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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我当然知道!”坐在萧诚怀里的确是比坐在太师椅上舒服,段子卿也懒得再制止萧诚这些莫名其妙的亲昵,索性就靠在了萧诚怀里,“可总得想个法子跟那商队里的人亲近起来,就算不能混入商队进到楚地腹地,至少也要打听出点儿什么吧?”

    “不急,”萧诚摸了摸段子卿的脑袋,“反正我们与他们是要往同一个方向去的,这一路上总会寻到机会的。”

    这段子卿自然也知道,可事情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她这心里到底还是不舒坦。

    “心情好点儿了?”萧诚看着段子卿,笑得温柔。

    “并没有,”看了看萧诚的笑脸,段子卿从萧诚的怀里跳了出来,“我去睡了。”

    话音落,段子卿就大步走到客房的内室,拉上一道屏风,手脚麻利地爬上床钻进了被窝。

    望了望窗外夕阳的暖光,萧诚抽了抽嘴角,撑着头看着那一道屏风,无奈地笑着。

    这天夜里,萧诚依旧是赖在段子卿的房里与段子卿同塌而眠,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为了保护段子卿的安全。

    段子卿说不过他,更是无法战胜萧诚出乎意料的厚脸皮,恼羞成怒后也只能顺了萧诚的意。

    是夜丑时,段子卿和萧诚睡得正香,客房的门闩就突然被人从外面挑开。

    哒的一声微响在屋内响起,萧诚霍地张开双眼,盯着床帐的帐顶侧耳细听,转头看了看身畔还睡着的段子卿,萧诚翻了个身,侧躺着将段子卿搂进怀里护住。

    另一边,睡在客栈房梁上的长孙若言正目光如炬地盯着段子卿房门口的那个黑衣人,见那人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入,长孙若言也轻手轻脚地沿着房梁爬到走廊边儿上,而后轻巧地从房梁跃下,落地无声,见那黑衣人直奔床边去了,长孙若言就瞅准一个时机进门,身形一闪就在瞬间去到了离床最近的一个柜子旁,绷紧身体躲在了柜子后面。

    等那黑衣人走到床边时,段子卿也突然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是被萧诚搂在怀里,段子卿就转头看向萧诚。

    没料到段子卿也会被惊醒,萧诚吓了一跳,幸而段子卿没有轻率地发出任何声响,只是转头看了过来。

    冲段子卿笑笑,萧诚就闭上了眼睛,而此时床边的黑衣人已经撩开了床帐。

    段子卿一惊,即便并不知道萧诚的计划,也还是跟着闭上了眼睛,装出熟睡的样子。

    那黑衣人盯着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观察了半晌,突然就探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举起来后却没有立刻刺下去。

    长孙若言从腰带内侧摸出一片柳叶刀夹在指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匕首的刀尖。

    比量了半晌,那黑衣人终于下手刺了下去。

    萧诚的手突然在段子卿的腰侧掐了一下,段子卿也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反正人是安稳地躺在萧诚怀里一动不动。萧诚也没有动,就连柜子后的长孙若言都在此时将手上的柳叶刀收回了腰间。

    噗的一声轻响,黑衣人的匕首扎在了萧诚的枕头上,就在萧诚脑后一寸远的地方。

    那黑衣人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才拔出匕首,又看了看床上自始至终都在“熟睡”的两个人,黑衣人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走了。”不一会儿,长孙若言的声音就在房间里响起。

    萧诚长舒了一口气,放开段子卿坐了起来。

    段子卿也跟着起身,狐疑地问萧诚道:“他不是来暗杀的?”

