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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承业!子杰!你们谁出卖我?”

    这个唐逸凡,三句不离“援助交际”,果然是被日本色情文化洗脑了。

    “我没有。”冷冷的声音为自己撇清,是徐子杰,我的牙根开始痒痒。

    “下星期我会督促逸凡把写真集带来。”随着唐承业的保证,男生们似乎心满意足地哄笑着散去了,我正准备走出拐角,却听到新的对话传来。

    “承业,早上真是陆佳宁把逸凡的钥匙踢进下水道?”徐子杰问。

    “嗯。”

    “靠!她哪根筋不对劲啊!害我一直觉得手上有股下水道的味道!”唐逸凡大声抱怨,我几乎要偷笑出声。

    “说不定她暗恋你,想引起你注意。”又是徐子杰!每次都是这样气死人不偿命,我的牙根痒得愈发厉害。

    “哇!有没有搞错!她一天到晚半死不活,一身黑活像守寡的样子,躺在床上都会败兴好不好!她暗恋我?别呕我了!”唐逸凡的大喇叭丝毫不知道遮掩,我在拐角处听得快喷火。

    “不会啊,我觉得她蛮有趣的。”唐承业淡淡的说。

    “嗯,你的标准、比较……特别。”徐子杰下了个定论。

    歪头听着他们似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从拐角处探出头。

    “嗨!”唐承业似笑非笑地倚着楼梯扶手和我打招呼。

    我在心底大呕特呕,是他们聊天不会挑地方,我干嘛一副偷听的心虚样子?!嗨什么嗨!这个唐承业又一脸撞破我什么好事的模样。

    我推推眼镜,装作没看见他,绕道离开。

    “你,刚才,在偷听吗?”唐承业一字一顿地问。

    我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升上高中就听说,他和唐逸凡是堂兄弟,有那么三八大喇叭又低级趣味的堂弟,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拽住我的手腕:“这么不爱搭理人?”

    我低头看着他抓着我手腕的右手,后悔课外没有学上空手道或柔道,如果一个转身就能把他甩个背摔该多好?我使劲想要挣脱,却比不过他手长脚长的力气。

    “放手。”我恨恨地从牙齿缝里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不上体育课?”他换了个问题。

    “要你管!”

    “我是班代,当然要管。”他的嘴角扯出一丝笑。

    他妈的!我居然忘了这个狗拿耗子的家伙是我们一(2)班的班代!大到自修安排小到粉笔扫把,他都可以插手管上一把!

    我依然努力想挣脱他的手,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他低头看着我努力想要扳开他的五指,低笑一声,说:“只要你回答,我就放手。”

    “我请生理假!”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他低吼。

    他闻言放开手,抱胸看着我低低轻笑。

    我抬头瞪他一眼。三八!生理假有什么好笑?!别告诉我他不知道女生每个月来mc要请生理假!十六、七岁的男生早把生理卫生课本翻烂了,三点全露的写真集只怕也传阅了不少,对女生的生理比有的女生还了解,说他不懂杀了我也不相信!

    我低头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脚,考虑了三秒钟,对着他的胫骨就是大力的一脚踹。

    不理会他原地跳脚的低吼,我转身跑开。

    靠!唐承业、唐逸凡、徐子杰,这三个家伙没有一个好东西!

    放学后我习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有时泡在冷饮店、有时在书店看白书、有时干脆像今天这样骑车逛到天快黑才回家。

    回到家,我看到小姑和母亲凑得很近地坐在沙发上,低声的言谈间不时传出轻笑声。

    母亲抬头对我说:“佳宁你看,这是你小姑送给我的,漂亮吗?”

    我瞄了眼她手中的真丝披肩,轻轻点头――后天是母亲39周岁的生日,小姑挑选的礼物还真是符合她一贯的品位。

    小姑起身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佳宁,你给你妈咪准备礼物了吗?”

