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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嬷嬷也喜笑颜开:“是了,听伺候的下人说,夜里叫了好几回水,世子经了那些事后,从未与女子亲近过,如今却收用了那奴婢,当真是件好事。”

    说罢,山嬷嬷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立直了身子去觑沈氏的脸色,慌忙请罪道:“太太恕罪,奴婢失言了。”

    沈氏脸色暗沉似水,也好似想到了那些不堪的经历,她却并未出声斥责山嬷嬷,只道:“在我跟前就罢了,可不许在云饮跟前提。”

    山嬷嬷忙道:“是,奴婢知晓轻重。”

    沈氏的面色立刻由阴转霁,微微一笑道:“虽身份低了些,可那奴婢生的不错,也瞧着不是个妖妖冶冶的性子,便由他们去吧。”

    山嬷嬷也附和:“太太也是一片慈母心肠,只要世子喜爱那奴婢,便是抬个姨娘也不算什么大事。”

    沈氏知晓山嬷嬷从不是个无的放矢的性子,精明的眸子一动,只问道:“你又听了什么信儿了?”

    山嬷嬷笑道:“什么都逃不过太太的眼睛,方才亲家太太出府时脸色不好,我便多嘴问了句在端方院伺候的小丫鬟,好像是说大奶奶责罚了莹雪,那婢子竟晕了过去。”

    沈氏听了这话,柳眉不禁微蹙,只道:“那黄氏自闺中起便是这样要强的性子,与她无关的事她总喜欢多嘴掺上几句,如今这把岁数了,竟还要把手伸到咱们镇国公府里来。”

    山嬷嬷也气愤不已,世子爷是何等尊贵的人物,黄氏于礼法上来说虽是世子爷的岳母,可女子出嫁从夫,便再也没有岳母来管别家家务事的道理。

    “我私心里还是极喜欢婉晴那性子的,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嫁过来这段时日也将我分派给她的活儿办顺了,可见是个世家冢妇的料子,只是她若一味的听从黄氏的话语,失了云饮的心,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沈氏冷笑着说道。

    山嬷嬷见沈氏面色沉郁,便连忙上前替她顺气道:“太太何必为了那等糊涂人生气?您都未曾插手端方院的事,亲家太太竟这般无礼,索性您下次也不必给她面子了。”

    沈氏也道:“我才不会为了那等糊涂人生气。”

    主仆两人密语到一半,便听得二门外的婆子通传道:“世子爷来了。”

    沈氏方才还紧绷的脸色上立刻浮现了几分喜色,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起来,山嬷嬷见状立刻扶着沈氏迎出了二门。

    傅云饮风尘仆仆而来,对着沈氏与山嬷嬷行了礼道:“见过母亲,山嬷嬷好。”

    沈氏便引着傅云饮进了正屋,又让丫鬟去泡了碧螺春来,还让自己身边颜色最鲜丽的茼蒿来伺候傅云饮。

    茼蒿含羞带怯地将茶碗递了过去,可傅云饮却瞧也没瞧她一眼,只说道:“儿子有要事要与母亲说。”这便是遣退下人的意思。

    沈氏笑意一敛,便顺了傅云饮的意将伺候的下人都赶了出去。

    正屋内便只剩下沈氏与傅云饮二人。

    沈氏抬眼打量了傅云饮一眼,见他面有忧色,双眼也不似往常那般清明持雅,便急急地问道:“可是大皇子有什么吩咐?”

    傅云饮摇摇头:“殿下并无旁的吩咐,只让我这些时日韬光养晦,做些离经叛道的纨绔之事而已。”

    沈氏纳罕:“那是何事?”

    傅云饮觑了眼沈氏的脸色,在心内权衡了许久,仍是开口道:“母亲,我想把乳母接进府里来。”

    沈氏闻言,却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茶碗搁在了紫檀木桌上,声音辨不出喜怒:“这是为何?”