    “失礼了,”长孙若言撩开床帐,仔细检查了一下萧诚枕头上的豁口,“匕首上没有毒,下手时没有杀气。”

    萧诚轻笑一声,道:“大概是我们这三日太过招摇,叫人起了疑心。”

    ☆、38. 第 38 章

    “暂且该是安全的。”长孙若言盯着萧诚枕头上的豁口看了看,而后抬起眼来看着萧诚。

    广陵郡王是一开始就猜到来人不会取他们性命?可万一猜错,方才那一刀就要扎进他的脑袋里了,他怎么敢真的一动不动?但还是要感谢他能在第一时间将少主藏进怀里护住。

    再看看有些发愣的段子卿,长孙若言放下了床帐:“请两位安歇,属下告退。”

    话音落,长孙若言就稳步走出客房,反手关上门后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先将客栈里外巡察一遍,巡察之后也没再到房梁上去,反而大咧咧地在段子卿的房门口坐下,门神似的。

    从司岩送回的书信上看,楚地最危险的地方聚集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杀人纵火无恶不作,可今夜来的这个刺客却好像太过善良,没杀人不说,连顺手牵羊的事情都没做,这样的人可不像是在那样的地方待过的。还是说那些穷凶极恶之人也只敢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人纵火,一旦离开了那个地方就缩手缩脚了?

    房内,萧诚见长孙若言走了,就要跟着下床去将门闩插好,可才刚转个身将两腿搭在床边,衣袖就被段子卿扯住。

    萧诚一怔,转头看向段子卿:“怎么了?”

    段子卿面色一窘,尴尬地收回了手:“没、没什么。”

    段子卿一直被段毅保护得很好,别说是深夜遇刺了,在西北待了那么些年,她连一滴血都没见过。

    前世段子卿进了萧永的后院,那里虽然也有争斗,可段子卿跟其他的姬妾不同,萧永对她终究是有所求的,因此也小心谨慎地保护着段子卿,会让她感受到内院争斗的可怖,却不会让人伤害她,因此段子卿所遇到的最恐怖的事情也只是有人当着她的面儿中毒而死。

    重生一次,段子卿的确是比前世坚强许多,这一次来到楚地也是做好了应对各种危机的心理准备,她知道或许一不小心就会丧命,可她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就无所畏惧,可那些到底都只是一个人的想象,而想象永远都没有现实来得可怕,尤其是生死一线的时刻,当刀尖真正悬在了头顶,段子卿才发觉她高估自己了,她还是怕,怕得全身僵硬,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闻言,萧诚挑眉。

    没什么?她这慌张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什么……难不成是吓着了?也对,这女人瞧着胆大,也有些能耐,可终究是段将军的掌上明珠,一直都被人保护得好好的,哪经历过这样非生既死的事情?

    犹豫了一下,萧诚又转了回去,盘腿坐在段子卿面前,撑着脑袋问道:“你说他们既然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身份了,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们?”

    “啊?”段子卿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萧诚,“大、大概是怕惹上麻烦吧。”

    他不是要下床去吗?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这个问题有重要到非得在深更半夜理顺清楚吗?

    “惹上麻烦?”萧诚又问道,“怎么说?”

    段子卿的头脑还有些发懵,听萧诚问了,就顺着萧诚的话开始思考,而越是认真地思考下去,段子卿不安的心绪就越是趋于平稳,渐渐地就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从这个刺客的行为来看,他大概只是想试一试你我是否有武艺傍身,若有,那就有可能是圣人派来的,杀了便能叫圣人更加谨慎,而人一旦谨慎就会多虑,杀了我们虽是叫圣人确定楚地有异,却也能拖延不少时间。就算不是圣人派来的,习武之人也常因个人恩怨而死于非命,杀了也不会怎样。

    可若我们武艺不精甚至是不懂武功,那就绝不会是圣人派来的,而只是出自寻常的富贵人家,那杀了我们便只是寻常的命案,官府查办起来,反倒对他们不利。”

    “恩,说的有道理,”萧诚颇为赞赏地看着段子卿,“可官府办案向来以速度为先,越是查办与富贵人家有关的案件,就越是想要迅速结案,而越是急着结案,他们查办起来就越是草率,只要能交差,他们对许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若是将这命案伪装成谋财害命,那就算是官府查办,怕也不会对他们产生威胁。”

    这话说完,萧诚把段子卿给绕进去的同时也把他自己给绕进去了。

    他原本跟段子卿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这刺客不草率地杀了他们是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可他自己这样说完之后,又觉得那刺客不杀他们才是太过草率。所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楚地都有封锁消息的能耐,还伪装不了一起命案吗?

    听了萧诚的话,段子卿也蹙起了眉:“大概……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了解官府办案的习惯?”