    我木然地看着小姑涂得鲜红的指甲,点点头。――其实我送不送礼物又有什么关系?母亲的金卡可无限透支,要什么自己买就好了嘛。

    母亲人到中年的脸上居然满是属于少女的羞涩。

    小姑把我更拉近,客厅里明明只有我们三人,却又刻意用耳语的语调叮嘱我:“不要提醒你爸,他一定准备给你妈咪一个惊喜,大家心照不宣噢!”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的恐怕也只有小姑和母亲吧!如果真的没有人去提醒我贵人事忙的父亲,我恐怕母亲的生日当天只会有“惊”不会有“喜”。

    我抬头看着母亲眼眸中闪烁的喜悦和兴奋,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从我的骨髓深处泛滥开来。

    我低头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听着父亲和母亲一如既往的饭桌对话。

    母亲依然细心地为父亲挑去每一根鱼刺,父亲也依然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服务。

    如果我父母的关系是一道选择题,那么答案究竟是“相敬如宾”还是“相敬如冰”?设“相敬如宾”等于a,“相敬如冰”等于b,那答案关系大概约等于a与b的算术平均数。

    下午母亲满是期待、兴奋与喜悦的脸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如果生活是公平的,那母亲应该得到一个充满喜悦和幸福的生日;如果生活是现实的,那母亲只会得到一个失望和不堪的生日。我本不该插手也不能插手,可看着饭桌上那条死不瞑目的鱼,我心脏最柔软处似乎被扎疼了。

    我本想作个旁观者,但我却不由自主……

    站在红砖白瓦的别墅前,我冷冷地看着花园里的天伦画面。男主人坐在太阳伞下的塑胶凳子上啜饮着啤酒,婀娜多姿的女主人围着围裙端出刚出炉的饼干,风姿绝代地转身微笑,将一块饼干送入男主人的口中,男主人回报一个温和的笑容,他们的身旁,一个活泼的如同天使的小男孩正在玩球。

    多么美丽的画面,只怕上帝也会妒忌。

    我定定地看着落在我面前的皮球,那个天使般的小男孩追着球跑来。我弯腰拾起球,看着那个有着漂亮轮廓和一双大眼睛的小男孩嬉笑着越跑越近,咧开嘴,对我说:“姐姐,球……”

    姐姐?我的眉心跳了一跳。

    我蹲下把球放进他的怀中,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仔细打量着他的容貌。五岁,一样是五岁,五岁的胡尧比五岁时的我可爱太多。我的视线凝结在他白皙的脖子上,看着他天真幸福的笑容,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爬上了他的脖子。拇指按在他脖子大动脉的位置,我觉得自己从未曾那么接近地狱――我想知道,如果我就此用力,他会在我的手下挣扎多久?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渴望看到他天使的面容上浮现死亡的颜色。

    可是,我还不想坐牢。

    我的手慢慢地爬回他的肩膀,我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尧尧,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尧尧忽闪着大眼睛:“姐姐怎么知道我叫尧尧?”

    “尧尧帮姐姐个忙,姐姐就告诉你。”

    “好。”五岁,感谢老天还没有让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学会什么叫“防人之心”。

    “那个是你爸爸吧?”我指着远处的男主人,“帮我告诉他一句话:后天,我等他回家庆祝妈妈的生日。”

    尧尧点点头,转身跑去。

    我远远地看着小男孩俯在男主人的耳朵旁转述我的话,多可惜我无法看清他骤变的脸色。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一定是惊恐地望着我,我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去。

    陆达仁,我的父亲,出轨7年之久,他的别墅里除了情妇甚至还包藏了一个五岁的私生子。

    数学课,我筋疲力尽地趴在课桌上打盹。

    三天了!从母亲豪华而铺张的生日宴会后,我躲避着父亲精明而算计的目光已经三天。我怎会在小心地维持着局外人的身份四年之久之后,又自己打破这种平衡?在父亲戒备、怀疑的目光下生存绝不是件轻松的事,我真的、真的很后悔自己多事参与了这场戏码,现在我如同身处红外线报警装置的环抱下,稍有不慎就会触动警报警铃大作。

    咬着笔竿看着课本上的三角形,想着几何课上曾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几何图形”,我联想到我父亲的婚姻和出轨,――对于爱情,三角形也会是最稳定的图形吗?一个顶点是一个事业有成桃花不断的中年男子,一个顶点是贤良淑德却风韵不再的妻子,另一个顶点是风姿卓越风情万种的情妇,一条边是婚姻,一条边是婚外情,一条边是女人在为难女人,再用欺骗和谎言来涂满三角形的面积――这就是我父亲的感情生活的几何图。我的位置又在哪里?三角形外,还是三角形内?

    我歪着头瞪着课本上的三角形,――生活可否变成一道数学题?那答案将永远只有对和错。

    放学后,我推着脚踏车慢吞吞地沿着人行道前行,一辆红色的轿车一直缓慢地在跟在我身边,三声急促的喇叭声传来,我低着头,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走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