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 第1节 书香门第【巷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怨偶天成 作者:盛世清歌 文案: 夏姣姣回京报杀母之仇,即将功成身死之日,一纸诏书传下。 竟要她嫁给那个得罪她无数回的冤家,从此她的愿望就是早年丧夫。 薛彦晨起摸床,身边人还是热乎的。 迷糊想道:娘子怎么还没死? 哦,对了,说好生完孩子再死的。 当你的妻子吐血是常态,跟你作对是每日必备,言明希望你早丧的时候, 你就知道成亲是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主角:夏姣姣,薛彦 =================== ☆、001 回京之路 初夏,气候还算舒爽,暖风拂面。 夏姣姣躺在院落中的躺椅上,轻闭着眼假寐。她看起来不过豆蔻的样子,身形悠长却瘦弱不堪,唇色趋近于无,眼睛下面略有青影。 “喵,喵——”原本寂静的庭院忽而传来猫叫,她蹙起了眉头。 “知秋姐姐,那蠢猫搅了县主的清静可如何是好?” 丫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夏姣姣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谁在外面?” 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性子跳脱的,忽而尖声喊了一句。 “县主,小心那猫!” 夏姣姣睁眼,就见一只黑毛碧眼的小猫猛地往她身上扑过来。这小猫龇牙咧嘴,脊背上的猫毛炸开,眼瞳几乎竖成一条细线,颇有些唬人。 她猛然一惊,脸上扑来一阵冷风。不待她眨眼,一颗石子飞过,正中猫身。 “喵呜!”猫似乎疼得狠了,连叫声都嘶哑了。 “幸好这畜生没有伤了县主,否则奴婢罪过就大了。”知冬急匆匆地跑过来,仔细检查夏姣姣的身体。 夏姣姣蹙眉,除了人之外,她从不喜身边有这些活物。伸手一指那依然发狂的猫,“这畜生从何而来?” 她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身上偏偏穿了一件淡青色裙衫,外罩白色薄纱,风吹来带起衣袂飘飘,好似要乘风归去。 另一婢女徒手抓着猫咪的脖颈,任它扭曲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县主,这是客栈里其他客人带来的。吃了您放在院外盆子里养的猫草。”知秋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猫咪,补充道:“活不久了。” 夏姣姣拧眉,她养的花草皆是用特殊的肥料培育,虽说还叫那个名儿,药性却皆已改变。 “县主,奴婢打听过了。带猫回京的是薛国公府的主子,这畜生也不会说话。”知冬瞪着大眼睛,软着声音求情。 “你倒是心软。也罢,找个地方让这畜生吐出来便是。” 知冬立刻变得欢喜起来,却见夏姣姣挑眉看她,立刻就缩起了脖子。 “你不看好我那些花花草草,下回死的可就不是猫了。把花盆都搬到庭院里来,免得横生枝节。”夏姣姣起身,慢慢地走进屋子里去。 两个丫鬟各有事儿忙,知秋忙着让猫把猫草吐出来,知冬则去命人把花盆搬进来。 * “县主,邢管事求见。” 夏姣姣正拿着锦帕擦着一盆吊兰,闻此不由蹙眉。 “县主,小的准备明日午时动身。在京郊边界已然停留数日,只怕回去晚了,老夫人和五老爷要担心了。”邢管事四十出头,乃是五老爷身边的一位管事。 他本来不算得用的,听说五老爷要派人去苏州接自己的嫡姑娘。他想表现一二,就接了这差事儿。 如今他肠子都悔青了,从苏州到京郊,这一路走来,他只有两个字的感受,那就是:邪门。 这位县主看着病弱无力,好像随时会丧命似的,实际上诡异得很。 同他一起来接人的还有五老爷身边兰姨娘的钱嬷嬷,钱嬷嬷颇有些要给她颜色瞧的意思,没想到启程回京的当天晚上就病倒了,眼看都要一命归西了。 这些下人就再不敢造次了,一个个俯首帖耳,巴不得差事儿赶紧结束。但是这位娇主子就是不肯走,各种拖延的借口。 夏姣姣看他硬着头皮说话的样子,不由心里好笑。 “邢管事多虑了,我在苏州一待就是七年,祖母和父亲从未说过想我。这回也不必着急。” 邢管事还想再劝,她索性就拿话堵了他的口。 “我今日晨起胸闷,只怕又到了咳血之际。如果邢管事想要我一具尸体进京,不妨明日就走吧!” 邢管事脸色一白,借他俩胆子都不敢。直接被吓得腿软要往地上跪了。 “小的不敢,县主您说什么时候进京,就什么时候。” 他出了屋子被风一吹,才惊觉满身冷汗。这县主非同常人,哪家姑娘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天天把死啊死的挂嘴边,。偏偏她一个身子不好的,就成日不忌讳这些,那浑然不在乎的模样,好像巴不得自己早死似的。 夏姣姣抿唇一笑,她身子孱弱,病榻缠身。在无数名医大夫口中,她就是个死人了,可她偏偏活到了现在。 因为她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只有报了杀母之仇,她才能痛快地去死。 想起母亲,她的眸光就沉了几分。右手不自觉地摩挲些脖颈上戴的玉佛,这是母亲唯一给她留下的遗物。 * “四爷,猫咪找到了。”一小厮抱着黑色物什双手奉上。 正是那只黑毛碧眼的小猫,此刻它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看起来病殃殃的,没什么精神。 一身穿墨蓝锦袍,头戴玉冠的青年,歪坐在黄梨木椅上,手中把玩着几味药材。 “它去哪儿了?”他的嗓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等接过小猫凑近了细闻,才察觉到不对,顿时就剑眉紧皱。 此人正是薛国公府的嫡幼子薛彦,排行第四。 “小的不知,看它的人没喂好它,似是饿了就偷跑出去。等找到它的时候,它就是这样。” 薛彦轻轻地抓挠着它的下巴,眸光微闪,“这客栈里住西苑的是哪家的女客?” “回四爷的话,是玉荣长公主与夏侯府五老爷之女。小的听说这位县主身子极其不好,行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还未准备动身。” “哦。”薛彦语调轻扬,带着一丝兴味:“当年玉荣长公主之盛名,可是让不少男儿折腰。可惜最后嫁了卑贱之人,还落得意外身亡的下场。可惜啊!” “县主是否爱养花草?” “是,小的看见西苑外放了不少花盆,后来起风了就全部搬进去了。” 薛彦轻笑,“不是起风了,而是做贼心虚。” 小厮听不懂自家主子为何忽然来这么一句,却见他心情甚好,修长的手指点着猫咪的鼻子。 “小东西,人家姑娘心软留你一条命,险些暴露了她的秘密。”停顿片刻,他忽而又道:“夏侯府恐怕要不得安宁了。也好,卑贱之人总该有个卑贱的下场。” 薛彦逗弄着手里的小猫,忽而一手掰开它的嘴巴,抬起食指伸进它的喉管。那小猫干呕的时候,被他一下子扔到了地上。确定小猫吐不出东西来了,才再次抱起。 小厮见他兴致颇高,踌躇了片刻,试探道:“方才有个丫头来,说是伺候县主的。她想向您讨一张活血化瘀的方子。小的见她不像是县主贴身之人,就没搭理她。” 薛彦从药箱里找出几味药,用手搓了搓,将掌心贴在猫咪的鼻子上,反复几次,便见这小家伙有了些精神,冲着他微弱地叫唤了两句。 “如此没规矩的奴才,也就夏侯府敢放他们出来丢人现眼了。”薛彦轻叱,只字不提送药的事情。 小厮默然,这客栈里住了哪些贵客,各家的下人都心里有数,以免冲撞了谁。但是像县主是个女客,对男客只要点到即止即可,若是连这位爷擅长岐黄之术都清楚,还让人来要东西,那就不妥了。 “让看着这小家伙的人自己领罚,这可是我送给二哥的贺礼。还有让我们的人都注意,不许沾染西苑一丝一毫。” * “今儿的汤是谁做的?”夏姣姣看了一眼手边一口都没动的汤,语气不善。 知冬立刻汇报,“这道汤是卫嬷嬷让店家做的,说是给您补血用的。奴婢是觉得她没安好心。” 卫嬷嬷在苏州见到夏姣姣的时候,一口一个县主,嘴巴甚甜,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挤兑。跟谁听不出是的,她还在那儿沾沾自喜。 结果当天晚上就遭报应了,腹痛呕吐,眩晕低热。 夏姣姣拿起汤匙翻搅了两下,仔细看着里头的东西。 “木耳、桃花、山楂……都是活血的好东西啊!只怕我多食用几顿,就要咳血不止了。” 知冬面色微白,县主素有咳血的毛病。严重的时候连葱姜都不能吃,就怕这些活血的东西。 这道汤里加的东西都切碎了搓成了丸子,她们看不出,夏姣姣还是能辨别一二的。 她扔了汤匙,拿锦帕擦手,“难为她躺在床上还顾虑我的死活。也罢,把这碗汤给她送去,就当是断头汤。快到望京了,她的病也该有个说法了。” 听她说这种话,两个丫头眼都不眨一下,好似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 第2节 半夜时分,西苑偏屋一片兵荒马乱。 邢管事浑身冷汗涔涔,方才有丫鬟来哭,跟她同屋睡的卫嬷嬷忽然病情严重,这会子已经一命呜呼了。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满脑子都是这趟差事能不能完成,莫不是有去无回? 兰姨娘是五老爷最得宠的女人,玉荣长公主去世之后,五老爷就再也没有续娶,兰姨娘就相当于五房的女主人。 卫嬷嬷则是兰姨娘的奶嬷嬷,一来观察县主的脾性;二来是给她下马威,让县主知道回了望京,也有人能治她。 现在卫嬷嬷直接去阴曹地府了,他知道县主要教训卫嬷嬷,但是没想过这小姑娘竟然明目张胆地下这样的狠手! 她就不怕吗? 夏侯府是不会容忍一个这样可怕而绝情的嫡姑娘。即使这位嫡姑娘是县主,当年长公主都能不明不白地去了,更何况是一个未及笈的小姑娘! 邢管事已经不敢往下想了,他只觉更深露重,夜色深沉。盼望这位县主,看在他是后入夏侯府的份上能够饶他一命。 ☆、002 好戏开场 夏姣姣一夜好眠,直睡到日头升起才唤人进来梳洗。 “县主,今儿会是个好天气呢!那些花花草草还是搬出去晒晒吧,我见国公府的下人都很守规矩,没有来探听过一次。”知冬将窗户推开,温暖的阳光投射进来,让人一阵恍惚。 夏姣姣轻眯起眼睛,觉得自己这把常年冰凉的冷骨头都要被晒化了。 “说不定人家已经察觉到什么,只是为了避嫌才不搭理。”她伸手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铜镜里的少女面色白得透光,只是唇色发白,看起来十分孱弱。眸光深沉而清幽,不疾不徐的态度,透着不合年纪的老练。 “咕咕,咕咕。”窗台上忽然飞过一只白羽红嘴的鸽子,脚上缠着信笺。 知秋立刻走上前,将信取下双手递上。 “去吩咐邢管事,明日启程。”夏姣姣仔细将书信看完,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她等的东风来了。 “县主,跟卫嬷嬷同屋住的丫头不太听话,只怕回京后会出岔子,要不要——”知秋将信鸽放飞,她没有说完,但是手上那个抹脖子的动作十分明显。 夏姣姣的身体非常不好,按照大夫的话来说,就是常年备着棺材板,指不定哪天晨起就用上了。 她这次回京,身边的丫头都知道她是要做什么,拖着孱弱之躯报仇,手段自然不会轻了。 她没有那么长久的命去耗。 她目光一闪,摇头,“不,想别的法子引到东厢去。我不能还没到府里,就吓到人。若是把他们吓死了,那不是浪费了我准备的百般死法。” 东厢住的就是薛彦,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上了。 “四爷,府上来信催了,让您赶紧回去。” 薛彦怀里抱着猫,这小猫气色好多了。听到小厮的话,他就眉头紧蹙,脸上涌出几分不奈。 “怎么,京中又是有哪位贵客要下地府了?” 他知道让他回去,就是为了给人施针救命。 “求求您放我进去,我是夏侯府五老爷兰姨娘身边伺候的。我家县主要杀我,卫嬷嬷已经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求薛四爷赐药救命……”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传来惊慌的求救声。 薛彦拧眉,眼眸中闪过几分不耐的神色。 无需他开口,小厮便急匆匆地退出去让人把这丫鬟赶走,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几分冷汗。把守门的人骂了几句,才敢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这西厢的人真有意思,去打听一下他们何时走,我们跟他们一同进京。”薛彦面色难看,但是终究没发火。 邢管事是最后知晓自己看管的丫鬟跑到了别人家那边闹的,心里又开始发凉了。这丫头也是兰姨娘的人,他怕再惹出什么幺蛾子,已经让人看好了她,为何会跑出去,这其中的过程不猜也罢。 自从见到县主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寿命开始缩短了,像是有人拿了刀架他脖子上一般,随时都要掉脑袋。 * 一辆青色奢华的马车驶过,车壁上写着一个“夏”字,显然非富即贵。周围的百姓匆匆让开道路,就怕惊扰了贵人,暗暗猜测着是谁家的正头娘子如此有气度。 车内的正中央坐着一位娇柔俏丽的美妇人,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却自有一股体态风流。 身旁伺候的小丫鬟将一个个葡萄剥好皮送到她的口中,只见她樱唇一张,就将那又大又圆的葡萄含进口中,酸甜的汁水涌进喉咙里,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县主那边可有消息?”忽见女子睁眼,眸光凛冽,已经不见方才的安然享受之态。 “回姨娘的话,卫嬷嬷已经许久未送信来了。至于邢管事之前明明被打点过了,但是不会为何出尔反尔,只言片语都未传回给我们。” 此女子正是夏侯府五老爷疼宠的兰姨娘,也就是夏姣姣亲爹的小妾。不过若不是先前的五夫人是长公主占了位置,恐怕这位兰姨娘早就扶正了。 “废物,一个未及笄的要死小姑娘都拿不住,卫嬷嬷也是老了。”兰姨娘冷笑。 旁边的丫鬟见状,立刻出声安抚:“姨娘莫气,动了胎气就不值当了。您有老爷的疼宠,又有大姑娘占了长字。县主没了母亲,除了封号好听之外,其余的回了府还不是任您揉搓。况且您就相当于五夫人了,这胎要是个哥儿,就更没人能撼动您的位置了。“ 当年玉荣长公主之死,惊动望京。今上与长公主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派人下来查最后也草草收场。这其中牵扯的阴私,当真是让人恶心作呕。 再不聪明的人都要在脑子里绕两圈,长公主年纪轻轻坠马而死,其中必有蹊跷。为何今上到最后却不查了,就这么不了了之。宫中未有只言片语传出,此中隐患不足为外人道也。 兰姨娘身后的娘家并不是小门小户,相反还是出生侯府,据说与夏侯府五老爷夏增情投意合。夏增乃是嫡幼子,夏侯夫人眼高于顶,又怎么愿意让他娶一个庶女。不过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位庶女还是成了兰姨娘,长公主也是与夏增成亲后一段时间,才偶然得知她竟然挑了一个这样的男人。 “也不知倾儿所说是真是假,那明镜庵当真能求男胎?这么多年了,那个贱/人的魂魄也早该散了,分明是她抢了我的增郎,抢了我的名分,还那么命硬。死后也不让我安生,她的女儿也是一样,命如草贱,偏偏死不了。” 兰姨娘眼含厉色,手指发紧,语气之中夹杂着滔天的恨意,足以见得她对玉荣长公主的仇恨。 伺候的丫鬟沉默,不敢接话。 不少人猜测玉荣长公主的死与这位兰姨娘脱不了关系,她们这些下人无从得知,因为当年伺候的人几乎没剩下几个,全部都没了。不过或许是报应,兰姨娘只生了五房的长女夏倾,之后就再无子嗣,即使怀上也很快小产。 如今肚子里的这胎怀得是最稳妥的,今儿就是去庵里烧香求一举得男。 * 外头人声鼎沸,夏姣姣轻挑起车帘,望京的繁华与奢靡就尽收眼底。 时隔七年,她还是回到了这个伤心地。 “咳咳——”身上一阵寒意袭来,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发抖打颤。喉咙发痒,不过轻咳几声,送到嘴边的帕子上就沾了几点腥红。 “县主。”两个丫头脸色一白,立刻凑过来拍背安抚。 夏姣姣冷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 “瞧瞧这望京有多厉害,我竟然刚回来就犯了旧疾。好像我娘摔断脖子的尸体就在怀里,我还在冰冷的池水里等死,我的亲人不救我,我九五之尊的舅舅敷衍我……” “县主,您别说了。这次回来,奴婢们哪怕命不要,也会替您报仇的!”知冬眼眶都红了,立刻抱住她。 夏姣姣住了口,喉咙里一片腥甜的味道。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她的脑海里涌现出诸多让她哭泣彷徨的画面。她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当年年幼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人要赶尽杀绝,连她也险些丧命,最后躲去她的封地,才得以捡回一条命苟延残喘地活着。 几个呼吸间,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将染血的帕子扔到了一边。 “夏侯府的马车出来没?” 知秋点头:“出来了,府里的人传信来,亲眼看兰姨娘上了马车。” “来了就好,也不枉我伪装一场,跟我那好庶姐推心置腹。告诉她明静庵的老尼能求男胎了。” 清风浮动,车帘隐隐被撩起,夏姣姣闭上眼睛似乎嗅到了夏天的气息,让她浑身通泰。 忽而一声马的嘶鸣,失控开始。 一辆奢华的墨青色马车,直直地冲着另外一辆马车撞过去。很诡异的是,两辆马车上都有“夏”字的标识,好像是出自一家。 薛彦乘坐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跟着夏姣姣马车之后,碰撞开始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声音。撩起帘幕,正好瞧见这一惊心动魄的场面。 对面的那匹马像是疯了一般,女眷的尖叫声听得一清二楚。 “姨娘小心,姨娘。” 满耳都是呼唤姨娘的声音,相反呼喊县主的,他却一声都没听见,好像前面被撞的马车里面全部是死人一般。 薛彦看见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砰——”的一声,车仰马翻。墨青色马车里直接滚出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打扮尊贵,正是那位让人艳羡的兰姨娘。人滚下来之后就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晕过去了,但是身下的一滩血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薛彦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紧盯着另一辆暗红色马车。那辆马车的四个角上分别插了几支不起眼的秸秆,如果不是他眼力卓绝五感灵敏,医术高明,恐怕就忽略过去了,只以为是小姑娘调皮用来装饰用的。实际上他嗅到了一股略显刺鼻的气味,他直觉相信这东西是让兰姨娘那两匹马忽然躁动的引子。 “县主,县主,您没事儿吧?好多血啊!” 这时候他才听到紧张的呼喊声。 薛彦扯着嘴角冷笑,当真是一出让人拍手称快的好戏。以自身的安危来与兰姨娘抗衡,刚进京就如此胆大包天,看样子这位县主当真是了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风还能接受吗?女主手段有时候过于强硬了,没办法,她在跟阎王爷赛跑啊! 不知道妞们看得如何,总之我写得还是挺爽的,_(:3」∠)_ 希望大家留爪印鼓励我,我是个身教体柔易推倒.美丽.的胖子!:-) 爱我你就告诉我! ☆、003 不救妾侍 “四爷。”外头的小厮极其机敏,看到这个场景立刻轻声唤了一句。 “退。”薛彦放下帘幕不再看。 车外面人声鼎沸,这种碰撞自然是引来了诸多围观。薛彦身为医者,不想招惹麻烦,只有及时抽身。 夏姣姣躺在马车上,刚才碰撞的时候,知秋就一把搂住她,用脚死死蹬住车壁,所以她毫发无伤。 不过外头兰姨娘浑身是血的场景映入眼帘,她自然不能太平安无事。夏姣姣几乎不用装,将染血的帕子擦了擦脸,立刻变得濒临垂死。 “县主,薛家的车架离开了。”知冬悄悄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夏姣姣动了动指尖,表示按计划行事,依然闭着眼睛躺在车上装死。 邢管事整个都傻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几乎眨眼间就有马车冲过来,然后那辆车里滚出个女人,还是他主子的爱妾。 第3节 那满身是血的样子,不用说都知道兰姨娘肚子里的种多半不保了。 “邢管事,快找大夫,大夫。县主没有呼吸了,县主她——”知冬踉跄着从车里爬出来,她的手上都是血,也不知沾了谁的。 邢管事一听这话,更是唬得一激灵。都已经进京了,县主要是死在这里,他可以想象自己一家子的命都不够赔的。 “大夫,大夫……”邢管事也是六神无主,一下子两位主儿都性命堪忧,他巴不得有神医在世妙手回春。 “薛国公府的四爷医术卓绝——” 外面吵吵嚷嚷的,但是邢管事充耳不闻,只有这一句,像是炸雷一般在心中响起。 “对,去请薛四爷,他的车架方才还跟在后头,走不远。”他一声令下,其余的侍卫和下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都去找人了。 夏姣姣听着外头乱哄哄的声音,唇角轻扬露出一抹冷笑来。 兰姨娘躺在地上已经昏厥了,等到场面稍微镇定下来之后,那几个伺候的丫头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将她抬上车。 对于跟上来的夏侯府下人,薛彦感到异常反感。 他拧眉,分明已经跑得够快了,竟然还被找到。 薛彦不耐烦听这些人的跪求,他直接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精巧的青釉瓷瓶丢出去。 “这一瓶是给玉荣长公主之女的,保她一命足矣。” 传话的人面上燃起几分希望,盼着刚才那双修长如玉的手能再扔一个瓶子出来。 “那我们姨娘——” 不等他说完,轿中人嘲讽的嗤笑声传来,“我不救夏侯府之妾。” 薛彦再次挥手,车夫利索地赶起车架,再不理会这些下人。 * 兰姨娘的胎没保住,甚至造成大出血,差点连命都丢了。 后来找了太医前来,依然不堪大用,夏增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娘,您好歹吃点东西吧!这个弟弟与我们没缘分,总还有下一次机会。你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夏倾手里拿着汤匙,舀着参汤递到兰姨娘的唇边。 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夏倾却比同龄人要成熟了许多,眉眼狭长,胸脯高耸,一颦一笑皆带一股子媚态。人如其名,当得起倾国倾城这个“倾”字。 兰姨娘就这么一个闺女,十几年可谓一心扑在她身上。把夏倾教养得自带一股子勾人的气息。 “倾儿,娘的命好苦啊。你不要骗我,我已经听到太医说,我伤了根本可能再也不能怀胎了。我好恨,好恨啊!”兰姨娘的泪水涟涟,说到最后的时候,整个声音都嘶哑了,目光泛红,恨不得将她恨的人生生撕成两半一样。 夏倾也红了眼眶,她搂着兰姨娘安抚,“不会的,娘。天下名医那么多,爹一定能帮您找到的。” “名医都是怪脾气,当日的薛家四爷可不就让我丢了大脸。若不是他不出手,我也不会这样。他只给了那贱丫头保命药,却对我视而不见!”兰姨娘越说越难过,眼泪都止不住了。 夏倾蹙紧了秀眉,兰姨娘这几日躺在床上养身子,并不知道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薛彦何止是不待见兰姨娘,根本就是用言语羞辱了。那一句“我不救夏侯府之妾”,早已成为望京中的笑柄了。 她好不容易才把兰姨娘哄着睡下了,忧心忡忡地出了院子,就瞧见自己的大丫头候在门口。 “查得如何,究竟是谁放出那缺德消息?” 丫鬟愁眉不展,连连摇头,“不知怎地就传出来了,而且不是下人们说的,是几位闺阁夫人先说的。现在外头连说书的,都把这句话编进去了,一个字儿都没改。” 夏倾只觉得一口气憋到胸口,郁闷难耐。 她最忌讳人家说起她娘是妾,她是庶女。由于夏增对兰姨娘的无限宠爱,又没有嫡妻嫡女压着,夏倾还能自欺欺人。 现如今夏姣姣回来了,望京里到处都嘲笑兰姨娘是个不上台面的妾,也间接嘲笑她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用心未免太险恶了。你去找我表哥,无论如何让他想法子把说书的那些人买通。最起码把姓氏改了!”她气得直跺脚。 * 夏姣姣嘴里含着蜜饯,慢慢地将舌尖苦涩的中药味驱散。 她的心情甚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刚回望京就拿了个开门红,她原本只是想让兰姨娘吃些苦头,没想到老天开眼,竟然直接让她肚子里的种掉了。 想起兰姨娘浑身猩红,她又没有高兴太久,再次想起她的母亲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地死去,心中郁结难耐。 “咳咳——” 听见她的咳嗽声,两个丫鬟就有些慌了手脚,立刻端茶送水,拍背安抚。 “县主,您莫要思虑过甚,奴婢们都按照您的吩咐布置下去了。兰姨娘和三姑娘的名声好不了。”知冬心疼她,连声抚慰。 夏姣姣本来就吊着命回来,偏偏还心有深仇大恨,在扬州修养也无法静心,每日谋划回来报仇大计。 慧极必伤,她这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差。跟阎王爷抢时间。 “不够,不够!”夏姣姣死死地抓住锦被,指甲都扎进了柔嫩的手心里也不自知。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阵嘈杂声。 知冬拧眉,腰一扭就掀帘子出去了。 “县主,三姑娘来了。奴婢说您在修养见不得人,她还是要进来!” 知冬清脆而高昂的声音传来,弄得在外面等着的夏倾脸色青白交加。就没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丫鬟,她即使真的有硬闯之嫌,但是丫鬟也不该说得这般直白。 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说,打扰了夏姣姣休息了。 “进来。” 夏倾脸上带笑,步履款款。走动之间裙摆轻飘,暗香浮动,端得是一副玉貌仙姿。 她瞧了一眼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憔悴不堪的夏姣姣,面露得色。 占着个嫡女和县主的名头又如何,只怕这残破的性命不够她享受这富贵。 “四妹妹,你总算回来了。我们五房就我们姐妹俩,你身子这么不好。我娘又……那该死的畜生不长眼,竟然让一家人的马车撞到了一起……”夏倾掏出了锦帕按在眼角,立刻眼眶就红了。 配上她帕子上翩翩欲飞的蝴蝶,简直我见犹怜。 “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面了,撞这一下反正也死不了。”夏姣姣自嘲地说了一句。 夏倾暗自咬牙,“我娘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就这么没了,爹爹心疼死了,一直守在左右。若不是我劝,他还不去休息呢!” 转而她又懊恼地捂住嘴巴,“瞧我说的,妹妹回府之后一直昏睡不醒,还没见到长辈吧!祖父和祖母最是慈和了,几位伯娘也好相处,姐妹们更是性子娇憨。你之后见到他们,就知道他们是多好的人了。” 夏姣姣不说话,就这么冷眼看着她。 “怎么了,好妹妹。你哪里不舒服吗?长辈们不是不疼你,只是怕你身子娇弱吹不得风。你之前被抬进侯府的时候,祖母还问来着,等过几日你身子好了能下床,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她肯定会疼你的!”夏倾摆出一副担忧的神色,将姐姐哄劝妹妹的耐心模样扮演得十分完善。 虽然她的心里乐开了花,她就是故意来这里刺激夏姣姣的。 回京又如何,府上没人欢迎她,县主又如何,长辈们不把她当小辈儿看待,夏姣姣就摆不起架子来。甚至以后那些下人都会踩她。 想到这里,夏倾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夏倾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夏姣姣张口吐出一口血来,恰好溅在了她新穿的玫红半臂上。 夏倾的脸都绿了,这是她最喜欢的新裙子,就等着穿来让夏姣姣嫉妒的。 半臂上那一朵朵绣制出来的梅花极其精致,好像是真的寒梅绽放一般。现在沾了血迹,一切都毁了。 “县主,县主。”知冬一把推开夏倾,立刻伸手到夏姣姣的鼻尖,泪水落下,尖叫着:“快请大夫,县主吐血要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挥舞小手绢,让我看到你们的热情。 预告:下章我们小彦彦酷炫的乳名就被爆出来了,希望你们喜欢~ 然后我们小彦彦真的不冷情哦,他内里热烫得根本招架不住!(我没有在讲黄色笑话,正经脸!!!) o(*////▽////*)q ☆、004 初次相见 夏侯府后院一阵兵荒马乱,夏姣姣没了呼吸要请大夫,几个丫鬟分头去给五爷和老夫人报信。 夏增正是气头上,如何肯请,甚至还在屋子里气急败坏地喝骂道:“丧门星,她怎么不咳死。” 倒是老夫人吃斋念佛,听到有人来报唬了一跳,立刻派人去请大夫。 “老夫人,好几家医馆的大夫都被请来了,没有用。”丫鬟急匆匆地进屋来,“回春堂的镇守大夫说,唯有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了!” 老夫人眼皮一跳,她坐在蒲团上,原本正默念着经文。此刻是一个字也不记得,她睁开眼,眸光冷厉。 “让人塞些银子给那几个大夫,哪怕下狠药也要救回来。不能去请太医,否则恐怕要惊动宫里的贵人。好容易才被娘娘安抚住了,不能功亏一篑。” 她的手上还缠着一圈佛珠,此刻却没心情捻了。 之前夏侯府两辆马车相撞,早就惊动了宫里的人。太医进府来,也主要是为了瞧瞧县主,兰姨娘则是顺便。当时太医查看夏姣姣的身子时,言明引起旧疾复发,但是县主求生意志坚强,不受到刺激根本不会有大碍。 现在去请太医来救县主,那就是表明夏侯府有人刺激到县主了。 真惹恼了宫里头的贵主子,夏侯府不会有好下场的。 七年前玉荣长公主的死,今上的确没有多追究,但是这件事情就像一把刀时时刻刻悬在夏侯府人的头顶。只要有一个不顺心,九五之尊的迁怒不是那么好安抚的。 “老夫人,没用。那些大夫都推辞走了,留都留不住。”丫鬟去而复返,脸上的神色都快哭出来了。 那些大夫都是望京非常出名的,对于世家大族这些事儿非常清楚。虽说偶尔有几位参与后宅阴私,但是夏姣姣乃是县主,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女。即使今上不管她了,还有太后呢,太后是她的亲外祖母,为了玉荣长公主的死,两年没有让今上踏进过寿康宫。 皇家血脉,再借他们多少胆子,再给多少金山银山,他们也不敢暗害。 这趟浑水不敢淌,也只有赶紧逃离了。 老夫人眉头一皱,那张刻板的脸上隐隐夹杂着几分怒火。 “小杂种为何要回京!当年怎么不死在池塘里,偏要时时刻刻让望京的人记起那件事。记得我们夏侯府欠了玉荣长公主一条命!”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抠出来,眼眸迸射着冷光,像是一把匕首刺过去。 跪在地上的丫鬟瑟瑟发抖,她的鼻尖充斥着幽幽的檀香,明明是个异常清净的佛堂。案上摆着慈悲为怀的观世音菩萨,但是日日供奉菩萨的信徒,老夫人却说出这样阴狠的话语。 老夫人重新捻起了佛珠,默念几句经文平息了怒火。 “我记得之前薛国公府的四爷给了她一瓶子药,吃了之后就好了。现在少不得要派人去走一趟请他来,五老爷在做什么?” “五老爷在休息。” 第4节 老夫人拧眉,“现在可不是他闹脾气的时候,让他亲自去薛国公府请人,顺便把他大嫂也请着一起去。如果薛四爷不愿意来,就让大夫人去跟薛国公夫人求求情。薛四爷再大的脾气,也得听从他娘的命令。” 丫鬟领了吩咐刚要退下,却被一旁的嬷嬷拦下了,“老夫人,前几日大夫人就求了您领着大姑娘去庙里烧香了,今儿还没回来呢。” 老夫人的怒火再一次涌上来了,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笑道:“好啊,一个两个都跟我耍心眼。她竟然还躲出去了。” “把库房里我寿宴上收到的玉观音带去薛国公府,送给国公夫人,让老五机灵点儿。别给我摆臭架子,国公府没人搭理他。” * 一处郁郁葱葱的竹林后,建着一座竹舍,走入其中就觉得沁凉一片,让人浑身通泰,似乎空气都夹杂着几分舒爽。 薛彦身着蓝衫倚靠在躺椅上,手边放着黄花梨木桌案,两位俏丽的婢女随侍左右。 一人沏茶,另一人吹箫。悠扬的箫声配上清幽的茶香,简直人间仙境。 薛彦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从俏婢手中接过茶盏。那紫衣丫鬟眉目含春,在他接茶的瞬间,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待他抬起头的时候,调皮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紫娆又淘气了,可是想挨打?”他抿着唇轻笑,眸光轻闪。 “四爷许久不回来,奴婢和姐姐可是日思夜想。好容易盼您回来一次,您就对着那片竹子瞧,又或者抱着带回来的那只黑猫。爷的心中可是一丁点儿都不曾想过奴?”紫娆嘴巴一撅,声音娇软,这么一撒娇让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薛彦放下茶盏,拉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就让她转了一圈坐到了腿上来。又对着吹箫的绿衣婢女道:“绿俏,你妹妹说得可对?你也想爷了?” 绿俏收了竹箫,面容清冷,“爷折煞奴婢了,紫娆不知分寸,还请您放过她。” 薛彦冲她抬起手掌,绿俏丝毫没犹豫,就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男人再次用力,她也坐到了膝上。 风景正好,茶香四溢,美人绕膝,当真是好一番至尊享受。 可惜美人只能看不能吃。薛彦的心情就略显抑郁了。 “花妹儿,花妹儿。”不待他继续调戏美婢,忽而竹林外就传来一道道呼唤声。 薛彦直接变了脸色,紫娆不由噗嗤一笑,待见到自家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立刻抬袖遮住嘴。就连绿俏都唇角轻扬,隐约带着笑意。 饶是听了无数次这个称呼,她们依然想笑。 是的,薛家妙手回春的四爷,乳名叫花妹儿。 这名字就是薛国公夫人取的,贱名好养活。 “娘,我都说很多次了,不要再叫我乳名。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我还活不活了。”待见得眼前穿红戴绿的妇人走到面前,薛彦终究还是有些暴躁地说出来。 薛国公夫人瞪眼,一屁股坐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拿起茶盏就灌了几大口,又呸呸地把茶叶吐出来。 “什么怪味儿。”她喝茶很豪爽,拿出锦帕擦嘴倒是秀气十足,“你长得再大,都是娘的花妹儿。” 薛彦几乎绷不住要呻/吟出声了,他再怎么好的涵养,到了他娘面前也要破功。 * 夏姣姣不知躺在床上多久了,她的意识一直昏昏沉沉,眼前始终是一片黑暗。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里承载了她所有的不幸和仇恨。 “姣姣,姣姣。娘说好了要给你生个弟弟保护你,可惜娘要食言了。”娇美妇人躺在她的怀里,肚子高耸,身下却是一滩血。 周围的人声嘈杂,似乎有大夫过来,要把她拉走。她却死都不放开妇人的手,这是她的娘亲,要给她生弟弟的娘亲。 “公主,用力啊。奴婢瞧见小少爷的头了,您用力啊。”似乎有人让妇人用力。 又有人要抱走她,说是产房血腥,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不等她嘶喊出声,她就感觉有人猛地推了她后背一把,在她往下栽的时候,周围的所有场景都变了。 娇美妇人不见了,周围的接生婆丫鬟也都消失了,她的眼前是一片池塘。 “噗通”一声,冰冷的池水灌入她的口鼻,她发间戴得雪白吊丧的绢花脱落了,就飘散在水面上。 她却一直往下沉,手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杏眼睁得大大的。 她想起先生前几日教的一个成语,现在来形容她正合时宜:死不瞑目。 “县主,县主,你该醒过来了。不然你的大仇也没人帮你报了。”耳边充斥着一道清冷而低沉的男声。 是谁在呼唤她? 她的房间里也不该有男人! 冰冷的池水退散,她的身体变轻上浮,黑暗逐渐散去,突如其来的光明似乎要刺瞎她的眼睛。 她睁开了眼,对上了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那人距离她很近,呼吸喷吐在她的脸上,带着隐隐的药香。 薛彦见她醒过来,剑眉轻挑,那双幽冷如点墨般的眸子也闪了闪。 “县主身子孱弱,对自己还是不要太狠。芷萝花虽能迷惑他人,也能迷惑自己。若有下回,兴许你就沉浸在噩梦之中,再也醒过不过来了。”薛彦放下衣袖,在知冬端过来的铜盆里,仔细将手洗了两遍。 夏姣姣的身体一僵,“你是谁?”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浑身都在戒备。 芷萝花配以其他药用,可以造成她身体上的衰败假象,她能瞒过那么多大夫就是用此法。 本以为无人知晓,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他看出来了。 “我?一个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的大夫而已,也是县主的救命恩人。”薛彦拿起布巾擦手,冲着她扯出一抹笑意。 夏姣姣的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落在了床边的一排花盆上,里面都种植着各个品种的花,娇艳欲滴。 薛彦冷笑,“人常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县主不仅不想着报恩,还想着杀人灭口吗?你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花,对我不管用。” 他背起药箱,扭过头戏谑地看着她:“不过如果是县主这样的小娇花来对付我,说不定我还能心软。” 夏姣姣轻呼一口气,这男人真是观察细微,连她的阴暗心思都猜得丝毫不差。 “多谢相救,如果你喜欢终日与我这副病体同床共枕,并且成亲时首先抬进你府里的不是拔步床,而是棺材板儿。那我不介意嫁与你。” 薛彦冷哼,抬脚就走。心里嘀咕:美人猛于虎,娇花成毒花,早知道不救了! 待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夏姣姣猛地沉下脸来,暗道:呸,不要脸的,忒不是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彦彦的乳名就是花妹儿,不知道有木有人猜到。哈哈哈哈 _(:3」∠)_彦彦是个有故事的boy,姣姣是个有故事的girl,他们俩的个性里都有偏执的一面。 所以以后不能祸害别人,只有凑在一起互相折磨,才会造福世界! 赶紧地说你们爱我,/(ㄒoㄒ)/寂寞的胖歌在呼唤小天使! ☆、005 观音再世 薛彦背着药箱出来,就见夏增等在外面。 他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隐去了,相反还有些紧绷感。 “薛四公子。”夏增对他非常客气。 夏增长了一张颇为俊朗的面庞,即使已过而立之年,仍然不减风姿。面白清瘦,浑身透着书生气,负手而立的时候,衣袖翻飞,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可惜他也只有一副皮囊可看了。 “县主身子不好,方才算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五老爷还是多关怀些,莫要再让她受到刺激。府上的其他姑娘能约束就约束,勿要乱了嫡庶纲常。”薛彦对他没什么好感,甩下这几句话就准备离开。 “四公子留步!”夏增的脸色突变,不过眼下顾不得生气。 “只是小姑娘家的玩闹罢了,倾儿也是关心亲妹妹。”夏增少不得要替疼爱的夏倾说上几句,踌躇片刻方道:“我知晓四公子不救治夏侯府之妾,但是兰儿她很有可能无法再有喜,事关我五房子嗣问题,劳烦四公子多走一趟。” 薛彦怒极反笑,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始终不知道分寸怎么拿捏。 “五老爷身体康健,定能有后。我说出去的话就一定做到,还是五老爷觉得薛某不救夏侯府之妾不够,要我以后自此不踏进夏侯府的大门,所有人都不用救了?” 夏增的面目扭曲,显然是心里憋着一股子滔天的怒火,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出去路,不肯再同他说一句话。 “薛某出了这侯府大门,恐怕宫中的贵人会宣召我入宫诊脉。到时候贵人问了我什么话,我都会据实相告,特别是有关于县主的,五老爷好自为之。”薛彦忽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等到薛彦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外,夏增才回过神来。他的双眼赤红,显然是被气得,但是在恼火的同时,他又控制不住的心慌。甚至等他迈开步子的时候,才发现风吹到身上冰凉,已经沁了一身的冷汗。 * 夏姣姣第二日就下床了,披衣坐在书桌前,拿着毛笔在认真写东西。 知冬原本心情不错,心想着都日头升起了县主还没叫人进去伺候,想必昨晚定是做了个好梦。结果等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夏姣姣瘦弱的腰板挺得笔直,手里拿着东西在看。 “县主,您这身子还没养好,怎么就下床了?大清早的开窗,衣裳也不好好穿,您就不怕冻着!”她怪叫一声,快步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替她穿衣裳。 夏姣姣昨晚睡得并不好,心里存着许多事情。 那些痛苦再次入梦来,可能是身在望京,感觉太过真实了,她连闭眼都不敢。 “我得加快进度了,否则这百年世家的夏侯府何时才能倒?”她轻叹一声,看着知冬着急得快要哭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 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身体哪有养好的时候,报完仇就算了了心愿,我也不用再拖着这副病体苟延残喘地活着,累人累己。到时候把你们几个都安排好好的,找个人嫁了。“ 知冬听她这么说,顿时就搂着她哭了起来,“县主你不许这么说,我要告诉林嬷嬷,你趁着她不在,总是说这些胡话,到时候让她罚你。” 见她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还把林嬷嬷都搬出来了,夏姣姣立刻举手投降。 “嬷嬷她们也该到了。” 似乎为了回应她说的话,话音刚落,就有只灰色的信鸽扑着翅膀落在了窗外,“咕咕”地叫个不停。 “真来了。”知冬喜滋滋地跑过去捉鸽子。 这种信鸽来往,白色的代表夏姣姣与他人通信的,灰色的则是他们自己人。 夏姣姣当年没了母亲,又遭人暗害,最后成功脱逃,去了自己的封地。一靠外祖母太后对她的维护和挂念,所以动手的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再来一次;二靠林嬷嬷忠心耿耿地守护。 这些年,她平安长大,并且将当年的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全部都是林嬷嬷的功劳。 “县主。”知冬将信笺递了过去。 夏姣姣认真地看了起来,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但是却写明了夏侯府几个主子们的动态。 她嗤笑一声,直接将那张信笺送到了红烛上,火舌一舔,就烧成了灰。 书桌上摆着几张字条,字条旁边都撒着几粒稻谷。 “把信鸽放上去,让这小家伙帮我选一选,第一个倒霉的人是谁。”夏姣姣的指尖戳了戳信鸽的红色小嘴,脸上带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第5节 知冬将怀里的信鸽放到桌上,那小家伙迈着爪子走了两步,就毫不客气地奔着一张字条上的稻谷而去。 夏姣姣将那张字条拿起来,上面的字迹极其娟秀,只是写字之人腕力不足看着有些绵软。 “大房?那就从这里入手吧。”她摸了摸信鸽的小脑袋,嘴角带出一丝讥诮的笑意。 夏姣姣原本已经写了回信,又觉得不妥,把知秋叫到身边来,“你出府去见嬷嬷,让她稍安勿躁。我一切都好,她待在府外方便行事,找几个人去折腾一下我的大伯娘。” * 老夫人坐在佛堂里,依然雷打不动地念诵经文,但是不过片刻功夫,她就停了下来。 “老大媳妇到哪儿了?不是说今日回来的呢,这都快到傍晚了,去门口瞧瞧。”她总是心神不宁,觉得要有事发生。 虽说之前大夫人躲出去,不招惹夏姣姣这个麻烦,但毕竟还是她长子的媳妇,而且还是侯府的侯夫人。 或许是她糟糕的想法应验了,出去探查情况的丫鬟很快就回来了,神色还十分慌张。 “老夫人,侯府的车驾被人拦了。大夫人和大姑娘没能赶得及回来,而且——”丫鬟似乎说不下去了,臊红了一张脸,低头不语。 老夫人拧眉,着急地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那些人都是地痞无赖,对着大夫人和大姑娘尽说一些淫/词艳/曲,带去的侍卫撵走了一波,又来一波。最后出动了京郊守卫,才稍微控制下来。只是当时车驾未走多远,去寺里烧香拜佛的人诸多,都瞧见了。” 老夫人听到这些,提起的那口气如何都咽不下。面色苍白,眸光狠戾。 “是谁,是谁!要如此坏我们夏侯府的名声!这些地痞无赖根本不可能去佛门重地,他们竟然当着那些人的面儿……”老夫人猛地摔了手中的珠串。 红线崩断,一个个圆润的佛珠散落满地,滴溜溜地滚个不停。 老夫人只觉得胸口一口闷气,喉头发甜,显然闷得气血上涌,堵在喉间。若是她再不平静下来,恐怕就要被气得生生吐血了。 夏侯府乃是百年世家,根基底蕴都不差,子弟本领也高强。若不然当年玉荣长公主也不会嫁给夏增了。 老夫人更是眼利果决的,几个儿媳妇在望京贵妇圈皆是一等一的。即使现在五房没有了主母,但是她另外两个嫡儿媳都出类拔萃,完全没有让人小瞧去。 其中要数长媳最为聪明沉稳,名声更是数一数二。 大夫人的美名在外,因她与望京诸多知名的庵堂和寺庙关系甚好,而且乐善好施。模样端庄秀美,脸形圆润,是出了名的福气相。曾有人说她是“观音转世”,她十分争气熟读经文,禅理佛心俱是面面俱到,世家女眷争相与她交好。 至于她所出的大姑娘夏心,更是从小得她真传,并且额头上一点赤红朱砂痣,与观音菩萨的如出一辙。这对母女俩越发的出名,当年夏侯府因为玉荣长公主之死而遭受千夫所指的时候,也多亏她们母女俩才得以喘息。 现如今因着大夫人时常被其他世家女眷请去走动,夏心在一众贵女中也是举重若轻,玉荣长公主的事情已经无人提起了。 但是这一切美梦似乎做到了头,该醒了。被人当做观音在世的母女俩,本该高高在上,圣洁不可玷污的,如今却让地痞无赖对着大肆用淫/词艳/曲侮辱。 可以想象,那个场面定是十分壮观。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们的笑话,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名声,一遭受到如此玷污,不知还剩几何。 “让人去找侯爷。”老夫人气血翻涌了数回,最终还是回归平静,她闭上眼睛,似乎甚是疲惫。 丫鬟迟疑道:“侯爷说不许打扰他,他在书房处理公文。” 老夫人冷笑,“每天下朝就往书房钻,并且闭门封院不让人进,等到第二日上朝才出来。后院都不愿意去,娇妻美妾一个都不稀罕。他糊弄鬼呢!”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她的声音都变得沙哑难听,似乎充血一般。 丫鬟皱缩了一下,老夫人冷声道:“告诉他,他的发妻长女被人如此欺侮,他可以不在乎。但是等她们的名声彻底毁掉的时候,他这侯爷也当到头了。” 丫鬟领命,急匆匆地离开。 老夫人看着满地的佛珠,幽幽叹息,像是忽然老了十岁一般。 “老夫人,您说究竟谁要下这样的狠手,而且还用如此手段?”一直默不作声的庄嬷嬷低声问了一句。 “无论是谁,他都是冲着毁我夏侯府根基来的。这时间太巧,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咳血的小杂种?”老夫人眸光一闪,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不等庄嬷嬷回话,她又自我否定了,“府上没人搭理她,她不可能知道大儿媳何时回府,也没机会接触外头的地痞无赖。只是这小杂种跟她娘一样是个瘟神,刚回望京,我们夏侯府就跟厄运连连。”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抱歉今天更新晚了,昨晚忘记放存稿箱了,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来更新~ 木有存稿,完□□奔,还有现言一起裸奔,这感觉舒爽得不得了_(:3」∠)_ 希望你们能多疼爱我/(ㄒoㄒ)/ ☆、006 罪不可恕 当晚夏侯府一直灯火通明,夏姣姣却早早地上床休息了。或许是因为今日刚整治了一番大房,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心情愉悦了许多,平时总是噩梦连连,今天却睡了个安稳觉。 甚至在梦中,她都瞧见了大房彻底衰败的下场。 对于夏侯府的诸多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往常总是高高在上、悲悯众生的侯夫人,下车的时候面色惨白,不知是被今日的阵仗给吓到了,还是想起名声被毁掉的后果。至于夏心更是眼眶泛红,我见犹怜,一双杏眼都哭成了核桃。 她自幼跟随在大夫人身边,出入寺院庵堂,与世家女眷走动,所见所听皆是高雅厅堂、颤音佛语,何时听过那些下流男人赤/裸/裸的侮辱。那种不堪污秽的字眼几乎让她招架不住,羞愤欲死。 夏姣姣大早上起来的时候,知冬就十分讨喜地将这事儿说了。 “全侯府的人都知道侯夫人和大姑娘的面色不好,侯爷更是气得踹了几个伺候人的窝心脚。往常奴婢瞧着那些泼皮无赖最是软骨头,见到官府吓得跟兔子见了狼一样。不过听人说,昨儿那几批折腾大夫人的,都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不惧侍卫和官府,甚至还追在马车后面。若不是侍卫机敏,好几个都把手从车窗里伸进去了,吓得她们尖叫连连。” 知冬嘴皮子利索,见夏姣姣起了兴致,更是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说得跟你亲眼瞧见似的。”夏姣姣坐在铜镜前,难得的精神不错,横了她一眼。“望京的地痞无赖自然不成气候,不过我让林嬷嬷找的是四散街头的乞丐,发些衣裳沐浴干净,再用食物银钱做饵,自然效果好。” 得了这个眼神,知冬倒像是受到莫大的鼓励一般,脸上略带得色,“县主好谋略!可惜奴婢没当场瞧见,若是真在寺门外,定要带头拍手称庆!” 在乞丐的眼中,有时候食物和银钱比生命还重要。况且这些人没有任何背景,基本上也没人在意。等事后结了账,再让他们穿回破衣烂衫,头脸用黑灰一抹,那些官府再想找人也是难于登天。简直事半功倍! 说完这几句,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轻叹道:“世人皆为名利来。昨儿晚上侯夫人和大姑娘回府,奴婢还去凑了回热闹。看着大姑娘那样儿,奴婢都感觉她回去就要吊死在屋里了。” 夏姣姣轻笑:“你竟然还会说这大道理了。那些围观者不会管她们是否被人陷害,又有多无辜,只要有热闹看,就恨不得把消息四散开。不过她不值得同情,这都是报应。”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调变得极其低沉,眉眼间闪过几分狠戾。 知冬也变得沉默了,她也就是感慨那么一句。其实对于大房的处境,她恨不得放鞭炮庆贺了。 这位侯夫人从当姑娘的时候就素有贤名,嫁进夏侯府更上一步,里里外外都是夸赞她的。不过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嫉妒玉荣长公主。与长公主同为妯娌,就注定她失去了原有的光环,女眷聚会自然而然别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长公主的身上,对她肯定不如长公主。 正是这么点儿差别对待,让侯夫人心存歹念,玉荣长公主的坏脾气,妒妇、毒妇等名声未尝没有她的功劳。 是的,玉荣长公主在闺阁之间的名声很不好。 而夏心也沿袭了她亲娘的特点,看着比谁都好,但是嫉妒之心却极为可怕,从小就能看出来。夏姣姣身为有封地的县主,自是从小就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夏心明里暗里没少使绊子。至于七岁那年丧母之后,她又不幸落水,其中少不了夏心的参与。 “县主,您莫要多想。”知冬看着夏姣姣的脸色又有些不好,暗自懊恼自己话多。 好容易有开心的事情,却又牵扯起县主的伤疤来。可以这么说,玉荣长公主一尸两命,夏侯府几乎所有人的身上都背着罪孽。而夏姣姣这次回来,就是来索命的。 “这世上大多数都是小人得志,娘承受了那么多,她死了却没人记得她的好。而且她的死,几乎全部都是由身边之人一手策划的,想她快意恩仇一辈子,竟然落得那样的下场,虎落平阳被犬欺,带得子嗣都受累。这么多年了,老天有眼让我有机会来磋磨他们……” 夏姣姣似乎魔怔了一般,陷入了一片低声的呢喃之中。 * “太后娘娘来了懿旨,还请府上女眷来接旨。”尖细刺耳的嗓音在厅堂内响起。 大夫人此刻强撑着一张笑脸接待,这位公公正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韦公公。平日难得一见,今儿传旨竟然要他亲自跑一趟,天知道韦公公都是当上寿康宫总领太监的人了,多少年不出宫办这跑腿的差事儿。但是这回过来,而且言明要府上所有女眷都过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韦公公稍待,这就让人去通传。”大夫人脸色还有些苍白,她昨日刚受了磋磨,已经准备躲在府中不出门,没想到第二日就要来接待宫中之人。 韦公公也不坐,就站在那里,随意瞥了一眼她,“太后娘娘让咱家问一问夏侯夫人,究竟是怎么招惹了那些地痞无赖?” 大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玉荣长公主死后,夏侯府已经成为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夏侯府在后宫里有娘娘得宠,今上又是态度不明,后宫不得干政,太后也顶多对她们女眷发发脾气。 “公公有所不知,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我与小女一向都是出入佛门重地,哪里会惹上那些人。韦公公,您可得帮着我们在太后娘娘美言几句。”大夫人不敢怠慢,边说边掏出荷包来小心翼翼地塞进他的手中。 太监来传旨,用银钱打点这几乎是默认的规矩。 之前知道这次是韦公公过来,大夫人塞了一张大额银票进去才算稍微安心。 韦公公轻哼一声,没有应承,但是收银子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对于他这样油盐不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态度,大夫人也唯有忍着。 这些上了年纪爬上高位的太监,哪一个不是人精,通常不会得罪权贵。但是韦公公敢如此不给她脸面,显然是来自太后授意。 很快大房、三房和五房的女眷基本上都到了,连老夫人也换了一身衣裳来到前厅。夏侯府只留了三位嫡房在府中,其余的庶子都被老夫人打发了。 “韦公公,县主身子不好,可能来得慢一点儿。”大夫人凑上前去轻声说了两句,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 韦公公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太后让咱家问清楚了,县主是住在哪所院子啊?若是太远一定要用轿子抬着,若是夏侯府没有好屋子给她住了,索性就接进宫里去。没人疼她啊,自有太后疼。” 他的话音刚落,厅堂里就猛地寂静了一下,大夫人连连蹙眉。 被称为观音转世的她,已经许久没体会到这种憋屈感了。 “县主,您来了。”韦公公听得外面人通传,拿着懿旨就出去迎接了,弄得一屋子女眷面面相觑,眼神中都带着几分不自在。 对她们不冷不热的韦公公,面对夏姣姣整个人都换了一副嘴脸,热情得不像话。 “太后娘娘知道您身子不好,特意说了地上凉,您坐在椅子上听旨便可。”韦公公等着夏姣姣坐踏实了,才轻咳了一声。 拿着懿旨走到厅堂中央,那一屋子女眷包括老夫人全部跪了下来,唯有夏姣姣坐在高椅上,低垂着眼睑看向她们。 众人的脸色可谓难堪异常,老夫人扯着手腕上新戴的佛珠串,脸色晦暗不明。 在这道懿旨之下,她这个祖母都要下跪,夏姣姣那个晚辈却公然地坐在那里,看着所有人跪下。太后这举动分明就是踩她们脸面,她甚至都不敢偏头却瞥一眼,生怕看到那个小杂种高高在上的模样,她要生生地气吐血。 “玉荣近日频繁托梦于哀家,言明有人欺侮姣姣。哀家辗转反侧,不能安眠。昌乐县主乃哀家亲外孙女,自幼缠绵病榻,千金之躯,理应众人皆让之。夏侯府五房庶女夏倾,以下犯上,以大欺小,害县主吐血晕厥,罪不可恕。夏侯府全府未曾对其惩罚,管教不严,不堪为百年世家。哀家甚忧之,传昌乐县主进宫——” 韦公公扬高了嗓音,将这道懿旨读得抑扬顿挫,振聋发聩。 他的话音落下,厅堂之内寂静无声,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主子们几乎皆是脸色苍白如纸,被点到名的夏倾更是抖得跟糠筛似的,恨不能立刻晕过去作罢。 她肠子都悔青了,只不过去夏姣姣面前炫耀几句,她就得来太后的一道特地骂她的懿旨。 “罪无可恕”这四个字几乎把她打入地狱一般,难道就为了几句话,她就要死了吗? 夏姣姣轻轻扯着嘴角微笑,若不是碍于韦公公还在,她定要当着夏侯府女眷们的面儿,大笑特笑。 “昌平接旨,谢太后娘娘做主!”她从椅子上站起,一步步走到韦公公的面前,恭敬地将懿旨接下。 这个世上,唯一让她感念亲情的,也只有她的外祖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被锁在小黑屋里一直没出来_(:3」∠)_ 大家好冷淡,嘤嘤/(ㄒoㄒ)/ ☆、007 觐见太后 第6节 夏姣姣乘着宫里来的轿撵离开了夏侯府,一路上韦公公一直在嘘寒问暖,也把太后娘娘对她的担忧表达得一清二楚。 至于夏侯府则是彻底乱套了,他们人刚走,夏倾就开始嚎啕大哭,跪求老夫人救她。 老夫人眉头紧蹙,她气得太狠了,手上力气没控制住,刚戴了没几日的佛珠串再次崩断了红绳,散落一地。 她能有什么办法,莫说世家大族了,就连小门小户嫡庶之间都有争斗,哪有这样下懿旨管人家家务事儿的。但是太后偏偏做出来了,还把他们整个夏侯府都奚落了一顿。 “县主,太后在宫中等您许久了,您刚回京的时候,她就想派人去接您。没想到马车相撞,后来等您醒了,又有那些宵小之辈,太后就一直被劝着。”韦公公没敢上来扶着她,只是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前头领路。 太后很显然把她安排得十分妥当,她几乎没有走什么路,全部都是轿撵,只是到了寿康宫的范围,才被搀扶下来。 “县主。”一道殷切的呼唤声传来,就见一位嬷嬷翘首以盼,看到她的身影快步走上前来,猛地拉住了她的手。 夏姣姣微怔,眼前的嬷嬷正是一直伺候太后的徐嬷嬷,她微微俯身,“嬷嬷。” “老奴失态了,看见您就顾不得规矩了。快随老奴进来吧,太后娘娘在内殿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徐嬷嬷擦了擦泛红的眼眶,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今上是个大孝子,太后住的寿康宫更是雍容华贵。听说若不是太后三令五申不要太过铺张浪费,兴许这里要比现在更为夸张。 之前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她就瞧见满眼的好风景。待走进殿中,更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多宝阁里的摆设每一样挑出来都是世间少有,殿中坐着一位老者,看见夏姣姣的身影,立刻要站起身来,但是兴许由于太过激动,她的身子竟是摇晃了两下。 左右伺候的宫女上前扶住她,以免太后摔倒。 “外祖母。”夏姣姣看着太后苍老的容颜,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断了,连忙冲过去。 太后一把搂住她,直接开始痛哭,“姣姣,哀家的姣姣啊。” 夏姣姣七岁离开望京的时候,太后还是保养得尚好,一根银丝都没有。虽说当时玉荣长公主的死让她变得憔悴些,但是还算康健。如今她再回望京,就发现那个会把她抱在怀中舍不得撒手的外祖母,已经老了。 甚至老得不像样子了。 头发花白,脸上纹路甚深,明明依然在这深宫中,婢女成群,锦衣玉食。但是她的状态很不好,像是这七年日日夜夜都在饱经风霜一般。 “姣姣,外祖母对不起你娘啊。说好了要照顾你,你却受了这么多的苦……”太后情绪太过激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用手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在自我惩罚一般。 夏姣姣吓了一跳,连忙拍着她的背轻哄,自己也不敢哭了。 “太后,太后!”没想到老人家没撑住,直接晕过去了。 吓得一众伺候的人手忙脚乱,夏姣姣也愣住了。 “快把薛四爷开的药拿过来。”幸好徐嬷嬷还算镇定,喂下一颗药丸,太后才算是稳定下来,慢慢地睁开眼来。 祖孙俩见面,自然是有诸多话要说。 太后不能把她抱在腿上了,但是一直握着她的手,好似生怕有谁跟她抢似的。 “姣姣,你跟玉荣长得很像。外祖母一见你,就想起我那苦命的姑娘。你放心,你进京之后再也不用受罪了,就住进宫里来,待在外祖母身边。让你舅舅给你抬公主的身份,给你划封地选夫婿,望京的好男儿皆由你挑。但是别像你娘一样,挑错了人……” 太后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像是确认她在不在一般。 夏姣姣的眸光闪了闪,她没有接话。 太后这番话说出来,只是情绪激动之下的产物,实现的可能性很低。 她还是要回去夏侯府的,否则那里的仇人如何收拾。她也不会要公主的名号,自从今上对于母亲的死轻拿轻放之后,她对这位皇舅舅,就一直心存芥蒂。 太后也不敢惹夏姣姣哭太久,毕竟祖孙俩身子都不好,吩咐人领她进去休息。 “太后,今上在外面等着,说是想来瞧一瞧县主。” 太后的面色微沉,冷声道:“县主刚进宫,自然是要休息。七年前不晓得关心,现在来做什么!” 殿内的人听到太后如此说,都是噤若寒蝉。 玉荣长公主刚死那会子,太后与今上的关系直接从母慈子孝,变得冷僵异常。连续两年,太后当着他们这些宫人的面儿,恨不得把今上的脸面往地上踩。也不许今上踏足寿康宫,更是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 后来关系好容易缓和了,这回见到县主,夏姣姣那副面色苍白羸弱不堪的模样,再次把太后心中对长女之死的痛苦和哀怨全部勾了出来,所以对今上也没好脸色了。 见太后发脾气,其他宫人都不敢说话,唯有徐嬷嬷觉得不妥,上来劝阻,“太后,县主年纪还小,恐怕不懂这其中弯弯绕绕。今上想来也有自己的苦衷,您得让他们甥舅关系亲密,以后县主还要仰仗今上照顾。若是让县主听见了,恐怕心中留下疙瘩,长公主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 太后皱着眉,眼眶又红了。 “他有何苦衷,他有何苦衷!我的玉荣好生命苦,哀家当年若不是生了龙凤胎,而是一对男胎该有多好!” 徐嬷嬷脸色急变,不由扬高了声音,“太后!”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也知道方才说多了,环顾四周厉声道:“县主年纪小,哀家把她捧在手心里。若是让我知道有谁在她面前乱嚼舌根子或者给她气受,哀家定是不饶的。” “去跟今上说,哀家乏了与昌乐一起休息了,待晚上一起来用膳吧。”她缓和了口气叮嘱几句。 夏姣姣的确很疲惫,几乎倒在榻上就睡了。外殿发生的一切她都不得而知,但是即便亲耳听见了,她也只会冷笑两声。 所有人都当她是孩子,一无是处的病秧子,又或者是等死的短命鬼。 实际上她母亲离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当孩子的权利了。至于这一身病痛,她不仅不痛恨,反而要感激。正因为她时而咳血,才让人遗忘了她。 遗忘了她是玉荣长公主的亲生女,自然有玉荣长公主的风姿和傲骨。 或许是回到了母亲成长的地方,夏姣姣竟然没有做恶梦,相反她见到母亲回到了她的身边,一直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轻柔地给她讲故事。 这个故事是一对龙凤胎姐弟之间的温馨互动。 这对姐弟十分幸运,生于帝王之家,又何其不幸,为了皇位而战。 姐姐自幼聪慧异常,而且性格坚韧,她的父皇非常宠爱她。亲自辅导她读书写字,骑马射箭,曾数度对人云,可惜玉荣不为男儿身,否则这整个天下都是她的! 弟弟虽然不爱说话,但却是个小粘人精,最喜欢跟着姐姐后面当跟屁虫。 他们慢慢长大的时候,父皇衰老,其他的兄弟姐妹要去抢一个非常大的金元宝。龙凤胎姐弟最先受到攻击,因为他们都是今上宠爱的子女,为了让自己活着,只有变得强大。 弟弟娶妻生子了,并且在姐弟俩齐心合力的情况下,终于抢得了金元宝,姐姐后来也嫁人了,大家都迎来了幸福的未来。 夏姣姣听见四五岁的自己用稚嫩的声音问道:“那金元宝只有一个,给谁了啊?姐姐那么厉害,是不是给了姐姐,那弟弟好可怜!” 娇美的妇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她的掌心特别温软,虽然有些薄茧,但是这个动作温柔得让夏姣姣想要流泪。 “不是,姐姐那么疼爱弟弟,自然给了他。” “那姐姐呢?” 妇人微笑:“弟弟会保护姐姐。娘亲以后也给你生个弟弟保护你。” “姐姐有孩子吗?” “有,她有一个全天下最聪明最可爱最漂亮的小仙女当她的女儿。” “比我还聪明还可爱还漂亮吗?” 妇人没有回答,只是轻柔地笑着,将她抱在怀里重重地亲了一口。摇晃着她,轻哼着舒缓的曲调哄她入睡。 夏姣姣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泪水滑过眼角直接落在了玉枕上,晶莹剔透得像是她幼时爱玩的琉璃石一样,闪亮耀眼。 儿时的自己只觉得这个故事好笑,娘亲就是为了哄骗她喜欢弟弟,这样等弟弟生出来了,她就会保护他。像娘亲讲的那个故事一样,姐弟俩感情很好。 她从小就想法特别多,还人小鬼大的有些小心眼。对于弟弟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很高兴自己可以有个听话的跟屁虫了。 但是后来她慢慢长大了,才明白过来。母亲讲的故事不是无中生有,故事里的姐姐就是母亲,弟弟是她的皇舅舅,至于那个谁都爱抢的金元宝则是皇位。 “姣姣,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哭了?外祖母抱抱,坏东西都飞走了!” 她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充斥着幽幽的果香,让她想起母亲身上的味道,就连哄她的话都一模一样。 夏姣姣轻眯着眼,在殿外看到一双黑色长靴,上面绣有五爪金龙。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是姐姐啊,只是成亲晚,后面会提到,属于超级大龄女郎了。 妞们不用着急哈,谜底会慢慢揭开哒~还有下章花妹儿出场,绝壁连续几张大互动,并且开始命运纠葛! 然后是每天例行呼唤你们对我的爱_(:3」∠)_ 小天使们,爱我啊啊啊~ ☆、008 再次见面 祖孙俩收拾好出来的时候,九五之尊已经坐在殿内,那身明黄色的龙袍极其耀眼。 夏姣姣立刻俯身行礼,她的规矩是林嬷嬷教的,自然挑不出一丁点儿错处来。 “姣姣长大了,你小时候皇姐总担心吃太多长成个小胖丫头,现在变漂亮了。”威严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只是提起“皇姐”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有所缓和。 夏姣姣轻抿着嘴唇微笑,她的脸色依然不好看,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旁边有两个小太监在试菜,今上的动作一板一眼,并没有特别的喜好。他对夏姣姣倒是颇为关心,时常让人夹菜给她吃。 “这个酒酿丸子皇姐生前最爱吃,朕记得你也是爱吃的。”今上扭头对她说了一句,语气温和。扭头对内侍吩咐道:“给县主盛一碗。” 夏姣姣依然微笑,今上让人盛来的东西,她自然不会拒绝,一碗酒酿丸子全部吃下了。 她眸光微闪,下意识地瞧了一眼今上。九五之尊那双与她很像的眼睛直直地扫过来。她咽下最后一口丸子,嗓子眼儿有些发痒,脸上的笑意却越发乖巧,“真甜!” “多谢皇舅舅,皇舅舅果然记得姣姣爱吃什么。”夏姣姣用了一小碗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活泼了许多。 她不再像原来那般拘谨,不过一碗酒酿丸子,就让甥舅俩的关系拉近了许多,似乎像小时候一样亲昵。 “姣姣此次过来,可是带了礼物送给外祖母和皇舅舅的。”夏姣姣有些迫不及待,不等这顿饭吃完,就小心翼翼地从衣袖里摸出两个香囊来。 太后的香囊上是一只可爱的小猴子,今上的则是一只黄毛小鸡,看着甚是可爱。童真童趣的,针脚倒是细密。 “哎呦,鬼机灵的小丫头,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呢!”太后连忙把那个小猴子香囊拿了过去,仔细打量了一番。 旁边的徐嬷嬷也走近了几步凑趣,“县主这绣活不错,图案也讨喜。” 香囊上绣的都是他们二人的属相,因为玉荣长公主在刺绣方面几乎没什么天赋,也不喜欢学。为此夏姣姣小时候,太后和今上曾逗她玩儿,让她刺绣,她当时人小脾气倒大,当时就放下豪言壮语,长大了一定要给外祖母和皇舅舅一人绣一个香囊。 “那是当然,母亲去后,姣姣在这世上的亲人已经不多了。这么多年多亏了外祖母和皇舅舅垂怜,姣姣没什么别的本事儿,身子又不好,只有拿针的力气了。”她欢欢喜喜的样子,倒是一点伤感都没有,显然是习惯了自己的状态。 太后难免又心疼起来,夏姣姣立刻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外祖母不喜欢吗?姣姣绣了好久,手上都被扎了好几针。” “喜欢喜欢,只要是姣姣做的,哀家都喜欢。”太后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今上在太后的瞪视下,将香囊收了起来。 夏姣姣似乎真的放松了下来,胆子也变大了,哪怕跟今上也是有说有笑。那调皮的小模样让太后心里痒得很,恨不得把这小姑娘搂进怀里狠狠地揉两把。 今上的面色比平日要缓和得多,仿佛又回到了夏姣姣幼时,所有的长辈都疼爱她。 太后的眼睛有些湿润,心里默念:玉荣,你看到了吗?姣姣会幸福的。 第7节 “咳咳,咳咳——” 只是好景不长,夏姣姣忽然开始咳嗽起来,原本有说有笑脸色发红的可爱模样也消失了,整个人变得苍白无力。 “姣姣,你怎么了?”太后被唬了一跳,立刻起身想去搀扶她。 夏姣姣扯着嘴角轻笑,却是比哭还难看,“我没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看到鲜血从她的嘴里喷出来,太后脸色突变,立刻着急地叫人传太医。 今上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停在她的脸上,最终挥了挥手,“朕之前召薛家四郎入府,这会子应该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领着薛彦进来。 薛彦今日一身银灰色锦衣,上面用银线绣着富贵锦绣,外罩白色薄纱,腰束玉带。走路带风,好一副翩翩俏公子的模样。 “草民——”他作势要拜,却被今上拦住了。 “行了,来帮县主瞧瞧。朕听说之前县主吐血两回都是你给看好的。” 夏姣姣一身嫩黄裙衫,如今胸口处已经浸满了艳红色的血。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也从嘴角蜿蜒着一条血迹。 薛彦拧眉,瞥了一眼吐血不止的夏姣姣,心里也颇为纳罕:他每回见到这小姑娘,不是在吐血就是在昏迷,怎么到现在还活着? 夏姣姣更是不满,她每次见他的时候,这厮都是一副谪仙出尘的状态,而自己狼狈异常。 “还请县主移步床上躺平。” 几个宫女七手八脚地走上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了床上。 薛彦净手之后替她诊脉,没想到这一折腾,夏姣姣好容易止住的咳嗽又开始了,当然咳血也是少不得的。 他找来一块布巾,轻轻垫在她的脖颈处。布巾在她的胸口展开,夏姣姣这个时候倒是异常敏感,甚至连他的指尖轻蹭到了她的胸,都能感觉到。 薛彦这个动作十分熟练,有时候他替老者或者幼儿诊脉时,时常会遇见呕吐的场景,所以在他的眼中诊脉的时候不分男女。但是县主此刻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神色不快。 “对不住,患者不分男女老少。”他追加了一句,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 只有跟他对视的夏姣姣,看出了他眸中闪过的一丝戏谑。 他分明在嘲笑她! 有什么好笑的,虽然没有正面摸到她的胸,但这种亲昵的举动不能让宫女来代劳吗?还非要他亲自来做,就算她不过十四岁,又因为病体缠身发育缓慢,胸脯不算很挺,但她也是个女子! 薛彦继续诊脉,他皱着眉头在认真地辨别着什么。殿内几乎大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安静得好似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昌乐这是怎么了?刚进宫的时候,哀家见她气色还好。”太后一直等他诊完脉,才轻声询问了一句。 若不是夏姣姣的气色还不错,太后也不敢让人把她抬进宫里来,就怕还没见到她面儿,反而被折腾地死在了半路上。 薛彦沉思了片刻,低声道:“县主之前在夏侯府修养得还算不错,若无人刺激是可以调养的。至于宫中,恐怕是因处处想起玉荣长公主,心中忧思难解,遂一时迷了心吐血导致的。” 他的话音刚落,太后就直皱眉头,“哀家原本还想留昌乐在宫中小住,看样子这回是不行了。” 夏姣姣的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她一把抓住了薛彦的手腕,暗暗用力。 “是啊,外祖母,薛家四爷乃是妙手回春、医者仁心。我之前两回都是靠他才捡回了一条命来,他的话是不会错的。”她急速咳喘着,眼看又要吐血却忍住了,只不过她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甚至还用上了指甲。 薛彦拧眉吃痛,小丫头,爪子还挺利。 * 今上领着薛彦回了龙乾宫,九五之尊的面色不是很好,丝毫不见之前亲和慈祥的模样。 “依你之见,那丫头是真咳血还是假的?” 薛彦低头,“县主体内气血翻涌,似有活血之物引其咳嗽吐血。” 今上颔首,转而开始表扬他,“不愧是你爹的儿子,有乃父风范。你大哥也没白推举你一回,这些年在外四处游医,见识也涨了不少。在太医院挂个职吧,朕知晓你性子不喜约束,只是每五日去给县主诊诊脉。那丫头朕就交给你了。” “微臣领旨。” “今日你的表现朕很满意,原本还要找别的法子让那丫头出宫,你那么一说倒是替朕省了不少麻烦。待会子朕会派人去薛国公府赏赐,到时候你就等着领赏吧。” 薛彦毕恭毕敬,“多谢今上没有怪罪微臣善作主张。” 龙椅上的男人摆了摆手,忽然感觉到衣袖里的东西,不由蹙了蹙眉。顺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香囊,直接丢到了桌上。 薛彦已经准备要告辞了,他下意识地抬头,鬼使神差地仔细瞧了一眼那香囊。明黄色的小鸡绣在上面活灵活现,足见绣工精致,一看便知出自闺阁女子之手。 只是那小鸡有一双赤红色的红豆眼,像是滴了血一般。 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你还喜欢这种小玩意儿?朕待会儿让尚服局最好的绣娘给你做几个,这个就不能给你了,虽说朕不甚喜欢,但毕竟是姣丫头的一片心意,太后到时候若是提起来,朕拿不出来可就要惨了。”今上现在的心情由阴转晴,还顺口调侃了几句。 薛彦露出一抹笑容,连忙低下头,脑子飞速盘算着。想起方才吐血不止的夏姣姣,告辞的话到了嘴边又换了个说法,“虽说大哥一向刚正不阿,举贤不避亲,但是想来微臣年纪尚轻,若是如此去了太医院,只怕难以服众。不如今上让微臣帮您诊脉,就当考验微臣的本事儿。” 今上敲了敲龙椅的把手,忽而爆发出一阵大笑,“你这性子还真是跟你大哥说得一模一样,经常会做些失礼的事情。也罢,朕就给你当一回挡箭牌。” 得到今上的认可,薛彦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入宫之前,他的嫡长兄就曾告诫过他:当今圣上喜怒无常、猜忌多疑,而且手段狠辣,是一个将帝王术玩儿得很溜的人。能不说话就闭嘴,能不动作就保持僵硬。 可惜第一次见今上,他就铤而走险了,还为了一个刚刚用手狠掐他的平胸小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面其实埋了两个比较明显的伏笔,下章就用上了,妞们可以猜一猜哒~ ☆、009 轻/薄县主 “今上,您的身体尚算康健。只是太过疲惫,恐有失眠之兆。这是微臣调的易睡香包,必要时刻放在枕下熏一熏,会有奇效。只不过里头放了几位香料味道比较大,刚开始会觉得略有刺鼻。”薛彦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纱裹着的香包,里头的放得药材隐约可见。 正如他所说,刚拿出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不过九五之尊倒是没怪罪他,随手丢到了桌上小鸡香囊的旁边。 “行了,知道你的本事大。若真有奇效,朕重重有赏。”今上挥了挥手,总算开始撵人了。 薛彦不再耽搁,立刻行礼退下。 等他的背影消失之后,今上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桌上并排而放的两个香包,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眸色微沉。 “去太医院传李院判过来,真有些头晕。” 立刻就有太监得了吩咐出去请人,今上伸手捏了捏眉头,让自己整个人稍微放松些。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那个香囊上小鸡如血般的红豆眼,似乎沾染了什么克制它的东西,血色稍微退了些。 薛彦快步出了宫,他坐到马车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撩起衣袖探查自己的手腕。只见雪白的手腕上,赫然有几道抓痕,还有清晰的指甲印。红通通的一圈,显示了罪魁祸首当初用力甚猛,指印都能瞧见。 “小丫头,脾气还挺大。”他轻哼了一声,半路让车夫换了个方向。 * 有了薛彦那几句话,夏姣姣并没有在宫中多留,稍微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被太后让人伺候着送出了宫。 夏姣姣捂着胸口,面色虽苍白无力,甚至嘴唇发青,但是眼眸却亮得吓人。 马车摇晃地行驶在路上,她窝在柔软的锦被之中,孱弱不堪。但是任谁瞧见她脸上那副幽冷的表情,以及坚韧的眼神,都不敢小瞧了她。 “县主,您没事儿吧?”知冬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方才进宫她并没有跟着,此刻瞧见她出来之后,比进去之前脸色要更加难看,不由内心担忧。 皇宫里不是有疼爱县主的太后娘娘么,为何县主的病情反而加重,难道是有人当着太后的面儿折腾县主。 知冬不敢多想,县主一向不是吃亏的主儿,但是现在却变成这样,八成那个人就是宫里最高贵的主子了。 幸好很快就夏侯府了,早就有门人在等着了,见到这马车,正门大敞迎接县主。太后训斥的懿旨都直接到了侯府里,再无人敢轻慢她,甚至巴不得把她当个宝供着。 “县主,薛家四爷已经在府中等着您了。”自有丫鬟在马车外面通报了一声。 夏姣姣面色一变,她现在非常不想见到那个男人,眉头一拧:“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打发他走!” 她的心里是有怒气的,在宫中发生的一切,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她为何忽然咳血,恐怕当时除了太后还被蒙在鼓里,其余的人都清楚。 那丫鬟是老夫人身边得宠的,听见她毫不客气地甩出这句话来,神色微怔,明显没想到县主竟然如此不给面子。整个夏侯府都知道薛四爷是县主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救了两次。并且头一次的时候,薛四爷主动说出“不救夏侯府之妾”这种话,足以见得请他出山诊脉有多么的困难。 夏姣姣此举落在丫鬟的眼中,无异于不识抬举。 “奴婢去通传,老夫人说您先休息,不要太关心其它。侯府就是您的家。”这丫鬟还是很有眼色的,虽觉得夏姣姣说话不妥,但是却没有反驳的意思。 夏姣姣身子虚弱,连路基本上都不能走了,早有小轿子停在旁边,知冬伺候她上轿。 直等到了自己的地盘,她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一趟皇宫去了有利有弊,至少夏侯府的人不敢再对她如何了,但是她这身子拖累得更加糟糕,不知道哪日晨起她的身体就彻底冷了,成了一具尸体。 就在她累得要睡着的时候,知冬悄悄走过来,轻声道:“县主,薛四爷已经到了。他说今上有口谕让他来的,您如果不见他,就是抗旨不尊。” 夏姣姣的脑袋昏昏沉沉,意识模糊,但是听到他把今上给搬了出来,也只能暗咬着牙让他进来。 薛彦还是那一身银灰色的锦衣,显然他连薛国公府都没回就直接来了这里。 “县主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他将药箱放下,凑近了瞧上几眼,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县主若是不想那么快地用上你的嫁妆棺材板儿,就应该让大夫给你诊脉,而不是拒绝。” 显然方才夏姣姣对丫鬟说的话,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夏姣姣冷笑:“我的气色好不好,神医薛四爷不是最该清楚吗?还跟外祖母说我是太过思念母亲,所以不能住宫里。你怎么不说母亲思念我,要我直接去阴曹地府呢?” 她的情绪不稳,薛彦还有脸主动提起宫中发生的事情,她觉得一口血哽在嗓子眼儿里,真想对着他那张英气俊朗的脸喷出去。 薛彦弹了弹锦衣上不存在的灰尘,依然是满脸自在的笑容:“我听不懂县主在说什么。” 夏姣姣暗自咬牙,冲他招手:“你来,我告诉你我在说什么。” 看着薛彦没有立刻过来,她轻嘲道:“薛四爷不会是怕了我这个活死人吧?” 薛彦眸光一闪,神色淡然而自信:“我一直坚信县主是死不了——” 他走近了几步,凑到床边。甚至俯下/身,和夏姣姣贴得很近。 夏姣姣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眼眸中恶意的笑容,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令她讨厌,甚至他说话的时候贴近,连呼吸出来的热气都喷在她的脸上。她浑身紧绷,面色阴沉,忽而勾唇一笑。 薛彦正诧异她为何有这样的变化,就见面前与他几乎脸贴脸的姑娘樱唇轻启,她唇上香甜的口脂气息,慢慢地飘过来,让他一阵恍惚。紧接着就见到一口血喷了出来,直冲着他的脸。 薛彦大惊,连忙后撤却已来不及,嘴唇上传来一阵湿滑的触感,腥甜味直冲鼻尖。 夏姣姣咯咯笑出声来,她终于把她想做的做了。可惜薛彦躲得快,不能喷他满脸血,但是他的嘴唇到下巴都沾满了她的鲜血,心里涌出一阵诡异的舒爽感。 站在一旁伺候的知冬已经完全惊呆了,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县主虽然脾性乖张,但是也没到这个程度啊,往人家爷们儿的脸上喷血。还是救了她两回的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第8节 薛彦觉得他连话都不能说了,因为他只要一张嘴,就能感到鲜血顺着唇缝,争先恐后地进来,舌尖甚至都尝到了一丝腥甜味儿。 “薛四爷,我只是个柔弱的病人,你不会想杀人灭口吧?”夏姣姣止了笑声,讥诮地看着他:“英明神武的今上可是让你负责治好我的,你应该是忠诚听话的好臣子吧?” 她极尽嘲讽之能,薛彦觉得自己要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了。 眼前的姑娘还没及笄,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女子要难搞。她眉眼弯弯,唇角勾起,眸光亮得吓人,怎么看怎么让他恼怒。 他猛地抓住了夏姣姣的手腕,不等她反应过来,整张脸就冲着她压下去。 夏姣姣一惊,她本来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哪里能承受得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钳制。她的手腕被他死死地握在手中,男人的掌心烫得吓人,不知是因为发怒还是天生如此,他的力道也很大,像是要把她的手腕生生捏碎一般。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被他欺压地往后仰,最后竟然直接躺回了床上。两个人脸对脸,鼻尖贴着鼻尖,她都嗅到了他唇上的腥甜味儿,以及根根分明的睫毛。看着眼前极其贴近的男人,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男人要亲上她的时候,忽然薛彦动了,他转换了目标,猛地一低头,将整张脸在她衣裳的前襟上狠狠地擦了一下。 夏姣姣直接石化了,刚刚她是被人轻薄了吧!直接用脸蹭她的前襟,而且还那么大力气,即使她发育得不算好,也完全感觉到了啊! 只见她在宫中刚换上的粉色镂金百蝶穿花绸衣,已经前襟上沾满了血迹,比她之前在宫中吐的血还多。这件衣裳还是太后亲自挑的,说她穿上之后精神了许多,而且人面桃花。不过现在显然毁了,被薛彦那张脸给毁了! “县主真是调皮,现在可以诊脉了吗?”他用锦帕将脸上残余的血迹擦干净,面无表情地问道。 知冬这才反应过来,她抬起手颤抖地指着他:“大胆登徒子,你、你竟敢轻薄县主!”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还没写到谜底揭开,主要彦彦要埋胸,他表示这个动作非常帅,能提现男人的劣根/性,要我一定要仔细描写。 这是他未成年的未来妻子,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他表示成亲后流过的汗,就是现在脸上被喷的血。_(:3」∠)_ 有错别字告诉我啊,我没来得及检查。╮(╯▽╰)╭ ☆、010 戾气太重 夏姣姣反应过来,抬起手就对准了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而去。 不过她的手还离得老远,另外一个手腕也被人抓住了,还是那样滚烫的掌心,几乎要把她灼伤一般。力道大得差点让她喊出声来。 “什么叫轻薄?薛某自认为是翩翩君子,对女子从来都是动口不动手的。但是我也不是任人打骂的,小丫头,你眼睛瞪那么大,是不是想要我此刻轻薄给你看看?”薛彦勾起唇,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依然还是那么欠揍。 知冬连忙捂住脸,双颊羞得通红,紧接着又察觉不对,跑过来似乎想要拉开他。 “县主气血上涌,脉象不稳,还是安静些得好。如果你再想对着薛某动手动脚,那我也只能给你来上几针让你动弹不得,任我宰割了。”薛彦没搭理这个小丫头,扭头对着夏姣姣警告了几句。 夏姣姣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个妥协的信号。 薛彦松开了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了一眼,就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色锦布包。正在他低头整理东西的时候,夏姣姣出其不备地抬手扫过去,薛彦眉头一皱,立刻后仰,但是夏姣姣那过长的指甲还是从他的下巴挂到了嘴唇。 他感觉糟糕透了,夏姣姣肯定是跟他的嘴唇和下巴有仇,方才吐血中招的也是这两个地方。 夏姣姣微微一愣,最后她指尖触碰到的东西极其柔软而温热,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手指头,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倒是让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男人的薄唇看,忽而手背一阵钻心的疼痛,三根针就麻利地扎在了三个穴位上。她浑身无力地倒回了床上,真如薛彦所说,她能看见能听到能说话,但就是身体不能动。 “薛某可是望京里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不过县主这样的我实在是招架不住,还是让你乖乖听话比较好。” 知冬惊呼了一声,刚想喊人,就见薛彦手上拿着银针对准了她,扭过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他笑得非常好看,只是却让知冬下意识地想后退,但是夏姣姣又躺在那里,她不能离开。身上冷汗都被惊吓来了,跟撞见鬼差不多的效果。她觉得这位薛四爷好可怕,那牙齿白得跟要生生咬她的肉似的。 “你不伤害我们县主,我就不出去喊人。你要是敢动我们县主一下,我拼了命也要喊的。”知冬毕竟年纪小,平时都有旁人挡在她前面,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夏姣姣则是后悔万分,早知道今儿就不派知秋出去了,知秋一身武艺专门保护夏姣姣的。若是有知秋在,此刻她也不会如此被动,任由薛彦欺侮了。 “县主,根据今上的口谕,薛某每五日都要来夏侯府为你诊脉。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说清楚得好,以免存在不必要的麻烦。此刻我就想说一说今儿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县主是什么想法?”薛彦没搭理知冬,只是伸手替夏姣姣盖上锦被,动作轻柔,像是照顾妹妹一般。 夏姣姣不知道他发什么疯,“知冬,你下去吧,我有话跟薛四爷说。” “县主!”知冬叫了一声,明显是不容易。想起夏姣姣平日的处事作风,不由撅了撅嘴,低声道:“奴婢就在外头候着,如果您有什么不舒坦的就喊一声,奴婢立刻冲进来保护您!” 她还扬了扬拳头,最后才一溜烟跑出去。 “我看到今上手里的香囊里,那香囊极为精致,特别是小鸡上那一点赤红的眼睛,让我忍不住看了好几回。”薛彦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他没有兜圈子,直奔主题。 夏姣姣扬眉,不满地对他道:“想说什么就说,果然遇到你就没一件好事发生!” 跟上回的芷萝花一样,这次她在香囊里动手脚又被薛彦看出来了。 “今上生性谨慎,我出宫的时候遇到了太医院的吴院判。今儿并不是给今上诊脉的日子。”薛彦将她的手臂从锦被里拉出来,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拧眉细查。 夏姣姣沉默,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或许只是皇舅舅身子不舒服?” 