    萧诚摇摇头,道:“今日圈起来的那一块地方至少囊括了六个州府,其下所辖郡县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州郡官吏全在里面,他们办案的时候都是这么办的,怎么还说忘就忘了?”

    萧诚不由地敛了脸上轻松的笑意,面色凝重地思考起来。

    段子卿也跟着思考,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一脸苦闷。

    不经意间瞄见段子卿苦闷的神情,萧诚一愣,猛然想起现在还是三更天,而他原本只是想帮受到惊吓的段子卿转移一下注意力……

    抬手拍了拍段子卿的头顶,萧诚笑道:“这黑灯瞎火的,别想了,睡吧,我去把门闩插上。”

    “哦。”段子卿点点头,钻进了被子里,等看到萧诚下了床一路往门口走去时,段子卿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怕了。

    难道萧诚是看出她在害怕,所以才跟她聊天的?

    走到房门口,萧诚就瞧见门上一道黑影,似乎有人坐在门外,推开门探头看了看,便瞧见了坐在门边的长孙若言。

    萧诚低声对长孙若言说道:“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听到声音,长孙若言转头看了萧诚一眼,而后便仰头靠在门上闭目养神:“我知道。”

    萧诚眼神一闪,再没说什么,关上门,落了闩,便回到了床上。

    清早,黑锦起床后就立刻来找段子卿,却意料之外地看到了坐在段子卿房门口的长孙若言。

    “长孙,醒醒。”黑锦走到长孙若言面前蹲下,伸手推了推长孙若言的肩膀。

    长孙若言睁开眼睛看着黑锦,眼神清明:“醒着。”

    这半宿想的事情有些多,他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黑锦转头看了看长孙若言最喜欢的房梁,疑惑地问道:“怎么在这儿?”

    “昨夜有刺客。”长孙若言站了起来,抖平衣摆。

    “刺客?”黑锦瞪着眼睛看着长孙若言,“少主呢?”

    “无碍,试探罢了。”

    黑锦放下心来,细细打量了一下长孙若言的脸色,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长孙若言:“君以给的药,提神。”

    黑锦口中的君以全名余君以,是段毅军中一名老军医的徒弟,当初跟着长孙若言等人一起来到段子卿身边,如今在长安城里开了一家药肆。

    长孙若言看了看黑锦,又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道:“不必,留着。”

    这一趟大概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凶险,君以的药原本就不多,能省则省吧。何况君以的药原本就是给少主准备的,他们这些受过训练的人才不在君以的关心范围内。

    “别硬撑。”嘴上这样说着,黑锦还是把药收了起来。

    她只是提醒长孙一下,他们两人的任务一直都是保护少主的安全,为此必须要先保证自己的健康,不然到了关键时刻也只会拖少主的后腿。

    “不会。”话音落,长孙若言便迈开脚步,离开了房门口。

    长孙若言刚走,萧诚就推门而出。

    “霍郎君。”一见到萧诚,黑锦就拱手抱拳,干净利落地问候一声。

    听到这个称呼,萧诚略感不满,摸着下巴想了想,问黑锦道:“你们现在怎么称呼她?”

    说着,萧诚还抬手指了指房间里的段子卿。

    黑锦眨眨眼,老实地答道:“少主。”

    萧诚更不满了。

    他们怎么喊段子卿少主?这样的话这称呼就不能凑成对了,总不能让他们喊他少夫人吧……

    “怎么站在门口?”段子卿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萧诚身后踮起脚探头向外看。

    萧诚偏头看着段子卿,疑惑地问道:“这就收拾妥了?”

    女人梳妆打扮不是很费时的吗?可段子卿这速度都要比他快了。

    “妥了啊。”段子卿点头。

    萧诚伸手在段子卿的脸颊上蹭了蹭:“没涂脂粉?”

    段子卿看着萧诚的视线突然变得有些微妙:“你傻吗?”

    话音未落,段子卿就一把推开了萧诚,跟黑锦一起往客栈大堂去。

    她是出来办事的,又不是出来跟人比美的,涂的哪门子脂粉?他当他们是出来玩儿的吗?

    “没涂吗?”还倚在房间门口的萧诚捻了捻手指,“没涂怎么那么白?”

    ☆、39.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