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看,这个男人叫老汪。
一大清早,阳光正好,清风和煦。
刚刚六点过一些,老汪就从家里出发,蹬着那辆陪了他八年之久却依旧崭新的二八大杠向着护国寺的方向而去,准备先来一碗美味的炒肝儿,唤醒沉睡了一夜的灵魂,再去上班。
他是四九城本地人,今年已经五十有一,小时候家境殷实,吃得饱,穿得暖,还读过书,基本没遭过什么罪。
等长大后家里落魄了,他又靠着父母的老关系,进了城里的米铺当伙计,几年混下来后,娶了个漂亮媳妇,而且工资也还算不错,去了一家老小吃喝日用,还能有点盈余,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后来四九城解放,米铺收归国有,他又顺其自然的进了国营粮店,在干了几年后,就去了六区粮管所,一直干到现在。
可以说,老汪这一生,虽然没什么大富大贵,却也是顺风顺水,没风没浪,如果是唯一让他不满意的,也就是房子了。
他住的房子是祖宅,原本有两间,分家后跟他大哥一人得了一间,现在一家九口人都住在那间二十多平的小屋子里,挤得跟个耗子洞似的。
不过现在老汪已经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因为就在昨天,六区粮管所抽签分房,他从三十多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抢到了一个分房名额,用不了多久就能住上干净气派的楼房了。
是以,老汪已经觉得此生无憾矣!
“哼~哼~嗯~~”
一路哼着小曲,老汪来到护国寺小吃店,进屋他没先去点吃的,而是左右踅摸了下,跟几个老相识打了个招呼后,才拿出私房钱跟偷偷藏起来的票,找服务员要了一碗炒肝儿,四两包子,一碗豆浆,然后端着东西找了个相熟的朋友拼了个桌。
“有日子没见了,老汪。”朋友笑呵呵的望着老友,随口打了个招呼。
老汪刚坐稳,闻言猛地抬起头,斜睨着左右,嘴里大声嚷嚷道:“哟,你也知道我分了间楼房啊?消息够灵通的啊,昨儿才发生的事,你今儿就知道了!”
“……”
朋友直接懵逼。
不过周边其他相熟的却被吸引了过来。
“哎呦呵,我说可以啊,老汪,都要住楼房了?”
“房子在哪啊?”
“多大啊?”
“啧啧,鸟枪换炮了,老汪。”
在身边老相识们羡慕的眼神中,老汪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也是他不惜动用小金库,跑来这里吃早点的原因。
又跟朋友分享了下自己如何在三十多人中杀出重围的惊险过程后,老汪也吃完了早点,随即一抹嘴,拿出楚所送他的那半包一直没舍得抽的好彩,强忍心疼的给大家发了一圈,才抬屁股走人,向着粮管所而去。
到了单位,老汪背着手来到自己科室,像往常一般拿出搪瓷缸子,往里倒了点茶叶末,哦,应该叫高碎,接着又倒上开水,美滋滋的来了一口。
“呸!”
吐掉嘴里的茶叶,老汪斜睨了眼边上一直跟他不对付的多年同事,老徐。
昨天老徐也参与了抽签,可惜时运不济,没能抽到名额,全程陪跑。
“老徐啊!”老汪拉长声调,语气有些瑟:“你说我这要是住进楼房了,回头上班可就有点远了啊,要不要定个月票,以后坐公交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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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说得着吗你!”老徐哪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听了顿时黑了脸,没好气的道:“你个老家伙显摆什么啊,没听说咱楚所也要盖职工楼了吗?”
“听说,听谁说的?楚所告诉你了?呵,这话你也信,我看你是想楼房想疯了吧!”老汪撇撇嘴,根本不信那些谣言。
老徐其实也不怎么信,可又不想让老对头这么得意,于是做出笃信的样子,道:“这话可是楚所媳妇说的!肯定是真的!”
“你亲耳听见了?行了,你就别自欺欺人了。”老汪嗤笑一声,道:“再说了,就算是楚所真盖楼,这楼能有局里盖的好吗?你比不过我的。”
“那咱就走着瞧!”
……
“谢了,沈叔,改天家里坐坐嗷。”
上午十点钟,楚恒眉开眼笑的拿着还冒着热气的批文从市政府出来。
昨天晚上,丫在沈家一直软磨硬泡到十点多,才终于说服沈父,开口子给他走了这个特批。
而有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批文后,他的盖楼计划也就基本没什么太大的困难了。
剩下的,只需要刷脸就好……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这孙子的全部计划了。
众所周知,六区粮管所很穷,粮食局也穷,市政府也是捉襟见肘,每年的那点拨款都是掰成两瓣花的,所以楚恒要想等市里拨款,或者局里拿钱给他们盖楼,估摸比让许大茂自己生个孩子都难。
于是乎,楚恒直接就放弃了找上头要钱的想法,他只是要了批文,至于盖楼所需的各种费用,他则打算刷脸,先欠着。
当然了,虽然现在是计划经济,大家都是国营的,都是兄弟姐妹,肉都在一个锅里,但这钱楚恒也是要还的。
所以,他准备在欠钱盖楼的同时,再欠钱盖一个招待所,然后靠着招待所挣的钱,一点点把饥荒填补上。
算是借鸡生蛋吧。
初一看,整个计划倒是不难,可这也得分人,若是换个其他人来做这件事,就算是能拿到批文,这估计楼也盖不起来。
要知道,这整个过程不知道要接触多少单位,多少工厂呢,谁能保证人家都愿意赊账?
也就是他大声恒,人脉广阔,能刷的了这张脸!
“我打个电话,师傅。”
楚恒从市政府出来后,驱车在一个电话摊前停下,随即就拿出电话本,抄起电话一个个的拨了出去。
“喂!庞宇吗?我楚恒!”
“您这怎么还想起了给我打电话了?有事?”
“甭废话,今儿晚上有空没有?我在砂锅居摆酒,能过来不?”
“没空也得有空啊,楚爷摆酒请我,那是给咱脸,必须得接着。”
“那就晚上六点,行了,我还找别人呢,先挂了。”
……
在看摊大妈怪异的眼神下,丫足足拨了二十多电话出去,都是接下来盖楼,盖招待所时要用到的那些单位的一把手,二把手。
他嫌一个个去跑太费劲,也太浪费唇舌,所以丫就打算直接摆几桌,把人都请过来,一块解决,省时又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