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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默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九郎,那铜镜……”公仪音想起刚刚的发现,在他身后出声提醒。

    秦默在房中停下,清冷的眼神四下一扫,最后抬起头,目光落在房顶的横梁上。

    “铜镜的事待会出去再说,瑶瑟应该很快来了,我们先藏好。”

    公仪音也四下看了一圈,为难道,“这地方就这么大,我们要躲哪?”

    秦默指了指头顶,“横梁上。”

    横梁上?

    公仪音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腰间环上一只坚实的手臂。搂住她腰肢的大手似有些灼热,烫得公仪音面色都绯红起来。

    她又是羞怯又是惊异,羞羞答答朝秦默看去,刚要出声发问,耳畔只听得秦默低低的声音响起,“抓紧了。”

    下一刻,便觉得耳畔有风声掠过,一低头,人已升到了半空。

    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秦默已提气带着她飞到了横梁之上。

    是了!

    她差点都忘了,看上去清贵高华优雅圣洁的秦九郎,其实是个武功高手。

    南齐的房屋建造,屋中横梁都是裸露在外,纵横交错,粗壮结实,对于有武功的人来说,的确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公仪音粗粗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低头往下一看,手脚又打起颤来,战战兢兢缩成一团,手紧紧抱住秦默的手臂不肯松开。

    秦默看一眼公仪音死死攥住他衣袖的小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薄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叫她松手。

    公仪音脑中一阵眩晕,并未注意到此时两人之间的亲昵,抖抖索索抬眼看向秦默,“九郎,要不……我还是在外头候着吧?”

    “不行。”秦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你若在外面,容易打草惊蛇。”

    “可是……”公仪音吞了吞口水,可怜兮兮地望着秦默,“我……我恐高。”

    秦默没有说话,揽在她腰际的手收了收,半晌,才低低道,“别说话,抓紧我便是。”

    他醇厚的嗓音在公仪音耳中低低漾开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腰间的炙热,目光落在自己紧紧抓住他衣袖的手上,有片刻怔愣。

    终于,她意识到了现在的状况。

    紧锁的眉头倏地舒展开来,心中暗自偷笑。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亲密接触的机会,哪还顾得上害怕?

    明眸一转,身子又朝秦默靠了靠。

    香盈满息,秦默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他暗暗定了定心神,稍稍拉开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

    闻到鼻尖的寒竹香变淡,公仪音有些不满地嘟了嘴,刚待说话,却发现秦默的清冷目光一凛。

    她下意识收了声,朝秦默看的方向望去。

    秦默的目光落在公仪音一侧的横梁上,眸中有隐隐波动。

    公仪音一瞧,很快明白了秦默为何露出这般肃然的神色。

    横梁上因久未打扫,已落了薄薄一层灰,公仪音他们半蹲在横梁上,顿时踩出了几个脚印。而在公仪音左侧不远处的横梁上,也有这样一个浅浅的脚印!

    这么说,这横梁上曾经也藏过人。

    难道,是凶手?!

    公仪音愕然地看向秦默,刚想说话,却瞧见他神色微变,修长的手指抵住唇瓣,示意她不要出声。

    公仪音捂住嘴,竖起耳朵一听,果然听到门外轻缓的脚步声。

    是瑶瑟来了!

    啊突然觉得秦九好霸道总裁,问都不问就搂上了!

    第053章 坦白

    她屏住呼吸,身子往横梁阴影处缩了缩,瞪大眼睛看着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一双绣水波纹五彩履跨过门槛小步迈了进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浅青色丹碧纱纹双裙摆一角。

    公仪音的目光顺着裙摆上移,落在来人面上,不由杏眼一狭。

    果然是瑶瑟。

    只见瑶瑟轻手轻脚走进房中,又从门缝中探出头往外四下瞧了瞧,这才轻轻合上了门扇。

    她焦急而谨慎的目光在房中一扫,径直定格在墙上的琴盒之上。

    公仪音目不转睛地瞧着,果然见她毫不迟疑地朝琴盒走去,伸手将琴盒取了下来,又放在几上打开。

    瑶瑟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包住手,朝琴颈处伸去。

    突然,她脸色一沉,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一脸阴沉地垂下头,瞪大双眼在琴颈处四下搜寻着。

    公仪音正看得入神,忽觉腰上一紧。

    下一刻,耳畔只闻细微的呼呼风声,回神间,双足已着了地。秦默清冷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你在找这个吗?”

    公仪音愕然转头。

    秦默松开她的腰,从袖中掏出一方折好的帕子展开来放在掌心。

    瑶瑟弓着的身子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到秦默和公仪音突然出现在房中,她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唇瓣打着哆嗦,目光犹疑着看向秦默手心。待看清帕子上泛着诡异光泽的银针时,她原本还有些侥幸的神色登时暗沉如墨。腿下一软,朝后踉跄了几步,伸手扶住几案一角才勉强稳住身形。

    “秦九郎,宫小郎,两位怎么会在这里?”瑶瑟勉强定了定心神,声音虚浮缥缈。

    “这话是不是该我们问你才是?”秦默冷冷地盯着她,声音中似夹裹着寒冰,冷冷地拍在瑶瑟脸上。

    “我……”瑶瑟显然慌张不已,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眼神躲闪着不敢同秦默对视。

    秦默冷笑一声,“说不出?我替你说如何?”他捏住一根银针尾部拿起来,在瑶瑟眼前一晃,“想找这个是吧?否则……一旦被人查出轻絮琵琶上被下了毒,很快就会追查到你身上。”