薛彦冷眼瞥她,似笑非笑:“在我刚替他诊完脉毫无问题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再请太医去?是故意要打我的脸么?” 似乎为了刺激她,他又补充道:“吴院判在太医院干了大半辈子,什么药材没见过。你那点儿把戏根本不够看的。” 夏姣姣这回没有再嘴硬,她暗暗咬紧了齿关,额头上都已经能看见青筋了,显然十分恼怒。 她吼道:“那又怎样,大不了就治我的罪咯?只许他光明正大地害我,还不许我反击了?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今儿从寿康宫活着回来了,我一定不会只给他一个香囊。” 夏姣姣的脸上已无人色,情绪过于激动,张嘴再次有咳血的症状。薛彦眼疾手快地给她的肩膀上扎了根针,她舒坦了些,胸闷气喘的症状缓和了不少。 “你的胆子简直有天大!闭嘴!”薛彦冷冷地刮了她一眼,厉声警告。 夏姣姣光顾着平息心情了,哪里管他,但是被他这么呵斥又不能动手,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你之前在宫里气血翻腾得诡异,应该是吃了什么忌口的东西,是——”薛彦迟疑着问了一句,并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 夏姣姣冷笑了一声,她就知道别人可能不会往宫里的人身上怀疑,但是薛彦心思缜密,而且之前就替她诊过脉,了解她的病状,所以才能把前因后果猜得七七八八。 “是啊,我的亲舅舅先是缅怀我娘亲,然后又夸我。接着就让小太监给我盛了一碗酒酿丸子,不愧是御厨做出来的,那丸子真是美味极了。却也是要我命的东西,里面含有不少活血的大补之物,若是他再让人盛一碗,或许我就生生吐血而亡了。所以我就给他送了个回礼,那个小香囊不是什么催人命的东西,只不过会让心有亏欠的人日日夜夜不得安眠罢了。” 她说到最后竟是笑了出来,若不是浑身没有力气,她一定要扬声大笑。 薛彦看着她那张笑到略显扭曲的脸,长叹了一口气,伸手盖住了她泛红的眼眶。 “你究竟是要笑还是要哭?表情这么难看以后有谁敢要你?”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 夏姣姣明明被遮住的是视线,但却像是耳朵也被蒙住了一样。要不然她也不会觉得男人的声音特别好听,迷迷蒙蒙的像是隔着雾一般。 “我不要任何人,我只要报仇就行。上至九五之尊,下至贩夫走卒,只要与我有杀母之仇,那就是不共戴天,不死不休!”她的声音变得高亢而坚定,甚至带着几分执拗。 薛彦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因为她的眼睛被遮住,所以并不怕夏姣姣会嘲讽他一直盯着她看。 小姑娘的皮肤很白皙,鼻梁挺直,唇形精致,只是上面没有多少血色略有遗憾之外,其余都展示着此刻的她是个美人胚子。还有被他遮住的眉眼,更加明亮秀美,等以后及笄养好了身子,定能惊艳望京。 可惜她戾气太重,无论是身体还是面相都透着寡薄,一看就是短命之人。 “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不怕我出去告密?” 夏姣姣拧眉,心里涌起几分懊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或许是他刚刚遮住自己眼睛的动作太过温柔,让她想起梦中母亲的手掌,也是这样让人心安。 “那就连你一起杀。” 薛彦听到她这句话,不由哭笑不得。还真是个铁石心肠、阴狠毒辣的小姑娘,宁错杀不放过。 “你此刻的状态不适合在宫中,戾气太重,怨气横生,哪怕这次表现良好。但是若长期住在宫中,只怕会被有心人察觉。我很欣赏玉荣长公主的风姿,你报仇我不会管,但若是在我面前杀孽太重,我一定会阻挠你。” 夏姣姣明白他的意思,当时薛彦诊出来她的吐血原因,却故意不说吃的东西有问题,反而要她出宫。她一时气愤就咬了他,现在想想这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她沉默了片刻,才硬邦邦地道:“你太看得起我了,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杀得完。愧对我娘的人太多了,我不会让他们死的,脏了我的手,等我去地下,娘亲肯定不会喜欢一个手上都是血的小仙女。” 薛彦愣了一下,转而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中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愉悦感。 夏姣姣被他笑得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在我娘眼里,我本来就是小仙女!” “是,小仙女,你现在需要休息。”他站起身,从药箱里摸出一个香包凑在她的鼻尖前。 淡雅的香气传来,带着几分舒适的感觉,让她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昏昏沉沉之中,她感到眼睛上面的手拿开了,没有那样温暖的触感,还让她有一丝怅然若失。 有人替她把银针拔掉了,站在她的床边收拾东西,背着药箱准备离开。 薛彦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下脚步回头,低声道:“以你现在的情况,今上那边是你最动不得的。那个香囊里的毒性,已经被我用香包里的药物给克掉了,吴院判不会看出来的。下次不要这么蠢!”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到薛彦说的话。前几句还耐听,但是最后一句简直让她怒发冲冠。 偏偏此刻她软绵绵的,即使没有银针的控制,这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根本抵挡不了,而且还很舒服。 当然她在心里少不了反驳两句:你才蠢!还想被喷满脸血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其中涉及到医药知识的纯属虚构,资料我也查不到,包括之前的芷萝花= = 你们就当我胡编乱造好了,反正就图一个开心(* ̄▽ ̄)y 还有小天使们留爪印,我真的是越来越冷了!!! ☆、011 姐妹团聚 夏姣姣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灯,显然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舒服。好梦噩梦都没有,身上似乎充满了力气,这在她的落水之后的生命中,几乎是没有过的体验。 “你们怎么不叫我?睡了这么久,晚上恐怕走了困又得干熬着了。”她瞥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丫头,声音里透着几分模糊,显然还没睡足。 知冬喜滋滋地从桌子上抱来一个小木匣子,送到了夏姣姣的手边。 “方才薛四爷走之前,给奴婢留了好几个木匣子,里面都是配好了药材的香包。这个匣子里头装的就是利于安眠的,县主您方才睡得那么熟,就是因为闻了这个。那桌上还有个匣子,是您胸闷气短想咳血的时候,就把香包放在鼻尖嗅一嗅,会舒服很多。” 她满眼都是欣喜的神色,夏姣姣今日睡得好谁都看得出来,甚至此刻的面色看起来都好了许多。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总算是清醒了,一见知冬如此推崇那个男人,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丫头先前还那么提防薛彦,现在就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只字不提之前被欺负的场景。 “总这么靠着药材入睡,何时是个头,是药三分毒。” 知冬睁大了眼睛,连连摆手:“不会的,奴婢特地问了。薛四爷让您放心,您本来就缺觉,多睡一睡也无大碍。身子亏空得厉害,等把精神补好些,就可以用口服的汤药了。他还让奴婢在白天扶着您出去多走动,晒晒太阳。” 夏姣姣看着她掰着手指头数薛彦叮嘱的几条,只觉得心里颇为微妙。她还真没想到这厮明明说话那么不好听,而且还对她指手画脚的,但是对她的身体竟然如此上心。 “嬷嬷那里怎么说?”夏姣姣举手讨饶,不想再听碎碎念了,立刻将话题引到知秋头上。 知秋点头,“嬷嬷那里安排得妥当,就是担心县主的身子。她还说过几日让知春和知夏都回来伺候您,陪着她一个老婆子也无事可做。” 夏姣姣拧眉,“晋江坊那里忙得很,嬷嬷年纪又大了,肯定要人照顾的。” 转而又想起自己奶嬷嬷的执拗性格,只好妥协:“先让知夏回来吧,那丫头性子厉害,正好下面的安排要用上她。叮嘱知春好好照顾林嬷嬷,不可有任何闪失。” 夏姣姣梳洗起身准备用膳,今日的晚膳极其丰盛,乍看过去竟都是她爱吃的。 第9节 知冬先挨个检查过了,才替她盛了一碗甜汤,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县主,自从太后替您撑腰之后,这整个侯府的风气都变了,以前对您都是视而不见,现在巴不得把您当菩萨供着。厨房里有人来问了奴婢您的口味,所以才有这一桌子菜。” 她挺直了胸脯,似乎等着县主夸她。 夏姣姣勾唇一笑,视线扫过桌上摆的菜,看到其中一道时,不由眼皮一跳,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那是一碗酒酿丸子,清冽的酒香扑鼻,丸子圆滚滚的,一看就觉得很好吃,但是她却丝毫没有胃口。 “县主,奴婢就知道您喜欢吃酒酿丸子,特地给了厨房我们自己改的做法,用料纯正,奴婢闻着都要流口水呢!”知冬瞧见她一直盯着酒酿丸子看,以为她想吃,连忙喜滋滋地端到她手边。 酒气更加明显,争先恐后地往她的面前扑来,甚至显得有些刺鼻了。 夏姣姣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喉头发痒,腥甜味再次充斥在喉间:“快把那混账开的香包拿给我。” 知冬唬了一跳,夏姣姣这副样子显然就是吐血的前兆,知秋已经眼疾手快地递过来一包,连忙递到她鼻尖。两个丫鬟就守在她身边,紧张地等待着。 好在薛彦开的药包很管用,过了片刻她就不咳了。夏姣姣翻来覆去地掂量着药包,里头应该放了什么清凉的药材,她刚嗅进来,就感觉一路到喉管都十分舒服,凉凉的。 “县主,您这是怎么了?酒酿丸子有什么问题吗?”知冬急慌慌地拍着她的后背。 夏姣姣深吸了一口气,“酒酿丸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皇舅舅。” 两个丫鬟都不说话了,对视了一眼,皆是惊疑不定。 “县主,您,您确定啦?您不会对今、那位动手了吧?”知冬打着哆嗦问道,甚至连今上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夏姣姣回京,从让兰姨娘流产到让大房母女俩名声受损,手段都是大开大合,毫无顾忌。所以此刻她们听说夏姣姣确定了今上也有问题,就怕她一个冲动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那可是九五之尊,不是后宅这些妇人。 “动了,但是没成功,被他阻挠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香包。 两个丫鬟都轻舒了一口气,知冬更夸张,觉得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幸好薛四爷仗义,您日后可万不能冲动了,后宅妇人奴婢们还可以帮您兜着,替您担罪名,但是这宫里只去了您一人,奴婢想替您都不成。” 夏姣姣动了动眉毛,脸上虽不高兴却没发火,片刻之后才冷冷地道:“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口口声声说我娘对他有多好,结果立刻就用活血的东西来引起我咳血,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不是真的有咳血之症?怕我身体安康活得比他长久?还是怕我心里头有暗害他的心思?用这种法子试探我,当着外祖母的面儿。薛彦说让我出宫,他一声不吭,很显然他早就这么打算了。他是天下之君,龙气镇压,能有什么可怕的!”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夏姣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今上当年对玉荣长公主之死的反常对待,早就让众人心里有了猜测。林嬷嬷隐晦地提起,但是却不敢明说今上有问题,他们也没有证据。如今一碗酒酿丸子,不仅让她咳血了,也让夏姣姣清楚明白地判定,皇舅舅脱不了干系。 “你们放心,我不会胡来。”看着两个丫头如丧考妣的模样,她轻声保证了一句。 * 今日是夏姣姣去给长辈们请安的第一日,说来也好笑,她入京都有一个多月了,就一直在养身子与药罐子为伍。 之前进宫气色也很不好,本以为又要十天半月才能好,没想到三日后气色看起来就不错了。 “县主,这肯定是薛四爷给的香包管用。可恨奴婢没有去学医术,否则您就能早点不用受罪了。” 夏姣姣无奈地听着她东拉西扯,这几日知冬已经把薛彦放在前几位了,天天挂在嘴皮子上念叨,恨不得把他当做活菩萨给供奉了。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弄好了?”她只好岔开话题。 “早备好了,县主您可要小心,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做这事儿,万不能急躁。” 主仆二人走进去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说笑声,清脆好听,声若黄莺。但是等有丫鬟通传县主来了之后,里头就为之一静,似乎对她这位不速之客感到异常的排斥。 夏姣姣可不管那么多,提起裙摆就走了进去。 “四妹妹来了,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作为侯府嫡长姑娘的夏心立刻起身,她还是那样温和地笑着,眉眼弯弯。 夏姣姣瞥了她一眼,夏心眉间那点赤红朱砂痣十分的显眼,不愧在望京贵女圈里十分受推崇,夏姣姣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她周身气息十分平和。身着浅色素衣,头上没有金银缠绕,只有玉簪,倒是显得她有几分脱离凡尘一般。 “多谢大姐关心,大姐姐的气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她的话音刚落,夏心的笑容为之一僵。她最近一直没睡好,更不敢出门,生怕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早起梳妆的时候,身边的丫鬟已经用粉遮了,但是显然遮得不够利落,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四妹妹的眼睛真厉害,不过大姐这样也是人缘太好的缘故。每次去聚会的时候,那些小姑娘就要向大姐姐要她亲手抄写的佛经,听说十分灵验。大姐姐人美心善,不忍拒绝人家,所以每日都要在书房里抄写,若不是请安的时候,你平时根本瞧不见她人影呢!不是在哪家讲禅,就是在屋中抄经。” 一道清脆利落的声音传来,夏姣姣扭头看过去,就见夏心身边坐着一位粉衫俏女子。她见夏姣姣看过来,还冲着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夏姣姣微愣,心中略显诧异。不只是这位姑娘是她入夏侯府之后唯一对她释放善意的人,还有是她的脸总觉得有些熟悉,那种来自骨髓里的熟悉感让她觉得奇妙。 “县主,二姑娘长得跟您很像啊,特别是眉眼。”知冬凑到她的耳边解释了一遍。 夏姣姣这才明白过来,何以她觉得熟悉,二姑娘的眉毛弯弯,杏眸如水,特别是微翘的眼尾,跟她如出一辙。让她没来由得产生亲近感,好似一母同胞的姐妹一般。 “这是二妹妹夏静,两位妹妹长得可真像。”夏心打破了两人的对视,依然还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我们是堂姐妹当然长得像,骨肉亲情,若是长得不像才叫遗憾呢!”夏静还是快人快语,一句话就把夏心堵住了。 夏心长得像侯夫人,这些年又致力于让自己看起来有福相,所以在她的身上几乎看不出夏家人的影子来。 姐妹俩正说话,外头又来了人,正是刚从领完罚没几日的夏倾。 难得的是她今日也挑了一身素色衣衫,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再不复之前的趾高气昂。 “两位姐姐好,四妹妹好。”夏倾主动地打了招呼,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四人皆是按照排序而来,夏倾坐下的时候,夏姣姣的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是碰到了她的,夏倾吓得连忙缩了回来。 看着她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夏姣姣的脸上逐渐露出了一抹笑意。 来了就好,若是不来这场戏还没法开始了。 知冬就在她身边伺候她,夏姣姣端起茶盏的时候,轻轻地敲了一下茶盏杯沿。知冬会意,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青色锦帕轻轻地替她擦汗。 作者有话要说: ☆、012 出现红疹 “好香啊,什么味道?”夏静立刻皱着鼻子,到处嗅着,脸上还带着几分陶醉的神情。 夏心也注意到了,她立刻扭头看向刚出现的夏倾,“三妹妹,可是你身上戴了什么香囊?” 夏倾脸色一红,最终点了点头。她从手臂上解下香囊晃了晃,立刻那香味更加沁人心脾。 “妹妹这里头放了什么香料,与平时的不太一样。若不是调香师治出来的,还是谨慎些的好,诸多异香里面都恐含有毒物。” 夏心的话音刚落,夏倾的脸色就急变。“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那些不懂分寸的。这香囊是我与晋江坊的笔友告诉了我的方子,市面上并未出售,她是一名技艺高明的调香师。” 晋江坊,在女眷之间十分盛行,无论是高门大户的世家贵女,还是小门小户的小娘子,基本上在这个地方有二三笔友。 不知道对方真实姓名,只自己取个笔名来交友,由晋江坊随机分发到各位手中。有志同道合的,也有阶级不同导致观念差异的,但是收到信笺者无一不感到有趣,知道别人是如何生活的。 当然也有来捣乱的,若是收到猥琐下流的信笺,只需将信笺重新投回晋江坊,做上一个红叉的标记,晋江坊就会进行排查,从此不再接此人的信笺。 “笔友不可尽信,前几日我爹还说起这晋江坊的主人一直神秘莫测,而且越做越大,若是挡了权贵的路,恐怕就要一朝覆灭。你们这些小姑娘往日嘴上不带把门,总喜欢把身边之事告诉这些人,到时候写了什么不该写的被查出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夏心轻声劝解道,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 夏倾柳眉一挑,脸上已是极近不耐,“大姐姐你常说我嘴上没把门,怎么不自省其身呢?这晋江坊背后之主始终未现身,朝廷里也未曾有人敢动它,你怎么就知道此人不是达官显贵,皇家贵胄?况且我这笔友可是大有来头,她的调香水平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夏心被她说得脸色一红,晋江坊是个神奇的地方,从她有记忆的时候就知道这里。姑娘家待在闺阁之中最是无趣,基本上无法出门,所以晋江坊一出世,立刻迎来了追捧的热潮。 当初晋江坊还不叫这个名字,叫仙女坊,只在望京世家之中传递信笺,后来口碑甚好,才扩大到民间所有女子。无论是如何出身,哪怕不会写字,画个画都可以投递。 投递之时不收报酬,只不过晋江坊的主人很会做生意,每年皆会评选一批名单,十大调香铺子,十大名门贵女等,榜上有名者其名号都会成为当年街头巷尾人人称羡的对象。其中想来是少不了暗箱操作的,也有不少有眼力的店家会捐银子让晋江坊用统一信笺和信封,上面就印有他们的名字。 “那此人也不是守信之辈,调香师私自传给人香方,她让那些与她一起治香的人情何以堪。”夏心总是有话对着她的。 夏倾被她气得面色涨红,气极反笑道:“总之是姐姐有理,大姐姐这样观音菩萨似的人物,小妹我乃凡尘俗世之人,不可相比。姐姐还是少与我们这些人待在一起,免得用膳时吃的肉腥气都熏到你了。” 夏心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夏静拍手赞同道:“三妹妹今儿说得话我爱听,大姐姐平日里都吃素,见到荤腥甚至想吐。下回吃肉的时候还真不能喊她到面前来。” 姐妹三人斗起嘴皮子来十分利索,夏侯府就没有笨嘴拙舌的姑娘。夏静虽然在帮着夏倾说话,但是夏倾并不显得高兴,反而冷哼了一声不肯看她。 被集体挤兑的夏心更是咬紧齿关,她们三人虽算得上一起长大,但是谁都不服谁。 夏姣姣冷眼看好戏,心中不由冷笑。夏心光吃素的,可保持不了这样福气的长相和身材。 “我记得大姐姐儿时最爱吃的是牛肉锅贴,还拼命让小厨房给你放双份的肉。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大姐姐已经碰不得肉了。”她扯着嘴角轻笑,轻声细语地加入了挤兑夏心的行列之中。 “四妹妹的记性真好,姐姐不爱吃肉的情况,我记得就是你刚离京不久,大伯娘带她出入寺庙庵堂开始。那个时候姐姐就已经变成了现在的观音再世,我也经常想,竟然回变化如此之大。”夏静很快就接口了。 夏心一张脸臊得通红,这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就研究着她吃肉不吃肉,她觉得那些年娘亲与她自己的筹谋,就这样被一层层地扒了皮。那些阴暗心思,也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娇脆声音,夏姣姣仿佛回到了儿时,与她们一起斗嘴嬉闹。说来也巧,她们四个人年纪相差不大,正好是一岁一个。最大的夏心今年十七,她最小今年十四。 不过此刻再回头,物是人非。她已经和她们站在对立面了。 里外屋中间隔着帘幕,她们声音不大,理应不影响到老夫人。实际上老夫人就站在门边,仔细地听着外头的对话 “老夫人来了。”正是激烈的时候,里屋的丫鬟走了出来,轻声通传了一句。 外屋立刻恢复了一片安静,嘴上的掐架也立刻停止了。四个人全部起身,冲着老夫人行礼。 “坐吧,都说了不用过来请安。你们四个要么身子不好,要么心情不好,要么就不是真心想给我请安的,起那么个大早恐怕还要在心里骂我这个老婆子吧!”老夫人坐到了主位上,慢条斯理地说了几句。 四人连道不敢,她们可没人听到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去通知不用来请安。 夏姣姣再次轻轻地敲了一下茶盏的杯沿,身边的知冬立刻将放在桌角的青色锦帕收进衣袖里,当然没人在意这个动作。 “你们四个都不小了,心儿的亲事都定下了,你最近收收心,抄经的事儿搁在一边,绣嫁妆才是正经事儿!”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就开始训诫她们:“静儿的亲事也快定了,你娘是个有主意的,容不得旁人插手。至于倾儿和姣姣的亲事,你们没有母亲,少不得要我相看相看,不过我这把老骨头一直待在侯府里,少不得让你们两位伯娘筹谋。都是大姑娘了,其他心思少用,这娘家你们待不了多久了,去了夫家自有一片天地给你们发挥。” 老夫人这话音刚落,四人同时一震。 夏姣姣早就知道老夫人属于冷情之人,她对孙女并不疼爱,除了跟她同样信佛的夏心能得她几分青眼之外,三夫人和老夫人婆媳关系极差,二姑娘夏静也继承了亲娘的秉性,对这位祖母并不多深感情。至于夏倾,老夫人基本上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今儿一来就说亲事,四人面上表情各异。 “孙女知晓。”夏心代表四个人开口了,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的亲事早就定下了,乃是侯夫人娘家的侄儿,也就是她的表哥。表哥年轻有为,学识丰富,今年下场科考。原本夏心以为自己配他绰绰有余,还摆着架子说府上舍不得她要多留一两年,但是自从上回的名声受损,那边竟然有对她这个未来嫡长媳有不满的意思在。 “心儿你也不用担忧,亲事定下了,就不会任人随意摆布。姑娘家的名声要紧,你娘的娘家是清流一派,最怕名声受损,他们不敢不把你迎进府。”老夫人偏头看了她一眼,竟是破天荒地出声安抚她。 夏静直接撇嘴,她对祖母的偏心早就有了清楚的认知。 “行了,你们回去吧。”老夫人只当没看见其他人的表情,挥手让她们走。 夏姣姣始终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态度,站起身准备跟在她们身后离开。 她抬头特意地将视线停在夏心的后背上,就见她露出的脖颈上一片红疹,她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觉得不舒服,轻微地扭动着。但是毕竟还在老夫人面前,不能失仪。 倒是夏倾走在前面一眼看到了,立刻喊道:“大姐姐,你脖子后面是怎么了?好多红疹啊……” 夏心没有办法,只好转过身看她,结果还没开口解释,就听见夏倾一声惊呼。 众人的注意力都投射到了她的身上,夏心不仅后颈上是一块块红疹,就连脸上都没有幸免于难。原本圆润丰满的体态,此刻布满了红疹之后,只觉得一片疙疙瘩瘩,整张脸都肿了,像是个猪头一般。 不少人不好再往猪头方面想,生怕自己笑出声来。老夫人也没有之前那股子淡然,立刻从椅子上站起,快走了两步,果然瞧清楚夏心此刻的状态。 第10节 “我这是怎么了?我的脸,祖母,我的脸!”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立刻感觉到了掌心下那种不舒服的触感,整个人都显得惊慌失措。 她看着老夫人,眼神之中带着哀求。但是老夫人却不敢再往她面前走了,甚至还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 除了夏心的丫鬟之外,其余人都非常有默契地后退了几步,跟她保持距离。谁知道这东西会不会传染,万一会转染以后还留疤了,那夏心这张脸就真的毁容了,想必以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每天都被锁_(:3」∠)_悲剧 双开的日子痛苦,现言要准备完结啦~ ☆、013 皎月如空 夏心双眼赤红,不知道是红疹的原因,还是情绪太过激动。跟她那双眼睛一对上,就让人不由得心中一凛。 容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实在太过重要,特别是对于在世家贵女中颇有名气的夏心来说。夏心在此刻毁容了,或许对于她来说是生不如死。那些流言、嘲讽的眼神,估计能帮她整个人吞没。甚至于日后她再也无法靠着“观音再世”这种名头来笼络人心了,这对她的好名声来说,无异于致命性的打击。 “夏倾,我变成这样是不是你捣的鬼?”夏心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夏倾皱缩着脖子,对上她的视线时,不由得打了个颤,看起来的确像是底气不足,做了亏心事一般。 “大姐,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关我什么事儿!姐妹们都在,你为何只找我一人麻烦!”夏倾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声反驳道。 “你的那个香囊带有异香,市面上从不曾有卖的。而且是你出现之后,我才有了这红疹……”夏心边说边往夏倾那边走,嘴里一直在重复念叨这句话。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我才不要变成丑八怪。祖母救我!”她直接往老夫人身后躲,哭哭啼啼的。 或许是她那句“丑八怪”刺激到了夏心,她直接扑了过去,动作显得有些疯狂,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根本躲闪不及,身边的丫鬟们还沉浸在巨大的刺激之中没有反应过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夏心直接扑到了老夫人的身上,把她老人家弄得踉跄后退。夏倾倒是躲得快,眼看前面的老夫人往她身上栽,身体比思想还快,直接跳开了。 “噗”的一声闷响,老夫人最终摔倒在地上,夏心就倒在她的胸口,差点没把她老人家给冲得心脏骤停。 屋子里乱作一团,婆子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搀扶,也有腿脚快的立刻出去找大夫。 夏姣姣挑眉,勉强板住脸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她转头瞧了一眼夏静,夏静倒是比她还像个当局者,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担忧。似乎察觉到夏姣姣的视线,她转过头来,忽而冲着夏姣姣眨了一下眼睛。 夏姣姣微微一愣,再去看的时候,夏静已经不再看她,面上还是一副担忧至极的表情。 最终夏心和夏倾留在了老夫人的院中,其他两位姑娘则被放行了。 * “妹妹在苏州长大,人常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知道苏州相比望京有什么不同?”夏静走在路上,脸上带着几分兴味。 “我身子不好,也没有出去看过多少风景,在我眼中都是一样。不过是望京这里有侯府,有外祖母和皇舅舅罢了。在外面总会感到寂寥的。” 夏姣姣淡笑,苏州没有仇人。 “妹妹有在晋江坊交笔友吗?” 夏姣姣脚步微顿,转而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有的,只不过我没什么见闻,交过两三个笔友都觉得我太过无趣,最后不了了之,就不再玩儿了。” 夏静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妹妹叫什么笔名,说不定有缘我们可以遇上呢。” “皎月如空。”夏姣姣原本想胡编一个,到了嘴边又换了。 “好名字,你多保重身体。” 夏姣姣看她直接走了,不由扬声喊了一句:“二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哪知夏静只是挥了挥手,头都不回:“佛曰:不可说。等我们有缘相会。”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了,知冬才低声咕哝了一句:“县主,您说这二姑娘是什么意思?问了您的笔名有何用,她又不可能暗箱操作与您通信啊。” 晋江坊最成功的地方,就是信笺保持神秘性,不到手中展开,那个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接到的是怎样一封回信。当然夏姣姣例外,她可以随时随地跟任何人给晋江坊来过信的人沟通。晋江坊原本是玉荣长公主心血来潮时的产物,当时她是为了纪念夏姣姣出生,所以搞了这么一个地方。 后来长公主在闺阁渐渐有嚣张跋扈、妒妇等坏名声之后,她就不再参加那些聚会,反而有了诸多的空闲时间,索性来打理晋江坊。当然现在的晋江坊成了夏姣姣的所有物,只是她的心里难免忐忑。 当初长公主弄晋江坊,特地通知了今上,为了防止有些朝廷消息传递,所以她仅限闺阁女子使用。但是伴随着晋江坊越办越大,夏姣姣很害怕她会失去这个地方,之前她的所有情报来源都是晋江坊。 “说不定二姐姐真有这个本事儿。整个夏侯府里使用思语坊的女眷,我都让人找出名单,就连今儿说晋江坊不好的大姐我都知道。但是我可没见过二姐姐的名字,我一直认为她不玩儿,现在听她这副口气恐怕不尽然。”夏姣姣冷笑,她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精光。 知冬微愣,转而有些焦急:“怎么会?每封信都有人专门审查,二姑娘不可能——” 县主为了摸清楚夏侯府的事情,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寻找夏侯府女眷的信笺。甚至望京几大世家的女眷信笺,她那里都有备份,偶尔还会亲自通信,但是现在却有漏网之鱼,甚至还就与她在同一个府。 二姑娘是如何做到的?几乎一瞬间,知冬的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问题。 夏姣姣眉头紧锁,她的心里涌出无数的念头,“回去让嬷嬷注意,若是有人来找皎月如空,立刻汇报给我。” 知冬回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掏出衣袖里的青色锦帕,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这帕子烧毁。 当火舌舔上锦帕,青色的锦帕慢慢被焚烧,角落上绣的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渐渐化成灰烬,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味道极其熟悉,正是夏倾香囊上的味道,只是这帕子上比那个要浓烈太多,几乎到了刺鼻的感觉。 * 大夫很快就来了,但不幸的是老夫人身上也开始起红疹子,只是比夏心要轻微许多,稀疏的几个。老夫人吓得立刻把夏心挪了出去,不敢再让她留在自己的院子里,躺倒在床上,积极配合大夫诊脉。 倒是夏倾虽然战战兢兢,惶惶不安,但是她始终没事儿。 大夫检查之后,又有夏心认定了是夏倾拿出来的香囊有问题,所以大夫非常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怎么说,真是香囊有问题?”老夫人此刻顾不得别的了,直接问起了大夫。 她的三个孙女一向不和,她是知道的,但是小吵小闹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这次却是让夏心完全毁容了,根本见不得人,姑娘家的脸面最容不得下手。如果真是夏倾所为,其心可诛。 老夫人不会留下一个这样心狠手辣的孙女在身边,更何况夏倾还是个妾生的,夏心则是嫡长房的嫡长女。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大夫迟疑了一下,斟酌着语气道:“这香囊里的确含有对大姑娘和您不利的东西,但是用量甚微,根本不足为惧。除非大批量使用,否则根本不会造成您二位起红疹。” 老夫人一听,眉头紧拧:“用量小又如何,她肯定还是想害人,若不然为何要加那些东西?” 她虽然心里恼火异常,但声音还算平静,只不过语气僵冷,透着一股子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大夫连连摆手,“这香囊里有几味香料,都是常用的。不过其中有几种混合在一起,跟檀香会有相冲的效果。您和大姑娘经常烧香拜佛,所以这体内必定是有檀香残余。三姑娘拿出来这香囊虽然新奇,市面上没有,但是香料店的掌柜前几日请老夫检查新出的香料,其中就有这一种。香囊里面的香料用量,根本不会对檀香产生什么作用,过几日这种香囊就会有卖的。您是否有闻到比这味道浓烈数倍的香气?” 之前香料混合导致让人身体出问题的不是没有,甚至同行陷害倾轧,导致死人的也有所耳闻。所以一些有背景有财力的香料店,在香料投入买卖之前都会请医术高超的大夫来检查一遍,以免调香师没注意的地方,就让香料相冲出问题。 现在这也算是香料店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老夫人仔细想了想,脑海里闪过什么,迟疑地道:“似乎在我出去外屋之前有一段时间,觉得心里难受。但是特别浓烈的异香并没有闻到。等出了外屋之后,那种感觉就不见了。这东西会传染吗?” 她不好跟大夫明说,她躲在里屋偷听几个孙女吵架的太过专注了,只顾着听内容了,完全没顾上感受自己有没有细微的地方难受。 大夫摇头,“并不会传染,只是您接触了其中几种打量香料的混合。这疹子不能抓挠,就会退下去。老夫稍后把一些忌口之物写下,再开些方子给您。只不过大姑娘那么多疹子,一定要多注意,否则容易留疤。” 大夫一一叮嘱过,写下几张方子就离开了,剩下面色深沉的老夫人。 庄嬷嬷走进来的时候,就见老夫人坐在床上,双眸幽冷,面容刻板,似乎像是要把谁生吞活剥了一般。 即使是她常跟着老夫人的,见到这样的眼神都不由得打了个颤。 “老夫人,现在要用膳吗?” 因为红疹的事儿折腾了这么久,老夫人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 她摇了摇头,逐渐回过神来,淡漠地开口,“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儿,你说这县主是不是跟她娘一样,身上带着诅咒。降到谁家谁家就起灾祸?若不然为何自从她回京来,府里就接连出事儿,还总是如此诡异,抓不住凶手,怨不得旁人,只能怪自己倒霉呢!” 作者有话要说:  _(:3」∠)_今天终于赶上了更新时间,快来夸我! ☆、014 送人监视 庄嬷嬷默然,自从县主回来之后,老夫人是浑身不舒坦,什么糟心事儿都要往她的身上想。就跟当年玉荣长公主嫁给五老爷之后一样,一边享受她带来的荣誉,一边又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哼,也是我年纪大了,不想跟她们一般见识。这手段都已经使到我面前来了,还从檀香着手。这不是在害心儿,而是在打我的脸呢!姨娘生的东西就是上不得台面,倾儿那里也该找个厉害点的教养嬷嬷过去。至于县主那里,想法子塞人进去,不能任由她这样自由,否则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老夫人按了按额角,就感到头一阵阵抽搐的痛。 庄嬷嬷踌躇,还是轻声提醒了一句:“可是太后之前刚下过懿旨,如今找人看住县主,就恐怕她到太后面前告状。” 老夫人冷笑,目光犀利:“太后上回传下懿旨来教训我府里的庶女,本来就不合规矩,有一不可有二。她若是逼得紧了,我不妨再做一回恶人,玉荣长公主当年是怎么死的,县主也同样待遇。墙倒众人推,太后孤掌难鸣,更何况今上不会允许那小妮子太得太后垂怜的。” 庄嬷嬷看着老夫人此刻略显狰狞的面容,一句话不敢再接,唯有沉默。 其实老夫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再出一次手,她只是内心恐惧才说出这句话来的。自从县主回来,她的头就一直在痛,接二连三的坏事发生,让她忍不住多想,又不敢多想。 她怕玉荣长公主回来索命。 * 夏姣姣听着知冬的汇报,当她知道老夫人身上也开始起红疹的时候,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冷笑。 “县主,这会不会有些不妥当。当时奴婢见老夫人出来,立刻就把帕子给收起来了,就怕带得她也起疹子。怎么她还是起了,会不会怀疑到您的头上?”知冬有些忐忑。 不用猜都知道,老夫人对夏姣姣那就是讨厌,无论她做什么,老夫人都能挑出刺儿来。若是老夫人受到什么侵害,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也绝对是夏姣姣不会是旁人。 她倒是一点都不惊慌,伸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脸上的笑容嘲讽异常:“恐怕当时你掏出帕子来的时候,我那祖母距离大姐姐的位置不远,她应该就是趴在门边偷听来着。生疹子也是她活该!” “老不休,她想听直接出来听好了,何必躲躲藏藏、畏畏缩缩。”知冬忍不住叫骂了两句。 夏姣姣耸肩,“反正无论我怎么做,她都觉得我心怀不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外头知秋扬高了声音喊道:“县主,侯夫人来了。” 夏姣姣皱眉,知冬连忙立在她的身后。帘幕挑起,就见一身着素衣的端庄妇人走进来,她身姿丰腴,走路也没有那种婷婷袅袅的状态。还没凑近,夏姣姣就闻到她身上的檀香味儿。 “县主,你回来之后伯娘一直没能来看你,就怕搅扰了你养病。如今你总算能出门请安了,少不得要走这一趟。”侯夫人说话的声音倒是婉转轻柔,若是不知她本性的人,光听这声音,就觉得春风拂面,舒适异常。 “伯娘客气了,本应是我这个晚辈给您请安。不过在祖母那里受到了惊吓,身子有些乏了,又感到胸闷气短的。怕去了伯娘那里,把血吐在您屋子里弄脏了就不大好了。”夏姣姣也是轻声细语,说话的时候满脸带笑,真的比她还要温柔。 侯夫人听了她这话,眼角抽了抽。 她所记得的夏姣姣还是幼时那胖嘟嘟、嘴巴甚甜,记忆力特别好的模样,这次回京,她只是从旁人口中听到有关于夏姣姣的事情。此刻见到,方才察觉这位真与当年那憨态可掬的模样不搭边了。 她虽笑着,侯夫人却觉得心里发凉。 “不碍的,还是去伯娘那里多走动走动。我记得你幼时最喜欢去找你大姐姐玩儿了,还经常睡在我们院子里,外头架子上的葡萄熟了,你就一直让人摘给你吃。有一回吃多了都吐了。” 侯夫人尽量将话题往温情上面扯,不得不说她非常精通此道,就连冷心冷肺的夏姣姣都涌起几分怀念来。 “是啊,不过后来我与大姐姐经常喜欢同一个东西,那时候年纪小,就认为她故意与我抢东西,就不跟她玩儿了。”夏姣姣脸上的笑意更甚。 侯夫人酝酿好情绪,还准备说几句的时候,听到她的回复,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第11节 夏姣姣在几个姑娘之中身份最为尊贵,她与几位皇子都能一处玩儿,当时今上没有女儿出生,那就是夏姣姣这县主身份最为尊贵。她又古灵精怪,从小就能把人哄得高高兴兴的,任谁不喜欢。 夏心之前喜欢跟她凑一处,是可以顺便一起成为众人的中心,但是后来她稍微大点的时候,侯夫人背地里说过长公主抢了她风头的话,恰好被夏心听见了。小姑娘原本就不笨,立刻觉得夏姣姣现在的风采都是属于她的。 小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无非就是抢东西抢关注抢长辈的宠爱,夏心的变化,夏姣姣一下子就能察觉出来,自然不愿意再与她一处玩儿。 “哈哈,县主也说了年纪小嘛,不要放在心上啊。”侯夫人干笑了两句。 “我没有放在心上。” 夏姣姣回笑道,若不是侯夫人提起,她都忘了自己与夏心还有过一段姐妹情深的时期,也忘了当初这位大伯娘对她是如何温柔。 “瞧我这记性,见到县主就想起你儿时的趣事儿,把正经事都忘了。你这边伺候的人少,之前没顾过来,现在一定要补上。”她拍了拍手,屋外立刻走进来两位低眉顺眼的丫鬟。 “这两位是特地调/教好的丫鬟,聪明懂事儿,有眼力见儿。伺候人是一把好手,县主瞧瞧可否满意,若是不满意就再让人送两个来。”侯夫人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她的眉头轻挑,实际上已有些不耐。 若不是老夫人压着她来,她根本不会接这烫手山芋。外加之前在夏姣姣面前碰壁,她已认定这小妮子是块难啃的骨头,不想再招惹她。 原本她打感情牌,也不过是想唆使县主给她当筏子,挫挫夏倾的锐气。毕竟夏心脸上起红疹,虽找不到凶手,但是夏倾的香囊是唯一可以让她撒气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瞧着夏姣姣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就熄了心思,连提都不提。 夏姣姣轻笑:“好,我收下了。谢谢伯娘关心。” 侯夫人听闻她如此爽快,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立刻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土:“那成,我便走了,这都是应该的。” 知冬领着两个丫鬟下去收拾,知秋在一旁伺候。 “让知夏明日进府吧,这俩小丫头得找人看着。”夏姣姣冷着一张脸,表情严肃。 “要不要奴婢使些手段,让她们无法作孽?” 夏姣姣看了一眼知秋布满茧子的双手,苦笑着摇头:“你动完手了,她们还有几天可以活?那些人派她们过来可不是朕为了伺候我的,还得召回去问话呢。不过只要是出自大房和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我就有法子整治她们!” 新来的两个丫头都是红字辈的,一个叫红梅,另一个叫红芍。夏姣姣觉得这俩名字好记,就都没改。 “县主,红梅是大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性子较沉稳,刺绣手艺好。红芍则是老夫人身边的三等丫鬟,跳脱好动,没什么旁的本事儿,就是喜欢瞎打听。”知冬立刻就把俩人的底告诉了夏姣姣。 “她们的年纪几何?” 知冬微微一愣,丫鬟们的年纪有什么好打听的,反正都是一样伺候人。 “红梅及笄不久,红芍看着年纪小,及笄也快了。” 夏姣姣略一沉吟,就轻声吩咐道:“去查查红梅及笄前后是否有告假,或者不妥的地方。至于红芍,你把她及笄的日子打听清楚了。” 知冬领命。 “县主,薛家四爷到了,不过他先去给大姑娘诊脉了,稍后才能过来呢!”红芍一溜小跑了过来,进了屋立刻变得规矩下来,冲着她微微行礼。 知冬一愣,她惊疑不定地看向红芍。 今儿的确是薛四爷过来诊脉的日子,但是知冬都没收到他入府的消息,这个新来的小蹄子就来通报了。甚至还把去了大姑娘身边诊脉的事情说出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挑拨离间? 知冬想到这里,立刻愤慨起来,“县主,薛四爷给您诊脉最是精心不过了,先给大姑娘诊脉想必也是为了练练手。” 红芍不敢抬头,但是她听着知冬语气不好,就有些畏缩。 夏姣姣颇有些无奈,自从上次薛彦留下几包药,她没再吐血之后,知冬就把薛彦奉为神了,谁都不能说他坏话。一心为他辩驳,若不是知冬一副虔诚的态度,她都以为这丫头是情窦初开看上那小白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o(╯□╰)o我今天才发现我的现言又欠了好多字,然后要开始狂更之中! 昨天走了一千多米,快走得我快哭了,是被小学老师抓住了一起走,我不敢反抗! 柔弱如我,美丽如我,她竟然也下得去手!!!╭(╯^╰)╮ 求安慰! ☆、015 薛氏姣姣 “红芍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看赏。”夏姣姣没有管薛彦的事情,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 红芍暗喜,立刻低头谢恩。 知冬没什么好脸色,却还是从衣袖里摸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等红芍走了,知冬才低声地嘟哝了几句:“县主,你给她赏赐做什么,以后她若是瞎打听什么,触犯了别的主子,那还得怪罪您头上呢。刚来这里,就不晓得老实些,奴婢看啊,这个红芍不如红梅服管。除了爱嚼舌根子,真是一丁点儿用处都没有,人家红梅好歹替您做鞋呢!” 夏姣姣听着她一句一句的,不由轻轻地笑出声来:“你呀,成天嘴巴闲不住。她若是有了什么祸事,那也不会记到我的头上,老夫人给的丫鬟真犯错了,那也是听命于老夫人。我正好试一试,这丫头爱嚼舌根子到什么地步了。” 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再抬头的时候,薛彦已经背着药箱走进来了。 他一身墨蓝锦衣,玉带缠腰,腰上系一麒麟白玉佩垂在腿间,头戴白玉冠。分明一副俏书生的打扮,却偏偏被他穿出了几分潇洒的姿态。 夏姣姣觉得他脸上那明晃晃的笑容异常刺眼,她始终觉得这男人不怀好意,也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说他是个大夫,偏偏脾性乖张,说不救就不救,丝毫没有医者仁心的状态。说他是个世家公子,他每次穿得又是仙风道骨,姿态极高,让人看着就觉得牙痒痒。 薛彦进来之后,知冬就自动地退到拐角,给他们俩足够的空间。 “手。”男人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字。 夏姣姣将手搭在桌上的靠枕里,面无表情地等着结果。 “脉象之中隐隐有两股相克之物相互抗衡,长此以往只怕头晕目眩、吐血恶心,更严重的只怕引起身体衰亡。”薛彦头都没抬一下,不紧不慢地说着这段话。 夏姣姣还没什么反应,倒是把知冬吓了一跳,她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出声问道:“这怎么回事儿?我们县主一向注意,她常说久病成医,特别注意哪些相克之物的。薛四爷,您说说这——” “知冬!”夏姣姣猛地扬高了声音喊一句。 知冬被她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县主,不知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薛彦总算是肯抬头看她一眼了,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县主身边的丫鬟都十分忠心,没必要这么声色厉茬吧?薛某早说过知冬是个好丫头,你若是不喜欢了,就给我带回府上去,我会好好疼她的,不像你这么粗鲁。” 夏姣姣被他这捉弄的表情,气得七窍生烟,这世上总有人能如此冠冕堂皇地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知冬知道自己闯祸了,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躲在旁边缩头缩脑的,恨不得让自己变成空气。 “薛四爷究竟想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说什么,绕那些花花肠子作甚。难不成薛四爷就喜欢那些小人行径?”夏姣姣暗自咬牙,她是真的想发火,每次遇上薛彦,总觉得这人不阴不阳的态度,就是勾起她怒火的最快途径。 她每次都警告自己不要生气,却总是忍不住。 看着身边坐着的小姑娘,从一开始的气定神闲,变成现在的怒发冲冠,薛彦只觉得心情甚好。他心里的阴暗面得到充分满足,便不再兜圈子,直说道:“难道不是县主喜欢这些小人行径吗?我听说大姑娘和老夫人突发红疹,却找不到行凶之人,一时好奇便先去替她诊脉了。啧啧,那种手笔一看也不是出自夏侯府这些蠢钝之人的手,知冬方才也说了,县主是久病成医,自然当仁不让。薛某早就发现了县主虽身子不好,但是相比常人却更富有行动力,而且用药方面不比一般的大夫差。” 他看着面如寒潭的小姑娘,又补充道:“若不是县主一直只使用□□,薛某都以为县主的病根本不需要旁人治了。为了哄得县主美人一笑,薛某可是费尽心思,才兜了这么一圈。看见美人怒了,薛某就安心了。” 知冬继续把身体往墙角缩,来人呐,这里有变态!他要欺负县主! 知冬终于意识到自己哪里出错了,方才薛彦所说的脉象根本不是夏姣姣的,而是夏心的。檀香与锦帕上的异香相克,所以才有两种药性相冲,他故意略去短时间接触会起红疹这种话,只把这脉象往夏姣姣身上引,才让知冬一时情急,说出久病成医的话。 倒是更加证实了薛彦的猜测,使用如此手段的行凶之人正是夏姣姣。 “薛彦!”夏姣姣怒急,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姣姣。”他扯着唇角,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眼眸熠熠生辉,像是夜晚里发光的星星一般。 她呕了呕嗓子干咳,是的,她又想对准他的脸喷出一口血来。 “县主,喝茶。别着急,慢慢咳。薛某身上带了薄荷草的香包,你是不会被气得吐血的。”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夏姣姣双眼圆瞪,眉毛高高拧起,她真是气得差点就要捶胸顿足了。 这什么世道,她这个活死人吐血这种技能几乎张口即来的,但是现在竟然想吐吐不出! “呵,薛四爷好本事儿,仗着自己一身医术,又有皇舅舅的口谕做后台,就对着我这个弱质女流肆意欺侮。正如你所说,我夏姣姣最擅长找人的弱点,乐此不疲。并且只要抓住了,就一击即中,薛四爷最好期盼你没有弱点。否则我一定让你明白,什么叫美人怒。”夏姣姣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才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压低了嗓音幽幽地说道。 薛彦惊讶了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又了然地笑了:“薛某扫榻以待。” 真是朵霸王花,之前要杀他,现在又威胁他。薛彦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活在县主的内心诅咒之中,但是他翘着腿,脚都忍不住要抖起来了。 好兴奋,被这样的美人说要抓住他的弱点一击即中,他全身上下的弱点只有—— 薛彦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嗯,男人的弱点只有这里。不过这不能让小丫头知道,否则他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夏姣姣的嘴角抽了抽,估计从这小白脸嘴里听不出什么好话来了,确定不是拭目以待?怎么不去死啊! “县主此刻觉得身子如何?”薛彦总算是回归正题了。 夏姣姣冷脸:“就这样,死不了。” 薛彦拧眉,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出忧愁难解的神色,好似遇到了什么重大疑难一样:“不应该啊,医书上明明说,若是因为胸闷气短引起咳血,只需将胸中郁闷之气排出,即可缓解症状。之前我给了两种香包已经开始起作用,再加上方才你恼怒之后再散开,那股子闷气早该没了。” 夏姣姣面色更加难看,抬头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只要他那张嘴里敢再说出让她不快的话来,她一定要弄死他,弄死他!不顾一切! “罢了,县主暂时还不能直接口服汤药,这种病症的汤药一般药性较狠。先用药膳调理身子,你们应该能找到补血养身的方子,不过切记要温和一点的,我这里也有几个方子,其中的两道粥每日都要用,其余随县主喜欢。”薛彦慢条斯理地说着。 知冬会意,立刻准备好笔墨纸砚,薛彦笔走龙蛇地写好了几道方子。他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背起药箱就准备走,丝毫不拖延。 “这种异香的事情少做,县主身子这么差,还是少接触毒性的东西,以免得不偿失。”他说完这句话,就往门口走,跨过门槛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过头来沉声道:“县主小小年纪不该如此大的气性才是,方才被薛某那么一气,正常人都该放宽心了,没想到县主像是个气包转世,这气生起来真是没个头了。” 他摇着头踱步走了。 夏姣姣终于还是没忍住,顺手抄起一旁的茶盏就扔了过去。不过他已经走远,那青釉茶盏只是摔到门槛上,应声而碎,但是对那个嘲笑她“气包转世”的人,却没有丝毫用处。 薛彦自然也听到了那清脆的声响,不由得后背一凉,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还好没砸中。不然他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小丫头片子,火气这么大,我若是不再添上一把火,就让你跟我姓!薛氏姣姣?”薛彦轻声嘀咕了两句,嘴巴重复了几遍夏姣姣的新名字,觉得还挺好听的,顿时心情又散了些。 恰好迎面走来两个俏丽丫鬟,其中一个冷脸的他认识,是夏姣姣身边的夏秋。另一个眉目艳丽的他则是第一次见,他眯了眯眼睛,直接快走了两步迎上去。 “这位也是县主的丫鬟,知夏。”知秋的话不多,听懂了薛彦的问题之后,就十分简短地回了一句。 倒是知夏十分知趣,“奴婢知夏,不知县主身体如何?” 薛彦抬头看看天,想什么来什么,老天爷都在帮他。再低头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副略显阴沉的神情:“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_(:3」∠)_小天使们越来越懒了,昨天只有四位小天使留下脚印。 明明看得人还是没有减少多少的! 心塞tat ☆、016 薛家兄弟 第12节 “这是哪个小蹄子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的,在自己院子里跟做贼似的作甚,没规矩想要吃耳刮子是不是?别以为县主身子不好,心地好脾性又软,你们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是哪儿来的,我怎么没瞧过你?” 院中一个尖利的大嗓门在骂人,那中气十足、语句犀利得几乎让临近的几个院子里都能听得见。 知冬正在研究手里的药膳方子,听到这声音,眸光一亮。立刻跟夏姣姣汇报:“县主,是知夏姐姐来了。这回可好了,院子里那帮人再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了,知夏姐姐能磋磨死她们。” 知冬只差拍手称庆了,夏姣姣拿着水壶,慢条斯理地给她种的这些花花草草浇水。此刻听到她这么说,不由扑哧一笑:“知夏的大嗓门儿还真够吓人的,人未到声先到,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丫头撞上去了,被第一个收拾来杀鸡儆猴。” 知冬性子急,那个被骂的人一开始还说几句话,后来就完全没声儿了。她立刻小跑了出去,直到知夏处置了人,才跟着一起进来。 “县主,奴婢知夏来伺候您了。您这些日子受苦了。”知夏立刻跪下给夏姣姣行了大礼,眼眶都红了。 夏姣姣见不得她这样,立刻冲着知秋使了个眼色。知冬个小丫头是指望不上了,知夏因为许久未见到县主,一时情绪上来了,知冬比知夏还爱哭,当下就准备掏帕子互诉衷肠了。 “我身子不好,你们可别惹我哭。知冬,薛四爷说什么,你可还记得?”夏姣姣轻咳了一声。 知冬立刻不敢哭了,知秋强硬地将知夏搀扶了起来,主仆几人说了一些各自的近况。 “县主,方才奴婢擅自做主教训了一个丫头,叫什么红芍的。我老远就瞧见有人躲在门里往外看,她藏头露尾的自以为技高一筹,实际上那双绣鞋都露出来了,都当旁人是瞎子呢!”知夏提起这件事儿就有些恼火。 丫鬟的这种行为最是要不得,一个刚吊到县主身边的丫头都如此胆大包天,很显然心思不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原来的主子立功。 “你竟然抓到了红芍,也是巧。”夏姣姣轻笑。 “县主,您又这样。纵容她们有什么好的,对这些有异心的就该早些踢出去。奴婢知道您自有筹谋,可是您千金之躯,若是真的被那些不长眼的小蹄子给伤到了,最后疼得还是您自个儿。新来的那两个丫头,您心里是如何想的,都告诉我,奴婢可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整治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不在话下……” 知夏一遍长篇大论地表达自己的担忧,另一边走过去把夏姣姣搀扶到椅子上休息,自己拿起旁边的水壶浇水。那自然而勤快的动作,真的谁都比不上。 夏姣姣哭笑不得,她就知道知夏来了,她就要受管制了。这丫头对她的事情比谁都上心,而且聪明伶俐,嘴巴利索,凡事不肯吃一点亏。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县主伺候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子,那些复仇和妖魔鬼怪们都应该交给她这个全能丫鬟来做。 “知夏姐姐这么一来,把我就比到泥里去了。我去熬粥了,薛四爷给的药膳可要好好做。争取把县主的身子早些调养好。”知冬撇了撇嘴,她拿起药膳方子就要往外走。 “小妮子你给我站住!”知夏眼睛一瞪,把洒水壶朝旁边一放。 知冬立刻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怎么了?” “薛四爷也是你叫的,下回要叫他薛先生以示尊敬。我这回回来见县主脸色好看很多,听知秋说这一段时间也没再吐血,一定要把先生哄得好好的,懂不懂?” “懂,懂。”知冬连连点头,连忙小跑出去。 临走之前还偷瞧了一眼夏姣姣,心里暗道:光我们做丫鬟的尊敬有什么用,县主本人看起来很讨厌薛先生,那还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心底有预感,这两人说不定迟早要掰。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知冬连忙抽了自己两耳刮子。掰什么掰,县主的命还指望薛四爷救呢! 屋子里夏姣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知冬个傻姑娘被薛彦欺骗了便罢,怎么知夏这么聪明的小妮子也站在薛彦那头,还有没有天理了。 “知夏——” “县主——”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夏姣姣微微愣了一下,就让知夏抢了主动权:“薛先生都跟奴婢说了,您心底的火气太盛,都快影响到您心肝脾肺肾了。没事儿的时候多看看话本,不要想那些让人恼火的事儿。奴婢说的可能不对,但是薛先生妙手回春,光看他把您的身子调理到现在这样精神满满的状态,您就该多听一些大夫的意见。少生气啊!” “行了,别提他。你究竟是我的丫鬟还是他的?一口一个薛先生,跟知冬那蠢丫头一样。看起来他比我还亲呢!”夏姣姣有些烦躁。 原本以为只用五天见一次薛彦那张讨厌的小白脸,她还可以忍着不对他的脸喷血。但是事实证明,她想得太过简单了,薛彦就是个阴魂不散的混账东西,都把主意打到她丫鬟身上来了,一个两个的都帮着他对付自己。 要是好吐血,她真的就吐了!偏偏吐不出!混账玩意儿,她现在已经想念吐血的感觉了。 知夏盯着她看了片刻,都把夏姣姣看得发毛了,以为自己的语气吓到她了,立刻又软着声音道:“算了,我对着你发什么火,等小白脸来了直接骂他就行。” “县主放宽心,您有什么火气尽管骂奴婢,奴婢求之不得。先生说了发火有助于驱散心中郁气,您对着他发火,他也是高兴的。”知夏摆了摆手,甚至还极其善解人意地宽慰她。 夏姣姣看着知夏喜笑颜开的脸,已经连火都不想发了。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扭过去盯着门外的天空,她觉得自己快要炸了,但是表情却要控制好,以免让薛彦那个混账东西的奸计得逞,忍! * 薛彦心情甚好地回了薛国公府,想着霸王花身边那娇俏丫头,应该把他教的话说了一遍,顿时百般胜利滋味儿涌上心头。 他就是太无趣了,才会想起要逗弄一小丫头。 府门一开,他就瞧见一穿红戴绿的妇人,手臂上还挂着唱大戏的水袖,脸上抹得胭脂颜色过于艳丽,让她显得不伦不类。此刻这妇人看到薛彦,立刻眼前一亮。 “花妹儿,你回来了。娘对你甚是思念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娘这心里头犹如针扎的一般,儿行千里母担忧……”薛国公夫人扑了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就开始诉说她的愁思。 薛彦的眼角直抽搐,现在薛国公夫人这模样,直让人以为她脑子有问题。甚至他们这些晚辈都会这么猜想,但实际上她比谁都健康。这就是薛国公夫人与众不同的癖好! “娘,我今儿早上走的时候,你还与我依依惜别,不过两个时辰而已,没有一天啊。还有你再这样,我要告诉大哥说你身子不好,可能要吃药了。” 薛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立刻就恢复了正常,刚刚愁思不已的妇人形象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个小兔崽子成天就知道找你大哥来压我,你和他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没一个像我的。也不像你爹。赶紧去找你大哥吧,他一回府就板着一张脸等你,有你受的!”薛国公夫人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直接伸出脚猛地踹了他屁股一脚。 薛彦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娇花一秒变霸王花的不只是那位县主,他娘也是其中翘楚。只是一个对着他的脸喷血,另一个对着他的屁股狠踹。 这时候就这么随便一想的他不会知道,当一年后县主和他娘真的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的苦难日子也开始了。每回记起年少无知时的想法,他都悔得肠子都青了。 “大哥。”薛彦走进前厅的时候,已经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甚至比平时更加身姿挺拔,态度严肃,像是去面圣似的。 说起来他大哥在他家就是跟圣上一个存在,说一不二,一口唾沫一根钉。 “前几日鸾贵妃要你进宫请脉,你为何推脱?” 前厅的主位上坐着一身穿墨色长衣的男人,面如刀削,鼻梁挺直,眸光冷厉。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冷冰冰的,像是寒冬腊月里夹杂着风雪而来一般。 “我要准备替县主诊脉。”薛彦眉头都不皱一下。 “从五日准备的时间之中抽出半日来,都不行?我看你前几日不是溜猫逗狗,就是陪娘演戏,还有与你那俩丫头调笑。你不会到了今上面前还这么解释吧?”男人嗤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薛彦撇嘴,他大哥每次训他的时候,看起来都像是别人的大哥,“我不想进宫。” 薛山眉头一拧,严肃的面容更加显得刻板:“鸾贵妃乃是县主的嫡亲姑姑,她让你进宫请脉,只是要关怀一下县主的病情。她的枕边风吹起来,连玉荣长公主都比不过,更何况是你这无名小卒!“ “大哥确定鸾贵妃是关心县主病情,而不是让我下狠药,早些送县主归西?”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本文参加我与晋江有个约会的比赛,原先的思语坊改成晋江坊~谢谢理解!mua! (*╯3╰) 我今天已经写了一万二了!!!_(:3」∠)_ 赶了八千字的现言榜单,又写了这张古言,然后开始存明天的稿子,争取明天准时更新! 不定时掉红包mua! (*╯3╰) ☆、017 色中饿鬼 薛彦倔脾气上来了,也不愿意说好听话,直接冲了回去。 鸾贵妃出自夏侯府,乃是老夫人的嫡亲姑娘。当年先是二十五岁的玉荣长公主挑选夫婿,夏侯府的五爷夏增入了她的眼。不过她也怕自己年纪太大,人家年轻人嫌弃就特地打探了一番,过程如何旁人不知,只是最后夏增成了驸马爷。 今上为自己的姐姐感到高兴,就在夏侯府临街的地方选了一处当做长公主府。并且在县主出生后不久,他宣旨要正在议亲的夏侯府嫡姑娘入宫,及笄之后便临幸封赏,如今那位嫡姑娘已经爬到了贵妃的位置,圣宠不衰。并且还被赐封号“鸾”,其尊贵身份直指中宫皇后。 “薛彦,你想死不要带着薛国公府一起。你既答应我入世,就像个样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要我教吗?”薛山面沉如水,眼神犹如寒冰般射过来。 薛彦沉默了,他半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罢了,你专心治好县主的病,尽快抽身。夏侯府和鸾贵妃的那摊子浑水不是你能淌的,我们自身难保,不要再试图挑战今上的底线。”薛山看他这样儿,面上的神色稍缓,终究还是舍不得。 薛彦与他差了十二岁,爹娘都不靠谱,薛山是老国公亲自教养的,薛彦则是他这个兄长带着的。若不是薛彦年幼时身体极差,最后跟着云游的山间大夫出游,这俩兄弟更要黏得紧。 “娘怎么样了?”薛山皱拧着眉,脸上闪过几分疲惫。 “她一直身体康健,有二嫂和三嫂陪着她小打小闹的,快活得很。”薛彦抬头,视线在他的身上扫了一下,身为大夫很快就发现他的异状,“大哥,你的头是不是又疼了?” 薛彦连忙坐到他旁边替他诊脉,眉头皱得比他还紧:“大哥,你最近太过劳累了。生意上有三哥,平时还有二哥帮你,现在我也回京了,你应该更轻松些,怎么还如此累,脉象紊乱。如果再不想着放松和调理,就要积劳成疾了。你可不能病了,府里还得要你牵头。” “呵,你二哥忙着跟你二嫂斗法,你三哥掉钱眼儿里了。爹不在家,娘喜欢添乱,你还任性不羁爱自由,我能轻松吗?”薛山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薛彦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因为薛山说得都是事实。 “大哥,你该找个大嫂了,至少后院里稳妥些。娘有人陪着,二嫂和三嫂也该有人压着,煜哥儿没母亲总是不行。你还能轻松些。”薛彦只有从别的方面着手了。 薛山之前有过妻子,但是两年前没了。夫妻感情不算特别好,留下一子,薛山这条件无数的人想给他说媒,也有不少官家女子想来当他继妻。笑话,就算是填房又如何,那可是未来薛国公夫人啊。 而且薛家大爷一看就是有担当的男人,世家子弟别说亡妻一年之后再娶,许多人发妻尸骨未寒,就已经跟新纳的小妾缠绵起来了。薛山不仅两年未娶妻,为了不让后院女人坑害了幼子,将那些妾侍都遣散或发卖了。也不知这两年长夜漫漫,他是如何度过的。 也有那些心思不纯的人猜测,恐怕薛家大爷在别处养了外室,或者流连在烟花之地。实际上再没人比薛彦清楚,他长兄的自控力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 别说两年不碰女人,若不是他要有妻子来看顾后院,说不定他真的能一辈子不娶妻。薛山对女人天生冷情,而且性子刻板无趣,作为幼弟有时候都会怕未来的长嫂被他吓跑了。 “在找了。”他抬手捏了捏眉头,显然是愁得慌。 那些看中了未来国公夫人位置的女子,要么性子不稳,要么目光短浅,都不是合适的人。媒人举荐的,他都一一调查过了,着实麻烦。 * 夏姣姣这几日过得十分舒坦,身边多了一个贴心人,顿时安心多了。外加知夏的泼辣性子,一个人顶三个用,夏侯府从上到下,都知道县主身边多了个厉害的丫鬟,只要是涉及到县主的事儿,谁都不给面子。 县主有太后撑腰,外加知夏虽霸道,却也不会主动惹事儿,只一心跟在夏姣姣身边,也无人去找她晦气。 午休时分,红芍忽然披衣而起,经过红梅的床时,红梅睁眼看了她一下。 “红梅姐,我肚子痛,估计早上吃坏东西了,你先睡不用理我。”她捂着肚子,脸上是痛苦万分的表情。 红梅没有搭理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红芍轻松了一口气,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外头正是最热的时候,守门的婆子在打着盹,红芍四处看了看,几个大丫鬟都还在县主身边伺候,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她眸光一闪,立刻飞快地跑出门,专挑着偏僻小道走。 红芍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县主原本对她还是颇为喜欢的,能够打探到消息,也得过两回赏赐。她原本想要哄好了县主再做打算的,但是那个知夏回来之后,她就再也近不得县主的身了,所以她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忠于老夫人。 县主身边伺候的丫鬟很多,不缺她一个,她可不像红梅那个蠢人,成日里只晓得穿针引线,县主连她的脸都没见熟,怎么可能在意到。 庄嬷嬷见到她,立刻默不作声地领着她进了院子。她见到老夫人就跪了下来,开始哭诉:“老夫人,自从知夏来了之后,县主就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奴婢,知夏还成日磋磨我。奴婢脸上这俩巴掌印已经消了许多,原先是红通通的一片。奴婢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奴婢毕竟是从老夫人这里出去的,而且又没犯什么错,她打得不是奴婢的脸啊!” 她哭天抹泪的,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半抬起脸,让老夫人和庄嬷嬷把她脸上的红印记瞧得一清二楚。 两人对视了一眼,老夫人眉头皱起。她是年纪大了,之前几个稀疏的红疹就让她发起了高热,好在不算严重。但是每日白天消热,晚上又开始,折腾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请来的大夫开药吃了依然反复,最后还是薛彦给夏心诊脉了,顺便给老夫人开了房子,才彻底不再发热。 “行了,别人怎么就不挨打。老大家的身边不也有一个丫鬟跟着去了,人家就没被打。你说说在县主那里究竟听到什么有用的了,否则别到我面前嚎。”老夫人本来就身子弱,再被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哭嚎,立刻觉得耳朵轰鸣,头晕眼花的。 红芍的哭声顿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县主那里什么热闹都瞧不见,那位病怏怏的主子成日就只会照顾花花草草,身边的丫鬟嘴巴甚严,知夏回来之后,红芍就根本没再进过内院了,她如何探听。 “奴婢觉得那位薛四爷与县主的关系不一般,经常听到知冬她们提起,而且称呼薛四爷为先生,言语之间极其尊敬与欢喜。” 老夫人轻哼了一声,对她所说的这一点显然不太感兴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糊弄我。这不是你亲眼所见,就敢诬蔑县主的名声,她身边丫鬟们说的话可是做不得准的。你是想挨板子吗?” 红芍被吓了一跳,她可是偷跑出来的,若是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挨了板子,那她可就暴露了。 第13节 “老夫人饶命,奴婢没给县主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无法取得她的信任。奴婢一定尽快。”红芍腿一软就跪下来磕头。 老夫人不吃她这套:“行了,知道那丫头难缠,你告诉她一些我的事情便是了。但是你下回来若是还不能有什么重要的消息,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红芍急慌慌地从老夫人院子里退出来,手心里都是冷汗,同时得到老夫人的许可,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小芍儿。”一道低沉暗哑的男声响起,在这幽深的小道里显得极为吓人。 红芍吓得打了个哆嗦,她特地挑了这条僻静的小路走的,就是为了防止遇到旁人。 “小芍儿。”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从背后慢慢靠近。 红芍不敢乱动,虽然她的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连头皮都一阵阵发凉,但是她却丝毫不敢逃。 来人是个成年男人,他的声音暗哑的像是蛰伏在草丛里的蛇一般,静静地等着猎物上钩。如今她这个猎物已经进入狩猎范围,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后,红芍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地夺路而逃,一双粗粝的大手解开她的前襟,伸进了她的衣衫里。 “侯、侯爷。”她吃痛地呼唤道,眉头紧皱,眼泪都流了下来。 “乖孩子,还记得我,不枉本侯看见你就派人打听清楚你回去的路了,早早在这儿等着你。原本你在母亲这里,我们的好事儿将近,可是现在你去了县主那里,我就不大好动你了。” 夏侯爷边说边紧贴到她的后背上,双手搂住她,浑身都兴奋起来,鼻子凑到她的脖颈处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我嗅到了青果待熟的味道。把裤子脱了,让本侯瞧瞧。” 红芍不敢反抗,她闭着眼睛,全身都在痉挛地发抖,她感到有只大手摸了摸她的身下。 “小芍儿,你要熟了,乖乖等着本侯。”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府里的魑魅魍魉,会一一展现其本质。 女主也开始虐渣了! ☆、018 道貌岸然 过了不知道多久,红芍感觉身边没有人了,才慢慢地睁开眼睛。这幽暗的小道之中只有她一个人,衣衫不整地站在这里,莫大的屈辱涌上心头,她一下子就崩溃了。 想要大声嚎哭,又怕被人知晓,只有小声地啜泣,将裤子提起前襟扣好。 再往回走的时候,她心中要取得县主信任,把县主的情况告诉老夫人的信念更强,到时候寻求老夫人庇护。 “母亲,那么个乖丫头你送给扫把星作甚,不是说好了留给我吗?” 刚刚还在行猥/琐之事的夏侯爷,此刻已经坐到了老夫人的屋中,手里捧着杯茶。他一身道袍,上面还绣着五行八卦,发髻上也只有一根木簪,看起来就跟个道士一样。 若不是他的眼神太过虚假猥/琐,一看便知是个假道士。 “你穿着这身衣裳,却说这种话,成何体统!”老夫人眼睛都不抬,显然是不愿意看他。 夏侯爷倒是无所谓,甚至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衣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竟是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来。 “信佛的人浑身沾满鲜血,穿着道士服给小姑娘破身,这不就是我们家里人的通性吗?” 老夫人听不下去了,抬头瞪他,眸光冷厉。 “红芍那丫头被你吓着没?” 夏侯爷嗤笑,“小丫头都是娇嫩可爱的,哪里禁得起我吓唬。保管她拼了命也要替您办好了差事儿,不敢有二心。” “这就行,你这副德性该收敛了,你也知道那扫把星回来了。她跟她娘一样,自幼就聪明伶俐,之前就差点撞破你的烂事儿,别得意忘形!还有你媳妇儿身边送去的那个丫鬟,你没动过吧?我记得她已经及笄了。” 夏侯爷有些不耐烦地点头,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她防我跟防贼似的,只要及笄的丫头我都没动过,以免坏了我的金身。至于扫把星那里,我离得远远的就是了,不招惹难道她还能动到我头上?” 老夫人看他这副样子就厌烦,立刻挥手让他滚。夏侯爷想起方才在幽静小道上遇到的红芍,心里瘙/痒难耐,忍不住道:“母亲,等红芍那丫头完成了您的事儿,您就行行好把她给我吧,最近我的金身即将大成,我家那臭婆娘又不肯给人给我……” 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这种腌臜事儿不要在我面前说,等她回来了你带走便是,不过用完了不许扔回我的院子,没得脏了我的眼,处理干净了!” “得嘞,我办事儿您还不放心吗?”夏侯爷立刻欢喜地接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待夏侯爷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之后,老夫人才长叹了一口气。她的眼神略微有些迷蒙:“你说我们府上是不是受了诅咒,这一个两个都是如此的不省心。当初侯爷这位置,我就不该给老大,看看他这样儿,侯府都快倒了。老二又因为这事儿与我生分了,这人呐,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庄嬷嬷轻声安抚:“老夫人放宽心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实际上她内心叹息,红芍那丫头可惜了。人聪明,也是个爱攀高枝的,只是心眼有点多,如果不是被侯爷选中了,日后指不定能嫁个管事儿。可惜现在这样儿,只怕要倒霉了。 * “县主,方才红芍又出去了,不知道回来后有什么动作呢。”知冬轻声说着。 夏姣姣脸上的神色不动,显然早在意料之中,“等等看不就知道了,她是聪明还是傻,稍后见分晓。” 两人正说着,就见知夏端了碗玫瑰酥酪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几分不快,“县主,红芍在外头求见,哭得梨花带落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往死里欺负她呢!” 夏姣姣挑眉:“让她进来。” “县主,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还想着要去老夫人那里瞧瞧。但是哪里想到老夫人要奴婢对县主您干坏事儿,奴婢胆子小,就赶紧逃回来了,求县主救救奴婢!”红芍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砰砰砰”的声音听着让人心慌。 知夏轻哧了一声:“说得可真好听,指不定想去忠心于老夫人是真的,但是害怕老夫人卸磨杀驴,所以才来县主这里求一求,看看县主有没有法子救你罢了。” 红芍被她说得脸色一红,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她极力让自己看得镇定一些,想起要县主相信她,就得说出夏侯府的秘密,她的脑子急速转动着。 “县主,老夫人是属老鼠的,还说幼时曾经被老鼠救过,所以夏侯府里只要遇到老鼠都是不许打死的,甚至还有人养着。”还真被她想到了一个,立刻欢欣鼓舞地跟夏姣姣说。 知夏和知冬的面色急变,老鼠那东西尾巴长灰不溜秋的,人人喊打,想起来就觉得恶心,竟然还有人养? 红芍的视线移到了小桌上的酥酪上,低声道:“厨房里的老鼠是最多的,听说有好几窝。” 刚刚在厨房里吃完糕点的知冬,立刻跑出去吐了。 夏姣姣轻轻地“嗯”了一声,面色不变,将那碗酥酪端起来,直接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丝毫不受影响。 知夏虽然脸色不好,却也没拦着。她翻着白眼,暗自想着自己好像没有去大厨房吃过什么东西。 “县主,您怎么还吃啊?以前奴婢没进府之前,村里就有人得了鼠疫,老鼠那东西最坏了,偷粮食吃还咬坏东西,在房子里打洞,都能把一间屋子弄塌了。”红芍心里有些着急。 倒是夏姣姣轻声笑开了,她的态度十分悠闲,将碗放下来,酥酪已经见底了。 “你这个消息我早就知道了,所以进府不久就让人弄了小厨房。明人不说暗话,就外祖母那道懿旨下来之后,我什么小需求都会被满足。这一碗酥酪就是知夏亲手在小厨房做的,虽然手艺不如知春,凑合还能下咽。”夏姣姣冲着知夏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调皮的意味。 知夏耸了耸肩:“奴婢说了,您高兴就好。今儿您都没发火呢,胸口闷不闷,有没有被郁气堵着?” 她的话音刚落,夏姣姣就笑不出来了。自从薛彦教给知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夏姣姣就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被气到。她的这些丫鬟们不再以哄她开心为主,都惹她生气。 还每次都是一堆大道理对着她:薛先生说了,气气更健康。 哦,她想杀了薛先生呢! “怎么,你不相信啊?要不要我带你去小厨房看看?为了防止耗子那些畜生进小厨房,就没离开过人,现在里面干净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知夏看着一脸呆样的红芍,柳眉倒竖,有些不耐地说道。 红芍下意识地摇头,她心里有点慌。原本她只是老夫人身边的三等丫鬟,比促使丫鬟好点儿,却也不会接触到太重要的秘密。老鼠这一点已经是她认为最机密的了,结果县主不仅知道,而且还早就做好了防范,容她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你怎么还跪着啊?我们县主最是心善了,你有什么问题就说,没有问题也不能仗着我们县主菩萨心肠,就在这里跪着不走了吧?是不是还要给你几两银子才肯走啊!”知夏不待见她,所以瞧见红芍一直不走,心里就不舒坦,作势要去拉她起来。 红芍拼命地往后缩,就是不肯起。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紊乱,她知道必须得是一个真正的大秘密才能换来县主的信任,否则她真的再没机会见到县主了,肯定会被红芍拦在外面。 她几乎已经绝望了。 不对!她不能放弃,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她是知道的,就在刚才她还遭受了侮辱。 “县主救我!我知道有关于侯爷的一个秘密,您可一定要救我!侯爷他喜欢修道,每日都穿着道服,装得跟道士一样,其实很多丫鬟都知道他道貌岸然。他要、他要即将及笄的女子,破了她们的身,修炼什么的,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在女子及笄之前的几日,什么青涩待成熟……” 红芍说到最后已经呜咽了,她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是为了活命必须得说。 夏姣姣的面色阴沉,她的袖子里就藏着一张字条,晋江坊很久之前送来的消息。有关于夏侯爷这个龌/龊的秘密,早在几年前她就知道了,平时晋江坊送来的消息,她都是看过就烧掉了,怕被不相干的人撞破了晋江坊的真正功能。 但是唯有这张纸,她留了下来。 纸上的内容比红芍说得还要详细,夏姣姣渐渐红了眼,她想起了一些本以为早已忘记的回忆。 知夏看着夏姣姣这样,心中跟着难受,不过做戏要做十分。县主现在明显状态不佳,只有她来了,她厉声道:“这种事儿,你怎么会知道?若是信口雌黄来的,要担多大罪责你知道吗?” 红芍再次不停地磕头:“奴婢知晓,奴婢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奴婢快要及笄了,侯爷最近一直在纠缠奴婢。再过半个月,恐怕奴婢也逃不脱这命运。那些被侯爷破了身的丫鬟,没一个活着的,奴婢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都是签的死契,哪里有人管。就算有一两个签活契的丫鬟没了,夏侯府家大业大,给几两银子就没人闹了,官府也不会管的。求县主救命,求县主救命!” 眼前红着眼不停磕头的丫鬟,逐渐与夏姣姣记忆中的人重叠。 夏姣姣的胸口一阵发闷,她清了清有些发痒的嗓子,低声道:“这事儿,我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019 梦见知了 红芍听到她这句话,几乎是喜极而泣,再次不停地磕头:“县主仁慈,若是县主能够帮助奴婢脱离侯爷的纠缠。县主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奴婢愿意做牛做马伺候您……” 听着红芍这极其顺溜表忠心的话,知夏一阵烦闷,估摸着这丫头在老夫人面前也是这么说的。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这话你不知对多少主子说过了,我们县主不吃这一套。” 红芍乖乖地闭嘴了,悄悄抬头打量了一下夏姣姣。就见县主红着眼眶,像是要哭出来一般,顿时心里一热。 县主还真是心软,为了这件事儿竟然要哭了,也不是发生在县主的身上,竟然如此感同身受吗? “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奴婢的,县主尽管吩咐,奴婢哪怕舍了这条小命也为您达成。”红芍再次磕头行了大礼。 知夏看着她这副赴汤蹈火的模样,不由冷笑,这么怕死的人说出这句话来,不知道能相信几分。 夏姣姣深吸了几口气,她的胸口不太舒服,却忍着没说。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低声道:“还真有要你做的事儿,不过你放心,这是十分安全的事情。你把侯爷引到我指定的地方,那里会有条狗等着他,那条狗也将近成年了,他不就是喜欢破小姑娘的身吗?我让他跟狗在一起试试。” 红芍咽了咽口水,她完全被县主那副阴冷的模样给吓到了。刚刚抬头的一瞬间,她误以为自己见到了收割人命的厉鬼,戾气太重。 “县主是说把这事儿闹大?” 夏姣姣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对啊,我要让全府的人都知道,他们侯爷跟一条狗在一起。” “对了,还是公狗。”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补充了一句。 红芍的身体颤了颤,她从心底涌出了一阵寒气和惧意。县主的心思竟然如此……用上“歹毒”两个字也不为过了,而且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方式,这么不留余地。 夏姣姣的鼻子发酸,她的声音也跟着颤抖:“夏侯爷不就是一条发/情的公狗吗?他连母狗都配不上,两条公狗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我们不妨期待一下。” 红芍几乎是两腿发软地走出了里屋,刚站到院子里,温暖的阳光就投射到她的身上,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份温暖似乎要将心底的寒意驱散,她快步跑回了下人的屋子里。 第14节 “县主,您没事儿吧?” 夏姣姣忽然剧烈地喘了起来,知夏眼皮一跳,立刻走过来扶着她,急声地问道。 她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太累了,扶我去休息吧。” 知夏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好在没有咳嗽也没吐血,心里猜测也许是最近没有睡好,索性就把她扶到了床边伺候她躺下。 夏姣姣几乎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得那么快,明明心里压着诸多心事,难以排解。 她又做梦了。 七岁的夏姣姣刚失去母亲没多久,身上还穿着白色孝服,头戴白绢花。脸上有些婴儿肥,但是面色却不好看。 不过她并不害怕,因为她有林嬷嬷,她还有知了姐姐。知了姐姐比她大很多,人温柔爱笑,就像现在搀着她的手,她觉得好温暖。 “知了姐姐,今年夏天到了,你会帮我抓知了吗?” “会啊,我帮你抓好多,知了知了地叫到你烦。”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女子低下头来,伸手捏了捏小娃娃脸上的软肉。 夏姣姣歪着头傻笑,知了姐姐应该长得很漂亮,但是梦中的她看不到她的脸。 “可是嬷嬷说你快及笄了,她要给你想看人家,趁着府里忙乱得先给你定下来,要不然出差错。你成亲了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但是我不想你出差错,所以你还是快成亲吧。你得过得好,姣姣才能过得好。” 知了俯下/身,将她抱进了怀里。女子身体的馨香钻进鼻孔里,夏姣姣觉得好温暖好幸福,就像买到糖葫芦把糖衣和山楂连着一口咬进嘴里,酸甜味在舌尖爆开,幸福得想哭。 “傻姣姣,我要替长公主守丧,就算定亲也得两年后再成亲。知了会永远陪着县主,县主在知了的心里永远排第一位,无论是谁都永远代替不了县主。” 夏姣姣高兴得不得了,仿佛母亲的逝去也得到了填补,她双手搂着知了的脖颈,凑到知了的耳边羞涩地说道:“在我心里,你和嬷嬷也永远排第一位,嬷嬷跟我说等我长大了,夫君肯定排第一位。我才不要夫君,夫君又没有知了这么好……” 小娃娃稚嫩的嗓音散开,眼前面容模糊的女子清爽地笑着。 那年夏初,蝉鸣。 临近傍晚时分,知了带她在夏侯府一处偏僻的树上找到了知了,兴奋地帮她抓。 她拿着几只小虫儿笑得正欢,就见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一把搂住了知了。 “你快走,你快走!” 知了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夏姣姣的身影被树挡着,她透过树的缝隙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正是她刚当上夏侯爷的大伯父。 平日里道貌岸然、亲和幽默的伪装撕开了,就是赤/裸/裸的猥/亵,他的嘴巴在知了的脸上啃着,他的手撕扯着知了的衣服。 知了转过头,拼命地喊叫:“快走,离开这里,求你!” 夏姣姣知道知了不是在求那个畜/生,而是在求她,求她快走。要是被夏侯爷发现夏姣姣这个旁观者,一只手估计就能把她的脖子拧断。 母亲死后,嬷嬷和知了私下教过她,府里很多人都心怀不轨,如果遇到那些她打不过的一定要跑,找别人来。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柔弱无力,根本打不过那个畜生,所以要去找别人来救知了。 最后看了一眼知了,她终于看清楚知了的面容。