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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心底有小小的骄傲和欣喜在蔓延。这样清冷孤绝的秦九郎,他只对自己是不一样的呢。

    王韵好不容易压下心底铺天盖地漫上的委屈,一咬牙,调整好情绪开口道,“秦九郎,你不认识我么?我是……我是……我……”王韵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公仪音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讥讽笑意。

    城门处人来人往,他们几辆牛车停在这里,虽然已经靠了边,但仍引来了不少往来百姓好奇的张望。露面的王韵和公仪音皆是风姿出众,虽然百姓可能并不知道公仪音就是重华帝姬,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们停下了脚步,三三两两地站在一旁看着好戏。

    见王韵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秦默开了口,“既然女郎找我无事,就麻烦将车辇让一让,我和殿下需尽快入宫向主上禀告调查情况。”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听在王韵耳中,却愈发绝情起来。

    此时的百姓已经有了阵阵骚动。

    方才秦九郎话中的“殿下”他们听得清清楚楚,又是惊奇又是狐疑地朝一旁端坐在车辇内的公仪音望去。她的面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显出皇族的清贵而高华。

    公仪音离京快两个月,显然瞒不住,为了替她营造一个好的名声,安帝索性对外宣称是他派公仪音前去冀州查案,此事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便是普通百姓也有所耳闻,纷纷感慨安帝对重华帝姬的信任和重华帝姬的深明大义。

    此时传闻中的主角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叫他们如何不感到兴奋,炽热的目光不断落在公仪音面上,同旁边的人兴致勃勃地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关注公仪音,自然也有人好奇地打量着站在秦默车辇前有些局促不安的王韵来。

    “这女郎是谁?刚刚听她说自己是王家的?”

    “王家的?哪个王家?”

    “还是哪个王家?我看啊……八成是琅琊王氏吧。”

    “怎么可能?琅琊王氏的女郎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在街上堵秦九郎的车辇?他们世家大族不是最不屑这种举动的么?”

    “谁知道呢……我们等着看好戏便是……”

    耳旁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王韵的面色一阵涨红。她是王氏嫡女,从小被寄予了厚望,德容言功无一不是姊妹中的佼佼者,何曾受过这般赤裸裸的质疑?当下好胜的脾性便上来了,一咬牙,也顾不上羞耻,兜头将自己心中想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

    “秦九郎,许是秦氏宗主没同你说,我们王氏与你们秦氏有婚约。”她为秦默不认识自己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到底不该说出自己与秦默有婚约这话,只模棱两可地点明了情况。

    百姓很快有明白过来了的,议论声愈加大了起来。

    “王氏和秦氏有婚约?莫不是这女郎和秦九郎?”

    “怎么可能?秦九郎会不知道同自己有婚约的女郎是谁?”

    “嗡嗡”的嘈杂之声在王韵耳边不断回响,她的眉头皱得厉害,一双琳琅美目只一动不动地盯着秦默面前的车帘,恨不得将那帘子扯下来才好。

    终于,她听到了一声轻笑。那笑声很淡,并无讥讽之意,倒带了几分旷达和霍然之感,“女郎说的婚约一事,我曾听祖父提起过,似乎祖父和母亲属意十二。”他顿了顿,语声中带了几分温润的笑意,“如果这便是女郎今日来想向默打听的情况。”

    人群顿时恍然,原来这个王氏女郎不是同秦九郎有婚约,而是秦十二郎?

    可是……这王家女郎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哪有大庭广众之下拦着未来的夫家兄长问这话的人?

    虽然也有少数人感到奇怪,但秦九郎的话在建邺想来是金口玉言,没有人会质疑他说的话。于是,各色各异的目光一时间全落在了王韵身上。

    听秦默这么一说,王韵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和她有婚约的人明明是秦九郎,她不过是想来问问秦九郎为何要同自己取消婚约,怎么会扯到秦十二郎的?

