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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闻斐难得强势,褚曦与她对视时,气势竟被压下。她有些不自然的想要后退,可惜身后就是假山,她退无可退:我是去看过你,但那又怎样?

    闻斐只要听她承认就够了,嘴硬也无妨。

    褚曦见她这般态度,心里却蓦地生出股气恼来,转身就要往外走。结果自然是被闻斐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而她这回却不打算妥协纠缠,用力甩手打算挣开。

    嘶闻斐忽然轻嘶一声,带着痛意。

    褚曦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她可没忘记闻斐这次回长安是因伤重。眼下对方看似恢复得不错,但之前闻斐的伤势一直保密,世家中不少人对她心有怨怼,都咒她伤重不治。于是传着传着,就传得闻斐重伤垂死似得,褚曦也是听了这些话才按捺不住,跑去宫门外等人。

    现下看来,闻斐的伤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可褚曦听到她的轻嘶声,还是下意识提起了心。她挣扎的动作也停下了,转身皱眉道:你怎么了?

    闻斐抓住褚曦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按上了手臂伤处,额上浸出一层薄汗也没有松手:别动,我伤口刚愈合,你再挣扎就要裂开了。

    褚曦一听,果然不敢再动,半晌憋出句:伤口裂开也是你活该。

    闻斐额上还挂着疼出来的薄汗,见状却差点没忍住笑,眉眼都弯了两个弧度。不过怕被褚曦看见着恼,她很快又将笑意收敛起来,只拉着褚曦胳膊的手慢慢牵上了对方的柔荑。而后没感觉到多少挣扎,于是心中便又被欢喜填满。

    两人间的气氛蓦地平和下来,暂时忘记了所有的不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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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斐半下午带着祁骏出去一趟就不见了。祁太尉等人一开始并没有察觉,等后来天色渐暗,快到放焰火的时候了,才意识到已经许久不见她人影了。

    祁太尉眉头紧皱,四顾一番没在殿中看到闻斐身影,便要使宫人去寻。

    祁骏便在这时拉住了祁太尉,嘀嘀咕咕替闻斐解释起来。只是闻斐临走前也只说是有事离开一会儿,那知她的一会儿这么长,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

    祁太尉听罢眉头皱得更紧,生怕闻斐出去闯祸。只是被祁骏这一耽搁,皇帝已经和皇后携手起身,招呼群臣一起出去看焰火。这时候若再招来宫人命他们去寻人,动静就有些大了,惊动了皇帝皇后还好,那些世家知道了怕是又有话说。

    念及此,祁太尉只好暂时按捺下来,打算等出了宣德殿再命人偷偷去寻人。但他没留意到褚家的席位上少了几个人,却是褚家兄弟发现褚曦不在,早出去寻人了。

    另一边,被惦记的两人其实还在假山里。

    闻斐曾在皇帝身边做羽林郎,皇宫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她心中都有成算。即便她离开皇宫已经有五年了,还是轻车熟路的带着带着褚曦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免得旁人打扰,然后又寻了块平坦的地方,与她并肩而坐,正好谈话。

    两人还是从闻斐的伤势开始说起,闻斐与褚曦说了自己受伤的经过,可怜兮兮道:原本只是一点擦伤罢了,哪里知道伤口会感染恶化,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褚曦听她这般说,心倒是放下几分,于是瞥了眼闻斐的伤处说道: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吗?

    闻斐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怕她看了担心,便说道:包扎好的伤口,这里也没有伤药和纱布,拆了很麻烦的,还是等下次吧。

    褚曦看出她言辞闪烁,不知想到什么,原本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冷淡几分。

    闻斐见了,心里莫名打了个突,小心翼翼去牵褚曦的手:阿褚,你怎么了,怎么忽然不高兴了?伤口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你放心,再过些时候就能好了。

    褚曦闻言却回过头,幽幽的看着她,目光中稍许复杂。只不等闻斐询问她又别开了目光,同时也将被闻斐握着的手抽了出来:没什么,见你无事,我也能安心了。顿了顿又道:当年南下路上,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虽无以为报,但关心一二也是正常。

    闻斐从这话中听出些不对的苗头,眉头也皱了起来:阿褚,你这话什么意思?

    褚曦避开了她的视线,目光落在了面前嶙峋的假山上,却毫无目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理应回报,但也仅止于此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闻斐虽然也是女子,但她真猜不到褚曦此刻的心思。她听了褚曦话心里一堵,按住对方肩头将她转了回来,与自己对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怎么忽然就变脸?而后又酸溜溜道:还是说你果真对我无情,真要在那些郎君中择一佳婿?!