    傅云饮仿佛根本瞧见沈氏脸上的沉郁之色,也根本没有察觉正屋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自顾自地说道:“她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什么可心的人伺候,难免孤独寂寞。”

    沈氏却冷声冷气地笑道:“难道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将她藏在何处?吃的用的穿的,什么上好的东西你不曾拿给过她?我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怎得如今还要将她再接回府里,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说到尾处,便是持重沉稳如沈氏,声音里也不免带上几分颤抖。

    要沈氏说,这一辈子她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便是当初为了巩固自己在镇国公府里的地位,硬是陪着镇国公去了西北,将年幼的傅云饮留在了皇宫里。

    那时冯琴音不过是沈氏身边一个丫鬟罢了,因着早早配了小厮,那小厮又早亡,这才留在傅云饮身边做了奶娘。

    沈氏放心不下儿子,便让冯琴音与几个丫鬟一同侍候傅云饮。

    谁成想傅云饮会在宫中受了那样的苦楚,冯琴音又对他关怀入微、以身相护,两人在宫里相依为命,竟当真如母子那般亲厚。

    沈氏从西北回来后,再接回傅云饮时,便发现了他和冯琴音深厚的母子之情,那时再后悔已是为时已晚,只得下了狠心要将冯琴音发卖出去。

    谁知傅云饮却求到了镇国公那儿,不眠不休地哭求了一天一夜,才由镇国公做主,让冯琴音搬到庄子上去颐养天年。

    沈氏并不是那等心善之人,她明白冯琴音只要存活于这世上一日,她与傅云饮之间的那层龃龉便弥散不了,便暗地里使人去戕害了冯琴音。

    谁知却侥幸被那冯琴音死里逃生,她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寻到了傅云饮身边的小厮。

    傅云饮听说了自己奶娘这般悲惨的经历后,便威胁沈氏道:“若是奶娘死了,我也绝不独活于世。”

    这话当真是伤透了沈氏的心,她便是有万般手段也不敢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便只能放了冯琴音一条生路。

    谁知傅云饮羽翼渐丰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冯琴音藏到了一处隐匿的地方,许是怕旧事重演的缘故,还派了不少暗卫在暗中保护她。

    防的自然是沈氏这个生母。

    沈氏如今想到此处,仍是恨得牙根痒痒。

    “云饮自然是极敬重母亲您的,只是乳母奶了我一场,且奶兄早逝,乳母眼睛花了,牙口也不好,又使不惯奴婢,身边无人伺候,还是来咱们府上颐养天年的好。”傅云饮却是一步也不肯让。

    沈氏心寒不已,险些一口气没有顺过来。

    傅云饮可是她怀胎十月挣命生下来的儿子啊,他几时关心过自己眼睛亮堂不亮堂?牙口好不好?使不使的惯奴婢了?

    自己那时将他留在宫里也是迫不得已,他为何不知道体谅自己的苦楚?

    那个贱婢哪里值得他这般挂在心?竟连自己这个生母的心意都不顾了?

    盛怒之下,沈氏对冯琴音积攒了十几年的恨意也到达了顶点,足足隔了半晌之后,她方才说道:“好,就依你说的办。”

    傅云饮却没想到沈氏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下来,生了疑惑的同时脸上也涌起了几分笑意。

    “谢过母亲。”

    沈氏并未应声,只与傅云饮说起了些日常起居的小事,待他走后,才一口气砸了好几套茶碗。

    往常精明且锐利的美眸里蓄着淬满了毒意的凶狠。

    第31章 刘一宁【一更】   “哪有儿做弟弟的和姐……

    傅云饮走出沈氏院子后, 便立时赶去了老太太静居的佛庵堂内。

    早在上一回去东葫芦巷看望乳母时,望见乳母屋里寂静空旷无比,乳母也整日只坐在炕上发愣出神, 瞧着便很是孤独寂寞。

    自己虽隔一段时日便去看望她一次,可到底不能日日夜夜地陪伴在侧。

    这一回将乳母接回镇国公府内,他必是要做好完全准备的。

    偌大的镇国公府,也只有一处佛庵堂是沈氏插不进人手的地方。

    求得老太太的庇护才能让乳母安享晚年。

    *

    翌日一早,傅云饮方从西厢房起身后便径直去了端方院内的正屋里。

    刘婉晴此刻正独自一人享用着一桌珍馐佳肴,边上的冬至为她夹了块胭脂鹅脯, 又引得刘婉晴一阵唉声叹气:“世子爷最爱吃这个。”

    冬至暗自叫苦, 只得放下了筷箸, 生怕再引起刘婉晴的忧思。

    待刘婉晴用完早膳,欲往沈氏的院子去请安时,方才瞧见坐在正堂里品茶的傅云饮。

    刘婉晴欣喜不已, 连忙迎了上去, 只道:“夫君,您可用了早膳?”

    傅云饮恍若未闻,俊脸上一丝笑影都无, 声音冰冷刺骨:“姨娘的事, 你考虑的如何了?”

