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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漠着转开头,心却乱的远不像是表面上那样平静。

    在这种时候,他本应该趁此机会,正好和李朝如做个了断的。可是……他现在却不但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就连脑子,也总是不断地去回想栖木刚才说的那些话。

    看着地面轻垂下眼眸,金阙如竟问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来。

    “如果我不是太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可听他说完这句话后,李朝如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她嗤笑一声,看着金阙如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满眼皆是凉意的冷冷道:“你觉得呢?”

    她本以为,经过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个人已经开始逐渐接受自己了。

    可原来……

    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在异想天开而已。

    “她说的对。”

    “如果你不是太子,或许我连看也不会看你一眼。”

    “毕竟你除了这个身份,又还有什么值得别人瞩目的优点呢?”

    李朝如说着说着,说红了眼眶,也说湿了自己的眼角,“对于我这个回答,太子殿下还满意吗?”

    都说文人的字句可以像是刀子一样的锋利,可这种锋利对于她来说,却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武器。

    但李朝如却依旧残忍着,继续苦笑着吐露出自己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道:“我也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实在喜欢你些什么。”

    “是喜欢你的懦弱不作为,喜欢你的阴暗冷漠,还是喜欢你一次又一次的把我推开?”

    “金阙如,你知道吗?有一点她没说对的就是,我的确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可我现在想通了……”

    “你根本就不值得,我为你放弃任何一件东西。”

    她可以为了他放弃自己原本想要变成的样子,可以为了他无视所有人异样的目光。甚至可以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忤逆自己父亲的话。

    所以,不是她不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

    而是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需要你放弃所有才能得到的人,那他就已经不配了……

    第131章 结束了

    那些离开你的人啊,不管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转身离去。也许她也曾在彷徨中犹豫过、挣扎过、不舍过。

    但至少在决定要走的那个瞬间里,让她觉得如果没有你,那她会过得更好。

    ……

    颤抖着将手上一直紧握的那面锦布展开,这是李朝如耗时四年所作,因着绣工不好,又花费了将近两年才刺绣出来的东西。

    不知何时,她曾从金阙如口中听闻过,皇后娘娘是个极其喜诗的人。

    于是,她就耗费了六年光阴,做出这样一张璇玑图来。

    由中旋外,以循四旁,于其交会,皆契韵句。循环反复,窈窕纵横,各能妙畅,随其所出,各成章什。

    这样不论倒读、正读均成文成韵,而且纵横交错也能读出诗来的艺术品,她却也心甘情愿不声不响的交出去。

    甚至还预备着,等到元皇后忌日时,让那人将其作为葬品,一同送进皇陵。

    他们之间最大的隔阂,或许就在于一个千方百计的想要拉进距离。而另一个,却在想着该怎么完成自己报复的计划。

    “金阙如……”

    看着他的脸回忆一样的沉凝了许久,李朝如终于还是释然笑道:“我们完了。”

    ‘刺啦’一声!

    也不知她是从何处来的力气,竟直接徒手将那块质量极佳,还用针线刺绣了无数次的锦布给撕成了两半!

    等金阙如回过神来时,地上早便只剩下被一分为二的锦布。而那个人,她头也不回的就转身离去。

    这样也好……

    看着地上那两块破碎的刺绣,金阙如心中愣愣想着。

    如果是她主动放的手,那么从今以后,自己是不是也就不用为了这段关系而纠结了?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些碎布走去,手仿佛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自顾自地就要将地上的东西捡起。

    那上面,是金阙如从未见过的玄妙诗句。从拆了又拆的锦布上,也不难看出这副刺绣是出自谁之手。

    可在看见这副堪称完美的璇玑图时,他眼睛里浮现出来的。却是李朝如那日宿醉时,咬破了他的手指,在石墙上所写的诗句。

    ‘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

    这段感情,终究还是因为他的偏激而错过了。

    “是你故意将她引来的?”

