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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然带着我出校门吃,他走在我右边,比我高一个头,走路的姿势好看极了。有时走快了,会笑眯着眼睛,等等我。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跟男生单独吃饭。

    我有点坐立不安,头一次担心自己的吃相、坐姿。

    我们点了kfc,我最喜欢辣翅里面的翅根,一大口咬下去才想起,这在张清然的眼里,模样会是多么凶残,又懊悔得要死……结果张清然一脸有趣的看着我,还作势拿起他的翅根要喂我。

    “要不要再叫一份,我看你平时吃蛮多的。”

    你够!这话可以对女孩子说吗……虽然是事实。

    后来有个美国客户来自kentucky州,很自豪的说,肯德基是他们州的。

    那时我对他说,过年的时候只有kfc送外卖。多少回不了家的人就靠它了。那一瞬间我想到的是,而是十多年前,它又见证了多少青涩的萌动呢?

    后来我生命里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张清然带给我的。

    他带着我尝试翻院墙,上面有湿漉漉的青苔,结果把我抱下来的时候,他差点自己滑了个狗啃泥。我一下子坐在了他背上,他笑话我“后坐力”太强。高考考试前夕,我紧张得不知所措,他每晚陪着我绕着操场跑步,骑着自行车在下坡时大叫放松自己。直到如今,我还记得他细长而有力的手指,记得他眯起来好看得不得了的眼睛,记得他读着我写的小说时那种认真而温柔的眼神……

    人可以经历很多很多事,但第一次,永远是特别的。

    ☆、第4章

    aya在我这挖不出什么后,也就偃旗息鼓了一阵。不过公司的形势永远是朝夕万变,有个国外读完mba的女生进了我们部门。她一空降,大家表面上都热情欢迎,心里各有想法。

    进了社会,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变得复杂。

    在学校里,你们可以只是单纯比成绩,比人缘,而工作后,学历、能力,家庭背景、人脉资源,全部成了衡量指数。boss让我带她,同时把我手上两个几百万欧元的项目分了过去。分出去的看似是项目,实际是客户。

    boss笑着点了点我:“caroline,你可要好好带,不要藏私。”

    即便你工作了两年,已经有忠诚度,他还是会担心你会仗着资历给新人下绊子。

    我笑着回到:“您还不放心么?您交给我的事,哪件我没办好?我这就把项目的全部资料交过去。”我转过头对着mba女说道:“我先教你看资料,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boss笑了笑。

    我花了半天的时间教她,半天的时间跟客户交接。想了想,下班前又在邮件里,把自己教了对方那些,她和客户交往我提出的建议全部列了下去,最后给出评价,聪明,有能力。相信对方马上可以胜任。boss招来的mba,当然要夸几句好话。

    地铁在轨道里快速前进,冷冽的空气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上班族都疲倦的倚靠在座位上,栏杆上,白炽灯像灰色的纸在大家脸上蒙了一层。车厢里面的人,基本都精疲力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公司里健谈、开朗的面具才会短暂的卸下来。我也无声的靠着栏杆,拉着手环,身体随着地铁的前进轻微晃动着。

    有时想想,会心累。

    上学时你什么都不用管,考得好,考不好,有没有说错话,都是自己的事。然而在社会,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观察分析。任何时候说话,都要先过一遍脑子,想想是不是对方想听的,有没有漏洞。

    以前看着班上那几个八面玲珑的人,觉得她们真累。就像那时候,觉得朝九晚五的大人们真是无聊透顶。我们看漫画,看小说,打篮球,去电玩城,欢声笑语,简直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人。她们每天按时上班,晚上加班,敷面膜,做保养,怎么能把日子过的这么的枯井无波?

