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卓越拿着签完字的协议，找到了苏慕婉。苏慕婉还在发着呆，卓越上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想什么呢？”
“陈继承说的，是真的。”苏慕婉轻声说道，“当初他儿子的官司，还是我爸费尽心思帮他找的律师，可惜人家来头很大，没办法的事情。所以我爸就尽心尽力照顾着他……”
“慕婉，这不是心软的时候。你不要一听他们卖惨就上当啊，你也听到他说的那叫什么话，都什么狗屁逻辑，老苏总答应过要照顾他们一家，而且老苏总也的确做到了，可是他呢？他照样站在钱的那一边，对于自己一家的恩人反咬一口，你觉得他还有良心吗？现在没了依靠了，由开始念叨叔叔的好，你觉得这对叔叔来说公平吗？真正最惨的是谁？是叔叔。你不觉得这很像吸血鬼吗？非要把叔叔的剩余价值压榨干利用完。刚才他还念叨着说要给叔叔打电话，我不知道这种人哪来的脸面。慕婉，你要是心软，就想想当时躺在病床上的叔叔……”卓越说着说着，已经忍不住开始愤怒，他对于苏慕婉的善良是无可奈何，但是对于这些人的无耻嘴脸和强盗逻辑更是忍无可忍。
苏慕婉呆呆地看着卓越，完全愣住了。
卓越一口气痛心疾首地说着：“慕婉，从刘文元到陈继承，再到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一个嘴脸，亚美就是他们的提款机，老苏总就是他们的利用工具！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他是因为被逼无奈走投无路什么的。那他把叔叔推下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叔叔不在了谁来保护他照顾他们一家？当初答应他们那些条件让他们推翻叔叔的，是郑明杰，他们现在应该找郑明杰对他们负责任而不是你！还有最主要的，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局面，让那些最难缠的家伙都妥协屈服了，如果你心软放陈继承一马，你觉得刘文举那个老狐狸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一帮人再卷土重来，我们真的没有那个力气再去重新应付他们了。”
卓越也真的有点急了，昨天他和光头一伙人彻夜奔袭，说实话他自己也累，也觉得歉疚，毕竟每次出了事就把光头拉过来救急，挺过意不去的。最主要的是，如果苏慕婉心软，那他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这跟当初放过郑明杰又不同，那时候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再说郑明杰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二十几年的牢狱生活，一生最好的青春耗尽。但是这些人不一样，厚颜无耻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所作所为了，而且输了还不愿意认，坏事做尽还理所当然，任务苏家和亚美生来就欠他们就该为他们养老、甚至于养活他们一家乃至后代。这样的原谅，根本就是无底线了，所以卓越必须唤醒苏慕婉。
“甚至我怀疑这根本就是他们设计好针对你的计划，知道你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所以故意让家境确实困难而你又知根知底的陈继承来卖惨企图博取你的同情……”
苏慕婉瞪着眼睛看着他：“说完了吗？”
“……”卓越说了这么多，没想到换来的是苏慕婉这么一句话，而且明显是负气的话，愣了一下之后，继续无奈地说道：“慕婉，你姐之前也劝过你。你很善良，但是善良是有底线的，你对他们善良，他们欺负你、背叛叔叔的时候，有手软有善良过吗？没用的，你跟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讲善良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不要让你的善良被他们利用！”
“说啊，接着说啊。”苏慕婉也板起了脸，却掩饰不住满脸的委屈，“卓越，你激动什么啊。我没有上他们的当。你怎么都不等我把话说完呢。”