那个女孩子有张极其秀丽的脸,只是此刻因为痛苦而狰狞万分,她的眼睛发红带着泪光,身上穿的白色丧服被撕扯殆尽。夏姣姣甚至看见夏侯爷开始脱自己的裤子,那个男人脸上淫/秽下流的表情,与知了的痛苦狰狞形成鲜明的对比。 直到跑出树林,她才敢哭喊:“嬷嬷,嬷嬷,你在哪儿?救救知了,知了,知了……” “县主,县主……”急切的呼喊声打断了夏姣姣的梦。 她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三个丫鬟都面露担忧地站在她身边,知夏拿着湿布巾仔细地替她擦拭额角的汗水,一阵心疼:“县主,您是不是想林嬷嬷了?一直在喊嬷嬷。” 夏姣姣摆了摆手,忽而开始急切地咳嗽,那一声声咳嗽像是铁锤一般击打在众人的心中。一旁知冬的手一抖,差点端不住铜盆,盆里的温水摇晃着,溅到了她的指尖上,让人发慌。 几个丫头都不敢说话,屏住呼吸,知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薛彦之前给的香包早就放在了夏姣姣的鼻尖旁。清凉的气息传来,勉强压下喉头的腥甜感。 夏姣姣的心情难以平复,她之前断断续续丢失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帮你们取名字的时候,要用‘知’字辈儿吗?”她有些艰涩地开头。 这么些年了,知了一直是她心头永远都好不了的伤疤。人在遭受巨大的打击时,会选择性地遗忘那部分记忆。更何况她当时年纪小,之后身体又遭受重创,精神恍惚。 知了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她只知道要报仇,却忘了当时的事情。刚才那个梦,让她回忆起知了的死。 知了不顾那个禽兽在她身上凌虐,只是哀求地看着她,求她快走,不要被发现。那个时候,知了是什么心情呢? 夏姣姣好后悔,她当时如果没有走多好。 知冬大着胆子说:“奴婢听嬷嬷提起过,县主幼时身边有个极其温柔的姐姐叫知了,后来没了。县主舍不得知了姐姐,就让奴婢们都用了‘知’来取名字,四个人正好用了春夏秋冬。” “她是因为我而死的,我当初要是陪在她身边,哪怕一起死了,她也不会觉得黄泉路上冷了。她那么疼我,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夏姣姣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她想放声大哭,像个孩子一样。 三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彼此脸上都有几分悲戚。知了的死,林嬷嬷三缄其口,只是每次提起都叮嘱她们一定不能让县主记起。县主林嬷嬷不在,县主却记起来了,而且还说是她害死的知了。 “县主,您千万不能这么想。您若是去了,那谁替长公主报仇?”知冬急声地安抚她。 夏姣姣不能告诉她们知了的真正死因,知了那么漂亮温柔的女孩子,生前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死后更不能坏了名声。她那么爱干净,夏姣姣却不知道她被扔在哪个乱葬岗了,连一块尸骨都没有找到。 “知了遇难,我想去找嬷嬷救她,然后路上我就遇到了我的几位堂姐,还有侯夫人娘家的几位表小姐。她们看我嚎啕大哭的样子,觉得有趣,就拦住我了。最后有人推了我,落进了池塘里,没人救我,周围都是她们欢喜的笑脸……” 当她所有的记忆回笼时,心底的恨意更加浓烈。 ☆、020 男狐狸精 “县主,您别说了,奴婢们会帮您报仇的。无论是长公主还是知了姐姐,都不希望您因为仇恨变得不开心。您要过得好,她们泉下有知,才会心安。”知夏心疼地抱住她,急声安抚着。 一旁的知冬更是如丧考妣地开始抹眼泪,县主这么多年受的苦她们都知道,但是回夏侯府开始,她就很少见到县主笑了。方才她狠咳的时候,几个丫鬟都吓得面无人色,就怕她再吐出一口血来。那么这些日子好容易才稍有起色的身子,只怕又要白费苦心。 “我没事儿,尽快安排红芍,我要从夏侯爷开刀。”夏姣姣摆了摆手,勉强压下胸口的阴郁。 知夏见她面色苍白,心中担忧不已,低声劝道:“县主,不急在一时。红芍及笄还有些时日,夏侯爷也跑不了。” 她还冲着知冬使了个眼色,让她一起劝,不过她还没开口,夏姣姣已经开始发脾气了。 “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死之后再来吗?以前嬷嬷叫我等,说我年纪小,现在你们也要我等,是不是觉得我命太长了。别以为薛家那小白脸就真的是神医再世,我要是想咳血张口就来的事情!” 三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惊讶。县主很少这样发脾气,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她们从跟着县主开始,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都是病怏怏的,但是周身的气息比较阴森,而且脑子特别好使。 之前知冬刚到她身边伺候的时候,曾经被她拐了三个弯儿捉弄过。而她报仇的时候,也算是有分寸的,如今却像是一刻都等不得一般。 还是知夏胆子大,就算夏姣姣气成这样,她还能开口把这局面给扭过来。 “县主又说赌气的话。奴婢们让您等等,是怕红芍出差错。好事多磨,红芍那小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心眼儿那么多,多不是您今□□问,她就拿老鼠那事儿糊弄您了。没得惹人发笑,您先耐心等等,奴婢帮您试探试探她如何?” 夏姣姣的面色稍缓,但是对于她的说辞还是颇为不满,双眼圆瞪着知夏,张口想反驳什么。 “县主您还想发火吗?就冲着奴婢一人来,薛先生之前说了,您有什么火气不能憋着,您瞧瞧刚刚把火发出来,现在脸色都好看不少了。”知夏十分通透地把薛彦的话拿出来当挡箭牌了。 作为夏姣姣身边的贴心人儿,知夏很容易摸清楚她心里的想法,当她发现每次拿薛彦来赌县主的口时,效果惊人的好。那以后每一次都借来用,果然正在气头上的夏姣姣翻着白眼闭上了嘴。 知夏的心情立刻变得好了些,仍然是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这时候只顾着眼前好的知夏,根本不会知道,她这种细小的行为,却加大了以后县主和薛四爷夫妻俩吵架的筹码。 两人成亲之后鸡飞狗跳的生活,让彼此都是又爱又恨。甚至当夏姣姣开始细数薛彦无数的罪状时,大部分都是她身边几个丫头给他造成的暴击,薛彦就往往感叹: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失策失策! * 说起曹操曹操到,第二日就到了薛彦诊脉的日子。 他这回依然背着药箱,但是手里面却拿了把折扇,一身青色锦衫,墨色丝线绣制的竹枝以假乱真。 夏姣姣看着他满脸带笑,如玉的手指摇晃着折扇,眼神发亮,活脱脱一俊郎君。不过她却只觉牙酸,轻哼了一声。 “你们闻到了什么难闻的味道没?”她扭头对着身边的几个丫鬟说道,眉头紧皱,柔荑在鼻尖前不停地扇风,似乎想要驱散那股味道。 知夏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县主所说的难闻味道出自哪里。 “县主这是怎么了?之前不过咳咳血,五日不见,难不成鼻子也出问题了?”薛彦眸光一闪,他知道小丫头这话肯定是冲着他来的,但就是装不知道。 夏姣姣嗤笑:“哪有啊,只不过刚刚瞧见薛四爷走路那风姿仪态,就想起前几日看得妖怪话本里,那专吸人精气的狐狸精。哪怕薛四爷是个男狐狸,身上也是有味儿的,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薛彦眯起眼睛冷笑,小丫头片子是说他身上有骚狐狸的味道?骂人都如此不文雅。 “你们看,笑起来更像。”夏姣姣指着薛彦欢喜地喊道。 几个丫鬟站在一旁伺候,听到这话都不由得抖了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两位斗嘴的当事人。 倒是知冬性子调皮,偷偷瞧了一眼薛四爷。这位爷的眼睛长得的确有些西长,并且眼角上翘,比姑娘家还勾人。这么眯起来的时候,偏偏嘴角还扬起来带着狡黠的笑容。还真有那么几分狐狸偷腥成功的意思来,她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知道狐狸精□□气是怎么吸的吗?县主要不要试试看?”他走到她面前,忽而俯下/身凑近她。 折扇抵在她的下巴上,男人洁白的手腕在眼前晃悠着,他微微使力,夏姣姣就被般强迫性地抬起头。两人这姿势活脱脱就是恶霸调/戏良家小媳妇儿。 夏姣姣猛地转过脸去,冷哼一声:“我又不是男人,哪来的精气!” 薛彦挑眉,笑容更深,“看样子县主知道什么是男人的精气了?不妨说给薛某听听。” 他的腰弯得更低,几乎呈现脸对脸的状态,哪怕夏姣姣是个性子坚忍的人,此刻也忍不住要身子后仰,想要避开他的压迫。 但是她退一分,他就近两分。 夏姣姣的面色泛红,一把推开他,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男人有的东西,我怎么知道!” 看她这副样子,薛彦也不再紧逼,只是挑了挑眉头坐下,让她伸出手来。 “你这是怎么了?药膳不仅没起到作用,还让身子变差了些。这次还不如上回的脉象,脉象虚浮。胸闷气短,情况不容乐观。”薛彦搭在她的手腕上仔细检查了一下,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三个丫鬟守在旁边听到他这么说,面色都有些难看。 夏姣姣的脸上有些尴尬,她没想到薛彦连这些都能查出来。 “你这几日肯定有情绪波动大的情况,隐有咳血之兆。要想我对症下药,给我你情绪波动的理由。”他松开手,愁眉不展,看向夏姣姣的时候,眼神里透着不满。 对于不听话的病人,大夫一向觉得头疼难搞。夏姣姣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起来就更加高难度了。 “大夫治病就是,我还没听说有问的这么详细的。哪家高门大院里没有一些内宅阴私,薛四爷就这么想知道我的闺房秘密?”夏姣姣下巴一抬,果然是拒不合作。 薛彦冷笑:“县主的闺房秘密,薛某没兴趣知晓。既然县主不愿意配合,你这身子又一日比一日差,我开的这汤药你恐怕一辈子都喝不进嘴里了。” 眼看两个人要吵起来了,知夏连忙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笔墨纸砚:“薛先生消消气,我们县主是想起了故人,顿时伤怀不已。又因府中一些事情气恼,悲怒交加才这样的。笔墨纸砚都给您备好了,您酌情写个方子吧,过了这一段时日,那恼人的事儿解决了,县主的身子就能照常调养了。” 她脸上堆着笑容,往常较快的语速特地放缓了,就为了让他消消气。 薛彦瞥了她一眼,脸色稍缓,沉吟片刻道:“方子是真没有,县主身子太差经不起折腾。那些补药吃了还不如药膳调养,最主要心情要散开,经常绕着院子走几圈。如果县主怕自己好得太快了,薛某这里倒是有药方一了百了,几副□□下肚,神仙也救不回来。” 他看着夏姣姣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还是要刺上一句。 夏姣姣狠狠地瞪着他,气氛有些僵硬。薛彦直接背上药箱,理了理衣衫,折扇“唰”的一声展开,端得是风流倜傥。 第15节 “街头卖油条那家今儿母狗下崽子,我得去看看。那母狗真是听话得不得了,叫干什么干什么,比人懂事儿多了。走了!”他的脸上恢复笑眯眯的神色,冲着一旁三个丫鬟点了点头,转身潇洒地离去。 “薛彦,你给我站住,你骂谁呢!”夏姣姣气得跳脚,站起身就要去追他。 他临走之前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但是最后那句话却字字都在骂她还不如一条狗懂事儿! “县主啊县主,您别激动,等薛先生走了,奴婢们再扶您去外面走走。”几个丫鬟一拥而上,连忙拦住她。 就她们县主这病怏怏的样子,追到人家薛四爷面前也做不了什么。知冬的心里甚至想起之前她偶然学到的一个成语,自取其辱。这词儿用在这里,简直在合适不过了。 知夏掐了一把知秋的胳膊,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就提起裙摆一溜小跑追了出去。 哪有大夫帮病人诊脉,最后被气得连方子都不开了的。开了方子无论有用没用,总觉得心里面踏实。 “回来,知夏!你别去找那个男狐狸精,是不是被他勾魂儿了?” 正准备迈过大院门槛的知夏听到她这句话,脚一崴险些踉跄在地上。最后哭笑不得地继续往前跑,县主怎么终日把这男狐狸精挂在嘴边,也不知是如何想起来的。 她刚跑出院子,就瞧见一身青衫的薛彦手执着纸扇慢慢地摇着。他脸上挂着笑,狭长的眼眸轻轻眯起,端得是一副玉树临风。别说还真像男狐狸精。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姨妈造访了,锁在小黑屋里出不来,所以就没法更新! 今天双更哈~留个爪印再去下一章啊,挥手绢~ ☆、021 口是心非 “薛先生,我家县主情绪有些激动,您特地等在这里,还是您宽宏大量。不知有什么东西让奴婢带给她的?”知夏搓了搓手,就算她平日脸皮够厚,这时候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等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笑话。”他继续笑。 知夏磨了磨牙,她颇有些体会到县主的心情了。合着他留下来不是为了要人追出来要东西,就是想看看夏姣姣的笑话? 薛彦见知夏脸色微变,折扇一收。 “你们县主现在就是怀着必死的决心在玩儿命,这是保命药,必要的时候喂一粒。这一瓶子吃完了,她也差不多了。”他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随手一抛扔进了知夏的怀里。 知夏的脸上立刻涌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夏侯爷这事儿不解决,也不知道县主心里还要盘算多久。万一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有了这个药至少能吊住命。 “县主就是命好,身边有三个如此讨喜的丫头。想必你们平时伺候她的时候,都太辛苦,晚上休息的时候容易梦到她,在梦中想必都是厉鬼索命一样的。这些送给你们,你偷偷地拿回去分一分,别让夏姣姣看见。伴着花香入眠,就不会再做梦了。” 他打开药箱,立刻清淡的花香就飘了过来,让人沉醉。 薛彦将那束花递了过来,花朵上还带着水汽,显然是清晨刚摘下来的。 知夏接过花,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见薛彦已经转过身,扬手冲她挥了挥折扇,大步往外走去。 风吹起他的青衫,衣袂飘飘,带出几分落拓书生的感觉。 知夏却“噗嗤”笑出声来,手中的花大部分是嫩黄和红色的,鲜脆欲滴,生机勃勃,让人瞧着就觉得心情好。 她们三个丫鬟的身子壮如牛,知冬那丫头更是没心没肺,除了守夜的时候,平日睡得跟死猪似的。真正需要这束花的人只有县主啊。 这薛先生也真是口是心非,分明就是替县主准备的,偏偏被她惹恼了,要故意说这番话。 知夏进去的时候,夏姣姣已经站在院中了,知秋将躺椅搬了出来。 她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一眼瞥见知夏手里拿的花,秀眉一蹙:“他给的?不要,丢了!” 知夏被她这样少有的孩子气给逗笑了,眼睛一眨,晃了晃手中的花:“先生说是怕奴婢们说不好总是噩梦缠身,所以这是送给奴婢们的。” 知冬一听这话,立刻快步地奔过来,接过花用力地嗅了一口,“哎呀,薛先生太客气了。给我送花我都不好意思了,县主不扔了吧,奴婢挺喜欢的,第一次有男的送花给奴婢。”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还略微扭捏地低头晃了晃,显然是不好意思。 知夏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傻丫头,去找个瓶子盛些水来放花。” 等几个丫鬟把花束放到瓶子里,三个人围着瓶子仔细地研究着这些花都是什么种类,哪朵最好看。就连平日里基本上神隐的知秋,都难得露出几分姑娘家的憨态,知夏索性掐了三朵花,一人一朵戴在发间,嘻嘻哈哈地好不热闹。 夏姣姣赌气不想盯着她们瞧,偏偏这三人笑声爽朗,总是引得她想看。 “你们的花放我这里作甚,我总是做恶梦,到时候把花瓶打碎了可不怪我。”她一抬头就见知夏捧着花瓶,放到躺椅旁边的小桌上,与几盘子糕点和茶盏凑在一起,还颇有几分喜气。 知冬悄悄地跑过来,忽而凑到她身边,将手里刚掐的一朵红色月季插到了她的发间。乌青的发丝犹如泼了墨一般,乌黑发亮。那朵红色月季散发着淡香,盛开的花瓣层层叠叠,把夏姣姣略显苍白的面色映衬得好看了许多。 “县主睡不好,我们才放这里的,希望你有个好梦。”倒是知秋拿着薄被出来,轻轻盖到她身上,低低地说了一句。 夏姣姣撅了撅嘴:“我又不睡觉。” 阳光洒在院子里,一切都显得极其温暖。夏姣姣的身上也跟着暖洋洋的,她尽量忽略旁边那闪耀到有些刺眼的花朵。漫不经心地拿起糕点吃,不由拧眉,一股子花香味儿。端起茶水喝了几口,再次皱眉,依然一股子花香味。 她闭上眼睛晒太阳,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但是那幽幽淡淡的香气又萦绕鼻尖,并且让她有一股子极其舒服的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地竟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真的很舒服,还是知夏喊她才迷蒙着眼睛醒过来。 “县主,醒醒神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夏姣姣睁眼看到三个丫头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由憋气,她决定从现在开始讨厌花两个时辰,等稍后给自己养的花浇水,就恢复喜欢。 * “县主,现在引着侯爷前去,会不会太早了?奴婢还有十日及笄,一般侯爷会在最后三日才……”红芍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她似乎比较惊慌,说起去勾引夏侯爷,心中总还是有顾虑的。 毕竟那个老男人曾经那样羞辱她,虽说她有攀高枝的心思,但是对于侯爷破身之后就身死的状态,还是避而远之的。 攀高枝最忌讳没飞上枝头,却把自己命搭上了。 夏姣姣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你不必担心,夏侯爷最喜欢去树林里野合。你说去那里,他必定欣喜的,只不过他身边会带着亲信看守,以免出差错。这些我都调查清楚了,知秋到时候跟着你,把那个亲信引开……” 如何整治夏侯爷,她早就考虑过无数次了,甚至精细到没一个步骤,她都要掌控。 这是她思考了许久的,绝对不能有差错。 红芍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肌肉好像都有些痉挛了,她显然是紧张过头了。 “奴婢到时候把他引到树林里,县主会在那里吗?” 夏姣姣点头:“会的,为了谨防意外发生,知夏和知冬都留在这里假扮我。我留在那里等你,知秋引开那个人就会回来与我会和。” 红芍听到夏姣姣等在那里,顿时安心了许多,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待她与知秋出去了,夏姣姣才开始收拾自己。她坐在梳妆镜前,亲自上妆,淡扫蛾眉,眉尾却扬起带着几分凌厉感。轻点朱唇,嫣红的口脂让她透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感,她的脸上不用抹脂粉就已经够白了,不上胭脂,就更透着几分诡异感。 知夏替她穿上墨色的披风,往外面一走,就像是与夜色整个融合在一起一样。 知冬从花盆里挑出一朵乳白色盛放的花朵,熟练地掐下来,替夏姣姣戴在发间。 “县主,真不用奴婢跟着?红芍她……”知夏欲言又止。 夏姣姣挥了挥手,制止了她未尽的话语,“看好门,人去多了反而容易乱,我很快就回来。” 夜风萧瑟,明明白日天气还很温暖,此刻却让人觉得寒凉。 夏姣姣的双手冰冷,她抬头看看头上的夜空,连那轮明月都被乌云遮挡起来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她慢慢地往外走,手里的灯笼都没有点。那条通往小树林的路她早就默记在心,光是梦里就走过千万次。 知了姐姐,我来找你了。可惜现在还没到夏日,否则定有蝉鸣。 没有你替我捉知了的夏日,好生无趣。 她站在林子深处,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应该是知秋在引开那个夏侯爷身边的亲信。 原本以为引开过后,他们应该很快进来了,但是她只听到红芍在跟夏侯爷说什么,却始终没有瞧见人影。 直到过了片刻,才再次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夏侯爷那猥/琐的哼唧声。 “县主,县主!”红芍压低的嗓音传来,这里虽然没有其他人,但是大晚上的,她也不敢多造次。 夏姣姣眉头一皱,这跟说好的可不太一样。当着夏侯爷的面儿喊她,更何况她还没有把狗放出来,红芍果然信不得。 “红芍,你想做什么?”她冷声地开口,丝毫不怕暴露自己的位置。 红芍窃喜,拉着夏侯爷就过去了。身后那个老男人已经情/动了,不停地磨蹭着她的腰,舌头也顺着她的脖颈舔来舔去,要不是她一直哄着,恐怕也坚持不到这里来。 “县主,您那日的法子,我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不妥。一条公狗跟侯爷在一起,那又怎样,侯爷吃完这次亏,他又不可能善罢甘休,老夫人也不会绕过我,吃亏倒霉的还是我。但是您的确聪明,这替代法用的话,我前思后想,还是你替代我比较好,拿狗始终不够格。” 红芍的声音慢慢靠近,显然是摸索着往夏姣姣的方向走去。她的身边也没敢带着灯笼,生怕这事儿提前暴露。 夏姣姣挑眉,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哦?的确是个好法子。如果这畜/生真的对我行了不轨之事,你再这么一咋呼,所有人都知道夏侯爷乱了纲常,强/暴了他的侄女,更何况这侄女还是今上的外甥女。那首先我就没脸活了,就算自己不想死我也必须死,而夏侯爷恐怕也活不了。你再趁乱跑了,又或者用什么条件交换。” 红芍轻笑,语气中都带着几分欢快:“县主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虽说这也不算什么最好的法子,但是至少我的命还有转圜之地,而如果用了您的法子,我的命依然掌握在您或者老夫人和侯爷的手中。” “蠢货!”夏姣姣嗤笑。 作者有话要说: ☆、022 地狱恶鬼 红芍却不管她骂得是什么,她感觉夏姣姣离她越来越近,想要确认方向,就不断地想要引她说话。 “县主您现在骂我什么都无力回天了,知道夏侯爷为什么如此听我一个贱婢的话吗?”她的语气之中仍然充满了得意。 夏姣姣不答,红芍倒是丝毫不担心,强忍着耳边舔/舐的声音,低声道:“因为他就是这世上最肮脏的男人,我一说冰清玉洁的县主今年也快要及笄了,她的身份可不是侯爷平时接触的那些丫鬟们可比的。他立刻就兴奋不已了,催促着我带他过来呢!” “县主,我已经看到你了。”她就站在距离夏姣姣几步远的地方,眸光发亮。 她伸手拍了拍还在乱舔的夏侯爷,“好了,侯爷,那边就是县主了,您快过去吧!” 红芍的话音刚落,那个把她死死勒住的男人就松开她,直接往前扑。他那摇摇晃晃的样子,着实不是个正常的样子。 夏姣姣挑眉:“你给他下药了?” “是啊,还是最烈的春/药,县主那日说得对。只有发/情的公狗,才会让人失去理智。侯爷毕竟还是人,我就要把他变成发/情的公狗。”红芍抬头,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夏姣姣不说话,听着慢慢靠近的喘息声,将手里提的灯笼点亮。顿时靠近她的地方就变得亮堂堂的了,对面站的红芍衣衫有些不整,前襟都已经散开了,甚至露出里面的红肚兜。发髻散乱,嘴角都肿起来了,显然被夏侯爷啃得太用力了。 “县主,您哪怕穿着夜行衣,点上灯笼也没用了。”红芍叉腰狂笑。 之前的谦卑恭顺全部消失不见了,变成了张狂狰狞。 似乎为了响应她的话一般,夏侯爷还真的冲着夏姣姣扑过去。他双眼赤红,口水都控制不住地留下来了,连下巴上的胡子都弄湿了。身上还穿着那件道袍,只可惜此刻他张牙舞爪的样子跟个畜/生没什么区别。 他看着夏姣姣,眼眸发亮,像是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急切地想要扑上去。 第16节 对于他这种样子,夏姣姣只觉得恶心不已。她将披风的帽檐拉下,露出自己的脸。头上戴的白花随着夜风摇曳,散发出一种幽冷的清香,让人沉醉其中。 原本伸长了手臂,想要摸她脸的夏侯爷,在嗅到这种香气之后,竟是迟疑了一下。转而眼眸一拧,好像清醒了些,不过瞬间他又陷入了情动之中。 他就在昏昏沉沉和清醒之间慢慢地转换着,直到最后他彻底地陷入了幻境之中。 红芍不敢靠近,但是她见夏侯爷迟迟不肯过去,眼看他的手都已经要摸到夏姣姣了,可是就停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似乎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 “县主,你还是莫要耍花招的好。我告诉你,这春/药药性烈,你若是早些从了侯爷,药性没全上来,说不定侯爷还能对你温柔些。但若是你始终不给他得逞,他就像是被饿久了的狼一般,扑上来就让你痛不欲生。”红芍冷笑了几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外强中干地说几句试探一下。 夏姣姣并不理会她,只是冲着夏侯爷勾唇冷笑,“大哥,多行不义必自毙。” 夏侯爷愣愣地看着她,眼前的小姑娘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凌厉的眉眼,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浑身发凉的感觉。在他的眼中,夏姣姣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玉荣长公主!弟妹回来了!你不要看我,你也不要管我!杀你的人不是我,害你的人不是我,你身边那丫头我早就朝你要了,谁让你不给!你死了护不住她了,所以我就破了她的身,不过一个贱婢而已,不关我的事儿!”他忽而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抱头开始惊慌失措地大哭之中,让人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 红芍站在不远处,看着夏姣姣脸上那抹冷笑,再听夏侯爷这种叫法,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侯爷,她不是长公主,她是县主啊。您的侄女儿,你不是要破她的身吗?你的金身即将大成了,你快去啊!”她急得上蹿下跳的,恨不得自己变成夏侯爷,去把夏姣姣给弄死。 “玉荣长公主,饶了我。你知道大哥的胆子最小的,怎么敢害你,只不过在你死后才要了个丫头的身子而已。你不要怪我,要找找杀你的人算账,去找五弟,找兰姨娘,找你亲弟弟算账啊!”夏侯爷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但是偏偏他体内□□焚身,整个人面红耳赤的,连额头上的青筋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大哥,你说这是什么话。我先找了你报仇,然后再去找别人啊,由轻到重,一个都跑不了!”夏姣姣故意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像是铁锤一般一下下敲击着他的耳膜。 夏侯爷大声惨叫,显然被折磨得不轻。炙热的情/欲与极致的恐惧相互交叠,冷热的猛烈碰撞,几乎让他要生生地死过去一般。 “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杀我。其实当时你的孩子不用一尸两命的,你肚子里的男娃可以生出来的,但是被李家的臭婆娘给弄死了。你要索命找她去啊,找她去!我没害你的孩子,我也没害你……”他手捂着裤裆不停地打滚,显然是痛苦到一定地步,却一步不敢往夏姣姣面前凑了。 红芍一听这些,如遭雷击。 她惊恐地看着夏姣姣,这位县主此刻面色苍白,眼神冰冷,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掀翻了一般。鲜红的嘴唇好似刚喝了人血,犹如地狱里恶鬼现世,戾气滔天。 “啊——”她尖叫了一声就想要跑,无奈双腿发软,竟是跪倒在地,连忙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去。 夏姣姣的胸口像是被雷劈一样,沉闷难忍,她全身的血液都往喉头上涌。 “大哥,你看那个跑的可不是你的乖丫头。去吧,她今晚是你的,帮助你修炼不坏金身。” 夏侯爷听到这句话,犹如得了救赎一般,整个人也不在地上打滚了,立刻就爬了起来。飞快地往红芍那里跑,整个人犹如放出牢笼的野兽一般嘶吼,抓到红芍就拖到自己的怀里磨蹭着,大力地撕扯着她的衣裳。 他的手扯着红芍的头发,几下就把她的衣衫扯得一干二净。 “果然如你所说,这药性真烈,越憋着不让发泄等到他得手的时候就越可怕。这药性还是你自己慢慢享受吧!” 夏姣姣吹熄了灯笼,她不能让这些场景脏了她的眼睛。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里面发出极其浓烈的血腥味,一道低吼声传来。很快就有条大东西蹿到她的身边,绿色发光的眼睛紧盯着她手里的荷包,说是狗不如称为狼。那畜/生焦躁地用爪子抠着地,却不敢往她面前去,好似忌惮她身上的什么东西。 “乖孩子,等到那边的人结束了,你就好好地伺候一下那个畜/生,这些都是你的!”夏姣姣把那荷包往夏侯爷那边一抛,那条大狼就直接往那边扑了过去。 夏姣姣快步往回走,她感觉自己的情况非常糟糕。双腿发软,浑身发凉,最重要的是她胸口沉闷不已。 头上戴的白花随着她的步伐一直摇曳着,那抹冷幽的香气让人迷醉。 出林子走了没几步,就听到男人的一声低吼,紧接着就是猛然的惊叫。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显然很多人进了林子,甚至无数的亮光涌了进去,应该是夏侯府那些人终于察觉到不妥了,不过这该办的事儿也办的差不多了。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知了姐姐,你看到了吗?如果你的灵魂还在等着姣姣带人来救你,那你应该知道,姣姣没用救不了你,就只能用这种法子替你报仇。但是这仇何时是个头,你听到夏侯爷说的吗?李家那臭婆娘害死我的弟弟,李家……”她又哭又笑,脚下的步伐摇摇晃晃,分明是站不稳了。 “县主。”幸好知秋来得及时,一把搀扶住她。 “咱们得快些回去,林子里发生的事儿,恐怕老夫人发现了第一个就要往您那边查起。”知秋揽住她的腰,半抱半拖地往院子里快步走去。 她们回来的时候,还没露面,知秋就不敢进去了。 因为侯夫人的人马已经到了,一个老婆子正拉着红梅说话,知秋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没想到侯府的人竟然来得这么早,实际上也是老夫人亲自叮嘱的侯夫人,只要侯府再发生什么大事儿,在派人去现场瞧瞧的同时,就必须让人去县主的院子里瞧瞧。即使进不去,那也还可以把两个先前送进去的丫头叫出来问话。 红梅也是侯夫人信任的丫鬟,这婆子一来果然被知夏堵住了,但是她要见红梅,知夏一开始死活不同意,不过红梅却主动出来了。 “扶我过去吧,与其让红梅供出来,不如我们掌握主动权。”夏姣姣勉强撑着身体站好,让知秋给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哑声道。 知秋拦住她,“再等等。红梅方才看见我们了,但是她冲奴婢摇头了。” 果然片刻功夫,那个堵在门口的婆子就走了,临走前她还不甘心地朝里面看了看。知夏堵在门口冲她皱眉,她才一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023 此生无后 知秋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再来,才扶着夏姣姣走了进去。知夏立刻迎上来,红梅却乖巧地退到一边,一个字都不多说,只是把门关上了。 “侯夫人也太可恶了,派了两个人来,一前一后把门都堵死了。还偏要见红梅,幸好红梅没有乱说。”知夏轻声抱怨着,也算是给夏姣姣汇报情况了。 夏姣姣在两人的搀扶下,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们的身上,她实在太累了,也太难受了。 浑身晕晕乎乎,嗓子发痒,喉头的腥甜被她一压再压,此刻确认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一下子放松下来,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知夏喋喋不休的声音顿时停下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这个人都呆住了。 “县主,县主。”知秋一路上陪着她回来,自然知道她情况不好,此刻还算镇定,只是不停地呼唤她。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她抬到了床上,知冬就穿着里衣,此刻也连忙从床上下来。方才侯夫人派人来,她急慌慌地钻进夏姣姣的被窝里,想要冒充一下,没想到等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夏姣姣如此狼狈的模样了。 * 夜半时分,夏侯府灯火通明,夏侯爷浑身是血不省人事地躺在里屋。 老夫人、侯夫人还有五老爷都在场,夏心此刻也醒了,她的面上带着面纱,跟侯夫人抱头痛哭。 “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嚎什么丧。”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母女俩不敢大声哭了,只有低声啜泣。 夏增也是眉头紧皱,“娘,三哥呢?府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睡着?连来瞧都不瞧一眼,就算大哥去了,这侯爷的位置也不能给他,指不定他如何磋磨我们母子呢!明明是亲生的,却搞得跟有杀父之仇似的!” 他此刻的脾气十分暴躁,对于一直没露面的三老爷十分不满。 他的话音刚落,夏心母女俩哭得更严重了。夏心直接扑到老夫人身边,哀戚地道:“祖母,爹他会死吗?” 老夫人瞪了一眼尽会添乱的夏增,厉声道:“你给我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盼着你大哥点儿好,天天把死啊死的挂嘴边!他要是真的出什么事儿了,也是你咒的!” 老夫人此刻是气急的状态,所以说出来的话就有些过激。 “他哪是被我咒的,分明是被狼咬的!”夏增害怕自己担这个坏名声,连忙低声说了一句。 “啊哼哼哼——”夏心听到这一句,更是哭喊出声来。 当时夏侯爷那副凄惨的模样,不少人都瞧见了。看到狼的时候,都慌了神,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吓得尖叫着躲到后面去了。 不过去的下人都看见那匹狼嘴里叼着个东西吃下肚了,而浑身□□的侯爷身下都是血,大腿中间最重要的东西都没了。他旁边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丫头,有人认出那丫头是红芍,只不过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她的双眼突出,睁得圆圆的,似乎死不瞑目。 夏侯爷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夏增太过好奇,他还掀开外面裹着的下人衣裳偷瞧了一眼,顿时就觉得身下一紧,他自己都觉得痛。无论夏侯爷能不能活命,总之以后他是当不了男人了。 老夫人她们作为女眷,虽然没能亲眼瞧见夏侯爷的惨状,但是已经有下人汇报给她们知道了。夏心捂着脸躲在侯夫人怀里哭,她觉得自己真的没脸了。 她的亲爹在树林里与丫鬟行苟/且之事,偷欢就偷欢罢了,反正她娘之前就曾经告诉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她爹。但是偷到最后,丫鬟死了,她爹竟然成了太监。比成为太监还要屈辱,被狼活活撕了那东西吞了。 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夏心的哭声再次压低了。她觉得今儿这事儿是兜不住了,那么多下人瞧见。 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跪行着走到老夫人面前,哀求道:“祖母,那些下人全部发卖到庄子里,要么弄哑了聋了,要么就全部弄死一了百了,千万不能让他们传出去我爹的事情。要不然我怎么嫁人,表哥本来就有些瞧不上我了,现在再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他们家是清流,完全能以我名声不佳退亲。如果我真的被退亲了,那可怎么办啊!” 她抱住老夫人的大腿,拼命地哀求着,哭得梨花带落雨。可惜原本柔和的面容被面纱遮掩了,露出的额头周围还隐隐透着红斑,丝毫不会引起旁人的怜悯。 老夫人看见她就想起自己差点也被勾起了红疹,将她撂到一边去,不许靠近。 “除了各自身边的贴心人,其余的都处理了。”老夫人冷声吩咐道,一旁就有大丫鬟出去吩咐人做事儿了。 片刻之后庄嬷嬷走了进来,屋子里的人都看向她。 因为当时夏侯爷的喊叫声太过尖利,庄嬷嬷不放心跟着人一起去了,不过她先让人送夏侯爷回来,自己则留到最后。此刻回来少不得要被人询问一番情况。 庄嬷嬷进来张口似乎想说话,但是瞧见夏心在这里,踌躇了一下道:“这事儿大姑娘还是不要听的好,回避一下吧?” 倒是夏心很着急,“这是我爹的事情,父女之间没那么多讲究。更何况这也关乎我以后,祖母,您还是让孙女留在这里吧。” 老夫人有些犹豫,她看向庄嬷嬷。庄嬷嬷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说实话要不是她现在这把年纪,说起这事儿都不大好意思,面皮薄一点的婆子都承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娇娇小姐。 “心儿乖,有娘在这里呢。不会有事儿的,你先回去等消息,娘回去了给你细说。”侯夫人看见了庄嬷嬷的动作,知道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不等老夫人开口,就先安抚起夏心的情绪来。 夏心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四个人,其他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大夫和夏侯爷在西屋,也不会听见他们说话。 夏增自认为他是这屋子里唯一的男人,主动开了口。低声道:“嬷嬷,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就只剩下自家人了。” 庄嬷嬷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到了之后,那狼见人多势众它敌不过,就转身跑了,不见踪影。红芍还没抬回来就已经断了气,侯爷现在有大夫守着,暂时还没出结果。不过老奴带着两个信得过的管事追着狼的方向过去,发现了一个肉块,那东西应该是从侯爷身上掉下来的,狼估计是没吃……” 她的话音刚落,屋内的几个人就脸色各异。 还是夏增忍不住道:“我听下头人说狼最后咬的是大哥的……会不会是那东西?” 庄嬷嬷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奴婢让人把东西包回来了,都是血奴婢没看清。”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侯夫人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还是停留在难堪上。就算是那东西又怎样,她自从生了夏心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侯爷同过床了。 现在这种境况真是让她又爱又恨,恨得是如果夏侯爷死了,那么她这个侯夫人的位置也就不保了。但是她的心底又隐隐升起一丝快感,每次都以练金身的借口去破那些小姑娘的身,即使身为妻子的她,也觉得心生厌恶。只是为了夏侯府的名声,为了她们母女俩的以后,她只能选择沉默。 如今夏侯爷那东西都被狼给咬掉了,真是大快人心,别说去碰小姑娘的身体了,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夏增一直在轻声嘀咕着:“那畜/生也是奇怪,咬下来又吐了什么意思啊?” 老夫人不耐烦听他一直这样叨咕着,用手一指他:“别在这里碍眼了,赶紧去瞧瞧带回来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大夫诊完脉之后出来了,表示侯爷虽然并无生命危险,但是以后都不可能有子嗣了。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才道:“也罢,给大爷去信,就说他爹情况不太好,若是今年边境战况宽松,让他申请回京。” 庄嬷嬷点头应承下来,心里暗道,也多亏了侯爷年轻的时候,老夫人压着他和侯夫人生了一子一女。嫡子嫡女都齐全,若不是老夫人施压,恐怕以侯爷成日里一心要练成金身的态度,这种情况他想要个子嗣只能奢求下辈子了。 “对,嬷嬷,一定要挚儿快些回来,在战场上照顾好自己。不要冒贪军功,忘了自己的生命安危,我还在等着他回府。他就是我们大房的希望了,他若是……那我可怎么办啊!”侯夫人反应了过来,立刻拉住庄嬷嬷的手急声地叮嘱着。 “侯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让人把信带到。”庄嬷嬷点头。 这夏侯府唯一能算得上有出息的男人,三老爷算一个,可惜他与老夫人在侯爷的位置上有巨大的隔阂。老侯爷临终前,要把位置给三老爷,老夫人不同意,最终这位置还是留给了现在的夏侯爷。母子二人现如今形同陌路,不过三房却没有搬走,除了二姑娘夏静会来给老夫人请安之外,三老爷基本上是不会踏足这里的。 另外一个有出息的就是大房的大爷夏挚了,他的名字乃是老侯爷取的,意为真挚,待人真诚。老侯爷当年身死之前,一意孤行把大爷夏挚送去了边疆的军营里,老夫人知晓后想派人去追,为时晚矣。 战场是不允许有逃兵的,好在夏挚个人十分争气,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职位也不停地往上升。 夏侯爷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侯夫人便和夏心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第17节 老夫人的情绪很不好,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冷厉,对庄嬷嬷吩咐道:“找人看好她们母女俩,不允许她们给挚儿通风报信。” ☆、第24章 事实证明,老侯爷临死前的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 谁都不知道他为何要把夏侯府的嫡长孙送去刀剑不长眼的战场上,直到夏侯府如今已初现颓势,唯有夏挚在边疆战场上大放异彩,才证明了老侯爷的深谋远虑。 侯夫人钻营在各个世家的女眷之中,自然知道军功对于一个男人的重要性。她这么些年虽然想儿子,也偶尔会念叨几句,但是从不曾写信让他回来。因为她知道,夏侯府是带着罪孽的,不知道哪一日就惩罚就要降到身上,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跟着受罪。 所以方才侯夫人在老夫人面前故意有那么一说,想让老夫人放松警惕,之后她要想法子送信去。为一个从来没有管过他的父亲回来,还是这样耻辱的事情,现在回来就是众矢之的。 她虽是侯夫人,但她首先是个母亲,她不会让她的孩子在这样困难的时候回来。 “这事儿县主那边有动静吗?”老夫人躺在床上,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庄嬷嬷摇头:“没有。侯夫人先派人去了,被送去的丫鬟红梅亲口说县主没有出去。后来老奴不放心,又派人去了一趟,县主说是被吵醒了,还叫人进去给她端了杯茶,绝对不会错。” 老夫人点头:“只要不是她就好,不是她就好。” 庄嬷嬷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对于玉荣长公主,老夫人其实是种是心存畏惧的。哪怕她平时表现得十分强硬,此刻老夫人迷迷糊糊的,经历了夏侯爷的事情又惊又怕,所以心底的脆弱就暴露了出来。 她不仅害怕玉荣长公主,她也害怕县主。 老夫人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熟了,只不过今晚她也做了梦。梦中出现一个已经死了好久的人,夏侯府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她觉得整个侯府都摇摇欲坠,大厦将倾。恐怕动一动手指,那抄家灭门的圣旨就要下来了。 但是当她有一天清晨推开书房的房门时,她看到有个人吊死在面前。 那个人就是她的夫君老侯爷,她也从侯夫人变成了老夫人。今上灭门的圣旨终究是没有下来,只不过老侯爷作为肱股之臣,也死得悄无声息。丧事办得极为低调,只有零星几个他的学生前来吊唁,其余的官员同僚和宫里头都没有任何表示。 今上此举就是默认了,老侯爷用他的死来让今上息怒,一命换一命,抵消玉荣长公主的死。 梦的最后,她看见了衰败的侯府,只有寥寥的下人。她进了祠堂,老夫人处于浅眠之中,已经在疑惑为何她身为女眷能进入祠堂,后来当她看到牌位,就明白了。 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不要死。”她十分清晰地喊出了这句话,立刻睁开了眼睛,脸上闪过几分惊慌。 庄嬷嬷今儿晚上看到夏侯爷被咬下来的肉块,就一直心神不宁睡不着,索性陪在老夫人身边守夜。不过毕竟人年纪大了,诶呦撑多久,她就已经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觉了。 此刻听到老夫人的惊呼声,连忙站起身来凑到她的面前。 “我梦见侯爷了。”老夫人急声地开口。 庄嬷嬷默然,她当然知晓老夫人口中的侯爷是指老侯爷,而不是现在的夏侯爷。 “侯爷他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们当了那么多年的夫妻,我怎么能不了解他呢。他不止对我失望,对整个侯府都很失望。他之所以孤注一掷地把挚儿送走,就是怕侯府的其他人带坏了他的乖孙儿。他更想老三当侯爷,因为老三有能力,可是老三跟我不亲啊!我梦见侯府败了,我的牌位在祠堂里都落满了灰……” 老夫人双手捂住脸,整个人显得十分颓丧。 庄嬷嬷看着她,老夫人的发髻散乱,脸上没有涂脂抹粉,再加上这几日事情多,也没有好好调理。整个人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般,犹如惊弓之鸟。 “梦都是反着来的,老夫人您莫要多想了,老奴给您点上安神香,好好睡一觉。”庄嬷嬷轻叹了一口气。 伺候老夫人再次睡熟了,才找人换了守夜的。 * 夏姣姣一直睡到日晒三竿才起身,昨晚兵荒马乱的,她又咳血了,估计是不会有好睡眠的。但是很奇怪的是,她竟然一夜无眠,而且睡到现在,即使胸口依然有些沉重,但是比之前要好多了。 她一偏头,就看到放在床边小凳子上的花瓶,那一束红黄相映的花朵静静地盛放,冷幽的清香传来,沁人心脾。 夏姣姣轻轻地笑开了,她忽然觉得心情好,就连昨晚上的丧气都散去了不少。 仇人多又如何,一个一个来好了。她的生命虽然有限,甚至随时要进棺材,但是她现在有了神医治病,想必会轻松很多。 “咳咳——”她笑的时候一下子哼到嗓子,立刻那种□□就传了过来,禁不住咳嗽了起来。 胸口再次闷痛起来,她蹙紧了眉头,这咳嗽声也很快把几个丫鬟们引到了身边。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惊慌。好在夏姣姣再怎么用力咳嗽,都没有吐出血来,几个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薛先生给的救命药就是管用,昨儿奴婢给您服了一颗,早晨起来就不吐血了。”知夏拍着她的后背,脸上终于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知冬端着一盏热茶过来,闻言也变得欢喜起来:“那敢情好,以后县主再出现这种情况,就都可以用这个药来减缓了。” 知夏不接话,她可不敢说那一瓶子要只有七八颗的样子,薛彦说吃完这一瓶,县主就要去见阎王爷了。她昨晚喂过县主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县主那时候还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怎么就急慌慌地给她吃了。吃一颗少一颗,好像县主的命也跟着减少似的。 倒是知秋很有眼色地道:“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县主昨晚太冒险了,以后这种事儿还是交给别人。” 知秋最后这句话倒是让其他两个丫鬟都跟着点头,好不容易调养有起色的身子,因为夏侯爷这事儿已经接二连三变严重了。 “我没事,若是旁人便罢了,但是对于夏侯爷的报复,我必须得到场。我得替她看见那个人的结果,可惜没有看到最后,不知道我好容易找来的狼有没有好好招呼他。”夏姣姣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是恨不得夏侯爷去死的,但是他害了那么多的小姑娘,如果只让那狼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那才叫给他解脱。 她要他以后的每个日日夜夜,都好好地活着,却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是个任人耻笑的畜/生,连身份最低的下人都能聚在一起偷偷讲他的事情,当做一个笑话。 至于夏侯府想要瞒着这件事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要有她在,夏侯爷就休想安稳度日。 “备好笔墨纸砚,我要给林嬷嬷写信。”她轻声吩咐了一句。 “行,当然行。但是您得先用完膳的,否则奴婢们要在信的后面给嬷嬷告状了。”知夏点头,不过用膳这件事情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夏姣姣梳洗好之后,红梅倒是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着这个丫头,不同于一开始来的时候,只着一件灰扑扑的素衫。今日她穿着枚红色,在一众丫鬟之中算是极其挑眼的,袖口前襟处还绣着怒放的梅花,那层层叠叠的花瓣让人移不开眼。虽说布料不如那些贵女穿的,但是她手艺精湛,似乎比那些绣娘还要好。 知夏一眼就看到了,知冬更是轻呼了一声,小心地凑上去摸了摸她衣衫上的刺绣。转而又不好意思地冲着红梅笑了笑,乖乖地退到一边,让夏姣姣跟她说话。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夏姣姣才发现这丫头有一张极其娇俏的脸蛋,白皙的脸颊上略施胭脂,看着白里透红。 红梅抿嘴轻笑:“今儿是奴婢大喜的日子。” 夏姣姣看向知夏她们,知夏几个人也面面相觑,没听说红梅要跟谁成亲啊。 “县主不用惊讶,奴婢早就发誓终身不嫁,所以对于奴婢来说大喜的日子,这辈子可能就在今天了。夏侯爷那个老畜/生终于有人收拾他了。奴婢特地向县主道谢。”红梅跪下来恭敬地冲着她磕了一个头,腰板挺直。 夏姣姣惊诧,“你——” 红梅点头:“是,奴婢没什么好隐瞒的。奴婢也是被他侮辱过的女孩子,只不过比那些姐妹幸运的地方是,奴婢虽失了清白,但是却留了一条贱命。他当时刚吃了炼制的仙丹,力气虽大但是神志不清,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一般。胁迫了奴婢之后,就直接睡过去了。所以奴婢清理了痕迹之后就逃了,从此素衣着身,素面示人。” 屋子里为之一静,所有人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红梅的脸上有恨意有嘲讽,却唯独没有眼泪。 “自从那日起,奴婢就把自己当个死人了。这辈子的愿望就是要报仇,不止替奴婢一人,还有那些枉死的姐姐妹妹们。县主知道,像奴婢这样的丫鬟无依无靠,不想爬主子床的也不去争那讨主子欢喜的位置,就都当做姐妹相待。可惜奴婢身份卑贱,什么都做不成。为了谨防夏侯爷发现了奴婢,所以当初侯夫人要派人来您这里,奴婢就争取了过来,只盼望能躲过去,之后再做筹谋。”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充满了感激和期望:“没想到县主竟然先下手了。奴婢没什么别的手艺,唯有刺绣的本事还能拿得出手,如果县主不嫌弃,就收了奴婢。如果县主不需要,就当奴婢没来过,奴婢会尽量托住侯夫人,不给您惹麻烦。” 说完,她又冲着夏姣姣磕了一个头。 夏姣姣沉静地看着红梅,她那日说起一句话,老夫人和侯夫人身边的丫鬟,都非常好拿捏。就是因为夏侯爷,因为这个畜/生基本上没有放过自己母亲和妻子身边任何一个丫鬟,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明媚鲜妍的女孩子就这么丢了清白和性命。 他死一万次都赔不起。 此刻听到红梅的剖白,她只觉得生气又无奈。让那个老畜/生死了又如何,也换不回那些可爱的小姑娘们,换不回她的知了姐姐,也换不回红梅的清白。 “你是个好丫头,留下来吧。”夏姣姣点头。 红梅在这里待了半月有余,知夏经常汇报她与红芍的行踪。在知夏的口中,红芍那小蹄子就不是个省心的,倒是红梅从来不多问多看,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显然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谢县主再造之恩,奴婢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以后您有什么针线活尽管吩咐奴婢,不敢说旁的,哪怕是新绣法,奴婢看过两遍就会了。”红梅这次磕头的时间有点长,她的头碰在地上似乎不愿意起来。 知冬高高兴兴地蹦了过去,伸手用力要把她拉起来。 红梅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脸上带着泪痕。知夏立刻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锦帕递过去,顺便瞪了一眼知冬。这小妮子就是不会看眼色,县主方才没有让红梅起,就是知道她恐怕是哭了。 一个丫头在讲述自己当时所受的委屈和苦难时没有哭,谈起这么多年坚守的报仇信念也没有哭,但是听到县主要收留她却哭了。想必自从她被夏侯爷破了身之后,正如她自己所说,从此就过得像个活死人了吧。 但是现在她有了靠山,有了可以效忠的人,当然也有了她口中的姐妹。 “不哭不哭,我们县主最好了。谁以后欺负你,县主肯定第一个替你出头,你也不用怕人欺负,因为没人敢动县主的人。”知冬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自己着急得都快哭了:“我就是太高兴了,我们虽然春夏秋冬有四个人,但是没一个会针线功夫的,特别是我绣出来的东西简直不能看,每回县主请绣娘给她缝制衣裳,我都眼馋得很,无奈手笨死了,就是学不会……” 她喋喋不休地安抚着,红梅几乎立刻破涕而笑。 “红梅,你休息几日,我会去侯夫人那里把你的卖身契要来。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不用再受她管制。你的名字我也不改了,以后若是收了新丫头,就跟你一样用‘红’字辈儿的。”夏姣姣最后叮嘱了几句,然后让她下去休息了。 “奴婢现在听不得这些,真希望赶紧出了这个肮脏的地方,用一把火烧了这里才好。”知夏自己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为奴为婢,最为身不由己。若是跟了个好主子,自然是有大前程,但若是跟个孬货,这辈子都搭在火坑里了。 “收拾了吧。”夏姣姣不让自己沉浸在这份悲伤之中。 人生在世,诸多无奈。不要让所谓的痛苦阻碍了脚步,如果跨越不过那就去击败它。跟她一样,蛰伏七年,回来就是不死不休。 夏姣姣这回给林嬷嬷的信写了很长很长,实际上她已经想了很久,关于晋江坊以后的何去何从。 晋江坊以后影响越大,今上说不定就越会注意,甚至有可能朝她伸手把晋江坊要过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和母亲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她以后想要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渠道也被断了,所以她坚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咕咕——”信鸽早已准备好了,翘着脚在窗台上走来走去。 知夏将信笺绑了上去,夏姣姣看着她把信鸽放飞,脸上闪过几分深思。 “去给宫里递牌子,说我要入宫给太后请安。”她歪在躺椅上,轻闭着眼睛假寐,脑子里在飞快地转动着。 夏侯爷算是倒了,但是夏侯府这边的局势不容她松懈。她必须得趁着老夫人他们还没抓住她把柄的时候,彻底将夏侯府扳倒,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也没精力跟他们慢慢扯皮。 * 这是她第二次进宫来了,已经不再一路看过去勾起儿时的回忆。她对这里所有的好感,都伴随着皇舅舅那碗试探的酒酿丸子消失殆尽了。 徐嬷嬷依然早早地在外面迎接她,看到夏姣姣从轿撵中下来,竟是推开一旁的宫人,亲自把她搀扶了下来。甚至等她站稳之后,还轻轻地抱了一下她,脸上的神情仍然很激动。 “嬷嬷,许久不见。”她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徐嬷嬷的脸。 徐嬷嬷的眼眶立刻就红了,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直接揉搓两把,但是县主终究不是小孩子了。 两人走进内殿的时候,太后早就等着了,看到她就一把搂进怀里,轻轻地捶着她的后背,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地叫骂道:“姣姣,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外祖母,是不是忘了外祖母?” 夏姣姣有些哭笑不得,她轻声安抚着老者:“我把谁忘了,都不能忘记外祖母啊。外祖母对姣姣这么好!” “那是不是夏侯府又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欺负了你?” 夏姣姣连连丫头,祖孙二人凑在一起一阵黏糊,才说到正事儿上。 “其实我这次入宫,是有一样东西想送给外祖母的,那也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她的面色慢慢恢复正经,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缅怀。 太后的身子一震,她立刻冲着徐嬷嬷使眼色,内殿的几个宫人全部退了下去,只剩下徐嬷嬷和她们祖孙三人在内。 “好孩子,你下回再说起你母亲的遗物时,要悄悄跟外祖母说,要不然被旁人听去了。到时候他们就要跟你抢了,你年纪还小,性子也单纯不懂这些事情,没关系外祖母慢慢教你!”太后一把搂住她,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发顶,脸上带着几分心疼的神色。 夏姣姣的眼睛眨了眨,被人认为她是单纯的这种感觉,似乎也不赖。 第18节 “没关系让他们听好了,我年纪小的确护不住,但是我把这东西送给外祖母了,没人敢跟外祖母抢的。”她忽闪着大眼睛看向太后,声音娇脆,像是在撒娇一样。 太后这回心疼极了,把她搂在怀里,竟是要哭:“我的好姣姣,你怎么这么傻。你娘去得早啊,要不然她得多疼你啊。外祖母要是也去了,谁来护着你啊!我的乖姣姣啊!” 太后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搂在怀里的力道,恨不得不让她离开,两个人就这么长在一起才好。 夏姣姣抬起双臂搂住她,也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外祖母别哭了,母亲已经去了,姣姣会陪着你的,也会孝顺你的。” 直到太后的情绪平复下来了,夏姣姣才从脖子上将玉佛摸出来给太后看:“母亲留给我两个遗物,一个就是这个玉佛,另一个则是晋江坊。外祖母也该知道,晋江坊是耗费了母亲诸多心血的,姣姣接手的时候年纪还小,一直让林嬷嬷带人打理的,好在晋江坊里的人也都忠心听话,这么些年不负所托,并无差错,而且一片繁荣。但是姣姣唯恐有人看上这里,抢走了晋江坊,姣姣不是舍不得,而是母亲的心血尽在其中,姣姣不能毁了它。” 她抬起头看向太后,眼神之中透着几分哀求的意味:“姣姣想把晋江坊送给外祖母。这世上如果有人跟姣姣一样怀念母亲,那肯定是外祖母,晋江坊交到外祖母的手中,姣姣也不会害怕了。” 太后搂着她,忽然变得沉默了。她似乎在失神想着什么,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直到一旁的庄嬷嬷提醒,太后才反应过来。 “好孩子,外祖母还有口气在,就不会让人欺负你,也不会有人敢抢你的东西。晋江坊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也只有你能体会她的一番苦心,晋江坊这么多年经营得很好,你皇舅舅也曾在我面前提过几句,说是你知人善用,小小年纪就冰雪聪明,一定能把晋江坊办得更好。外祖母给你保驾护航,如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如果有人敢动你,哀家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着你的。” 太后摸着她柔嫩的面颊,眼神之中透着几分深思和郑重。 玉荣长公主不仅是先帝最疼爱的孩子,同样也是她疼爱的孩子。当年看到玉荣那浑身是血惨死的模样时,太后是当场晕厥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年的日日夜夜午夜梦回,她都能梦到玉荣浑身是血地倒在她面前。她那个从小到大都极其要强极其优秀的小公主,竟然也会有如此孱弱而了无生气的模样。 这种痛苦,她坚决不要承受第二次。 “可是如果有人朝我要怎么办?”夏姣姣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几分忧愁的表情。 太后刚想反驳不会有人敢要的,但是脸上的神色又纠结了一下,才道:“有谁跟你要,你就说这已经送给外祖母了,让他们跟哀家要。” 夏姣姣点了点头,她在宫里留了顿午膳,今上并没有过来,直到夏姣姣出宫都没有瞧见那位皇舅舅的身影。 倒是徐嬷嬷送完夏姣姣回来之后,太后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皇帝说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管理不好晋江坊那样的地方,哀家当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拒绝。现在看来皇帝是早就想要晋江坊了,他皇姐好容易留下来的一个念想,他都要抢走。姣姣怎么办?到了今上的手里,这晋江坊恐怕不改名字也名存实亡了,完全服务于皇帝,里面的运行机制肯定改得面目全非,哀家还能不了解他嘛!”太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 但是她又不能为了这事儿去找今上吵架,正如徐嬷嬷之前劝过她的。 她毕竟年岁已大,现在有时候脑子就不大灵光。姣姣还是得靠着今上维护,她不能让他们甥舅两个之间出现矛盾。 徐嬷嬷不知该如何劝,今上这几年越发春风得意起来。他已经完全掌控了朝局,帝王心术也玩得非常遛,就连太后有时候都跟她私下说,觉得皇帝不再是以前那个孝顺的儿子了。 “要不太后先答应县主,把这晋江坊握在手里,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您完全不插手还让县主折腾就行。等以后县主找了夫君,有了夫家做后台,再还给她。那时候有了姑爷一起打理,想必没人敢动。”徐嬷嬷思索了片刻,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太后摇头,“我何尝不是这么想,但是却不能这么做。如果我如此接了晋江坊的摊子,那么以后等哀家死了,肯定也会有人以这个为借口把控晋江坊。想必被旁人把控了的话,就不会像哀家一样,依然对姣姣放任,而是那个把控的人要成为晋江坊的新主子了。” 徐嬷嬷几乎脱口而出:“这天下除了您之外,还有谁敢动县主,有能力让县主乖乖交出晋江坊来?”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她,眼眸微闪。 徐嬷嬷震惊,“今上。” 太后见学嬷嬷先是不相信,后来又有些无力地站到一旁,不再想着反驳了。 “今上之前没有直接开口要,他只是稍微提几句,我也没当回事儿。若不是姣姣这回来,说要把晋江坊送给我,哀家还想不起来今上竟然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了。”太后再次重申这件事。 徐嬷嬷也想起来了,他们母子每回用膳的时候,她都在一旁伺候。自从玉荣长公主逝世之后,太后也今上关系很僵。防止他们俩吵起来,所以徐嬷嬷都要跟在左右,就怕他们两人到时候吵起来引起不可调和的矛盾。 所以今上提起晋江坊的那几次,她也都在场听得一清二楚。 “都是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为何他变成了这样。罢了,以前的哀家也不想提,玉荣留给姣姣的东西,他想都别想,除非从哀家的尸体上踏过去!”太后拍了拍桌子,脸上带着几分痛苦的表情。 “太后!您——”徐嬷嬷惊呼了一声,想要制止她,最后却又闭嘴了。 * 夏姣姣回到侯府之后,有丫鬟来通禀,薛四爷已经等着她了。 她立刻蹙眉:“今儿不到五日诊脉之期,他怎么又来了?” 这人还真阴魂不散,离他上回来才三日,每次这么勤快,她都要怀疑他是心怀不轨了。 院中摆着桌椅,上面的糕点茶水备齐,茶香四溢。夏姣姣的眼神盯着那茶壶,脸上露出几分愤愤的表情。 这茶香如此浓醇,必定是知夏那丫头泡的,知夏的泡茶手艺一绝,不过因为夏姣姣睡眠不太好,所以基本上都给她泡果茶,而不是这种浓茶。现如今她一回来,就看到这个小白脸舒服地坐在她的院子里,享受着她丫鬟的伺候。 “薛四爷真是惬意,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儿。”她的心情不好,出口难免有些冲。 薛彦正闭着眼睛悠闲地品茶,此刻听到她如此说,立刻睁开眼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被人打扰后的不满。 “薛某倒是想拿自己当外人的,但是县主的几位俏婢实在温婉可人,一片拳拳心意,薛某岂可辜负。倒是县主去了宫里,太后派人到国公府里找薛某,说是您的气色不太好,让我来跑一趟。”薛彦放下茶盏,视线在她的身上一扫,似乎在查看她的情况。 夏姣姣就当没在意到他的眼神,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县主这里的花长得可真不错,方才薛某进屋之前,看到了好几种熟悉的。其中有一种长得跟白茶花似的,尤为扎眼。” 薛彦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相反手在她面前一招,忽而掌心里就凭空变出一朵白花来。花瓣鲜嫩,层层叠叠的花瓣盛放,显然是刚摘下的。 夏姣姣脸色急变,她抬头扫了一眼周围,几个丫鬟都是一脸震惊,显然不知道薛先生是何时注意这些花,又是怎么变出来的。 “薛四爷这不经过主人同意,就随意动我的东西,不大好吧?若是被那有心人知道,还以为你对我情根深种呢!”她扯着嘴角轻笑,镇定自若。 薛彦将花朵递到鼻尖轻嗅,脸上的笑意渐深,“传闻有个巧手的花匠家丫头,为父报仇,种出了一种花叫‘醉生梦死’。花如其名,让人沉醉其中。其香冷幽清淡,沁人心脾。意志薄弱之人接触到这花香,就会沉入噩梦之中。那丫头就用这花给所有的仇人闻了,然后一把火烧了那地方。” 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如玉,白色的花朵在他手中静静开放,即使不凑近,都能嗅到他手中的幽香。 “巧得很,那醉生梦死就是莹白如雪,形似茶花。”薛彦站起身,慢慢踱步到她面前,“我听说薛侯爷前日晚上忽而性情大变,醒过来之后还不停地喊着‘弟妹,饶命!’,薛某认为他喊的不是三夫人,而是已逝的玉荣长公主。只是不知侯爷的病症是否有这花的功劳?” 他弯下腰,将那朵白花插/进了夏姣姣的发间。青丝如泼墨,上缀一点白,显眼异常。 “薛彦,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爱多管闲事儿?薛侯府的人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只要顾好我的病就行了。”她秀眉紧蹙,身体绷着,姿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男人总能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做这种亲密的动作。长着一张小白脸就想勾/引人,休想! “只是提醒你,薛侯府这些事情都是在你回府之后才有的,想不怀疑你都难。以后你若是真传出了扫把星的名声,那我可就不替你诊脉了。你若有那不好的名声,肯定是嫁不出去的,薛某从不替注定要孤独终老的女人治病。”薛彦歪了歪头,视线依然停留在她的身上,显然在打量她。 夏姣姣刚想开口说话,就见他忽而抬手扶了一下她发间的白花,再次打量才觉得稳妥,慢悠悠地回到了位置上去。 薛彦总算不逗弄她了,仔细地诊完脉之后,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这些日子薛某算是白替你诊脉了,一旦吐过血就恢复到之前,虽然知夏给你服了保命药,那也没什么效果。以后情绪激动,就接着吐血吧。拿纸笔来,开方子。”他头都不抬,将衣袖挽起,露出一双精瘦的手腕。 知冬一溜烟把东西拿了过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先生,之前县主不吐血都不能服药,现在身子更差能用药了?不是口服的,难不成是外用的?” 薛彦抬起头,冲她露齿一笑,整齐的牙齿显得有些森然,他的声音却温润如春:“口服的,喝喝好死。” 知冬手一抖,立刻把纸笔收到了背后藏着,不给他了,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拿来。”薛彦冲她伸手,笑意收敛。 知冬不敢造次,立刻还给他了,心里直道:原来薛先生冷脸这么可怕,气势强大。 “此药微苦,一日一次,午膳用完一个时辰后服用,必须一滴不漏的喝完。”薛彦的手腕飞快,刷刷几下就写完了。 字体龙飞凤舞的,竟是草书。 “先生,这药喝到什么时候?”知夏忍不住出来问,药效是什么,她还是要搞清楚的。 “先喝五日,我下次来的时候希望县主不要这么冥顽不灵,为了报复某件事或者某个人就把自己弄得咳血不止。你倒是无所谓,只可惜薛某和你这几个丫头的心血就白费了,说实话你真不如街头卖油条那家的狗崽子听话。”薛彦连药箱都没打开过,就直接背起来走人了。 知夏跑去送人,夏姣姣脸色变了几回,最后阴沉不已。 她低头看药方的时候,发间的白花恰好落在了桌上,拿起来准备丢到一边的时候,却闻到了另一种香气,并不是她熟悉的冷幽香。 “混账东西,他敢骗我!”夏姣姣一把抓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直接用脚踩。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几个丫头都不明所以,一直等她发泄完了,知冬才走上来扶住她:“县主,您撒完气了快坐下歇歇喝口水。 一朵花而已,以后奴婢肯定看好,坚决不让薛先生再胡乱看您种的花草了。” 知夏恰好送人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不解:“傻丫头,薛先生去看花的时候,我们几个跟防贼似的盯着,知秋也在场,他根本不可能摘走。而且奴婢方才特意去瞧了瞧,那花一朵不少,奴婢奇怪薛先生究竟从哪儿摸来的这花。” 夏姣姣嗤笑,“我说他拿着花的时候,为什么自己要凑我那么近,原来是转移我的注意力。这根本不是醉生梦死,就是一朵普通的白茶花,我方才闻出来香味不对。” 三个丫鬟彼此对视,面面相觑。 原来还有这一手,那薛彦刚刚又是讲故事又是把话说得那样危言耸听,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想要确认薛侯爷的病症是否与夏姣姣和这花有关。 虽然县主当时没承认,但是看她那态度和吐血的日子,也能断定了。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儿,薛先生果然是其中高手啊。”知冬轻声嘀咕了一句,夏姣姣就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 原以为过了半日,县主这气该消了,不过等到一碗药端上来之后,夏姣姣的面色,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下来。 “这什么东西,能喝吗?这么刺鼻的味道!”夏姣姣几乎站起身就往后躲。 天知道碗里这黑乎乎的汤药是什么东西,知夏双手端着托盘,心里腹议不止。身为熬药的知冬,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躲在小厨房后头哭呢,完全是被药给苦的。 不过她脸上倒是丝毫不见郁色,相反还带着几分安抚的笑意:“县主,良药苦口。奴婢瞧着啊,薛先生这次开的药都是真材实料的,肯定对您的身子有帮助。您大仇未报,不想因为身子而拖累了其他事儿,所以更要乖乖地喝了这药,等身子好了,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夏姣姣想耍赖躲开,知夏一直盯着她,她无法只好接过碗喝了一口,结果立刻就吐了出来。那种从舌尖一直到渗透到心里的苦味,几乎把她的眼泪都逼出来了。 “这么苦!他是不是开了黄莲和蛇胆在里面了?”她皱着一张脸,巴掌大的小脸几乎被她拧成了包子脸。 若不是还要注意仪态,她现在就要对着地上吐口水了,恨不得把所有嘴里所有的苦味儿都吐出来。 “有吧。”知夏不确定地说了一句。 夏姣姣怔住,她想起来了,先前她看过几眼药方,的确有这两个。 她气得直接举起手里的碗就要往地上摔,“混账东西,混账混账混账……这方子除了能把我苦死之外,还有什么作用,还有什么作用!” 知秋反应比较快,夏姣姣的碗还没脱手,就已经被她抢过去了。知冬到现在还在后面哭呢,这碗药摔了不知道谁来煎了。 至于知夏则完全怔在了原地,此刻的夏姣姣又蹦又跳,还大声地喊叫着。她有多久没见到如此活泼的县主了,真是多亏了这碗药,让她看清了县主可爱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 若是夏姣姣知道她两个丫头是这么想的,恐怕现在立刻就能哭出声来。 “我不喝,坚决不喝!”她义正言辞地拒绝。 知夏和知秋平时都很听话懂事儿,但是遇到吃药这种事儿,就完全不会由着她性子来了。相反这时候她们还结成同盟,一个安抚,另一个用武力镇压,灌也得把这碗药给灌下去。 夏姣姣一连吃了三个梅子,都没把嘴里的苦味儿去干净。 “县主,您好好喝药,再喝四碗薛先生就来了,到时候看他怎么说。如果不用喝了就正好。”知夏看她的确没精神,不由出声安抚。 夏姣姣听完这几句话,却更想哭了。 如果那小白脸不同意,她还得再喝五碗,五碗又五碗,真的是喝喝好死。生无可恋! “你们别信他的鬼话,这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他就想把一大堆极苦的药材放在一起来折腾我!”夏姣姣做最后的辩驳。 无奈两个丫头根本不听她的,“行,等五日后薛先生来了,奴婢来问他。如果真这样,奴婢就支持县主——” 第19节 知秋捏了捏拳头,一副要揍人的样子。夏姣姣眼眸发亮,很少听到知秋如此说,既然说了就肯定能做到。有了知秋当武力保证,薛彦那个小白脸肯定只有被打的份儿了。 “不喝药!”知秋终于把最后三个字憋出来了。 夏姣姣微微一愣,连起来回想了一下知秋刚刚的话:如果真这样,奴婢就支持县主不喝药。 “去找根三尺白绫来,我想上吊,我的丫鬟都不听我的话!”她脸色冷漠地说道。 * 大房最近愁云惨淡,夏侯爷到现在还人事儿不懂。虽然醒过来了,但是张口闭口“弟妹饶命”,又或者满嘴喊着“金身大成”,甚至吃喝拉撒都不懂,显然是受的刺激太大了。 侯夫人也没顾上他,她的心里始终盘算着给长子夏挚送信的事儿,老夫人当日就派人来催她写信一起捎过去。她已经找各种借口拖了好几日,如今撑不下去了,她面前的宣纸还是空白一片,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娘,祖母那边又派人来了,方才被我打发走了。”夏心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侯夫人满脸愁容,迟迟不肯下笔,“我算是瞧明白了,如今的侯府就是个泥潭,谁陷进来谁倒霉。你大哥前程光明,我们娘俩还指望他,不能让你爹给拖累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你出嫁的时候挚儿再回来,是最好的时机。可是老夫人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便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信送过去,就是坑了你大哥。” 母女俩相对而坐,皆是愁眉不展。 “祖母为了防止我们通过旁人传信,连表妹她们都不许来了。” 夏心指的是侯夫人娘家的人都暂时不能进府来了,老夫人看起来信佛不理后院的事儿,实际上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能一手把控整个侯府,悄无声息地让她们娘俩成了困兽之斗。 “夫人,姑娘,奴婢方才打听到,晋江坊出了给人寄信到指定人手里的途径了。” 听着丫鬟的话,母女俩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欣喜若狂。刚打瞌睡就送来枕头,不过她俩还算谨慎,多问了几句,才打发她离开。 晋江坊是用信鸽传递的,老夫人能防住人,可防不住这在天上飞的小东西。而夏心之前就在晋江坊认领过信鸽,此刻正好排上用场。 刚刚传信的丫头见解决了主子们的问题,欢天喜地地出来了,一把握住红梅的手说:“梅子,还是你聪明。我当时听到三姑娘那边的丫鬟议论,都完全没在意。幸好你提点我,否则就错过了这大好的立功机会了。” 红梅淡笑,又说了几句,便提着裙摆走了。 她不过是为了完成县主交代的任务,否则也不会特地跑这一趟。至于晋江坊恰好开放那个功能,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让侯夫人把这信笺传给大爷,按照县主的话说,这侯府里唯一能让侯府不灭亡的只有大爷夏挚。 县主可没有精力与他斗,先把侯府拖垮了再提这位大爷。 * 夏侯府人人自危,因为侯爷的事儿,忽然有几个下人凭空消失了。谁都不敢乱说话,知情的人越来越少,许多丫鬟婆子睡醒一觉,发现同屋的人再也没回来,也丝毫不敢声张。 这些人恐怕都是触及了主子的逆鳞,又或者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夏姣姣这几日火气很大,她每日都要喝那苦药,无论怎么找借口都推脱不掉。甚至以用膳没有胃口为理由,都被知夏给识破了。因为在午膳过后一个时辰服用,午膳已经吃了,晚膳时间还早了,根本不存在这一说法。 夏姣姣不由翻白眼,薛彦真是使了好手段,连时间点儿都掐得一清二楚,肯定是早有谋划。 “喝就喝,知冬呢?我交代她的事儿办好了没?” 说曹操曹操到,知冬已经一溜烟小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早就办好了,我生怕外头那些小东西鼻子灵,都在内院种的,只是希望到时候它们能跑的进来。” “它们可比你聪明多了。”夏姣姣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知冬立刻点头:“是啊,薛四爷上次带回京的小黑猫不就鼻子灵敏,把那一盆草都险些吃进去了。” 听到薛彦的名字,夏姣姣的脸色又低沉了下去,知冬在知夏的瞪视之下,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就这么笨呢!县主每次喝完药,都要气氛压抑许久,甚至连带着对她们三个都没什么好脸色可看。 信鸽的“咕咕”声传来,打破了此刻的尴尬境地。 知夏非常乖觉地见信笺送到了夏姣姣的手中,这鸽子是灰色的,一看便知又是晋江坊里面传消息出来了。 夏姣姣拿到信笺仔细看了看,忽而蹙眉,又忽而勾起唇角轻笑,情绪忽明忽暗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县主,嬷嬷的信里说了什么呀?是不是有谁要倒霉了啊?”知冬最耐不住,立刻就凑上前来询问。 夏姣姣抿着唇笑,视线在她的身上扫了一眼,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肉:“是有人要倒霉了,我要让他尝尝什么是叫风水轮流转,什么叫因果循环。” “什么意思?”知冬咽了咽口水。 “没什么,我跟林嬷嬷说,你们几个年纪都大了,应该找婆家了,她说会替你们物色人选。” 几个丫鬟同时僵着身体,木着脸齐齐转头看她。 夏姣姣心情甚好,就当没看见,甚至还哼着歌。只是苦了远在薛国公府的薛四爷,全府的人凑在一桌吃饭,氛围有些紧张,他竟然猛地打了个喷嚏,口水都险些喷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花妹儿啊,你这么大了,怎么还如此没规矩。 老大你别生气,我帮你训他!”薛国公夫人立刻抓住了他这个把柄,不满地出声训斥。 薛彦抿了抿薄唇,他刚夹了一筷子肉,却如何都送不进口了。 真是倒霉催的,不知道谁在心里念叨他,害得现在全桌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明明之前他大哥还在讨伐别人。 “娘,您别说旁人,这个月府里收到无数张帖子邀您出去赏花赏月,您一次都没去。全部都推给两位弟妹,连封回帖都不写,让别家的主母如何想如何看我们国公府?” 薛山正在气头上,真是逮谁咬谁。 薛国公夫人心里很是不满,暗自嘀咕道:真是属狗的,连亲娘都不放过,还当着儿媳妇的面儿训我,看我把这个锅如何甩给别人! 她面上倒是笑嘻嘻的,还亲自夹了一块菜给薛山,笑容温柔:“老大你别恼,那也不能怪我啊。你娘我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知道什么赏花赏月,吃也吃不饱,喝也喝不好,成日里拿着手帕捂嘴轻笑,跟个太监似的装模作样。” 她这话一出,站在桌旁伺候她用膳的两个儿媳妇,立刻脸色一变。 拿着手帕捂嘴轻笑,那是姑娘家的礼数,除了她们婆母这不走寻常路的,否则哪家的女子不是这样。她真是一竿子打死所有人,把她们比作太监啊! 没想到薛国公夫人这话还没说完,补充道:“再说我也不会回帖,儿媳妇儿,你们怎么没帮我回啊?是不是又忙着窝里斗呢,你们打个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不能总想着算计自己人。” “母亲,儿媳妇最是蠢笨,在娘家的时候就总也学不会回帖。当初有人笑话我成日里就晓得拿着手帕捂嘴,跟个太监似的,我这心里苦啊。”二儿媳放下汤羹,说着就从衣袖里摸出锦帕擦了擦手指,脸上摆出惆怅万分的表情。 三儿媳的动作更是不慢,她伸手摩挲着自己皓腕上那水头甚足的翡翠镯子,语气轻快:“母亲,您不晓得我嘛。我出身于商贾之家,您若是让我拨算盘盘账,那我自然没话说。可这高门之间回帖子,我哪里学得会。而且我跟二嫂一个毛病,就喜欢拿手帕捂嘴。” 三人这你来我往几句话之后,厅内就彻底安静了。 薛山拧眉,他的话还没教训完,但是两位弟妹牵扯进来,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薛彦埋头吃饭,他恨不得自己变成隐形人才好,这就是他们府中的日常。 薛国公府什么不多,男人多,幸好薛山自幼懂事儿,又比他大许多,性子严厉。无论是嫡亲的还是庶出的弟弟,他都管教得十分严格,所以没出现那种上房揭瓦的情况。 但是当弟弟们长大,要娶妻生子的时候,就出现大麻烦了。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他只有两位嫂子,凑上他那不靠谱的娘,已经每日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了。 薛彦几乎可以想象到,等日后大哥把继妻迎进门,他再定亲了,凑齐五个女人连打麻将都要好好争夺一番,多出一个人来,没本事儿的那个就只能做旁边看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夏姣姣来。如果是那个缠绵病榻的小丫头片子来,不知道是吐血避开,还是硬争着一口气也要夺一席之地。 薛国公夫人憋屈,她能说什么,方才口无遮拦把她们比作太监,她又不是故意要损两个儿媳妇的。结果现在她们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还二人联手对付她。 她心里苦,她也要说出来! “还有没有人管了,你们都有夫君在身边,不就欺负你爹不在我身边吗?薛石头啊,你看看你走了之后,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咿咿呀——我的命好苦——”她哭着哭着,竟是甩着衣袖唱起来了。 在座的除了薛山眉头皱得更紧之外,其余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没法子,薛国公夫人爱唱戏,但她有属于瞎唱的范围。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丑,就只能自家人受着了。特别是今儿好不容易一大家子都凑在一起用膳的时间,她如何能错过。 哪怕没有闹这么一出,她也能想法子闹开,然后自演自唱,自娱自乐。 * 夏姣姣坐在书桌前,知冬早已伺候好了笔墨纸砚。 她提起笔写得一手娟秀的小楷,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很快她就写完了一封,之后又提起笔,这回她又换了一种字体,模仿另一个人的笔迹继续写。 知冬有些不明白,县主这换个笔迹写一封信,已经连续写了好几封信是什么意思。而且上面写的内容,都是在控诉男人抛弃她的。到现在她都不明白县主控诉的那个男人是谁,因为称呼都是“爷”,连个姓都没有,这就着实奇怪了。 “成了,你下去端个冰糖酥给我,信笺我自己来就行。”夏姣姣挥了挥手打发她走。 知冬正是满脑子疑问,想要弄个明白,此刻听她说要离开,顿时有些不舍。但是又想起之前知夏叮嘱的,这几日县主心情不佳,能哄着她就哄,除了喝药之外不要违抗她的命令。 “好嘞,县主您小心。这小东西爪子挺利的,若是系不上去,就唤一声奴婢帮你弄。”知冬立刻点头,伸手指了指信鸽,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一直等知冬的身影看不见了,她才提笔写寄去的地址。每一封信笺的表面都是不同的字迹,对应着里面的书信。 寄去的地方却是同一个地方:薛国公府。 同一个人接收:妾之郎君。 信鸽是统一飞回晋江坊,之后再分配到不同的地方。不过都靠得很近,就在望京城内,所以收到信笺也快。 “咕咕,咕咕。”薛国公夫人正在吊嗓,忽然见一只乳白色的鸽子停在窗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稀罕的表情。 “谁给我寄信?难道是我家那薛石头的木瓜脑子开窍了?”她拖着长长的云袖,轻巧地跑过去。 还不等走到窗前,忽而又落下两只信鸽,就像是什么阀门被发开一样,接着就不停有信鸽落在窗台上。那几只信鸽被养的很好,肥肥胖胖的,几乎挤不下了,有两只都落到了屋子里的木桌上,抬起脚慢悠悠地走着,像是在巡查自己的领地一般。 只有它们爪子上绑着的信笺十分明显,薛国公夫人也不传唤下人,就一只一只把信鸽拖过来,慢慢地拆解着信笺。每看一封信,她都要把信贴在胸口哭一哭喊一喊。 “这究竟是谁个负心汉,骗了这么多小姑娘的情感,良心被狗吃了!肯定是我们府里的,究竟谁看起来像?老大,我就说他一直不娶妻,肯定在外头有人了!小二子,不是在院子里溜猫逗狗,就是跟媳妇儿吵架,夫妻不和去外面找相好,有可能!老三走南闯北,找戏子作陪是常事儿!” 她嘀嘀咕咕地猜测着薛国公府里几位爷是否有嫌疑,最后轮到了她的嫡幼子,却有些犹豫了。 “花妹儿?他看起来最不上道,看起来就像是会欠情债的人,可是他不是要保持童子身吗?”薛国公夫人歪着头,将所有的信笺都捧在怀里,懊恼着为何这人不把哪位爷说清楚,而是要用这种统称。 若是别家的夫人看到这些,肯定会付之一炬,外头的女子而已,这东西甩出去就是要乱套的存在。不过薛国公夫人毕竟不是寻常人,她首先想的不是这个家乱不乱,而是谁要倒霉了。 总之不是她倒霉,有热闹可以看了。 于是在当日傍晚,她把所有人召集到前厅,拿出了这一叠东西。 薛国公府乱套了。 * 夏姣姣今儿起得很早,她特地梳洗打扮了一番,三个丫鬟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 “县主,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您打扮得这么美,天仙下凡似的。”知冬凑过来,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说着。 夏姣姣轻瞥了她一眼,就是不回话。 “您不说奴婢也知道,今儿薛先生来诊脉。您肯定想用美人计,让他不要再给你喝这么苦的药啦!”知冬凑到她身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就立刻拔腿就跑,显然怕夏姣姣找她算账。 夏姣姣轻笑了一声,收拾妥当之后,就在院中的椅子上坐好,安然地等他来。 她早设好了局,就不信那小白脸能够安然无恙到这里来。 “薛先生来了。”知秋通传了一声。 薛彦仍然是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他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是没睡好的缘故。脸上的神采也不如之前,只不过在对上夏姣姣的瞬间,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来。 第20节 家丑不可外扬,他完全不想在回忆这几日国公府里发生的事情了,简直犹如人间炼狱。 可怕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不知道究竟哪位爷惹上的情债。 他和大哥还好些,那两位有了嫂子的兄长,当真是乖得跟条狗似的,就怕自家夫人使出什么手段来。 “县主的精神看起来不错,想必这几日的汤药吃得很有效果。”薛彦收敛起心神,轻声调侃道。 夏姣姣冲他一挥手:“托福,爷看起来也不错。” 她中途喝了口茶水,“薛四”两个字含在口中模糊不清,所以听起来就像是她在亲昵地叫他爷一般。 若是平时,薛彦肯定早就得寸进尺地占口头便宜了,但是现在他听到这个称呼,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提也罢。 夏姣姣伸出手腕给他诊脉,另一只手却在茶盏里拨动着浮叶,指尖都被茶水濡湿了。 忽而她抬起手在他的脸颊上一抹,薛彦今日抹了薄粉,被她的指尖抹过,茶香四溢。