    王韵不愿众人误会,嘴一张刚要解释,公仪音略带不耐的清冷声音传来,“这些事,王氏宗主自然清楚,事关女郎的终身大事,我想,王氏宗主应该也不会隐瞒你们的。我和秦九郎风尘仆仆回京,有要事要向父皇禀告,女郎这般拦在路上,实在让我们很为难。”

    说着,冷厉的目光朝王家驭车的车夫看去,“还不快让开!”

    车夫浑身一颤,也顾不上等王韵的消息,忙将车辇驾到了一侧,给公仪音他们腾了条通道出来。

    秦默歉意的声音传来,“因默之故误了主上和殿下的事,是默的不是。”

    公仪音心中偷笑两下,秦默这人,在人前可真是装得有模有样啊。这样温润有礼的模样,难怪卷走了建邺城所有女郎的欢心。

    她心中腹诽了两句,面上不显,“嗯”一声,抬手将车帘放了下来。

    很快,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速速入宫。”

    话音刚落,远远有一队期门骑朝这边而来,他们很快行到公仪音车辇前停下,为首之人对着公仪音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下官奉主上之命前来迎殿下和秦寺卿入宫。”

    父皇当真派人来接自己了。

    公仪音舒了口气,“快带路吧。”

    车队浩浩荡荡地朝皇城的方向驶去,只留王韵一人在原地楞愣地看着与自己擦身而过的车辇,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不辞辛苦跑到这里来,不仅连秦九郎的面都没见到,还成了百姓眼中的笑话。

    王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脑中思绪一片混乱。谁来告诉她,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的?来之前的那些美好的想象在现实面前通通被击得粉碎。

    她双手捂住面庞,又是羞愤又是不甘。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只要秦九郎一日没有成亲,她就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她的斗志又燃了上来,再也不管周围百姓异样的目光,抬步朝停在一侧的车辇驶去。

    身后两名女婢本想上前劝两句,却见王韵突然抬了头,眼中迸出灼灼亮色,心不由地往下一沉,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的担忧。

    女郎今日不会还不死心吧?宗主那里,定然不会轻易原谅她今日的举动的。

    两人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抬步随着王韵上了车辇。

    伴着凛冽寒风,王韵的车辇飞速向位于乌衣巷的王府驶去,而公仪音和秦默一行,此时已经到了巍峨的皇城门口。

    公仪音下了车,一眼便瞧见刘邴在承天门处候着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熟悉的红墙绿瓦,心头漫上一阵欣喜之意。

    她终于回来了!

    此时秦默也从车内走了下来。

    谢廷筠此去冀州本就是暗中进行的,是以在方才入宫的路上将他和荆彦都放了下去。

    刘邴瞧见公仪音和秦默双双下了车,一双眸子眯成了一条缝,忙不迭迎上来行礼,“奴才见过殿下,见过秦寺卿。”

    秦默淡淡应了,公仪音则笑着看向刘邴道,“刘中人,别来无恙啊!”

    “托主上和殿下的福,奴才一切安好。”刘邴躬身恭敬道。

    “父皇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因此番秦默在侧,所以刘邴带他们去往的地方是召见臣子的宣室。公仪音一边随着刘邴往前走去,一边侧头看向刘邴问道。

    “殿下请放心,主上身体康健。”

    公仪音朝他挤了挤眉眼,微微低了嗓音道,“父皇还在生我的气吗?”

    刘邴微怔,没想到公仪音问得这般直接,清了清嗓子道,“主上他……很思念殿下,殿下今日回来主上很高兴。”

    公仪音勾了勾唇,这么说,父皇曾经生过他的气,不过现在已经不气了咯?她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思这才定了不少,抿唇朝刘邴笑笑,算是谢过了他给自己的通气儿。

    走了一会,宣室殿出现在眼前。

    门口候着的宫婢朝公仪音和秦默行了礼,躬身请了两人进去。

    殿中设有火炉和熏炉,一踏进去便觉身上的清寒之气全数散尽,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适。公仪音解下身上斗篷交给一旁的宫婢,然后随着刘邴往内殿走去。

    踏进内殿,安帝正斜靠在软榻之上,眼前摊着本折子,却似很久不曾动过,眼神呆呆地落在上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陛下,殿下和秦寺卿回来了。”刘邴躬身通禀。