    而现在等我到了这个年纪,我宁愿去做个精油按摩,都没有闲情跟小男生去什么江边看夜景了。这把年纪,即使想做这么幼稚的事,都要先考虑考虑熬夜通宵会不会耽误第二天的精神状态……

    我看了看地铁车窗上自己的脸。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上面一点点看上去的精神气,和习惯性微笑的样子,都是化妆的功劳。

    有时女人化妆,也未必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看,只是不想看到被生活弄得憔悴的自己。因为那样,就好像真的连最后一点年轻,都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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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地铁站,我找了家明星开的餐厅。

    boss招了新人,我打算对自己更好点,就算一顿饭要个几百块,又有什么不可以。虽然没有预约,但还好这个时段不要等座。尽管服务员在听到我说“就一位”的时候,怔了一下。我装作没看见。

    公司里被分了项目,就连一个人吃饭,还要被觉得奇怪。

    难道我们这种累死累活的单身者,就只能一个人在家吃泡面,或是在7-11买个酸汤牛肥牛饭吃么。在大学食堂吃饭,就从来不会有这种问题,你一个人吃饭也好,一个人自习也好,一个人在寝室偷偷睡懒觉也好,从没有人会觉得有问题,为什么出了大学就变了呢?

    我点了台湾的三倍鸡,米线,还有一盘芒果米沙。

    明星开的店,卖的是招牌,也卖的是环境。这家店里面故意做了一个拱形大门,墙壁石块斑驳粗糙,彩色的吊灯很有异国情调。餐厅音乐挑的刚刚好。来着用餐的老外大概有一半,其中隔壁桌的女人笑声特别引入注目。

    从我这边看去,她黑色的礼服露出大片的背部。

    会挑选这种礼服的女性,本身就有着足够的自信与聪明。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感觉得到她举手投足之间有种高贵,对面的老外一直着迷的看着她,两人干完最后一杯。老外买单,女人拿起手袋准备离开。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刹那,我们两人的眼神不经意的交汇——双方纷纷一震!

    ——女神学霸!

    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当年的女神学霸葛碎玉。

    “莫愁?”她对他打了个招呼,让对方先回去。对方无奈的看看她,再看看我,只得答应了。她抛弃了面对老外时故作的矜持与优雅,直接坐到了我卡座的对面,这么面对面近距离看,她整个人更美了。

    精致的妆容,衬得她跟社会名媛一样。

    我有点吃惊。

    跟记忆力里面,那个在众人的称赞声中,还能荣辱不惊的读书的女孩,看起来这么近,又那么远……

    那时的她,光是素颜与气质,就足以成为每个男生心中的“沈佳宜”。

    而现在,她是可以跟明星有的一拼、令富商追的女神。

    “真是太巧了。”她直接从金色的手袋里拿出一盒烟,动作驾轻就熟的点了起来。葛碎玉吐了个烟圈,眼神有点试探性,“当年你去哪了。我们都联系不上你。”

    当年?我微微疑惑。

    我努力想了想。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学毕业前夕的散伙饭。

    那时整个校园都充满着离别的悲伤情绪,毕业,分手,找工作,跟相处四年的朋友们分别,男生楼时常传来吼声会有人把不会再用的桶和热水瓶往下面扔,女生们抱着手机、电话在楼道里面哭。我们班被张清然组织起来一起吃散伙饭,大家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最后都不舍,又哭又笑。

    张清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盒象棋:“来来来,大家都摸一个。五年后,我们都要带着这个象棋,一起再聚。”

    我们伸出手拿了一个。

    其他男生边摸边道:“清然,你为啥搞副象棋?要是搞个麻将来,现在还可以摸个东来西北风给你呢!”

    我们女生听得纷纷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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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在做什么?还在写文吗?”葛碎玉很熟悉的同我闲聊着,仿佛几年的光阴并没有增添什么隔阂。

    有点纳闷,怎么跟张总一样问我这个?