他却色变,夏姣姣伸手指着他的脸开始狂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薛彦的脸上有三道抓痕,已经结痂了,显然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 “薛四爷,我没想到你平时玩儿得这么狠啊?哪位姑娘啊,如此不解风情,差点把你这张俊脸都给弄花了。”夏姣姣笑得直不起腰来。 薛彦来过许多次,从没见过他抹脂粉。时下望京的确有些公子哥儿喜欢涂脂抹粉,满袖生香,比个小姑娘还喜欢调香抹粉,但是薛彦是大夫,他天生对气息比较敏感,不会允许脂粉气阻隔了他的判断。 说起来也多亏了薛彦没事儿喜欢凑她那么近,让她连他脸上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自然明白他这次不寻常的抹了粉,必定不是习惯变了,而是要遮掩什么。 薛彦面露尴尬,他没想到夏姣姣这么敏感。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小丫头向来邪门儿,能够察觉到他的伪装,也纯属正常,是自己大意了。 “不是我找哪位姑娘,是为了拉架。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挥了挥手,显然不愿意多解释。 心里直道晦气,那几封信说起来,连个署名都不清不楚的,看起来就不像真的。而且那些姑娘的口吻大多是哀怨的,哭诉那位爷抛弃了她,却连自己住在哪里都不提,家里有什么人更是不写,甚至自己姓甚名谁也不说,一律自称为“妾”,像是说好了似的,连查都没处查去。 薛国公府的四位爷,人人自危。一个赖一个,甚至他二哥和三哥迫于嫂子们的压力,两人合伙出了个馊主意,让薛彦承认这笔糊涂账是他做的,理由就是他没成亲无需面对妻子的压力,而大哥他们不敢搞,所以就只剩下他这个幼弟来挺身而出了。 起初他死活不答应,笑话,他还是童子身,身边的美婢一抓一大把,能摸能看不能吃。呵呵,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都已经这么惨了,凭什么要背这个锅。 后来当兄嫂打起来的时候,他必须得去拉架,不认也得认。 认下之后那两口子倒是不打了,改成同一战线教训他始乱终弃,脚踏数不清的船,迟早要遭报应,他心里苦啊! 夏姣姣看着他头都不抬的心虚样儿,眼珠子转了转,怎么都忍不住,继续狂笑。 “活该!”她边笑边送了俩字给他。 她那些信可算排上用场了。 为了惩治薛彦这个小白脸,她可谓是想破了脑袋,让林嬷嬷把薛国公府压箱底的秘密都往外挖。她信中的原话是,找到薛家的祖坟,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挖出秘密来。 苍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没有白忙活一场,根据薛国公夫人的性子,立刻写了这封信,虽然信封上是让爷们儿收,但是那信鸽却按照她的指示全部飞到了薛国公夫人那里。 不过她原本以为以薛彦这种纨绔的性子,见到漂亮姑娘就要语言挑逗的人,必定前科累累。对她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嘴上功夫都不少,还动不动就凑近她,所以这信笺寄过去,即使没指名道姓,大家第一个怀疑的人也必定是薛彦。 可惜薛彦他要保持童子身,这点在薛国公府的几个主子心里,并不算秘密,只是一些下人不知晓,所以夏姣姣没有探听到这个秘密。才有了薛国公府的大乱,但是最后也算是打成目标了,至少薛彦的脸被抓破了。 薛彦阴沉着一张脸,他不知道眼前这小姑娘长得如此漂亮,为何说话做事儿却如此让人讨厌。竟然说他活该! “看样子县主的药材还是太温和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了。必须得再加几味,上次那黄莲和蛇胆还不够味儿吧?”他扯着嘴角轻笑,脸上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夏姣姣总算是笑够了,猛地闭上了嘴巴。 这让她怎么说,如果敢点头,她可以肯定那药方子只会有更苦的下场。 “你承认了开那些药方子就是为了折腾我?我就说你绝对没安好心,那么苦的药以后真该让你尝尝!”夏姣姣气得咬牙切齿,这几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薛彦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摊了摊手表示无奈:“县主火气太旺,当然要清热解毒。什么时候你能想着用温吞的手段对付那些人,不要尽使一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薛某就不会再开这些东西惩罚你!” 夏姣姣拧眉,完全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让你喝苦药,你就不知道怕,下一次报仇的时候还这样,你这命就真的救不回来了。我也不是成日没事儿,就喜欢折腾县主,只是想要让你长长记性。”薛彦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正经,他很少用这种口吻跟她说话。 两个人四目相对,夏姣姣微微一怔。她在薛彦的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郑重和认真,因为她怕苦,所以他就开这些药给她,只是想让她怕了这苦味,听大夫的话。 “不可能,我的手段不会变。当年他们对付我娘和我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要手段缓和。”夏姣姣转过头去不看他,只是语气坚定,声音渐冷,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薛彦脸色急变,显然是恼了。他看着夏姣姣,目光如刀一般上下刮了几遍。 “县主可知道,薛某对待不听话的病人都是怎么做的吗?”他的语速减缓,慢悠悠的语调像是要哄人睡觉,但是那其中警告的语气仿佛冰雪一般扑面而来,“我当游医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硬骨头的小子,他不相信我的医术,但是碍于长辈只能接受我的医治,却极其不配合。我试了很多法子,都不管用,哪怕替他清洗伤口的时候,故意撕裂他哼都不哼一声。” 男人的声音无比低沉,充满了磁性,像是浓醇的白酒,初尝不觉,等滑入了喉咙里才觉得火辣辣烧得慌。 “后来我给他施了一套针法,竟然浑身是汗,满地嚎哭。自此再给他诊脉,安静如鸡。”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十足的笑意。其中带着淡淡的满足和兴奋,双眸发亮,看着夏姣姣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此刻的夏姣姣也安静如鸡。 原来医者仁心的神医薛四爷撕开这层面具之后,是这副模样,狼子野心。 “先生,奴婢们胆子小,您不要讲这样的笑话,我害怕。”知冬站在一旁缩着脑袋,她好容易才忍住自己喊叫的声音。 天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如此可怕,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薛先生是个好人了。 薛彦一个眼神丢过去,知冬立刻乖乖闭嘴。被他用那种明亮的眼神看一眼,知冬都觉得自己被扒了一层皮,鸡皮疙瘩起来了。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唬县主,只是想告诉您,薛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会故意打断你的骨头,顶多就是给你喝几碗苦药润润嗓。大夫和病人要通力合作,才能把这病给治好了。我一向不喜欢热脸贴人冷屁股,县主要想好怎么回答我,别总让薛某白费苦心。今儿治好了些,明日您见到仇人分外眼红了,给他几刀还不算完,自己再气得吐几口血。那我劝你真去买几副□□下在夏侯府的井里,一起同归于尽得了,何必费那闲工夫。” 他抬手抚平衣袖,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深蓝色的衣袍纹理,袖口绣制的波涛汹涌的图案,似乎都变成真的一样。 “噗通”一声,是知冬胆子小,双腿发软一下没撑住直接跪倒在地了。 县主要报仇,她们还不知出过多少主意,也曾听嬷嬷讲过许多,甚至县主自己偶尔脾气上来了,也说要喊打喊杀。但是从不曾听过谁如此直白地讲这种法子,简单粗暴到让人无法反驳。 “薛四爷这法子可真烂,我十岁的时候就不这么想了。刚去苏州那会儿,年纪小病情更严重,整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但是这脑子就没停下来过。我还曾经想过要去拜师学武艺,回来之后杀光所有负我之人,坚决不要一剑封喉,而是先剁胳膊再剁腿,也不让他死就扔那里不管他。也想过要把他们的皮扒下来放在太阳底下晒干……” 夏姣姣是最快恢复镇定的,她甚至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开始跟薛彦交流起报仇幻想心得来了。 知冬脸色急变,最终她还是没撑住,捂着嘴跑出去了。刚出门没几步就吐了,她热泪盈眶,抬头看天。 县主怎么变成这样儿了,她认识的县主明明还是很可爱的。 夏姣姣说了好几个残忍的法子,她的声音也故意压低了,就像是要讲鬼故事一样,特地弄出那种阴气森森的氛围来。 知夏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朝后退了几步,直到挽住知秋的胳膊,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县主如此多的法子,想必是能理解薛某的。每当有病人不听话,自以为是的时候,我也会在脑子里幻想吊打他们的模样。我前几日刚想到的一个法子,那人总说棺材板儿棺材板,我就突发奇想,她再不听话,干脆就塞棺材里封了直接埋地里皆大欢喜。县主,你说是不是?” 薛彦勾唇一笑,举起自己手边的茶盏,送到了她的面前,与她的茶盏轻轻碰了一下。 清脆的响声在室内响起,青色的茶水上面浮叶晃动,惊起几点波澜。 他的冷笑像是个梦寐一般映入夏姣姣的心底,她浑身僵硬。那个总说棺材板儿的人就是她啊,那个不听大夫话自以为是的人就是她啊,原来她在薛彦的眼中,已经被活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咳咳咳——”夏姣姣咳嗽了一阵,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薛四爷的心情我理解了,作为病人我会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的,你也不要激动,毕竟我暂时还不想死。而且我们说的那些法子,虽然听着好像大仇得报非常解恨的样子,但是实施起来稍微有点困难,最后还容易被人发现,搭上自己的命。你想啊,要是那人被活埋的时候,有人发现了,挖出来还没死透,那您可吃不了兜着走啊!”她干笑着,虽然心里已经诅咒他无数次了。 以后有人再在她面前提棺材板儿,她肯定告诉那人是活埋薛四爷用的。 薛彦对她的态度还算认可,轻笑着点了点头,“所以县主想好了以后怎么办吗?” 夏姣姣瞥了他一眼,斟酌着语气道:“我以后要是有什么生命危险的行动,一定会提前通知你,你看这样行吗?” 薛彦偏头看她,神色冷淡。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不行就算了,我就在这儿,有本事儿你就把我活埋!”夏姣姣脸色一变,立刻拍了一下桌子。 她都这么说了,薛彦只有点头的份儿。 “行,他们是你的仇人,你报复谁我不管。但是不能把自己也给拖累了,否则你这仇还不如不报。我们说好了,如果你有隐瞒,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夏姣姣听他这么说,顿时像是卸下一副重担一般,忽而想起一事儿,立刻往他面前凑了凑,脸上笑颜如花:“那我那苦药可以停了吗?” “不是苦药,是对你的吐血有震慑与惩罚作用的药。” 夏姣姣点头,“是,那药对我的吐血有震慑和惩罚作用,所以不喝了是吗?” 她脸上高兴的神色溢于言表,就差双手欢快地鼓掌庆贺了。 薛彦淡淡扫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来,“不可以,继续喝五天再说。” “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协议了吗?还说你不是成日没事儿,不与我一般见识,全部空话!”她的手指头几乎要戳到薛彦的眼睛上了,似乎恨不得把他戳瞎了一般。 “因为我逗你笑了好久,这是你该给的酬劳。”薛彦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三道抓痕,咧嘴一笑,显然他是记仇的。 他甩下这句话就背起药箱准备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再三叮嘱知夏几人看着夏姣姣吃药,一日都不能断。 直到薛彦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夏姣姣才稍微冷静下来。她刚刚看着男人的背影,脑子里其实想的是手撕小白脸,成功的可能到底有多少。 “县主,您消消气啊。”知夏见她阴沉着脸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担心她憋坏了,遂走上前几步,轻声安抚她。 夏姣姣冷哼一声,“笔墨纸砚,我要写信,你们都别看。” 知夏不敢多问,立刻替她备好一切,连墨汁都研磨好了。 夏姣姣挺直了腰板,手里握着毛笔,眼睛轻轻眯起。 薛彦不仁就别怪她不义。米需 迷 言仓 土云 之前听他说给她吃苦药,不过是为了吓唬她,要她多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时候夏姣姣是有点感动的。无论出于哪种角度,他希望她不要那么极端,夏姣姣都觉得这是一种惯性。 但是当他要她继续吃,而且是那个破烂理由的时候,她就发誓要薛彦吃不了兜着走。 “我所吃过的苦,一定让你都尝尝。”夏姣姣扯着嘴角轻笑,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看着有些阴冷。 如果是知夏她们看到的话,估计会觉得县主此刻的表情与之前说起扒皮、五马分尸时候的一模一样。 坐在马车里,正拿着脂粉往脸上抹的薛彦,再次打了两个喷嚏。 第21节 “娘肯定又骗我,说这脂粉是最好的,没有任何异味。”他把自己打喷嚏的原因归结于脂粉。 因为脸上这三道血口子,他不能不遮掩,否则只要是有心人恐怕都会想到他是被女人抓的。为此才从薛国公夫人那里要来一盒脂粉,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他还随身携带。 * 夏侯爷总算是清醒了过来,但是侯府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放松,相反更加紧绷了许多。 他意识到自己以后不是个男人了,而且当时那头狼咬掉他命根子的画面太过震撼与疼痛,他这辈子都别想忘记。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感受到那头浑身毛皮油光发亮,眼睛泛着莹莹绿光的狼,猛地冲到他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 那畜/生嘴里喷出来的热气就撒在他的腿上,让他整个人都快要痉挛了一般,血腥味极其浓烈。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鲜血喷涌到他腿间,心中一凛,就昏死了过去,人事不知。 “啊,为什么!为什么!弟妹,我真的看到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替那个贱婢报仇……哈哈哈,难道我堂堂夏侯府的侯爷,还比不过一个卑贱的奴婢不成?”夏侯爷又哭又笑,简直像是完全疯癫了的状态。 他清醒之后就一直在说这些,跟之前也没什么差别。 老夫人站在外面听了许久,见他来来回回就嘟哝那几句,眉头紧蹙。 “侯爷还说了其它的没?”庄嬷嬷在询问伺候侯爷的丫鬟。 丫鬟摇头,仔细想了一下又道:“侯爷提到过红芍,又说起县主。” 老夫人听到“县主”这两个字之后,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立刻追问道:“他说什么了,你仔细想想。如果说到有用的东西,重重有赏。” 暗想着这事儿肯定跟夏姣姣脱不了关系,总算是听到她名字了,就盼着能问到些线索,她好跟着追查下去。 丫鬟有些脸红,似不好意思,低垂着头半晌没憋出来。 庄嬷嬷一见她这模样,心里就猜到了几分,轻声安抚道:“侯爷此刻神志不清,他胡言乱语些什么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大胆说好了。” 庄嬷嬷又塞了个碎银子过去,那丫鬟才大着胆子道:“侯爷说红芍好,皮嫩紧实,伺候得他好生痛快。” 丫鬟停顿了一下,光听这两句话,就知道夏侯爷那时候说出来的话肯定更加不堪。这丫头年纪轻还没成亲,肯定是猜出了其中几分意思,但又面皮薄。 庄嬷嬷也不催促,只是又塞了一块碎银子过去。 “侯爷说,好姣姣,乖侄女儿,送来给他疼一疼。肯定比红芍更有滋味儿,伺候好他待他金身——”丫鬟的胆子变大了些,说话也顺口多了。 只是她还没说完,庄嬷嬷就冷喝道:“闭嘴!” 小丫鬟打了个激灵,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求饶。 老夫人的面色很难看,她暗暗咬了咬牙齿,挥手让丫头下去,脸上的表情狰狞得不像样子。 “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他还想着侄女儿伺候他。他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吗?”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庄嬷嬷怕她被气晕过去,连忙走上前来轻声安抚,“侯爷可能神志不清,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受了太大的刺激。” “合着不是那扫把星参与了,而是侯爷想去招惹她。他怎么不被狼给咬死呢?让老五来跟侯爷说说,都是男人好套话,得再问问县主的事儿,否则我这心里总不踏实。”老夫人一连声叮嘱着。 她最近被这事儿弄得是焦头烂额,吃不好也睡不安稳,人立刻就苍老了许多。甚至念经也沉不下心来,想着这几个月夏侯府像是中了邪一样,她就恨不得开了天眼,能看出幕后黑手是谁。 “老夫人,大爷的信到了。” 老夫人立刻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撕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她的脸色越来越糟糕,直到最后气得把信扔到了地上。 “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他爹都这样儿了,挚儿竟然还能安心待在军营里头不回来。说什么将军不允许,我就不信他若真要回来,那什么将军还能拦住他不成。不过是个五品的武将,谁不得给我们夏侯府的面子!” 老夫人发了一通火,好容易被按扶住了,捡起地上的信纸道:“走,去侯夫人那里瞧瞧。让她也知晓她生的是什么好儿子!” 庄嬷嬷扶着老夫人到的时候,夏心就歪在正堂的躺椅上假寐,没人通传就听到脚步声。她拧着眉头正想发火,结果就看见了老夫人。 “祖母。”夏心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来。 老夫人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你这脸莫不是留疤了?” 夏心好像刚反应过来,连忙抓住桌上的面纱,匆匆忙忙地遮住脸。不过当时她脸上那一团团红印记是极其清晰的,难怪明明红疹都已经好了,夏心却迟迟不肯摘面纱。 “大夫说这是正常现象,过个小半年就能消掉了。这不是疤……”夏心似乎怕面纱遮不住旁人的目光,有用双手捂住,回话的声音则越来越低。 老夫人拧眉,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你自己注意些,能把太医院的老太医们请来最好,若是请不来等下回薛四爷再来府里看县主,顺便让人请来瞧一瞧。姑娘家的脸最重要,若是毁了……”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但是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您来了,我方才在里头睡了午觉刚醒。”侯夫人快步走了出来,她顺手摸了摸额前的碎发,显然是匆匆梳洗了一下就来了。 老夫人瞧见她的身影,脸上立刻露出几分怒容来,直接就把手中的信笺往她的脸上甩。 那信纸显然是被她揉成过一团,皱皱巴巴的显得极为杂乱,连上面的字迹都被扭曲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侯夫人捡起信来看,她的手有些发抖,显然很激动。 面色苍白,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般。 老夫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眨不眨,像是一把钢刀似的一点点渗透她。 夏心站在一旁,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已经察觉到气氛的不同,也猜出了侯夫人手里那封信很有可能是她兄长写来的。 “挚儿怎么能这样!心儿,你哥哥他不要我们了啊,你爹成那个样子,让他从边关回来都舍不得。我倒是要去边关问问,究竟哪个将军这么霸道,就算是一品大员遇上我们夏侯府,也得给脸面。他不过是个五品,上头能有什么品阶啊!”侯夫人拿着信就开始哭,还不忘把夏心叫过来。 母女俩几乎抱头痛哭,夏心自由跟在侯夫人身边,母女俩的默契那真的是没话说。她不说话,只殷殷切切地跟在后面哭。 老夫人见她们是真的伤心,脸色稍缓,最终长叹了一口气,“也罢,挚儿长大了。男人都这个样儿,想要军功想要光宗耀祖。” “那我再给他写一封信,去边关找他,我就不信了,我亲自去找他,他们将军还不放人。”侯夫人听见老夫人这么说,也不哭了,用锦帕擦干净脸,提起裙摆就准备收拾东西走。 老夫人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拦住她。 “你一介女流之辈去那里成何体统,况且若是以夏侯府为名头,压着人将军放挚儿回来,那到时候若是今上怪罪下来,整个侯府都跟着倒霉!” 侯夫人踌躇,眼睛还是通红一片,显然仍处于极度伤心之中,“那我怎么办?母亲,我和心儿就指望着挚儿回来撑门面,他不回来,我们可怎么办啊……” 她直接双腿发软睡倒在地上,夏心的哭喊声也及时传了过来,相互呼应,吵得人脑仁疼。 老夫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行了,哭什么!挚儿以后得了军功,还不是你们跟着沾光。男人心思志在四方,不应该拘泥于一处后宅。府里又不是没男人,而且老大只不过身子亏空了而已,人还在,没人敢欺负你们娘儿俩。心儿脸上这红印要想法子去了啊,别留太久,赶紧出嫁了心事。” 她说完这几句话,就被庄嬷嬷扶着出去了。 一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夏心母女俩才止了泪水,两人相视而笑,心里皆放下一桩心事。 “你大哥不回来就好,现在娘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就等你嫁出去,我就可以在府里安稳度日了,管其他人去死。”侯夫人目光爱怜地看着她,隔着面纱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夏心一时被说中心事儿,抬手紧紧握住面纱,眼眶都红了,“娘,我这脸还能好吗?” “能好,谁说不能的。娘给你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 * “大哥,你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况?”夏增皱着眉头走进了里屋。 屋子里虽然一直保持通风,但是夏侯爷现在情况特殊,近乎失禁,味道必定不好闻的。 夏增强忍着这刺鼻的味道,挑了最远的椅子坐下。他的视线在夏侯爷的身上来回扫着,虽然他觉得夏侯爷没了命根子挺惨的,但是他更想知道没了那东西是如何排泄的,毕竟跟太监还是不一样的。 “出去,出去,滚出去!”夏侯爷的嘴里虽然念念叨叨的,但是对于旁人的视线极其敏感。 夏增那直勾勾盯着他腿部的动作,就差把眼珠子抠出来盯着了。让他浑身汗毛乍起,极其烦躁,就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来看他,特别是男人! 夏增耸了耸肩,知道自己的动作不妥当。其实他也不想留,但是亲娘交代的任务,他如何都得完成了。 “大哥,庄嬷嬷那日找到你那东西了,我帮你收着呢。你告诉我当时的情况,我就给你。”夏增凑近了几步,其实他想套在夏侯爷的耳边说这些的,无奈味道太冲他受不住,就隔了一段距离。 夏侯爷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睁大了眼睛看他。 在夏增连连点头之下,他才皱着眉头开口:“那天红芍来勾搭我,本来我准备十日后再去找她,但是那贱婢太撩人了,我把持不住。就同意了她去后面的小树林里,她给我喝了一杯酒,我就觉得浑身难受,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春/药,药性极烈。我的神志不清醒,红芍对我说她把姣姣骗到了那里,姣姣快要及笄了,让我去碰她修炼金身——” 夏侯爷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甚至还带着喘息,明显是有气无力的。 夏增听到他想碰夏姣姣,心里颇为复杂。他虽然不齿夏侯爷这种行为,但是对夏姣姣天生的痛恨和恐惧,甚至又希望夏姣姣就这么死了,转念一想,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又觉得不妥…… 违背伦常总是别扭的。 “大哥,以后这种心思别让我知道,你要碰哪个姑娘我不管,但是倾儿和静儿不行。她们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夏增憋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夏侯爷冷笑:“这府里统共四个姑娘,夏静和夏倾不许碰,难道我去碰自己女儿不成?况且就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碰谁去!” 他气得想伸手抽他,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增讨饶,连忙询问接下来的事情。 “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好像真的看到了姣姣,就想冲她过去。但是没到她面前,我就看见了玉荣长公主。五弟啊,是弟妹回来了,她回来找你报仇了!”夏侯爷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声音放得轻飘飘的,就像半夜有鬼在说话似的,阴气森森。 夏增原本还准备听究竟大哥是怎么被狼咬的,结果忽然听到他提起“玉荣长公主”,整个人心里一凉。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一样,让他后退了两步。双腿发软,竟是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玉荣长公主,无论是她生前,还是她死后。 玉荣长公主性子刚烈,虽为女儿身,但是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比诸多男人还要强悍。甚至在今上当年夺位险些被逼宫的时候,玉荣长公主披甲佩剑,骑上高头大马,率领几千城防兵杀进皇宫。 夏增原本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年轻的时候更是油头粉面,有些脂粉气。玉荣长公主当年年纪实在太大了,二十有五才准备成亲,圈了几个世家子弟当备选驸马。夏增知道有他名字的时候,立刻就跟老夫人说要拒绝。 但是老夫人深知玉荣长公主是金凤凰,夏侯府当时势力并不算强,如果娶了这金凤凰,那这泥窝也得变成凤凰窝。不仅没有同意他的想法,还各种哄劝他,最终母子俩达成共识,取得这金凤凰。 只是玉荣长公主在他的心中积威甚深,夏增哪怕是听到她的名字,都要习惯性地抖上几下。 “大哥,你别吓我。她早死了,我已经不是驸马爷了,长公主府都被封了。这世上再也没有玉荣长公主,没人想起她,都要她死,要她死……”夏增瘫软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他爬了好几次,硬是没能站起来,这两条腿好像已经被废掉了一般,连动弹都不能,只能痉挛性地抖动着。 “我没骗你,你还记得长公主身边那漂亮丫头,叫什么知了的。长得漂亮又可人,你还想过把她收房来着——”夏侯爷的面色扭曲,嘴角抽动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夏增这么害怕的模样,心里感到痛快。 夏增一听他提起知了,立刻叫喊道:“我没收用她,她被你给弄死了,不关我的事儿。” “是啊,不关你的事儿。我只不过是睡了她一个丫头,她就找了狼来坑害我,让我做不成男人,承受如此多的痛苦。那害死她的你和兰姨娘呢?哈哈哈,你们都得死,都得死……”夏侯爷点头,说到后面几句的时候像是已经疯了一般,竟是狂笑起来,眼泪都飚了出来。 他当不成男人了,成了天下人耻笑的对象。但是他发现他的弟弟会比他更惨,心里忽然觉得安慰了不少。 他丢了命根子,而夏增则要丢了命。 “不可能的,你胡说八道!你是我大哥!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吗?来人呐,来人!”夏增站不起来,只能高声呼喊着。 夏侯爷对着他冷笑了片刻,亲生兄弟或许儿时的确是有几分情意的,但是后来长大了成亲生子,人就越走越远了。甚至当初夏增娶了玉荣长公主之后,老夫人一度怂恿老侯爷把位置传给夏增,这样无论是谁看在玉荣长公主的份儿上,都会给夏侯府几分薄面。 幸好老侯爷坚决不同意,才一拖再拖,直到玉荣长公主死了,他才有机会变成侯爷。 “五弟,你就好好地等着弟妹来找你好了。我的东西你说了还我的,给我给我!”夏侯爷眼看着下人们冲进来要把他搀扶走,十分激动地吼道,甚至用力地坐直了身体,似乎想要从床上下来。 夏增被他的模样吓到了,头都不回地跑了。 不过最后还是让小厮端着托盘送来了,那小厮走路上的时候,就一直皱眉头。这味儿也太大了,盘子上面盖了块黑布,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他也不敢偷瞧。不过他心里嘀咕:这里面放得肯定是从茅坑里挖出来的一坨粪! “侯爷,这是五老爷让小的给您送来的东西,希望您节哀顺变。”小厮放下托盘就一溜烟跑了,天知道夏增让他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22节 等屋子里没人了,夏侯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揭开了黑布,待看到那个东西之后,立刻失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虽然这几日夏增一直找冰镇着那东西,但是天气炎热,依然撑不住其腐烂的速度。 那臭气冲天的味道,几乎把人眼泪给熏了下来,但是夏侯爷却不曾有丝毫的嫌弃和不适。他现在一心扑在托盘里那块肉糜上,嚎哭得异常悲伤,如丧考妣。 夏增被下人们抬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他的脸上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虽然他已经极力保持镇定,但是面无血色的模样,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恐惧。 老夫人已经从大房回来了,瞧了一眼被人抬进来的夏增,眉头紧蹙。 “你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难不成你大哥能吃了你。”她挥了挥手让人退下,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神色。 夏增见只有庄嬷嬷陪着老夫人,整个人也不再僵持着,而是把自己的恐惧表现了出来。 “母亲,她回来了,她来找我们了。大哥说玉荣回来了,那个老女人回来了……”夏增想要站起身走过来,但是他的双腿还是发软的,整个人都扑倒在地上,几乎是爬到了她的面前。 老夫人紧拧着眉头,她的心底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一把拉住他的手,脸上的神色异常严谨:“他说谁回来了?” “玉荣啊,母亲。那个到了二十五岁还要嫁给我的老女人,我当初才十八,她也不觉得是欠了我!我根本不想与她行房,每次她都是一副施舍给我的状态,还不许我动她身边的丫鬟,甚至连我找别的女人都不行,就必须和她一起同床共枕,根本就是同床异梦!如果我是个小姑娘,她是个老男人,她与大哥有什么区别,就是强迫我,我每次想起来隔夜饭都能吐出来了……” 夏增抱住老夫人的双手开始殷殷地哭起来,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一般,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老夫人的面色沉郁,夏增每说一句,她就想起当初这个儿媳妇的种种,在给夏侯府带来无上荣耀的同时,也有诸多的刁难,心里就只剩下一团熊熊怒火。 “不许胡说八道,她早死了。从马上摔下来险些断了脖子,命大没死成,最后生下了死胎一尸两命,你忘了吗?”她厉声冷喝道。 夏增打了个激灵,先是点头后来又摇头:“母亲,可是大哥说得明明白白,他看见玉荣了。我之前做梦也经常梦到她,她不会放过我们的,不会放过——” 夏增显然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老夫人说什么他也都听不进去了。老夫人原本还想安抚他几句,但是瞧见他这副模样,立刻火气就涌了上来,一巴掌挥了过去,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老夫人,面上带着十足的难以置信。 “她早就死了,我们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咽气的吗?她生前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今上的亲生姐姐,领过兵打过仗,朝臣无一不称赞她,但是那又如何,还不是被几个人联手给弄死了。她生前我们都不怕,死了能成什么事儿。你大哥是受了太大的打击,胡言乱语,难道你也痴了不成?”老夫人握紧了他的手腕。 夏增被她抽醒了过来,忽而感到手腕一痛,低头看去就见老夫人使了十足的力气握住他,甚至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肉里。 “母亲。”他挣扎了一下,动了动手腕。 老夫人方才如梦初醒,她低下头看他的时候,双眸还是赤红一片,脸上略显狰狞的面容,几乎让夏增认不出来。 “你肯定也被你大哥给吓到了,甚至有些不清醒,回去好好休息。莫要再胡言乱语,更不许重提玉荣长公主。你媳妇儿早就死了,你现在就是个鳏夫,碍于亡妻是长公主,这辈子不准备再娶妻。你是个好男人,于国于家忠孝良善,今上还得感念你给他亲姐姐留着正妻之位,以后会补偿你的。” 她拍了拍夏增的手腕,就让庄嬷嬷送他回去了。 夏增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他身上的锦衫早已湿透了。虽说还是一副儒雅居士的打扮,但是由于此刻他狼狈的面容,额发都被汗水打湿了黏在脸上,看着邋遢至极,丝毫没有那种飘逸的风姿。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面色深沉,庄嬷嬷回来的时候,就见她的手指用力抠着桌子,似乎想要生生地把这张桌子拆了一样。 “哼,阴魂不散的东西,一个死人也敢来找夏侯府的麻烦。当年她何等风光,都能死相凄惨,更何况是现在!”老夫人缩回手指,但是语气中的阴冷丝毫不减。 * 夏姣姣这两三日一直都躲在书房里,连太阳都不出来晒了,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 知冬端着托盘,里面照例放了青釉小碗,浓黑的汤汁让人一看就没有食欲,刺鼻的中药味也扑鼻而来,让人不由得直皱眉头。 她的动作有些踌躇,把托盘捧着迟迟不愿进去。 “知夏姐姐,还是你进去送吧?昨儿县主说了不要我进去,她嫌我烦。”知冬把托盘往知夏的方向递了递,脸上带着几分苦恼的神色。 “胡说什么呢,这就是你的任务,快进去!”知夏摆了摆手,轻巧地跑到她身边,轻声叮嘱几句:“你一定要看看县主究竟在里头做什么,一声都不吭,我今早伺候她梳洗,她还面色酡红,脸上发烫,我以为她是生病了,但她却说自己很好。” “我也想知道,昨天我就多看了几眼,瞧见县主把画笔拿出来了,就顺口问了一句她是不是要画画,就厌烦我要把我撵出去了。”知冬愁眉苦脸的。 她还是怕县主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给憋出毛病来,所以才想方设法要逗她说话。哪里想到县主不仅不需要,还恶声恶气地把她打发走了。 两个人嘀咕了半晌,最后还是知冬捧着托盘走了进去。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屋子里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知冬不敢往前走了,不过却偷偷地抬眼打量了一下,只知道县主拿着毛笔在画画,上面好像有两个人物贴在一起。 “县主。” 夏姣姣画得很认真,连她进来都没发现,知冬只好轻唤了一声。 “啊,你来了怎么也没有声音啊!”夏姣姣这才看见她,立刻将笔一扔,飞速地卷起画纸,显然是不给她看。 知冬抬头打量她,小姑娘的脸色有些古怪,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真的如知夏所说,像是生病了一般。 “县主,您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哎呀,额头也好烫,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知冬快步走过去,将药搁在桌上,伸手拭她的额头,不由惊呼出声。 夏姣姣挥开她的手,直说没事儿,端起药碗“咕嘟咕嘟”就喝完了。伸手一抹嘴巴,把药碗和盘子全部塞回了她的怀里,急声打发她走。 “县主,您急什么!奴婢这一整日,除了用膳喝药时间见到您,其余就一眼都瞧不见了,奴婢想你啦。快让奴婢瞧瞧,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哪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好得很。我最近闭关在做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儿,就快完工了,你们别添乱啊!也不许偷看,如果谁敢出什么馊主意,我一准写信给嬷嬷,让她把你们都调走!”夏姣姣的语气十分急切。 她对于最近这几个丫头的表现,显然是很有意见。 “冤枉啊,奴婢一心为了您,为什么要调走!” 夏姣姣叉腰:“不听话啊,我现在让你出去都嬉皮笑脸地赖在这里,你们联合那具尸体欺负我的事儿,我就更不想提了!” 知冬有些反应不能,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惶恐地咽着口水道:“县主,您不能吓唬奴婢。奴婢老鼠大点儿的胆子,哪敢跟尸体联手,我敢保证我见到尸体只有拉着您跑的道理!哪里有尸体?” 她边说边往夏姣姣身后躲,那缩头缩脑的模样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躲着。 “出息!”夏姣姣拍了她一巴掌,“以后我说的尸体就是薛彦,他在我眼里就是不会喘气的。活埋、投毒、溺水……” 知冬惊得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她,像是瞧一个怪物一样。 “县主,薛先生是尸体,那么帮他看着您喝药的我们是什么?”她咽了咽口水,最终耐不住好奇心,还是问出了口。 夏姣姣冷笑:“能是什么,尸虫想当吗?” 知冬连连摇头,她最怕虫子了。难怪人常说最毒妇人心,县主这分明狗咬吕洞宾,明明薛先生是为了她好。 当然这句话她只能烂在肚子里,说都不敢说。 “出去出去,我得想法子整治那尸体,没时间给你耽误!”夏姣姣觉得逗这个呆丫头说话着实没意思,态度强硬地推她出去。 知夏和知秋就等在门外,刚才夏姣姣说话的声音不低,房门又没关,所以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这三人皆是面面相觑,一脸不知所谓的模样。 “县主之前让林嬷嬷给她买了好多书,都是夹在食盒里送来的,还不让我看。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出差错,否则县主的名节就毁了。”知夏先开口了。 “名节,这么严重!县主买的是什么,不会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淫/词艳/曲吧?” 知冬瞪大了一双眼眸,脸上尽是恐慌的神色,这“淫/词艳/曲”四个字还是上回大姑娘名节受损的时候,她学来的。 “呸呸呸,县主怎么会要那些东西,即使真的要肯定用来对付坏人的!”知夏拍了她一巴掌。 三个丫鬟细微的探讨声,并没有落入夏姣姣的耳中。她手执画笔,无比认真地描绘着。 知冬方才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的确是两人贴在一起,而且还是一男一女。不过男人手执长鞭,女人却被绑在椅子上。 那个男人身穿蓝色锦衫,袖口处波浪纹的刺绣描绘得极为细致,精致异常。男人只露出了一个侧脸,只要是稍微熟悉的人就会发现,这人是就是夏姣姣口中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的妞看到第四章嫌弃男主花心,其实他是个雏儿啊…… 只能嘴上说说,要不然你让他咋办,睡不能睡,他得表现得像个大猛男,就只能嘴上说说,暧昧的动作做做…… 其余他真不能干啥,彦彦表示宝宝活得很辛苦! ☆、第31章 薛国公夫人最近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只要有空闲的时间,她就守在窗前。 手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天空,似乎希望能有什么东西飞下来找她一样。连平日最喜欢的唱戏都顾不上了。 “咕咕,咕咕——”信鸽的声音传来,薛国公夫人立刻就打起精神来。 她搓了搓手,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眸发亮。她此刻的心情非常激动,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接到心上人送来的定情信物一般,怀着忐忑而又期盼的情绪。 这回又是哪一位爷倒霉了呢? 儿子和儿媳妇掐架最好了,她家老大平日里最喜欢念叨她,现如今都顾不上她了,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老天爷送来的福音。 她感觉腰杆儿都挺直了,走路带风。两个儿媳妇都尊敬她了,想她家薛石头就不会像那两个小兔崽子一样,成日里拈花惹草,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若是儿媳妇来询问她御夫之道,她到时候可得拿拿架子,让她们平时瞧不起她。 “一定要是老二和老三那俩,我可就指着这点热闹乐呵呢!” 薛国公夫人拆着信笺,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忽而惊叫了一声,手一抖那页纸就落在地上了。 她满脸赤红,双手捂着眼似有羞意。 画纸上赫然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外衫挂在肩膀上,脖颈轻轻扬起绷直,脸上的面容瞧不真切。男人的脸她也有几分熟悉,越看越像她的花妹儿。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愉悦,几分阴险,那种邪气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薛国公夫人立刻捡起画纸来,生怕被哪个不长眼的看见。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犹豫踌躇的神色,最终还是仔细研究其这幅画来。越看脸色越红,画手的细节处理得非常到位,男人身上穿得十分妥帖,只不过那双抚摸长鞭的手让人充满了想象力。 画纸后面还附有几句话:爷多日不来,妾甚是思念,往日种种情景涌上心头。妾一时心痒难耐,画于纸上。今寄予爷,只盼你能垂怜与妾。 “咕咕,咕咕——”再次有信鸽落下,惊得薛国公夫人直发抖。她的眼神依然极其明亮,看起来十分激动。 今儿的信笺似乎说好了似的,尽是一些羞人的事情。甚至还有文字版本,薛国公夫人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薛彦正在整理自己这些年在外游医的册子,忽而见薛国公夫人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她慌里慌张的模样,像是身后有狼在追一样。 “花妹儿,花妹儿啊!”大老远就能听见她喊叫的声音。 薛彦轻叹了一口气,自从他上回承认之后,他几位兄嫂的确不打了,但是他娘真是上蹿下跳的,根本就不相信是他做的。还把那事儿往二哥和三哥身上推,害得两位嫂子差点又打起来。 “娘,您跑得慢点儿,后面又没人追着您。”他站起身,动作快速地将手记收起,以免出现意外。 “谁说没人追我,花妹儿啊,完蛋了!娘没想到真是你啊,这么些年不能碰女孩子,必须保持童子之身,是不是把你憋坏了。你这都变了态了啊!”薛国公夫人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 薛彦一把捂住她的嘴,谁说他变了态了! 他完全是什么都没干啊,但是经由他娘这么高声地喊叫,外面守门的丫鬟小厮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他还要不要脸面了啊。 “娘,您又胡说什么!我这些年很好啊,不碰姑娘也没憋出毛病!”薛彦把她往里屋扯。 天知道他一丁点儿都不想与她探讨自己是否变态,但是如果不让薛国公夫人说,他几乎可以想象,一转头她就把这事儿说得天花乱坠给旁人听,然后全府的人就都知道了。 为了避免这种事儿发生,他必须得及时稳住她。 第23节 “你看你看,人家姑娘胆子好大,你胆子更大啊。你们平时都玩儿些什么啊!”薛国公夫人立刻从怀里掏出几封信来。 薛彦一开始没当回事儿,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几眼,紧接着眉头紧蹙,耳尖泛红。 信纸上没有一个字提及到脱衣交/欢的事儿,但是处处都透着香艳的感觉。艳而不俗,却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我——”他烫手一般地将几封信丢到了地上。 如果这几封信是最新上市的艳/情书籍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偷偷研究。毕竟看起来还挺新奇的,以后等他开荤了,必定要找人来试试,但这是送到他娘手上的信啊,他之前还被迫承认这几笔情债是他的啊。 悔不当初。 “你脸红什么,这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还脸红。你娘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大哥那么正经的人,你自小跟着他,娘以为你也是正人君子呢,没想到小崽子你是这副德性啊,跟谁学的!”薛国公夫人看见自家幺儿耳尖发红的模样,恼羞成怒地拍了他一巴掌。 即使她是生过两个儿子的人了,年纪也这么大了,平时说话粗糙不文雅,但是遇到这种事儿,她也觉得害臊。 “你跟娘说说,是不是你大哥私下里就是个假正经,所以教育出来的你也有样学样儿。你别怕告诉娘啊,娘给你撑腰做主!”她凑到薛彦的身边,语气带着劝哄,眼眸亮晶晶的一片,似乎就期盼着能有些薛山的阴暗面被他说出来。 如果嫡长子真是如此,那也太好了!她保管要每天那这事儿挤兑他,让他抬不起头来。 “娘,您就别添乱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大哥也不是这样的人!给我,这些东西是祸害,不能留在你手里。”薛彦连忙摆手,抢过这几张信纸,直接点火烧了。 薛国公夫人想上去抢,结果已经只剩下黑灰了。她冷哼了一声,斜眼看他。 “怎么不是你,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我怕你这样耍赖,所以留了几封信还有一幅画呢。那画里的人就是你!等你大哥回来,我告诉他,看他不打断你的狗腿!”她说完这几句话,立刻提起裙摆扭头就跑了,动作比兔子还快。 “娘,你回来!”薛彦只有对着她背影呼唤的份儿了,却唤不回她一个回眸。 “造孽啊,我当初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薛彦你个蠢货!”他整个人都处于狂暴之中,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却毫无办法。 薛山回来的时候,看见薛国公夫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张口就想说几句,却见平日看见他犹如老鼠见了猫的亲娘,竟然两眼发亮,立刻就欢欢喜喜地冲他跑过来。 “小山,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府里,我这心里都不踏实,你弟弟做了坏事儿的!” 她把薛山拉到一旁嘀嘀咕咕的,薛彦听下人说他大哥已经回来了,连滚带爬地就来了。结果发现他娘手里已经拿着什么东西在跟他炫耀了,薛彦顿时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来晚了。 一个箭步冲上来,夺过那些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副纤毫毕现的画。如果上面那手拿长鞭的男人看着不像他的话,说不定他还要厚颜无耻地赞叹几句意境好,调侃看不见女子的面容,当是人生憾事。 可是现在这男人横看竖看就是他,而且衣裳都是他前几日穿过的。因为要去夏侯府诊脉,他特地穿得风流倜傥,去刺激一下那个病怏怏还气性大的小丫头。 等等,那个气性大的小丫头,还爱记仇! “我知道是谁了!县主,夏姣姣那个小妮子,我给她喝苦药,她就报复我。最毒妇人心,她——”薛彦猛地一拍手,急声解释着。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此刻在他面前的两个人,都冷着一张脸看他,明显是不相信。 “花妹儿啊,你要说被冤枉了,娘还相信。但是你不能胡乱攀咬人啊,县主才多大点儿,没及笄的小姑娘呢。她能懂这些?她好意思写这些,还画这个。你娘我当时在边疆长大,民风开放,可是我也不敢这样的!而且还好多女的写这种没羞没臊的信来,都是她一个人儿?你诬陷一个小丫头,亏不亏心啊!” 薛山也极其不赞同地看着他,“姑娘家的名节最为重要,下次莫要胡乱推测,否则县主嫁不出去,也只能——” 薛山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有确切证据,只是推测的,所以才有这么一说。不过他最后那句未尽的话语,却让薛彦抖了两下,他根本不想娶她。 薛国公府已经足够鸡飞狗跳了,两位嫂子斗得不可开交,如果夏姣姣再进府,真是大写的悲剧。 “小山,快踢你爹教训他,这小崽子最近可不听话了。总是想要造反,我多喊他几句花妹儿,他都不高兴!对娘一点儿都不尊重,也不孝顺,我滴命啊——”薛国公夫人推了一把薛山,说到最后竟是又唱起来了。 薛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原本准备撒泼的薛国公夫人立刻站直了身体挺直腰板,什么毛病都没了,还冲着薛山露齿一笑。 “老幺的确是被陷害了,这些信里写的内容是香书阁即将面世的新书,都已经开始印刷了。写信的人应该是提前看到了那些故事,所以稍微改动了些照搬过来的。”他随意翻动着信笺,脸上的神色波澜不惊,根本没有薛国公夫人的上蹿下跳,也没像薛彦那般羞恼。 男人的手指很长,在白纸黑字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好看。 “小山啊,你平时要是多笑笑该多好,明明脸这么俊!”薛国公夫人看着自己冷漠成熟的嫡长子,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儿子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冷。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这是香书阁的新书!”她终于抓住了重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香书阁,并不是取自书香门第,而是香/艳书阁的意思。 其实改叫艳书阁更加妥帖,不过卖书的毕竟还是追求个“雅”字,虽然这香书阁是望京皆知的不正经书店。 阁内不卖四经五书,专卖小说游记,而且最好都是带着男女情感与身体纠葛的故事。虽说在世家圈子里,风评很不好,但是生意一直不差,只因为去买书都是世家子弟的小厮下人们。 主子们一面装得高高在上,正人君子,私下里比他们还要积极地捧着小黄书研究。 “大哥,这种待遇好像只有他们的贵客才有,下次给我也看看。”薛彦立刻接了一句。 这几乎是本能反应,谁让他平时就是这样嘴贱呢,什么便宜都想占。 薛山挑眉,上下扫了他一眼。薛彦觉得他大哥的视线在他的腿间停留了一下才移开,那种鄙夷的眼神,他绝对没有看错! 他还没开荤怎么了!瞧不起人啊! “小山啊,娘又没拦着你纳妾收房,你把自己身子憋坏了可不好。这都变了态——”薛国公夫人张嘴就来。 不过这最后半句话没敢说出口,老大可不像花妹儿,他是真的会翻脸的。 “走了走了,你们兄弟俩说。花妹儿听话啊,大师早就说过了,只有你成亲了才能……不能太早——”薛国公夫人拍了拍薛彦的脸,这话说得吞吞吐吐,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听懂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她一离开,薛山就变了脸,直接把信笺往他的脸上拍。 薛彦轻轻一闪身,立刻抬手接住了信笺,脸上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大哥,你知道我冤枉的就行了,等我查清楚之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薛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肯定是得罪什么人儿了,香书阁之前一直想跟晋江坊合作,不过晋江坊的老板一直没露头才耽搁了下来。能看到香书阁新书的人不超过十个人,那些印刷的人嘴巴很紧,你还是小心为妙。” 薛彦面色一沉,他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始终挥之不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薛山见他镇定十足的模样,不由嗤笑一声。 “我看你不一定是被冤枉的吧。”说完这句话,他就甩袖而去。 薛彦的脸色不算好看,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相反狭长的眼眸一眯,就像是在算计什么的狐狸一样。 最终他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小丫头片子,本事儿渐长啊。还敢这样暗算我!” * “县主,您今儿心情好啊,要不要再吃半碗粥?”知冬凑到她面前来。 前两日跟坐牢似的夏姣姣,今儿终于解放了,开始让她们把躺椅搬出来坐在外头晒太阳了,整个人都透着十分惬意的表情,好不舒坦。 夏姣姣点头:“今天太阳特别好,晒在身上好舒服啊。小妮子今儿也变漂亮啊,去给我盛半碗来吧!” 显然她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甚至还伸手捏了捏知冬的面颊,眼睛轻轻眯着,不知道是被太阳光刺的,还是她笑得太过,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想起薛国公夫人收到信笺之后,会基尼怎样的争论,她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上回那样哭诉的信笺,就让薛彦的脸上破了相,这次弄得如此劲爆,不知道他会不会被打断狗腿。她期待着他被打断腿,砍了手,然后丢到她面前,她就把自己的嫁妆之一棺材板儿贡献出来,活埋了他! 光想想她都要激动地发抖了。 “县主,兰姨娘和三姑娘来了。”知秋轻声通禀了一句。 夏姣姣的脸色一变,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她们来做什么,难不成上回的教训还不够?” 她没有动弹,就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装睡。 “三姑娘,兰姨娘,县主真的在休息……” 兰姨娘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休息你就去通传啊。” “县主不让奴婢们打扰,她的睡眠一向不好,好容易睡着了,三姑娘和兰姨娘你们就当疼她,让她好好睡一觉。”知夏压低了嗓音在规劝她们。 “哪有你这样的道理,我们都到了门口,难不成就这样回去?姣姣啊,姨娘和你三姐姐来看你了。”兰姨娘扬高了声音喊着。 上回夏倾过来是硬闯的,最后把夏姣姣气得吐血,太后就下了懿旨驳斥她,连全府都跟着吃了挂落。这回她们母女俩也学精了,不往里头闯,就是站在院门外高声喊着。 这丫头不是说县主睡眠不好嘛,只要不是死猪早就听见了。 夏姣姣拧眉,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们两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进来。”她放缓了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并且十分沙哑,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装病已经是她的必备技能了,信手拈来。面对这对无赖而又脑子不太灵光的母女,她越是柔弱,那俩人还越不敢动她。万一她再说几句话就咽气了,太后真得要她们偿命。 “县主可大好了?”兰姨娘瞧见她这副模样,立刻就放缓了声音,似乎怕吓到她。 “还好,暂时死不了。” 兰姨娘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轻声安抚道:“县主尽管放心,之前姨娘的身子也不好,一个大夫不行就换另一个。最后还是太医院的吴院判把我给治好了,要么说能当上院判的人就是不一般,这医术也是一等一的,可不是那些愣头青可比的。”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浪姨娘,实际上心里憋笑憋得辛苦。如果薛彦在场的话,她肯定毫无顾忌,立刻转头跟他说:嘿,尸体,有人怀疑你医术不佳! 兰姨娘见她不为所动,又再接再厉地道:“我以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天生虚弱。好险救不回来,要不是吴院判,我恐怕还不能伺候你爹呢!” 她捂着嘴轻笑,声音清脆,自然而然地带着几分魅惑。 夏姣姣拧眉,兰姨娘还是一副娇笑的模样,如果是男人瞧见的话,恐怕会心动难耐。但是此刻看她笑的人是夏姣姣,妻生女面对娇笑的小妾,估计就想甩她俩大嘴巴子。 “娘,别笑了,说正事儿。”还是一旁的夏倾察觉到不妥,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兰姨娘收敛。 夏倾虽然被兰姨娘教养得一身媚态,不像正经世家里的姑娘,不过她毕竟不同于兰姨娘,知道姑娘家最见不得这种狐媚的模样。 “瞧我都忘了,县主身子不好,我们老爷一心挂念着。但是因为骨肉分离多年,他觉得愧对县主,不好来打搅。倒是我接了这差事儿,他知道是薛四爷替你诊脉,特地派人打探了一下他的情况。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晓得薛四爷也是天生不足,娘胎里受了罪,自幼还取了贱名好养活,不过就那样四五岁的时候也险些没了,后来是遇到了医术好命的游医了。那游医说能治好他的病,不过要跟着他四处走,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超过一月的时间。”兰姨娘止了笑容,轻轻一拍手,总算是进入了正题。 夏姣姣半眯着眼,从她们母女俩进门之后,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们。此刻听兰姨娘滔滔不绝地说话,总算是明白过来她们此次的目的了。 是想让她换大夫。 “我瞧着薛先生身子很好,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没什么毛病,比一般人都要康健许多。”她轻咳了一声,依旧沙哑着说话。 兰姨娘见她总算开口了,双眸一亮,立刻兴冲冲地给她解释:“之前老一辈儿的人都知道,薛国公府里有个小少爷,跟养着猫儿似的,哭声还没老鼠打洞的声音大。娇娇弱弱的,眼看一口气喘不过来就要被阎王爷带走了,你去问你祖母,她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当时薛国公府乱得很,现如今的国公爷还是个在战场上拼杀的无名小卒,哪里想到他能有今日威风。他的娘子也是在边疆小门小户找的,老国公气得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不过因为他们两人生的长子争气,很得老国公的眼,所以还是没彻底闹僵。这薛四爷也是命苦,身子不好被送往望京来,父母却留在边疆征战,唯有跟着兄长。游医说出要带走他的话时,唯有十岁出头的长兄在身边……” 兰姨娘唾沫星子横飞,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终于觉得渴了。一旁伺候的知冬早就看出她口渴,但就是当没看见,最后还是她自己倒了茶狠灌了两口。 第24节 “老国公的意思是望京名医众多,薛国公府权势钱财一样不少,可以广招天下名医,不缺这一个。况且薛四爷当初年纪太小,谁知道被带走之后是怎么个景象。那位薛大爷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虽小,心里却有成算,等到游医要离开望京的时候,他就把弟弟抱着送到了游医的怀里,同意游医带他走,只是到了一个落脚点必须得写信回来给他报平安。” 夏姣姣垂眸,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她眸中的深思。 薛国公府的底细,她早就通过晋江坊调查过了。她收到的信息比兰姨娘说的要详细许多,薛家两兄弟过得也比这困苦多了。只是当兰姨娘以说热闹的情绪讲给她听的时候,夏姣姣的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儿。 薛彦平时最是吊儿郎当,不是嬉皮笑脸,就是不正经地调笑,谁又想到他之前过的生活如此困苦。 从一出生他就不受人待见,在边疆征战的父母顾不上他,国公府里的叔伯争权夺利,更觉得他是个拖累。唯有同样年幼的长兄一直照顾他,后来他跟着游医学习医术,走遍名山大川,却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薛先生也不容易。 ”夏姣姣轻叹了一口气。 兰姨娘一跺脚,显然是情绪激动,“可不是嘛,当时只要知道这事儿的人,都以为这位薛四爷活不了了。他们这些游医去的是什么地方,基本上不去繁华的市井,哪儿是穷乡僻壤就去哪儿。甚至那些穷鬼付不起药费,他们还要自掏腰包呢!真不知道这些大夫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医者仁心太过可笑,还不是有薛国公府给的银子够挥霍,拿着府里的银子救济外人,那些人还不记恩。宁愿救治乞丐,也不救我……” 她显然被戳到了痛处,开始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薛彦那一句“不救夏侯府之妾”,让她记恨到现在,并且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她死。 夏姣姣不想听她抱怨,随口问了一句:“薛大爷怎么就敢把弟弟交给那游医?” “他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原来是偷偷去打探了,我听说薛大爷把那游医的底细摸得七七八八,最后权衡了一下,才把薛四爷交给他。当时老国公没说话,倒是他的叔伯们不同意,就怕薛四爷的父母回来找他们闹。不过薛大爷坚持,事实证明他还是对的,薛国公府之后叔伯争权太狠,其中有一房的嫡子就不明不白地没了。如果薛四爷留在那府里,说不定也没命活了。”兰姨娘对薛彦印象不好,但是对薛山倒是满口称赞。 实际上她提起薛大爷的时候,一双眼眸都发着光一般,像是见到了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夏姣姣一开始觉得她这种态度奇怪,毕竟爱屋及乌,恨屋及乌。兰姨娘如此痛恨薛彦,身为他兄长的薛山自然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哪会像她这样如此天差地别的对待。 她眼眸一扫,待看到夏倾红着脸,一副羞意的模样,眸光一闪。心里涌出一个念头来,这兰姨娘不会是把薛大爷当成女婿看待吧? 薛大爷的确许久没续弦,但他的身份能力摆在那里,不会娶一个侯府的庶女。更何况这庶女还是如此拎不清,横看竖看都觉得夏倾配不上薛山。 不过瞧着夏倾那眸光涟涟,面带期待的样子,好像她还真盼着能成了这门亲。 “咳咳,兰姨娘这故事说得真精彩。多亏了你,我才更了解薛先生的身世。想来他有如此经历,定能理解我的痛苦,更好地替我诊脉开药。”夏姣姣轻咳了一声。 她虽然没见过薛家大爷,但是看着薛彦那人模狗样的,想必长得定是不差。外加薛山风评不错,夏姣姣实在不忍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被夏倾和兰姨娘母女俩肖想,并且还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简直跟吞了个苍蝇一样。 兰姨娘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就有些慌了手脚,连连摇头:“县主,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方才废话说多了,还没到正题上呢!” 她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怎么就这么喜欢说道人家的事儿,把重点都带偏了。方才那一通表述,完全就体现了薛家兄弟情深,恐怕让县主对薛彦的感官更好。 说了这么长时间,她可不是为了增进县主与薛彦感情的,而是破坏。 “县主稍安勿躁,我慢慢给你说。” 一旁纯当陪客壮胆的夏倾,瞧见兰姨娘一副要摆开架势说话的模样,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妹妹,我说给你听吧。就是薛彦的医术其实不靠谱,他曾经治死过人,就比你大一点儿的姑娘。似乎是扬州人氏,豪富一方,险些把他打死了给人偿命。后来薛国公府帮他把事情压了下去,爹就索性查了一下游医的身份,才发现那游医与吴院判是同一个师父教的。你啊还是考虑清楚吧,薛四爷医术虽说不错,但是品性肯定有问题,吴院判是他师叔,比他厉害多了。而且爹去请了他,吴院判一听说是给你治病,立刻就同意了,你跟薛四爷说一声辞了他,吴院判以后也是每五日来一趟府里给你诊脉。” 夏倾越说越兴奋,天知道她们母女俩知道薛彦曾经治死过人的时候,有多么的高兴。甚至还自我安慰,幸好当时没让薛彦诊脉,否则兰姨娘就不是大出血了,说不定直接见阎王都有可能。 夏姣姣神色一凛,薛彦治死过人这消息,她头一回听说。晋江坊在女眷之中的消息一向灵通,竟然没收到任何讯息。连点风声都没冒出来,显然薛国公府当时在这事儿上处理的果断干净,不留一丝余地。 “县主,您不知道这事儿吧?我也完全没想到啊,薛四爷的名声很好听,什么妙手回春、神医再世,这种都往他身上套。实际上他有几斤几两,跟谁不知道似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家好好一姑娘,眼看着就要成亲嫁人了,竟然因为看个大夫就死了。估计那姑娘家的父母肠子都悔青了。吴院判年岁长,医术也高明,吃过的盐比他吃的饭还多,你就放心。若是抹不开面儿啊,就交给姨娘,姨娘一准给你办得妥妥的!” 兰姨娘拍了拍胸脯,脸上带着自鸣得意的笑容,一副交给我你放心的模样。 夏姣姣收敛心神,淡笑着拒绝:“薛先生很好,我不会辞他的。只要他愿意给我诊脉,我夏姣姣的大夫就只会是他。” 她的语气坚决,态度真挚,甚至都不让她们有质疑的余地。 兰姨娘母女俩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惊恐。这可不是她们想要的结果! “你可是因为薛四爷是今上指明给你的大夫?没有关系,今上那么疼你,况且薛四爷的确牵扯了人命官司,你只要把这里往今上面前一说,他肯定就会愿意为你换大夫的!”夏倾急声追问了一句。 夏姣姣看她们俩着急到恨不得抓耳挠腮的地步,面上露出几分狐疑的神色,试探着问了一句:“就算这事儿皇舅舅答应了,但是吴院判掌管着整个太医院,必定不会让他来给我诊脉的。所以换了也没用,你们这么肯定吴院判愿意来给我治病,不会是塞了诸多好处他才同意的吧?” 她的话音刚落,兰姨娘和夏倾的面上就涌出一丝尴尬。呵,还真被她猜对了。 “吴院判根本没时间给我诊脉,你们还是回去要银子吧。我对薛先生很放心,也不会跟皇舅舅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又没有证据,姨娘下次还是莫要说了,免得下回我多嘴让薛先生知道,他还要找你们算账呢!”夏姣姣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几分淡笑。 笑话,晋江坊都没查出来的东西,她凭什么要去相信。就算是真有其事,必定也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更何况她凭什么要去今上面前告薛彦的状。 上回她在后宫里送给今上那香囊,险些被发现,最后还是薛彦帮她摆平了,她等于是欠了一个人情。而兰姨娘母女俩,则是她的对头,就希望她过得不好的,她才不会给她们当枪使。 兰姨娘被她的这番话一噎,县主要告状,这不就是要她们彻底跟薛彦决裂了嘛。而且如果薛大爷知道了这事儿也不好办,毕竟当初是薛国公府压下去的,现在谁提起来谁就是薛国公府的仇人。 “开玩笑的,姨娘胡说八道的。县主若是告诉薛四爷,到我这里来认证,我可不理会的。”她立刻摆手陪笑。 夏姣姣耸了耸肩,只是轻咳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追究。 “妹妹,再有俩月就是跑马节了,天气舒爽。你可要好好养身子,府上的马厩里有许多温顺的马匹,我记得你幼时特别喜欢骑马,总嚷嚷着以后要当大将军呢!”夏倾立刻将话题岔开,她偷偷掐了一下兰姨娘,示意她不要再刺激夏姣姣了,以免这小丫头脾气上来了,真的翻脸不认人。 “这么快都到跑马节了,苏州属于南方,那里的姑娘家吴侬软语,不爱武装也不太喜欢这些活动。至多是坐在马车里说说笑笑就过去了。我都快忘了望京的跑马节有多么热闹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脸上也带着几分怅惘。 夏倾见她这样儿,心知有戏,勉强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低声道:“妹妹可要早些去马厩里瞧瞧?要不然好马就都被挑走了,每年大姐姐和二姐姐她们都要先挑,每次我去了都没有瞧中的。” 夏姣姣轻哼了一声,夏倾就是这副德性,别人的都是好东西,她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从小到大,她就最瞧不上这一点。 “想来两位姐姐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呢,每次都能把你喜欢的给挑走。”她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夏倾面色羞红,咬着牙齿似乎想要跟夏姣姣发火,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兰姨娘握住了夏倾的手,甚至还拉起了夏姣姣的,不顾她眉头紧锁不耐烦的模样,兰姨娘依然笑得特别开心,语气温柔地道:“你们俩才是亲姐妹,她们只是堂姐妹。这胳膊肘自然要往里拐,倾儿被我惯坏了,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县主还请多担待。” 夏姣姣硬生生地将手抽了回来,兰姨娘的手触感很柔软,显然从来没有做过重活儿,但是紧贴着她的夏姣姣,却只觉得恶心。 那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见她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终于舍得走了。 临走前兰姨娘还不忘跟夏姣姣套近乎:“改日跟你三姐姐一起去马厩看看马哈,早些挑选好了心里有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大哥肯定老司机,一般这种冷情男人热起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 未来大嫂会告诉你们他有多热的! ☆、第34章 等她们母女俩终于离开了,一直紧绷着身体的知冬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凑到夏姣姣的面前,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的神色道:“县主,您说她们俩来做什么,是不是故意提起马厩,让您伤心呢。等你情绪不对了,就趁虚而入,让你答应什么不好的事情!” 原本气压有点低的夏姣姣,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轻笑出声来。 “知冬,你这小妮子有时候可真是个宝!她若是这么想的倒罢了,恐怕是再想来一次骑马失事,要我的命。”夏姣姣的脸上带着笑意,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 知冬立刻疼得龇牙咧嘴,不过听到她后半句话的时候,立刻嗷嗷叫唤。 “他们还敢这么做,奴婢说怎么好端端地要提起马厩呢,原来是要这么做。县主,一定不能放过她们!”知冬义愤填膺的。 恰好知夏回来了,两个丫鬟凑在一起嘀咕着,那怒气冲冲的模样,恨不得直接把那母女俩给追回来,狠狠地打一顿再说。 夏姣姣耸了耸肩,她歪回了躺椅上,脸上的表情阴沉。 “之前母亲从马上摔下来,我就知道一定跟兰姨娘和夏增脱不了干系,不过之前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他们。况且兰姨娘的孩子都掉了,我以为她能消停些。没想到我不去找他们,他们倒是按耐不住了,巴巴地凑过来,我若是不迎战,还真的对不住他们。”夏姣姣轻闭着眼睛。 撒到身上的阳光依然温暖十足,只是此刻她的心里一片冰冷,再热的太阳光都捂不热。 兰姨娘和夏倾这次来,看起来只是想让她换大夫和挑马,以她俩的智商,夏姣姣首先会以为兰姨娘身子养好了,开始吃饱了撑的想要找薛彦麻烦。但是她自己办不到就想唆使夏姣姣来,而挑马这里,夏姣姣也会以为是夏倾想让她出头,但是最后不停地提到马厩时,她就警觉了。 如果有人再在马的身上使手段,她不幸中招的话,肯定要请大夫过来诊脉的。太医院的太医其实她一个都不相信,到时候她的小命就捏在皇舅舅的手中。看样子兰姨娘是知晓当初母亲去世这事儿里面,有今上的手笔,所以她再来一次县主坠马,如果今上想要斩草除根,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再没有比九五之尊能使唤得动太医,县主身子差,又坠了马,就这么没了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太后她老人家追究起来,也顶多再有两年不跟今上说话,实际上也是不痛不痒。 而这一切的条件都建立在将夏姣姣的大夫换掉,不是薛彦就好办。明眼人都知道这位薛四爷对县主的病情十分放在心上,每五日来一次向来都十分准时,而且以薛四爷在望京里行医的名声,他的脾气古怪是全望京皆知晓的。 要么他不出手,眼睁睁看你死都不会动弹,只要他出手,除非是病人放弃自己,否则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跟阎王爷抢人。他治病救人全凭喜好,如今夏姣姣既是他认定的病人,而且也是回京之后接手的第一个,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允许有人让他下黑手要了夏姣姣的命,哪怕那个人是今上也不行。 “这人啊,有时候连畜生都比不过。就算是百兽之王的老虎,在捕猎的时候,还得挑着自己的胃能承受的。哪里像她们人心不足蛇吞象,兰姨娘也该有个说法了。”夏姣姣摩挲着下巴,她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小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 “说某侯府里有位姨娘生的姑娘,取名兰,娇俏可人,柔媚异常。还未及笄其风姿已然夺了不少公子哥儿的心,这位兰姑娘也是眼高于顶,凡事皆爱掐尖攀比,嫡母甚为不喜。她却立志要嫁一位配得上她的青年才俊,说亲的时候,她开出三种男人可嫁。一,状元或者探花郎;二,已铺就青云路的官老爷;三,世家的嫡公子,门第最低为侯府。这三条都必须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年纪不许差过二十五。” 一位穿灰色长衫的说书先生,站在茶馆台子上,嘴巴顺溜地说着新故事。 这茶馆十分热闹,是望京排名前几的地方,三教九流皆可来喝茶。唯一的要求是不许闹事儿,一楼是大堂,基本上时时刻刻都有活动,不是有唱曲儿的就是有说书的。 说书先生什么都说,奇闻怪志、游侠情义。今儿竟然讲了有关于女人的东西,他刚开讲就有人皱眉头,姨娘和庶女外加当家主母,莫不是今天说书的要讲后院阴私吧? 他们大老爷们儿可不爱听这个,但是先生嘴速很快,说到这位兰姑娘择偶的三个条件时,不少人都笑开了。 “哈哈哈哈,这是谁家的姑娘,一个侯府庶女只因容貌秀美,就想要一步登天。她怎么不说进宫当凤凰呢!人家状元郎会看上她?” 一个粗莽大汉打着赤膊,狠灌了一口茶水,毫不留情地开始嘲笑。 “别说状元郎了,就这样心气高的姑娘,一般小门小户都不会要,寒门举子更不会考虑。娶妻当娶贤,可不是要娶尊佛回去供着的。”一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接口道,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就是,这兰姑娘一看不知道天高地厚,惹了当年主母能有什么好下场,除非这家侯爷宠妾灭妻,不在乎妻子。” 说书先生原本还有些忐忑,听到底下讨论声一片,心里放松了不少。原本掌柜的给他这个故事时,他就提出疑惑了,不过掌柜坚持,看样子还是他目光浅薄了。这来喝茶听书的,大部分都是来听个热闹,平日里的拔刀相助好像相距甚远,这种哪家的小姑娘要定亲的事儿,更贴近彼此的生活,自然能引起共鸣。 “那家侯夫人瞧不上这庶姑娘,怕侯爷因为庶女哭闹而与她心生嫌隙,就没怎么理会。没想到这庶女竟然还真的勾搭上了另一家侯府的嫡公子,排行第五,那位五爷风流倜傥,方才二十岁,青年才俊。二人一来二去就看对眼了,甚至兰姑娘的姨娘知道后,还主动替她遮掩,两人经常私下约见。” “姨娘生的果然上不得台面,整日就只会这些蝇营狗苟之事。这么大的姑娘,都不晓得害臊。”那书生立刻嗤笑道,脸上满是不屑。 不过他这话接的人并不多,一则是大堂里有些人的出身就不明不白,二则还有不少人伺候的主子就是姨娘生的。书生这段话是一竿子打死所有姨娘生的人,他们如何敢说主子的坏话。 果然不等说书人继续,二楼就有贵客派人下来反驳了。 “庶出怎么了?这位书生还是莫要以偏概全的好,我就不信你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嫡出。先生说先生的故事,还是莫要有这种偏向的观点比较好,就算是偷人,也有嫡出的小姐这么干呢!况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发乎情止乎礼,只不过是约会而已,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十五六的俏丫鬟,她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就把驳斥的理由说清楚了。 “哎呦,这谁家的丫鬟如此厉害?”大堂里不少大老粗立刻哄笑出声,甚至有几个有旖旎心思的还出声调戏了几句,只是浑水摸鱼在其中,听不真切。 那丫头也不恼,只是妙目一扫那几个人的位置,便收回目光来。 说书先生看了一眼那丫鬟,她的脸上蒙着面纱,身上的衣裳皆不是普通人能穿的,显然是非常得主子青眼的。这小丫头气度不凡,在如此多的人面前,丝毫不露怯,一看便知出自高门贵府的。 “后来当今公主挑驸马,选中了几家高门子弟,其中就有这位兰姑娘的情人。公主不是那强人所难的,就提前让太后一一问询。几家都说未曾定亲,最后太后衡量再三,挑中了这位五爷。半年后公主嫁给五爷,三月后怀有喜脉。肚子显怀的时候,知道兰姑娘的存在,并且兰姑娘已经生下庶长女……”说书先生继续说着这故事。 讲到这里的时候,底下人又开始起哄,“小丫头,你听到没?这可不是你在话本里看到的缠绵悱恻的爱情,那兰姑娘和五爷恐怕早就睡到一起了。每次幽会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好一番云雨了,兰姑娘的肚子里也早就怀了种。” 那蒙面的小丫头冷哼了一声,翻个白眼,转身就上楼去了,不理会底下人的调侃。 第25节 “后来呢,公主乃是千金之躯,那五爷和兰姑娘如此欺瞒折辱她,必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吧?”那些人笑罢,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 “先生还是莫要说了,这故事究竟是谁告知你的,分明是要害你。五爷恐怕就是夏侯府的五老爷,兰姑娘则是五老爷的兰姨娘,而公主就是已逝的玉荣长公主。祸从口出,天家的事儿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议论的。” 说书先生还没来得及说,楼上已然传出了制止声,显然是有人通过说书的这一小段故事猜出了原型。主要还是编故事的人没有费心思隐藏,连夏增的排行和兰姨娘的名字都没换,甚至各自的身份头说得一清二楚。 “多谢告知,小老儿家中还有事儿,先行一步!”那说书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收起手中的折扇,冲着各位作揖,立刻跑下台来。 大堂里先是诡异的寂静了一下,转而又变得热闹起来,有些人还凑在一起探讨这个事儿。天家的事儿怎么了,他们大不了不提长公主就是了,反正夏家五老爷和兰姨娘可不是今上什么人儿,老百姓们最喜欢说的,就是高门里这些丑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听着底下热火朝天的讨论声,二楼有个包厢里却是清冷异常,主位上坐着的是个身量不足的小姑娘,看起来还未及笄。 身后站着两个小丫头,也都是一脸肃然的神色。 “县主,咱出来有一会儿了,该去晋江坊瞧瞧了。估摸着嬷嬷已经在等了,若是去的晚了,只怕她要担心。“知夏轻声开了口。 若是大堂里有记性好的人听到,恐怕就会听出来这个说话的丫头正是之前在楼下,蒙面的那个,还与说书先生对峙的。如果有人去查探刚刚说书的先生,就会发现那位先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走吧,多在几家茶馆放这种故事,挺有意思。越是高门大户阴私越多,而且这些人平时最要脸,不过以后时不时地弄出一些这些小故事来,让那些妄图攀高枝的也歇了心思。世家里头的腌臜事儿多了,既然能做出来,就不要怕被人当个笑话说出来给旁人听。” 夏姣姣的脸色还有些不好看,她本来没准备这么做,因为这个故事争对性太强,就怕会被有心人传到今上的耳朵里。但是兰姨娘不尽早拔掉,夏姣姣恐怕就夜不能寐了。 跳梁小丑之所以总是被第一个除去,并不是说他有很大的威胁,而是这种人明明没什么本事儿,却偏偏要在她面前蹦跶。而且她还有些话要问清楚,就从兰姨娘开刀。 望京一处相对冷清的街道上,来往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极其体面。经常见到娟秀小轿经过,香风阵阵。显然轿子里坐着的都是女眷,在靠近街中央有一处极其素雅的门面,匾额上三个大字“晋江坊”。 走近了瞧才发现廊柱上尽是用刀刻得花开富贵,如果是爱花之人,仔细看甚至能数出一百多种不同的花,或盛开或含苞待放。如果不是柱子保持了木头原有的颜色,完全能以假乱真。 门上系着铃铛,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听见清脆的“叮铃铃”声。 “出什么事儿了吗?”知夏的脚步一顿,林嬷嬷并没有领着人来迎接她们,相反整个晋江坊静悄悄的,远没有当时的那种热闹。 她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一般,等到细想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平时来来往往吵吵闹闹的信鸽,今儿竟是一只都没有瞧见。 知夏在晋江坊待了许久,非常了解平时晋江坊信鸽满天飞的样子,甚至经常会天降粪便,一不小心就会头上中招,简直不胜其扰。 但是今儿竟然如此安静,别说信鸽了,连根毛都瞧不见。偶尔进出的伙计,也都是行色匆匆,像是顶着什么巨大的压力一般。 夏姣姣与她们两人对视了一眼,知秋没怎么理会,她出来只是为了保护县主的安全。倒是知夏提起裙摆急匆匆地跑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失措。 “嬷嬷,嬷嬷——”她高声喊着。 幸好林嬷嬷及时应了她,否则估摸着知夏能急得哭出来。信鸽是晋江坊能开门的关键,现在一只都见不到,她就一直往坏的地方想,是不是这些小家伙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信鸽就不能送信,不能送信的话,整个晋江坊就无法运作,等同于关门了。 “鸽子呢?”知夏张嘴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林嬷嬷的脸上带着几分愁容,听到她这么问,更是蹙起了眉头,轻叹了一口气。 “之前刚请了一个管事儿,眼光挺好,办事儿也踏实。就是今儿他去摸了摸那些鸽子,这鸽子就像是得病了似的,完全飞不动了。都在院子里趴在地上蔫蔫地休息。” 知夏眨了眨眼睛,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摸几下就飞不动了?不会吧,我之前在的时候,经常找那些乖的信鸽摸啊,那些信鸽都是活蹦乱跳的,没有一只出现问题啊。” “他可能就是这样儿吧。信鸽与他天生相克,谁都能摸,就是他不能摸。” 夏姣姣进来的时候,也恰好听到了这种说法,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就是嬷嬷上回说的那个管三?” 晋江坊的管事比较多,有时候不耐烦说姓氏的时候,就会根据他们的分工排序。 林嬷嬷瞧见夏姣姣进来之后,眼前一亮,顾不上说话,先把她抓到身边来仔细看了看。 “瘦了,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不过气色倒是好看了不少,看样子今上请的这个薛四爷医术真的很不错!县主还是养好了身子最为要紧,其他的事儿都可以往后推。” 林嬷嬷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额头,嬷嬷的手掌是温软的,这样轻柔的触碰,像是一下子把夏姣姣带回了儿时。她到处乱跑,回来的时候浑身是汗,嬷嬷就会掏出锦帕替她擦汗,擦干之后也总是慈爱地伸手拍拍她。 原本夏姣姣还笑嘻嘻的,但是听到嬷嬷把这个功劳算到今上的头上时,她的心里还是颇有些不舒服。 “嬷嬷,这可不是皇舅舅的功劳,完全是薛彦认真负责,医术卓绝,神医再世可不是白叫的。之前皇舅舅也曾派过好几位太医去苏州,结果都没什么用处,千篇一律的说辞,就是让我等死。”她挽住林嬷嬷的胳膊,边说边把她带进院子里。 知夏和知秋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笑意。 最近县主对待薛四爷可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明明来之前还左一句那具尸体,右一句给他好看。然而此刻在嬷嬷面前夸奖起他来,倒也是一个顶俩。如果不是她俩听得真真切切,说不定还要认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林嬷嬷拍了拍她的手:“是是是,县主你只要身体好好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嬷嬷就盼望你能过得开心,人活着就要得过且过,许多事情不能追究得太过仔细,否则伤人伤己。” 夏姣姣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却不减。 林嬷嬷每次都期望她能够少一些戾气,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心容易软,还是嬷嬷害怕她会受到伤害,斗不过望京这些人。在夏姣姣想着一口气报仇到底的时候,林嬷嬷就来给她泄气。 她虽然习以为常,却仍然充满不甘。 最后屋子里只留了林嬷嬷和夏姣姣,连知夏和知秋二人都被撵了出去。 “嬷嬷,我准备着手整治兰姨娘和夏增了,他们俩在我面前晃悠,我就觉得恶心。还有上回夏侯爷那个老畜/生曾经提到李家那臭婆娘,还有皇舅舅——” 听到她提起后面两个人名的时候,林嬷嬷的脸色都变了。 她急声道:“县主,你的仇人就在夏侯府,全是夏侯府的人干的。不要再查了,不要再问了,上至老夫人下至兰姨娘,你都可以折腾一遍,只要考虑周全,完全不会被人发现。” 夏姣姣住了口,她看着林嬷嬷,眼神之中透着几分难以置信。 “好姣姣,听嬷嬷的话,你年纪还小。你还有大好年华,他们那些人绝对没你活得长久,不要牵扯太多人。长公主如果在世,绝对不会希望你因为报仇而失了本心,放弃了原有的快乐!”林嬷嬷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攥紧,脸上是恳求的神色。 “早在母亲和弟弟离开人世之后,我就没了快乐。