    安帝这才似从恍惚中回了神,抬眼朝公仪音和秦默看来,原本茫然的眼神忽的一变,猛地起身趿着高屐哒哒哒走到公仪音面前,一把扬起了手,嘴里恨恨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公仪音朝后一瑟缩,可怜兮兮地望着安帝,玲珑杏眼中有淡淡的水波转动。

    “父皇……”她软软糯糯地开口唤了一声。

    安帝举在办公的手终究没舍得落在公仪音面庞上,他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你这孩子,当真是上苍派给我的克星。”

    公仪音见安帝这番神情,就知道他已经不生自己了,忙上前两步亲亲热热挽上安帝的胳膊肘,嘴里撒着娇道,“父皇,重华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安帝见到公仪音这般,早就没了脾气,怼她一眼道,“你每次就保证得好听,下次不还是照旧我行我素?!”

    公仪音不好意思地一笑,在安帝耳边偷偷道,“父皇,秦九郎还在呢,您给重华留几分颜面。”

    安帝似乎这才想起还有秦默这么个人在殿内,轻咳一声掩下面上些微的尴尬,示意公仪音松开挽着她的手,依旧走到上首坐了下来,然后看着两人道,“秦爱卿,重华,你们也坐吧。”

    刘邴会意,引着两人在下首的席位上并排坐下来。

    安帝看向秦默,面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道,“秦爱卿啊,此去冀州重华给你添麻烦了吧。”

    秦默端坐在席,闻言露出浅淡笑意,看一眼旁侧坐着的公仪音才道,“微臣惶恐,殿下在此次破案过程当中帮了微臣不少忙。”

    “哦,是吗?”安帝眉梢一扬,虽然嘴上说着公仪音给秦默添麻烦,但听到秦默的话语还是笑开了眉眼,欣慰地看一眼公仪音。

    公仪音哭笑不得,“父皇,重华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是去玩闹的,怎么会给秦九郎添麻烦呢?”

    “是是是,你是去帮父皇查案的,忙得连信都不给父皇写了。”安帝睨他一眼,语气中写满了怨念。

    公仪音心虚地低了头。她之所以没给安帝写信,是怕他还在气头之上,看到自己的信反而又勾起了怒火,万一一怒之下下旨将自己传召回京……

    “父皇,重华错了……”她低了头小声道。

    安帝是看着公仪音长大的,她这点小心思他哪能不明白,只是秦默在场他也不拆穿,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咯。”

    一旁的刘邴听着两人这话家常似的谈话,有些不安地看一旁的秦默一眼。谁人不知秦九郎的性子最是高洁,一路风尘仆仆回京,还未来得及梳洗一番便被传召入了宫,还要听主上和殿下两人在此闲话家常,也不知秦九郎心里会怎么想。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秦默面上的神情平静而从容,还带了丝浅浅的笑意。

    刘邴以为自己看错了,有些狐疑地眨了眨眼,却发现秦九郎的唇角的确噙了丝笑容,不由吃惊不已。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正暗自纳闷,听得上首的安帝又道,“重华,你先回重华殿歇会吧,父皇跟秦爱卿有事要谈。”

    ------题外话------

    一换地图,脑子就跟不上了……今天时速卡成一个……说多都是泪……

    明天调整调整恢复过来,求婚跟上来~

    【哭泣脸】

    第205章 微臣,求娶重华帝姬

    公仪音闻言微带诧异地抬头,却见安帝收敛了方才脸上慈爱的神情,眼眸中显出几分沉思的情绪。

    这是要跟秦默密谈天心教之事了。

    公仪音心中明白,也不多说,点点头浅笑道,“好,我先回宫歇会,父皇和秦九郎聊完了再派人去叫我罢。”

    安帝应了,吩咐宫婢带着公仪音下去休息,又让刘邴也退下去守在了门口,别放任何人进来。

    临走时,公仪音感到秦默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眸中带着淡而深邃的神色,看得公仪音心中微怔,脑中不可遏制地浮上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让她有几分不安,又有几分期待,不由盯着秦默看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