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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田艳羽目瞪口呆地看着段子卿:“郡王你也敢揍?”

    萧诚也是一脸诧异,盯着段子卿看了看才开口道:“揍得好。”

    “郡王谬赞。”段子卿冲萧诚拱了拱手,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时,却忍不住一齐笑出了声。

    萧诚无奈地摇摇头,将骆毅给叫了出来:“骆毅。”

    萧诚话音未落,骆毅就迫不及待地从暗处跳了出来:“郡王,我在这儿呢。郡王有何吩咐?”

    说这话时,骆毅正盯着地上的萧永摩拳擦掌。

    敢骚扰他们未来的郡王妃,这混账胆子可不小!

    一见骆毅这架势,萧诚忍俊不禁,故意问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啊?”骆毅一怔,顺着萧诚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赶紧就把手放下,憨笑道,“没啊,属下没想做什么!”

    白了骆毅一眼,萧诚道:“在宴厅附近寻一处花丛,把他扔进去,要做出醉酒失足的样子来,明白吗?”

    “明白!郡王放心,姿势保准摆得漂亮!”话音未落,骆毅就兴冲冲地扛起萧永,转身就走。

    扭头看着骆毅的背影,萧诚补充一句道:“不许揍他。”

    骆毅下手没个轻重,再叫人看出萧永挨了揍,追究起来可就麻烦了。

    “……是。”骆毅的脚步一顿,片刻后便继续前行,只是这一声应答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

    转回头来,萧诚关切地问段子卿道:“你没事吧?”

    段子卿摇了摇头:“多谢郡王关心,我没事。”

    萧诚轻笑一声,又道:“日后可要认准了人再赴约,再粗心掉进别人的陷阱,我可未必赶得及救你。”

    段子卿撇撇嘴,嗫喏道:“是,子卿日后会倍加小心,就算掉进谁的陷阱,也会自己努力爬出来,不敢让郡王费心。”

    就今天这事,萧诚不来她也能解决。

    觉得段子卿不满被轻视的模样十分有趣,萧诚抬手在段子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瞧见段子卿愕然的模样时,眼中笑意更浓。

    “那你就努力吧,若爬不上来,记得叫我。”

    话音落,萧诚便转身往宴厅回。

    段子卿揉着额头,冲萧诚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这才跟田艳羽一起跟在萧诚身后,回去宴厅。

    参加完太夫人的寿宴,六月便快要到了,段子卿也就没再出门,只窝在房里,靠着水素和席谦他们从外面传来的消息细心梳理着长安城里的人际关系,盘算着那些人中有哪些可以成为楚国公府的朋友。

    至于大婚的日子,段子卿原本是想定在六月二十三,也就是司天台送来的吉日里最晚的一日,萧诚也都同意了,可不等萧诚把这日子报给帝后请示,皇后就差人送了信来,说大婚的日子该定在六月十五,那一日与她跟萧诚的八字极为相合,司天台又给细细算过,说若是那一日成亲,段子卿和萧诚两人日后必将感情和睦、儿孙满堂,是顶好的日子。

    皇后这么一说,段子卿和萧诚的想法自然就没那么重要了,于是这日子往礼部一送,有关这桩婚事的大事小情就全部敲定。五月末段子卿最后试了一次喜服,那之后她就更像是一个局外人,每日都悠闲得不得了。

    与段子卿的悠闲相比,段子鸣的日子就显得忙碌许多。

    太夫人的寿宴之后,长安城里的那些官宦和世家子弟就得了自家长辈的吩咐,平日里不管去哪儿玩,都要来楚国公府邀请段子鸣同行,段子鸣也很少拒绝,不管是哪一拨人的邀请,他都欣然应允,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在各派系的圈子里插科打诨,倒还真用他那十二岁少年单纯懵懂的模样蒙混过去,打探出不少事情。

    偶尔萧羽还会派人来找段子鸣同去乐坊,段子鸣没想拒绝,段子卿也就没拦着,反正萧羽去乐坊八成都是去找水素,段子卿并不担心。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六月十五。

    这一日楚国公府上下都不约而同地起了个大早,尽管从二月起就在为今日之事做准备,可临到最后还是觉得有许多事情没做,除了段子卿以外的人都掰着手指头将自己已经做完和还没做完的事情仔仔细细地清点一遍,心里明知时间来得及,却又总觉得来不及,内心忐忑得一整夜都没睡好,索性都不睡了,天不亮就先后起了床,麻利地将自己装扮整齐,又火急火燎地忙了起来,哪怕被交代的事情都做完了,也还能找到别的事情做。

    段子卿就是被这忙碌给吵醒的。

    下地推开窗户,段子卿披着一件薄衫站在窗边,看着那一道道在漆黑的院子里来去匆匆的模糊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这才该是楚国公亲姐出嫁前应有的场景,可以不觉得丢脸地大肆筹备,可以不怕人知道地放肆喧闹,不管是府中主人还是受雇的下人,每个人都是一脸喜气,每个人都自鸣得意,因为他们的娘子是将要风风光光地嫁给郡王做正室,而非即将被一顶小轿从后门抬进别人家做妾室。

    “娘子,您怎么起得这么早?”清宁突然闪身出现在窗外,笑嘻嘻地调侃段子卿道,“是紧张得睡不着了吗?”