    褚曦听到这话莫名生气,想也没想就反驳道:你胡说,我才没有。说完抿唇:倒是你身边不缺人照料,又何必再来招惹我?

    闻斐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褚曦说的是牧锦瑶,无端心虚之后升起的却是窃喜。仿佛忽然掌握了主动权,原本酸溜溜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大半,她将脸凑到褚曦跟前,笑眯眯问她:怎么,阿褚很介意锦瑶的存在?

    褚曦眯眼看她,感觉今天的闻斐不仅什么都敢说,还有点讨打。

    作者有话要说:  在被醋淹死之前,她们得先翻一翻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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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坦荡

    两人分别两年, 有许多旧账要翻。比如闻斐身边的牧锦瑶,不仅一直在她身边照料她,甚至能随她出入军营。再比如褚曦回长安原是为了择婿, 如今身边也确实不乏追求者。

    当然,翻旧账的前提是要有立场。

    眼看着褚曦一脸不悦, 闻斐不仅没有反省自己, 反而火上浇油:怎么, 阿褚很介意锦瑶的存在?问完不等褚曦回应, 又补了一句:可我凭什么要与你解释呢?

    褚曦原本就不悦的心情更堵了三分,闻言不仅没顺着闻斐的话说下去,反而倏然起身就要走。只不过她刚站起来一脚还没迈出去, 毫不意外又被拉住了手,闻斐嚣张的气焰也瞬间收敛了起来:对不起, 我错了,我跟锦瑶没什么的。

    小将军认错认得相当干脆,眼巴巴望过来的样子甚至有点可怜, 但她拉着褚曦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还很心机的用受伤那只手去拉对方,料定褚曦因此不敢挣脱。

    褚曦柳眉蹙了蹙, 果然没有挣扎,却也没有顺势坐回去继续交谈。

    闻斐见状也不强求, 忙不迭开口继续解释起来。她先与褚曦说了牧锦瑶的身世,而后又说了舅舅的安排, 末了说道:我与舅舅也没想过要耽搁锦瑶半生,只是想借用一下她的身份罢了。我在长安也待不久,等回到北州她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只做一场戏而已。

    她说得很真诚, 这样的打算也从来没有瞒过牧锦瑶,甚至就在今日出门之前她还再次提起。因此对于牧锦瑶,即便有利用之嫌,她心中也坦荡的并无愧疚。

    这些不必闻斐解释,早知她身份的褚曦其实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两年前她不明白闻斐身为女子为何要招惹自己,如今她已知道世上确有同性相恋,可这不代表这种事就常见了。尤其闻斐的秘密还很要命,她就更不可能肆意招惹,因此多半只是做戏。

    可知道归知道,真看见闻斐身边站着旁人,而且这个人还将占据闻斐妻子的身份,她心里还是莫名有些发堵,也无法做到毫不介怀。

    只是这些心事,褚曦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闻斐。所以她眼睫轻颤了下,从闻斐的话中抓住了另一个重点:你说在长安待不久,伤好之后就要回去吗?

    闻斐见褚曦的神情不知不觉间松缓下来,心里也偷偷松了口气,闻言点点头道:长安是非之地,不适合我久待,而且西北还有在大军等着我,陛下也等着我替他开疆拓土。

    褚曦闻言嘴唇嚅动了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将话咽回了肚子。

    两年前她就不明白,闻斐明明出身显赫,无论是太尉舅舅还是皇后姨母,都能保她一世富贵无忧,她为什么非要冒险扮做男子,还要出入战场那样的险地?而这显然不是祁太尉的主意,因为风险太大,那就只能是闻斐自己的选择了,可她又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条路呢?!

    想到这回闻斐伤重到匆忙赶回长安医治,褚曦免不了担心的同时也很想知道,这条路她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难道真要顶着武威侯的身份过一辈子?

    闻斐看到了褚曦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她却没想到褚曦想的会是这些,她牵着褚曦的手轻轻摇了摇,将她分散的心神又唤了回来:阿褚,这一去,我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或许三年,或许五载,或许再倒霉些马革裹尸

    褚曦听到这里忽的听不下去了,抬手将她的嘴捂住。

    闻斐笑了下,也没挣扎,露出来的眼睛微弯,意外的很漂亮或许也不那么意外,毕竟有能凭借美貌和手段就能登上皇后之位的姨母,闻斐的长相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只是褚曦被她笑得莫名有些窘迫,顿了顿又将手收了回来:战场凶险,你既知道自己要奔赴险地,好端端又说什么晦气话?