    金阙如背对着栖木,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说到。

    栖木垂下眼,遮住自己眼底的惊慌。故作镇定道:“栖木不懂公子的意思……”

    “呵……”

    金阙如嗤笑一声,冷冷道:“栖木,我不是傻子。”

    从遥夜楼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是小心翼翼、谨慎万分的?如果连李朝如这样毫不会武之人,都能跟着她而不被察觉。那他这老巢,只怕是早不知被人剿灭了多少次了。

    正当栖木正急切着想再解释些什么时,明晃晃的剑却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颤抖着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金阙如问道:“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要杀了我?”

    “我要杀你,从不是因为任何人。”

    金阙如淡笑着摇头道:“只是因为,我讨厌所有出现在我掌控之外的人。”

    “李朝如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所以,你该走了。”

    面无表情的杀掉那个跟随了自己十多年的人,然后再往她的尸体上撒上化尸粉,任由着剩余的灰烬,全部飘散在了风里。

    对人尚且如此,可在面对那两块被撕裂到再无修复可能的锦布时。

    金阙如却沉默着,将它们仔细叠好,收进了怀中。

    ……

    “朝如!”

    拖着疲惫至极的步伐回到太师府,李朝如人还未至门前,李太师如洪钟般的怒吼声,却先一步从门内传了进来。

    他怒瞪着眼,看着才进门的女儿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又进宫找太子去了?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是个女儿家,不应该这么……”

    “爹……”

    李太师指责的话都还没说完,却被自己女儿先一步紧紧抱住,给彻底打断了。

    李朝如将头埋进父亲那不知从何时起,都已经开始佝偻的肩膀处,轻声道:“我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还不曾嫁出去。您会不会觉得很丢人?”

    肩膀处的湿意,让李太师愣了愣。

    他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将所有指责的话都咽了回去。

    语重心长地对李朝如柔声道:“爹不是想要干涉你的自由,只要你喜欢,爹就不会拦着你嫁给任何人。”

    “可是你也要记住,没有任何一个父亲,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

    李朝如笑了笑,擦干眼泪轻声道:“爹的话,我现在懂了……”

    回望着府门前这好大一个繁华的京城,可如今除了她面前这唯一一个亲人,却在再无什么值得她回首的。

    “爹……”

    从李太师怀中退出来,李朝如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京城实在太乱了,不如我们辞了官职,去云游四海好吗?”

    “傻孩子……”

    李太师摸着她的头笑道:“哪有人会因为危险就辞官的?”

    “你爹现在虽然老了,但也还不至于沦落成缩头乌龟的地步。”

    李朝如急切着摇头道:“可是太子他根本就不想做那个位置!这场政斗我们只会输,不会赢的……”

    她不想父亲真像是金阙如所说的那样,被狼狈赶下这个无形的斗场!

    “什么是输,什么是赢?”

    李太师沉凝着目光,平静无波道:“一日为官,终身为官。”

    “不管最后坐上皇位的到底是谁,老夫也只不过是个官者,哪里又会成为输家?”

    李家上下几代人所跟随着的,也只不过是帝王罢了。家族从最开始官官相护,到现在的盛极必衰,也只不过经过了短短两百年。

    他如今也只有朝如这么一个女儿,守着那官场不衰,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至今还留在这儿,只是因为他是个官者啊。

    既然该来时他来了,那不该走时,他自然也不会走……

    遥夜楼办事的效率总是极快的,不过短短三日,金阙颜便收到楼中传来的消息。那个一直活在羽林卫如铜墙铁壁般保护里的老皇帝,终于病危了!

    而且听传话那人的意思,金明帝似乎将不日便会咽气。

    听见这消息,金阙颜哪里还坐的住?当即便伙同着掌控御林军的肖郁,一起起兵造反了!

    肖郁手下的御林军,虽有小部分是不受他管辖的世家子弟。但更多的,则是跟随他多年,早已经对他听之任之的‘忠军’。

    这些御林军对上一直在暗地里保护皇家,只受帝王一人驱使的羽林卫来说,或许稍逊了一筹。

    可羽林卫最大的缺点,就是全都是些只会听从帝王命令的死士。

    如今金明帝昏迷不醒,他们自然就只是一群无首的废物!

    毫不犹豫地,肖郁便听从命令,带着所有兵力集中于东南门攻打。京城中现在人人自危,后宫里就更是早就逃得七零八散。

    估计都用不了一日,没有指令可听从的羽林卫,便要守不住着宫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