    段子卿抬手就在清宁的额头上戳了一指头,笑道:“你们吵成这样子,让我怎么睡?黑锦呢?”

    清宁吐吐舌头,道:“黑锦今天去郎君那边,她那个人啊,杀人的事情门儿清,成亲的事情却是一点儿都不懂,今儿这样的大日子,可不能让她待在娘子身边,帮不上忙不说,反倒要坏事的!”

    想起黑锦整日面无表情的冷清模样,段子卿笑了笑,道:“你们别太欺负她了。”

    “谁敢欺负她啊?找死不成?”清宁皱皱鼻子,“而且娘子总是偏帮黑锦,我们欺负了她反而得不着好。真不明白那个男人婆到底哪里招人疼了?简直一点儿都不可爱!”

    段子卿笑而不语。

    清宁也只是随口说说,她一大早就过来找段子卿可不是为了抱怨黑锦的。

    “我这就去弄些水来给娘子洗漱,顺便吩咐厨房给娘子做点儿吃的吧,刚好娘子起得早,还赶得及在武邑侯他们过来之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等忙起来了,娘子怕是要挨到晚上才能吃上一口。我去让厨房煮一碗汤面,再准备两个蒸饼怎么样?还是要再加一碟桂花糕?”

    段子卿摇头失笑道:“就算是要挨到晚上才能吃东西,那也是要过午之后才会觉得饿,这会儿我哪吃得了那么多东西?一碗汤面就够了。”

    “那好吧,”清宁点点头,“娘子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话音未落,清宁就已经跑开了。

    再过一会儿,段子鸣也醒了,洗漱之后便立刻跑到段子卿这里来,嘴上劝着段子卿别紧张,可他自己却是紧张到坐立不安,直到下人来报说武邑侯府的人都到了,段子鸣才兔子似的从段子卿这儿蹿了出去,找武邑侯和田行林去了。

    “子卿啊,”武邑侯夫人一脸喜色地走进段子卿的屋子,笑得两眼都眯缝起来了,“听说你天没亮就起了?这一整夜都没睡好吧?”

    田艳羽紧跟在武邑侯夫人身后,嬉笑着调侃段子卿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就算一夜不睡干等着,吉时也不会提前,广陵郡王也不会早来!”

    闻言,段子卿的心里有些无奈。

    怎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应该紧张到寝食难安?可实际上每个人都紧张到寝食难安,唯独她睡得好吃得饱……她是不是应该稍微紧张一下?

    “还好,也没那么紧张,”段子卿淡然笑道,“抱歉让义父、义母这么早就过来。”

    她的父母都已不在,先前的那些事情都还能交给燕叔筹备,可今日该父母来做的事情,却不好让燕叔代劳,所幸太夫人在此之前就收了她做义孙女,这才有理由请武邑侯夫妇来代替她的父母,不然今日的婚事再喜庆,也免不了要多几分伤感。

    “你这丫头,又说这种生分的话!”侯夫人剜了段子卿一眼,转头就冲候在门口的女婢们喊道,“衣裳呢?把里面穿的衣裳先换上,换好了再梳发描妆。”

    “是。”门口的女婢齐齐应了一声,而后端着衣裳的女婢就有序地进门,排成一排站好。

    侯夫人拎起一件上衣就丢给了田艳羽,急哄哄地说道:“艳羽,帮子卿换上。虽说时间充裕,可也得快着点儿,你姐姐成亲那会儿就是因为太悠闲了,到最后乱糟糟的,差点儿都没赶上吉时!要戴的发饰在哪儿呢?端出来我瞧瞧。”

    田艳羽耸耸肩,转身拿腔捏调地对段子卿说道:“来吧段娘子,奴家伺候您更衣。”

    段子卿打了个激灵,白了田艳羽一眼。

    ☆、23. 第 23 章

    这边楚国公府天不亮就忙活开了,那边的广陵郡王府自然也闲不下。

    胥仁也是天不亮就起床,领着广陵郡王府的下人洒扫、摆祭案、搭青庐,在广陵郡王府里来来回回地跑个不停,不容一丝马虎。

    萧诚习惯性地早起,洗漱之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看着书案上一沓十几张薄纸,头疼欲裂。

    谷心柔一夜没睡,一早听下人报说萧诚去了书房,谷心柔就立刻去了厨房,熬了一碗扁豆薏米粥,又做了两道清爽的小菜,端着东西便去了书房。

    让守在书房门口的人进去通报一声,得了萧诚的允许后,谷心柔才松了一口气,袅袅婷婷地进了书房。

    “郡王,妾身熬了碗粥,郡王吃点吧。”

    “恩,放那儿吧。”萧诚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纸上的小字,双唇开开合合,念念有词的模样。

    谷心柔放下碗碟,疑惑地问萧诚道:“今日是郡王的大喜日子,怎么一早起来还要看公务?是军中急奏?”

