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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看见狮子听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声之后,停下脚步,然后向丛林飞快地跑去,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连狮子也吓得发抖。”菲兰德先生轻声说。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波特教授喃喃着,发疯似的抓往菲兰德先生,因为刚才突然吓了一跳,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倒霉的是,菲兰德先生现在身体的重心也已经不稳,只要波特先生稍给他加一点力,这位忠心耿耿的秘书便会从树上倒栽下去。

    他们俩在树枝上晃荡了几下,便紧紧抱在一起从树上跌了下来,同时发出几声全无学者风度的尖叫。

    好长时间这两个人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他们都确信,只要发现自己皮开肉绽,骨头折断,再想有所动作就绝对不可能了。

    后来,还是波特教授先试着动了动一条腿。他惊讶地发现,这条腿和以前一样的好使。他又抬起另外一条腿,伸了一下。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他喃喃着。

    “谢谢上帝,教授。”菲兰德先生压低嗓门儿热烈地说,“这么说,您还活着?”

    “啧啧,菲兰德先生,啧啧。”波特教授说,“我还不十分清楚呢!”

    波特教授十分焦急地扭动了几下右臂,太妙了!这条胳膊完好无缺。他又屏着呼吸,平躺在地下甩了几下左臂,也活动自如。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他说。

    “您这是给谁发信号呢,教授?”菲兰德兴高采烈地问。

    波特教授对这个充满稚气的问题不屑一答。他从地上轻轻抬起头,前后活动了六七次。

    “太妙了!”他说,“我的脖子还能动。”

    菲兰德先生一直没有动窝。他也不敢作这种尝试。如果一个人的胳膊、腿、脊梁骨都摔断的话,他还怎么能动弹得了?

    他的一只眼睛被绵软的沙土埋住了,另一只眼斜睨着还躺在地上的波特教授。

    “多惨呀!”菲兰德先生感叹道,“脑震荡,外加全身性心理失常。这可真是太惨了!可怜我还这么年轻!”

    波特教授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弓起腰,活像与一只狺狺吠叫的狗对峙的公猫。他坐起来,浑身上下摸了一遍。

    “都在这儿呢,一件也没少,”他快活地喊道。“太奇怪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朝还躺在地上的塞谬尔·菲兰德先生轻蔑地瞥了一眼,说道:

    “啧啧!菲兰德先生。这可不是躺在地上舒舒服服睡懒觉的时候。我们必须赶快起来干正事儿呢!”

    菲兰德先生扒开沙土,睁开另外一只眼睛,直盯盯地望着波特教授,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他试着往起爬,万分惊呀地发现,居然一举成功!

    波特教授刻薄的不公正的讽刺,把他气得要命。他刚想报之以同样尖酸的挖苦,突然看见几步开外,有一个奇怪的身影,正直盯盯地看着他们。

    波特教授用外套袖子仔仔细细擦了半晌那顶亮闪闪的缎子礼帽,刚戴到头上,看见菲兰德先生向他身后指着什么。他转过脸,看见一个巨人一动不动站在他的面前。那个人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只围了一块缠腰布,戴几件金属装饰品。

    “晚上好,先生!”教授摘下帽子说道。

    巨人没有答话,只是打手势让他们跟他走,同时在海滩上甩外大步,朝他们刚才来的那个方向走去。

    “我想,我们还是跟他走为妙。”菲兰德先生说。

    “啧啧,菲兰德先生,”教授回答道,“刚才你还跟我来了一场逻辑性极强的辩论,证明你的理论完全正确,硬说宿营地在正南。我当时虽然不同意,最后还是被你说服了。现在我坚信,必须向南走,才能找到我们的朋友。因此,我要继续朝南走。”

    “可是,波特教授,这个人可能比我们俩都更熟悉这儿。他看起来就是这地方长大的。我们至少跟他走上一小段。”

    “啧啧,菲兰德先生,”敬授又说,“我是个很难被人说服的人,可是一旦被人说服了,又决不改变主意。因此即使要在非洲大陆兜个大圈子才能到达目的地,我也过是要朝正南的方向走。”

    泰山看见这两个怪人没跟他走,便又返了回来,打断了他们这种没完没了的争论。

    他朝他们比比划划打手势,可两个老头还站在那儿争论不休。

    泰山被他们这种无知和固执搞得不耐烦了。他一把抓住吓坏了的菲兰德先生的肩膀,没等这位可尊敬的先生弄清楚是要他死,还是留他一条活命,脖颈已经被泰山那根绳子结结实实地套住了。

    “啧啧,菲兰德先生,”波特教授告诫道,“你屈从于这种侮辱,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可是他话音儿未落,脖子也被同一条绳子结结实实地绑上了。泰山拉着教授和他的秘书径自向北走去。