我这样的身子,本来就没准备活多久,报完仇也可以去地底下陪她们了。知了姐姐肯定也想我了,嬷嬷,到时候就要靠你一个人给我们烧纸了——”夏姣姣摇了摇头,她的语气坚定,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凄凉。 “闭嘴!”林嬷嬷的手举起来,似乎想要打她,最后却落了下来。 夏姣姣从小就讨人喜欢,即使后来身子不好,成日里想着报仇,林嬷嬷也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你让嬷嬷如何承受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都去了,要我一个老妪给你们烧纸,你是逼死嬷嬷啊!”林嬷嬷晃着她的肩膀,眼眶都红了,情绪十分激动:“不要查了,姣姣,好孩子。当嬷嬷求你,慧极必伤,你不要走长公主的老路啊!” 夏姣姣浑身一震,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慧极必伤,母亲知道了什么?嬷嬷你告诉我啊!” 林嬷嬷想起长公主的一切,以及临终前鲜血染透了床单,却还是拉紧了她的手,不放心地叮嘱她:“希望姣姣是个单纯的孩子,不要学会那些勾心斗角,也不要那么通透,万事难得糊涂。若不是我自以为一切都能掌握,又怎么会走进这死胡同,还搭上我和孩子的性命。” 她低下头,慈爱地看着夏姣姣。小姑娘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明明还未及笄,但是周身的气场和那股子聪明伶俐劲儿完全不同于成年人。 “还能知道什么,知道她的弟弟不是好人,她的手帕之交虚假伪装,她的夫君狼子野心……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失去希望,然后她做了一生之中最错误的决定,用利益和亲情去试探,最后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她输得一败涂地,包括她的性命。”林嬷嬷的手掌再次轻抚着她的额头。 只是这一回夏姣姣感到的却不再是温软与滚烫,相反嬷嬷的手都在颤抖。 “县主,你是长公主的孩子,你太像她了。眼里揉不得沙子,恩怨分明,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说好就能行的。” 夏姣姣冷着一张脸,她认真地看着嬷嬷,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嬷嬷,如果我想的是对的,那么那些事情就可行。最后的失败,不是我的过错,而是这个世界错了。” 她说完这句话,安抚性地摸了摸林嬷嬷的手掌,便转身离去。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林嬷嬷的视线一阵模糊。仿佛看到了年少时期的玉荣长公主,踌躇满志。不过一个是想帮助人,另一个却想杀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夏姣姣回到夏侯府的时候,天色渐晚。 她被知夏扶着慢悠悠地走进来时,恰好看到有马车停靠在侯府门口,回头看的时候,就见兰姨娘母女俩欢欢喜喜地下了车。 “娘,这外头的衣裳花样比府上裁剪的好看多了,真不知道伯娘是如何选的。往常也不是如此难看啊!”夏倾低声在抱怨着,不过脸上的神情还算开心,想来必定是选了不少好看的新衣裳。 兰姨娘撇嘴,“你懂什么,她们母女俩县主出不得府去,大姑娘脸又坏了,穿得那么好给谁看!而且县主回来了,老夫人和侯夫人心里有鬼,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争对的意思。” 母女俩说了几句,结果等进府门之后才看到夏姣姣的身影。两人顿时有些尴尬,兰姨娘轻咳了一声,强装着镇定。 “县主今儿也出去了,身子好些了吗?” 夏姣姣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们两人一眼,视线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一个字未说,扶着知夏的手便离开了。 对于她的一声不吭,夏倾略显反感,直到她的身影瞧不见了,才抱怨道:“娘,你说莫怪祖母和大伯娘防范她,刚刚她看我们那眼神多邪性啊,吓得我都不敢说话。” 兰姨娘拍了她一巴掌,不让她再多嘴,两人携手回了院子。 * 夜半时分,夏侯府看门的几个婆子,忽然听到几声细微的猫叫声。 “喵,喵呜——”那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有几分颤抖,略微有些压抑。 “哪里来的猫?老夫人可是最不喜欢这些东西了。”其中一个正在摸牌的婆子轻哼了一声,咧开嘴笑,其中一颗镶金的还闪闪发光。 “小猫挺好的,我小时候就喜欢这些小家伙。不过进了侯府之后,已经数年未见了。我以为这辈子在夏侯府都听不到了。”另一个年轻些的媳妇子接话道,语气里还有几分惋惜。 正在一旁嗑瓜子瞧热闹的老婆子,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也是跟着老夫人最久的。 “我虽然不喜欢猫,可总比那会打洞偷吃东西的畜/生好。老夫人不让我们把那些东西抓走,厨房里还成日要做出饭食供着它们。几乎所有的主子都在自己院子里开了小厨房,就怕大厨房的饭菜里吃出老鼠屎来。就连掌勺的厨娘自己都不吃,谁知道烧菜的肉上有没有被老鼠啃过。” 这老婆子双颊通红,说话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酒气,显然是晚饭的时候喝多了酒。这嘴巴就没有平时那么紧了,竟然开始编排起老夫人来了。 “是啊,院子外头那些侍卫不仅要防着贼人,还得防着猫。我们这些人以前是见到耗子就叫唤,恨不得一脚踩死,现在变成看到耗子要喊爹喊娘,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今儿她们都喝了不少酒,要么聚在一起打牌,要么就说笑话凑热闹,对于偶尔传来的几声猫叫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这几个婆子知道不止她们一个门这里出现此种情况,其他都听到了猫叫,估计就没有这说闲话的功夫了。 恐怕早就不放心出来看看了,说归说,若是真的有猫被放进来,她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喵,嗷——”尖利的猫叫声传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般,紧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甚至还有碗碟的破裂声。 几个胡牌吵闹的婆子没有听见,但是坐在靠门边的媳妇子注意到了。她没有打扰她们,独自点上灯笼出去瞧瞧。 “啊,你们几个快出来,别玩儿了!好多——”惊呼声响起。 那个媳妇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黑影直接冲着她的面门扑来,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极其显眼,透着一股子阴森感,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啊,救命啊!”她手里的灯笼一下子摔到了地上,烛火熄灭了。 几个婆子停了吵闹声,外面此起彼伏的猫叫声传来,一个个面面相觑。 “快去瞧瞧。”那个老婆子最先反应过来,手里的瓜子散落一地,直接连滚带爬地往外冲。 依据这么多年的经验,她的心里涌起极其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情绪还十分强烈,恐怕有大事儿要发生。 几个婆子推门而出,看到院子里的场景时,双腿发软几乎当场跪倒在地。 院门外只有几盏微弱的灯笼在亮着,头上乌云罩顶,月亮也丝毫瞧不见,只差伸手不见五指了。 第26节 她们看到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在发光,到处都是鸡飞狗跳的感觉。听到开门的响动声,有几双眼睛调转了过来看着她们。 那种绿莹莹的光亮,透着森森寒意,让她们一步都迈不动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了?”后面出来的婆子手里都提着灯笼。 光亮照射过去,院子里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顿时都倒抽一口气。 好多猫,黑猫的黄毛的白毛的,数不胜数。有脏兮兮的,也有看着特别干净的。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场猫咪的聚会,平时乖顺听话的小猫咪,此刻像是发了疯一样,变得暴躁易怒。 先前那个被攻击的媳妇子,终于在旁边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脸上有好几道抓痕,透着血腥味儿,很难想象这场战争会是黏在人脚边讨要食物的猫咪挑起的。 “等等,这些猫好像在吃什么!”几个人都后退了几步,挤在门边。 每个人都是一副紧张戒备的状态,显然如果那些猫要是再次攻击她们的话,就会全部躲进去。 “它们在吃草?不不不,它们在吃耗子!完了完了,快去救耗子,如果这院子里的老鼠被吃完了,我们几个的命加一起都赔不了。”一个眼尖的媳妇子说了两声。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就慌了手脚。 猫是老鼠的天敌,这谁都知道。但是平时这侯府里没人敢养猫,就是因为老夫人很久之前就定下了规矩。如今这满院子都是猫,根本不知道这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们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没有及时抓住这些猫咪,等待她们的只有老夫人滔天的怒火。 几个婆子手里拿着木棍扫帚就冲了出去,刚敲打了几只,就见那些猫咪把攻击对象变成了她们。浑身的猫毛竖起,绿色的眼瞳散发着凶狠的猫咪,那种警告的声音从嗓子眼儿里发出来。 如果不是她们亲眼所见,兴许会认为眼前的根本就不是被人抱在怀里的小猫咪,而是会吃人的野兽。 “啊,这些畜/生究竟是怎么了?竟然这么厉害。” “别抓我的脸!” “我的头发,我的眼睛——”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传来,几乎每个人都被折腾得惊慌失措,更有人抵挡不住,直接双手抱头开始往别的院子冲。 但是显然今晚的夏侯府,就是一个对猫咪有致命吸引力的宝地一般。无论去哪里,都随处可见猫咪的声音,而且大部分都是性子狂暴的,甚至还有人亲眼瞧见猫咪追着耗子狂奔的场景。 夏姣姣推开窗,她今儿早早地就上床休息了。但是半夜被这吵闹声弄醒了,索性也不再去睡。 她手撑着下巴,听着不远处的尖叫声,还有混杂的猫叫声,心里一片愉悦。平日里听着只会恼人的猫叫,此刻竟然如此动听悦耳。甚至比她听到的那些悠扬的琴声还要入耳,估计今晚这场戏,她会终身难忘。 “县主,您醒了。”知夏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将屋子里的油灯点亮。 “知冬是个坐不住的,她刚刚披起衣裳就走了,说是要替您查探消息。” 夏姣姣勾着唇轻笑:“我们也出去看看,也好瞧瞧知冬那丫头的事儿办得究竟如何。” 知夏还想劝几句,但是见夏姣姣去意已决。便替她找来披风穿好,一切收拾妥当了,才扶着她的手出去了。 院门一打开,就瞧见外头一片慌乱,一只猫咪几乎是贴着夏姣姣的脚面跑过去的。惊得知夏抖了一下,叫喊声已经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平时见你最喜欢这些小家伙的,之前刚来的时候不愿意伺候我,还说除非给你养猫或者养狗,你才愿意伺候我。后来倒是真让你如愿了。不过没养几天,就被你送人了。你说你是不是喜新厌旧,还是叶公好龙?”夏姣姣自然感觉到知夏的颤抖,不由轻声调笑了一句。 知夏撇了撇嘴:“这都多久过去了,县主就不要再提了。奴婢是第二个到您身边伺候的,别让知秋和知冬听笑话!” * 大厨房里是最乱的一个地方,原本哪里是鼠患成灾,县主变成了猫鼠成灾。 几乎满院子都挤满了猫咪,听着喵喵声,那些平时仗着老夫人得宠的耗子们,此刻跟缩头乌龟似的,躲在老鼠洞里瑟瑟发抖。 但是也有一些耗子不明缘由,刚从洞里出来就被抓了个正着。 老夫人的院子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府里闹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自然是被惊醒了。况且年纪大了,这觉也不是太好睡,此刻就披衣坐了起来,询问外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几个丫鬟都躲了,不敢跟老夫人说这事儿,最后还是庄嬷嬷及时赶到。 她醒得更早,此刻浑身已经收拾妥帖了,甚至还洗了把脸,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清醒。 面对老夫人的疑问,她的脸上带出了几分沉重的表情,毕竟她刚才起身的时候,就有机灵的丫头跟她汇报了一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夫人,院子里忽然进了许多猫,见人就抓咬。把几个婆子的脸都抓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庄嬷嬷的话只说了一半,老夫人就急慌慌地要下床。 “我那些宝贝疙瘩呢!我们院子里有没有,我最大的宝贝可一定要护住了。那是仙人留给我的,你快去,别人去我不放心!“老夫人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急匆匆地往外面冲。 她就这么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地从里面冲出来,几个丫鬟都惊呆了。她们傻傻地看着老夫人的背影,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难以想象平日里最注重仪态的老夫人,竟然也会如此的狼狈。 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连衣裳都来不及整理,就要冲出来。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威胁到她的生命一般。 结果老夫人刚冲出来,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几只猫嘴里拖着个东西出来。 “啊,好大的老鼠啊!”有几个胆子小的丫鬟已经尖叫出声。 那老鼠浑身黝黑,比一只猫还大,尾巴又粗又长。它显然力气很大,几只猫咪合伙用牙齿咬住它,都险些没有控制住。 “吱吱、吱吱——”刺耳又尖利的声音传来,几乎把人的耳膜给震聋了。 那老鼠似乎通了人性一般,看见老夫人的身影,肥大的身躯扭动得更加厉害了。叫喊声也更加刺耳,甚至那一双泛着光的眼眸,也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夫人,似乎在求救一般。 “你们快点救它,救它!谁救了它我给谁赏赐,要什么有什么!”老夫人像是疯了一般,若不是对面的几只猫咪太凶,兴许她会带头冲过去。 此刻她的眼眶通红,完全充血了。整个人摇晃着手臂,见身边的丫鬟和婆子被那怪异的老鼠给吓到了,一动都不敢动,她不由得更加着急。 “去啊,看什么!如果它活不了,你们统统都得陪葬!”老夫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她显然完全失去了理智。 庄嬷嬷出门的时候,就站得离她远一些了,早就猜到了其实那大老鼠才是老夫人的命根子,比谁都重要。 此刻的老夫人头发散乱,衣衫不整,鞋子都掉了一只,脸上未施粉黛。眼角的皱纹以及脸颊上的斑点,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由于急切,她佝偻着腰,看起来就是狼狈的老妪而已。 “快去!”老夫人威逼利诱之下,那些丫头婆子再怎么不情愿也得上。 庄嬷嬷也不能再往后面躲了,拿了根粗木棍,带头往前去。 “吱吱,吱吱——”那老鼠似乎知道这些人是上来帮它的,叫喊得更加大声了。 “喵呜喵——”周围忙着追其他老鼠的猫咪们,此刻竟然也都停下来,身体拱起,浑身的猫毛炸开,四处可以听见威胁的声音。 还有好几只去帮忙,庄嬷嬷的视线对上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心里也一阵忐忑,头皮发麻。最终还是一咬牙就冲了上去,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婆子就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猫叫声更加清晰尖锐了,它们完全不惧怕这些人,甚至还异常狂躁地攻击她们。爪子、嘴巴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人毕竟心存惧意,不像这些小猫咪褪去了平日温柔的面具,变成现在疯癫的状态。 庄嬷嬷她们终究不敌,还是退了回来。 “不,不——”老夫人急切地喊叫道,她竟是不顾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猫咪,直接要往前冲。 十几只猫围着那只大老鼠,似乎知道这府里有如此多的老鼠,全部都是因为这一只的存在一般。这些小家伙竟是真的把它咬死了,老鼠的死亡似乎再次激发了它们体内的凶性,最后这肥硕的老鼠被分尸了。 等到老夫人排除千难万阻走到面前的时候,其中一只瘦小的小黄猫恰好见它的尾巴吞进口中。 “你们这些畜/生,杀了它们,拿刀来!”老夫人气得跳脚,她此刻不只是眼眶红了,连眼泪都落下来了,像是刚刚死的不是一只老鼠,而是她最亲近的亲人一般。 “喵——”那只小黄猫像是听懂了一般,竟是猛地冲着老夫人的面门窜过去。 整个院子里乱作一团,这些小猫除了要抓老鼠以外,似乎把她们也认定成了敌人一般。对她们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老夫人更是尖叫连连。可惜此刻已经没有多少人能顾得上她了,毕竟她们也在承受着这痛苦。 * “县主,您怎么出来了,外头乱得很。侯夫人让老奴来看看您。”一个婆子手里握着木棍,浑身狼狈地走过来。 看到站在院门外的夏姣姣,顿时微微一怔。 “多谢大伯娘关心了。这么多猫是从哪儿来的?”夏姣姣轻笑着点了点头,脸上带出几分无辜的神色来。 “老奴也不知晓,估摸着是府里的老鼠太多了,所以被吸引了过来吧。不过平时这些猫并不是如此猖獗,被人吓唬几句就跑了,但是这回它们像是借了狼胆似的,如果有人吓唬它们。不止不跑,还要冲上来咬人呢!” 这婆子显然深受其害,她抓着木棍的手背上,有三道清晰的血痕,显然是被猫爪子抓的。衣衫上尽是泥土灰尘,想必这一路走过来,遇到一些极其狂躁的猫咪,就被攻击了。 “府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老鼠?我瞧着,估计望京一半的猫咪都过来了,看着特别吓人。大伯娘那边怎么样?”夏姣姣拧紧了眉头,明知故问地说了几句。 那婆子干咳了一声,此事涉及到老夫人身上,她就不敢多言。 实际上这回侯府里进入如此多的猫咪,不少人心底都是开心的。早就想把那些在府里作威作福的老鼠们灭干净了,如果是别人的地位凌驾在他们头上,说不定还没有这么大的抵触心理,偏偏是老鼠。 而且这些畜生从来不干好事儿,尽折腾他们了。现在看见那些发狂的猫咪,追着那些老鼠,然后一口一个吞掉的时候,心理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欣喜。 “侯夫人那边一切尚好,好在这些猫咪都在厨房和后花园发疯,并没有进入主子们的院中。县主还是进屋吧,免得哪只畜/生不长眼冲撞了。而且那些老鼠和生吞了也不是什么好看的画面!”这婆子还在费尽心力地规劝着。 夏姣姣扯着嘴角,脸上始终带着几分笑意,对于婆子的提议,她只是点头却并未转身进去。 “不好了,老夫人的院子里有好多猫,听说本命鼠都被吃了。老夫人让召集所有下人,见到猫咪就打杀,不许留情面。”不远处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高声喊叫道。 “县主,您进去吧,老奴得走了。”这婆子脸色一僵,立刻告辞匆匆离开了。 夏姣姣听到那丫鬟喊的这句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头。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扶着知夏的手进屋了。 “传闻老夫人年幼时,曾经被人拐走,她吃了很多苦头,又突发重病。那拐子不敢随便扔了她,准备把她放在棺材里运出望京。老夫人陷入了昏迷之中,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做梦的时候梦到一个仙人要救她,并且送她一只本命鼠,说是会替她消灾挡难。只要本命鼠在,一切的厄运就都会远离她,保她富贵荣华,长命百岁……” 院门被关上了,夏姣姣没有进入里屋,而是扶着知夏的手,慢悠悠地在院子里闲逛。 头上的乌云散开,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上头,月光洒下,似乎银霜洒在地上,照得各处都亮堂堂的。 夏姣姣的声音有些低沉,透着淡淡的沙哑和愉悦。 知夏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来,低声附和道:“县主说的是。再怎么富贵荣华,长命百岁,您只要想破坏的,就都能办到。不过是蛇鼠之辈,如何敢在你面前猖狂!” 夏姣姣挑眉,啧了一声,“知夏,没想到你这嘴巴甜起来,比知冬那小妮子还得我欢心。” 主仆俩对视了一眼,都轻笑出声来。 “县主,知夏姐姐,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话呢!”恰好知冬窜进来,就听到夏姣姣这后半句话,立刻噘着嘴跑了过来。 “打探得如何?” 知冬拍了拍自己稍显平坦的胸脯,下巴一抬傲气地道:“交给奴婢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些猫草几乎都被啃光了,偶尔有剩余的也被我拔掉了,绝对没有遗漏,更不会让人查出什么。” 夏姣姣看着她这副自豪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多了些,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好丫头,重重有赏。” “奴婢出去的时候,还瞧见了好大的热闹呢!老夫人哭得那叫一伤心啊,跟死了爹妈似的。她都没顾上收拾,跑出来救她的本命鼠,可惜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大耗子被几只猫咪给分食了。奴婢不敢凑近了,就怕有人认出来,躲得虽然远,但是老夫人那哀嚎的声音,也传得甚远。”知冬捂着嘴偷笑,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奴婢还想多瞧瞧,老夫人就嚷嚷着让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去打杀发狂的猫咪了。奴婢怕被抓去做事儿,就赶紧偷偷地跑回来了。那些猫儿多可爱啊,奴婢还瞧见一只白毛蓝眼的波斯猫呢,要多漂亮就多漂亮。如果不是县主您不喜欢活物,奴婢肯定要找小鱼干把它骗回来养着的……” 她说起话来就喋喋不休了。 当初夏姣姣回京的时候,身边带着许多花花草草,其中种的猫草,还被薛四爷身边的猫给偷吃了一株,险些吃死。她回京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老夫人,本命鼠就是她的精神寄托,夏侯府的崩溃开端就从一只老鼠开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节 ☆、第38章 对于如此多废话的知冬,夏姣姣一反常态,并没有去制止她,相反还一脸兴致盎然地听着。 “那只猫的脖子上有东西吗?”她拧眉问了一句。 知冬歪着头细想,“有,但是夜色太黑,奴婢没大瞧清楚是什么。” “那你有没有听见铃铛的声响?” “有,县主您这么一说,奴婢想起来了。后来又遇到它一回,它的脖子上是系着一个铃铛,铃铃铃的响个不停。它是有主的啊,谁家下人看得这么不仔细,又跑出来这么一只,这回没有县主救它,肯定活不成了。”知冬猛地拍了拍手,说到后面的时候,脸上闪过几分遗憾和失落。 显然她还是很喜欢小猫咪的。 知夏轻笑,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也不知道是谁的功劳,县主之前竟然跟我说,觉得小猫小狗也挺可爱的。所以就改良了猫草,只会让那些吃了猫草的猫咪发狂,却不会有生命危险。等过一阵子就恢复正常了。” 知冬听她这么说,立刻鼓起掌来,“难怪人家都说我们县主是仙女下凡,人美心善。府里进来那么多的猫咪,若是都死了,未免太过可惜。好歹都是小生命呢。” “不过若说是谁的功劳,肯定不是奴婢的功劳。之前奴婢日夜在县主耳边念叨着猫猫狗狗的好处,她根本是嗤之以鼻。直到上回回京的路上,差点把薛四爷带回去的小猫弄死了之后,她对于猫就没有那么反感了,还是薛先生的功劳最大……”知冬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 夏姣姣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这傻丫头说得如此兴奋,看样子是真的这么想的。 “早知道我就不改良猫草了,又听你在我面前提他。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以后在我的面前,再不许喊他薛先生、薛四爷,他叫那具尸体懂吗!”她冷哼了一声。 知冬和知夏对视了一眼,都耸了耸肩,显然对于县主这脾气也是没法子全说了。 不过知冬倒是胆子大,颇有些不死心地说了一句:“可是他是活的啊。” 夏姣姣猛地转身,大眼睛一直瞪她:“那就叫他那个牲口,牲口总是活的吧!” 知冬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敢反驳,只是低声地应承了一句:“哦。” * 第二日清晨,夏侯府里四处都静悄悄的,那些发狂的猫咪,昨晚被打死了几只,大多数都跑了。 没过多久,那些猫咪就像是中毒后喝了解药一般,竟前后脚都恢复了正常。 “喵喵”叫得异常温柔,见那些下人们手里拿着粗棍子,吆三喝五的,它们立刻转身就跑。不过那几只分食了大老鼠的猫咪,全部被老夫人让人用网子套住了,没有当场打死,似乎准备把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叫过去观刑。 夏姣姣坐在桌前用早膳,桌上摆着她爱吃的清粥小菜,知夏用见花卷撕成小块泡在米汤里。这是她们县主爱吃的,说是能吃到一股子咸的牛奶味儿。 知夏也曾经尝过,根本就是泡软了的花卷味儿,完全不知道咸的牛奶味道从哪里来的。 “县主,人常说人越老心越软。老夫人这心肠得多硬啊,竟然要今儿不当值的下人全部过去。说是要打杀那几只猫,而且还要用极其残忍的刑罚。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这些猫儿分食了她的本命鼠,理应被五马分尸,然后丢去喂狗。” 知冬站在她的身边,嘴皮子极其利索地说着她打探来的消息。 知夏见她越说越反胃,不由得用胳膊捣了捣她,“这些话就不能留到饭后说,非要在县主用早膳的时候说,万一县主吃不下了怎么办?” 夏姣姣见知冬立刻闭嘴,生怕真的把她不吃饭怪罪到她头上,不由得轻笑。 “没事儿,你多说这些,我胃口还好呢!老夫人这么做,虽说是痛恨那几只猫,不过她这话更多的是为了试探。昨儿晚上一夜之间进来了这么多的猫咪,任谁都察觉不对,所以老夫人想查到底是谁从中作祟。”夏姣姣吃着泡软的花卷,眉头都舒展开了,显然心情甚好。 “这能试探出什么来啊,县主只要不露面,再怎么也查不到您身上啊。”知冬不以为然。 夏姣姣的脸上却并不轻松,猫咪见了猫草,一般就走不动路了。吃了之后基本上跟喝醉了似的,飘飘欲仙的状态。不过她反其道而行之,经由她种出来的猫草,吃了就会发狂。 虽然猫咪发狂,让那些下人犯怵,但是并不能肯定没有人看到猫咪吃那草。她之前让知冬在侯府的厨房各地,以及老夫人院子附近,全部偷偷种上几株猫草。 花匠并不会去厨房和老夫人的院子,所以一直未被发现,也没被拔除,倒是长势喜人。 “我让你去看看那些猫咪里面,有没有看着长相特别漂亮的,你看清楚了没有?”夏姣姣放下筷子,用毛巾擦干净手。 知冬点头,“奴婢第一眼就瞧见了昨晚的那只波斯猫,可漂亮了。蓝幽幽的大眼睛看着外面的人,浑身都在发抖,不时虚弱地叫两声,奴婢看见的时候都心疼死了。恨不得赶紧冲过去把它抢过来。” 夏姣姣的眉头一挑,“看清楚了,的确是昨晚那只猫?脖子上戴着金铃铛,系着铃铛的绸带是软烟纱。” “那猫咪脖子上的铃铛不见了,但是奴婢不会认错。它长得那么漂亮,猫海茫茫里,奴婢一眼就瞧到她了,坚决不会看错。”知冬皱着眉头,语气笃定地说道。 “那铃铛外面是金子的,里面还有玉,冬暖夏凉的,而且还是去佛寺里面开过光的。请的是得道高僧,能够逢凶化吉。应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下人给拿走了,若是拿出去卖的话,恐怕就有好戏看了。”夏姣姣轻哼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来。 “县主,这究竟是谁家的猫咪啊?您怎么如此清楚?” 夏姣姣摆了摆手,把知秋叫到跟前来,“你今儿去各家当铺看看,就说你想买两个金镶玉的铃铛。” “县主,这猫过得都比人好。像奴婢都没有戴着开过光的玉,一只猫竟然能有这样的待遇,我都想变成猫了。”知冬撅着嘴巴,轻声嘀咕了几句。 夏姣姣轻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猫是清河郡主养的。她从小就只用最好的东西,也就只有她养的猫才如此娇贵。那猫的名字就叫‘珍宝’,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叫叫看,它保管答应你。” 提起清河郡主的时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笑意更深。 “奴婢听说过清河郡主,长相秀美,不爱红装爱武装,英姿飒爽。不过风评不佳,传闻她会欺男霸女。在宴席上,经常一言不合就落人家面子,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用马鞭抽昏了一个世家公子。只不过因为她是梁王的嫡长女,受尽宠爱,无人敢追究她的责任。” 知冬身为夏姣姣身边得用的丫鬟,而且又以收集信息见长,所以对于望京里一众有名人物皆有印象,这位清河郡主这更是让她印象深刻。 夏姣姣笑而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不过知冬却从她这样的眼神之中,看出了对自己鼓励的意思,顿时更加积极了。 “梁王是大陵国两位异姓王之一,得今上倚重,传闻亲如手足。清河郡主自小就性子跳脱,而且极其聪颖,曾有人说她是——”知冬十分激动,那个称呼几乎脱口而出。 但是临说出来之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夏姣姣,面露踌躇。 “怎么不说了,说啊。有人说她是什么?”夏姣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知冬顿时手里就冒出了冷汗来,她求助地看向知夏,知夏一低头只当做没看到。这小妮子不经夸,成日里就晓得嘴快,那称呼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而且应该还是县主所介意的。 晋江坊所有有用的消息都会收集整理之后,送到县主的手中。清河郡主是什么样儿的人,恐怕县主最清楚。而且依照她们俩年纪相仿,恐怕小时候还一起玩耍呢。 “没什么不能说的,清河骑马射箭无一不精,还曾经缠着梁王去军营里看过排兵布阵。之前有一段时间盛传她是玉荣长公主第二。虽为女儿身,却巾帼不让须眉,不过这称号没有流传多久,就被人阻断了。”夏姣姣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骑马射箭、玉荣长公主第二,她也想有这样的本领和称号,离她的母亲更近一点。 可是她的身体如此残破,风一吹就倒,别提骑马射箭了,连出去多走几步都要气喘。 夏姣姣和清河自由的确是一对玩伴儿,只不过两个人性子皆傲,谁都不服谁,经常凑到一起就打架。而且清河郡主很喜欢她的母亲,是把她的母亲当成崇拜的对象来,夏姣姣还曾经因为这事儿抓破了她的脸,当然清河也没让她好过,拽着她的头发就往外扯。 曾经她和清河一样,可以成为像母亲那样的人,但是现在只剩下羡慕了。 屋子里一片清冷的沉寂,知夏狠狠地瞪了知冬一眼,这小妮子永远不长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到猫的主人,她竟然能岔到十万八千里,然后给县主致命一击。 “县主,薛先生来了。”红梅从外头进来,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们一眼。 竟然悄无声息地凑在这里,也不知道做什么。 “薛先——”知冬顿时就激动了,心里感激薛彦来岔开话题,结果她这个称呼还没喊完,夏姣姣瞪视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奴婢去迎接一下那个牲口!”知冬说完这句话,一溜烟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知夏没等夏姣姣看过来,也跟着她跑走了。 “她们俩怎么了?薛先生是牲口?”红梅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夏姣姣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嗓音道:“你别跟他说。” 薛彦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欠抽的笑容,春风满面的,似乎府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异状一般。 夏姣姣眯眼,她仔细地打量着薛彦,似乎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不妥来。无奈他整个人都精神饱满,甚至比前几次来还要雄姿英发的状态,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薛先生今儿来得倒是早。”她轻咳了一声,试探地说了一句。 “人逢喜事精神爽。”薛彦扭头冲着她温和一笑。 夏姣姣浑身抖了抖,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牲口竟然对着她笑得这么温柔,讲话声音低沉到充满了磁性,极具诱惑性。 “你生病了吗?怎么忽然变成这副德性。” 薛彦莞尔一笑,冲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对于她这样的冒犯丝毫不以为意,相反还像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兄长一般,目光宠溺地看着她。 “又调皮。” 听到这三个字,夏姣姣更是承受不住地抖了抖,她都怀疑地上能有一堆鸡皮疙瘩掉下来。 “薛彦,你别想耍花招啊,好好说话!不然我要跟别人说你被鬼上身了。”她抬起食指,就差戳到他脑门上了,恶声恶气的,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姣姣,你怎么了?我就在好好跟你说话啊。要不然你告诉我,什么是好好说话,我来学学。”他英气的眉头紧紧蹙起,眸光里充满了担忧。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诊完脉,然后你走人。”夏姣姣坚决不入套,把手腕朝桌子上一放,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薛彦没说话,只是把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次她的腕上没有放着锦帕阻隔,一下子就触碰到他的指尖,男人的手指有些凉。碰到她温热的手腕,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却丝毫不排斥,相反在那个瞬间,她似乎感到他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纤细的血管,那种“噗通噗通”的声音,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要烧起来的感觉。 夏姣姣知道此刻自己的感受是不正常的,所以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看他的眉眼。 薛彦一只手在漫不经心地诊脉,另一只手在摩挲着椅子。他的视线倒是一直盯在她的身上,从不曾离开,眼睛轻轻眯起,脸上闪过几分恶意的笑容。 小姑娘最近调养得不错,嘴唇有了血色之后,就显得唇红齿白。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眸,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光洁的额头。此刻低眉顺眼的她,美好的像个刚下凡的小仙女。 可惜薛彦却知道她整个人有多恶劣。 “姣姣,我想把你用绳子绑住。”男人低沉而温和的声音传来,犹如天籁。 只是这句话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劈到了她的头上。夏姣姣触电一般地缩回了手,整个人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你你,你不要叫我小名儿。”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还想手执长鞭,抽你。”薛彦继续笑,剑眉星目里都沁满了温柔的笑意,让人心醉。 “你闭嘴!薛彦,我要告官了,你调/戏良家妇女!”夏姣姣几乎崩溃。 她现在又羞又恼,羞得是那幅画是她亲手画的,从构图到意境,她都知道画里面想要表达的情/欲之意。恼的是薛彦当着两个丫头的面儿,说出这样恼人的话,她真的想一刀把他给活剐了。 “那鞭子最好是火红色的,你穿着火红的裙衫,绣鞋上绣着牡丹花开,什么都是红的,红色最好看了……”薛彦不为所动,依然慢条斯理地给她说自己的构想。 夏姣姣真的是要疯了,因为当时她只是仔细画了那个男人,衣裳细节到着色都一一描绘出来。至于那个坐在椅子上被绑住的女子,她没有参考的人选,所以只是几笔勾勒,能看出是个女人,但是其余都没画。 薛彦现在竟然把那个面容不清的女人带成她,还把衣服都想好了。甚至他在说“红色最好看”的时候,他的眼神停留在她的领口,她感觉那热烈的目光像是化成一把刀一般,割裂了她的外裳,露出里衣和肚兜…… 她已经不能往下想了,他们明明是正常医患关系,为什么最后变成了春宫的走向…… “薛、薛先生,您不能再说了啊!不然我真的要打你了啊!”知夏和知冬纷纷冲了过来,两个人的脸上也是羞恼交加。 第28节 知夏举起茶壶,知冬手握茶盏,似乎他再多说一句,这两样东西就要往他的脸上砸去。 夏姣姣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她可以不用顾忌,抄起自己手边的茶盏就泼过去。 薛彦十分利索地往旁边一躲,就听“啪”的一声脆响,茶盏应声而碎。但是他却毫发未伤,一滴水都没有溅到身上来。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我以后都觉得叫你牲口是便宜你了。”夏姣姣已经反应了过来。 她刚刚被薛彦突如其来的话语给惊到了,一时乱了手脚,才差点败露。说不定薛彦对她只是怀疑,现在她要表现得比谁都镇定。 一个正常的姑娘听到如此轻薄的话语之后,自然是要狂躁的反应了,拳打脚踢,最好打得他断子绝孙。 所以此刻给自己做好心理暗示的夏姣姣,已经是一脸极其愤怒的表情,恨不得冲上来揍他。 “你之前叫我牲口?”薛彦拧眉,显然他又发现了夏姣姣私底下编排他的事情。 夏姣姣轻咳,佯装镇定道:“你刚刚说那种话,你不是牲口是什么?” 薛彦冷笑,显然也被气到没脾气了,索性不跟她装什么温柔和善了。 “之前给我娘寄那些乱七八糟信的人就是你吧?还给我画春宫图。” “不是我!你敢诬陷我,我们进宫去跟皇舅舅说道说道?”夏姣姣瞪他。 薛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种阴冷打量的眼神,像是一把冰刀一样,将她整个骨肉分离。只剩下骨架,感受着他冷飕飕的注视。 “现在去吗?知夏你们两个去备车,顺便把县主最厚实的披风带上,我怕她有去无回了。”他的语调还是慢悠悠的。 夏姣姣咬紧了齿关,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把他那张嘴给咬下来。 人常说男人嘴巴薄的都薄情,还没听说嘴巴薄的说话也毒。 “你敢咒我死?薛彦,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牲口!”她抬手指着他的鼻子骂。 她现在就仗着薛彦不敢动手打她,什么话都拿出来骂。 “你不是让我好好说话吗?我现在就是学你好好说话啊,你都骂我牲口了,我还不能说两句实话。”薛彦轻笑,伸手弹了弹自己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腰板也没有挺得那么直了,脸上是完全放松的神情。 “县主要与我进宫找今上评理,我完全没问题。就怕县主不敢,据薛某所知,县主写得那些缠绵悱恻的信,以及云雨初歇的描述,都是香书阁还没上市的新书内容。不知道县主如何去跟今上解释,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如何看到新书的,还都摘抄了一遍,让信鸽送到薛国公府。” 男人的语气变成了不紧不慢,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夏姣姣面色一怔,转而又妙目一瞪,手叉腰毫不客气地说道:“关你屁事!” 薛彦轻抿了一口茶,冷笑一声,“好,不关我的事儿,那走吧进宫!我还得跟今上说说,全大陵国信鸽□□最好的地方就是晋江坊了,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与县主有关系?” 夏姣姣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骂这牲口真敏锐,光靠几只鸽子都要往晋江坊上赖。 “薛彦,你这胡搅蛮缠的功夫可真厉害。人常说女人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着你找不到是我写信的证据,就开始一攀二咬三无赖了啊。以后没姑娘要嫁你!”她冷哼一声,佯装着生气地坐了回去。 她当然不敢进宫了,如果薛彦这么往今上面前一说,只要提到晋江坊。那么原本今上不相信是她弄得,也难免要怀疑了,甚至还会推波助澜,说不定顺势把晋江坊收入囊中。 薛彦看她气势弱了,脸上带出一抹笑容。从衣袖里抽出那幅画,将画卷打开,那幅男人拿鞭子的图就映入眼帘。画里慢慢的情/色气息扑面而来,即使身为作画者的夏姣姣,再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幅画,依然忍不住面红耳赤。 “以后别画这种画了,也别写那些乱七八糟的。” “我都说了不是我!”夏姣姣的语气依然镇定,咬死不承认。 薛彦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头:“好,不是你写的也不是你画的。那我把这话说给你听,如果你以后知道了谁是这画的作者,就跟她复述一遍。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姑娘家画这种东西总是吃亏的,你再耍流氓,还能流氓得过我?面对流氓和无赖,身为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你不能比他还流氓还无赖,那最后吃亏的还是你啊。” 夏姣姣翻白眼,虽然他这话说得还算中肯,但是为什么称呼一定要是她,都说了不是她画的! “以后遇见除了我以外的流氓欺负你,你就让人去揍他,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砍手跺脚,甚至丢进宫里当太监都行。”薛彦抬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脑袋。 但是他的手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到了她的肩膀上,一抚而过,动作轻柔。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对于他的触碰,她并没有闪躲,甚至还像是在耐心等待一般。 等到他的手离开时,夏姣姣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果方才薛彦的手拍得是她的脑袋,她也不会躲,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明明非常不喜欢别人碰她,更何况薛彦还是个男人! 夏姣姣对自己的身体颇为担忧,可能真的是病入膏肓了,她竟然对一个还未定亲,但是已经十□□的男人毫无抵抗的意思。 “那如果欺负我的流氓是你呢?”她轻咳了一声,让自己恢复理智。 薛彦晃了晃手中的画纸,将它一点点地抚平,然后慢悠悠地折叠起来。 “如果是我,那你可以继续这样。不过下次让你的鸽子不要搞错人,直接送给我就行。我娘看见了又要大惊小怪,让全府都知晓就不太好了。你只给我一个人看就可以了,放心,我不会鄙视你的。毕竟想我薛彦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从小到大喜欢我的姑娘多了去了。但是像县主这样大胆而有风情的,薛某只见过你一个,说不定就会动心了。” 他笑得异常欢快,甚至还冲着夏姣姣夹了一下眼角,眸光闪烁,像是装着星星一般。 夏姣姣被他说得羞怒交加,伸手就想去夺那张画纸,但是他眼疾手快地将画纸丢进了衣袖里,并且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这又不是你画的,你抢我东西做什么?啊!”薛彦完全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 夏姣姣要被他气死了,“既然不是我画的,你就别说我肖想你啊!能不拿我说事儿吗?” 薛彦眯着眼睛打量她,见夏姣姣气得一张脸通红,完全是快要爆炸的表情,不由得笑出声来。 “傻姑娘,你看你跟流氓耍流氓,这就吃亏了吧!下次想个靠谱的法子,别画春宫,我受不住。”他的手再次抬起来,落在了她的发间。 最终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发,动作极其温柔。 夏姣姣的浑身绷紧,在那个瞬间,她发现自己脑子一片空白。男人的手掌很大很暖,在摸她头发的时候,就像是个兄长一般。 她竟然莫名的有些感动,或许因为太久没有亲近的人这样触碰她了。哪怕此刻对她释放善意的,是个喜欢耍流氓的牲口,但是她依然觉得温暖和舒服。 “挺好摸的,跟给卖油条那家狗崽子顺毛似的。”薛彦轻声嘀咕着,他无意识地捻着手指,真的觉得夏姣姣的头发好软好滑。 夏姣姣翻白眼,牲口果然是牲口,总有本事儿让她上一秒喜笑颜开,下一秒恨不得弄死他。 “你闭嘴!”她再次气急败坏地喊道。 她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叫,没把薛彦吓着,倒是把两个丫头吓了一跳。这中气十足的模样,丝毫没有之前病怏怏的状态。 薛彦再次被她逗乐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伸出两根食指在自己的薄唇上打了个叉,示意自己会保持沉默。 “前几日兰姨娘过来跟我说了你的事儿,其中有一件你要注意。她提起你在苏州没有治好一个姑娘,最好回去查查,是不是所有的证据都抹平了,不要有遗漏。”夏姣姣轻声提醒了几句。 薛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显然是太过震惊了,等他的情绪恢复之后,依然无法完全收敛起难看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最后只是点点头。 “那副苦药不用吃了,你只要保持心情好就行。”他站起身,背着药箱冲夏姣姣点了点头。 这回是知冬送他出去了,看着男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知夏略显担忧地说道:“县主,薛先生没事儿吧?” 夏姣姣有些失神地盯着他的背影瞧,直到完全消失,她才收回视线来,慢慢地摇头道,“别人的事情,我们管不了。” 薛彦这个人初看好像正正经经的冷情,后来就觉得他嘴巴恶毒人也讨厌,现在看着他那副从未见过的蹒跚背影,她的心情倒是颇为复杂。 知冬走在前头领路,她不时地悄悄回头打量他。平日里总是言笑晏晏,见到她还要打趣几句的薛先生,今日却诡异般的沉默。甚至他半低着头,剑眉紧蹙,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他,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薛先生,你上次那个花是在哪里采的?我们县主可喜欢了,奴婢也想去采一些送给县主。”知冬扬起一张笑脸,开始没话找话说了。 “啊?是我之前上山采药时候顺便带下来的,你们要是喜欢,下次我再采就行了。”他还有些没回神的样子,答话的时候也显得心不在焉。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知冬苦着一张小脸,明显是不知该如何应付现在的场景。 过了片刻,知冬的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想起一件兴许可以引起他兴趣的事情来。 “薛先生,你那里有吓唬老鼠和猫猫狗狗的药吗?就跟蛇怕雄黄,这些小东西怕什么啊?” 薛彦挑眉,他抬头看向知冬,似乎在问为什么。 “奴婢跟你说,你不要对旁人讲。昨儿晚上,我们府里来了许多猫咪,把老鼠都给咬死啦,老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火呢。说是她的大宝贝也被咬死了!”知冬眨巴着眼睛,神神秘秘地说道。 薛彦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忽而轻声笑了出来。 “难怪你们县主今儿心情好,脉象也平稳,原来是昨晚出了这样的好事儿。知冬,你可真是个好丫头。下回我给你带花来,只给你一个人。”薛彦冲着她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大门。 被他夸得云里雾里的知冬,脸上皆是一片茫然的表情。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一向了解他们夏侯府动态的薛先生,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儿,她以为他是知道的,所以才想着引他说话。殊不知,因为上回夏姣姣画了那种类似春宫图寄到薛国公府之后,他就没时间管夏侯府的事儿了,整日被他娘盯得团团转。 让他不要乱搞,更不能把人姑娘家的肚子搞大了,他们薛国公府坚决不允许正妻没进门就搞出人命来。而且他娘还把话撂他面前,他敢让哪个女孩子怀上他的孩子,无论是青楼楚馆的女子,还是乡村寡妇,薛彦就得娶人为妻。 她这话一说出来,吓得薛彦腿软。 拿什么比喻不好,为什么要用青楼楚馆的女子和乡村寡妇,他还是个没开荤的主儿。 说起来也都怪当初教他医术的游医,说怕他元阳早泄,亏了身子。而且他一看就是个短命鬼,为了不让人家姑娘守活寡,所以就让他娶妻之后再开荤。 他明明是个糙老爷们儿,但是现在却比个小姑娘还爱护贞洁,内心崩溃。 说来也巧,薛彦出门的时候,恰好瞧见兰姨娘母女俩准备上车,似乎要出去。 两个人都是喜笑颜开的,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儿。 猛然对上他的视线,兰姨娘冲着他点了点头,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过头。本以为薛彦会就这么离开,没想到他却对着兰姨娘的方向,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兰姨娘不由得打了个颤,一旁的夏倾觉得奇怪,立刻回头看去,恰好瞧见薛彦的背影。 “娘,薛四爷都离开了。他那种人我们招惹不起,听说有好多府里的夫人都请他回去看病。就是因为县主如今身子看起来不错,不再像先前那样要死要活的。夏姣姣真是心大,留个这样品行不端的人在身边,也不怕自己成为第二个被治死的人。”夏倾伸手拍了拍兰姨娘的胳膊,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眼中闪烁着几分恶毒的目光,实际上她的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完全是在诅咒她。 兰姨娘立刻捂住她的嘴,不知为何,刚刚对上薛彦那个眼神,她的心里没来由得有些发慌。 “你说,县主会不会把我昨天说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刚刚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兰姨娘的声音有些发抖,用力地抓紧了夏倾的胳膊。 “别说了娘,我们赶紧出去挑选首饰吧。爹这回为了让您帮他办事儿,可算是下了血本,昨儿看到的鸡血石我一定要买下来镶在簪子上。”夏倾也被她吓到了,立刻岔开话题。 * 午膳用完不久,就有个婆子来求见夏姣姣。 “县主,老夫人说了,让您这里不当差的下人都过去。她要惩治那几只不听话的猫咪。” 夏姣姣拧眉,没想到老夫人还来真的。 “知冬,你带上红梅还有外头的人去吧,留下守门的婆子便成。”她一挥手。 第29节 那传话的婆子并不离开,而是继续道:“县主,老夫人说今儿未出府的几位姑娘也都得去观刑。您的位置早就留好了。” 知夏立刻站出来说道:“我们县主身子不好,老夫人的刑罚恐怕是要那些猫咪的命,县主如今也见不得血——” “既是祖母叫我去,我自然不能推脱。你先回去,我稍后就到。”夏姣姣摆了摆手。 等那婆子走了,夏姣姣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老夫人这一招也真够可笑的,那老鼠死就死了,她还当个神仙供着,要我们一群人去参观惩罚咬死老鼠的猫。早知道就不让她那本命鼠死得那么容易了,应该在她面前被开水烫被火烧被……”夏姣姣说到后面也颇觉恶心,索性就闭了嘴。 “看样子知秋那边是没有进展了,你找人去一趟梁王府,把这事儿告诉清河郡主,要快!”她敲了敲桌面,眉头紧锁。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知夏立刻跑了出去,知冬扶着夏姣姣,身后跟着院子里的下人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老夫人那里赶。 到了之后才发现,这来人真不少,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知冬扬高了嗓音喊了一句,兴许她们就要留在最外围观看了。 “妹妹来了。”夏静看见她,老远就走过去迎着,一把拉住她的手。 夏姣姣伸头看了看,夏心蒙着面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她身边就是夏静,并没有看见夏倾的身影。 “三姐姐不来吗?” 夏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三妹妹最近人逢喜事,这几日总是陪着兰姨娘出去买东西。今儿听说又出去逛了,真是好生让人羡慕。”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夏心就嗤笑出声:“平日里也不见她出门这么勤快,之前还说世家的姑娘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否则就心思野了,容易出事情。结果轮到自己头上,真是巴不得天天都出去。昨儿买了新衣裳,一刻都捂不住,巴巴地来我面前显摆,你们两个可别学她,还没走近前,就闻到她身上一股小家子气。” 夏姣姣和夏静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轻咳了一声,不好接话。 夏心说的显然是之前她频繁出入其他世家,结果夏倾看不过眼,经常会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现在总算是报复回来了。 姐妹三个还没说上几句话,老夫人就已经被人搀扶着出来了。原本有些吵闹的院子,立刻安静了下来。几乎满院子都站满了人,但是等看到老夫人出来的时候,一个个立刻屏气敛神。 夏姣姣坐在椅子上,有些百无聊赖。抬头扫了一眼老夫人的方向,立刻就愣在了当场。 老夫人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头发斑白,脸上的神色憔悴,即使已经梳洗过了,用脂粉仔细涂抹,却也遮掩不住她脸上的斑点和皱纹。 她的眼光浑浊,如果原来看着还有贵妇的仪态,现在的她则显得老态龙钟,仿佛随时会倒下去一般。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对劲,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半的生命力,诡异至极。 “祖母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夏静也是惊呼了一声,轻轻地问了一句,却不敢大声,生怕被老夫人听到。 “可能是这本命鼠的缘故吧。”夏姣姣的视线移到了那几只小猫身上。 知冬提起的白毛蓝眼的白猫十分显眼,果然是漂亮得惊人。那几只猫被关在一个笼子里,乍看上去都比普通的猫要精神,而且一丁点儿都不怕人,显然它们能脱颖而出合伙吃掉老夫人的本命鼠,想来在猫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把我的宝贝带上来。”老夫人在庄嬷嬷的搀扶下,终于坐上了主位。 提起“宝贝”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十足的悲凉神色。 几个婆子联手抬上来一个东西,呼哧带喘的样子,显然那东西很重。当众人瞧见的时候,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猫窝,想必住在里头的猫个头还不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窝不是给猫住的,而是老夫人的本命鼠住的。窝的外面是用纯金打造的,里面扑着顺滑的冰蚕丝,显然是怕它被热到。 夏姣姣瞪着那金光闪闪的窝,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早就知道老夫人对那只老鼠好得过头,但是也完全没想到竟然会用纯金打造一只畜/生住的地方,而且这畜/生还长得一点儿都不可爱,是个坏东西。 曾有人说,夏侯府里之所以有这么多的老鼠,都是因为这本命鼠很能生,全是它的后代。简直细思恐极,如果不是有猫及时弄死这本命鼠,夏侯府以后不是被夏姣姣一把火烧了,就成了鼠窝。 “昨天晚上,夏侯府经历了一场浩劫。我的宝贝死无全尸,全部都被这帮畜生给吞了!害得我精神不济,仙人留给我的宝贝就这么没了。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看好了,我是如何惩罚这帮凶手的。昨儿晚上办事失职的,待会子我一个都饶不了!”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厉声说道。 她瞪圆了眼睛,脸上闪烁着阴狠的目光。视线一一扫过那些人,像是一把尖锐的刻刀一般。 夏姣姣拧眉,她觉得老夫人是真的疯了。口口声声把仙人挂在嘴边,谁知道真假。况且如果真的是仙人,那也不该赏赐给她像老鼠这样的坏东西,不能更恶心。 况且她还是小仙女呢,也没听说哪个仙人给老夫人送东西的。 她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听着,实际上早已神游太虚。 老夫人的狠话终于说到了尾声,夏姣姣也在人群中看到去而复返的知夏。知夏冲着她点了头,她顿时有了底。 “看看这几个小畜/生,天道轮回。它们既然把我的宝贝分食了,那我今儿也要把它们分尸,然后丢去喂狗!”她的话音刚落,就真有一个胆大的婆子牵来一条狗。 那条黑毛狗十分凶悍,龇着牙对谁都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甚至还在流口水。那双阴狠而冰冷的眼睛,看起来倒像是狼。 “啊啊——”一些胆子小的丫鬟已经躲到后头去了,夏姣姣虽然不怕,但是十分反感老夫人这种举动。 如此血腥的场面,她竟然是特意为了一只老鼠营造的。那几只猫咪一看就比那肥鼠可爱多了,况且猫抓老鼠那是自然法则。 “汪汪汪——”不知是笼子里的猫,还是周围小丫鬟的叫声,那条黑狗被刺激到了,立刻扯着嗓子开始叫起来,声音粗壮,的确有些吓人。 “把那些猫抓出来,给我一只一只地剁了。”老夫人挥了挥手。 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走了出来,红梅认出这人是谁,立刻凑在她耳边低声介绍:“这是街上有名的屠夫娘子,她的刀功很好。” “喵喵喵——”似乎是赶到了危险,当笼子被打开之后,那些猫不仅没有往外跑,相反还挤成一团,身上的毛竖起来,嘴里的叫声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不过那屠夫娘子眼睛都没眨一下,对于这些没有尖利爪牙的小东西,她显然没有放在眼里。一巴掌就拍到了其中一只猫的大脸上,另一只手掐住了它的脖子,直接把它从笼子里扯了出来。 那只猫立刻发不出声了,她用手直接捂住猫,似乎想把它生生捂死。 看着那只精瘦的小黑猫,虽然野性十足,但是此刻也没了原先的凶悍,相反奄奄一息得连叫都叫不出声来了。看着甚是可怜,她忽然想起之前回京的路上,遇到的那只黑毛碧眼的小猫咪,想必薛彦把它照顾得很好。 “祖母,这只猫不能杀。” 众人看着屠夫娘子那样凶悍的动作,一时之间都被她吓住了。但是没想到却有人在这鸦雀无声的时候,轻声开了口。 谁都知道老夫人现在憋了一肚子火,即使有人心里是真爱猫的,也不敢此刻出来求情。但是县主竟然开口了,而且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还如此直白。 老夫人的脸色更加暗沉,她眯起眼睛打量夏姣姣。那种阴鸷的眼神从她的身上扫过,似乎想让屠夫娘子,连着她一起也掐死算了。 “不杀它,谁给我的本命鼠偿命?”老夫人目光如炬。 夏姣姣拧眉,“您的本命鼠自然是要有猫给它偿命,不过常有人说黑猫邪性。你看这一笼子里面,也就只有这一只猫是黑毛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杀了这只黑猫,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 她情急之下,只能随便扯个理由了。实际上她只是看这猫咪可怜,想要拖延时间罢了。至于能不能救下它,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把那只白的抓过来一起,黑白一起就没有邪性的说法了。那笼子里的畜/生,我一只都不会放过,除非有人愿意替它们受过。”老夫人指了指笼子里唯一的白猫,说到后面半句的时候,眼神若有所指地盯着夏姣姣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嘲讽意味十足。 夏姣姣安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已经尽力了,但是显然效果不佳。 不过连白猫一起杀,她的视线盯着那只被抓出来的白猫,某种闪过一道异光。呵,怎么还就把这小家伙给单独拎出来了,如果让清河郡主看到,恐怕就有好戏看了。 老夫人催的急,屠夫娘子的手段就显得非常凶狠,掐住白猫脖子的手十分用力。夏姣姣的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那屠夫娘子太用力,一下子把这小猫的脖子给掐断了。 脑子里快速地转动着,如果清河郡主来不了了,她该如何救这帮小家伙。 “老夫人,清河郡主来了。”幸好她还是来了。 夏姣姣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浑身发软,猛地瘫坐在椅子上。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沁满了冷汗,连额头上都湿了。 “妹妹好像很紧张。”身旁的夏静轻声开了口,夏姣姣一转头就对上她满脸的笑容。 “妹妹很喜欢小猫咪吗?我也喜欢,不过祖母要它们死,除非是今上或者太后来了,否则没人能救得下来。” 夏姣姣笑而不语,今上和太后来了都不一定有清河郡主管用。 “她来做什么?连张帖子都没有,好生没道理。她找谁的,谁赶紧去。别扰了我逞凶的兴致。” 丫鬟有些踌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道:“她来找您的,说是抓小偷的。” 老夫人皱眉,猛地站起身,怒问道:“笑话,抓什么小偷?难不成我还透了她东西不成!” “不管她,屠夫娘子你不要停,我要见血!”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屠夫娘子从桌上抓起尖刀,森冷的寒光在刀尖上一闪而过。对准了小白猫的脖颈,直接就要落下去。 “慢着,我看谁敢!”一道娇喝声传来。 就见一身穿红披风的女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几乎是飞奔着过来。她手里的马鞭冲着屠夫娘子的刀狠狠地甩了过来,尖刀掉落。被按在桌上的小白猫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急切地扭动着身体,“喵喵”地叫个不停。 夏姣姣的眼睛轻轻眯起,看着马背上恣意驰骋的女子,那张朝气蓬勃的脸,似乎与她记忆中的婴儿肥小姑娘重合了。 清河郡主就这么纵马过去,连减速都不曾,直接从屠夫娘子的手中抢过小猫,甩起马鞭子就对着屠夫娘子狠狠地抽了五下。 “你算什么东西,胆敢用脏手碰我家的珍宝!”她紧拧着眉头,身上火红色的披风极其耀眼,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热烈至极,姓氏要烫伤人的眼睛一般。 “郡主,这是当朝一等侯府,你敢骑马擅闯!你想做什么,抄了我们夏侯府吗?” 对于清河郡主的做法,她先是震惊,紧接着就是暴怒。直接站起身抬手指着她叫骂,额头的青筋暴露,她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先是她藏了许久的宝贝本身被分食,现在连杀几只猫咪都有人出来阻拦了。 而且这来阻拦的人太过嚣张,竟是直接骑马硬闯侯府。 老夫人在暴怒之下,恨不得一剑捅死清河郡主。这臭丫头的名声,她早就有所耳闻,嚣张狂暴,张扬易怒。甚至还打着玉荣长公主第二的名号,真是不要脸了。 什么时候姑娘家要以那种压过男子的气势来扬名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对于老夫人的指控,清河郡主丝毫不胆怯,甚至还轻嗤了一声。低头仔细查验了一下猫咪的伤势,顺手摸了摸它当做安抚。 “夏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夏侯府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兜了七八年,现在终于藏不住,准备自首了?如果真有抄你们家的那一刻,我一定跟今上请命,亲自带人过来。” 清河郡主眼睛一眯,丝毫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相比于她言语上的狠戾,手上抚摸猫咪的动作倒是十分轻柔。 “好,郡主有本事儿就待在这里。去梁王府把梁王爷请来,郡主大闹我们夏侯府,不知道这可如何收场!”老夫人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感觉一口血哽在嗓子里,她都快抽过去了。 “有事没事总喜欢找我爹,我怎么大闹夏侯府了?我是来找我的珍宝,你们偷了我的猫,想要把它虐待致死,还反咬我一口。你们夏侯府还要不要脸了!”清河县主轻哧了一声,她眼眸一凛,看到了刚刚放着白色小猫的桌子上,还带着血腥气。 夏姣姣之前就注意到那桌子了,估摸着是从屠夫娘子家里搬来的,原本木头是什么颜色已经瞧不清楚了。上面被一层血液浸成了深红色,甚至离得近了都可以闻到一股子血腥气。显然老夫人专门用这张桌子出来,就是为了起到震慑作用。 “亏你还是卖猪肉的,一点眼色都不长。这猫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你也敢对它动手。我告诉你,你家那猪肉摊子卖了都赔不起这猫!刚刚抽那五鞭子,就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不要谁给你银子就都当个主子来伺候,到时候丢了命都不知道去怪谁!” 她晃了晃手中的鞭子,再次狠狠地甩了出去,这回抽在了距离老夫人最近的庄嬷嬷身上。 庄嬷嬷毕竟年纪大了,直接被抽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你、你竟敢——”老夫人是真的要被气昏过去了,她的喉头一甜,竟是哇的一声喷出血来。 周围的丫鬟七手八脚地涌上来,有替老夫人安抚后背的,也有忙着将庄嬷嬷抬起来。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她捧起一盏茶,指尖拨了拨水面上的浮叶,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夏老夫人,我们的账还没算完,你最好先别晕。我这猫咪脖子上戴的金铃铛,乃是去寺庙里面请得道高僧开过光的。赶紧交出来,否则我就要报官了。”清河郡主可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 她就是要趁你病,要你命的主儿。 第30节 老夫人眼皮一翻,竟是直接昏过去了,显然是被气得不行了。 清河郡主轻哧了一声,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神色,“看样子夏老夫人是真的准备赖账了。”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夏心和夏静都皱起了眉头。清河郡主虽然性子跳脱,平时爱玩闹,但是她毕竟缠着梁王去过军营,此刻目光凌厉的模样,就带着几分硬气,让人不敢与她对视。 “咦。”清河郡主的目光撞上了唯一不闪躲的人,那位身穿紫衣的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面容秀美,鼻高眼大。此刻她勾着唇,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 “姣姣?”她轻声问了一句,神情从疑惑变成确认,再到惊喜。 “郡主好生威风,一来就要喊打喊杀的。时隔七年,我险些都认不出你了。”夏姣姣含笑点头。 清河郡主神情恢复倨傲,“怎么,你要帮一个把老鼠看得比人还重要的老糊涂?这可不像你啊,依你小时候的脾气,不管是谁,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你估计直接提着宝剑就亲自斩杀了那畜/生,还容得下一个鼠辈为非作歹?” 她的手指在慢条斯理地替猫咪梳理着毛发,神色之间显得漫不经心,只是视线从来不曾从她的身上移开。 “你觉得祖母做得不对?” “当然,难不成区区一只老鼠,真的能比得上人?” 夏姣姣勾唇一笑,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你是这么想的啊。那你现在替珍宝出头,是不是也有人命比不过一只猫的意思呢?” 清河郡主动作停住,面色复杂地看了她片刻,最终冷哼了一声。 “姣姣,你变了。如果荣姨在世的话,她一定会非常讨厌你这副嘴脸。”她一手抱着猫,另一只手勒紧缰绳,将马掉头就准备离开。 “是啊,我娘在世的话,我也不会有这副嘴脸了。珍宝的金铃铛我会尽量帮你找的,看好你的猫,连只猫都看不住,很难想象你去过铁律如山的军营。”夏姣姣神情未变,轻飘飘地说出这两句话来。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清河郡主猛地回过头来,眸光如电。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扯着缰绳跑远了。 没人敢阻拦,就连那些侍卫也不敢靠近,万一真的冲撞了清河郡主,只怕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等到清河郡主的身影消失了,院子里才再次忙乱起来。有的去请大夫,还有的端茶送水,一个个都面露戚戚然。 说起来这事儿也的确不算大,开端只不过是死了只老鼠,老夫人想要替老鼠报仇,要杀死几只猫。没想到猫没杀死,却引来了一个凶神恶煞。 清河郡主得理不饶人,嘴皮子又极其利索,丝毫面子都不给。抽晕了庄嬷嬷,气晕了老夫人,这夏侯府的人还拿她没法子。 * 回来的路上,知夏和知冬一左一右地搀扶住她,脸上皆带着几分担忧。 “县主,您那样落了清河郡主的面子,真的没有关系吗?奴婢听说郡主最记仇了,一件小事儿她都要追究的。”知冬轻声开口,想起清河郡主手拿着马鞭抽人的样子,她就禁不住直发抖。 夏姣姣轻笑,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我儿时和她一通玩耍的。如何能不知道她的暴脾气,当初我俩凑一起,就像是两个喷火娃似的,逮到谁捉弄谁。天不怕地不怕,后来我娘发生意外,我们才分开。她记仇我更记仇,小时候她抓了虫子放进我的衣领里,吓得我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狠狠地丢了一回脸。我不等嬷嬷来给我抓虫子,转身就对准了她的脸狠抓,当时就流血了,如果不是那时候手上没什么力气,现在你就等着看她破了相的脸吧!” 她的话音刚落,两个丫鬟都睁大了眼睛,脸上皆是难以置信。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此刻病怏怏的,报仇只能依靠毒花毒草和计谋的县主,也曾经有过那样烈性的时候。 知夏看她又陷入了怀念的情绪之中,心知她肯定还是向往成为清河郡主那样的人,没有任何顾虑。不由出声安抚道:“县主,清河郡主那脾气太烈性了,只怕日后要吃亏的。嬷嬷常说一句话,太有棱角的人,最后都会被磨平,只是这过程有无数的痛苦。奴婢就希望您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夏姣姣笑着点了点头,知夏是为了安抚她,但是中间那句话有关于棱角的话,倒是让她心中更加酸涩。她夏姣姣的棱角比清河不知锐利了多少,到现在还不是被磨得干干净净,这其中流血又流泪的过程,每每想起来都心酸得不能触碰。 “清河的苦日子在后头。”她状似叹息地感慨了一句。 知冬歪着头,她不太明白夏姣姣所说的。清河郡主有这样的性子,就是因为有梁王爷在背后撑腰,只要梁王府不倒,清河郡主如何都不会过得太差。 “你看着吧,清河比我大两岁,亲事还没定。甚至连一点儿苗头都没有,梁王妃成日里躲去庵堂带发修行。”夏姣姣说到这里就不肯再说了,她不停地摇头,显然不看好清河郡主未来的姻缘。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兰姨娘母女俩一直逛到傍晚时分才回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头上也都换了新簪子,看样子是大丰收了。 只不过她们进入府中的时候,却发现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下人们见到她们就匆匆行礼,快速离开,好像她们两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这发髻梳的不好看吗?”夏倾心里有些不踏实,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轻声问了一句。 母女俩不仅戴上了新簪子,连发髻都不是早上离开的模样,而是让人重新梳了今年刚出的样式。 “肯定又是谁嫉妒我们娘儿俩能出去潇洒,府里头可不还是有一众不能出门的人,得躲在院子里装悲伤。你大伯娘和大姐姐之前天天往外跑,恨不得身上能长八条腿,现在又是名声有碍,又是脸出问题了,你大伯也跟着倒了,她们就看不得别人嚣张呗。”兰姨娘倒是心态好。 只不过她们这种冷嘲热讽别人的自信,并没有坚持多久。刚走进院子,就见夏增一脸怒火中烧地站在那里。看到母女俩打扮如此花俏的模样,他不仅没有像往常那样欢喜,相反还眯起了眼眸,眼中闪过几分阴狠的光。 “增郎,你这是怎么了?快看看人家特地买的湖水蓝宝石,我记得你说这种色最衬我的皮肤——”兰姨娘被他的样子唬了一跳,立刻上前去安抚他。 腰肢轻扭,仿佛水蛇一般。双臂也直接缠到了他的脖颈上,声若娇兰。 兰姨娘这副柔媚的模样,分明就是当着夏倾的面儿,在勾/引夏增。夏倾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看到自己姨娘那副勾人的模样,她的脸色微红,眼神之中却带着几分欣喜。 她也希望以后能嫁个疼宠自己的夫君,不知道兰姨娘常对她说的薛大爷,会不会像她爹那样会疼女人。 夏倾准备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一般接下来的事情都不是她能看的。 只不过她这步子还没开挪动,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兰姨娘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夏增竟然动手打她!她刚刚是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把推开她,然后快速地抬起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平时虽然都是读书写字,从不舞刀弄枪,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气急攻心之下甩过来的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眼泪一下子就溢出眼眶。 “爹,你怎么打我娘啊?”夏倾惊呼了一声,连忙快步跑过去。 兰姨娘平时保养得宜的一张脸,此刻已经印上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又红又肿。 “我打得就是她这没脸没皮的贱/人!”夏增怒目相视,看着兰姨娘的时候,不仅没有平日的情意,相反还赤红着一张脸,恨不得抽筋扒皮生吃了她。 兰姨娘一呆,除了当初她背着玉荣长公主跟夏增偷情时,被抓到了之后,受到过这样的指责。平时她都是养尊处优的,哪里被人这么骂过,而且现在羞辱她的是她的夫君。 “增郎,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夏倾也被夏增一句话给吓到了,她爹虽说没去科考,但一向以文人自居,舞文弄墨的事情也比较擅长。她从来没听到过夏增骂人,如今竟然当着她的面儿,骂兰姨娘为贱/人!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你了?你们娘儿俩今日出去,就没去茶馆里坐坐,现在各处都流行一个故事。叫兰姑娘和她的骈头,说这个兰姑娘明明是侯府庶女,却眼高于顶,择夫的最低标准就是侯府嫡子,后来她真的勾搭上了一个侯府排行第五的嫡子。最后他们俩一起联手把这五爷的妻子,一国的公主给害死了!你说说,这故事里的兰姑娘是不是你!”夏增几乎是暴怒,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咬紧了牙关,恶狠狠地看着她。 对上他这样怨毒的眼神,兰姨娘和夏倾都有些慌了手脚。两个人纷纷后退,想要躲开他。 夏增正在气头上,岂容她往后退,伸手一把拉过兰姨娘的手腕,直接用力地扯到面前来,冷声地质问道。 平日里夏增总是夸她皮肤白皙嫩滑,像个刚出生的小娃娃似的。他根本都舍不得碰,甚至每日拿了珍珠粉,小心翼翼地替她抹匀,就为了让她一直保持着这种细皮嫩肉的状态。 可是现在他却毫不怜惜地握紧了兰姨娘的手腕,甚至指甲都深深地掐了进去,丝毫不管兰姨娘痛得哀叫连连,眼泪都下来了,夏增都不曾松开一分。 “不是我,不是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要听那些茶馆的说书先生胡说八道。我未及笄就遇上你了,否则以我的身份做个正头娘子不好么,偏要做小,而且还成了被千夫所指的人。”兰姨娘单手捂着脸哭喊,被他扯得跌跌撞撞。 夏倾吓坏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飞快地扑了上去,双手抱住夏增的大腿哀求。 “滚,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滚出去。”夏增气急败坏地吼道。 他虽然是成年男人,也有力气。但是扯一个女人,再有另一个抱住他的腿,行动就非常不方便了。 “我不放,爹,你与娘好了这么多年。人家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娘与你认识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携手走到现在多不容易。你怎么能轻信茶馆里的人,却不信与你同床共枕那么多年的人!”夏倾的脸上站满了泪水,她死死地抱住,生怕夏增脱离之后,兰姨娘就遭到什么重创。 夏增的面容扭曲,显然再一次回想起茶馆里的那些话,额头上的青筋直爆。 “我让你滚。”他猛地抬起脚,冲着夏倾的心窝踹了过去。 夏倾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平时也是弱不禁风,哪里禁得住他这一脚,立刻就滚到一边捂着胸口开始咳嗽。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她沙哑的喊叫声也传来,显然是被踹得特别痛。 “倾儿,倾儿。”兰姨娘急切地呼唤了几句,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却被夏增一把扯过来。 “怎么现在嫌弃我这侯府嫡子的身份低了,还想去勾搭天潢贵胄不成?我说你水性杨花你还狡辩,要不然当时为何初次见面就落了贴身的香囊给我,就是为了勾引我。现在想想那时我不过十七八岁,只与丫鬟厮混过,何曾见过你这样的风情,一时鬼迷心窍了一般,最后连公主要嫁我,我都不稀罕,可不就是被你给勾住了。这么多年了,你的心里是不是日日夜夜都想着红杏出墙?”夏增脸上的厉色更甚,他眼睛瞪着兰姨娘,似乎要用剑射穿她的身体一般。 兰姨娘是又急又怒,外加担忧夏倾,她心底的一股火一下子烧了起来,直接把整个脑子烧得一片空白。她抬起另一只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脸上嘲讽意味十足。 “夏增,你还要不要脸了?别说的你是柳下惠在世,坐怀不乱。好像你瞧不上公主,都怨我一人似的。是你嫌弃公主又老性子又不好,成日里管着你,不苟言笑,在床上也不够放荡,不会日日夜夜攀附着你娇俏地喊爷。还有当初我的行为的确不妥当,给了你贴身香囊,你烧毁了就行了,何必又来招惹我。我又没让人把你绑起来跟我一起上床!”兰姨娘心急夏倾被踹出毛病来,对踢打夏倾的夏增,更是心里有火。 “这件事儿明明没有牵扯到倾儿,作为父亲,你竟然对着她的心口踢。如果踢出毛病来,究竟谁赔?你是她的亲生父亲,下这么重的脚,还是人吗?” 兰姨娘刚刚的发火,把夏增给震住了。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是兰姨娘伏低做小,每次都把他捧得高高在上,从不曾对他说过一声重话。 但是方才那一长串冷嘲热讽的话甩出来,让他觉得眼前的女子好像是个陌生人一般。他手上的力道一松,兰姨娘就趁机挣脱了出来,立刻跑到夏倾身边。 “倾儿,你没事儿吧?给娘看看,胸口疼不疼”兰姨娘扶起她,把夏倾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用手给她揉着胸口。 夏倾满面泪痕,她也是疼得受不了了。整个人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她连忙拉住兰姨娘的手,颤着声音道:“娘,你别生气,倾儿不疼。爹只是一时受了大刺激,你好好跟他说,你们俩不要吵。从小到大,你们都没红过脸……”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呜咽了,看向兰姨娘的眼神之中带着十足的恳求意味。 她是真的害怕兰姨娘和夏增闹掰,大伯和大伯娘在侯府里就是一对冷如冰霜的夫妻,她曾经用这个挤兑过夏心很多次,虽然夏心嘴上不在乎,但是她曾看到夏心偷偷哭过好多次。而兰姨娘和夏增则是恩爱如昨,蜜里调油,她作为他们的女儿,也活得非常幸福。 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感情上的,夏倾真的觉得除了自己是个庶女不怎么满意之外,其余的几乎堪称完美。 兰姨娘见她哭得这副凄惨模样,脑子里也清醒了许多。的确,她们母女俩的靠山都是夏增,她可不能得罪了,也不能撕破脸,她还得依靠夏增的疼宠来给夏倾找个好人家。 “增郎,你瞧瞧我,一看见倾儿喊疼,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还是因为你当初抱着倾儿,说是我们全府上下谁都不能欺负你女儿。您瞧瞧您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踢她啊,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误会终究是会解开的。”兰姨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再转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巧笑倩兮的模样。 可惜夏增已经不买账了,他面容阴冷地注视着她,就像是看着个仇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兰姨娘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娇媚,她柔弱无骨地贴上去,背对着夏倾直接把手伸进了夏增的裤子里,动作挑逗而性感。 “□□,你当年就是用这种手段来诱我上床的,还在屋子里焚了催/情的香。大姨娘生小姨娘,一窝子都是姨娘。你这女儿以后也就是个做姨娘的命!”夏增一把将她的手扯出来,毫不客气地对她甩了一个巴掌过去。 “夏增!”兰姨娘连自己的脸都顾不上捂了,直接手指着他的鼻子,面露怒色。 “这么看我做什么,你当时年纪不大,但是体态风流可比一般及笄的姑娘还要风/骚,看看夏倾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你那个时候。在床上比我还放得开,谁知道你勾/引过多少人了,只是我当初年少轻狂,被你哄住罢了,其他男人说不定提起裤子就走了,谁还记得你!至于夏倾说不定都不是我的种,你到底给谁给我戴了绿帽子,你被养在府外,我又不可能随时看着你,贱/人!” 夏增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恼火,他直接对着兰姨娘开始了拳打脚踢。 他之前认为自己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妻子比他强上无数倍,当玉荣长公主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只有低眉顺眼的感觉,好像自己是入赘一般,根本抬不起头来。但是现在他才发觉,自己最无法容忍的是女人给他戴绿帽子。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他一开始就陪在身边的人,甚至他的耳边还回响起茶馆说书先生的那句话:择夫标准三,世家的嫡公子,门第最低为侯府。所以他是兰姨娘选择的最低标准,呵,真是可笑的女人! 他的双眼泛红,拳脚相加,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 兰姨娘根本无力反抗,她的解释声全部被打没了,只剩下呜咽。 “爹,爹,你别打了。娘要被你打死了。”夏倾惊呼了一声,顾不得胸口的疼痛,立刻飞扑而来,整个人挡在兰姨娘的身前。 夏增的动作停了一下,眼神冷厉地看着她。 第31节 “爹,你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娘替你生儿育女,小产过好几次,身子都已经亏空了,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夏倾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因为夏增根本没有听她说完,拳脚再次涌了上来。这回有一大半落在了夏倾的身上,因为她一直挡在兰姨娘的身边。 “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我到现在没儿子可不多亏了你姨娘。原本长公主肚子里是我的儿子,结果还没生下来就被她怂恿得害没了。之后又不让我纳别人,成日里陪着她,根本没机会生儿子。说起来这贱/人当时在我面前说,玉荣长公主老牛吃嫩草都已经二十五了,皮松会恶心,现在想想你姨娘也有三十多了,我还嫌恶心呢!” 兰姨娘抱住夏倾,把她往身后拖,显然不想让她承受夏增的怒火。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泪水早已沾湿了衣襟,呜呜哇哇地喊了半天,都没人敢吭声。 外头守门的下人跟死了一般,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就躲在外头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有那平日里看不惯兰姨娘的婆子,此刻正捂着嘴幸灾乐祸地笑着。 五老爷要打自己女人,只有府上的老夫人和几个平辈的主子能管,但是今儿老夫人气病了,三房那两口子是不会出面的。侯爷到现在还不能下床,侯夫人更不会搭理一个妾侍,所以兰姨娘今晚上这打必定是要挨的。 夏增似是累了,呼哧带喘的也就停了手。他看了看自己发酸的手腕,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看样子以后还是要勤加锻炼,否则连打人都打不了几下。 兰姨娘和夏倾两个人抱作一团,都护住彼此的脑袋,瑟瑟发抖,呜咽声一直就没停下过。 “你们俩以后好自为之,我若是知道你敢红杏出墙,你就等着死吧。”夏增目露寒光,冷哼了一声。 压低了嗓音警告了她们一句,便转身准备走。 “娘,您没事儿吧?”夏倾感到自己的头上碰到一股热流,就怕她流血,连忙急声问了一句。 只是兰姨娘还没回她,就感到自己的脖子一紧,呼吸困难,连一个字都发不出了。 夏增一手掐着兰姨娘的脖颈,另一只手拽起夏倾的头发,让她看着自己掐着兰姨娘。 “听着,她是姨娘不是你娘,你娘早死了。如果我再听到你喊她娘,我就让她也去地底下见长公主,到时候恐怕你姨娘过得不会好。”夏增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抠出来一般。 