    到了这会,瑶瑟自然明白她中了秦默的圈套,苍白的唇瓣紧抿,良久,才无力地吐出一句话,“轻絮不是我杀的。”说完这话,便再也不出声。

    “你如今人赃俱获,就算轻絮不是你杀的,仍然还是要治你个杀人未遂的罪名。”秦默面无表情道。

    瑶瑟是聪明人,一听这话,暗淡的眼神亮了亮,咬了咬下唇思忖片刻抬眼看向秦默,“九郎请明示。”

    “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便算是戴罪立功,或许可以减轻你的罪行。”秦默语气依旧清冷,面上是不化的寒霜。

    “好。”瑶瑟这次没有再犹豫,咬咬牙应承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开了口,“我与轻絮,同为这明月夜的台柱,所以平日里总会有些明里暗里的竞争与比较。”瑶瑟也算是个爽快人,既已答应,说话也不藏着掖着,并不掩饰她与轻絮曾经的不和。

    “大概小半个月前,轻絮来找过我。”瑶瑟阖了阖双目,面有叹然之意。

    “何事?”公仪音奇问。

    瑶瑟苦笑一声,“她是来炫耀的,说她马上就可以离开明月夜了,而我却还要在这里苦苦挣扎。”

    听到这话,公仪音瞬间联想到轻絮房中来历不明的金子。

    难道说……轻絮生前真的傍上了个金主?那这金主,同凶手又有何关系?

    瑶瑟接着道,“又过了几日,我偶然听到阿妈在抱怨,说轻絮那几日懒散消极,不愿给客人弹奏琵琶。我前后一联想,莫不是哪位客人看上了轻絮的琵琶技艺,想将她赎回府中?”她眼中有一闪而逝一丝怨毒的轻芒,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

    见公仪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瑶瑟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的恨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我想,若我毁了轻絮的手,她是不是就没了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资本?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真的一次也未碰过那琵琶,更没想到,她……她竟然死在了自己房中。”

    说到这,她抬头看向秦默和公仪音,“后来的事,两位便知道了。”

    “你方才所说只是你的猜测,轻絮可有明确跟你说过,她欲如何离开明月夜?”秦默声音微凉,面上悄然无波,无喜无怒。

    轻絮乃明月夜台柱,若想离开,必然需要一大笔赎金,谁会愿意替她出这么一笔不菲的赎金呢?

    瑶瑟摇摇头,“轻絮只是想在我面前炫耀炫耀罢了,自然不会对我全盘拖出。”

    秦默盯了她一瞬,倏尔别开眼冷凝道,“我们姑且信了你的话,但这段时间你最好安分一些,我会派人在明月夜盯着你。待此案侦破,若当真与你无关,我自然会将人撤走。”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让瑶瑟看着他的目光,不由暗淡了几分。

    说完这话,他看一眼公仪音,“无忧,走吧。”

    出了明月夜,公仪音若有所思地望一眼楼上瑶瑟房间的方向,抬眼看向秦默道,“瑶瑟她……似乎对九郎有意?”

    秦默神色古怪地回望向她,看得公仪音心中起毛了才缓缓收回目光,语声淡漠,“我不知,也不关心。”

    公仪音“嘿嘿”一笑,“我就是好奇这么一问。”

    秦默瞥她一眼,“今儿得了好几个线索,说说你的看法吧。”

    见秦默说起了正事,公仪音收起旁的心思,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

    第054章 身份暴露?

    “先说铜镜。”公仪音缓缓走着,面上神情平和而冷静,琉璃般的眼中闪烁着聪慧的光芒。“既然轻絮房中的铜镜与瑶瑟房中的一致,那么凶手拿走的镜子上定然也有方才被我无意中发现的那个机关。”

    她说到这里,转了眸光看向秦默,“如果轻絮也同我一样,无意中发现了镜后的秘密,并且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了镜子后面。那么我猜,这镜后所藏之物便是凶手拿走铜镜的原因,或许亦是轻絮被杀的原因也说不定。”

    秦默不置可否地笑笑,神情淡淡,只是水墨般明澈的双眼紧紧凝视着公仪音,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见他不发表意见,公仪音索性将自己想到的都先说了出来,“据我推测,案发的经过应该是这样。轻絮不知何故得了件重要的东西,将它藏在了镜子后。凶手想要从轻絮处拿回此物,却又不知轻絮将其藏在了何处,于是趁轻絮不备偷偷潜入房中,在房梁上躲着暗中观察,终于发现了轻絮藏东西的地方。他在杀了轻絮后,本想取出镜中之物,不料窈娘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情急之下他才将镜子一并拿走了。”

    说完,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秦默,“九郎觉得我分析得可有理?”

    “那你觉得镜后之物是什么?”

    公仪音沉吟片刻,“能藏于镜后的,大概也只有纸张布帛之类的东西了吧。”

    秦默瞄了她一眼,唇畔含了一缕如烟似雾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他淡淡开口,“关于镜子的推测,我亦赞同。只是,照你方才所说,若凶手是因窈娘的突然出现而乱了手脚,才匆忙拿走了铜镜,那窈娘敲门之时,他定然身在房中。可窈娘撞开门后,房内除了轻絮和温良禹,并无其他人。这一点,无忧该如何解释?”

    听得秦默这般询问,公仪音亮意炯炯的眼神暗了暗,一脸苦闷呐呐道,“是啊,如此一来便有些说不通了。看来还是得将这密室之谜给破了,才能顺藤摸瓜找出真正的凶手。”

    此时,两人已行到了明月夜楼外。

    今日天气依旧晴好,天空中万里无云,金色的细碎阳光洒在公仪音的侧脸上,让她的容颜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颜色,连颊边细小的绒毛也看得清清楚楚。一双秋水流波的美目因方才之事而显得有些许黯然。

    秦默侧头,默然看她一眼,迟疑片刻开口道,“无忧,你也别太着急了,至少我们发现了凶手曾经藏在房中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