    闻斐摇摇头:这可不算晦气,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褚曦听不下去了,闻斐却话锋一转,又继续之前的话道: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年前我在北州收到家书,说你要回长安择婿。今日再见,你身边果然围着不少郎君阿褚,你喜欢之前那向你表白的郎君?你我真的无缘了吗?

    一别经年,闻斐的胆子似乎壮了不少。当年她一声不吭就选择了退避,可如今她却敢将所有心里话说出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褚曦面对这一记直球,只略一沉吟:没有,我无意择婿。

    闻斐听了眼眸一亮,心中一喜,看向褚曦的目光不可避免的炙热。

    但紧接着褚曦又垂下眼眸,幽幽接上了下一句:但我也没想当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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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家兄弟是在褚曦离席一个时辰之后意识都不对,进而出去寻人的褚曦是被世交郎君约出去的,对方人还不错,兄弟们审视一番也算乐见其成。可时间过去这么久,那锦衣郎君在外溜达几圈都回来了,还不见褚曦人影,褚家兄弟们意识到这点之后自然着急了。

    皇宫之中自然没什么危险,只是春日日短,天黑之后就有焰火,焰火放过就该散宴了。脾气最为急躁的褚晏率先坐不住,便带着褚洵和褚易两个弟弟偷偷离席,出去寻人了。

    那锦衣郎君想了想,觉得此事是自己之过,于是也跟了出去。

    宣德殿修得宽阔恢宏,足以接待百官和外使,殿外的布置自然也不会显得小气。近处是那片花园假山,远处还是池塘水榭,再加之景物设计精妙,不仅是站在殿前观看时觉得景色优美,身处其中更是道路迂回,仿佛将小小的御花园放大了无数倍。

    四人一开始便去了假山,锦衣郎君和褚曦最初便在这里分开。只可惜他们比不得闻斐对这里熟悉,后者又有意带着褚曦避开人,于是几人在假山处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人。

    假山是最先找的地方,没找到人褚晏他们自然就去了别处。接着花园、水榭、游廊,甚至连去恭房的路他们都仔细找了一圈儿,还是没能找到人到此时,天色渐暗,距离燃放焰火的时间不远了,众人心中的焦虑自然愈甚。

    锦衣郎君满脸羞惭,冲褚家几兄弟愧疚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宫宴约九娘出去的,更不该让她独自离开。若她有个好歹,我亦难辞其咎。

    褚家兄弟原本对这妹婿/姐夫候选还颇有好感,到这会儿也是印象大跌,只是碍于两家交情才勉强开口安抚了几句。而后褚洵便道:天都快黑了,说不定阿姊已经回去了,只是与咱们错过而已。咱们不如先回去看看,若她还没回去,咱们再继续找。

    这话中肯,几人便都同意了,原路返回时又路过了那片假山。这一回他们没有特意去寻,却在经过时恰好听到一阵私语声,只众人满腹心事没太上心,径自路过了。

    回到酒宴正酣的宣德殿,仍旧没见到褚曦熟悉的身影,褚家兄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可这里是皇宫,并不是他们可以造次的地方,兄弟们交流之后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还是去找褚曦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她的贸然失踪显然别有内情。褚家兄弟们慎重起见,甚至没有请禁军帮忙,只能发动自家兄弟去找。

    再次离开宣德殿,褚晏等人看看四周,发现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去。而后还是褚洵灵光一闪,忽然道:先去假山看看吧,我之前听到那边有人。

    看一眼天色,发现没有时间再耽搁,褚晏也没犹豫:那就去假山看看。

    漫无目的之际,有个目标总比没有好,众人当下便又往假山赶去。这一回出来的人更多了,再加上之前路过听到的动静作为线索,找起来也算有了方向。

    闻斐只是带着褚曦避开人说话,又不是将人藏起来,褚家兄弟之前没找到只是因为对这里不熟。这一回有了方向,来的人又多,绕开那些乱人耳目的假山乱石之后,终于还是找到了正主只是他们来的时间不算巧,两人正你来我往说着话,偶尔酸言酸语。

    当然,这一幕落在褚晏等人眼中,就是闻斐对自家姐妹纠缠不休了他们并没能听清两人的交谈,却看到了闻斐拉着褚曦不放的手,再加上过往恩怨自是先入为主。

    褚晏一下子就气炸了,张口便要喝止。

    还是一旁的褚洵反应更快,一把将他的嘴捂住,而后压低声音道:七哥,别喊,万一被人听到怎么办?阿姊的名声,不能就这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