夏倾勉强地点了点头,她的头发被嵌住,点头的时候感觉整个头皮都扯了起来,像是这满头的青丝都要被拽掉一般。 夏增总算是放过了她们母女,手一松,两个人便瘫在地上。 “呸,贱/人!”夏增冲着地上啐了一口,拿出锦帕擦了擦手。 鼻尖闻到一股子女子身上的馨香,立刻嫌恶地皱紧了眉头,直接扔在地上,用脚捻了捻。像是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他想起来了,他现在用的帕子,都是头天兰姨娘把帕子塞在胸口里捂一天,第二日才会送到他的手里,这样他就能每时每刻都闻到兰姨娘的体香了。 当然之前情浓的时候,他会觉得这是一种情趣,甚至偶尔他还能捧着这帕子想入非非。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恶心,恨不得把兰姨娘从他的生命里剥离。 当院门被关上,院子里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之后,夏倾开始嚎啕大哭。 她手忙脚乱地抱住了兰姨娘,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爹他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们……” 天空在她的呜咽声之中逐渐变黑,夜晚来了。可惜这个晚上,与夏侯府的许多人而言,都是个不眠之夜。 “不要再叫我娘了,私下里——”兰姨娘一把捂住了夏倾的嘴巴,语气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也不要叫,这世上你已经没有娘了,只有姨娘。” 兰姨娘的声音沙哑,甚至还带着颤音,显然还没有从惊慌失措之中反应过来。 “扶我进去吧。” 母女俩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夏倾将灯点上。刚刚夏增发火的时候,这院子里的下人就全部走光了,现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娘,姨娘,你的额头破了,我去让人给你请大夫。”夏倾急急忙忙地要往外面冲,却被兰姨娘一把拉住了。 “别去了,没人搭理你的。现在出去只能自取其辱,里屋的床头柜里还有一些膏药,你把它拿过来抹一抹就算了。” 夏倾拿着药出来抹的时候,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流了出来。 母女俩都是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兰姨娘的头脸都是伤口,嘴角也破了,脸上的巴掌印记十分清晰,而且还肿得老高。夏倾比她好点儿,只是身上有些脏,头倒是没有破开。 她们俩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她娘一向都是夏增的掌中宝,她更是夏增的掌上明珠,平时舍不得碰坏一点儿,但是只不过一个白天的功夫。她们再回府的时候,夏增整个人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从恩爱的夫妻、父女,变成这样的仇人,也不过眨眼间的事情。 “别哭了,迟早有这一遭,只不过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兰姨娘倒是没有哭,甚至一点惊慌的模样都没有,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冷静。 “娘,我不懂。”夏倾握住了她的手,满脸泪痕地看着她:“你和爹那么好,甚至都能联手把长公主撇到一边,原本就比其他人亲密,你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他为何就这么对待你?只因为茶馆里的几句话?我虽然没有亲耳听过完全的,但是光听爹说的那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听就知道是被栽赃的。” 她急切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疑惑,边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抽噎着,脸上的神情极其委屈。 夏倾在今日体会到了,什么是没有爹的孩子。 “都说了傻孩子,要叫我姨娘,别再忘了。”兰姨娘拍了拍她的脸颊,“你别看我其他方面糊涂,但是对付男人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糊涂。特别是对你爹,我知道他喜欢女人伏低做小,把他当做大英雄一样供着,所以我恨不得日日夜夜都缠着他依赖他,想出各种法子让他离不开我。” 她慢声慢气地开口,脸上的神色没有失望,只有平静。 “从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姨娘就告诉我,男人的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冷最硬的东西。我们女人要像温泉一般包裹他,悄无声息地温暖他,等他离不开我们了就成功一半儿了。但是你要知道男人心也是异变的,这世上如此多的貌美女子,善解人意的更是数不胜数,说不定他找到了另一处更大更温暖的泉水,他就很快会离开,又或者他没有找到那样的女子,只不过是厌烦了每天对着同一张脸。所以当女人,就要准备好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你身边的男人忽然对你冷淡、疏远,因为他不喜欢你了,连个玩意儿都不要你当了。” 兰姨娘的目光变得悠远,显然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像是回到她的儿时,听着自己的姨娘说话。 夏倾的呼吸放轻了,她握紧了兰姨娘的手,生怕眼前失神的姨娘会离她远去。 “当我知道玉荣长公主挑了你爹当驸马,而夏侯府不仅没有拒绝,相反还极力促成这事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走我姨娘的老路,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我姨娘曾经劝我,反正还没有怎么样,不如及时抽身,但是我不信邪,我觉得那个时候我与增郎是彼此爱慕的,我即使当不了正妻,也还有他的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啊啊啊~男主我要开始洗白了_(:3」∠)_ 像我这样明确告知你们要洗白男主的作者,应该也是少见,毕竟我是个柔软易推倒的汉纸╮( ̄▽ ̄)╭ 至于洗白是否能成功,那是我不可控的!!! 我已经看到有一起写文的基友洗白男主失败了,我好方_(:3」∠)_ 虽然我觉得彦彦没啥大黑点,顶多不尊重女主!!!(好啦,我知道不尊重女主的男主都该被拍死,多说几句,在现实生活中如果遇到彦彦这样动手动脚的男人,无论他长得帅不帅,听我的都当做流氓来对待,已经快到性/骚/扰的范围了!) ☆、第45章 兰姨娘苦笑,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指,“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轻,当初姨娘告诉我,这世上是没有男人会一辈子爱一个女人,即使有也不会被我遇上。如果注定都是要跟一个最后分道扬镳的男人的成亲,那么宁愿选一个地位不高的男人,做他的正头娘子,至少宠爱没有了,还有身份地位。也不要去做一个高位男人的妾,因为一旦爱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夏倾的鼻子发酸,她又想哭了。连忙出声安抚:“姨娘,不会的,爹那么疼你。他肯定是一时受人蛊惑,等回去仔细想想,他就会明白了。” 兰姨娘摇头,“男人一旦认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他现在都不让我近身,甚至我碰他一下,他都觉得我别有用心。我当时也认为你爹跟别人不同,必定是我的良人,他对我的关心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更是让我无时无刻都感受的到。可是现在说绝情绝义,也就如此翻脸不认账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姨娘,你去哄他,他肯定还是会听的。要不苦肉计、美人计什么的,让他心疼你。你也可以经常跟他说你们以前恩爱两不疑的事情给他听,让他想起以前的美好场景,他就会舍不得你了……”夏倾着急上火地给她出主意。 夏增今晚的变化太过可怕,夏倾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发抖恐惧。她真的是一丁点儿都不想看到第二回这样的他,估计今天晚上她都会做恶梦被吓醒。 “这些计谋都没用的,以前我用的还少吗?现在我在她眼里就相当于一个坏女人,哪怕不用手段,他都会觉得我居心叵测,更何况是耍心机。现在我也只能想方设法地捏住他的把柄,让他不敢轻易动我们母女俩。倾儿,你放心,今晚上是他第一次打我们,也是最后一次,一切交给姨娘,他不会再敢对你动手的!” 兰姨娘拍了拍手,脸上那种娇媚的神色不见了,相反多了几分凌厉。 夏倾微怔,她看过兰姨娘许多模样,娇弱、魅惑的,甚至是有些蠢笨的,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像是带着某种孤注一掷一般的决心,竟然透出几分英气来。 “姨娘,真的是苦了你了。”夏倾猛地扎进她的怀里,低声呜咽道,脸上满是心疼的神色。 兰姨娘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的神色十分不以为意,“这你就错了,姨娘已经享了许久的福了。当人妾侍原本就最让人瞧不上,连累的自己的儿女也要跟着矮人一头,你忌讳庶女的这个身份,还不是因为姨娘是个妾造成的。记住,倾儿,姨娘就是个教训,永远不要当别人妾,永远!否则你只有后悔的份儿,正头娘子哪怕夫君再不济,到旁人面前也能挺直腰杆儿,如果要当妾的话,除非你是今上的妾,能爬到妃的位置,否则再大的妾也就是个玩意儿,出门交际都不行。” * 夏姣姣一夜好眠,她起床的时候,整个人还懒懒的。昨儿看了一场大戏,至于后面夏侯府请了好几位大夫替老夫人诊脉的事儿,就不是她该关心的。 知夏几人进来替她梳洗的时候,一个个脸上带着喜气,似乎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一般。 夏姣姣不明所以,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笑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喜笑颜开的?都要上赶着出嫁啊?” “县主,您又笑话奴婢们了!”知冬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不满。 夏姣姣挑挑眉没说话,最后还是知冬憋不住话,低声告诉了她:“是这样的,今儿晨起的时候,奴婢听好多人传五老爷和兰姨娘闹掰了,还狠狠地打了她一顿。连三姑娘都吃了挂落,估计兰姨娘得在自己院子里待一段时间了呢。” 她的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玉荣长公主去世之后,每次想到夏增和兰姨娘两人还是过得很好,两人的感情一直恩爱有加,她们几个的心里就是五味杂陈,颇不是滋味。 夏姣姣听到这些,倒并不是特别高兴,她扯了扯嘴角,笑意没达眼底。 “夏增总是自以为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翻脸无情的男人。不过如果他想这样就甩掉兰姨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轻笑,神色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知冬皱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奴婢当初刚到您身边伺候的时候,嬷嬷就教过我,当妾的没有好下场,一般都只是个玩意儿,随便主家发落。兰姨娘的娘家几乎不管她了,在侯府里也不讨老夫人的喜欢,只有五老爷独宠她。现在五老爷也厌烦她了,估摸着底下的下人都不会认真伺候她,捧高踩低的事儿多了去了。 她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跟夏姣姣说,这些都是林嬷嬷教她的,此刻背起来当真是滚瓜烂熟。 知夏在旁边瞧她这副头头是道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还遭到知冬甩了个白眼过来。 “县主,您瞧瞧知夏姐姐成日就知道笑我,有什么好笑的。嬷嬷当初讲的话我可都记得一清二楚,她不记得就算了,还要嘲笑我。” 知夏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行了,给你个梯子你就能上天。你说的这些嬷嬷不知道跟县主讲了多少遍了,县主不是不知道,只是兰姨娘不是普通姨娘,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知冬拧着眉头,林嬷嬷可没给她举例说明。 “兰姨娘跟着夏增那么多年,若是光她一人,或许这苦楚她就吞下了。但是她还有夏倾,如果她不牵制住夏增,那么夏倾的亲事很难办。只不过以前她是靠夏增的宠爱来牵制,现在她就要靠威胁夏增来牵制住他了。” 夏姣姣从首饰盒里挑出一对红宝石耳坠,让知冬替她戴上,脸上一抹冷笑。 “夏增最大的秘密肯定是与我娘有关系的,兰姨娘对他的威胁最多就是,如果夏增不照顾好她们母女俩,她就把这个秘密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夏侯府的五老爷是害死玉荣长公主的凶手。他预谋杀妻灭子,天理难容。”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手上的动作猛地动力。 “哐当”一声,首饰盒被推倒在地上,里面的各色环配珠串全部都散落了出来,噼里啪啦的清脆悦耳。 两个丫鬟连忙弯下腰去捡,脸上带着几分暗沉。 “县主,奴婢不提了,您消消气。”知冬暗自想抽自己嘴巴子,明明是让县主看兰姨娘笑话,好让心情变好的,结果好像又弄巧成拙了,她什么时候能够聪明些。 夏姣姣的脸色恢复寻常,轻轻挥了挥手,“你们要多说这些,我好判断下一步究竟怎么走。如果连你们都不说了,那我就更两耳不闻窗外事,最后就浪费了大好光阴,还便宜了坏人。” “县主现在有什么主意了吗?奴婢觉得五老爷不是那般容易妥协的人,如果兰姨娘把他惹急了,他恼羞成怒,说不定就用一碗□□把把她送到了黄泉路上去。到时候别说帮助三姑娘了,只怕五老爷最后对三姑娘那一点的情分都没了。”知冬歪着头,显然她还是满脑门子的官司。 夏姣姣轻笑,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我当然心里有数了。其实兰姨娘也在赌,她肯定会说把这事儿告诉了自己信得过的人,等一旦她和夏倾除了什么差错,那个人就会把这事儿宣扬出去。” 知冬点头,轻声嘀咕道:“如果那个人五老爷真的找不到,那的确是个好主意。” 知夏啐了她一口,用手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袋,满脸都是无奈的表情:“我说你怎么不长脑子呢!兰姨娘能认识谁啊,就算夏侯府找不到,你以为那人真的敢出去乱说。就兰姨娘的娘家都比不过夏侯府的势力,兰姨娘可以托付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她自己的姨娘,或者她在外头的铺子管事。夏侯府只需要知会一声,那兰姨娘还是逃不过去。说不定知情的人还会主动上门来交代,准备卖个好什么的。” 知冬眨了眨眼睛,一脸的迷茫。 夏姣姣看着她这傻样儿,不由轻笑出声:“傻丫头,这事儿不需要你想。你就想着怎么逗我开心就成。你瞧好了吧,如果兰姨娘真的准备撕破脸破釜沉舟,那等着她的离死也不远了。” “那敢情好,奴婢就陪您好好看戏。等到兰姨娘没了,一起去庙里面烧烧香吧。” 对于她的提议,夏姣姣只是耸了耸肩。 * “来,爷,喝一杯。” “爷,喝我这杯,吃菜!” 满眼都是衣香鬓影,环肥燕瘦的姑娘们围绕着,薛彦一杯一杯灌着酒,浓烈的酒水从他的喉管涌进胃里,带起一路火辣辣的触感。 “咳咳——”不知是谁灌得有点狠,他直接呛到了。鼻子发酸,似乎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美人们,你们如此热情,我可吃不消啊。该回府了,下回再找你们玩儿。”他双手掩面,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尽量保持清醒的状态。 一挥衣袖,甩开黏在身上的姑娘们,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离去。 “爷,这就走啦?您看外面天色擦黑,良辰美景才刚开始。春宵一夜值千金,我们这么多的姐妹伺候您,陪您共赴巫山,就算府里有天仙,也不如我们这些野花香啊!”一位粉衣俏女子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手腕一转,外面披的薄纱衣已经滑落,香肩半露,春/色无边。 第32节 “是啊,我们姐妹几个从来不一起伺候人的,让您共享齐人之福,多少人都求不来呢。”另外几个立刻黏上来。 这位爷样貌堂堂,气度不凡,一看便知非富即贵。而且出手大方,到了这里也不提过分要求,只是不停地喝酒,甚至连摸都不摸她们一下。这样爽快而且品质上佳的恩客如果放走了,她们真是会后悔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洗白,其实我觉得彦彦没啥大问题,他是一个深藏功与名的男人_(:3」∠)_ ☆、第46章 薛彦摆了摆手,推开怀里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门被关起的瞬间,他听到一道细小清脆的声音在抱怨:“光喝酒不上床来青楼做什么,还不如去酒馆!” “就是,我还以为能有个活儿好的共度良宵呢!”立刻有人附和,紧接着就是女子的一片娇笑声。 薛彦出来的时候,正是灯红酒绿夜生活开始的时间段,正如之前那女子所言,大好的时光才开启。 他却是头昏脑涨,一片迷茫。身上充斥着浓烈的脂粉气,在青楼里喝了一整天酒的后果,就是他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儿,头痛胃痛心也痛。 胃里不停地翻涌着,嗓子里也干涩难耐,他连忙从衣袖里摸出一味中药来,想要用药味儿来掩盖。但是当他把药材放到鼻尖的时候,嗅到的并不是熟悉的药味儿,而是一股子脂粉、酒气混杂的味道。 这下他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鼻子酸涩,生理性的眼泪都逼出来了,挂落在两颊旁。 薛国公府的马车就停靠在路边,伺候他的小厮早就等候在一旁,看见他吐了,立刻跑过去,掏出锦帕替他擦拭着嘴角。 “四爷,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先去医馆瞧瞧?”小厮一时情急,竟是说错话了。 “去医馆做什么,找大夫吗?我就是大夫。”薛彦嘲讽一笑。 他夺过锦帕替自己擦了擦,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了才算罢手。 “回府吧。”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整个人脸色青白,嘴唇都没了血色,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小厮不敢在说什么,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心里暗道倒霉。 这位爷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先是一句话不说,始终冷着脸。在国公府憋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早就让人送他出来,直奔妓院而来。人家妓院都没开门,硬是被他用银子买通了,叫了一帮漂亮姑娘陪着,然后纯喝酒。 若是要喝酒,也没必要到青楼来,还花了那么多银子,连姑娘的小手都不摸一下,真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其实薛彦来妓院酗酒还是有原因的,因为这里热闹,所有的姑娘都绕着他转,跟他讲话,灌他喝酒。让他没有闲工夫去想别的事情,也不用一个人待着喝闷酒。 他不必想起自己在扬州治死过人的事情,也不必想起那个年纪正好的小姑娘。 薛彦坐在马车里,一路摇晃着,他的眼睛眯着,酒劲上头,让他头昏目眩。竟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又梦到了那个满脸带着泪痕的小姑娘。 “薛先生,你为什么不来帮我看病了?我哪一点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 “薛先生,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躲着我。我只是喜欢你,想要嫁给你而已。你可以不娶我,但是至少让我见到你。” “薛先生,你还像原来那样劝我喝药,给我摘花入眠,安静地听我说话,温柔地对着我笑好不好?” “薛彦,你的笑容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可惜我再也看不见了。你不让我找你,也不让我触碰你,你说就当我喜欢的那个温柔善良的人死掉了,我怎么允许你死呢?所以我去死好了,温柔的你永远活着……” 梦的最后,是他急匆匆地背着药箱冲进来,迎接他的是一身红色嫁衣的姑娘,脖子上挂着三尺白绫吊在横梁上,气息全无。 “四爷,到家了。”外头传来小厮的呼唤声。 薛彦猛地惊醒了过来,他忽然抽搐地抖了一下,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沁满了冷汗。 那个红色嫁衣的姑娘,已经许久未入梦了。昨日夏姣姣提了那么一句,他竟然就再次梦到了,而且似乎还难以安眠了。 他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浑身不舒服,竟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要不是一旁的小厮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恐怕他就要直接摔倒在地了。 “四爷,您没事儿吧?” 薛彦咽了咽口水,轻轻摆手,看着朱红色的府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这一天浑浑噩噩地混过去了,若是让家里人看到,恐怕又要引来教训了。 “府里有人在吗?” 小厮陪着他刚回来,哪里晓得里面的情况,斟酌地答了一句:“今儿小的走之前特地问了,夫人今儿要学唱戏,大爷好像要出去应酬,估摸着今日回来得晚。三爷出去跑商队了,二爷估摸着在自己院子里逗鸟儿玩呢!” 薛彦点头,叮嘱道:“声音轻些,别惊动到旁人。”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薛彦有些头重脚轻的,冷风一吹,酒已经醒了大半。 一直走到自己院外的竹林前,薛彦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府里真的没人注意他晚归了。 “这么晚了,做贼回来了?”一道清冷嗓音传来。 薛彦扭头一看,就瞧见竹林中央的石凳上坐着一个面容英挺的男人。薛山身着墨色长袍,乌发用玉簪束紧,手执着酒盏,慢慢地摇晃着,清冽的酒香伴随着竹影晃动,别有一番情趣。 “大哥。”薛彦抚了抚额头,轻声叫了一句,乖乖地走过去。 “坐。” 今晚又是一个乌云罩顶的夜,连颗星星都没有,薛山这一身黑,就完全融于夜色之中。若不是他喊这一声,薛彦肯定就直接忽略过去了。 薛山替自己倒了一杯酒,还没等他放下酒壶,酒盏已经被抢走了。 “你这一身酒气,肯定是喝了不少,不能再喝了。”薛山一把夺过来。 “那你等在我院子附近,还拿壶酒做什么?”薛彦撇嘴,眼神虽然盯着酒盏,却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再动手抢夺。 薛山将酒盏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微凉的酒水入喉,很快就带起一阵火辣辣的触感。他抬眸盯着薛彦看了片刻,轻挑眉头:“你昨儿回来就心神不定的,所以今晚的应酬我推了,想早些回府来找你喝一杯。不过我的好弟弟已经长大了,还懂得出去喝花酒消遣了。带的一身脂粉气回来,只能看不能碰,你成日去调拨那些姑娘有什么意思?” 薛彦拧眉,他大哥总是喜欢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哥,你可真不愧是娘生的,哪里让我不痛快就一直挂在嘴边。那你倒是能看能碰,也没见你找个嫂子回来,还不是跟我一样裹着苦行僧的日子。”他轻哧一声,很显然他也是薛国公夫人生的,每次都讽刺他大哥是个老光棍。 “彼此彼此。” 兄弟俩沉默了片刻,就只听见薛山频繁倒酒的声音,显然他十分能喝。一杯接着一杯,基本上不需要喘息的功夫,甚至桌上连盘下酒菜都没有。 “又是谁在你面前瞎说了,我明明心情很好。”他有些焦躁地说道。 薛山冷笑:“薛小花,你从小跟着我一起睡的,你光着屁股我都知道你想干什么。昨晚上用膳,娘使坏一连夹了好几筷子你不爱吃的菜,你不仅全部吃完了,有时候还说‘谢谢娘’,把她老人家高兴得差点挑了一盘子大葱给你。就这样了,你还说你心情好,怎么个好法,说给我听听,让大哥也跟着乐乐。” 薛彦沉默不语,脸色深沉。 他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娘,好好的一天都能坏事儿。昨晚回房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嘴里一股冲天的葱味儿,差点让他吐出来。原来是薛国公夫人干的,而且拜他这个小名所赐,薛山比较严肃地唤他时,总会叫他“薛小花”,对于亲娘他还敢抱怨几句,对于冷脸大哥,他只有恭敬听着的份儿。 “昨天我去夏侯府替县主诊脉。”薛彦斟酌着开口,但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脸上就有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你俩打起来了?”薛山挑眉,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勾着头,视线看向了薛彦的腿部:“你不会调戏人家,要她给你画春宫图,然后被踢坏了吧?” 薛彦有些哭笑不得,他大哥用一副面部表情来说这些话,真的不太和谐,怎么看怎么觉得变扭。 “大哥你知道那画是她画的?” 薛山摸了摸下巴:“那幅画即使已经用了她不熟悉的技法来描绘,但是笔调轻柔,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加上之前的信笺,肯定是被你狠狠得罪过的姑娘所制。” 他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你也就在替她这样大的姑娘诊脉的时候,才会那么恶劣。” 薛山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叹息,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 薛彦也跟着沉默,那股子烦躁的情绪再次涌上来,他再次从薛山的手中抢过酒盏,扬起脖子一饮而尽。这回薛山并没有阻止他,而是又替他倒了一杯,薛彦一连喝了三杯,心情才算是平复下来。 “没有打起来,只是她说了有我在扬州的事情,被人翻出来说到她面前了,让我小心。”他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这句话。 薛山倒酒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才继续。 “所以你又想起几年前的事情了?想起那个吊死的姑娘?觉得有愧于她?”薛山端着酒盏,眼睛轻轻眯起。 薛彦点头,想再去抢酒盏,薛山却不给了。他直接拿起酒壶灌了两大口,有些激动地道:“哥,你说如果我当时就娶了她,是不是没那么多事儿了?她才十五岁,大好年华才刚开始,但是却就这样死了。她那么爱漂亮,我曾跟她说过吊死鬼很丑很丑,舌头伸长,面色难看。可是她还是选择了这种死法……” 他的声音扬高,语调颤抖,处在一种濒临崩溃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彦彦洗白就是大体这个走向了_(:3」∠)_他是个有心理创伤的boy。 其实还挺悲凉的,但是我觉得我说完这番话之后,上面的情节就像是来搞笑的一样,鸭梨山大。 无论是否洗白成功,就这样了!等我们温柔的彦彦上线,我会提前预警的,毕竟他是个神奇的boy。 ☆、第47章 薛山一把抢过酒壶,伸手想给他一巴掌打醒他,最终还是没舍得下手。只能对着酒壶发泄,把酒壶和酒盏全摔碎了,才算是泄了心头的怒火。 “薛小花,这几年你丝毫没有长进,妇人之仁。不是你对不起她,而是她对不起你。你喜欢她吗?” 薛彦摇头。 “你觉得她能与娘和平共处吗?” 薛彦再摇头。 “你觉得她能与你两位嫂子相比吗?” 薛彦三摇头。 薛山轻舒了一口气,冷声发问:“那你觉得她能当你的妻子吗?” 薛彦想了想,点头:“我的妻子是谁都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死。” 这回薛山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巴掌落到了他的头上,力道不算大,却带着几分怒火。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果以后你遇到一个姑娘上吊哭闹要嫁给你,你是不是都要娶回来?那个姑娘要说我不当妾,就要当妻,你怎么办?最后你只能任由那些姑娘表演,看她们谁上吊得快,你就娶谁是不是?”薛山指着他的鼻子叫骂,却再舍不得动他一根指头。 薛彦苦笑,摇了摇头:“没人想嫁给我了,我又不傻。替这些小姑娘诊脉,我都表现出她们最讨厌的模样,有谁会喜欢无赖花心的流氓?还成日动手动脚,就想着讨便宜,你看县主每次看到我都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如果她可以,肯定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给阉了,哈哈哈……” 他抬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哥,没有姑娘会喜欢我,我更加不敢喜欢姑娘了。” 薛山拧紧了手指,他很想揍自己幺弟一拳,但是目光在他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转过,最终还是抬手变成了轻柔的动作。 “几年前,那姑娘死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她死了是她自己的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这样惩罚你自己,你就是被那个游医教的太过迂腐了。你替她诊脉,温柔待她,劝她喝药,让她心情变好,只是你尽了一个大夫的责任罢了。你没有去撩拨她,也没有给她任何你们可能在一起的希望,是她太过偏执。她死了一了百了,却要让你背负一条生命的痛苦,你不觉得这对你不公平吗?” 他的手掌放在薛彦的头顶上,像是幼时幺弟牙疼的时候,他哄他的动作一样。 薛彦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因为兄长给他的鼓励,还是之前再次梦见那个姑娘的死,他今晚特别脆弱。 “可是她还是因为我死了,我如果像对待县主一样对她,恶狠狠的,耍流氓的状态。一言不合就冷嘲热讽,开苦药给她吃,讲残酷刑罚给她听,她肯定就不会因为喜欢我去上吊了……” 薛山听着幺弟喋喋不休地说话,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薛彦显然喝多了,现在才显出醉态,脸上现出了两抹红晕。 “县主现在还却今上面前告状,让他杀了你,已经算是女中豪杰了。”他轻嘲了一句。 等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薛彦已经睡着了。只不过即使在睡梦之中,他还是眉头紧锁,满脸愁容的模样。显然今晚他不会有好梦了,而是噩梦缠身。 第33节 “小兔崽子,说你善良你比谁都善良,说你无情你又比谁都无情。” 薛山弯腰想要把他抱回房去睡,就像小时候一样。可惜他弯下腰使足了力气,憋红了脸都没有成功。不由啧啧出声,看样子他真的老了,腰都不行了。 最后还是让两个小厮搀扶着他进屋了,自己则坐在石凳上沉思了片刻。 他匆忙地赶回了书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提笔疾书。 * “县主,奴婢找到金铃铛了,果然是在当铺里。只不过那当掉铃铛的人十分聪明,是交给外府的人来办的。”知秋捧着金铃铛走了过来,上面系着橙色的软烟纱,摸在手中极其温暖舒适。 “查到究竟是府里谁出手的这金铃铛吗?”她接过铃铛,轻轻地摇晃了两下,立刻就听到清脆的声响,悦耳动听。 “奴婢探查了一番,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庄嬷嬷的儿子要卖的这东西。” 夏姣姣手上的动作一停,眸光闪了闪,脸上闪过几分惊诧。 “竟跟庄嬷嬷有关?再仔细探查,这条线很重要。若是真的能抓住庄嬷嬷的把柄,那么老夫人的好日子基本上也到头了。虽然她现在已经过得不太开心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扯起了嘴角轻轻笑开了。 正如夏姣姣所言,老夫人最近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的本命鼠死了,那日抓的几只猫,不仅没有惩罚到,最后还都被清河郡主一起放了。 她现在最痛恨的对象,已经变成了清河郡主身边的小白猫了。 “猫全部都该死,都该死!”老夫人像是魔怔了一般,一直在不停地念叨着,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就抱几只猫来虐杀。 “老夫人,五老爷求见。”她身边的大丫鬟轻声通传了一句。 老夫人勉强恢复了平静,轻轻地一挥手让他进来。 夏增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老夫人在床上,不过周围都被帘幕遮挡住了,他根本瞧不见里面的场景。 “娘,您没事儿吧?这几日您免了晨昏定省,儿子瞧不见你,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您还是快快养好身子,让我们这些做小辈儿的安心。”夏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声细语地关心着老夫人的身体。 老夫人冷哼,她此刻的模样十分狼狈,头没梳脸没洗,根本就不能见人。至于夏增说的这些关心的话,在她听来纯粹就是一片假话。 “你哪里能顾得上我这个老太婆,这会子才想起来看我。怎么把自己的姨娘和姑娘狠狠地打了一顿,五老爷觉得自己更有男子气概了?”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夏增颇觉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掩盖自己的难堪。他的确是忙于和兰姨娘斗智斗勇,自家老娘这边只听说是因为本命鼠死了,一时气急攻心晕过去了。他早就派人送了补品来了,至于人等到今日才来,的确有些不像话。 主要是他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只肥硕的大老鼠,他从小也曾见过,还被吓得哇哇大哭过。对那种东西,他真是一辈子都不想看第二眼,无奈那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比他们这些儿子还要重要。现在总算是死了,他心里也少了几分恐惧。 毕竟以后再来老夫人这边,就不用害怕会遇上那种恶心巴拉的东西了。 “母亲,儿子知错了。主要是儿子最近才知晓那贱/人的真面目,这几日被恶心坏了。想起往日种种,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连累母亲和兄嫂们也跟着受累。”夏增立刻端正态度。 玉荣长公主死了有七年多了,夏增没有正房,偶尔五房有什么事儿,都是让兰姨娘出头的,的确挺不合规矩的。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我当初跟你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留她。你偏偏不信邪,后来长公主发现了她,你依然偏帮着她,若不是我觉得你娶长公主受了委屈,当初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不会让你留下这个祸害的。她这些年是越发的不像话了,还勾着你不让你收用别的丫头,你们五房一直人口凋零。这点儿已经触犯了我的逆鳞,若不是你现在醒悟过来,再过个一两年我得想法子让你明白,这女人不能留!” “是是是,母亲说得对。儿子现在明白过来了,只是后悔当初没听娘的话,才让这贱/人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嚣张猖獗。”夏增连连点头,明显就是一副老夫人说什么她都答应的模样。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该收拾就尽快把她收拾了。手段干净些,她毕竟替你把倾儿养大,以后倾儿也要嫁人,你不可做糊涂事儿,跟女儿生分了。” 夏增踌躇着,脸上带着几分为难的神色,沉默了片刻才一跺脚,恨恨地道:“母亲您不知道,那贱/人实在太过阴毒。她手里握着儿子太多把柄,她竟然要求儿子即使不宠爱她,也要给她相对应的地位,不能让后院的下人随意欺侮她。否则她就让她在外面安排的人把我的秘密都泄露出来。” 他阴沉着一张脸,说到后面都已经咬牙切齿了。 “这个毒妇真是一点儿都不忌讳,那些秘密之中也有许多牵扯到她的,她却死猪不怕开水烫。说即使死了也要拉我这个垫背的。母亲,您可得帮帮儿子,我好不容易醒悟过来,不能再跟她一起纠缠不清了。” 老夫人面色一凛,气得直接叫骂道:“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人,之前我不让她进家门的时候,你一直跟我夸她贤淑良德,最是孝顺不过了。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以后找女人眼睛睁大点儿,不要再被狐狸精迷住了!” 老夫人不停地拍着床板,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声,显然是气得狠了。 “这事儿交给我了,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她若说什么,你应下她便是了。我会尽快让人找出她收买的那人除去,这个祸根不能留了,我们夏侯府现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再不能出现什么差错。”老夫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夏增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步伐已经变得坚定了起来。显然老夫人的保证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和动力,他现在就盼望着不要再看到兰姨娘那张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大哥要给县主写信了_(:3」∠)_ 彦彦以后知道会吃醋的,毕竟姣姣收到的第一封薛国公府的信,不是他这个未来夫君写得,而是大伯子写的。 他表示不服,虽然他们是亲兄弟,但是挖墙脚不行。 ps:我每次写大哥和彦彦之间的互动,都如履薄冰,生怕写出龙阳之好的味道。毕竟腐眼看人基_(:3」∠)_我快承受不住体内的腐女之魂了!!! ☆、第48章 “县主,林嬷嬷给您寄信来了。”知冬怀抱着一只肥鸽子走了进来,将它脚上的信笺解了开来递过来。 夏姣姣展开信笺仔细看了看,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她将信丢到桌上,一张张地翻阅着,最后停留在最后一封信上,神色严肃。 “县主,您这是怎么了?”知冬看见她这不对劲的表情,不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夏姣姣收起信来,眉头紧蹙。 “薛国公府的大爷果然非同常人。” 对于她这一句突如其来的感慨,知冬有些不明所以,歪着头看向她。 “林嬷嬷告诉我,薛国公府有人给晋江坊写信,而且指名道姓是写给我的。因为不知道信的内容,嬷嬷怕有什么阴谋,就先拆开看过了,最后还是决定让我自己看。”夏姣姣晃了晃手中这封信,面色深沉。 知冬则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难不成这封信是薛大爷写给您的?薛先生的兄长?” 夏姣姣点头,就见知冬脸上的表情更加夸张了。她张大了嘴巴,好像能生吞下一个鸡蛋一般诧异。 “奴婢实在好奇,信里究竟写了什么。奴婢知道不该问,但还是好奇,县主您莫怪罪。如果能说,您就告诉奴婢他究竟说了哪方面的?主要是之前听兰姨娘讲薛大爷的时候,奴婢就觉得他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写信给县主究竟会说些什么呢?总不能跟您探讨养花种草吧?”知冬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夏姣姣轻笑,将那封信重新展开看了一遍。 “县主,冒昧写信过来,见谅。我是薛彦的长兄,这些日子老幺承蒙你照顾。他上次给你诊脉之后回府,就显得郁郁寡欢,后来去买醉,第二天竟然生病了。五日之期要拖延到十日了,他提起你已知晓苏州之事,这让他深埋心底的事情,重新又记了起来。 作为长兄,不忍他如此一蹶不振,并且被噩梦缠身。为此想托付县主一件事情,在此之前,请容我将那件事情的完整经过告知于你。 三年前,就是薛彦十六岁的时候,年少有为,医术了得。教他医术的游医说他已经可以出师了,二人便分道扬镳,老幺不喜望京约束的风气,遂仍然在外漂泊。他途径苏州之时,恰好偶遇一富家千金发了哮喘,眼看就因窒息而晕死过去,他便出手把她救了过来。 此女姓钟,她的父亲乃是扬州豪富,颇有家资,与当地官府人员也有很深的交情。钟姑娘央求其父请老幺给她治病,老幺见钟家人态度真诚,外加钟姑娘的病症并不是无药可救,只是之前的大夫没有对症下药而已。老幺是个医者仁心的大夫,他会善待他的病人,经常爱笑,他曾说过他希望他的病人看到的是他的笑容,缓解紧张的情绪,也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或许我这么说,县主根本不相信。无法与你所认识的薛彦结合起来,实际上我也无法把刻薄无礼的薛彦,与老幺联系起来。 那位钟姑娘在老幺替她治病的时候,喜欢上了老幺,并且非君不嫁。钟家因为其在扬州的势力,钟姑娘之前因为身子不好又没有定亲,遂想逼迫老幺就范。 但是我了解他,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钟姑娘因为老幺的躲避变得偏激,最后以死相逼,老幺自然不肯就范。悲剧就发生了,钟姑娘上吊自杀,老幺自此再不肯踏足扬州一步,甚至他很后悔没有娶她为妻,这样至少她就不用死了。 我多次告诫过他,无需太过自责,这一条生命不应该由他背负。如果钟家人当时及时开解钟姑娘,而不是想要以权势压人,或许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只是一个少女怀春的小插曲。 作为他的长兄,我有个不情之请。他平日里肯定有很多得罪人的地方,劳烦县主多担待。若是可以,我希望县主能以病人的身份,带他走出那段阴影。 最后,听闻县主喜欢养花种草,薛国公府后院有许多奇花异草。若是县主能帮上忙,那里的花草任君采撷。 ——薛彦长兄留。” 洋洋洒洒这么多字,在夏姣姣看来,这位薛大爷平日里一定是个话多的。关于薛彦的事情,他有这么多要叮嘱的。而且在他的笔下,薛彦完全就是个没有长大的脆弱小男孩。 虽然在平日相处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看出来薛彦有那些不对劲的地方。以薛彦那样纯熟的耍流氓状态,分明就是千锤百炼之后的产物,说不定他平时在府里没事儿干,就专门调/戏小姑娘呢。 “县主?”知冬见夏姣姣捧着信一声不吭,不由轻声唤了一句。 夏姣姣回过神来,轻轻地晃了晃信笺,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你个小妮子今儿变聪明了,真被你猜到了。薛大爷写信来就是跟我探讨如何种花养草的,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其实薛大爷心里住着位姑娘,他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甚至偶尔还想拿起针线来绣一朵呢。” 知冬几乎目瞪口呆,她眨巴着眼睛,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听完夏姣姣的话之后,脸上眼神里闪烁着几分兴奋的意味,不过还是非常克制地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因为太过兴奋而喊出声一般。 看着她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一直站在旁边听完了对话的知夏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又好笑又好气地戳了戳知冬的脑袋:“夸你聪明,你还当真话听了。薛大爷会把这些秘密跟县主说吗?县主又不是他什么人儿!” 反应过来的知冬皱着眉头噘着嘴,满脸都是埋怨的神色。不过夏姣姣却是一片心情大好,哈哈地大笑出声。 “县主你又骗我!”知冬跺了跺脚,对着夏姣姣她又无可奈何,最后站在一旁生闷气了。 夏姣姣笑够了,便坐到一边,手里还拿着那封信笺,脸上露出几分思索的表情来。 “等你们薛先生下回来了,我准备送他一份大礼。你们可得好好配合我!”她嘴角轻扬扯出一抹笑容来,显然是心里有了主意。 知冬和知夏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却搞不懂县主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 今日天气十分舒爽,夏姣姣索性乘坐马车出门了。今儿她没去茶馆,在街上绕了一圈,就让车直接去了晋江坊。 “嬷嬷,我有意扩大晋江坊的影响力,虽说这样皇舅舅就会更加注意到这里,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这是我很久之前就考虑好的,嬷嬷无需再劝,一些章程都已经列出来了。嬷嬷待会儿和几位管事看着还有什么能够修改的,近期就开始琢磨开展吧。”夏姣姣从衣袖里摸出几张纸来。 上面密密麻麻地都写满了她的计划,这些都是她早就计划好的,最近才仔细地一点点写出来,并且完善过后的。 母亲交给她的东西,她是不会为了藏拙而废弃这里的,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情,她夏姣姣不会做。 “县主,您这动作太大了,要举办这些活动,无论是刺绣作品还是故事内容,亦或是其它。都会让晋江坊与那些参赛的人直接联系,恐怕今上看见了会更加忌讳。”林嬷嬷还是十分担心。 “嬷嬷你放心吧,这些都不涉及到朝堂政事,一些女眷之间的交流。如果皇舅舅连这个都要管,那他也太小心了些吧。“她轻声安抚着林嬷嬷,脸上还是撒娇一般的笑容。 实际上她知道林嬷嬷的担心是非常必要的,因为今上的心眼儿本来就很小。她早就做好了与今上撕破脸的准备了,反正有太后在世,今上也不敢明着来,她不像当初母亲那般没有任何准备。只要今上不下旨让人把她抓去治罪,她就有机会逃脱掉。至于太后去世后的事情,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谁知道她是否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总算是哄好了林嬷嬷,夏姣姣不敢多待,叮嘱了知春几句,让她照顾好嬷嬷,平日不要太操劳,就立刻让人搀扶着出来了。 直到出了晋江坊的大门,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嬷嬷现在真是越来越难糊弄了,我真怕被她看穿。”夏姣姣轻声嘀咕了一句。 一旁的知夏轻笑了一声,她知道夏姣姣的意思,虽然心里担忧,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林嬷嬷与县主在报仇的态度上基本上是截然相反的。 夏姣姣喜欢大刀阔斧的,最好一两件事情就扳倒一个人。但是嬷嬷却希望她能稳妥些,最好一步一个脚印,尽量不要死人,以免被旁人看出来什么。但是林嬷嬷这种温吞的手段,在夏姣姣看来,那种不痛不痒的,还不如不出手,费时费力又不讨好。 虽然她们作为丫鬟,十分担忧县主的身子,但是在替长公主报仇这上面,她们偏向于县主这边。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是谁在车里,救命,救我!”一道微弱的呼喊声传来,语调颤抖而凄厉。 夏姣姣并没有注意到,还是知秋听见了,她冲着一旁的知夏使了个眼色,立刻悄无声息地飞奔而去。 “县主,在那边的巷子里,奴婢发现有人想杀兰姨娘。”知秋很快就回来了,抬手敲了敲车壁,低声汇报了一句。 夏姣姣正手撑着下巴放松心情,听到这一句话,立刻就变得认真起来。她呼声一颤,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些人多吗?可有把握救下她?” 知秋摇头回道:“不算多,并不是什么高手,地痞流氓一类的,不过看样子是要先侮辱她再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第34节 夏姣姣不由轻哼道,“老夫人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杀个人还如此婆婆妈妈,找这些地痞流氓来最容易出差错了。想来是老天爷要我救兰姨娘呢!” 她轻声吩咐几句,知秋点头,立刻脚一踏,整个人便已经飞快地蹿了出去。 知冬看着知秋快速消失的背影,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震惊不已的神情。 “县主,您不是说要看着兰姨娘死的吗?老天爷让您遇上,可不是要您救她,而是要亲眼看着她如何走完这最后一程的啊。”她忍不住轻声嘟哝了两句,脸上俱是费解的神色。 知夏轻轻地拍了她一巴掌,眼神示意她闭嘴。 “咚”的一声响,兰姨娘被连拉带扯地丢进了马车里。 “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兰姨娘双手抱住脑袋,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颤着声音不停的求饶。 夏姣姣坐在马车另一边,看着她缩在拐角,眼睛轻轻眯起。她喝了一口热茶,氤氲的茶香飘进胃里,一阵畅快的舒适感涌来。 兰姨娘浑身的绫罗绸缎都已经被弄得脏兮兮的,到处都沾满了灰尘,发髻散乱,头上的珠钗环配也全部消失不见了,显然是被方才的流氓地痞给拔走了。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乞丐一般,往日养尊处优的模样丝毫都瞧不出来了。 除了那张脸上还能依稀瞧见俊秀的面容,其余的地方都极其狼狈。 夏姣姣等到欣赏够了她的狼狈不堪之后,才嗤笑出声。兰姨娘像是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有些傻呆呆地抬起头来,看到车上还有别人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身体,等到瞧清楚是夏姣姣,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姨娘是不是放心地太早了?我以为姨娘看见是我,应该更加害怕才是,毕竟你对我娘做过那种事情。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她晃了晃手中的茶盏,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 “你想做什么,我要喊人了。”兰姨娘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整个人都绷紧了,呈现一种防备的状态。 夏姣姣不由翻了个白眼,用一种打量物品一般的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姨娘真是好笑,我能悄无声息地救你,自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你。我想你应该知道,你得罪谁了,竟然要你的命。即使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人会追究,相反背后还要感激我,替他们除了一个祸害。” “不不不,你别杀我,我很有用。我知道很多秘密,夏增是个混蛋孬种,当初就是他要害你娘,还拉着我一起密谋。他说到要给你娘的马下药。你娘肚子大了,根本不能骑马,但是他却很肯定长公主那日一定会骑马,有人告诉他……”兰姨娘拼命摇头,她显然是有些惊慌失措了,整个人的脸色惨白,头上的汗珠子都往下滴。 夏姣姣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心情抑郁。她自己的猜想是一回事儿,但是听凶手在这里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她用力攥紧了拳头,甚至连指甲都深深地掐了进去。 “那你在其中又充当什么角色呢?说得好听,是夏增来找你的。恐怕你上蹿下跳的比谁都及笄吧?毕竟如果我母亲死了,你就相当于是五房的当家主母了。以后夏增肯定不敢再娶妻,你在五房就称王称霸了。”夏姣姣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兰姨娘,那眼神像是打量一个死人一般。 兰姨娘更加恐惧,她猛地冲向马车外面,显然想跳车。不过她才刚冒个头,就忽然被人一巴掌给扇了回来。那人的力气很大,她被扇得眼冒金星,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跟在车两边的知夏和知冬,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被吓了一跳。就看见知秋面色寻常地收回腿,脸上神色不动。 知冬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朝旁边挪了挪。她生怕哪个地方做的不好,就被知秋给赏一巴掌,那估计她这脸得过好几天才能消肿。 “姨娘还是没学乖,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有谈的必要了。你的那些秘密我不稀罕知道,你还是去了底下跟母亲忏悔吧。”夏姣姣依然悠哉悠哉地坐在一边,知秋显然很懂得把握分寸,既没有误伤到她,也完全震慑了兰姨娘,让她除了恐惧之外,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不,我知错了,我也不跑了。长公主之死,不是我和夏增能够预谋的。就他那怂货再借他两个单子都不敢,我的话就更别提了,你让我欺负一个丫鬟还行,要我对长公主动手,我想都不敢想。据我所知,是有很多人牵连在内,夏增和老夫人都是听从别人的安排,他原本还不肯告诉我,后来我多留了个心眼,他在床上的时候告诉我了,里头有宫里贵人的影子。应该是贵妃娘娘。”兰姨娘跪在马车上,她几乎是痛哭流涕,不仅是因为恐惧,更因为方才那一脚踹得实在是疼。 夏姣姣轻轻眯起眼睛打量她,见兰姨娘已经近乎崩溃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很显然她知道的也就那么一点点,今上这么些年一直宠爱出自夏侯府的贵妃,说不定就是要她当爪牙,不露痕迹。 “我知道我娘的死整件事儿里面,你只是个小帮手,所以我决定留你一条命。不过你只知道这么些,我要你何用?你最起码得表现出诚意来,我们才能各取所需。”夏姣姣抬起手来,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肩膀。 兰姨娘急速地转动着脑子,她显然有些慌了。 “我知道许多他们的秘密,真的,夏增那厮成日车和嫖赌不干正事儿。老夫人给他的几家店都被他坐吃山空了,一直在亏本儿。还有他一直身子虚,根本不算个男人,每次在床上——“兰姨娘匆匆忙忙地说着他的秘密。 夏姣姣脸色红白交加,不由厉声喊了一声:“闭嘴!” 兰姨娘这个蠢货当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连床上的事情都毫不避讳。她根本就不想听夏增床上有多软蛋,这些秘密与她而言有什么意思? 兰姨娘吓得立刻就闭上了嘴,只是眼神还锲而不舍地盯着夏姣姣,生怕她一声令下,外面就有人冲进来给她一刀,那她就一命呜呼了。 “你趁早说点有用的,否则我帮不了你。” 兰姨娘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她左思右想也找不出有用的东西。主要是夏增就一纨绔子弟,败坏家财有一套,其余的都靠老夫人张罗。老夫人本来就不待见她,更不可能跟她说什么有用的事情。 “除了谋害长公主,其余也没什么秘密。对了,长公主的手帕之交李王妃也是个坏的,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但是你如果帮我的倾儿找个好人家,她能过得好,我就全部都听你的吩咐,你说什么我都做。哪怕让我杀人也行……”兰姨娘几乎以泪洗面。 她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在今天以前,她还颇为志得意满,夏增分明是受她掣肘,什么事儿都听她的。今儿出来就是想见一见原本托付的那个人,结果找到他之后还没来得及叮嘱一句话,就被一帮地痞流氓抓住了,显然是那个人背叛了她。而这些流氓地痞一见她就又是踢打又是要侮辱,话里话外都是不留活口。 这种人显然是老夫人或者夏增找来杀她的,但是为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就专门弄成意外的状态。到时候就算让官府人员追查起来,也可以说是那帮地痞无赖见财起意,跟夏侯府可没一点关系。 夏姣姣冷眼看着她哭,过了片刻才道:“可以,不过你就不要肖想薛大爷做你的女婿,找些靠谱的人。别像你自己一样,挑了个侯府嫡子,结果一辈子当妾,最后还落得这样一副田地。想来夏倾从小没吃过苦,嫡母都不曾给她受过罪,心高气傲的,若是过着你这样的生活,估摸着一头撞死都是极有可能的。” 兰姨娘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看她的时候,双眼通红,眸光中夹杂着难以置信。显然没想到夏姣姣竟然如此好说话,这样就同意她的请求了。 不过想起自己现在过得苦日子,立刻摇头道:“我不会再让倾儿去当妾,哪怕就嫁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当正头娘子都行,永远都不要当妾。我好后悔……” 她双手捂着脸,又是一通哭。 夏姣姣冷笑一声,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表情,低声道:“她的想法不是你能左右的吧。想必当年你的姨娘没少跟你说不要当妾,但是最后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夏增。你现在再去跟夏倾说,有用吗?只怕她的脑子里要嫁去高门当夫人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了,根本不会想着去小门小户。也受不了那些苦日子,只想捞个侯府以上的夫人当当。” 她每多说一句,兰姨娘就打个哆嗦。因为夏姣姣的每句话都直戳她心窝,兰姨娘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义无反顾的自己,心里早就琢磨开了回去之后如何断了夏倾的念头。 “这些我先不管,我会让老夫人无法对你动手,同样的你也得回报我老夫人过得不是那么舒坦。最好她身上这病是越来越严重,让她也尝尝缠绵病榻的感觉。如何?”夏姣姣整理了一下前襟,脸上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表情。 兰姨娘丝毫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如蒜:“都听县主的,县主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求县主庇护我,不要让老夫人有机会害死我。我若是能看着倾儿出嫁,就如愿以偿了。” 夏姣姣轻笑,招来知秋,把兰姨娘丢下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姨娘自己找个地方梳洗一下吧,等你回府的时候,老夫人就不敢追究你了。你越表现得有底气,老夫人就越不敢轻举妄动,万望姨娘拿出谋害我娘的胆气来折腾老夫人,否则我定不饶你。”夏姣姣最后甩下这两句话,马车就快速地驶离了。 兰姨娘跪倒在地,整个人都瑟瑟发抖,刚刚那把她摔下来的丫鬟力气极大,而且丝毫没有怜惜她的意思,真的是狠狠地朝地上一甩。 她现在浑身酸痛,耳边还回响着夏姣姣那阴鸷的警告声,从身到心都涌起一阵寒意。 想起现在老夫人明明那么防备县主,却始终找不到证据,然后将信将疑之下,县主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侯府搅得翻天覆地。大房一家三口都已经着了道,三房目前没看出什么,不过是因为长公主的死,三房的确没插手。老夫人现在本命鼠死了,躺在床上不能见人,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至于五房,她自己不说,已经受到惩罚了,随时生命受到威胁,夏增那个蠢货还被蒙在骨子里。不过看刚刚县主的表现,她不像是个滥杀无辜的,冤有头债有主,那就好。 至少她的倾儿当时没有对长公主做什么,甚至长公主死后,也只是挤兑过夏姣姣几句,并没有对她动手造成什么伤害。只要倾儿乖乖的不招惹她,那么县主复仇的矛头就不会对上她。 想通了这点关节之后,兰姨娘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她长舒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往一旁的成衣铺子走去。幸好她的里衣里面还藏着银票,否则真不知如何收拾了回去。 夏增正坐在茶馆的二楼,二楼的视野比较开阔,虽说比一楼清净,但是房门敞开,下面说什么,楼上也是听得一清二楚。自从上回在这里听到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让他对兰姨娘彻底厌弃之后,他对这里真是又爱又恨。 不过他发现这里真的能搜集到不少信息,当然上次兰姑娘那个故事,也让不少人知道那是夏侯府里的人,纷纷嘲笑起来。好在说书先生换了故事讲,这议论的人就少了许多。 “今儿这故事说得是上回与兰姑娘勾搭在一起的五爷。”说书先生向四下里拱了拱手,立刻开腔。 提起与兰姑娘好的五爷,顿时底下一片口哨声。 “先生你别糊弄我们了,干脆指名道姓我们听着也还顺溜,免得还要带入。那位五爷可不就是夏侯府的五老爷,兰姑娘也是他最疼爱的兰姨娘!” 一道粗噶的声音落下,四周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那说书先生擦了擦汗,他是新来的,之前说这故事的人都已经换了好几个。也不知这回说完之后,他是不是也要卷铺盖走人,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反正他不承认便是了。谁着急上火谁就是心虚。 说书先生笑而不语,底下的人拿他也没法子。 “那位夏侯府的五老爷为了兰姨娘,不是连妻子都没娶?” “瞎说,那是因为他的亡妻是长公主,一日驸马终生驸马。他倒是想娶,谁敢嫁?再说那位也不会允许!” 大堂里讨论得热火朝天,显然十分感兴趣。 坐在二楼的夏增则是如坐针毡,他刚刚听到说书先生提到他,心里就忍不住发抖。 怎么又是他,这家茶馆是谁开的,真是胆大包天。他立刻就招来小厮,让他去找掌柜的,他必须得阻止。 可惜夏增出行的时候,身边只带了几个小厮,侍卫们都在门外。不过就算是一起动手,他也不是茶馆的对手。毕竟望京这地界,若是没有强大的后台,不会把这茶馆开如此大。茶馆周围都是请来的打手,若有人敢闹事,那不是轻易就能离开的。 说书先生可不会顾及到夏增此刻的心情,他已经开讲了。 “话说这位五爷若是从外表看起来,那当真是一介文人学士的模样,气度不凡。不过私下里却相对心眼儿小,经常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从小有个坏毛病,那就是看见那些贫苦孩子比他学问高的时候,他就忍不住要破坏。曾经有一寒门学子,学问高本领强,原本是当年科举热门,没成想那年却没能上场。到了这繁华帝京,被有心人引荐给了五爷,五爷本来没怎么瞧上他,后来被人唆使,就对他下了手段,那寒门学子高烧不退,竟是烧糊涂了。还有……” 说书先生的嘴皮子溜极了,几乎不用人催促,就噼里啪啦地一通讲。 底下人呜哩哇啦地大叫大骂,基本上都是在说那五爷畜生。当然因为这是狠狠地骂了达官贵人,所以这些人也不敢再指名道姓说出夏侯府的五老爷。 不过他们脸上那种凶神恶煞,恨不得把这位五爷给生吞活剥了的表情,却让夏增瞧得一清二楚。他浑身冒冷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书先生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口气说了三四个故事。夏增恨不得自己此刻聋了,没有来这一遭,因为这先生所说之事,全部属实。他做了那么多件缺德事儿,有时候自己都记不清时间地点了,只是依稀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此刻伴随着说书先生一件件列举出来,他的脑海里就慢慢地浮现出那件事和那个人脸了。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夏增身边最得用的小厮大着胆子上前,轻声询问了一句。 实际上这小厮已经是两股战战了,因为那些缺德事儿都有他的身影。还有一些人是得罪了他,他才唆使着夏增注意到那个人,最后才造成这副局面。他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若是事情兜不住了,夏侯府肯定要找人推出去息怒,那么估计十有八九不会是夏增,而是他这个下人来顶锅了。 夏增几乎是瘫软在凳子上,若不是他双手用力地扒住凳子,说不准此刻他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为什么这么私密的事情,一个茶馆的说书先生会知晓?他当时做得很隐秘,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件有些疑点,但如果不是有人特地调查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是谁说了这些事儿?兰姨娘?对,一定是那个贱/人,那贱/人最爱在床上弄得天翻地覆,然后勾着他说这些事儿。听他说完之后,再不停地夸奖他,然后嘲笑那些落难书生。 现在想想,那贱/人肯定是当时就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了,就等着他们分道扬镳,如果他背叛她,那么她就把这些秘密说出来。 转而他又立刻否定了,毕竟兰姨娘此刻应该已经被流氓地痞给杀害了。她那点子能耐,他早就摸透了,怎么可能有这种能耐,跟茶馆的主人勾搭上。 夏增的脑子急速转动着,楼下的说书先生也终于要讲到最后了。 “诸位听众不必着急,实际上这位五爷有如此坏毛病,乃是他的身边尽是一些毒瘤。侯府里比他恶/心肮/脏的人尽皆有之,若想知道还有谁,敬请期待下回。”说书先生不紧不慢地收尾,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猛地收起手中的折扇,就直接下了台。 实际上直到消失在众人的眼前,他的手心里还是一片冷汗。 最后那几句话,他之前曾对掌柜的说要改一改,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说的是谁。直接说出“恶心肮脏”这几个字,只怕夏侯府不会善罢甘休。 掌柜的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仅鼓励他,还直接许下巨额赏赐。 说书先生虽然走了,但是大厅里的人皆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立刻就积极地探讨起来。 “哎,先生别走啊。那夏侯府竟真的有如此肮脏之事,到现在才暴露?难不成当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世家大族这种事儿多了去了,只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知道罢了。至于当今……” “我倒是挺期待夏侯府还有什么比五老爷更恶心的人,只是不知道先生这故事什么时候说,估摸着没听到之前我是睡不好觉了。” 底下“嗡嗡嗡”的讨论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了,二楼和三楼却没有一个贵客出来阻止,显然这种热闹真是不听白不听。只要不是说到自己家,别人家的家丑有多少听多少,甚至听到最后还要鼓掌呢。 “地字一号房两位爷赏银十两——” “天字三号房一位爷赏银八两——” 果然小二高昂的汇报赏钱声传来,更是把夏增气得七窍生烟。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几间房里的人,非富即贵。但是同为世家出身的,竟然也如此落井下石。他以后真的是没脸出门见人了,可以想象不用一日,这消息将在全望京都传遍了。 “老爷,我们还是赶紧回吧,去跟老夫人汇报,让她拿个章程啊。否则这事儿可如何是好——”那个小厮也是着急上火,立刻窜到夏增身边,满脸惊慌失措。 夏增猛地抬头瞪他,想起平时他那副狗腿子怂恿他欺侮书生时候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直接抬脚踢他,气急败坏地道:“还不快把门关上,今儿我们出来可是有急事儿!并不是为了听故事的,如何能走!” 第35节 不过今天他注定要失望了,因为一直等到傍晚时分,都没有等到那些地痞流氓来给他汇报消息。 夏增面色阴沉地回了夏侯府,结果他一进府就有人过来向他汇报。 “五老爷,兰姨娘早就回府了。她此刻正在院子里等你呢!” 夏增浑身发抖,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因为惊慌的。 那个贱人还活着,就说明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哟,老爷回来了。妾身可是等了您好一会儿呢,您总算是回来了,白等了一整日,累不累啊?” 兰姨娘一身紫色裙衫,头上梳着飞仙髻,满头珠翠环配叮当作响。面上轻施粉黛,明媚善目,看起来跟娇媚鲜妍的小姑娘似的。只不过她一颦一笑都带着媚态,外面只穿了薄纱,高耸的胸部隐隐可见其形,让人血脉喷张。 她天生一把好嗓子,如此撒娇一般的呼喊,更是媚到了骨子里。若是平时夏增瞧见这场景,肯定早就迫不及待地就扑了上去,但是此刻瞧见她打扮得如此勾魂夺魄,心里却只有一肚子的恼火,恨不能直接冲上去,把她狠狠地踩在脚底碾死。 “老爷,这是妾身特地为您准备的压惊酒,您不来喝一杯吗?”兰姨娘对他满脸的怒容,丝毫不放在心上,甚至亲自斟酒,晃了晃手中的碧玉酒盏,巧笑倩兮。 “贱/人,茶馆里的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你怎么敢!”夏增气得喘着粗气,几步走上前去,直接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过去。 兰姨娘被他打得整张脸都扭到了一边,脸上是火辣辣的痛,不用说她都知道这半张脸都红了。甚至由于夏增使了全部的力气,兰姨娘头上的发簪都掉了几根,足以见得他有多恼怒。 “呵,夏增,你这个狗杂/种。成天就知道打女人,有本事儿你去打那些看你笑话的人啊!在我面前逞能算什么英雄!你顶多就是个狗熊!”兰姨娘抬起头,脸上丝毫没有恐惧的神色,甚至连退缩都没有,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表情嘲讽十足。 夏增捏紧了拳头,一只手抓住兰姨娘的衣襟,另一只手举起来就想揍她。 兰姨娘不仅不躲,相反还把脸往他面前凑了凑,抬起食指轻轻地戳着自己的脸,“往这儿揍,狠狠地揍。你揍完了明儿你们夏侯府将有更多的秘密被说出来。你别以为我是开玩笑,我都要没命活了,自然是要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你坑害寒门学子,你大哥坏人家小姑娘的清白,你娘饲养大老鼠,你们夏侯府这些腌臜事儿简直数不清。即使你们家背后有贵妃撑腰,但是你觉得今上能容忍你们多久!” 她手指上鲜妍的红色豆蔻在眼前晃悠,配上她白嫩的脸,外加脸上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真是让夏增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他却不敢打下去了,他没想到兰姨娘竟有这本事儿,在这种情况下把他的消息给透露出去了。 “来啊,夏增,你怎么不打了。你不是最喜欢欺负弱小了吗?仗着你上辈子积了阴德投个好胎,就欺侮寒门学子。仗着你腿间多长了个东西,比女人有力气,就狠狠地打我。怎么,欺负比你弱小的人是不是给你一种痛快的感觉,你这个狗杂/种生的懦夫!我骂得就是你,你想要我死,我们索性来个鱼死网破,等今上派人来抄了你们夏侯府,砸了你们百年基业的牌匾,我看你一个罪人,还如何欺负人!”兰姨娘拍着自己的脸,目眦欲裂。 夏增的拳头越捏越紧,显然是真的想不管不顾地打死她。但是今儿白日茶馆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投鼠忌器。他根本不知道为何兰姨娘有如此本事儿,能这么快就反击他。 看着夏增那副犯怂的模样,兰姨娘只觉得心头畅快。同时她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听县主吩咐的决心,说起来她刚刚知晓茶馆里放出的秘密是什么,实际上她也知道。只不过之前因为太过慌乱,而完全忘了,但是夏姣姣却把这种事儿安排得妥妥帖帖。 这时候兰姨娘更钦佩夏姣姣的手段,同时也有些期盼着看夏增倒霉的模样。 “放手。”兰姨娘猛地抬脚踹向了夏增的腿间,脸上厉色尽显。 “夏增,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反正我只剩下一条命了,脑袋系在裤腰上,我过得不舒坦,你们全府都别想消停。你就等着瞧吧!”她甩下这句话,就提起裙摆进屋了,并且把门锁上。 夏增则猛地蹲下/身,双手捂住裆部,面色扭曲。 “贱/人,我迟早要你死!”他的面容狰狞,看着被锁起来的房门,眸光阴冷。 * “县主,今儿一大早兰姨娘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听说一开始有人拦着不让进,后来兰姨娘也不知道跟那通传的丫头说了什么。老夫人就放她进去了。奴婢瞧着啊,这府里有好戏看了。”知冬端着铜盆满脸欢喜地走了进来。 老夫人病了之后,就免了府里的晨昏定省,夏姣姣也不用假装孝顺了,每日都睡到自然醒。 夏姣姣拍了拍自己的脸,看着白嫩的面颊被用力拍抚之后,呈现一种自然的红晕。自己照着镜子感叹一下漂亮,脸上的笑意更甚。 “一大早就有好事儿发生,看样子老夫人那边暂时不需要我操心了。兰姨娘就够她受的了,我也该找找那些当年推我入水的人算账了。”她从木匣子里挑出一朵白绢花戴在头上,就像是年幼时分一样。 知夏见她拿出这朵绢花来,就已经知晓了她的心思。立刻从衣柜里挑出一件素服,轻手轻脚地替她穿上。 主仆一行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都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此刻兰姨娘正在老夫人的床前耀武扬威,她满脸都是骄横的神色,毫不客气地开始嘲笑她:“老夫人,您说说这究竟是什么理儿。之前妾身总觉得您的本命鼠只是骗人的玩意儿,但是现在一瞧又相信了几分。若不然您让五老爷派人去杀我,怎么最后我不仅没死,好好地回到府中,还成功地让人在茶馆里上演了一出好戏。” 她极其舒适地坐在椅子上,姿态妖娆,翘起兰花指捧起茶盏轻抿,甚至还品茶似的轻轻眯起眼睛,一脸极其享受的表情。 老夫人则气得抓紧了锦被,却是一声都不吭。实际上她在伺机而动,就盼望着兰姨娘能露出什么破绽来。毕竟兰姨娘并不是那种滴水不漏的人,只不过这小贱/人基本上不说茶馆的事儿,一直说她的本命鼠,这就让老夫人承受不住,完全属于狂暴的状态。 “肯定是您的本命鼠死了,没人替您消灾挡难了,累得夏侯府都跟着倒霉了。妾身我啊,所求不多。就是好好的活着,然后看着我的倾儿好好出嫁。如果老夫人您不与我过不去,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再泄露夏侯府的秘密。”兰姨娘摸着自己的手指,低头认真地看着指甲上的豆蔻,心情好得几乎快要哼唱出歌来。 老夫人总算是忍不住了,她剧烈地喘息着,脸上的面色发白,神情低沉难看。 “你给我闭嘴!” 兰姨娘翻了个白眼,“哟,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妾身只是个妾侍,可不能因为我的话就把身子给气坏了。您现在给我个答案,到底是想相安无事,还是要我没完没了地给外面透漏消息。或者您直接让人给我一刀一了百了,那么你们夏侯府所有的秘密就都泄露了出来,到时候只怕也要累得宫里的贵妃娘娘跟着失宠了。” 老夫人被她说得喘息更加厉害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好像下一回就要直接窒息过去一般。 “好,我留你一条命。” 兰姨娘立刻娇笑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您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我也不耗费心思去气您了。您慢慢歇着,妾身明儿再来看您!” 她说完这句话就扭着腰肢准备离开,当脚迈向门槛的时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立刻扭头回来补充道:“我刚刚才想起来,最近侯夫人忙着替姑娘去除脸上的红斑,三夫人又一向没把您当成婆母伺候,五房没有五夫人,您老人家躺了这么久,身边竟然连个侍疾的人都没有,也着实可怜。妾身回去让小厨房做些汤来,稍后端给您服用。” 终于等到兰姨娘出去了,老夫人的面色已经被气得青白交加了,如果不是她一直硬撑着,恐怕早就气得吐血了。 夏侯府目前缺个主事人,夏侯爷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人事不懂。三老爷经常不在府里,更像是与她断绝了母子关系一般。至于夏增更是指望不上,不给她添乱已经是老天爷恩赐了。 “再去给挚儿传信,一定要他从边疆回来。他的祖母都快被一个贱婢欺压到头上来了,他还管不管祖母的死活了,还要不要夏侯府了!”老夫人捶着床板,扬高了声音对着外头的丫鬟吩咐。 庄嬷嬷被挪回自己家去了,比她受伤还严重。老夫人记挂着上回在清河郡主手里吃亏,想要扳回一程,苦于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上门去找公道。 梁王府的梁王妃在山上清修,就算老夫人想派侯夫人上门讨个说法,也见不到女眷。至于梁王爷至今是否知晓,她都无从得知。 “老夫人,县主在外面求见。” 老夫人想起这一阵子夏侯府各种的不顺利,气得直拍胸口,她好容易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让她进来。”本来不想见,但是连兰姨娘她都放进来了,自然不能拦住县主。 “祖母,近来身子可好?姣姣早就想来看您,可是这几日我又开始咳嗽了,生怕把病气过给您,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夏姣姣捂着胸口,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老夫人歪在那里只想冷笑,既然怕过病气,那今日也不要来。她转过身面对着夏姣姣,隔着薄纱帐,一眼就瞧见了她身上的素服以及头上戴的白绢花,浑身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波复仇即刻到达,还有这篇文的基调是复仇和谈情说爱。 ☆、第52章 “原本今儿也不准备来打扰祖母,让您好好休息的,但是过几日是母亲的忌日。我想去静心庵给母亲斋戒沐浴忌日。特来跟祖母知会一声。”夏姣姣轻咳了两声,脸上是一副娇弱的表情。 “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老夫人有些恍然,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等到说完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妥,立刻改口道:“要去就去吧,身边多带些伺候的人。要保持肃静,不要给庵堂里添麻烦。” “是。”夏姣姣轻轻地点点头,低声道:“祖母保重身体,姣姣退下了。” 等她走了之后,老夫人才激烈地喘息着,显然比兰姨娘走的时候更加严重了。 “老夫人,您没事儿吧?”伺候她的大丫鬟,轻轻撩开薄纱帐,手里端着一碗茶送到她嘴边。 “老夫人,您可要保重身子,兰姨娘的事儿不值得您把自己的身体气成这样的。等以后想法子就是了,你还有五老爷在呢,五老爷也不会任她如此逍遥下去的。”这大丫鬟颇得老夫人的青眼,说话的时候就不是太顾忌。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兰姨娘如此气她,她迟早会找个由头灭了她的,坚决不会让她嚣张太久。 “县主长得是越发像长公主了。方才一身素服坐在那里,我瞧不真切,猛然一看还真的以为长公主坐到了我面前。”她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幽冷。 那个服侍她的大丫鬟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几分异色,勉强保持着镇定,再不敢乱接什么话。 她可不比庄嬷嬷,即使得老夫人青眼,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儿。哪里像庄嬷嬷伺候了老夫人这么久,早就把准了她的脉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心里都有个谱。 如今这丫头就盼着自己能像之前几位伺候老夫人的大丫鬟一样,平平安安地熬到出嫁的年纪,配个品行不错的小子,老夫人赏赐些嫁妆,她就可以安稳地出嫁了。 “老夫人,大姑娘在外头求见。”过了片刻,又有小丫头上前来通传。 老夫人眉头一皱,轻哧道:“今儿这是怎么了?都凑一起来了,难不成心儿也要去庵堂。” * 夏姣姣的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路上,她坐在软垫上,舒服地倚靠着。一旁的帘幕不时地被风吹起,依稀可以瞧见外头的风景。 街市已经开始逐渐变得繁华起来,喧闹的人声传来,让她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清晨微凉的空气吸进肺里,更是让她神清气爽。 “县主。”外面的车壁被敲响,知秋低沉的声音响起。 “如何?” “奴婢等到大姑娘的车驾出府才来跟你汇报,估摸着张家那边的几位表姑娘也会出门。” 夏姣姣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夏心求见老夫人,就是为了去静心庵。老夫人听到之后完全愣住了,就立刻仔细盘问了一番。才知道侯夫人娘家的那些侄女儿也要去,她们都是说好的。听说今日去静心庵斋戒几日,能求得福报,想必是巧合。 老夫人让夏心换一家庵堂她不肯,毕竟静心庵是望京最大的庵堂了,而且主持师太也最为正直,知根知底的。不少世家女眷若是求福求寿都会选择静心庵,没必要因为夏姣姣也去,就躲得远远的。 既然要去了,自然是挑选最好的地方。 夏姣姣赶到庵堂的时候,早有小沙妮在门外等着。 “夏施主,师太已经久候多时了,请随我来。”小尼姑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但是说话的语气倒是颇为老道。 夏姣姣跟随着进入了其中,就见静心庵今日的人流很少,往日总有许多进香拜佛之人,此刻偌大的庵堂里好像就只有那些尼姑们和她们主仆四人。 “清月师太。”夏姣姣立刻见礼。 庵堂正中的蒲团上坐着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尼姑,她的手里敲着木鱼,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佛经,慈眉善目。 清月睁开眼睛,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在见到面前娇俏的小姑娘时,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目光发亮,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喜一般。 她连忙从蒲团上站起,快步走到她身边,冲着夏姣姣行了一礼。 “县主,此前一别,已有七年未见。贫尼一时有些失态了。”她的声音十分温厚,听在嗓子里极其舒服,给人一种安全感。 “师太,姣姣也没想到竟然要这么久才能与你相见。” 两人边说边走到后面的厢房里,知秋她们全部在屋外候着,只有她们两人在屋中密谈。 “师太,今日供奉的人为何如此少?庵堂之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儿?”夏姣姣连忙开口询问。 静心庵可是个大庵堂,人这么少肯定是不正常的。 清月师太摆了摆手,“自从长公主去后,每年的这几日庵堂里的人都很少。贫尼让那些进香的挑选别的日子来,除了要在这里做法事的香客,其余一律不准进入。虽说出家人应该信奉众生平等,但是这庵堂如果没有长公主,恐怕早就毁之一炬了。何来众生平等一说,我就做主利用这几日超度长公主,并且让庵堂里也跟着修整一番。” 夏姣姣听她这么说,眼眶立刻泛红。 “还是有人记得母亲的好,姣姣很感恩师太如此作为。师太乃是修身养性之人,不应与我们凡尘俗世牵扯太多。等我替母亲报了仇,师太就不要再如此做了,唯恐有损师太心性。” 她回京之后,所见所闻几乎都是玉荣长公主的仇人。让她这个做女儿的,有时候都会想自己的母亲,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才让她身边那些所谓的亲人,对她的母亲产生如此大的仇恨和罪孽。 现在听到清风师太这么说,她就知道十恶不赦的不是玉荣长公主,而是那些心思已经肮脏透顶的人。 第36节 “县主无需挂怀,出世入世本就在一念之间,一切都是贫尼该有的历练。玉荣长公主心慈人善,理应有个好归宿,可惜……”清风冲着她行礼,提起玉荣长公主的时候,脸上闪过几分惋惜。 夏姣姣沉默,她也觉得夏增配不上母亲,但是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不过幸好她还活着,能够把这结局改写,让那些负罪的人用命偿还。 清月师太一直盯着她看,瞧见夏姣姣的面容冷厉,甚至还带着几分仇恨的意味时,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县主,贫尼方才见你第一面时,觉得你像极了长公主。外刚内柔,面冷心热。但是现在看来,你又不像长公主,周身戾气太重,唯恐伤人伤己。你要复仇贫尼绝不拦着,只是若手段过度,连累了无辜之人,天道轮回,业报只怕要你自己承受。长公主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儿的。”她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经文。 夏姣姣拧眉,平常爱说她戾气过重的,就只有薛彦了。她根本不当回事儿,现在听师太这么说,她才有点反思的意思。 “师太,我心中都明白。”她轻笑着点头。 实际上依然不能阻挡她报仇的脚步,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手段过激导致伤害无辜,哪怕如此,她也只会速战速决。 她不到最后复仇关头,是不能暴露自己的,所以只能借助外力。那个时候的确容易伤害无辜,就比如上回利用猫草吸引猫咪来抓老鼠,最后几只猫联手杀了老夫人的本命鼠。从一开始夏姣姣这么实行的时候,就知道老夫人不会放过那几只猫,老夫人狠毒的同时,她也不是个好人。 因为她让几只猫背了黑锅,同样的当她知晓那几只猫里有清河郡主的珍宝时,就立刻让人把清河郡主引入局中,从而救下了那几只猫。但是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凑巧,那几只猫咪都是无主的,或者都是平头百姓养的猫,夏姣姣是不会亲自出面的。 说她残忍也好,无情也罢,她报完仇之后没准备留自己一条命,所以当别人可以借她一臂之力的时候,她不会手软。 清月师太长叹了一口气,她应该是看出了夏姣姣心中的想法,微微摇头道:“贫尼会为县主祈福的。” “还要劳烦师太了,稍后进入庵堂来的几位姑娘只怕要弄脏了这里,不过您请放心,她们玷污不了这里。我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当年她们没让我见血,我自然也不会让她们见血。”夏姣姣再次冲着师太行礼。 清月被她这说法给噎了一下,最后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三表姐,四表姐,五表妹,你们都来啦!”夏心略显兴奋的声音传来。 夏姣姣坐在自己的厢房里,安静地听着她们几个表姐妹寒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只是笑容不达眼底,甚至还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心儿姐姐,你的脸怎么了?难道真的毁容了?”一道惊呼传来,尾调猛地停住,似乎是无心之过。 夏姣姣几乎可以想象说话人的脸上,此刻一定是挂满了歉意的表情,表示自己很无辜。 “心儿,你别听五妹胡说八道,这回大伯娘都跟着我们一起出来了。你稍后看见她,只管跟她告状,让伯娘撕她的嘴!” “舅母也来了。”夏心的声音显得有些怯懦。 外面再次传来一片银铃般的笑声,“心儿每回见到我娘都害怕,好姐姐你饶了我,我这个小姑子替你在婆母面前说好话,你也不要到她面前告我的状好不好?” 在屋中偷听的夏姣姣轻轻挑了挑眉头,原来张家的当家主母也来了。难怪夏心怕她,侯夫人要照顾夏侯爷并没有跟出来,只是张夫人这次来恐怕就是为了看看夏心的脸而来,此刻她还是满脸红斑的样子,自然不想见人。 