    “没啊。在带国际项目呢。”

    “哦,是么,有点可惜啊。”葛碎轻微的玉皱了皱眉,她好看的眉毛上,还能依稀找到当年清汤挂面的痕迹。

    我微微一怔。

    “对,我建了一个同学群,你加上吧,就差你了。”

    她翻出iphone,报了个群号给我,让我加进来。我有点哭笑不得,怎么当初那么冷静的学霸,如今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但我跟葛碎玉的关系非同一般,也就听从她的意思加上了。

    高中那时,葛碎玉以女神学霸,以及无数令人羡慕的传闻轰动全校。

    我这个坐在她后面的,就像丑小鸭望着天鹅那般,但又一想到这么厉害的女生在我们班上,又觉得与荣有焉。

    我私下觉得张清然跟葛碎玉很配,两人简直金童玉女。

    我好像有点这种心理,长得好看,就忍不住对对方好。张清然除外。

    那时全国提倡高中时喝豆浆,教室的后门那会放一个白色的大缸,谁要喝拧开下面的小龙头,接一杯就是。有次早自习,葛碎玉帮老师收作业本,来不及打。我犹豫了一阵后,终于主动道:“我帮你打吧。”她愣了一下,回我一个轻轻的笑:“好。”

    她的杯子是粉红色的。比我的好看。

    看到乳白色的豆浆一点点装满她的杯子,握在手里暖暖的,我还情不自禁的有点高兴。交给葛碎玉的时候,她还朝我说了声“谢谢”。我很开心,连下一堂物理课都上的津津有味。课上张清然忍不住戳了我好几次,我都没有注意到。

    下课了,后座的东北男生照常喊道:“哥,出去放风么?”

    张清然一脸郁闷的拒绝:“豆浆都没人打,去什么去。”

    东北男生挠头不解:“要不我给你哥打一瓶?”

    张清然脸都黑了:“去去去,谁要喝你打的。”

    见我看过来,张清然看上去心情变好了一点。他漂亮的脸蛋凑近:“只要是你打的,我就喝。”

    我很嫌弃的看着他:“没看到我在赶作业吗?”

    张清然额头黑线,好像银牙都咬碎了,傲娇的转过头:“老子再也不喝豆浆了。”

    东北小哥在后面搞不清情况:“为啥喝这个啊,哥,豆浆是丰胸的。”

    张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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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高冷的女神学霸葛碎玉好像对我态度好多了。加上她本来就坐在我前面,我们接触也比一般的同学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近朱则赤,近墨者黑,近学霸者成绩好,那段时间,我前有葛碎玉,右有张清然,我们学习的状态达到了巅峰,差点被称为学霸天团!考英语,我们三不分上下,考数学,全部五个满分,我们三个就占了三个。考语文,有时我还能奇迹般的干掉他们。

    一时之间,我们简直像是自带闪光灯一样,到哪里都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这句话“在天才的国度里,遇见另外一个天才,真是太常见的事”,而另外一个让我非常喜欢“天才”这个词的原因是——《灌篮高手》在国内播放了。

    这在当时的高中校园掀起了空前的热浪。

    而就像我和张清然都喜欢《科幻世界》一样,当我们异口同声说出最近这部动画片简直棒呆了!我们再次发现,即便类型跨度这么大,对方居然喜欢的还跟自己相同。

    我们在课间热烈的讨论着,说道“樱木真是坑爹啊,居然把安西教练的下巴当球弹来弹去”

    “流川枫要不要这么酷,被人问为什么选择湘北,直接回答‘因为近啊’”

    “电光火石宫城良田也很不错嘛”

    “嘻嘻,其实我觉得仙道彰也温柔死了。”

    “木暮——最后的执着。那一记三分球贯穿了他多少年的努力。不是每个人都有流川枫樱木那样的天赋,可每一个人都能像木暮那样去努力……”

    葛碎玉总是彬彬有礼,与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时我头脑一热,也不管她只喜欢安静的阅读,握住她的手臂,就像狂热的脑残粉一样猛烈推荐:“那个!真的很好看!你一定要看,一定要看……”

    张清然是学霸中的异类。

    因为大多数好学生,还是认为漫画,游戏,都是让人学业堕落的罪魁祸首。所以沉浸在这种少年热血气氛中的我,好像差点把葛碎玉弄得目瞪口呆,完全理解无能,幸亏张清然笑嘻嘻的把我从课桌上拖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