    两个老头又累又失望,在死一样的寂静中似乎走了好长时间。实际上不一会儿,他们就爬上一道小山梁,小屋就在前面不到一百码的地方,两个老头看了十分高兴。

    泰山在这儿放开他们,朝小屋指了指,便消失在旁边的丛林里了。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教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瞧,菲兰德先生,跟平常一样,我这个人总错不了!要不是你固执己见,我们用不着受这么多的屈辱,也不会差一点送了性命。以后需要聪明的劝告时,就要敢于允许自己听从更成熟、更有实践经验的。心灵的引导。”

    这场历险记快乐的结局太让塞谬尔·菲兰德先生感到宽慰了,也顾不得教授的话多么尖酸刻薄,挽起他的胳膊便向小屋匆匆走去。

    大团圆自然给这几个劫后余生的人带来极大的快乐和慰籍。直到黎明,他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讲述各自遭遇的凶险,推测他们在这片荒蛮的海岸上发现的这位奇怪的保护人的身份。

    艾丝米拉达一口咬定这是上帝特意派天使来保护他们的。

    克莱顿笑着说:“你要是看见他怎样狼吞虎咽,大吃生狮子肉,艾丝米拉达,你就会觉得,他可决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

    “他的声音也没有半点来自天国的味道。”珍妮,波特说。想起杀了那头母狮子之后,“人猿”发出的可怕的叫声,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的行为举止和我想象中的神的使者的端庄也大相径庭。”波特教授说,“这位……哦,这位先生,怎么可以拴着两位受人尊敬、造诣甚高的学者的脖子,就像牵牛似的,拉着他们走过丛林!”

    17、葬礼

    天已大亮,从前天早晨起,他们几个谁也没吃一口东西,谁也没合一眼,直到现在才打起精神准备吃点东西。

    “阿罗号”的叛匪们给这五个被他们放逐到原始丛林里的人留下一点肉干儿、罐头汤和蔬菜、饼干、面粉、茶,还有咖啡。他们早已饥肠辘辘,忙把这些东西拿来,胡乱填饱了肚子。

    下一件事情是把这间小屋收拾得可以住人。大伙儿决定先把若干年前发生在这间小屋里的那幕悲剧留下的可怕的尸骨清理出去。

    波特教授和菲兰德先生对那几具骷髅颇感兴趣,很仔细地察看了一番。他们说,那两具成人的骷髅一具是男性,一具是女性,而且都是白人。

    至于那具极小的骨架,他们没怎么注意。从它躺在摇篮里面这样一个事实看,毫无疑问,是这一对不幸夫妇的婴儿。

    收拾那具男人尸骨准备埋葬时,克莱顿发现一枚显然是这个男人临死时戴在手上的很重的戒指。因为有一根细细的手指骨还套在那个小金圈儿里。

    克莱顿捡起戒指仔细察看着,突然惊讶地喊叫起来。原来那枚戒指上面刻着格雷斯托克家族的徽号。

    与此同时,珍妮发现了橱柜里面的那些书。她打开一本,看见扉页上写着“约翰·克莱顿,伦敦”这样几个字。她又打开一个,急急忙忙察看着,发现书里只签着一个姓:格雷斯托克。

    “啊,克莱顿先生,”她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书上签的是你的族人的名字。”

    “还有这个,”克莱顿神情严肃地说,“这是格雷斯托克家族的戒指,自从我的叔父约翰·克莱顿——前格雷斯托克勋爵被认为在大海里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它。”

    “可是这些东西在这儿!在非洲原始丛林里!这一切你该怎么解释呢?”姑娘激动地叫喊着。

    “只能有一种解释,波特小姐。”克莱顿说,“已故的格雷斯托克勋爵并非葬身大海,他就死在这间小屋里,地板上这具惨不忍睹的骷髅便是他的遗骨!”

    “那么,这位就一定是格雷斯托克夫人了。”珍妮指着床上那堆白骨,恭恭敬敬地说。

    “美丽的阿丽丝夫人,”克莱顿说,“我经常听家父和家母讲起她的美貌和她那崇高的品德。可怜的女人。”他悲伤地喃喃着。

    怀着一种深深的崇敬,他们把格雷斯托克勋爵和格雷斯托克夫人的遗骨十分庄重地埋在这间非洲小屋旁边,在他们中间放着母猿卡拉的婴儿的遗骨。

    菲兰德先生放那堆包在一块帆布里的细碎的婴儿的骨头时,仔细察看那个小小的头骨,然后把波特教授叫到身边,两个人压低嗓门儿又争论了几分钟: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波特教授说。

    “天哪!”菲兰德先生说,“我们一定要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克莱顿先生。”

    “啧啧,菲兰德先生。啧啧!”阿尔奇米迪斯·波特教授反对道,“让已经死亡的过去把过去的死亡埋葬吧。”

    就这样,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对这座奇异的坟墓重复着这句“悼词”。

    四个同伴站在他的周围弯腰鞠躬,脱帽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