这点,她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吱呀”一声闷响传来,夏姣姣身着素服走了出来。 外面几个正联手调侃夏心的人总算是停下了嘴巴,四个人一起扭头看过来。 待瞧清楚夏姣姣身上的素服,以及头上那朵白绢花的时候,那几个人像是被摁住了脖子一般。脸上的笑容僵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几位姐姐好啊。”夏姣姣倒是面色寻常,冲着她们扯了扯嘴角,露出温婉的笑容来。 那几人却齐齐退了一步,夏心倒是里面最镇定的一个。毕竟夏姣姣与她接触了好久的时间,只不过这也是她头一回瞧见夏姣姣穿素服戴绢花的样子,就像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夜晚,夏姣姣也是如此打扮。 “这位是——”张家五姑娘缩着脖子,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五房的县主,从苏州养病回京不久。你们后来都没有进侯府找我玩儿,所以一直没机会见到。”夏心掐了掐掌心,让自己恢复了平静,轻笑着介绍道。 张家三位姑娘也都恢复了寻常面色,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甚至五姑娘一脸娇憨,还自来熟地询问她要不要与她们一起斋戒沐浴,多个人也热闹些。 夏姣姣心中冷笑,这几位姑娘还真是装的一手好无辜,就把当年一起合伙推她下水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只字不提。简直可笑,她根本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你们有没有看见林嬷嬷,我找她有急事儿。”轻柔的嗓音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语调放得太轻了,那几人竟然听出了几分颤抖的意思。 这回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脑子里的记忆几乎控制不住地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 一个身穿素服,头戴白绢花的小姑娘,一路狂奔过来。她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挂满了泪珠,边说话还边掉泪,瓮声瓮气的,同时因为害怕而整个人都在颤抖,带得声音都不稳当了。 “你们有没有看见林嬷嬷,我找她有急事儿!”那个时候,她满含希望地看着她们,急切地询问。 一模一样的问题,一个字都没有错漏。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夏姣姣,似乎与当年那个任人揉搓的小丫头重合了。 当时她们是怎么回答来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因为几个人刚刚凑在一起嘲笑过夏姣姣,昔日娇蛮跋扈,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县主,失去了长公主的庇护,其实就是一个没了母亲的可怜虫。现在不欺负她,更待何时。 她们还在想方设法地出谋划策,说起如何把她单独引出来,然后再抓虫子吓唬她,让她求饶。现在真是天赐良机,一个哭得凄凄惨惨的小女娃,焦急地寻找自己的嬷嬷,一看便知是受了委屈,她们索性就让这委屈更大些好了。 “四妹妹,你不要着急。我刚刚好像是看到了嬷嬷。”夏心先开了口。 夏姣姣傻傻地问道:“在哪里?” 张家三姑娘指着一旁的池塘:“在这里面咯,你跳下去找找看?” “我不要,你们撒谎。”夏姣姣冷哼了一声,一看便知她们是逗弄她。 她索性也不哭了,用手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即使她没了母亲,知了姐姐身处危险,但是此刻她还是个骄傲的小胖妞。她准备绕开她们跑去找林嬷嬷,不过那些人却没有放过她。 “几位姐姐,发什么呆啊?”夏姣姣猛地拍了一下手掌。 对面的四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这个把掌声跟她们记忆中的落水声几乎重叠。所以一个个都是面色惨白的模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四妹妹。”夏心怯懦地开口,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几分惊恐。 “你们这是怎么了?刚刚出了好久的神,我刚刚想起来,嬷嬷没有跟着我过来。是我糊涂了,以前在苏州的时候,嬷嬷总是与我形影不离,现在还改不过来什么事儿都要找嬷嬷的习惯。”夏姣姣没让她说下去,而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 “县主,奴婢给您做了杏仁豆腐,快回来吃吧!”知夏端着托盘走过来,招呼了一声。 “大姑娘和几位表姑娘要一起来吗?” 对面的四人立刻下意识地摇头拒绝,她们可是被吓得够呛,根本不敢与她在一起,更别说吃东西了。 她们怕被夏姣姣给毒死。 等夏姣姣和知夏进了屋子,把门关上之后,那四人才一起松了一口气。但是几人的面色俱不好看,特别是张家三位姑娘。 “她怎么跟过来了?”张家五姑娘的性子最急躁,立刻就质问出声。 夏心猛地扯了一把她的衣袖,把她们拽到了回廊的拐角处,显然是被怕被夏姣姣听到她们说话。 “我听祖母说是最近几日,玉荣长公主的忌日快要到了,她来庵堂里替长公主祈福超度。” “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若说祈福超度,她也要沐浴斋戒吧。怎么会与我们一起?是不是晋江坊通信的人,也告知她了?她刚刚说那几句话瘆得慌,我到现在还浑身发冷,她是不是来寻仇的?当年我们那么对她,现在她长大了,所以特地跟到这里来,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张五姑娘拍着胸口,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张家三姑娘瞪了她一眼,轻哧道:“瞎说什么?她落水之后发了高热,不是失忆了吗?况且我们做什么了,我那个时候年纪小,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比我年纪还小,你怎么还记得?倒是说说她要寻什么仇?” 张五姑娘立刻摆手,“我也不记得不记得,她要□□,也不能对准我们。大家都是小姑娘,互相打闹而已。若是落水也是她自己脚滑了,与我们无关!” 她的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人应和。倒是张四姑娘始终缩着脖子,偶尔还抖两下。整个人都显得蔫蔫的,恨不得抱着头缩成一团。 “你害怕什么,你倒是说话啊。她又不会吃了你。当年我们四个联手,能让她求饶落水,今天她都病怏怏的样子成了那副德性,我们还是四个联手,难道还怕她不成!”张五姑娘猛地拍了一巴掌张四姑娘,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是是是。”张四姑娘回答的时候,都能听见她上下牙齿咬合时打颤的声音,显然她胆子极小。 四个人说得热火朝天,并且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夏姣姣不来找麻烦的话,她们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主动招惹,毕竟太后还在,并且那么护着夏姣姣。她们不可不想府里收到太后的懿旨,是为了指责她们欺负县主的。 若是县主想起了七年前的事情,要找她们报仇。那她们就再次联手,跟七年前一样,把她欺负到不敢还手为止。 等她们密谋完了,才算是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四周恢复了僻静,回廊的另一头的廊柱后面,走出一个丫鬟,正是冷着脸的知秋。 她对着那紧紧关闭的四扇门冷冷地瞥了几眼,最终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夏姣姣听了她的汇报,冷笑数声道:“她们真是什么都长,就是不长脑子。我如果要是报复,就再次联手把我欺负到怕,我倒是要看看,她们还能不能联手了。” * 傍晚时分,张夫人正准备收拾东西入睡,却忽然听到有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传来。 她本来没怎么在意,但是却听到了“夏侯府大姑娘”这个称呼,立刻就变得警醒起来,三两步凑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就见是俩小沙弥在探讨,她们手里捧着食盒,应该是刚收拾完斋菜回来。 “方才你看清楚了没啊?” “瞧见了,都快吓死我了。险些把食盒都扔了。” “那位大姑娘也是可怜,之前她经常来我们庵堂,我曾远远地瞧过她一眼。当真是观音在世的模样,慈眉善目的,跟我们主持师太似的,周身都透着一种亲近人的神态。刚刚她用膳的时候,把面纱揭开,我不小心看到了。哎哟——” “是啊,我也看见了,那脸上红红的斑点好多。她怎么变成那样儿了,完全毁容了,别说观音再世了,女鬼再世还差不多!” “呸呸呸,出家人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我们已经犯戒了,快去师父那里领罚。” 两个小尼姑携手跑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张夫人则浑身瘫软,看样子今晚这觉她是睡不好了。她只是听说夏心的脸上戴着面纱,之前还生过一次病,只怕有些不妥,所以这次听说夏心也要一起过来静心庵,而且夏侯夫人还来不了,她就立刻一起过来了,就为了探听清楚。 没想到她还没开始布局,就已经有人把答案送到她的面前来了。 难怪之前夏侯府不让她们张府的人进府去,还说什么老夫人不让,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是她那个小姑子搞的鬼。怕张府翻脸不认账,要毁了夏心的亲事,所以才这般隐瞒,现在暴露了出来。张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涌出一股熊熊怒火,恨不能现在就跳到夏心的面前,把她的面纱摘了,然后狠狠地奚落她一顿。 张家虽比不上夏侯府权贵,但好歹是清流的中流砥柱。之前夏心母女俩在望京盛名一时的时候,对于这门亲事,夏侯夫人还一副挑剔的模样,似乎对自己的侄儿不大满意。但是现在出了这事儿,却藏着兜着,这回不说她们张家的哥儿配不上她姑娘了吧。呵! 刚刚惊慌失措逃跑的两个小沙弥,此刻找了一处僻静没人的地方,把头上脸上的东西揭了,就露出满头的青丝。 两个人互相帮忙,给彼此梳了发髻,又将衣裳换掉,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知夏姐姐,吓死我了,我生怕露馅,还得掐着嗓子说话。”知冬拍着胸脯,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显然是害怕日后见到张夫人露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算是个善良的人,我曾经考虑不要让她太狠,毕竟如果手段偏激,实际上她也在结仇。 但是最终我还是给了她这个略带瑕疵的性格,既然狠就狠到底吧。 她其实非常需要有人来救赎她!_(:3」∠)_ ☆、第54章 其实她们二人不必如此麻烦,只要收买两个小沙弥真正地演一回戏就行了。但是县主宁愿让她们俩易容上阵,也不愿用银子收买小尼姑。 说是出家人不打诳语,不要因为她们心术不正,就把这些单纯的小尼姑都给带坏了。 被逼无奈,她们两个人只好亲自上阵了,不过她俩骗人胡说八道那是丝毫心理压力都没有。 “行了,少说点废话,赶紧回去,以免被人发现。”知夏白了她一眼,立刻拉着她往回跑。 第37节 * 说起来不知是有意无意,夏姣姣和夏心以及张家三姐妹当真是一起沐浴斋戒,每日有位师太领着她们念诵半日的经文,然后讲讲佛经,午膳一起吃顿素斋,然后下午沐浴焚香。 基本上五个人都是脸对脸,却只是偶尔相视而笑,一般都不做交流。只除了师太讲禅之时,夏心像是找到了她存在的意义一般,与师太你来我往还能说几句,经常会得到师太夸赞。 那个时候夏心就像是孔雀开屏似的,扬起一张笑脸,满脸都是得意的神色。 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不过今日师太没有与她们一起,张夫人倒是过来了。 “你们几个猴儿都瘦了,县主身子不好,光吃素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我特地带了素菜去小厨房里做了几道菜,你们几个凑一起挤挤一起吃。即使是素斋也得有好吃的,不然不下饭,看看你们几个碗里头,那白米饭都没动几口。”张夫人一个个拉着手端详了片刻,才算是饶过她们。 她的声音十分温和,就像是一个亲和的长辈一般。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什么为人,兴许还会被她这样平易近人的模样给糊弄过去。 夏姣姣只是淡笑,她象征意义地夹了两筷子算是给她面子,之后就一直吃庵堂里准备的素斋。 她低着头表现得并不在意其他人,张夫人仔细观察了她片刻,觉得这位县主好似不把她放在哪心上,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张五姑娘抬头与张夫人对视了一眼,张夫人眨了眨眼睛,她立刻会意。 “心儿姐姐。”张五姑娘似乎想说话,抬手就要去拉坐在身边的夏心,没想到她伸手的位置有些不对,竟是直接拽住了夏心的面纱,狠力往下一扯。 夏心的面纱就被扯掉了,立刻露出了一张布满红斑的脸。 “啊——”张四姑娘坐在夏心对面,没有任何防备看到这张脸,立刻尖叫出声。 夏心心里一惊,立刻夺过面纱戴上,但是已经为时晚矣,该看到的人全部都看到了。做好心里准备去扯面纱的张五姑娘在瞧见夏心那张脸,也经不住愣了一下,转而竟是控制不住地抖了两抖,脸色发白。 她觉得夏心脸上那红斑密密麻麻的,看着瘆得慌,像是一条条红色的蠕虫一般,横亘在她的脸上。 “娘。”她一下子躲进了张夫人的怀里,显得十分恐惧。 张夫人暗自着急,她还算是其中最镇定的。夏心这副模样顶多就是证明了那两个小沙弥的话,她回府之后肯定要想方设法地把这门亲事给退了。但是张五姑娘却没有按照她所说的做,这戏要做全套,如今关键时刻掉链子可不行,立刻抬手狠掐张五姑娘。 平时总是人小鬼大的张五姑娘,这回却完全怂了,她只要想起夏心那张脸,就觉得自己要把刚吃的午膳给吐出来了,倒不是吓人的感觉,而是觉得恶心。 那么多密密麻麻的疙瘩排在一起,她从小就看不了这些东西。只要东西一多凑在一起,她就心里犯恶心想吐。原本她们说好,扯了夏心的面纱之后,张五立刻过去道歉,但是现在她实在绕不开那道坎儿,相反还一脸晕晕乎乎的,面色惨白,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心儿,你五妹妹犯浑了,她不是故意的。等稍后让她给你赔罪。”张夫人只好自己上了。 夏心从原本的惊慌到恼怒,再到现在的镇定,也不过很短的时间。现在她瞧见张夫人在装模作样,也只觉得好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舅母言重了,五妹年纪还小不懂事儿,我不与她一般见识。”夏心的声音听起来都与平常一般无二,只不过握着筷子的手却使了全部力气,指节都开始发白了。 下午沐浴的时候,张五都直接没来,估计是被夏心给吓唬的,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夏心却完全恢复了平静,之前她总于张家三个姐妹凑一起,现在张五没来,其他两位姑娘对她似乎也有忌讳,生怕她会传染似的,都躲得远远的。 夏心也不凑上去自讨没趣了,就独自占了一个池子,后来见夏姣姣不反感,她毕竟觉得形单影只太过难受,就与夏姣姣凑一起。好在夏姣姣不曾赶她,也没有主动与她说话,两人倒是相对和谐。 张夫人忙着哄张五,也管不到这些,另外两位张家姑娘倒是巴不得不要跟夏心凑一起。 直到夏姣姣觉得火候差不多,准备让她们乱起来开始。 “张夫人,这边请。主持师太已经等你许久了。”一个小尼姑领着她。 张夫人的心情颇为激动,传闻静心庵的主持师太佛法高深,寻常人不得见。就连一直自诩观音再世的夏心母女俩都没见过她,如今她却以这样一个凡俗的身份得到主持师太接见,说不定还能得几句点拨。 “见过师太。”张夫人进来之后就先谨慎地跟她见了礼。 主持师太挥了挥手让她起身,脸上是一副慈悲为怀的表情。 “贫尼最近偶感有缘人在庵堂之内,遂把张夫人招来一见,还请夫人见谅。” 张夫人一听有缘人,立刻双眼冒光,对于师太请罪一说连连摆手,她真是求之不得,又何来见谅一说。 “师太请讲,能得师太召见,乃是我的荣幸。只盼我这凡尘俗世之人不曾惊扰了师太。” 两人客套了片刻,才说到正题上。 “贫尼观师太面相,母凭子贵,将来会有个好前程。” 清月的话音刚落,张夫人的双眸就开始冒光了。她生的哥儿自小是被老太爷教养的,进退得宜,早先考取了功名,更得人青眼,看出前途不可限量。现如今得师太亲口承认,张夫人的心里更加确信了,不由得欢欣鼓舞。 “只是在晚辈之中有姑娘可能会拖夫人后腿,夫人到时候要狠下心来断掉才是,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清月师太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脸上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满心欢喜的张夫人则像是被兜头一盆冷水泼下一般,彻底懵了。 “谁会拖我后腿?晚辈之中,还是女孩儿?”她愁眉紧锁,自问自答一般。 “师太你告诉我,交多少香油钱都可以。”张夫人立刻抓住了清月的衣袖,显得十分激动。 她好容易才把嫡长子盼出来,眼看就要飞黄腾达了,自然不能让旁人拖后腿。此刻听说有人会影响他的前途,自然恨不得立刻就把人给抓出来,以免受了坑害。 清月师太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一震,轻轻一拂手就把她挥开了。 张夫人则更加惊慌了,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她,生怕师太一张口就定了她的死刑一般。 “天机不可泄露。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张夫人还是不要妇人之仁的好,趁着苗头就断掉,否则府中富贵受影响。”清月师太倒是还算镇定。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开始低声地念诵起经文来,显然是不准备搭理她了。 张夫人无法,慢慢地从师太的房间里走出来,脸上的神情忽悲忽喜,当真是纠结万分。 “夫人,师太说您留在禅房里诵经,心静则明。可以好好思索一番,兴许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领她出门的小尼姑轻声说了一句话。 张夫人浑身一颤,立刻茅塞顿开。她的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猛地拍了拍大腿,甚至直接从衣袖里摸出一张银票就往小沙弥的手里塞。 “禅房在哪里,小师傅你快领我去,我一定好好诵经念佛。这些是我捐的香油钱,稍后还请你交给师太,一定不能拒绝。” 小沙弥原本想推拒,无奈这位张夫人的力气真是很大,根本不容她推拒。等到了禅房里之后,张夫人几乎不用人指点,立刻走到中央的蒲团前,一下子跪倒在上面,真的开始闭上眼睛念经诵佛起来,那副虔诚的样子比这些小师傅还有模有样。 小沙弥关上门,吩咐另一个小尼姑看好门,自己快步跑去了主持师太的房间里,将银票给了她。 “阿弥陀佛。”清月师太双手合十,没有看向银票,脸上的神情似喜还悲。 下午沐浴完毕,几人就是空闲时间。静心庵后院有处清幽的荷花池,每到盛夏就会怒放,香气四溢。现如今虽已过了盛夏,但是依然有未开败的荷花亭亭立在水中。 张家的三位姑娘早就听闻此景,抓心挠肺地想要去。恳求了师太,准备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泛舟湖上,感受一番惬意的风景。 唯一不妙的就是夏侯府的两位姑娘都跟着,夏心和夏姣姣坐在同一只船上,因为船只太小,每只只能乘坐三人。张家三姐妹正好凑一只船,到了夏侯府这边,夏心主动让夏姣姣带个丫鬟在身边。 “四妹妹,你带着丫鬟吧,我身体不错。”夏心的语气柔和,可能是感谢这几日夏姣姣没有撵走她,也不会嫌弃她。 夏姣姣点头,自然是带上了知秋,六个人两只船便往湖中驶去,小舟上皆有划桨,张家姐妹一早就商量好了,要与她们分道扬镳,不想与她们凑一起。 偏生她们三个都是娇生惯养长大,划得特别慢。夏姣姣她们这只船上,只有知秋一人执桨,船却走得十分稳妥,而且始终紧贴着张家的那只船,怎么甩都甩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众口难调是真的,我今天看到有评论指出前几章没有伏笔直接撞兰姨娘小产,一副要大仇得报的模样…… 可是有些人就喜欢这样啊,报个仇磨磨唧唧的= =我本身也喜欢快节奏,所以开头节奏就快了。 ☆、第55章 “你们跟着我们做什么?”张五脾气急躁,最等不得,立刻出声质问道,语气十分不客气。 张家三姑娘立刻站起身,一把按住了张五,轻声细语地道:“这湖虽大,但是两船并排行驶,还是略显拥挤。县主不如让你这丫头把船划得快些,在前头先走?” 夏姣姣只是扭头冲着她们笑了笑,却并不接话,倒是夏心看不过去了,不由得轻哧一声:“这静心庵的湖又不是你们家的,爱走哪里走哪里。走快走慢也是我们自己决定的,两位表姐妹何必那么着急地指挥我们?游湖泛舟最重要一个随心所欲,若是被外物干扰,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大姐姐说的有理。”夏姣姣接话道,脸上的笑意更深。 “哼。”张五气得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搭理她们。 很快两条船都行驶到了湖中心,竟是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四姐姐,你快划啊,这船怎么没动?你究竟有没有使力气啊?”张五撅着一张红唇,极其不满地抱怨道。 她顺手拍了拍船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四姑娘。 “五妹,我划了啊,无奈这船就是不动。”张四姑娘作势更加用力地前后摆动着船桨,但是这只小船当真是丝毫都不动弹。 姐妹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几分惊慌。 忽然一声嗤笑传来,再一偏头,就瞧见夏姣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而她身边那个丫头拿着船桨抵在她们的船上,让两只船紧紧相连。不知这丫头使了多少的力气,她们三个竟然觉得这船在往下沉,船的边缘几乎与水面持平。 “你想干什么!”张五立刻站起身,凄厉的尖叫声出口,引起阵阵水纹的波动。 她如果安稳地坐着还好,一旦这样剧烈的动作,这小船立刻摇晃起来,甚至还有一些湖水进来了。 “啊——啊,你快停下来!”张五几乎快疯了。 张家三姑娘一把拉住狂躁的张五,脸上的神色也极其难看,但是她用一种尽量温和的嗓音劝道:“县主这是怎么了?大家好好的出来玩儿,忽然来这一手是做什么?如果是为了刚才我们口无遮拦的事情,那我跟你道歉。” 张五被她按在船上坐好,那小舟慢慢变得平稳下来,水没有再进来。张五长舒了一口气,知秋用木浆抵着的力道也减轻了许多,似乎准备放她们一马。 张家三姑娘很会看人眼色,立刻拍了拍张五的肩膀,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县主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在府中都被我娘给惯坏了,一向心直口快,县主你不要放在心上。心儿姐姐,你跟县主给我求个情。”张五这下子想起来夏心了,脸上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就像是儿时一模一样。 夏心其实整个人也处于状况之外,她根本不知道夏姣姣这是唱得哪出。更何况她跟夏姣姣的关系本来就不算很好,顶多是搭个伴儿而已。此刻听到张五用那种小时候要糖吃的语气跟她撒娇,夏心就觉得厌烦,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五顿时被一噎,眼中闪过几分恼怒,但是却没有翻脸。她心里盘算着等这场危机过后,在跟这俩人算账。夏姣姣是县主如何,她用这种手段欺负她们张家姐妹,就算到了今上那里,也是不能包庇的。 至于夏心就更好办了,她以后若是嫁进张家,她这个小姑子自然能捏揉搓扁她,若是不嫁进来,被她的兄长退亲,那就更好了。以后保管夏心每回见到她,都抬不起头来。被退亲的姑娘,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夏姣姣勾着唇角轻轻笑开了,她挥了挥手,知秋立刻就松开了船桨。张家的三个姑娘都长舒了一口气,立刻划着船桨远离她们,生怕再被这样威胁。 “对了,我之前怎么没瞧见张夫人?”夏姣姣任由她们远离,忽然问了一句。 张五觉得奇怪,本来不想搭理她,但是瞧见夏姣姣脸上的小好像不怀好意一样,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娘自然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你不要想耍花招!” 夏姣姣勾唇轻笑:“我没耍花招,只是让人好好伺候一下张夫人而已。” 张五色变,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夏姣姣,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踌躇再三,还是跺了跺脚,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夏姣姣挑眉,目光阴冷地扫过她们几个,伸出手放在舟外,指尖轻轻地拨了拨湖面,荡起一圈圈纹路来。 “没什么意思。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就忘了七年前的事情吧?”她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消散,整个人变得幽冷起来。 她浑身的气势变得冷厉,像是一把开弦的弓箭一般,随时准备射到她们的身上。 张家的三个姑娘,包括夏心都变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夏心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沉默。当时她虽然没有动手推搡,但是她的确是站在一边说风凉话的,导致局势的进一步恶化。 “你想怎么样?我娘呢,你对她做什么了?”张五直接站起身来,她的面色极其难看,手指着夏姣姣,恨不得直接戳到她脸上去 夏姣姣轻笑,眸光一闪,用一种极近温柔的语气道:“张家妹妹,你不要着急。我刚刚好像是看到了张夫人。” 张五拧眉,对她突如其来的这副模样感到不解,“你不要装模作样了,快告诉我我娘在哪里,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好看。等上了岸,我会告诉所有人,昌乐县主不止身体不好,心肠也十分歹毒。” 夏姣姣脸上的神情不为所动,她的视线停留在张家三姑娘的身上,手一指水面,似笑非笑地道:“在这里面咯,你跳下去找找看?” 第38节 “你胡说八道什么?娘,娘……”张五面上的神色惊慌失措,立刻开始大声地呼唤着。 张家另外两位姑娘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特别是张三姑娘,猛地抬起头看向夏姣姣。她的手颤抖地拉了拉张五,低声道:“别喊了,伯娘应该没有在水里。她现在回答你的话,都是五年前我们跟她说的话。除了称呼变了,一个字都没有改。” 一旁的张四姑娘不由跟着点头,颤着声音道:“对,一个字都没变,我记得很清楚。” 夏姣姣鼓了鼓掌,面上带着几分赞赏的神色,“看样子你们的记性很好,这些都记得一清二楚,那就好办了。想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们也都该知道。” 她的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就都变了脸色。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七年前张三姑娘和张五联手把夏姣姣推下了水,由于夏姣姣剧烈挣扎,差点把她们两个也拖下水,最后是她们威逼利诱张四姑娘一起联手,才把她推下去的。 “夏姣姣,你不会要在这里动手吧?佛门净地,你在这里动手,就不怕天打雷劈!”张五目眦欲裂,厉声尖叫道。 可惜这里地处偏僻,将她们送过来的小沙弥,早就不知道去哪里玩儿了。 夏姣姣抬头看了一眼天,脸上闪过几分轻蔑,“天打雷劈,如果真的有老天开眼这种事儿,那么七年前你们要置我于死地的时候,那电闪雷鸣就早把你们给劈死了,还会留到现在让我来亲自报仇?” “快划,别理会她这个疯子!我们只要到了岸边就安全了。”张五顾不上搭理她,急声地说道,手上的动作更快,恨不得多变出两条手臂。 夏姣姣看着她们这般急切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她眼睛一眯,冷声道:“动手!” 忽然张家三姐妹那条船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般,但是她们这条船距离夏姣姣的那条很远,就连刚刚折腾她们的那个丫鬟都毫无动静,那么究竟是谁在捉弄她们。 “是谁?有水鬼吗?” “不可能,这里是佛门净地,妖魔鬼怪都不敢来的。” “那不一定,有些时候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越是这种念经诵佛之地,鬼怪越多。” 姐妹三个彻底慌了,她们死死地抓住小船的边缘,丝毫不敢松懈,就怕一个疏忽,自己就从船上翻下来掉进湖中。 “我记得先是张三姑娘动的手,你就先下水吧。”夏姣姣扯着唇角轻笑。 似乎是为了响应她说的话,小船真的往张三姑娘那边翻去,在她几乎横趴着的时候,忽而一只莹白的手从水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张三姑娘的发髻,用力地往下扯。 只听“噗通”一声,张三姑娘已经落进了水中,激起一阵水花,水面上涌出许多气泡。 “夏姣姣,我三姐姐不会凫水,我们也不会。你快找人救她上来,否则你就要摊上人命官司了!”张五眼泪都下来了,但是她依然不认输。 她不相信夏姣姣敢杀人,毕竟她们姐妹几个真的不会凫水,落了水就等着死了。 夏姣姣丝毫不为所动,她冷哼一声:“不知道张五姑娘有没有想过,七年前的我是不是会凫水,是不是会死?你们几个又会不会摊上人命官司?” 她的话音刚落,张五就猛地扭过头来,神情惊恐地看着她。 “你,你竟然真的要杀我们,当年你不是没死吗?你不是好好地活到现在?早知道就该弄死你,一了百了,也没有今天的事儿了!”张五眼睛通红充血,双手紧紧地抓住船的边缘,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夏姣姣给弄死。 “看样子你是真的想死啊,我本来没准备杀你的,但是你这话给我提了个醒。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你在这世上,你还要跟别人告密,你说我怎么敢留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夏姣姣双手交握在胸前,她的态度怡然自得,慢悠悠的好似在品茶一般。 张五彻底吓惨了,立刻改口求饶道:“县主,我错了。你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真的。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夏姣姣就猛然变了脸色,低喝一声:“滚下去!” 小船再次剧烈的抖动,张五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气,小船再次被翻得几乎卡过来,她整个趴扶着。忽然头发一紧,紧接着是剧痛传来,她已经被人扯下水了。 船上就只剩下张四姑娘一人,她平时胆子最小,总是张三姑娘和张五的跟班,此刻也是六神无主,眼泪早就沾湿了前襟。 “县主,我是被逼无奈的。从小到大,她们俩就这么对我,如果我不听话,落水的人很可能就要变成我了,您大发慈悲饶过我!” 可惜夏姣姣没有理会她,沉声道:“赶紧的让她们姐妹三人团聚吧,她们从小到大就都离不开自己。” “噗通”一声,张四姑娘也落入水中,只剩下一艘空船孤零零地在湖中心飘荡。 “既然你为了自保可以推别人下人,那么自然报复的时候也要一视同仁。我可是记得,当初我落水了,你们四个人就站在池塘边,说说笑笑,没有一个人去喊人来救我。大姐姐,当时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死呢?”夏姣姣转头,正视着夏心,面容冷肃。 夏心抖了抖,她的眼眶泛红,心里发凉。 她的答案当然是不,她当时只是想捉弄欺负夏姣姣,看着她痛苦的表情觉得很高兴。但是她没有想过要她死,不过那个时候她的脑子好像忽然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明明不会凫水的人落水,不找人来救是必死无疑的,但是她们几个却安然地在那里继续蹦蹦跳跳,看着她沉入水中,却没有一个提起要去找人。 夏心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当心理的阴暗面被激起来时,哪怕她们只是几个□□岁的孩子,依然有如此大的恶意。如果不是当时林嬷嬷正好来找夏姣姣,发现了池塘里的不对劲,或许这个世界上,她就没有四妹妹了。 “你想下去陪她们吗?” 夏心摇头,她也不会凫水,当然是不想死的。 “大姐姐是个聪明人,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夏姣姣挑眉轻笑。 夏心点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的事情,如果有人问起,也是她们三个不小心落水的,与我们无关。” 夏姣姣似乎是满意了,她拍了拍手鼓掌,“大姐姐一向最识时务,你真该庆幸七年前你没碰我一下,否则你们四个今儿都没想活着出静心庵。” 她伸手拍了拍夏心的肩膀,脸上带着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船只慢慢地往岸边行驶,夏心却是满脸的不安,最后她还是忍不住了,轻轻抓住了夏姣姣的衣袖,急声道:“你真的准备让她们就这么淹死?三个人全死了,张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张家是清流,那些老古板一向都是宁折不屈,只怕你皇舅舅也难以救你!” 夏姣姣回头冷笑着看她,最终轻哼了一声:“你觉得她们该死吗?” 夏心一震,她无法回答。在她的心里,她觉得夏姣姣要报仇无可厚非,但是不至于要人命,而且还是三条人命。毕竟夏姣姣当年终究没有死,不应该让人用命赔她。 “记住你之前答应我的话,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如果你听话的话,你脸上的红斑不是没治的。”夏姣姣最后警告了她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夏心整个人立刻变得欢喜起来,不再想那些花花肠子,一心只想把这事儿隐瞒过去,然后去求夏姣姣告诉她治红斑的法子。这样她的容貌还可以恢复,她也不用再被退亲所威胁了。 水里忽然蹿出一个人来,如果夏心还留在这里的话,定能发现这是夏姣姣身边的贴身丫鬟。知冬单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另一只手拽着昏迷的张五姑娘,她使劲儿地往岸边游,显然是要把她拖上去。 “张四姑娘也在那儿呢,知夏姐姐你辛苦了。”半路上遇到往回游的知夏,知冬轻声说了一句。 知夏摆了摆手,脸上一片面红气喘的:“那张三姑娘看着轻飘飘的,没想到还挺重,早知道之前就不打晕了。”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就猛地扎进了水里。 她们两人出生于江边地界,从小就湖里来浪里去,水性很好。所以之前夏姣姣说要把张家三位姑娘推入水中的时候,她们两个就自告奋勇地接了这差事儿。之前就一人扯了跟芦苇放嘴里呼吸,整个人潜伏在水面下,等张家小船一过来,她们就听着夏姣姣的指挥摇晃起来。 当时听张家三位姑娘大叫有水鬼的时候,知冬差点笑得被水呛着,她们可比水鬼可怕多了。 夏姣姣其实就是吓唬吓唬她们,真正并没有想要她们的命。 都是大好年华的小姑娘,她们的生命明媚鲜妍,或许当年只是一念之差,她这副病体残躯背负不起那些生命。即使她真的要杀人,那也绝对不是她们。 当然夏姣姣如今身体如此差,就是拜她们所赐,所以她给的这惩罚不算小,想必会让她们三个终身难忘。 知夏和知冬两个人终于在岸边会和了,张家三位姑娘并排躺在那里。她们一一试探过鼻息,确认都死不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娇弱的小姑娘,我就怕让她们在水下憋得时间长了,等我救上来,她们就全都死了。但是如果我救得太早吧,又替县主感到不值,当初她们推县主下水的时候,可没准备好后招。”知冬撇着嘴,满脸不高兴地看着她们,甚至还打着胆子用脚挨个踢了踢她们的腿。 知夏一把扯过她,“得了,人人都说我们县主戾气太重,依我看她最良善。若不是这些人太狠,我们县主肯定能长成个菩萨心肠。你看这个张五,估摸着她这次要倒霉。” 知冬顺着她的话扭头看过去,就见张五的腿间映出几点腥红,显然是血。 “她她她,小产了?”知冬话说得都不利索了。 知夏不由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挥了过去,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怎么想到小产的?这分明是来月事了。被冷水一泡,只怕身子骨受不住。得了,赶紧想法子把人引过来吧,免得风一吹再病了,说不定县主还要自责呢!” 知冬轻哼了一声,快步往外走去准备找人,嘴里依然不服气地嘟哝着:“县主自责什么,这些人欺负县主年纪小,还失了母亲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们自责?一个个趾高气昂的,还想着再能欺负一回县主呢!” 静心庵请了大夫过来给她们诊脉,张三姑娘和张四姑娘两人身子都强健一些,只是发了些低烧,后来就转醒了。 倒是张五一直昏迷着,几个小沙弥在禅房外面呼喊张夫人,张夫人竟然就保持着念经诵佛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搭理她们。 “你们庵堂究竟怎么回事儿?还说是什么全望京最好的尼姑庵,结果呢!我们三个都成这样了,告诉你们夏姣姣就是凶手,你们都不去抓她告官。我五妹妹病成这样儿了,你们还不愿意把我大伯娘请来,各种理由对着我,你是不是把大伯娘给囚禁起来了!” 张三姑娘的脑子还有些发晕,但是张夫人不在,张五又一直昏迷不醒,她作为最大的姑娘自然要主持局面。结果静心庵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连张夫人都请不来。 “阿弥陀佛,施主,张夫人就在禅房,我们并没有囚禁她。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禅房看看。”一个师太走出来与她应对,几个小沙弥都被她吓得往后缩。 她们年纪小,又基本上没有出过静心庵,往来供奉的香客对她们都十分客气,何曾见到这样气急败坏的世家小姐。 张三姑娘猛地站起身显然真的是要亲自前往,她瞪了一眼那几个小沙弥,心头火气四起,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教导的,我们落到水里那么久,一直被夏姣姣欺侮,竟然没一个人来看看我们。还有大伯娘,夏姣姣之前就以她为借口来戏弄我们,肯定是你们庵堂与她一伙的!把伯娘骗走了,然后不让她出来!” 她边说边往外走,但是身子毕竟还很虚弱,走路的时候就有些摇晃。一旁有个小尼姑心善,想要扶着她,却被她一巴掌推过去。 “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我自己会走!” * “主持师太,张家三位姑娘都回来了。” 清月睁开眼睛,轻声询问了一句:“可有大碍?” “并无性命之忧。” 清月松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人下去,连声念叨着阿弥陀佛。 张三姑娘在丫鬟的扶持下,总算是到了禅房。张夫人果然跪坐在蒲团上,请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但是她脸上的神情极其虔诚,香案上供奉着金佛,檀香阵阵,让人好像身处一种普度众生的感觉之中。 “伯娘,伯娘。”张三姑娘悄悄走近她,轻声唤了两声。 张夫人却丝毫没有动作,好像根本没听见一般。 “伯娘,小五她落水了,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她拧眉,扬高了声音喊道。 张夫人依然毫无动静。 “伯娘。”张三姑娘没法子,终于轻轻地碰了碰她。 张夫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脸上先是一阵狂喜,紧接着又显出几分暴躁。 “你打断我做什么?菩萨正要给我指示,那个害群之马是不是你?影响我儿前程的晚辈是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张夫人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声音凄厉,目光冷肃,把张三姑娘吓了一跳。 她连连摆手,低声道:“伯娘,不是我啊。五妹掉水里了,她现在还处于昏迷的状态!” 张夫人一听也顾不上菩萨显灵这种事儿,立刻站起身来。由于跪了太久,她行动的时候,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幸好有张三姑娘扶住她,否则恐怕就要直接摔倒在地了。 “你妹妹怎么会好好地落水里去,她这几日不是来月事了吗?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去水边玩儿,她怎么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张夫人扬高了声音喊道,语调极其不满。 张三姑娘像是找到了什么靠山一般,立刻道:“伯娘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啊,我们姐妹三人都落进了水里,就是被夏姣姣给捉弄的!” 第39节 张夫人立刻就要找夏姣姣算账,还言明就算她是县主又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都不能包庇。 “你回去休息吧,可怜见的,脸都白了一片。我看着你五妹妹,等她醒了再去算账。”张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立刻就往张五那里去。 张夫人那里的动静,自然有人打听清楚了告诉了夏姣姣。 “县主,奴婢瞧着这位张夫人可不像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人,只怕明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知夏替她收拾着床铺,听知冬打探来的消息,不由眉头紧蹙。 知冬连连点头,“奴婢瞧着张夫人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心里害怕。他们张府这回来的人可比我们多多了,人多势众,到时候奴婢就怕县主吃亏。要不您让知秋姐姐先带着您离开这里吧?” 夏姣姣轻笑,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来,“你怎么尽出馊主意?我临阵脱逃,可不就是承认了那件事儿是我干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这位张夫人有三头六臂。更何况她如果泼妇骂街一样来找我算账,那就更好办了,至少张府自诩为清流,是不会允许妇人有这般姿态的。等着瞧好了,她就是一时气恼,等今晚她想明白了,明日就不会喊打喊杀的。” 第二日清晨,果然如她所说,张夫人一直等夏姣姣睡醒了,才让人来请。 “今儿请县主过来,是想问问昨日我们张府三位姑娘落水之事,当时县主与她们一起在水上玩儿,不知道可否说一说事情经过?”张夫人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表现得还是十分客气,声音轻柔。 只不过她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甚至眼底下一片乌青,想来昨儿晚上根本没睡好。 夏姣姣倒是露出一抹笑容,她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结果就是一通咳嗽。 她这咳嗽就像是停不下来一般,一直不间断地咳,每当张夫人以为她要张嘴说话的时候,那咳嗽又开始了。 直到后来,张夫人的脸上都露出几分异样来,她生怕这位县主直接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最后还是知夏伺候着夏姣姣喝了一盏茶水,咳嗽才逐渐缓和下来。 “张夫人见谅,我昨儿泛舟湖上,觉得凉风习习的有些承受不住,等回来就病了。”夏姣姣捶了自己胸口两下,好像就要这么咳死过去一般。 张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起来,只是点头。 这位县主当真是难搞,就这样一副病驱,随时都可能抽过去的模样,她还真的不好步步紧逼。也多亏她昨儿晚上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就想通了不少,没有一大早就上门逼迫,否则这县主若是当场吐血晕过去了,那他们张府可就成了罪人了。 “至于昨日张家三位姑娘落水的时候,我和大姐姐都在场看到了。当时场景太过诡异,我们船上的三人都不会水,距离岸边又远,喊人根本听不见,所以就赶紧划船回来叫人去救她们。”夏姣姣用锦帕擦了擦嘴角,脸上的神色倒是十分坦荡。 “大姐姐也看到了,您请她来说吧,我这身子是真不行了。待会儿要是在您面前喷出血来,不太吉利。”夏姣姣惨白着一张脸,扯着嘴角轻笑的时候,更加觉得孱弱无比。 张夫人的眉头紧蹙,她的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县主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不仅如此,还提议把夏心也叫过来。 她是知道的,夏心与这位县主不对付,正常情况哪怕张五她们是诬陷县主的,夏心也会站在张五这边。但是现在夏姣姣说出这种话来,显然夏心已经向着县主了。 不等张夫人由于,知冬已经出去请人了。夏心早就准备好了,所以没费多少时间就到了。 她见到张夫人依然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坐下后还不等张夫人说话,她就主动提起了。 “昨儿真是吓死我了,四妹妹的面色看起来不好看,想必也是吓着了吧。别说妹妹这样的身子了,就连我这个身体康健的人想起那副场景,心里都觉得没底。我这半夜就没睡着,拉着小丫鬟跟我说了半宿的话。”夏心坐下之后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满脸惊魂未定的神色。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果然下面也是一片乌青。整个人状态看起来也不大好,说起落水的事情,还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张夫人听着她这夸张的开头,预感更加不好。她想给夏心使眼色,无奈夏心根本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似乎对她的眼神隔绝了一般。 “大姐姐莫要吊人胃口了,还是快些告诉张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吧?”夏姣姣与她一唱一和。 夏心点头,轻咳了一声,就急声说道,“昨日我们泛舟湖上,三位表姐妹她们的船离我们有些远,正说着话,就见她们那艘小船剧烈地摇晃起来,像是随时都要翻掉一般。我们很着急,但是又不敢靠近,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就听五妹妹大喊有水鬼什么的,然后她们就一个个掉下水去了,好像真的有东西扯她们一般。” 张夫人瞪大了眼睛,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如何都不敢想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显然这与张家三人所说的话又天差地别,果然不出她所料,夏心与夏姣姣站在一头。 “真是这样吗?她们三个似乎说的完全不一样啊。”张夫人脸上的神色越发严肃起来,她频频看向夏心,可惜夏心睁眼瞎一般,硬是看不懂她任何暗示。 夏心微微一愣,转而变得恐慌至极,她猛地拉住了夏姣姣的手臂,忽而又把张夫人的衣袖拽住了,脸上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 “她们几个会不会被水鬼缠住了,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呢?我听说五表妹到现在都没有清醒过来。”夏心凑到她们面前故弄玄虚地说了这么一句。 夏姣姣看她表情拿捏得如此到位,险些笑出来。 最后她们不欢而散,张夫人暂时拿她们没法子,一人一个说法。 “大姐姐不愧是要经常去别的世家讲禅,完美无缺,张夫人都被你唬住了。”夏姣姣冲着她拍了拍手,脸上还是苍白一片,扶着知夏的手就离开了。 夏心脸上的神色有些难堪,不就嘲讽她装神弄鬼的本事儿高强嘛。 张夫人回到张五的厢房里,正好大夫替张五诊完脉,张夫人立刻走上前去询问。 大夫摇头,“五姑娘的落水时间不算长,但是月事来了,原本身子就弱,又见了凉水。这以后肯定是要落病根的,湿寒交加,只怕以后受孕困难。“ 张夫人原本兴冲冲地准备进去看望自家闺女,结果听到大夫说这个话,立刻觉得天旋地转的,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一般。 她一把拉住大夫的胳膊,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会?她才十三岁,还没定亲呢!另外两个姑娘都没什么大碍,那个三姑娘比她落水的时间还长呢,人家都好好的,为什么她如此严重?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张夫人的情绪十分激动,拽住大夫的手都在发抖。她的眼眶发红,脑子里一片乱麻纠葛。 大夫摆手,连连说让她另请高明。 之前夏心解释的时候,张夫人还能保持仪态,完全是因为她认为张五也就是发烧,之后就能好了。谁想到竟然会如此,以后受孕困难,若是这事儿传出去,她的女儿就完了。张五别想嫁人了,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就要面临这样的局面。 张夫人现在完全想冲出把夏家那姐妹俩给杀了,她骂骂咧咧就要往外冲,不过看到她这副样子,一旁自然有人拉住。 “夫人,五姑娘醒了,正喊您回去呢!” 张夫人只好又赶了回去,张五抱着她就是一通哭,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 泛舟湖上好好的,被夏姣姣说要报仇,然后就真的被人拖进水里。 “娘,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她就是要报复我们七年前把她推下水去。”张五哭得梨花带落雨的,她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觉得小腹很痛,这次的月事波涛汹涌的,可能难以平复。 不过细想也觉得正常,毕竟月事不能见凉水,她却是被整个人丢进了水里,然后也不知道泡了多久才被人捞出来的。 张夫人的面色暗沉,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把谁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一定给你做主,你跟我说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张夫人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姑娘吃亏了,却完全忽略了那句夏姣姣就是来报复的话。 如果此刻夏姣姣在这里,恐怕要后悔没让张五再多受些罪了。让别人吃亏可以,但是自己受罪就一定要讨回公道,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张夫人原本做足了准备,第二日清晨想要大张旗鼓地去讨回公道,但是等她去找人算账的时候,才知道夏家姐妹俩都已经回府了。 她们还派个小沙弥来解释:“两位夏施主说了,昨日已经把事情全部都解释清楚了,今儿她们就回去了,不给庵堂中添乱了。外加县主的身子不好,她还得赶紧回去看大夫。希望张家三位姑娘能够早日康复。” 张夫人气得跳脚,却也一时无法,只等着回了张府再从长计议。 夏姣姣早早地回了侯府,身上还有些困乏。她要不是为了避开张夫人的纠缠,也不用起了这么个大早。 “县主,到了。”知冬在外面轻声唤了一句,撩起帘幕搀扶她下来。 夏姣姣一副身体绵软的模样,迷迷糊糊的像是随时要睡着一样。 知夏瞧见她这副样子,心疼得不行,立刻张罗着回去铺床伺候她休息。 “县主,要不趁着薛先生还没出门,先去薛侯府知会一声,您今儿不方便诊脉,让她明日再来。”知冬瞧见她这一副走路都睁不开眼睛的模样,不由轻声建议了一句。 夏姣姣却像是忽然被打了鸡血一样,立刻眼睛圆瞪。显然“薛先生”这三个字对她有很大的刺激。 “不行,你们都不提醒我。明明上次说好了,这回再见到他,我要送他一个大大的惊吓。差点就功亏一篑了。”她撇着嘴,有些不满地瞪着她们,脸上皆是控诉的神情。 知夏和知冬二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脸上看到几分无奈的神情。 这都什么事儿啊,她们可是心疼县主。而且县主平日里对薛先生来诊脉这种事儿,一向表现得十分小鸡,所以这次知冬主动提起来推迟见他,还以为县主会欢呼雀跃,结果县主反而怪她们多事儿。 “县主,您不叫薛先生那个牲口啦?”知冬心急嘴快,脑子都没转一圈,就直接问出了声。 知夏“啧”了一声,立刻给了她一胳膊肘,看县主这样子明显对薛先生有所改观,这小妮子傻呆呆地还非要问这一句。若是县主拉不下面子,依然不改口,那薛先生不是又得盯着这憋屈的名号了吗? “县主,奴婢觉得薛先生的确气人,他竟然那么欺负你。成日占便宜,如果他不是您的大夫,奴婢肯定要把他当成流氓来打的。”知夏挽住夏姣姣的手臂,轻声细语地说道,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得了你们两个,在这一点上,我的确要批评你们。凡事不向着我,还总对他马首是瞻。今儿是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听到没有?如果再敢给他通风报信,或者为了他而反对我,我真的是要把你们都送给他当丫鬟!看他一副酒囊饭袋的样子,府上的俏丫鬟肯定少不了,到时候你们就要在一起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啧啧。”夏姣姣脸色一板,露出几分极其不满意的表情,甚至抬起手一个个戳着她们的脑门。 知夏和知冬立刻点头,并且纷纷表忠心。 “奴婢也是一时被鬼迷心窍了,就盼望着能顺着他,然后让他赶紧治好您的病。现在县主您这么一说,奴婢才知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愚蠢。您今儿要做什么,我们都听您的!”知冬第一个拍胸脯保证。 夏姣姣点头,脸上露出一副放过她们一马的表情。 “行了,我们进府,好好地布置一番再说。”她带头走了进去,腰杆挺直,步伐轻快。 知夏两人对着她这丝毫没有困意的背影,脸上皆是一怔,转而又颇觉好笑。 县主每回都要被薛先生气得岔气,两人争锋相对,甚至薛先生有时候也被气得背着药箱就走,显然他们俩没一个是高兴的。但是现在提起要捉弄薛先生,县主却比谁都有干劲。 这股子浑身元气满满的感觉,跟夏姣姣见到仇人的时候,一步步慢慢筹谋有些像。但是态度却又截然不同,如果是面对仇人的话,夏姣姣恐怕早就想着最恶毒的法子了,但是现在她却步伐轻快,脸上还带着笑意。 * 薛彦进府的时候,一如往常有个丫鬟等在这里迎接他。 不过不同寻常的是,之前若是丫鬟见到他必定笑脸相迎,这回却哭丧着一张脸,像是发生了什么性质恶劣的事情一般。 “怎么了,知冬,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儿。是不是你们县主不要你了?”薛彦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手里依然握了把折扇,当他轻轻摇晃着扇风的时候,知冬都能闻到一股子重要的味道夹杂在微风中轻轻飘来。 知冬摇头,一副要哭的样子,还没说出话来。 薛彦的眸光一闪,往院子里走的步伐不由变快了许多,只不过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你们县主怎么了?是不是小心眼儿发作了,又得罪谁了?其他人可不像我这样好说话。” 他边说边快步往里面走去,就见平时夏姣姣总会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今日却不见人影,连躺椅都没有摆出来。 知夏和知秋两人守在房门外,一直在焦急地呼唤着夏姣姣的名字,双手“啪啪”地拍着门,里面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薛彦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折扇,扇骨都被他捏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马上就要承受不住力气被捏断了一般。 “究竟怎么回事儿?她人呢?”他低声问了一句,嗓子发紧。 知冬看到他这样一副面色阴沉的模样,有些被吓到了,不由咽了咽口水。眼珠子转了一圈,似乎有些踌躇,但最后还是按照夏姣姣的吩咐,把之前就烂记于心的说辞背了出来:“县主一直心情不好,奴婢们就想着用先生教的法子,成日里气气她,让她把心中的郁气给散发出来。没想到她的心情越发糟糕,每日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即使去了静心庵替长公主沐浴斋戒,也是格外的没有精神,反而越发的气势忧郁。” 薛彦眨了一下眼睛,明显有些反应不能。 “这几日是长公主的忌日?” 知冬点头,“每年的这几天,县主的心情都不好。今年更是变本加厉,奴婢们什么法子都用了,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薛彦一时情急,几乎脱口而出,“她心情抑郁,你们应该宽慰她,讲些有意思的事情给她听。引着她写字画画,抒发悲伤的情绪。你们气她做什么,不是火上浇油吗?” 知冬被他这么一反问,立刻后退了两步,浑身透着拒绝的气息,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无辜:“可这是先生教的啊,奴婢们严格按照您说的法子来的。之前奴婢们见实在不管用,就对县主说,如果县主还这样状态不好,今儿等您来了之后,您肯定要开苦药给她吃的。先生有无数种法子让不听话的病人活不下去!” 她这一席话说完,薛彦几乎目瞪口呆,而且无力反驳。 好吧,他的锅他来背。 “那她现在究竟是什么表现?”薛彦轻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第40节 他一直认为夏姣姣身边的丫鬟们都是识得大体,又聪明可人。现如今他要把这句话给收回了,再深明大义的下人,如果不能体会主子的情绪,那真是白养了一场。 “奴婢也不晓得,今早刚从静心庵回来,奴婢们说完要开苦药给她吃之后,她就气得黑了脸。一句话都不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我们进去伺候,早饭都没吃。”知冬摇头。 薛彦真的是有心无力了,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知夏看到他这副无奈的模样,决定再添一把火,扬高了声音道:“薛先生,我们也不知道错在哪儿了。惹来县主如此大的火气,您快想想法子救救县主吧,今儿早上从静心庵回来,她的精神就很不好,不时地粗喘几口气,像是无法呼吸一般。奴婢就怕她又想吐血了。您不是说有无数种法子来治不听话的病人吗?现在一个个开始试吧?” 薛彦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三个丫鬟,心中的无力感更甚。知夏平时看着挺聪明的,结果一着急就蠢了,知秋一向不管这些事儿,现在还是面无表情的状态;至于懵懵懂懂的知冬,那就更加指望不上了。 “夏姣姣身边就没个明白人儿吗?”他不由感叹般地问了一句。 “有啊,知春姐姐是个明白人,可是她要照顾嬷嬷,没有跟过来。”知冬还上赶着回了他一句。 “哒”的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其实这并不算很响亮的声音,甚至其他三个丫鬟都没有在意到,还愁眉苦脸地低声讨论着什么。但是落在薛彦的耳中,却像是魔咒一般。 他的脸色猛地变了,推开挡在面前的三个丫鬟,拔腿狂奔到门口,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三尺白绫,夏姣姣披头散发地吊在房梁上,地上横着她踢倒的椅子。显然薛彦方才听到的声响,就来自于这个方凳。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凝结,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双眼圆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县主!”知夏她们几个显然也看见了。 知秋飞快地窜过去,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猛地割断了白绫,夏姣姣终于落地了。 “县主,您为什么要想不开啊!”几个丫鬟的哭喊声传来。 “啪”的一声,薛彦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他手中的折扇应声而断。 鼻尖传来一阵刺鼻的血腥味,他低头看去,就见掌心上被断掉的扇骨割了一道口子,此刻正在汩汩地冒着猩红色的鲜血,把他整个视线都染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薛彦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像是坠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 一层一层地体会着地狱里各种酷刑,炙热的火在他身上燃烧,石磨将他的身体碾成肉泥,重新塑形之后再次捻磨;铡刀将他从头到脚一分两半…… 如果心碎能听到声音的话,他现在耳边回荡着的一定是那种破裂的声响。 他明明已经改了自己的性子,漂亮姑娘都应该讨厌他才是,为什么还是有人上吊自杀,就在他眼前。 薛彦的眼眶通红,不知道是极度的悲伤,还是极度的愤怒,总之可以想见此刻的他处于崩溃的边缘。 “薛先生,薛先生……”知冬她们都察觉到他的异样,被他脸上那种面如金纸的模样给吓到了,不由得急切地呼唤了两声。 险些就忘了夏姣姣之前交代的事情,也差点破功。 不过就算她们有什么地方露陷了,此刻薛彦也察觉不到了。 他拒绝接受任何来自外界的感知,他觉得夏姣姣此刻躺在丫鬟怀中的尸体,就是他最大的恐惧来源。 所以他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只是凭着本能选择了逃跑。 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就跑。但是他的双腿都是软绵绵的,刚迈出门槛,他就踉跄了一下,直接扑倒在地上。手掌和膝盖狠狠地砸在地上,药箱也重重地甩到了后腰上,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站起身就继续往外跑。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有一只手掌还在不停地冒血。 其他人都被他那副逃命般的狼狈模样给吓到了,在她们眼中,薛先生一直是医术高明,外表厚颜无耻,但是内心强大到刀枪不入的男人。但是此刻只不过是夏姣姣的一场随心的做戏,他的脆弱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她们眼前。 “县、县主,我们是不是过火了……”知冬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她很难想象,一个总是那样嘻嘻哈哈、凡事都无所谓的男人,怎么能露出那样惊恐的表情。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想要快速地逃离这里。 他那种表情,让知冬也跟着恐慌,仿佛她被薛彦带入了地狱之中。 夏姣姣心里正在暗骂,那根白绫其实被动了手脚,就算薛彦不能及时推门进来,也根本无法承受太久她的重量,一开始就有个切口在那里。不过当时她踢掉凳子的那个瞬间,整个人挂到白绫上,那种脖子被勒住的窒息感,还是把她的眼泪逼了出来。 太他娘的疼了! 三年前那个性格偏执的女孩子,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上吊自杀的呢? 就为了薛彦,既然当不了他的妻子,那么连命都不要了。 夏姣姣忽然就体会到薛彦那种心情了,一个如花般的女子,用一条生命让薛彦记到了现在,也恐惧到了现在。午夜梦回,每次想起那个姑娘惨死的模样,恐怕都是要被吓出一身冷汗惊醒。 方才她透过散乱的头发,看到薛彦那种避之不及的惊恐模样,夏姣姣忽然后悔用这一招了。 她很小的时候,玉荣长公主为了让她不怕这世上的鬼怪传说,就抱着她专门走夜路,吓得她连哭都不敢哭。现在想想她娘那时候也挺奇怪的,竟然用那样狠心的法子,但是却有奇效,她真的再也不怕这世上的任何鬼怪。 因为人总比鬼怪要可怕太多。 所以她就想着薛彦那么害怕自己的病人上吊自杀,不如直接让她再面对一次。人只有直面自己惨淡的恐惧经历,才能克服恐惧。 “薛彦,救我!”夏姣姣没给自己太多后悔的时间,直接轻声喊了一句。 她知道薛彦听得到,一个大夫对于病人的呼唤,总是保持着清醒。 更何况要救她的大夫是薛彦。 惊慌失措的薛彦,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慌乱逃跑的脚步停下。 他的耳边之前回响着诸多嘈杂的声音,虽然根本没人对着他说话,但是他好像回到三年前的苏州,被钟家人团团围住,要他偿命的那种感觉。就连奔跑时带起的风声,都像是要把他淹没了一般。 但是就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之中,夏姣姣那声虚弱而低沉的呼唤,却无比的清晰。 将那些该死的噪声全部消散,脑海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薛彦,救我!”他的耳边一直在回响这一句。 浑身冻结的血液像是解冻了一般,开始飞速地在周身流转,他丝毫都没有犹豫,快速地转身往回跑。 三年前他赶到那里的时候,钟姑娘已经在房梁上吊了一夜,早就死了。但是今天不一样,夏姣姣这个蠢女人是刚刚上吊的,他方才明明听到了踢板凳的声音,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差点就当了逃兵,如果这次他走了,那么从此以后世上再无妙手回春的薛彦,唯有夏姣姣口中的那具尸体了。 “去打盆热水来。”薛彦跑到了她的面前,二话没说,直接弯腰将夏姣姣抱起,轻声吩咐着一旁的知冬。 低沉的嗓音散开,知冬迟缓地眨了眨眼睛,难以相信薛先生的声音竟然有如此正经的时候。 他先用温水将自己受伤的血污洗净,再替夏姣姣把脉,不由拧眉,紧接着打开药箱,取出自己的银针,一根根插到穴位上。 薛彦的面色沉静,眸光冷凝,手上的动作也是有条不紊。 夏姣姣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不让自己穿帮。 玉荣长公主以前非常疼爱她,所以夏姣姣想学什么,玉荣长公主都会替她请来先生。她那时候做恶梦,说有人要杀她,她得学会装死,长公主大笑之后却还是给她请来了江湖术士,教给她将心跳减慢的法子。 没想到这种旁门左道,七年前玉荣长公主死去,夏姣姣以年幼孱弱的身体面对那些恶人的时候没有用上,现在对付薛彦竟然用到了。 有时候孽缘就是如此开始的,面对你,我总要使出浑身解数,耍上毕生所学,才能吊你上钩。 夏姣姣的呼吸越来越弱,心跳也减慢得几近于无,脉搏浅显。薛彦的面色骤白,他的手在发抖,甚至连针都施不下去了。 “夏姣姣,夏姣姣……”他的呼喊声带着无数的恐慌。 啊,噩梦又要来了。 他承受不住再有人死在他面前的打击了。 “你怎么了?傻妞,不要睡,你不是说要报仇?你要是睡过去了,没人替你报仇,我还要把你的秘密都说出去。”他放弃了施针,轻轻地拍着她的脸。 “坏丫头,你给我画春宫图的时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我还要把你的丫鬟都卖给乡下老光棍……” 薛彦急得口不择言起来,面色苍白,双眼通红,他又拿起银针,还是不准备放弃。 对于薛彦最后两句话信息量如此大,几个丫鬟都已经承受不住了。 一个个面面相觑,县主给薛先生画过春宫图?凭啥要把她们卖给乡下老光棍,这馊主意都是县主一人所为,要卖卖她! 知夏捅了捅知冬,狠狠地眨了眨眼,知冬才反应过来,县主该她说话了。 “县主,我们县主的命好苦啊。自由只有长公主和嬷嬷疼她,后来长公主也没了,身子又被毁成这样,日日吐血,惨不忍睹。总算有了薛先生替她治病,可是先生总是翻脸无情,动不动就行流氓无耻之辈的举动,嘴上更是丝毫不饶人。可怜我们县主一个弱质女流,还要撑着一副病体与薛先生周旋,就为了能够得到好好的治疗,呜呜……” 知冬“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了,掏出锦帕捂住脸就嘤嘤地哭起来。 知夏紧随其后,“想我们几个丫鬟,事事听薛先生差遣,就为了能让先生心情好,可以倾其所能替县主治病救命。没想到先生竟是如此铁石心肠,对我们县主那样温柔善良的人,都能如此恶声恶气……” 薛彦看着她俩哭诉的这样子,真是心里纠结难耐而又微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全是他的锅,他不想背也得背……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即使县主醒过来,该铁石心肠的还是依然如此,并不会改变!”一直充当背景的知秋竟然也开口了,不过声音清冷,面露不屑和鄙视,当然这种神情全部是冲着他来的。 薛彦沉默了片刻,语气郑重地道:“是我错了,病人都是不同的性格。从此以后,我薛彦再不当大夫了,我也不配救人。如果你们县主醒过来,我会当好她的大夫,不再故意整她了。” 他伸手替她将散乱的发髻理好,把碎发拨整齐,从药箱里摸出一束新采的花来,显然就是上次知冬提到的那种让人安眠的花。他从中挑了一朵开得最旺盛的掐下来,插在夏姣姣的发间。其余的花束都被他放到她的床头。 “我薛彦枉为大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站起身,一副任人打骂的模样。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会进展到这一步,脸上皆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表情。紧接着都忍不住看向县主,心里想着县主这回算是如愿以偿了吧,薛先生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夏姣姣轻舒了一口气,她的心跳逐渐恢复,呼吸也变得平缓。 薛彦的眼皮一跳,她的变化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手立刻搭在脉搏上,直到夏姣姣的状况彻底恢复正常。 薛彦之前所说的话在夏姣姣的脑海里回响,得到了她想要的承诺,她本应该感到开心才是,但是此刻她却心绪复杂,刚刚升起的那点子兴奋也烟消云散了。 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为什么到了这时候却犯蠢。 不是医术卓绝吗?竟然看不出她是装的?那江湖术士教的东西竟然比薛彦的医术还厉害。她的心里竟然涌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从床上跳起来揍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暂时没大碍,等她醒过来,派人去国公府通知我一声吧,我就不待在这里了。”薛彦背起药箱就准备走,声音还是十分低沉。 三个丫鬟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知夏去送他,免得知冬嘴快胡说八道把这事儿说露馅了。那县主这罪也白受了。 知夏跟在他喉头,没走几步,视线就停留在他的掌心上,那里殷红一片,显然是血迹又渗了出来。 “薛先生,你的手——” 薛彦低头看了一下,微微摆了摆手,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一块锦帕包住就算完事儿了。 知夏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在他身后沉默地走着。 这次是知夏见到薛彦最低气压的一次,他背后的药箱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遮盖住了,她觉得男人的后背都像是要被压垮了一般,异常萧瑟。 第41节 知夏回来的时候,夏姣姣已经坐在床头开始喝粥了,她手里捧半个枣泥馒头嚼着,吃得津津有味,显然是饿了。 “知夏,你来得刚好,我想吃红枣桂圆粥。这白粥吃了没胃口,今儿一大早就演了这一出大戏,可算是把我累死了。”夏姣姣冲她挥手。 知夏点头,她本来想提一句,后来又觉得没必要,县主心里都应该有数。 屋子里一片嘻嘻哈哈忙碌的场景,只要看到的人都像是被感染了那种热烈的氛围一样,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此刻院门外却站着一个背药箱的男人,他的面色阴晴不定,看不出喜怒。眸光微闪,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掌,掌心上裹住的那条锦帕依然还是被血浸染了,得赶紧回去找些草药止血了。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可惜只能看到房门上挂着的珠帘,里屋那些笑闹的小姑娘究竟此刻是何种光景,他却是一眼都瞧不见的。 * 薛彦回府的时候,谁都没有告诉,静悄悄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连丫鬟都没叫,只让小厮给他找来几服药碾碎了敷在手掌上。 应该是方才流血过多,整个手掌都放着苍白,而且他在给自己敷药的时候,动作不稳,甚至手臂都在打颤。 不知道是因为得知真相而生气的,还是之前那种恐慌感又再次冒出来了。 他明白自己对于一个黄花大闺女用终结生命来威胁他,是怎样的一种恐惧感,让他日夜难安,能避则避。但是直到今日夏姣姣再次用三尺白绫吊在他面前,他才清楚地知晓了,自己对于那种恐惧根本无法承受。 一个大夫面对需要他拯救的病人时,第一个想法不是治病救人,而是逃离。还逃得那样狼狈,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又是摔倒又是割破了手。之前在夏姣姣和几个丫鬟面前塑造的高大形象,恐怕就在今儿崩溃了吧。 薛彦苦笑了两声,不由得抬起双手捂住脸,心情复杂。 手掌上些许的血腥混杂着中药味儿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薛山回来用晚膳的时候,才发现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唯独缺了薛彦一人,不由拧眉。 “老幺做什么了?吃个饭还要三催四请吗?” 自从薛国公府的权利交到了现在的薛国公手里,薛家就一改之前权力争斗的混乱场景,那些失败的叔伯们都分家出去了。老国公去世,薛国公常年在边疆征战,薛山作为嫡长子稳稳地把持着府中的权利。 他幼时就待在争权夺利的薛国公府,早就看透了人情冷暖,自知唯有一家人联合在一起,才能让薛国公府更好。所以他定下的第一条家规就是,没有特殊情况,只要在府里的人晚膳都要一起用。 这么多年下来,饭桌上虽然偶尔有拌嘴的情况,但实际效果不错。 薛国公夫人正在吃蒸蛋,舀了一勺子塞进嘴里,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他之前不是一直不开心吗?今儿去了夏侯府给县主诊脉,也没有开心起来。回府的时候都没来给我请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赶紧给他找个媳妇儿收收心。” “二儿媳,你这蒸蛋下回多做一碗,每日这小半碗不够我吃的啊。”她看着三两口已经见底的碗,脸上露出极其不开心的表情。 薛二夫人放下手中的筷子,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母亲,鸡蛋一天不能多吃的,您一个人吃了两个。蒸蛋其他人都没吃呢!而且您之前不是跟我说,要学学望京贵妇都是如何行事的,人家一天只吃半个鸡蛋。” 薛国公夫人默默地将最后一口蒸蛋吞了,把空碗往旁边一推。撅着一张嘴,显然十分不满,不过只敢小声地抱怨两句:“怎么吃个鸡蛋还不让吃饱?如果说不出旁人还以为我们府里穷得揭不开锅了。” 薛二夫人心里虽不高兴,脸上却还是一片笑意,她伸出脚猛地提了一下坐在身边的薛二爷。结果那个男人抬头冲着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又继续低头吃饭,显然不准备解围。 “娘啊,我听说吃鸟蛋不怕难消化,正好二爷养的那几只鸟儿啊,都已经下蛋了。不如您让人把蛋找来——”薛二夫人也不生气,相反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鲜妍,她拿捏着腔调,好像撒娇一般。 薛国公夫人双眼冒光,不等她说完,一旁薛二爷这饭就吃不下去了,顿觉索然无味,立刻出声制止:“哎哎哎,听谁说的,老幺是大夫,待会子等他来问一问。这无论鸡蛋还是鸟蛋一天吃太多总归不好,娘,您要是想吃让厨子给你做,夫人她和三弟妹最近忙着盘账,恐怕不能天天给你做了。” 薛国公夫人拧眉,到底没说话。 薛二夫人瞥了薛二爷一眼,就见他再次讨好地冲自己笑笑,甚至还偷偷地躲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行了,你们吃吧,我去看看他。”薛山放下碗筷,转身就走了。 薛国公夫人立刻就把薛彦那碗没动筷子的蒸蛋端了过来,那勺子就舀着吃起来,没人说她一句。并不是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蒸蛋,而是这蒸蛋是二儿媳亲手做的,一人就分得这一小碗,天知道为什么二儿媳出自高门大户,这做菜的手艺比厨子还好。 “老二媳妇儿,你以后要是要开酒楼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出些银钱一起合办。” 对于薛国公夫人主动示好,薛二夫人选择性失聪。薛国公夫人并不小气,但是她基本上没有闲钱,全部都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唱戏的云袖库房里对了千八百条,等下回看见个颜色花纹一样,就长度稍微有出入,她还要买。 * 薛山走进院子的时候,薛彦正对着自己的手掌出神。 他的手上包扎着手帕,已经不再流血了,只不过面色依然不好看。 薛山眉头紧皱,不知道他在出什么神,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笃笃笃——”木桌子被敲响,薛彦下意识地抬头,就见薛山一脸漠然地站在面前,眼神盯着他的手,眼神里透着不悦。 “大哥。” 薛山坐在了他的对面,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见他周身没有别的伤口了,才稍微放下心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是怎么伤的?县主终于忍受不了你这种恶劣的性子,用刀狠狠地捅了你一下泄愤?” 薛彦苦笑,摸了摸自己受伤的掌心,虽然隔着帕子,但是被触碰的时候,那种又麻又痛的感觉,还是一阵阵袭来,让他涌起一阵怪异感。 “比这还严重,她在我心口上插了一刀。” 薛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轻抿着。 “怎么插的?偷偷怀了你的孩子?”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像是儿时用一块糖逗弄薛彦一般。 薛彦对于他这个问话真是哭笑不得,外头人都以为他的长兄一本正经冷情靠得住,实际上薛山私下里有时候真的不能入眼。比如现在,他竟然张口就来这句话,丝毫不顾及这样的话会给一个未定亲的姑娘带来怎样的困扰,当然也就只是他们兄弟俩的时候说这种话。 “我敢让她怀吗?你不会打断我的狗腿?”薛彦憋了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她如果听到这句话,还会再给你一刀的。” 薛彦翻白眼,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到夏侯府的时候,看见她在上吊。” “噗,咳咳——”薛山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后来有没有重找了一根白绫,在她旁边的房梁上陪她一起吊着?你俩正好凑一对,化成蝴蝶翩翩飞。” 薛山仔细打量了他的神情,见他不喜不悲,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薛彦摇头,脸上还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她是骗我的,她在责怪我对她总是凶神恶煞的。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得知了我在苏州的具体情况,然后就伪装了上吊的样子。我当时被她吓得一度停止了心跳,但是后来得知真相后,我是又恼火又无奈。” 薛山沏茶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想到夏姣姣还有这种本事儿,一上来就是最狠的。幸好薛彦今儿安全回来了,否则半路上想不开一击毙命,那他这个大哥可就成了帮凶了。 “这小姑娘太狠,不是一般人能治得了的。我还是那句话,你赶紧帮她治治得了,及早抽身。今上当年不容玉荣长公主,如果县主一直要报仇雪恨的话,只怕今上也容不下她。”薛山翻转着手中的青釉茶盏,语气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薛山心里忽然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他当时向今上推举老幺的时机不对,应该等着给县主治病的大夫有了确定人选之后,再把他推出来。 夏姣姣其实就是个烫手山芋。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不管如何,总得要把她的身子调养好了。我不能再让我的病人半途而废,我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薛彦不以为意。 他原本当个游医就觉得挺好,修身养性,望京盘根错节,各大世家错综复杂。如果不是薛山把他召回,并且一定要他入世的话,他现在还只是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 即使是入了今上的眼,权势与他的病人相比,依然还是治病救人最重要。 “真不知道让你回京是好事还是坏事儿了,偏偏摊上县主这号人物,她就是个甩不脱的麻烦。”薛山感叹了一句。 实际上他的心里更加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给夏姣姣写信了,明知她是个祸害,却总是听到老幺提起,所以就认为这个祸害对自己的弟弟还是颇具影响力的。 “我以为她是一朵善解人意解语花,可以把你从梦寐之中解救出来。哎,没想到啊。”薛山再次感慨。 对于“解语花”这三个字,薛彦差点笑出声来,“她是一朵霸王花,解语花还是等着大哥你找个温柔可人的大嫂吧。” “大哥,你不用担心我。经她这么一吓唬,我也算知道之前是我魔怔了,每个人都不同,我不能因为钟姑娘的死,就对县主那样恶声恶气。等把她治好了,她大仇得报之后,我就送一副□□过去,感谢曾经她的上吊之恩。” 薛彦摆了摆手,站起身竖了个懒腰就往里屋走,显然是要回去补眠了。 看着老幺假装坚强的背影,薛山不停地眨眼。他一脸迷茫的神色,实在是不明白老幺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薛彦虽说有时候嘴巴不饶人,偶尔见死不救,但是坚决不会主动要投毒害人的。果然他的老幺被人带坏了! * 夏姣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品着茶,脸上一派惬意的神色,像是来游玩似的。 实际上前厅里的气氛十分紧张,张夫人追到了夏侯府里来,老夫人根本不能管事儿了,就然侯夫人来处理。 所以此刻坐在前厅的人有不少,张夫人带着张家三姑娘和四姑娘,侯夫人领着夏心和夏姣姣坐在另一边。六个人呈现两两对立的架势,似乎准备随时动手一般。 “夏侯夫人还是让两位夏姑娘说清楚得好,我家小五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休养生息,这回在静心庵里可是吃了大亏。”张夫人开门见山,连称呼都换得这般疏远,显然是不准备认这门亲了。 夏侯夫人猛地一挑眉头,脸上露出几分惊诧,转而又变为冷笑,“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你把这话到母亲面前复述一遍,看她老人家是什么意思,或者你去大哥跟前说两遍,他若是认同了你这称呼,我没意见。” 显然她已经从夏心那里得知,这回在静心庵发生的事情了。特别是夏心脸上的面纱被张五拽下这事儿,很显然是受张夫人的指使,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看不上她家心儿了。 张夫人的面色一凛,眼睛瞪圆了,“我现在跟你说落水的事儿,你少跟我扯别的。你还是小五的亲姑姑吗?你家姑娘竟然帮着别人,心儿与小五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最好了,你告诉我,我哪点亏待你们母女俩了。” “大嫂,你当着县主的面儿说她是外人,恐怕不妥吧。县主跟心儿可是一个姓,堂姐妹。况且心儿又没说谎,我来问问两位侄女儿。落水的时候,县主那艘船上的人有碰到你们的吗?”夏侯夫人可不管她如何气得跳脚。 张三姑娘和张四姑娘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没碰我们,但是县主当时放了狠话,说一定要我们落水。她每点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个人落水。若不是这样的巧合,我们也不会认定是县主捣鬼的。”张三姑娘急声解释道。 “是的,我最后一个落水的,之前看到船下有人,看起来像是县主身边的丫鬟。”张四姑娘的声音有点小,底气也不足。 夏姣姣冷笑一声,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张夫人是长辈,您过来要训诫姣姣,姣姣本没什么好辩解的。只不过您这理由找得未免也太牵强附会了。听听两位姑娘说的,一个说巧合,另一个说看起来像……这没有真凭实据,光靠她们俩空口白牙就咬定是我捣的鬼,说出去未免也太可笑了!” 张夫人目眦欲裂,看向夏姣姣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她冷笑了几声,显然还是不想善罢甘休。 “大嫂,你倒是说说小五现在如何了?小五自小就活泼好动,身子骨瞧起来也比一般人强健,您可别拿旁的事儿来糊弄我!”夏侯夫人对她大嫂此举不满意,自然也不会单独让夏姣姣一个小孩子面对她。 张夫人此刻根本不信任夏家人,自然不会把张五难以受孕的话说出来,到时候若是泄露了秘密,那么张五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几个人一直在扯皮,夏姣姣不耐烦听张夫人千篇一律的说辞,她轻轻一咬舌尖,脸色一白。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看都要吵起来了,却忽然转头一看,夏姣姣竟然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面色苍白,浑身发抖。那副样子就像是要直接昏厥过去一般。 “县主!”知夏手忙脚乱地就想接住她。 周围的争吵声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夏侯夫人也顾不得与张夫人拌嘴了,立刻让人把夏姣姣抬走了,还一叠声让请大夫过来。 “大嫂,你也看到了。县主这样身娇体弱的,哪里有那些闲心思去算计这个,整治那个的。再说你也说了,她们无冤无仇,县主为何要对张家的三个姑娘动手。您还是回去调查清楚吧。莫不是问题出在自家人身上,毕竟嫡庶有别,老五和老三总是那么欺负四侄女儿,我有时候都瞧不过眼。” 夏侯夫人立刻让人送客,显然是不准备再继续跟张夫人谈下去了。 再怎么扯皮都没有,张夫人没有确切证据,空口白牙就想让夏家的两位姑娘认下这种事儿,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张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直接领着人离开了。 夏姣姣又让大夫诊完脉,折腾了一阵,才得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满脸都是疲乏的神色。 “她们这些人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你,我都说了千百遍,依然要追到府里面来。真是可笑!与她们在那里无意义地扯皮,还不如和薛彦斗嘴来得爽快。” 夏姣姣的脸色不大好,她眉头紧皱,充满了厌烦感。不过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倒是无意识地就嘀咕了出来。 等她说完之后,身旁伺候的几个丫鬟才统一地转头看她,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夏姣姣撇撇嘴,选择了沉默。 第42节 她是不会承认现在的她,有点惦记着薛彦。