    “不是,”萧诚揉揉额角,懊恼地将纸放下,“是一会儿仪式中会用到的一些诗句。”

    婚礼的过程繁杂,需要新郎做的事情出乎意料得多,大概也是怕他出丑,昨日母后和太夫人都派人来给他送了书信,信封里厚厚一叠纸,上面却连一句问候和关心都没有,通篇都是婚礼的细节流程。

    比如迎亲进门时要与姑嫂对答,楚国公府没有女眷,与他对答之人自然就变成了武邑侯府的二娘子,太夫人怕他应付不了,特地将问话与答话照顺序写了下来,就算田二娘有心刁难,大概也不会与太夫人写出的内容相差太多。

    再比如催新妇出闺房时要吟诗一首,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母后怕他没有准备,便都写好了差人送来,让他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可她们说得倒容易,这些个对答、诗词看起来都短小精悍,可全部加起来也有上千字了,每一首诗读着都差不太多,仅一日的时间,他怎么可能背得出?

    “诗词?”谷心柔愣了愣,仔细想了想才明白萧诚所说的诗词是用来做什么的,“妾身倒觉得郡王不必太过忧心,郡王身份尊贵,自然是与寻常人家的新郎不同,想来楚国公府和武邑侯府都不敢出人刁难郡王。郡王若是怕怠慢了段娘子,不如就让胥长史代劳,妾身记得定阳郡王和宁海郡王大婚时,这些事都是长史出面的。”

    “倒也不是不行……”萧诚还真想把这些拗口的东西都丢给胥仁去做,可转念想起段子卿的笑脸,萧诚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又将那写满了字的纸拿了起来,“你下去吧。过会儿武邑侯府会派人来青庐撒帐,胥仁若忙得走不开,你就过去陪着,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是,妾身明白,”看着重新开始背诵的萧诚,谷心柔眉心微蹙,“郡王,那粥……”

    “等会儿喝,”萧诚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是,妾身告退。”谷心柔转身离开。

    巳时过半,武邑侯府的长女田莲凡就带着人来广陵郡王府撒帐,顺便将太夫人也送进了广陵郡王府。

    新妇的娘家女眷本该是先去楚国公府送嫁,然后再回到广陵郡王府吃宴,可太夫人年迈,实在是经不起折腾,就先随着田莲凡来广陵郡王府等着,顺便来监督一下,看广陵郡王府这边是否有怠慢之处。

    未时,帝后驾临广陵郡王府,与换好了喜服的萧诚一起在广陵郡王府的院子里举行了简单的祭祖仪式。

    仪式最后,皇帝亮着嗓子高喊一句“往迎汝妻,承奉宗庙”,萧诚便带着人出门,去楚国公府迎亲去了。

    未时两刻,萧诚就带着人来到了楚国公府门前,看着楚国公府紧闭的大门,萧诚心中无奈。

    侧妃说楚国公府和武邑侯府里大概没有人敢为难他,可他就觉得这两府的人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为难他的机会,八成是不会放过他。果不其然,这些人竟是有恃无恐地连大门都给他关上了,看来今日他是不能轻易接走段子卿了。

    轻笑一声,萧诚偏头问胥仁道:“荷包都准备好了吗?”

    胥仁笑道:“准备好了,里面装的都是一千两的银票。”

    萧诚点点头,翻身下马:“那去敲门吧。”

    “属下去!”骆毅抢先一步,兴冲冲地跳上门前的台阶,抡起胳膊梆梆梆地就砸响了楚国公府的大门,“来迎亲了,开门!”

    门内一片寂静,不一会儿,便听见有人重重地往门上踹了一脚。

    “这是哪个缺心眼儿的来敲门?想吓死人不成?!”

    得下人通报说萧诚已经带着迎亲的队伍往楚国公府来时,田艳羽就让人关上了府门,跟一群人一起躲在门后等着,早就打扮妥当的段子卿也站在一旁想看个热闹,谁知萧诚的人一上来就闹了这么大动静,吓得一群人心脏狂跳。

    骆毅得意一笑,道:“怕你们听不见,开门开门快开门!”

    骆毅梆梆梆地又砸了几下。

    “别砸了别砸了,”田艳羽捂着心口哭笑不得,“再砸你们今儿就在外面站到天亮去吧!郡王呢?”

    “我在。”萧诚上前一步,站在了门前。

    “郡王您怎么来得这么早?这天还亮着呢。”田艳羽嬉笑道。

    萧诚不慌不忙地答道:“等天黑了还有该天黑时才能做的事情要做。”

    萧诚话音一落,门内、门外的人立刻就嘻嘻哈哈地闹开了,顶不住众人戏谑调侃的视线,段子卿微微红了脸。

    田艳羽啧啧道:“想不到郡王您竟是这样不正经的郡王,我该重新了解一下您的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