    刘婉晴瞥见傅云饮毫无温度的黑眸, 恍若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冷水, 连最起码的笑意也维持不下去。

    “夫君, 妾身想着还是要请个道婆算算日子才好, 好歹也得寻个黄道吉日。”刘婉晴勉强说道。

    傅云饮望着她勾唇一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只别忘了即可。”说罢,连茶也不顾不上多喝一口,便走出了正屋。

    傅云饮走后, 刘婉晴再也克制不住心内的忧伤,大病初愈的身形眼瞧着便要支撑不住,幸而冬至眼疾手快地上前搀住了她。

    只见刘婉晴眼里噙着泪,挣扎着吐出了几个字,话音里满是哭腔:“他既这么不喜欢我,何必要将我娶进门来?”

    这问题冬至自然回答不了她,正屋内便只剩下了刘婉晴压抑后遮掩不住的哀切哭声。

    *

    午间之时,莹雪正在西厢房内为刘婉晴缝制肚兜。

    忽而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动作,莹雪抬眼一瞧,恰撞见傅云饮含笑的黑眸。

    “这是你的肚兜?”傅云饮话里满是揶揄之意。

    莹雪摇摇头:“这是给大奶奶做的肚兜。”

    傅云饮闻言蹙起了剑眉,走上前去凑近瞧了瞧那肚兜,只有些不虞地说道:“这不是我赏你的杭绸吗?给她做肚兜做什么?”

    莹雪见傅云饮面色不虞,却没有立时出言告状,只垂下头有些落寞的说道:“奴婢哪儿配得上用这样好的料子?给大奶奶做肚兜小衣也是应该的。”

    莹雪如今的身份仍是刘婉晴的丫鬟,给主子做几件衣物也不是什么大事,傅云饮虽不忿,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傅云饮便一把将莹雪从床榻上拉了起来,笑道:“爷带你出去散散心。”说着,又不知从哪儿寻了件小厮样式的衣物。

    傅云饮“亲自”替莹雪换上天蓝色的长衫后,又从东昉那儿寻了条干净的头巾来,仔仔细细地遮住了莹雪的黑亮顺滑的青丝后,方才满意地一笑道:“好俊俏的小厮。”

    莹雪虽则体态纤弱,且唇不点而红,可恰巧今日未施脂粉,遥遥望去便当真仿若一个面貌清秀的小厮。

    她只疑惑:“爷为何要将我打扮成这样?”

    傅云饮只神神秘秘地一笑:“爷要去做件大事,将你一人放在府里,又怕旁人将你磋磨了去,故将你带上。”

    莹雪了然,便目含感激地说道:“多谢爷垂怜。”

    傅云饮低头瞧见莹雪潋滟着光亮的点漆眸子,又多瞧了几眼她这幅清秀且女里女气的小厮模样,一时逗弄之心渐起,便道:“若真心谢我,且看你晚上的表现。”

    莹雪怔愣了几秒,随即便羞赧地敛下眸子,作出一副嗔怒的娇羞模样:“爷瞎说什么呢?”

    傅云饮不再逗弄她,便带着莹雪出了镇国公府,因惦念着莹雪不会骑马,便破天荒地套了辆马车出府。

    马车行至醉红楼前,傅云饮先下马车,下意识地想将莹雪扶下马车时,却意识到如今莹雪的身份是小厮,自己这般行径很是不妥。

    傅云饮便冷了脸,大步流星地踏进了醉红楼,莹雪只低着头紧跟其后。

    店小二一眼就瞧见了傅云饮非同一般的尊贵气势,立时便迎上去笑道:“客官,可是要去雅间。”

    谁知傅云饮却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滚。”俨然一副凶神恶煞的纨绔模样。

    那店小二悻悻然地住了嘴,目送着傅云饮与其身后那个格外瘦弱的小厮一齐上了二楼的雅间。

    方到了雅间,莹雪还来不及瞧一瞧里头的陈设摆件,便被傅云饮一把拉至身旁坐下。

    莹雪生怕自己会露了怯,便只敢垂着头盯着身下的桌腿瞧。

    “今日怎么没带东昉来?”一道慵懒的男子嗓音在莹雪耳畔响起。

    傅云饮与那男子围着案几相对而坐,那男子正在悠哉地品茶弄香,傅云饮却在案几底下摆弄莹雪的柔荑。

    这般亲昵的行径到底让那男子忍不住出声抱怨道:“这便是你新纳的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