“我知道他们都是一伙的，这些天他们口口声声老苏总在的时候怎么样，却绝口不提，他们对老苏总怎么样，那是我爸啊卓越，你以为我会不心疼？听到他们那样说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难道你想不到？”苏慕婉说着，眼里已经泪光盈盈，“没错，我是觉得他们可怜，可是他们把我爸逼到病床上，我爸的身体就是因为一辈子操劳，才变成这样的，他们有体谅过有可怜过我爸一点吗？卓越，我不是没有脑子、是非黑白不分的人，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不信任我！我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想到我们掏心掏肺，为他们付出了全部，那他们当兄弟看，结果到头来换来的只是他们的利用。我说起那些事是跟你一样觉得人怎么可以这样翻脸无情！”
卓越傻眼了，他气急败坏说了半天，没想到完全只是个误会，而他那一通话也彻底把苏慕婉惹伤心了；“那你怎么突然提起来陈继承家里的事情，我不是担心么，不是说你黑白不分，只是怕你太过善良上了他们的当。慕婉，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的。”
“有区别吗？你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就是觉得我错了，卓越，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苏慕婉的水道：“我要是真的还打算同情他，对他做出让步，就不会乖乖地走开让你跟他去谈判了。现在他字都已经签了难不成我还要把他叫回来跟他说你继续留任？我疯了？”
卓越满头大汗，抽自己的心都有，他的确是有这个意识在，总觉得苏慕婉太过善良容易心软，上次为郑明杰求情，卓越虽然衡量得清形势，但是心里头年还是有点疙瘩在的，结果这次可好，闹出来这么个问题。
“慕婉，我着急糊涂了。是我的错。”卓越绞尽脑汁哄着苏慕婉，“慕婉，不要再生气再哭了，那天他们那么多人逼宫你是怎么说的来着？不能哭，不能让别人看见，结果我说你你就哭，等下被别人看到，还不知道要怎么误会呢。而且区区一个陈继承，说了几句话就让咱俩闹起了分裂，说不定正好中了他们的离间计。”
苏慕婉抹着眼泪，瞪着他说道：“你怎么能拿自己跟他们比！你明知道我心目中你比任何人都重要，你说一句话我心里头肯能就会刮起一阵一边不痛不痒地捶着卓越。
卓越一把把她的手拉过来，搂到自己肩上，苦笑着说道：“对，我是笨蛋，连你的心思都没猜对，还是大坏蛋，惹你生气。”他低声地说道：“慕婉，是我错了。”
苏慕婉也不好意思一直跟他闹，揉了揉眼睛不哭了，可是还带着几分委屈：“卓越，我知道从头到尾这些事都是你在为我做，都是你的努力和心血，我不应该怪你什么，但是你为我、为亚美做的这些，是我需要的，而我真正想要的，是彼此之间的了解，和毫无保留的信任。卓越，我们之间，是不是缺少这些？”
这是苏慕婉第一次跟卓越说到这些，她的眼神里带着热切，但是还有一些卓越看不懂的东西，是很久以后，卓越才知道，那是试探，以及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
看着苏慕婉的眼神，卓越也有些惭愧，昨天他还觉得，苏慕婉对他是全然的信任和崇拜，可是他呢？
他对于苏慕婉，的确是爱着的，但是始终在他的心里，苏慕婉都不是那么的成熟，他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要去保护她，尤其在她自杀之后，即使苏慕婉比以前改变了很多，卓越下意识里却始终是多了一层小心翼翼的呵护。
卓越这才猛然惊觉，也许现在他和苏慕婉的关系，多了一层无形的顾忌，并不深，但是却一直存在着，直到此时才被发现。
感觉好像就是，现在的苏慕婉像是长大了，不再像是最初，他随便笑一下哄一下苏慕婉都能够开心半天，现在她需要的更多，但是自己给的却一成不变，甚至于自己还是像以前那样，只是在自以为是的付出，至于苏慕婉真正内心的需求，他并没有给过，甚至根本就不懂。
苏慕婉的眼神有些暗淡：“卓越，是不是我要的有些太多了，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却还在怪你不够体贴做得不够好……”
卓越满心歉疚：“不是的，慕婉，的确是我没有做好，我也以为我付出很多，但是却忘了问你，真正要的是什么，最混蛋的是，已经这么久了，吃过这么多亏，我还是没有去改掉这一点。我一直都是嘴上说着你需要强大起来，但是实际上对你却是保护过度，的确我对你不够信任，没有那么相信你真的能去挑起这些。其实等于是借着保护的名义去怀疑你、伤害你。”卓越说着，认真地举起手指：“慕婉，我很认真的跟你说，我以后一定会改。”
“不用发誓。你说过的话，是一定会去做到的，我相信你。”苏慕婉把他的手拿下来，靠在他的怀里，有些闷闷地说着，“卓越，如果两个人真的是足够了解、足够信任，做好了共度一生的准备，是一定会去克服这些的。”
只是她的眼里并没有任何的笑，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