那日看到他吓成那个样子,任谁看了都会不放心,担心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大家,而一蹶不振。 薛家大爷也没有信笺过来,想到这里,夏姣姣又有些气馁。 这位薛家大爷当真是可笑,之前她没有在意的时候,偏要给她写信汇报,还请她帮忙。结果现在她“上吊”过了,薛彦表现得情绪那么饱满,想必回了薛国公府,也不会安生,但是现在却收不到只言片语了。 “县主,您别腻烦,奴婢给您说个趣事儿。”知冬快步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几分逗她欢喜的笑容。 “老夫人这几日的病情越发加重了,兰姨娘日日都要去报道,还说是给老夫人侍疾。把老夫人折腾得够呛,五老爷好几次与兰姨娘当着下人的面儿大吵,就差要动手打起来了。不过兰姨娘最后都趾高气昂地说着要告密这种话,不欢而散了。”知冬站在夏姣姣的身边,嘴皮子极其利索地说着,脸上还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夏姣姣轻轻地瞥了她一眼,转而跟着笑了起来。 “兰姨娘最近的表现够活跃的,竟然真的让老夫人没爬起来,还病得更加严重了。闹得整个侯府鸡犬不宁,听说侯爷那边都能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气得摔了好几个痰盂。” 老夫人和兰姨娘那里究竟是怎样的境况,夏姣姣自然是十分关心,所以消息就没断过。 知冬点了点头,双眼冒光,显然她就对这点消息感兴趣了。 一旁的知夏倒是有些不赞同,她伸手敲了敲知冬的脑袋,让她站好了,别跟个苍蝇似的不停往县主身边凑。 “天欲使人亡,必先使其狂。兰姨娘如此没分寸地嘚瑟,迟早要遭到报复。老夫人不是那样好性儿的人,估摸着现在能忍,等兰姨娘狂到了一定地步,超过了老夫人的承受范围,那么她离死也不远了。”知夏耸了耸肩。 知冬拧眉,沉思了片刻之后猛地一拍手道:“那就让老夫人对付她,到时候两败俱伤。说不定县主还可以趁机散播一些夏侯府的肮脏事儿,正好都推到兰姨娘的头上。” 夏姣姣看她思考了那么久,结果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不由得轻声笑开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兰姨娘得想法子拖着老夫人才是,否则一旦府里的人闲下来了,估摸着他们就又会有不少精力注意到我了。她最近表现得这么好,总得要奖励一二才是。”夏姣姣轻轻地摆了摆手。 她指了指书桌,知夏立刻会意,从中间抽出了一本书递给了夏姣姣。 这本书里的批注上有些都是林嬷嬷传给她的消息,她怕自己忘记,有些望京世家贵族的聚会,她都会记在上面。 * “呵呵呵,下回再让我遇见夏增,我还要踢他。成日就晓得打女人!”兰姨娘骂骂咧咧地走回来,情绪激动,显然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表情。 她一个人在前头小跑着,干劲十足,倒是苦了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 “姨娘,您下次再见着老爷,若是心中有气,您就当没看见他行了。何必要主动去挑衅,到时候吵起来,场面不好收拾。奴婢们还怕您受伤啊。就比如这次,你怎么就敢用脚踢他,老爷好歹是个爷们儿,万一真的急了,不管不顾地来打您,那可如何是好啊!”紫衣丫鬟上前来劝她。 兰姨娘其实心中也有些没底,她之前有夏增宠爱的时候,都对着老夫人发怵,恨不得当个小媳妇儿似的。 现在她失了夏增的宠爱,两人还反目成仇,见面就恨不得掐死对方。但是现在她这种孤立无援的状态下,却还跟老夫人跳起来唱反调。甚至把老夫人逼得病情更加严重了,她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夏姣姣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小丫头虽说有些本事儿,但是在夏侯府一直不显山露水,兰姨娘也不相信她有能抗衡老夫人的能耐。所以兰姨娘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要自己买账,后果自然也得自己承担。 不过面对丫鬟的质疑,她还是扬起下巴极其不屑地死撑着,“我凭什么要怕他,反正就还剩一条命。他要是想要,随时拿去!你们没看见吗?我刚跟他翻脸,他就找了小妖精,还一下子找了俩,双双姐妹花。畜/生玩意儿……“ 兰姨娘是越说越气,恨不得冲到夏增的面前,撕烂了他的脸。 她现在想起那一对年轻漂亮的双生姐妹俩,心里这股火气就无处发泄。风韵虽不及她媚态十足,但是人家十分年轻,声如黄莺,光听她们笑似乎就酥了。 夏增显然对这对姐妹花十分满意,基本上回到后院就与她们腻在一起。这回是带着这两人去给老夫人看看的,结果就遇到了兰姨娘,这新仇加旧狠,自然分外眼红,直接打骂。 那两个小狐狸精也被她扇了两耳光,兰姨娘县主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前几日把长指甲给剪了,早知道留下来今儿就可以往她们脸上招呼了。如果毁容了,看她们还如何得宠。 兰姨娘气势汹汹的状态,身后两个丫鬟也不好再劝,她们无奈地对视了一眼,都长叹了一口气。 “姨娘,三姑娘早就等着您了。” 兰姨娘听说夏倾来了,连忙加快了步伐走进里屋。 夏倾最近几日瘦得厉害,此刻正捧着锦帕暗自垂泪。哭声哽在嗓子眼儿里,显然是怕被人听见。 “倾儿,是谁欺负你了?姨娘去帮你讨回公道!”兰姨娘一下子坐到她的身边,双手握住她的手腕,语气里充满了急切和心疼。 夏倾连忙擦干眼泪,不停地摇头,嘴角轻扬想要露出一抹笑容,最后却依然止不住眼泪,显得特别可怜。 “姨娘,您跟爹又吵架了?还有祖母那里是怎么回事儿?您这样做,以后让我如何面对他们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忽然变成这样儿了,你以前不这样啊!” 夏倾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难以置信,她到现在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原本以为之前父亲和姨娘吵架过几日就好了,没想到现在的情况却越发的糟糕,根本就到了失控的地步,甚至连老夫人都被兰姨娘气得病重了。 兰姨娘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她张嘴就想骂人,但是看到夏倾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终究没骂出口。 “不怨姨娘,他们要杀我。你爹要杀我啊!不是姨娘要闹,是如果不闹,姨娘就得死了。”兰姨娘轻轻地凑到了她的面前,与她额头抵着额头。 夏倾浑身一抖,她一把抓住兰姨娘的手,颤着声音道:“姨娘,你别吓唬我。爹他不可能那么伤害你的。” 兰姨娘按住她的肩膀,冷凝着视线看向她,目光清冷,声音一字一顿地道:“倾儿,记住。如果姨娘死了,那就是你爹和你祖母害的,就因为其他人的胡说八道,你爹就信了那些话,要我的命。” “那我该怎么办?姨娘,你跟他们解释啊,你是我娘啊。他们要害死你,那我呢?”夏倾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兰姨娘抬手摸了摸她脸上的泪珠,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傻孩子,姨娘只是个妾。当年长公主何等的荣耀,不是说死就死了,你爹和你祖母有考虑过县主的感受吗?” 她慈爱地拍了拍夏倾的肩膀,轻声道:“姨娘当年争强好胜,做了许多错事。和你爹一起成了杀害长公主的刽子手,如今当我成为被你爹以刀相逼的人时,我才发觉当初我是多么的蠢。他能杀掉同床共枕的发妻,又为何不能杀我这样一个玩意儿” 夏倾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哭得太久了,眼睛红通通的一片肿得跟核桃似的。 “姨娘,您不要再妄自菲薄。您与长公主不一样啊,爹与您感情好。” “听着,倾儿,如果姨娘死了,你不要想着报仇,要想着活命。姨娘会尽快替你说个好人家,如果以后县主能把你祖母扳倒,记得替娘多抽你爹两耳刮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你的夫君像你爹一样,道貌岸然,实际上背地里小手段不断,就不要信他,教好儿子,否则长公主就是你的下场。”兰姨娘握紧了她的手腕,几乎使出了咬牙的力气,把夏倾的手腕都握得痛了。 “姨娘……”母女俩几乎抱头痛哭,呜呜咽咽地哭了好一会儿才算消停。 “姨娘,三姑娘,县主那边派人来传话了。” 兰姨娘母女俩立刻整了整衣襟,又用锦帕湿了脸,仔细擦洗了一番,才让人进来。 知夏的视线在她们俩身上一扫,就知道这母女俩肯定刚哭过,而且所为何事,心里也猜得七七八八。不过她可不是知冬,面上丝毫异色不显,相反还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县主特地拍奴婢来问一声,李王府明儿办赏花宴,不知三姑娘要不要去?” 知夏这个问题一出,夏倾就皱起了眉头。李王府办的宴席,自然是各家贵女命妇争相前去的,但是她这样的身份,一个侯府庶女又没有主母领着,靠她姨娘能去才有鬼。之前还能厚脸皮让夏侯夫人带去,但是现在夏侯爷病重,夏心到现在还蒙着脸,自然去不了。 县主特地派人来问这个问题,那不是羞辱她吗? 夏倾的脸色当场就阴沉下来,张口似乎想讥讽几句,被兰姨娘一把拉住了。 “倾儿自然想去,只是没个人领着,她面皮薄估摸着无法去了。”兰姨娘歉意地笑了笑。 “县主也想去来着,因为府上没人陪着,她不大好独自去。正好三姑娘也去,两个人凑个伴儿也能壮壮胆,奴婢这就回去告诉县主,她肯定高兴!”知夏立刻欣喜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知夏走后,夏倾几乎立刻破涕为笑,之前脸上的惶恐和悲伤消散了许多,显然总算有一件好事儿,能满足她的好心情了。 “总算是笑了,姨娘也放心了。李王府的赏花宴不是谁人都能去的,李王妃与玉荣长公主乃是差不多的年岁,所以两人自小就是手帕之交。县主之前都是喊她干娘的,这回能收到帖子,估摸着就是李王妃记起她这个干女儿了。你跟着去,要表现出姐姐的样子来,不要事事掐尖,李王府那边的人挑出来一个都比夏侯府的姑娘要精贵,当然除了县主之外。”兰姨娘少不得要叮嘱几句。 听到夏姣姣邀请夏倾一起去李王府,她除了内心欣喜之外,也明白夏姣姣这样示好的意思,应该就是对她这一段时间表现的奖励。 兰姨娘心头大定,她更加确定了以后要卖力折腾老夫人,玉荣长公主虽然没了,但是县主还在。那些之前与玉荣长公主交好的女眷,无一不是望京世家中的世家命妇。县主快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夫人和侯夫人看起来都丝毫没有这等打算,说不准那些女眷们就动了心思,毕竟是玉荣长公主唯一的姑娘,自然得看护一二。 到时候这种赏花宴自是少不得的,说不定还有诸多的青年才俊,让夏倾跟着去,哪怕说不上亲事,见见世面也好的。 之前有这种宴会的时候,夏侯夫人总是要想方设法地甩掉夏倾,老夫人也不理会,兰姨娘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姨娘,那我要穿什么衣裳,您还得好好替我挑一翻。能不能穿得显眼一点,这会子正好是牡丹盛放的时候,我怕穿得不艳丽些,就要成为那些花的衬托了,而不能人比花娇。” 夏倾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双颊酡红,似乎是不好意思,说起帮她打扮的时候,还抬起双手捂住脸。 兰姨娘的脸色一沉,刚开始的好心情忽然全部消散了。她看着现在夏倾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就觉得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一心攀高枝。 “你还是别去了吧。” 兰姨娘这句声音低沉的话说出来之后,夏倾整个人一怔,抬起头来傻傻地看着她。脸上尽是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为何好好的,姨娘又改了主意。 “为什么?姨娘不是也替我感到高兴吗?可以进入世家女眷中最好的交际圈。” “然后呢?跟我一样,勾上个俊俏的世家公子,然后给他做妾?”兰姨娘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夏倾怔愣,下意识地摇头,嗫嚅道:“我不攀高枝,而且我只是去见见世面,没想着要找谁。” 兰姨娘看着她面色爆红的似乎快要滴出血一般的模样,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李王府的赏花宴一向远近闻名,一年一次。临近跑马节,连公主都会去,我之前没有硬要你大伯娘带你过去,就是怕你撑不住场面,因为就算你大姐姐收到帖子,凭的也不是夏侯府嫡长女的身份,而是她那个观音再世的好名声。姑娘家要求的身份都如此高,就更别提去的青年才俊,那身份更是贵不可言。你年纪小,见过的男人更少,那些人嘴里随便说几句,就够把你的一颗小心肝给拐走了。”兰姨娘不停地摇头。 显然她是有些后悔了,那个瞬间光想着能见世面,却忘了以她们母女如今的境地,那些高枝已经攀不起了。 如今她生了急流勇退的心,显然是宁愿夏倾低嫁了。 “罢了,待会子去问问县主明儿穿什么吧。你要记住姨娘的话,不能掐尖也不要离县主太远。不过李王府办的宴会,应该不会有人要故意整你,这样不只是你难看,主家也得没脸。”兰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做最后的叮嘱。 * 夏姣姣这里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静,知冬之前替她挑选明日穿的衣裳,都一一被夏姣姣否决了,最后就定了比平日里稍微繁复一点的裙衫。 知冬捧着衣裳噘嘴,正好看见知夏回来,立刻向她抱怨:“知夏姐姐,你看县主明儿去参加赏花宴,就穿这一件。人家那一个个姑娘听到要去李王府,都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摘下来,挂到身上,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就我们县主穿这件浅紫色的衣裳,还不知道丢人堆里能不能被发现呢。” 说起这个,她真是激动万分。 之前夏姣姣收了许多邀请去参宴的帖子,她却一个都没去,甚至回帖都不曾。 身边的几个丫鬟劝她,夏姣姣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毫不客气地丢出几句话来赌她们的嘴。 “我这副身子病歪歪的,人家都吃茶戏耍,我就坐在角落里吐血。宴席应该是开开心心的,我何必却给人添不痛快。况且我报了这仇,估计也寿命不多了,没必要跟外头那些人接触。” 现在听说夏姣姣终于改口肯出去参加酒宴了,而且头一个在望京亮相的就是李王府赏花宴这样隆重的宴席,知冬更是心头鼓足了一股劲儿,想要把县主打扮成天仙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让那些人知道太后最宠爱的昌乐县主回京了,而且来势凶猛。 知夏仔细看了几眼这浅紫色绣花罗裙,轻轻点头:“县主选的总是没错。这衣裳一看便知是红梅做的,衣裳胜在精巧,又不是去比颜色哪个更鲜亮的。去参宴的那日,估摸着许多姑娘会选择红色,千篇一律不如这件好看。况且这事儿县主肯定心里有数,你跟着瞎着急作甚。” 知夏小心翼翼地捧过裙衫,脸上挂着几分笑意。 夏姣姣正拿着毛笔作画,她的书桌不远处摆着一个玉瓶,里头插着几朵颜色鲜亮的花朵。这些花正是之前薛彦留在她枕边的,此刻过去了几日已经有些发蔫的征兆,但是夏姣姣并没有舍得扔,相反叫人好好保存着。 此刻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花瓶上,白色的宣纸上也被她用色彩描绘着,隐隐可见花朵的形状。只是她的心思并不在上面,有些心不在焉的。 薛彦究竟如何了?他的手掌有没有好呢? 他那日看起来情绪很失落,会不会已经上吊自杀了? 如果他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回去吊死了,薛国公府发丧的话,她要不要去吊唁? 等等,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是被她逼的,她算是杀人凶手? 可惜她应该不会像他那么伤心和恐慌,毕竟她是个要死的人,临终前能带走一条命,也算是功德一件…… 等她回神的时候,低头一看手中的宣纸,整个人被吓了一跳。 第43节 整张纸上都被她用红色的朱砂写满了“薛彦”两个字,原本用来涂色的笔,所过之处皆是那个人的名字。 她满脸复杂的神色,又红又白,也不知是惊诧更多,还是羞恼更甚。 最终都变成了恼羞成怒,她一把扯过那张画纸,泄愤般地全部撕了。 “县主,你怎么了?”正和知夏一起收拾柜子的知冬,一脸懵懂地转过脸来,怔怔地看着她。 “没什么,没画好而已。”夏姣姣摆手。 她将碎纸片收拾起来准备丢到的时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三个丫鬟。知夏和知冬已经重新投身于收拾的这件事儿上,唯有知秋拧着没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知秋冲着她耸了耸肩,然后忽而露齿一笑。 虽然她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一张冷脸,但是夏姣姣知道她刚刚看到了画纸上的内容。 夏姣姣临时改变了注意,将要扔掉的纸送到了点燃的蜡烛上,全部烧掉! 县主烧完了画纸之后,就没再干别的事儿,手撑着下巴看向摇曳的烛火发呆,也不把蜡烛熄灭,就看着烛泪一滴滴留下来。 知秋轻咳了一声,心里涌起要捉弄她的心思,主动开口道:“还有两日就是薛先生诊脉的日子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准时过来?” 她长叹了一口气,伴随着这句话音的落下,知夏两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齐齐地转身看向县主。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他之前对我那么坏,你们都忘了吗?”夏姣姣瞪了一眼知秋,重新摊开一张纸,却是没有丝毫画画的心思,最后只能用毛笔无意识地瞎画着。 “后天他就来了,你们到时候看看便知晓了,我现在写信过去也不值当的……”她轻声嘀咕着,明显语气要放软了许多。 知夏她们相视一笑,知道县主这是心软了,只是不好意思表明。 翌日,夏姣姣是被人从床上给挖起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儿提到了薛彦,她一晚上都没大睡好,脑子里就一直在胡思乱想,想她养的花种的草,都有那些毒性,还可以改良哪些,也不知道薛彦能不能解开她这些小东西的毒物…… 换一个想,她昨天挑选的裙子挺好看的,明日去李王府,要普通寻常的样子,还是装病的状态?他们会不会请大夫来瞧瞧,如果请大夫的话最好就叫薛彦,其他人都是庸医…… 怎么又想到他,再换一个想。 不知道明天要赏哪些花,如果有特别刺鼻的香味她是不喜欢的,今儿画的那玉瓶里的花就挺好的,味道好还能帮助安眠…… 算了,不想了,睡觉! 还有两天就见到薛彦了,不知道那牲口有没有喝点鸡汤补补,之前好像流血太多了。 “县主,县主,三姑娘已经收拾妥当在外屋等着您了。您还这么不想起……”知冬急慌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夏姣姣迷迷糊糊的,怎么都不想从床上起来,再次往下一倒,闭上眼睛又准备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我的好县主哎,别睡了。三姑娘真等着啊,您这再往后拖,估计到李王府的时候,赏花宴都结束了!”知冬连忙抵住她的后腰,不让她真的往下躺。 最终在知夏和知冬的共同努力下,夏姣姣总算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过坐在梳妆镜前梳洗的她,却不停地打哈欠,显然是困得不行了。 “四妹妹。”夏倾今儿一身嫩黄色的裙衫,袖口和前襟绣着红色花朵,倒不算太扎眼。 姐妹俩都穿得浅色系裙衫,走在一起当真是相得益彰。 “姐姐久等,我们走吧。”夏姣姣轻轻一扫她的装扮,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夏侯夫人和大姑娘都不去,她们二人去跟老夫人说了一声,就准备乘坐马车离开了。 “两位妹妹,可是要去李王府的赏花宴。我对此宴仰慕已久,不知可否与你们共同乘车前往?”夏静这时候倒是走了过来。 夏姣姣挑眉,从她进了老夫人那里汇报的时候,看见夏静就觉得她是另有所谋。 夏静与老夫人的感情很单薄,甚至因为二房与老夫人的重重矛盾,已经几近决裂的状态。 老夫人之前都已经免了晨昏定省,现在却在这里看到夏静来给老夫人请安,而且还顺带着一起说话喝茶。当时夏姣姣就有些猜想,现在正好印证了她的想法。 “二姐姐说什么笑话呢?哪有你这样儿的,之前连个知会一声都没有,今儿早上要走了才来说。回帖里面没写你的名字,只怕李王府没有准备你的饭食。” 夏姣姣看了一眼夏倾,夏倾立刻往前迈了半步,挺起胸脯轻轻扬高了声音道。 她这副毫无畏惧的模样,当真是跟兰姨娘在老夫人院门口大吵大闹的时候一模一样。 “二姐姐,你一向知道我身子不好,马车里准备的就那么点儿东西,不能委屈了你。下次如果你想去,提前通知我就行,我们都是自家姐妹,我夏姣姣绝对不会说落下一个人。只不过临走才来知会我,恕我无能为力。”她轻轻一点头,转身带头上了马车。 虽说她的话比夏倾好听多了,但是那气势却丝毫不比她弱。 夏静这时候才到她面前说这种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夏姣姣已经不想揣摩了。不过她一向不是吝啬的人,却也讨厌这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事儿。 碧青色的马车晃晃悠悠地走远了,夏静站在门里看着那个方向,不由冷笑了一声。 她挥挥手,低声吩咐着身边的丫鬟:“让马车过来,我们也准备走了,否则就真的要迟了。” * 李王府的位置与夏侯府隔着几条街,李王爷乃是当朝两位异姓王之一,其府邸自然比夏侯府要大的多。而且百年底蕴,光站在王府外围看着,就能窥见其中磅礴的气势,现如今的夏侯府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这李王府的赏花宴从很久之前就流传下来的传统,历经几位王妃,除非府中守丧,其余每年都不曾落下。所请之人皆是名士中的名士,贵女中的贵女,其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当真是让人趋之若鹜,心心念念却不可得。 不少官家闺阁之中的少女,都以能够来参加李王府的赏花宴为荣,宴席上争芳斗艳在所难免,各种所玩的游戏以及食物酒水,都会在民间大肆盛行一阵子,让不少商户赚的波盆满钵。 因为今儿是大日子,所以李王府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各世家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里面所坐之人皆是衣香鬓影、含苞待放的少女,有微风拂过,暗香盈袖,好一幅盛景。 夏倾有些看呆了,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丢脸的瞬间让人看见。不过视线却一直紧盯着被风吹起的帘幕外,动作却小心翼翼的。 夏姣姣手撑着下巴,手里抓了两块玉石,满脸无趣地把玩着。 对车外热闹的场景丝毫不以为意,李王府的赏花宴,她从被奶嬷嬷抱在怀里开始,就参加了。年年都不落下,小孩子的时候还觉得有趣,现在想想停留在记忆里的场景,也不过都是金玉其外,闪闪发光像是假的一样。 “请问夏侯府的马车内是郡主吗?”一道慈和的嗓音传来,隔着马车帘略微有些耳熟。 夏姣姣微微一怔,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与这道声音重叠。 “吴妈妈,是我。”她开口回道,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却是沙哑的,也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记忆。 “当真是县主!”吴妈妈的声音有些发抖,立刻安排前面的车辆给她让道,夏侯府的马车直接从长龙的中段一路畅通无阻地往李王府内驶去。 “有谁先过去了?李王府不是最重顺序的吗?听说前几年清河郡主骑马而来想要直接闯进去,都被拦下来过!” “这马车内是何方神圣?” “夏侯府的,大姑娘?她应该没这个体面吧,快看马车前头引路的是王妃身边的吴妈妈,谁啊?” 夏姣姣坐在马车里,听着一路走来那些悉悉索索的探讨声以及抱怨,面上的神色不变。 当年她入李王府的时候,比这个夸张多了。 她穿得一身火红襦裙,脖子上套着金项圈,手上戴着金铃铛,跟个大红灯笼似的坐在玉荣长公主的怀里。轿撵是公主的规格,无论她们来得多晚,李王府的大门都为她们敞开,更别提要排队了。 马车内若是有上了年纪的贵妇在,立刻就让人呵斥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丫鬟:“那里面坐的定是昌乐县主,莫要多言。” “四妹妹。”临下车之前,夏倾下意识地唤了她一声,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夏姣姣的裙摆。 夏姣姣扭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夏倾面色苍白,额头上沁出些许细密的汗珠,显然是有些紧张过度了。 “无事,跟在我身后。”她轻轻一点头,便下了马车。 吴妈妈亲自来搀扶她,甚至由于过于激动,拉着她的手竟是舍不得放开一般,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一直仔细地打量着。 再次踏入这里,夏姣姣的心情复杂。周围的场景还是那样熟悉热闹,只不过她此刻的目的变了,连这副欢乐的景象都会让她厌烦。 在这个瞬间,她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我娘都已经死了,为何你们要这么开心。 只不过当她看到对面迎来了一位姑娘时,那个怪异的念头一下子消散了。 “县主,这是我们敏慧郡主,以前你们经常在一处玩儿的,还记得吗?”吴妈妈低声说了一句,扶着她一直走到那个少女面前。 身穿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的姑娘巧笑倩兮,一溜小跑到夏姣姣的面前,那跑步急切的姿态显然是把平时的淑女规矩给丢到了一边,等兴冲冲地到她面前时,她又猛地站定,面色发红,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媛媛。”夏姣姣看着这样手足无措的姑娘,好像是回到了儿时。 李媛与她同岁,只不过比她大半年,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每次见她总是病怏怏的,李王妃与玉荣长公主是手帕之交,李媛乃是她亲女,与夏姣姣又是同岁,她们俩自幼在一起,长大后也会顺理成章地变成闺中密友。 无奈夏姣姣那时候皮实得很,不喜欢这个娴静说话声音细如蚊蝇的小姐姐,总觉得她像个瓷娃娃,磕着碰着就碎了。明明李媛比她大,但是玉荣长公主却总教训她不要欺负姐姐。 久而久之,她就不爱与她玩儿了,成日和清河郡主混在一起,两人虽成日掐来掐去,但是实际上感情却非常好。 现在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经常把跟在身后的李媛轰走,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该被打屁股的。 李媛听她叫自己,眼神忽地一亮,竟是一下子扑上来,搂住了她。 “姣姣,你回京这么久了,怎么都不来看我?这次的赏花宴我第一个就给你写了邀请的帖子,结果你最后一个回我帖子。可把我吓坏了,我昨儿晚上还跟娘说,要不是你的回帖早上到了,我当时就准备让人套车把你从夏侯府给拽出来的。”李媛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好听。 只不过或许情绪激动,语速比平时快多了,听起来清脆悦耳。 她非常自然地挽住夏姣姣的胳膊,两个人边走边往内院去。 夏姣姣有些反应迟钝,小姑娘温热的身体抱个满怀时,身上的馨香扑鼻而来,她发现竟然不讨厌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虽然她曾经那么讨厌活人的靠近,也曾经那样欺负过李媛,但是李媛此刻却还像儿时一样腻着她。 “媛媛,你变化好大,以前你可没有这么活泼。” 李媛竟然就这么叽哩哇啦地说了一路,她都不要夏姣姣插嘴,只是偶尔轻声回复她一声“嗯”就心满意足了。 “你觉得我啰嗦吗?”李媛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我有好多话还没跟你说呢,平时也没人好说的。” 不时有其他世家姑娘从她们身边经过,李媛基本上都是先打招呼,然后在给她们介绍夏姣姣:“这是昌乐县主,我最好的朋友。” 夏姣姣就看着她仰着头,十分骄傲的表情,一一给别人介绍自己。 看着这样心思简单的李媛,她几乎感到不可思议。 在她的印象中,李王妃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而且手段颇为了得。她那样的人,不应该会教出这样单纯的姑娘,总觉得特别违和。 “娘,姣姣来了。” 不容她出神,李媛已经拉着她走到了前厅,并且扬高了声音对着里面喊了一句,尾调里都透着满满的兴奋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姣姣。” 第44节 夏姣姣走进去的时候,就瞧见一位身穿正红色落霞彩缎绸衣的女子坐在主位上。那女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肤色白皙,若是不笑的话,眼角连一点细纹都几乎看不见。 此刻她瞧见走进来的夏姣姣,方才与女客说话的温柔笑意收敛住了,脸上变得异常激动。猛地站起身来,抛下半屋子的宾客,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夏姣姣的鼻尖又闻到了淡淡的香味,还是那样恰到好处的轻柔。她在心里轻叹,这母女俩还是有相似之处的,至少见面把人往怀里搂的这个动作是一模一样的。 她抬起头,凝视着没什么大变化的李王妃,嘴唇轻动却有些犹豫,不知该喊她什么。 李王妃双眼泛红,即使没有再那么亲密地搂着她,依然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失而复得一般,那激动的情绪任谁都能看得出。 “怎么了?你小时候不是都喊我干娘的嘛,怎么到大了反而叫不出口了。前几日媛媛与我吵嘴,还说不叫我娘了,要叫我王妃,气得我追了她半个院子要打她,小姑娘总有这个不听话的时候。她那傻丫头到现在才有,难不成你一见面就要跟干娘耍脾气?”李王妃与她眼神一对视,就轻声开了口。 很显然她一眼就看出了夏姣姣心中纠结的是什么事情。 “干娘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怕干娘不认我。”夏姣姣抿唇轻笑,眉眼弯弯,面上显得极其欣喜。 “娘,您又说我坏话,让这么多人听我的笑话。姣姣是我的!”李媛一下子挤了过来,重新挽住夏姣姣的胳膊,一副连体婴儿的模样。 她的话音刚落,四座的宾客都笑起来了。 “李王妃又开始嫌弃亲闺女了,我们可不能当真的听。谁不知道敏慧郡主最是能干乖巧,也不知日后谁家能有这个福气,把她用八抬大轿请回府。”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立刻就引起一片附和声和嬉笑声。 四周入耳的都是在夸奖李媛,夏姣姣扭头看过去,就见李王妃旁边坐着一位老妇人,满头华发,手里握着的那根拐杖极其惹眼。 她知道这拐杖是金制的,杖头上嵌了一颗绿色的翡翠,水头很足。全望京能拄这拐杖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梁王府的老太君,清河郡主的祖母。 没想到这次赏花宴,竟然把老太君也给惊动了。不过夏姣姣对这位老者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全因为这老妇人不喜欢她,她小时候就不喜欢。 可以这么说,老太君不喜欢所有性子刚烈没有规矩的女孩子,像是李媛这种活泼些但是本质乖巧的,最得她青眼。当然像清河郡主那样的个性,哪怕是她亲孙女,老太君都十分不待见。 比如此刻,李王妃明明在当着众人的面儿给夏姣姣撑场子,她一来就把李媛那些耍小性子的事儿说出来。如果不是极其亲密的人,李王妃又如何会说这些话。 不过老太君却完全不接茬,相反还把话题全部引到了李媛的身上,那些附和的人就不大好提起夏姣姣了。 “再夸她尾巴就要翘上天了。”李王妃及时制止,冲着李媛使了个眼色,“媛媛,姣姣许久未回京,你带她好好认一认各位长辈。” 李媛立刻会意,把夏姣姣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似乎怕她中途跑掉一般。 “姣姣,这位是老太君,清河的祖母。当年我们三个还一起给老太君祝过寿呢!” 李媛的语气比之前更加谦和恭顺,显然她很懂得如何去哄长辈们的欢心。即使面对这位最难缠,甚至会冲着夏姣姣发难的老太君,李媛都能准确地找到讨老太君心软的地方,而且还正中靶心。 夏姣姣和清河凑一起,当时就是猫狗嫌的存在,把梁王府搅得翻天覆地。乘着小船去采莲,结果整个池塘的荷花连同荷叶被她们弄折了一多半,很难想象那时候她们不过才六岁大的小姑娘,就有如此的破坏力。 老太君现在眼睛一闭,几乎不用细想,就能说出夏姣姣当年在她家做的坏事儿。但是李媛偏偏不提,只单独说她们三人当时穿得一身俏,并排而立,瓮声瓮气地祝她寿辰快乐。 老太君这心就软了一半。 夏姣姣显然十分承情,李媛怕她像小时候一样没大没小,专门说话气老太君,有些不放心地捏了捏她的手。 “那时候年纪小,给老太君添了不少麻烦。多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姣姣这么多年在苏州养身子,有时候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一直没能回京给您祝寿,在这里给您行个礼赔罪了。”她说着就见裙摆轻轻扯起,顺势就要跪倒在地给她行大礼。 老太君眼皮一跳,那些教训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吓得咽了回去。 她的确可以倚老卖老念叨几句夏姣姣,但是此刻县主要给她磕头认错或者祝寿,那都是不行的。不是她受不起,而是她不敢受。 连太后的寿辰,县主都是在苏州养病度过的,凭什么就得回来给她一没亲没故的老太太祝寿。她的辈分儿再高,也不敢高过太后去。 “县主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也算看着你从咿呀学语长到调皮捣蛋的。后来你去苏州养病,我还念叨呢,你们三个逢年过节也凑不齐了。快起来,你现在身子还弱,不要给我这把老骨头行这样大的礼,若是有什么,还是自己受罪。”老太君连忙将她扶起。 一旁的李媛也把她搀扶起来,挽着她的胳膊一一介绍,除了老太君之外,其余的贵妇皆是夸赞有加。哪怕当年她们之中有心里嫉妒,甚至背地抹黑玉荣长公主的,但是此刻面对夏姣姣,面上一个比一个客气。 夏姣姣最后收了一箩筐的夸赞,当真觉得自己是天仙下凡了,才和李媛手挽手出了前厅。 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自然有自己的交际,并不会和妇人凑在一个屋子。 “县主的气色现在看起来还算不错,薛国公府的薛四爷当真是妙手回春,听说县主当时去了苏州之后,把苏州的大夫都找来了,但是最后还是不见起色。” 夏姣姣走后,前厅里的话题仍然围绕在她的身上。 “是啊,我也听说了,也不知能请动他诊脉究竟需要什么条件。” 众人七嘴八舌地谈起来,不过这话题最后就绕到了薛彦的身上,实际上她们倒是想多说几句夏姣姣,只不过碍于李王妃在场,有许多话都不好说出口。 李王妃淡笑着看向她们,偶尔插上几句,面上丝毫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 李媛带着夏姣姣走到后花园的时候,就瞧见不少环肥燕瘦的姑娘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说话。 李王府的赏花宴每一年举办,都是场面宏大的,为此这园子里的姑娘就不算少。 夏姣姣轻轻眯起眼睛一扫,就在一个人群中找到了夏倾。 “那一圈是几位侯府里的庶女,你三姐姐会有人招呼的。”李媛这观察人的本领,倒是跟李王妃学到了精髓,轻声给她解释着。 夏姣姣点头,夏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贸贸然去攀高枝,只是融入了自己该进的圈子里。 “媛媛,这位是哪家的漂亮妹妹,让你热情地去接待?可让我们一阵好等,我还以为你去迎接公主了。”一道娇脆的声音响起,就见一身穿绯色裙衫的少女领着几位姑娘一同走过来。 那少女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团扇,扇上画着麋鹿吃草,看着甚是可爱。她一路走过来,好像是逛自家园子一般,显然对李王府十分熟悉,而且看起来身份不轻,是那几个姑娘的领头人。 李媛眉头一挑,“赵三娘,你不是经常念叨着跟你同名的人吗?怎么真人站到你面前,你倒是不认识了?” “夏姣姣?”赵三娘几乎脱口而出,步伐一顿,面上带着几分怪异的神色。 “赵三娘,夏姣姣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李媛声音一变。 夏姣姣头一回见到如此咄咄逼人的李媛,不由好奇地打量了她两眼。李媛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夏姣姣并没有贸然出声,而是保持着似笑非笑的状态,一直看着赵三娘并不开口。 “昌乐县主。”刚刚还是一副自来熟模样的赵三娘,此刻已经低下头去,暗咬着牙给夏姣姣行礼了。 “赵三娘子。”夏姣姣冲她回了半礼,就跟李媛继续往前走,根本没有要停下来与她们说话的意思。 等到她们走远了,赵三娘一行人才露出愤恨的神情。 “娇娇你别恼,她是县主又如何,在望京里一点根基都没有。夏侯府的姑娘除了夏心和之外,几乎没有管用的,夏静又与她们不对付。”几个人涌上来纷纷安抚着赵三娘子。 “她得罪过你?你这么好性儿的人竟然对她那样凶神恶煞的。”夏姣姣轻声问出了口。 李媛眉头一皱,嘴巴撅起,脸上的神情极其不高兴:“原本还想等赏花宴结束了再跟你提她,没想到她一点眼色都没有,自动地凑上来。” 夏姣姣见她这样,不由轻笑:“她方才叫你媛媛,没称呼你为郡主,想必你们来是亲戚吧?看样子真的是做了什么极其讨你厌恶的事情,你直接唤她赵三娘子了,连不熟悉的人我都没见你这么叫过谁。” “你还笑,我这都为了你。告诉你你就笑不出来了,她娘是我的亲姑姑,后嫁于赵国公府的世子,替赵三娘子取了跟你一样的名字。只不过同音不同字,她叫赵娇娇。之前赵国公府不在望京,在岭南一带,后来今上开恩让他们迁回望京。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小姑娘就特别傲气,但是又不像清河那样有傲骨,还偏生叫这么个名字,惹得我不高兴,就一直赵三娘子地叫着。”李媛一边说,一边气得撅起了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终于准时啦~外加我在考虑要不要剧透_(:3」∠)_ 抓心挠肺地想说!!!!但还是憋住了_(:3」∠)_ ☆、第65章 显然李媛不止对赵三娘子有意见,对那位姑姑也是心有不甘的,只不过晚辈不言长辈之过,所以一直憋在心里,现在见到夏姣姣也算是一吐为快了。 夏姣姣了然,难怪她不曾听过这位同名的找姑娘,原来是后迁入望京的。 赵家在岭南一带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土皇帝了,根基甚深,只不过一纸诏书要他们回京,国公府里诸多明事理的长辈们恐怕都清楚,今上此举是要将他们在岭南的势力连根拔起。 不过像赵三娘子这样不懂朝局的小姑娘,就只是争一口气罢了。 夏姣姣也曾让晋江坊调查过赵国公府的信笺,不过大多是鸡毛蒜皮的一些小事儿,赵家的女眷应该是得过警告,基本上不说什么重要的事儿。至于赵三娘子与她名字读音相同这事儿,夏姣姣就更没有放在心上了。 “你说你这么生气是作甚,就算与我同音同字、同名同姓的人,这世上肯定也不少。在你面前说句不好听的话,连公主的名字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重名了,你又何必在乎这些!况且你这么给她没脸,干娘应该也很难做。”夏姣姣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李媛却噘着嘴,一副不能商量的模样。 “我娘才不管我呢,她虽然没有在我面前明说,但是知母莫若女。我就觉着她是支持我这么做的,再说我当然知道这世上重名的人不知多少,可是你叫夏姣姣这事儿,只要是权贵都应该清楚吧?哪家不避开,就她家非得往上面凑,她哪怕叫赵娇,我都愿意喊她一声表妹,可是她偏要叫赵娇娇。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么?”李媛这会儿的嘴皮子更加利索,三言两语就开始控诉起来。 夏姣姣耸肩,“好吧,那我也跟着你一起叫她赵三娘子,不喊她名字。” 李媛看她这副样子,倒是噗嗤笑出声来了,“搞得好像是为了我一样!不过实话跟你说,我总觉得姑姑那么做,是为了报复我娘。她出嫁前就与我娘不对付,不过她当然不敢把赵三的名字起叫赵媛了,那到时候我祖母头一个不答应。所以她无法直接撒气,只有对准了你,谁让你娘是我娘最好的手帕交呢!哈哈哈……” 李媛还像以前一样,轻笑着跟她说着小秘密。 只不过这时候的她要比以前放开了许多,不再是那么拘谨和小心翼翼的状态。显然在李王妃的保护之下,她变得更加开朗和活泼,而且最重要的是心中有善意。 李媛不是个笨姑娘,要是夏姣姣的话,肯定会把这个猜想埋藏在心中,就让别人记住自己的好就行,何必要把因果说得这么清楚,反而容易让别人心生芥蒂。 但是她面对夏姣姣的时候,丝毫没有隐瞒。不是她不知道可能会引起夏姣姣的多想,而是她信任夏姣姣。 最后一句话“谁让你娘是我娘最好的手帕交呢”更是触动了夏姣姣,想必当年的玉荣长公主与李王妃也是这般要好吧?但是为何夏侯爷会说起李家的臭婆娘弄死了母亲的孩子呢? 玉荣长公主最后在生命垂危的时候临盆,夏姣姣被抱出了产房,但是她记得当时留在那里的都是他娘最为信任的人。 李家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嫁入李王府的李王妃。 而且玉荣长公主拼了命生下的孩子,除了她最信任的人,还有谁可以触碰到呢? “姣姣,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凉亭里坐一坐?”李媛正跟她守着笑话,忽然瞧见夏姣姣的面色不对劲儿,不由神色一变,立刻扶住了她。 夏姣姣摇了摇头,勉强让自己露出一抹笑容来。 “走吧。”两人坐到了凉亭里,原本这里就有几位姑娘凑在一处说话,瞧见她们都热情地招呼她们。 李媛见夏姣姣的面色减缓,心里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与这些小姑娘谈天说地起来。 “县主,那边的夏静姑娘可是你的姐姐?” 不知是谁指了指凉亭外面的方向,夏姣姣顺势看过去,就见夏静果然在其中,而且还是跟赵三娘子她们在一起。 夏姣姣挑眉,“她是二房的,那边那个是我三姐姐。” 她伸手指了指夏倾的方向,刚好夏倾冲她看过来,见她手指过来,还有些愣住了。 好在夏姣姣及时冲她挥手微笑,才让夏倾面色缓和下来,也跟着点头微笑。她方才的那个瞬间,真以为夏姣姣是在说她的坏话,不过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打招呼。 那几位姑娘竟然也纷纷冲着夏倾打招呼,让夏倾还有些受宠若惊。等她想摆好脸上的表情,再次笑一笑的时候,就见那群人的视线已经收回去了。 “哎,你们看那是不是赵家三娘子,她还真的去找昌乐县主了。” “她身边那个姑娘看着有些眼生啊。” “眼生什么,那位是最近与赵三娘子交好的夏静,夏侯府的二姑娘。夏倾你看那是不是你二姐姐?” 夏倾微微一怔,她稍微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就见夏静果然是跟在她们身后。 “她今日还说要与我们一同乘车过来,不过后来因为马车太挤了就没有一同前来。” 她这话说得含糊,但是几个凑在一起的姑娘却都听出了其中几分意思。夏静临时起意要与她们一同来,但是人家没同意,多半会以为夏静没有受到邀请,现在看来则不然。 “县主,静儿听说你已经到了,特地让我带着她来跟你说一声。早知道就提前几日与你说了,也免得今儿早上才提起来,没能与你同一辆马车过来。”赵三娘子说话的语气很快,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只不过听声音倒不像是和善的。 夏姣姣拧眉,赵三娘子这明显就是来找茬的,竟然还把夏静带过来。 第45节 她的眼神停留在夏静的身上,上下这么一扫,脸上就带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夏静这人也着实有意思,回京后第一次姐妹们请安见面的时候,夏姣姣原以为这位二姐姐是最拎得清的,并不会成为她的障碍。如今看来,只是夏静一直没出手,夏姣姣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用这一手。 “三娘子。”夏静不高不低地唤了一声,神色之间有些焦急,似乎跟着过来是被逼无奈一般。 “赵三娘子似乎对夏侯府的家事儿十分好奇,那我不妨也问一问,怎么不见无娘子与你一起来?”夏姣姣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就见夏静眉头一挑,眉眼之间尽是凌厉,冷哼了一声,想都不想道:“她?她也配!” 周围人的神色一变,纷纷装聋作哑,倒是一旁的李媛捏了捏夏姣姣的手指,显然在安抚她。 李媛其实是惊讶的,虽说赵三娘子与五娘子不对付是姑娘们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夏姣姣回京之后第一次出来参宴,而且想必也没人提点她,她却能这样咄咄逼人的反问出来。 偏生三娘子也是个蠢的,这时候不想着维护五娘子来打压夏姣姣,反而脱口而出就是贬低的语气,只能让旁人看她的笑话了。 赵三娘子刚出口就察觉到不妥,再一看周围几位姑娘的面色各异,深知自己是中了夏姣姣的诡计了,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脸上露出极其不快的神色。 “明明是我来问县主的,反倒先回答了你的问题。我已经给出答案了,现在该县主了。”她勉强压制住心里的恼火,低声说了一句。 夏姣姣嘴角一扬,脸上露出几分明媚的笑容来,朱唇轻启,吐出四个字来:“无可奉告。” 赵三娘子气得猛地一抬手指着她,脸上的怒色十分明显,似乎想要争吵什么。 还是她身后的几个姑娘看出情形不对,立刻上前拉住了她,纷纷低声地安抚她。 这里是李王府,虽说是赵三娘子的外祖母府,但是现在的当家主母可是李王妃。之前李家把夏侯府的马车特例迎进去,就可以看出夏姣姣在李王府的硬气程度。 而赵三娘子的母亲和李王妃姑嫂关系不太好,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所以在大家的眼中,李王府内,赵三娘子并不如县主硬气。况且县主可是有封号的,还是太后的亲外孙女,赵三娘子就更排不上号了。 无论是从情感还是从身份地位,赵三娘子都输得一败涂地,根本搞不懂她为什么要上来挑衅夏姣姣,而且一言不合还要冲上来打人一样。 “你不想说是不是因为理由跟我一样,觉得夏静她不配跟你一起坐同一辆马车?”赵三娘子还不死心。 夏静只是死死地拉住赵三娘子,不让她冲过来,但是面对她这种犀利的质问,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像是真的准备让赵三娘子替她声讨公道一般。 夏姣姣拧眉,看着对面气得跳脚的赵三娘子,以及默不作声的夏静,忽而冷笑了一下:“二姐姐,既然三娘子问,不如你来回答一下,为何今儿早上我只带了三姐姐一起来,却没带你来?你说给大姐姐听听,让各位评评理,我究竟是觉得你不配,还是因为你不懂规矩?” 她的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夏静挑起这件事之后,就想置身事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夏静的身上,夏静皱眉,又快速地恢复了平和。 “对,夏静你来说。”赵三娘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让她不要怕。 夏静暗自咬牙,夏姣姣还真是会踢皮球,最后把这个难题交给她,她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第66章 夏静之前在赵三娘子面前说这事儿的时候,故意用一种夏姣姣亏欠她的语气,所以赵三娘子她们本来就对夏姣姣有意见,再听到夏静那么说,自然心里就会觉得是夏姣姣的错。 所以现在夏静是用中立的口吻,还是用偏向自己的语气来描述,就免得至关重要了。 “前几日我得知三娘子要带我一起来参加李王府的赏花宴,心情十分激动。今儿一大早看见两位妹妹乘坐马车也要去,就想着不如我们姐妹三人一块儿来,提出了要一起乘坐马车的建议。不过三妹妹似乎认为我是没受到邀请,说是回帖里面没写我的名字,李王府也不会准备我的吃食。县主则说马车太挤了,人多坐不下。” 夏静最终还是选择了偏向自己,她已经得罪了夏姣姣,就不会再傻不拉几地得罪赵三娘子,否则就是两头都不讨好。 她的话音刚落,李媛就出声了,“你若是要一起乘车来,姣姣不是吝啬之人,你只需要跟夏三姑娘一样提前几日说就罢了。等人家要走了,才出来提一句,这未免也太——” 她这话没有说完,但就是这种半截的感觉,才更让人觉得夏静此举的确不妥。难怪之前县主要说她没规矩,不过提起没规矩,似乎赵三娘子也不算有规矩。 毕竟这赏花宴是李王府举办的,她一个赵国公府的姑娘把手伸得那么长,竟然可以带人过来。 赵三娘子显然还没意识到有人把这话想到她身上来了,只是扬起下巴等着人评理,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结果周围的人大部分都没站在她那边,把她气得面红耳赤。 “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她莫名其妙地甩下这句话之后,就拉着夏静的手离开了凉亭。 看她那副与夏静十指紧扣的样子,就知道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她与夏静的关系只会变得更加亲密。 李媛皱眉,凑到夏姣姣的耳边,低声嘟哝着:“你这二姐姐心眼儿太多,赵三娘有属于那种脑子转不过弯的,依我看这日后肯定会被这夏二姑娘卖了。不过赵三娘傻乎乎的,属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说不定最后还得把这坏事儿算到你头上。” 夏姣姣扯着嘴角轻轻笑开了,她的脸上显然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 赵三娘子这种人,就是她认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对人好是掏心掏肺的,对人坏也是没完没了。 如果有这样一个手帕交,兴许还不用担心她背叛你,不过偶尔因为脑子不够用,无意间出卖人的事情也是少不了的。但是如果被她当成敌人,只怕以后有的烦了,夏姣姣已经想好了,如果这赵三娘接二连三地出招,她就真的得想个法子治她了,一劳永逸。 几人说着话,气氛再次变好了。 虽然有几位姑娘心里犯嘀咕,这位县主身上的气势还真的不弱,明明是回京头一回参加赏花宴。大部分的姑娘她都没见过,不过她却丝毫不怯场,相反还像是个主人一般,怡然自得。 当然也有人赞叹,不愧是玉荣长公主的女儿,有她当年的风范。 “郡主,清河郡主到了。”有个丫鬟通传了一声。 周围说话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几乎大半的姑娘都伸长了脖子看向门外,夏姣姣不由失笑。 清河真是到了哪里都像是稀世珍宝一样,引得人围观。 “清河来了,你待会儿可不许跟她跑了,就不要我了。”李媛倒是变得紧张起来,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搅得紧紧的,根本就舍不得松开一般。 夏姣姣轻笑,这样患得患失的李媛,跟小时候的那个样子更加接近了。 她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胳膊,低声道:“你觉得我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能跟着她走?还不够她一马鞭抽的,上次她来夏侯府救她的小猫咪,把我祖母贴身伺候的嬷嬷直接给抽晕了,又把我祖母给气晕了,到现在还病倒在床上。我可是怕了她。” 两个人悄悄话还没说完,就见清河一阵疾风般地走过来。她的身上难得地换成了姑娘平日穿得绸衣罗裙,而不是一身利落的跑马装。 清河的面色并不好,哪怕此刻她一身火红,气势逼人,也觉得她看起来似乎非常不高兴。 “怎么,在前厅吃了挂落?”李媛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起身迎接的。 她跟清河说话的语气十分熟稔,甚至带着几分轻嘲的口吻。 清河也不生气,若是旁人恐怕早就挤兑回去了,不过面对李媛她却是丝毫反应都没有,只是瞥了她一眼,快步走到凉亭里。一把拉住李媛的胳膊,把她扯到了一边,清河利落地占了她的位置。 “你抢我地方做什么,我要跟姣姣一起坐。”李媛倒是撅起嘴巴,不依不饶起来,甚至还抓住她的胳膊要往外扯。 不过李媛平日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哪里能弄得动清河,吭哧吭哧了半晌,最终也只有放弃。她气鼓鼓地坐到了夏姣姣的另一边,还抱住她的腰肢,不让清河与她接触太多。 夏姣姣不由苦笑,在别人看来,她好像有多受欢迎似的。其实只有她心里最清楚,恐怕这两人的关系都要比和她更好。 毕竟她离开了七年之久,离开的时候,她还只是个记事不久的孩子,那个时候的感情虽然真挚,但是分开的时间太长。现在再凑到一起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有几分尴尬的感觉。 “媛媛,我记得你有嫂子了吧?怎么不见她?”夏姣姣把话题岔开,以免她俩斗起嘴的话,那她就会更加手足无措了。 李媛微微愣了一下,“大嫂在床上养胎。” 她答完之后才看着夏姣姣,眼神之间有些异样。 “怎么了?”夏姣姣反看着她,不知道李媛忽然停顿是什么意思。 李媛似乎不大好说,毕竟这凉亭里还有别人,倒是清河抬头冷冷地注视了一周,那些姑娘就都十分有眼色地相携着离开了。 夏姣姣哭笑不得,调侃了一句:“你还真从小霸王长成了大霸王,谁都怕你。幸好媛媛不嫌弃你,否则你真是连个同龄的交好姑娘都没有。” 清河郡主倒是不以为意,周围的人都离开了,她似乎觉得跟她们俩凑一起有些拥挤,就坐到了对面的石凳上去了。 “本来有人可以跟着我一起成为大霸王的,可惜她食言了。我只能一人霸王两个人的份儿。”清河伸手拿了串葡萄,一个个扯着往嘴里丢。 原本她就不太注重淑女的仪态,此刻没有外人在,她就显得更加放松起来。 夏姣姣脸色一变,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媛害怕她们吵起来,立刻拉住夏姣姣开始讲她的嫂子。 “我大嫂身子不太好,从有了喜脉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娘也在四处找大夫,望京里的大夫都看过不少了,吃药却丝毫不起作用。大嫂又说是药三分毒,不愿意最后身子没调理好,反而把肚子里的小宝宝也给拖累了,现在连药都不吃了。薛国公府的四爷不是帮你诊脉吗?他的医术如何,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娘把他请过来瞧瞧。” 夏姣姣挑眉,她现在听到有谁提到薛彦,就觉得心虚。 在她看来,她虽然身子不好,但是内心强大。薛彦却正好跟她相反,身子康健,内心孱弱。 “他医术还可以,但是年纪轻,我也没见他治过有身孕的人,不好说。”夏姣姣有些吞吞吐吐的。 不知为何,她在心里有些不想让薛彦救治李媛的嫂子。她说的虽是实话,其实也有私心。 大夫一旦跟权贵人家的怀胎妇人牵扯上,在大量金银的报酬之下,还有数不清的矛盾。 李世子夫人体质偏弱,或许现在就不是个怀胎的好时机,望京这么多的大夫没有把她的身子调理好,想必薛彦也没什么好法子。如果最后没有治好,生孩子的时候还生不下来,那可就是一尸两命的事情。 薛彦本来就内心脆弱,这回要背负两条命,估摸着他真的得上吊跟着去了。 “姣姣,姣姣?”李媛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面带担忧:“你怎么说着好好的,忽然走神了?” 夏姣姣回神,扯着嘴角干笑了一下,她自然不能说她是担心薛彦,只是随便说几句搪塞了过去。 没想到李媛却当真了,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踌躇再三之后才道:“姣姣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我哥念念不忘呢?” “啊?”夏姣姣一脸呆滞。 不止是她,正在吃葡萄的清河郡主由于太过惊讶,竟是把葡萄籽咽进了肚子里,把葡萄肉吐了出来。 “李媛,你说什么?”清河郡主眨了眨眼睛,她倒是先提出了疑问。 实在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竟然说出这个问题来。 李媛的面色微红,似乎对于自己方才的话也感到羞涩不已。她双手搅着腰上系的玉坠子,踌躇了半晌才道:“你以前不喜欢跟我玩儿,只有大哥出来哄你,你才愿意。你还跟大哥说,最喜欢他了。我娘当时跟你说,以后要娶你进门当儿媳,你还点头说好,谁都不能当我大嫂,只有你行。然后抱着我大哥的脖颈就不松手了,每次见到他,都要他抱着你,一步路都不肯走。有时候都不让他抱我,只能抱着你……” 李媛轻声细语地说着,她在这方面的记忆力太好了,几乎每一个小细节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主要还是当时她最想要大哥的时候,有人跟她争风吃醋,害得她都没被哥哥抱过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夏姣姣越听脸色越红,她都忍不住要双手捂住脸,羞得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无法无天,性格霸道。而且她知道有娘撑腰,万事不愁,所以对当初大他七八岁的李家世子,当真是喜欢。觉得这个大哥哥长得好看还温柔,每次见到她都微笑好说话,是她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比爹还要疼她。 当初说的那些话,现在听起来,简直太过羞耻了。 “别说了,别说了,我想起来了。”夏姣姣连连摆手,头疼地呻/吟了一声。 她当时还没羞没臊地要跟着人家李世子同床共枕呢,幸好那时候才五岁大,把一众人逗得哈哈大笑。当然后来私底下林嬷嬷和玉荣长公主都曾教训过她,不准许她再这么做。 夏姣姣就不敢说那些话,更不敢要跟他一起睡觉了。不过该要他抱还是抱,该粘着还是跟狗皮膏药似的。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你没跟你大嫂胡说吧?我才五六岁大,哪里懂得什么男女之情,我那个时候喜欢你大哥,就跟清河喜欢吃葡萄一样。”夏姣姣都快被憋得说不出话来了,这让她怎么说。 第46节 她自己都想不起来的事情,李媛却帮她记得好好的,好怀疑她是对李世子念念不忘。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脸了。而且刚刚她说不好评判薛彦医术的那几句话,现在连贯起来听,好像是她巴望着李世子夫人早死,这样她就可以上位当续弦似的。 幸好夏姣姣的心里强大,否则她真的觉得要被李媛分分钟给气死了。 清河挑挑眉头,“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吃葡萄,对葡萄念念不忘。你对李世子还真是情根深种啊!” 她说完又丢了一颗葡萄进嘴里,把夏姣姣气得浑身发抖,直接站起身来就要打她。 “媛媛,你看她这是恼羞成怒了,以后前往不要让她见你大哥,要不然他们要是旧情复燃,你大嫂就变成可怜人了。” 清河还在落井下石,不过好在几个人的声音都不大,否则夏姣姣这件事儿早就变成一桩丑闻了。 李媛连忙抱住夏姣姣,结果清河冲上来就挠她的痒痒,三人倒是彻底放开了玩儿。不止动嘴还动手,虽然听不清楚她们说什么,但是那又搂又抱的动作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围观人皆表示受到了惊吓。 没想到敏慧郡主、清河郡主,以及昌乐县主凑到一起之后,竟然变得如此热闹。 三个人嘻嘻哈哈的时候,忽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走过来,“郡主,男宾们也差不多到齐了。王妃让您领着诸位姑娘去前院。” 看见这个丫鬟过来了,四散在周边的姑娘们心里就猜了个大概,估摸着男宾们也差不多到齐了。 夏姣姣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对于这赏花宴,她早就心头有数。不只是请女眷们,那些颇有名气的少年郎也在受邀范围之中,当然也不是男女混坐,而是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块空地,上面搭建个台子,各种与花有关的东西呈现在上面,可以是诗词歌赋,也可以是绘画香料,当然如果是金银珠宝刻成的花型也是可以的,哪怕弄朵珍稀的真花上去都成。 到时候分门别类就要评选,这彩头自然也少不了。 因为李王府的赏花宴由来已久,而且影响深远,所以宫里头也经常会有赏赐。当然偶尔也会有公主或者皇子前来观宴,热闹的场面自是不必多说。 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去时,男女两方早已分开,都搭了凉棚,清风扑面吹来,煞是凉爽。 对面的少年郎们都已经坐好了,人声鼎沸地似乎在讨论什么,看见一群环肥燕瘦、各有姿态的小姑娘从远处走过来,有那自幼习武目力好的已经忍不住用眼光瞥了好几眼。 当然这时候也不会有人说他下流,少年慕艾乃人之常情,更何况在男女两边凉棚的侧方也搭建了凉棚,比他们的更加宽敞,多为长辈坐的地方。说好听点儿的是主持局面,实际上就是怕他们少男少女把持不住,玩儿得太疯了,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没法收拾了。 “别朝对面最前排看。”李媛忽然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急声说道。 夏姣姣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扫了一下,就见最前面偏左的位置坐着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那男人看着有些眼熟,面上带笑,头戴玉冠,端得是一副温文儒雅。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她的视线倒是一下子被这男人身边的人吸引了,宝蓝色的富贵锦绣直缀,手中一把折扇,只不过这次没有被药箱,眼睛轻轻眯着,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 薛彦竟然也来了! “啧,不要总盯着那边看啊。”李媛伸手扯她。 “怎么了?我在看薛四爷,上回他来帮我诊脉,后来自己倒是受伤了,我看看他伤得是不是严重啊?”夏姣姣轻声跟她解释着。 周围那些小姑娘都盯着看,她瞥上两眼怎么就不行了,没有办法只有解释一下。 李媛脸色微红,讪讪地收回手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河倒是看出来了,凑到夏姣姣耳边,“她是怕你偷看李世子,在薛四爷身边坐着的那个就是。你没认出来?” 夏姣姣恍然,她说那个满脸带笑的男人,怎么越看越熟悉呢,原来是李世子。 李王妃原本陪着几家贵妇在说话,忽而见到小丫鬟急急地跑过来说几句,脸上的神色一变。 “快去通知世子和郡主,让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有了李王妃的通知,男宾和女眷这边都知道了一个大消息,三皇子要来了。 清河头一个就皱眉,“怎么是他来?今儿人这么多,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他那身子能承受得住吗?” 她一向心直口快,幸好只有她们三人在一个小凉棚里,也不怕被人听见。不过她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三皇子年轻有为,文成武德,原本在朝中被选为太子的呼声最高,但是一年前征战边疆,是被人抬回来的,自此缠绵病榻。 夏姣姣面色阴沉,这是继她之后又一个后天性病秧子。 “三皇子到——”太监尖细而刺耳的嗓音传来。 三皇子身穿墨色锦衣,脚踏黑色长靴,明明还是夏末的气候,他的身上却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面色苍白。黑白搭配,更加显得其病怏怏的没有精神。 他的脸颊瘦削,下巴也像是被刀削尖了一般,如果这样的脸型长在女子身上,或许会被人赞一句巴掌小脸惹人爱怜。但若是在男人身上,还是一个皇子,就会涌出一种无力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闻一年一度李王府赏花宴,朕无暇前来,特着三皇儿替朕前来,前十名者皆有封赏。钦此!”太监展开手上的圣旨,四周的人齐齐跪下接旨。 夏姣姣的视线一直盯着三皇子的黑色长靴,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她没有兄长,身边大多是小姑娘,年长她四岁的三皇子就像是她的亲哥哥一样。 不像李世子那样是让人逗着玩儿的,说要嫁给他什么的。夏姣姣常年进宫,甚至会在后宫歇息,她爱粘着这位三皇子也是人尽皆知的。偶尔玩累了直接睡过去,嬷嬷就会把她放到三皇子寝宫的床上。 早知道她今日就装得柔弱些,也穿着披风来了,不用让他一人特立独行。 一个骁勇善战的皇子,变成这样一碰即倒的瓷娃娃,心理上必定是极其不好受的。 场上热闹的气氛为之一静,不知道是因为有皇子在场放不开手脚,还是因为三皇子如此病弱的状态,让人不由自主地就闹不起来了。 三皇子先在长辈们凉棚的外面行了一礼,那些女眷自然也得起身回礼,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他转身对着小姑娘的凉棚扫了一眼。这边的声音就更低了,直至静得连风吹过都能听得见。 “他在看谁?”倒是一旁的李媛颇为胆大地凑过来问了一声,还挺有兴趣地想要跟她们探讨。 夏姣姣耸耸肩,她可不知道三皇子在看谁,但是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与他对视了。 “赏花宴开始,还请诸位将准备的东西呈在玉盘里。” 能来赏花宴的宾客,基本上每个人都费尽心思想着呈现关于花的宝贝。当然也有心不在焉的,并不在乎奖励,只是来凑个热闹的,这准备参赛的东西就只是能说得过去而已,并不求多罕见。 夏姣姣和夏倾皆是后者,她们俩一个是不想耗费心思,另一个则是没什么特殊的宝贝。 兰姨娘跟夏增闹成那样,夏倾倒是想从库房里挑选一件宝贝出来,可惜没人肯给她罢了。所以这回她倒是心态好,随手挑了一个不太寒碜的,反正这些东西呈上去,若不是出类拔萃的,也不会被当众展出来比拼。 清河县主扔了几个雕花的炸馒头上去,馒头里面包着小鱼干,炸得松脆酥软,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让夏姣姣都不忍侧目。 李媛更是咽了咽口水,“你把这个送上去也选不上,不如给我吃吧?我早晨起太早了,县主肚子都有些饿了。” 夏姣姣不由轻笑,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调侃两句,就见她挥了挥手,不远处一个丫鬟抱着一只白毛蓝眼的猫咪走过来。 “谁说选不上,我要送上去的是我家珍宝吃鱼花馒头。谁不选那是没品位。”她接过珍宝,轻轻地替她顺毛,然后交给那婢女。 珍宝乖乖地窝在丫鬟的怀里,想来平时清河没工夫照顾它的时候,都是这小丫鬟伺候它的。 “哎,人不如猫。” ☆、第68章 李媛长叹了一声,怨念地看了一眼那小鱼干馒头,撅了撅嘴放弃。她当然不会跟一只猫咪抢食吃,不过她可是听说了,这小猫咪有专门的厨子做菜,无论是吃的鱼还是喝的水,亦或是掺杂的米面,都是精挑细选的,比人还讲究。 李媛因为是主人家,自然不能敷衍,她取出的是一幅画。 她毫不犹豫地展开来给她们看过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到了玉盘里。 “不错,我虽然认不得是出自谁手,不过那花画的跟真的似的,我还以为风吹过来,那些花能散发出香味儿呢。”清河漫不经心地点头,虽说是在夸奖,但是兴趣不大。 夏姣姣倒是有些惊诧,“你这应该能排上名次吧,前朝的画圣手笔。他一向画的都是国破山河在这种意境的,少有这样描绘美景的,而且全部都是花开,百花盛放,看了就觉得心情好。” 李媛被两位好友夸奖,抿着唇轻笑,脸上也露出几分得意。 “我也希望能选上,这是自己无意间撞见的,老天爷要我收了这幅画呢。只不过这回来的人都很厉害,三皇子还凑热闹,他的东西必能获得前三甲,我哥挑的东西也十分精贵,外加还有薛国公府的两位爷也来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显然男宾那边财大气粗的人多,李媛光这么嘴皮子一碰,就说出好几个人来。 “两位爷?”夏姣姣有些不解,她抬头再次扫过去。 这才看见薛彦另外一边坐着个男人,与他长得有几分相像,只是非常严肃。而且脊背挺直,周身的气场不可小觑。 “是啊,薛大爷也来了,你看见没?就是那个长得最有威仪的?”李媛凑到她身边咬耳朵,声音越说越小。 夏姣姣被她这个形容给逗笑了,最有威仪?难道不是天潢贵胄出身的三皇子?不过薛大爷的确气场颇强。 “我一般说我爹才是威仪,这位薛大爷不过临近三十,你至于说他老吗?”清河接上了话。 “呸,要说也是你说的。”李媛转过脸就啐了她一口,瞪大了眼睛,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收玉盘的丫鬟停在夏姣姣面前,她立刻从衣袖里摸出一张红纸来,慢条斯理地展开,才发现这是一张剪纸。 剪纸的人手很巧,可以看出大朵大朵的花交叠在一起,花型很美。 “哎呀,完了完了,我觉得你这剪纸跟我那画的意境重叠了!”李媛不由拍大腿,脸上带着几分惋惜,撅着嘴巴表达不满。 夏姣姣耸了耸肩,“肯定是画描绘得更有意境,我的那幅剪纸也不知道是谁弄得。本来想自己剪一个,但是弄了半晌,最多只能剪出一朵来。” 等真正品评的时候,她们三个的东西还真的都被呈到了台子上,清河郡主的珍宝刚被抱到台上,底下就传来一阵议论声。显然谁都知道这清河郡主如此暴烈的性子,却养了一只极其可爱的猫咪。 每人手里三朵花,不知道是不是清河郡主的珍宝太讨人喜欢了,还有不少人投了她的。 “下面是玉观音,羊脂玉制得,由极其出名的玉雕师所制。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观音菩萨手里拖着的玉瓶,有一朵花在盛开。”有个丫鬟脆生脆气地介绍,这东西一看就不错,价值连城。 羊脂玉本来就难寻,更何况还是这样大的一块,一点瑕疵都没有就更加难求了。 那尊玉观音放在台子上,阳光投射在上面,散发出一种温和的光晕。 夏姣姣挑眉:“如果是夏心看见,估摸着抓心挠肺地想要买回去。” 李媛伸手招了个丫鬟过来,询问了一下,最后得出的答案这个玉观音竟是出自夏静之手。 “看不出来啊,你家二姐姐这么有能耐,这种玉观音说拿就拿出手了,倒是我小瞧了她。”李媛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 “我也小瞧她了,没想到她跟赵三娘子勾搭在一处,今儿早上还故意说要与我同乘一辆车。我与她基本上没有交际,不知道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从哪里来。” 清河冷笑:“抽两鞭子就好了,不用跟她说那么多废话,有些人就是皮痒毛病多。” 在场的女眷大多数都是信神佛的,所以这玉观音拿出来之后,夏静得到的花朵还挺多的,已经超越清河了。 夏姣姣捂着嘴笑,李媛也跟着幸灾乐祸:“清河,你家珍宝长得那么漂亮,竟然还不如一个石头做得东西惹人爱。啧啧。” 清河冷着脸,不搭理她们的讥诮,只是盯着展示台,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们俩的东西待会子能有几朵花?姣姣特别是你的,一张剪纸花,如果没有好成绩的话,拿下来之后都给我家珍宝撕着玩儿好了!” 夏姣姣二人对视而笑,李媛撅着嘴道:“让姣姣那个剪纸给珍宝,我的可是名家之作。实在不行等姣姣学会剪两朵纸花的时候,再送给珍宝玩耍。” “下面是百花齐放的剪纸,技艺精巧。” 很快就轮到了夏姣姣的剪纸,丫鬟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倒是李媛和清河都投出一朵花去。 看着玉盘子里只有可怜的两朵花,清河不由得嗤笑:“看样子你这剪纸今儿就是珍宝的了,没人懂得欣赏。” 夏姣姣再次耸肩,她的面上还挂着无所谓的笑容,反正又不准备这剪纸取得名次,她本来就是为了来李王府探听一下情况。不过因为来参宴的人必须都得准备与花有关的礼物,所以她才让知冬帮她找一件。 姑娘这边的凉棚里,只有五六朵花扔进了玉盘里,除了清河她们两人,还有夏倾以外,其余三两个姑娘都是凑得近了看见是昌乐县主的东西,冲着与她交好的心思投的。 但是当丫鬟捧着玉盘子往男宾那边的凉棚走去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一直没什么动作仿佛置身事外的三皇子,竟然将自己桌子上的三朵花全部都扔进了玉盘里。 满场哗然,夏姣姣也跟着愣了一下,立刻抬头看过去,就见稳如泰山的三皇子冲着她举了举手边的茶盏,明显就是在打招呼。 紧接着李世子也扔了一朵花进入玉盘之中,薛彦看了看玉盘里增加的花朵,轻笑着挑了挑眉头,似乎觉得有趣,随手也扔了一朵进去。似乎被他们几位扔花的气氛感染了,紧接着的几乎每一位男宾都拿出了一朵花投了进去。 第47节 那玉盘竟是被盛满了,直至到了女眷长辈那个凉棚里,也是一人一朵。 最后盘子换了新的都已经盛满了,第一个投花的小姑娘凉棚里,不少人都是先惊诧,紧接着开始探讨那看起来虽然不错,但是绝对算不上好的纸花究竟出自何方神圣,竟然引得三皇子将手里所有的花都投进去了,为他保驾护航。 当然不少之前没有投花进去的小姑娘都后悔了,如果知道三皇子喜欢这剪纸,她们无论如何也得凑上一脚,免得被人说不懂规矩。 三皇子的那个举动代表得可不是一个身子孱弱的自己,而是整个皇宫,甚至是他背后的今上。 “天呐,姣姣早知道就把你放在后面出场了,你把花都骗走了!完了完了,这还用比吗?刚开始没几个,你已经骗走这么多花了,你让后面的人怎么办!”李媛双手抱头,毫无形象地抓了抓脑袋。 如果原本她还认为自己有机会取得前十名,那么现在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夏姣姣扯着嘴角笑了笑,显然心情甚好。 虽说一开始她来这里,一半是为了打探李王府,另一半是为了奖励兰姨娘最近做得好,所以把夏倾也带上了。但是就在此刻,她觉得那些小心思都可以放到一边,就为了她的皇表兄来的,这趟都值了。 夏静原本的好心情忽然都没了,她之前看到自己的玉观音那么受欢迎,盘子里的花朵有很多,进入前十完全没问题。但是现在一对比剪纸旁边那两个玉盘里的花朵,就知道哪怕进入前十又如何,今日最引人注目的必定是那剪纸的参赛者。 在三皇子把自己的三朵花都投入玉盘中的时候,她的心里就隐隐冒出了几分猜测。一直观察着两边。直到看见三皇子对着夏姣姣这边举茶盏打招呼,夏姣姣冲着他回笑的时候,她才确定了那个剪纸的拥有者就是夏姣姣。 心里涌起一股挫败感,忽然想起之前二夫人跟她说的,当年哪怕世家最出名的贵女,都比不上玉荣长公主的一根手指头。 当时夏静还不能理解她娘的话,毕竟她也是自视甚高的,夏心沉迷于用讲禅来拓展自己的名声,其实这些都是夏静所不屑的。因为夏静本身就被二夫人培养得十分好,琴棋书画、博古通今,她不是那些在只懂得在闺阁里怀春的少女,她的心里背负着十分宏伟的志向,比这世间许多男人都要强大。 但是今日她忽然明白了二夫人的话,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众星拱月的存在。例如玉荣长公主,例如夏姣姣。 玉荣长公主受追捧还可以理解,毕竟连先皇都要赞一句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夏姣姣这样病怏怏的身体,除了养花种草,无一优点的闺阁女子,却依然能受到如此多的关注。 就是因为她有个好娘,好舅舅,好外祖母,现在又多了个好表兄。 “静儿,你觉得这剪纸是谁的啊?莫不是三皇子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想要以那三朵投花传情?”赵三娘子凑近了她,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充满了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夏静双目赤红,整个人都充满了不甘的气氛。 听到赵三娘子的话,她又慢慢地平静下来,冲着她扯了扯嘴角,只是这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可怕。 “这个我可猜不到,等着看吧。” 其实在场的不少人都心里有数,估摸着这次比赛的第一名已经出来了,就是那张剪纸。 三皇子竟然将三朵花都投进了玉盘里,根本不看后面的参赛物品,足以见得他的心思。 薛彦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正襟危坐的三皇子,以及对面跟其他小姑娘咬耳朵的夏姣姣,脸上的兴味更甚。 他“唰”地一下展开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轻声跟一旁的薛山说着话。 “大哥,看样子三皇子对县主很好啊。你说会不会亲上加亲?” 薛山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有回他这个无聊的问题,只是扭过头去不搭理他。 薛彦眨了眨眼睛,即使被嫌弃了也丝毫不在意,相反视线还在那两人的身上打转,像是偷腥的猫咪一样。 “薛四爷。”一旁的李世子凑了过来,薛彦放下折扇,转头看他,就见李世子的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三皇子让你不要东张西望,若是渴了就喝茶,饿了就吃糕点。”李世子很快就收起脸上那点怪异,冲着他扯着嘴角笑了笑。 薛彦顿时被这句话堵得动作一僵,三皇子哪怕身体在战场上毁坏了,但是那种敏感的直觉还在。他就这么偷看几眼,就被发现了。 他笑着点头,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三皇子,就直接与他的视线相撞。 原本面无表情的三皇子忽然冲着他扯开嘴角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却是夹杂着警告,怎么看怎么诡异,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薛彦清了清嗓子,没想到茶水在喉咙间转了一圈,忽然就呛住了。 “咳咳,咳咳——”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才算好。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一直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倒是对面的夏姣姣看到了他咳嗽的失态场景,抿着嘴唇偷笑。 看薛彦咳嗽得那么精神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所以她之前睡不着胡思乱想,都是白费力气,现在总算能稍微心安了。 这么一想之后,她果然放松了很多,似乎整个人都解脱了束缚一般。 “三皇子对你可真好,小时候就这样,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清河用指尖轻轻地拨弄着茶盏里的浮叶,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夏姣姣整个人一僵,旁边正兴奋地观察台子上展示品的李媛,也立刻转过头来,顾不上看别的。双眼透着闪亮的光芒,一直紧盯着夏姣姣,似乎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一朵花一般。 “我跟然表哥就跟亲兄妹似的,他不对我好对谁好?难不成对你这样没亲没故的好?”夏姣姣被她说得直翻白眼,显然是有些着急了,反驳的时候语气不太好,甚至这话也说得十分不客气。 国姓徐,三皇子的名字就是徐蔚然。夏姣姣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的身后,然表哥然表哥地叫着,现在再次听到还真是有几分陌生又怀念。 李媛立刻不说话了,夏姣姣这两句不给人留脸面的话,倒像是她小时候无法无天的性子。特别是面对清河的时候,她们两个凑到一起,一言不合就打,现在夏姣姣打不过清河了,在嘴巴上自然是根本不饶人。 清河白了她一眼,视线从夏姣姣瘦弱的身上打量过,似乎想找机会给她两拳一样。 “我以为你被剪掉了爪牙,变成了在夏侯府娇养的小猫咪了,没想到你还是有硬气的时候。不过你也不要就对着我有这个能耐,耐,你才是珍宝的主人,我只是帮你代养。”清河没有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只是提起珍宝的时候,还有些耿耿于怀。 夏姣姣干咳了一声,珍宝当时是别国进贡给太后的。后来她喜欢就要来养着了,她当时养着珍宝不久,还跟玉荣长公主说要给它去佛寺里求个开过光的金镶玉铃铛戴着,只不过这东西还没做出来,玉荣长公主就出事儿了。 林嬷嬷知道要糟糕,就劝她把珍宝送走,否则这么漂亮的小猫咪恐怕要被什么心眼儿坏的人给害掉了。她那时候也懂事儿了,明明之前清河来看望珍宝的时候,连碰都不让碰,但是最后却是夏姣姣亲自把小奶猫抱给了她,并且叮嘱她到日子去把那金镶玉的铃铛取回来到寺里开光。 “你养它这么多年,它都不认识我了。我当时说的是气话,你看我现在这样多走几步路都呼哧带喘的,哪里还能养猫。”夏姣姣摇头。 夏姣姣当时把珍宝交给她的时候,就说了只是给她照顾几日,等夏侯府稳定了,她会接回来的。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七八年了,原来气息虚弱的小奶猫,现在已经长得十分壮实了。 这会子珍宝就在小丫鬟的怀里,一下一下地勾着尾巴,看出来刚吃过馒头的它心情很不错。 清河偏偏不信邪,把珍宝塞到了夏姣姣的怀里。显然珍宝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到了陌生人的怀里,就着急地往外面挣脱逃跑。清河一巴掌按住它的脑袋,就是不让它瞎跑,珍宝撅着个肉屁股,从不同的方向寻求逃跑的路径,但是清河的手掌始终不离开它的脑袋。 一人一猫一直在较劲,把夏姣姣和李媛都逗乐了。 最后的结果出来了,李媛凭借微弱的花朵数量还是挤进了前十,当李王妃宣布到她的时候,她不由捂脸。 “这真是我见过的花朵数量最少的前十名了,不带三皇子这样耍赖皮的。”她低声嘟哝了一句,还是快步地走上台子上,李王妃给她发奖品以及宫里的赏赐。 “得到投花数最多的是这张百花齐放的剪纸,参赛人是昌乐县主。”李王妃双手捧着剪纸,轻轻扬高了声音宣布道,似乎在为她感到高兴。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下面一片细微的争论声,紧接着就明白了三皇子为何把三朵花都投给了那张剪纸。显然三皇子所投的并不是为了剪纸,而是为了人。 赵三娘子拧眉,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什么事儿这是,本以为三皇子来这次的赏花宴,是来主持公道的,没想到竟是替夏姣姣撑腰的。分明就是给她走后门,带得别人也跟着投花。这根本就不公平,夏姣姣就算随手掐一棵草来,这第一名还是她的。” 她虽然心情不忿,但是声音却压得极低,显然不敢大声说话,以免被别人听到之后,传到了三皇子的耳朵里,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说这李王府有多少年举办赏花宴的时候,皇宫里没派贵人来了?难不成这次三皇子来,就专程是为了昌乐县主?”赵三娘子抵了抵夏静的胳膊。 夏静拧眉,她现在的情绪已经十分不快了,赵三娘子还要不停地烦她。现在的她根本就不想提起有关夏姣姣的任何事情,因为这只是会自取其辱。不过她又不能和赵三娘子闹掰,毕竟她还十分有用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娘曾经跟我说过,自从玉荣长公主逝世之后,这李王府的赏花宴,就再也没有宫里的贵人来了。最多就是太后或者贵妃派个大太监来赐下赏赐。”夏静轻咳了一声,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低声说了一句。 赵三娘子不由咋舌,惊诧地说道:“没想到三皇子来这一趟,还真的为了夏姣姣。我听说他的身子每况愈下,之前从战场上回来之后,还想着要拿弓射箭,但是现在是彻底不成了。那种有分量的大□□他已经握不起来了,本该卧床的人,却为了夏姣姣来参加一个赏花宴。” 她纯粹是好奇,双眼闪烁着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三皇子。 那个男人曾经耀眼而强大,无论是其天潢贵胄的身份背景,还是他绝高的天赋才能,都让人难以望其项背。三皇子当时英姿飒爽,第一次征战边关,就以少胜多,甚至有人称呼他为“战神”。 但是战神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并且就那么唯一的一次失败,让他与死神擦身而过。即使现在他还有条命在,但是却永远都去不了战场,无法杀敌,成为废人一般。 更别提争夺皇储了,之前那些大力支持他当太子的朝臣,都偃旗息鼓了。有惋惜有遗憾,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你看三皇子都瘦成那样了,好像风一吹就倒了一样,面色难看得很。还撑着一口气来这里,周围私下里说他的人肯定有很多,但是他却不在意啊。”赵三娘子显然对三皇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一直偷偷摸摸地打量着。 夏静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三皇子,她之前也曾远远地看过三皇子,那时候是他第一次出征的时候,身穿银色铠甲,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率领三军,威风赫赫。 那个时候他强壮有力,英姿飒爽,无数偷看的姑娘为之倾倒。但是现在的他孱弱不堪,的确要承受来自诸多异样的眼光,但是就这样他还是来到这里,对夏姣姣照顾有加。 想到这里,夏静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我就在这里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啊。我娘跟伯娘说话的时候,我偷听到之前兵部尚书有意将嫡长女给三皇子当皇子妃,可是现在提都不敢提,躲得远远的,而且最近还在着急上火地找人家定下来,就怕六皇子跟今上说要娶他家姑娘。真是笑死人了,还是一部尚书呢!” ☆、第70章 赵三娘子凑到了她的面前,低声地说着,还用双手包着嘴巴套在夏静的耳朵上,就怕走漏一点声音让旁人听见。 夏静眼睛一眨,这件事儿她倒是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再次把目光投射到三皇子的身上。 这个男人哪怕失去了一身武艺和那些战无不胜的名头,就这样病怏怏的样子,却依然气度不凡,样貌英挺。 传闻三皇子的母妃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子,只不过红颜命薄,生下他的时候就去了。三皇子之前一直由太后带大,倒是比其他皇子多几分今上的得宠,外加天资聪颖,更是出类拔萃。 太子右边的大太监正在吟唱宫里赐下的封赏,各种宝贝目不暇接,倒是比往年还要厚上三分,惹人眼红。也不知是因为今年三皇子来了,今上为了给他面子,还是早就猜到了获得赏赐的人会是夏姣姣,所以这东西就不要钱地往外甩。 盘子里还剩下三朵盛放的牡丹花,这是刚折下来的,送给前三甲的。 今年因为夏姣姣的票数最高,而且还是一目了然,所以前三甲就先从第一名开始宣布。 “恭喜你。”李王妃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一个温柔的长辈一般。 “你要是再小一点就好了,这样干娘就可以把你抱起来了。”李王妃松开她的时候,似乎有些遗憾。 夏姣姣失笑,儿时李王府的赏花宴,经常就是玉荣长公主拔得头筹,那时候都是她蹒跚着两条小胖腿,拽着小身子上台,让李王妃给她头上扎得两个小包包上戴大红花。 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好笑。 “王妃,三皇子说这花让他来戴吧。”一个小宫女快步地走到她们边上,低声说了一句。 李王妃微微一怔,她下意识地看向男宾席上的三皇子,就见男人目光坚定,眼睛里黝黑的瞳孔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极其认真。 最后还是夏姣姣点头了,“干娘,你替姣姣戴过好几次花了,这回就让表哥给我戴吧。” “可是这——”李王妃张嘴就想反驳。 夏姣姣与三皇子的感情的确很好,比一般的亲兄妹还好。但是他们现在都长大了,两人还都没定亲,这表哥表妹最后成亲当夫妻的,又不是没有。 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三皇子这是要把一朵花当成定情信物? 李王妃还想说几句,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下了台子。 他们两个都不容易,心里也是有成算的,应该不会在乎这些外人的看法。 李王妃下台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开始议论起来,都搞不懂王妃此举意欲何为,等三皇子从座上站起来的时候,底下的说话声猛地静了一下,紧接着变得更加吵闹。 显然很多人都已经猜到了三皇子起身是为了什么,夏姣姣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面对着三皇子的方向,面上带笑。 赵三娘子看得无比激动,直接伸手就拉住了夏静的衣袖,猛地晃了晃,勉强压制住声音,但是依然足够响亮地道:“三皇子要给昌乐县主戴花吗?这是要下定呢?” 第48节 当然比她更激动的要数李媛了,她紧紧地握着清河的手,一直在不停地低声碎碎念着:“啊啊啊,三皇子好霸气。别看他身子不好了,但还是很雷厉风行啊。我昨晚上刚看了一本讲表哥表妹情深意切的话本,今儿就看到真实上演的了。怎么办,我好激动!我好像看到了姣姣身穿嫁衣的样子!” 李媛伸长了脖子,像是围观什么杂耍一般,视线根本就舍不得离开。 她的脸色羞红,又用手捂着脸,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清河最看不得她这样子,不由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能够长进些?等以后见到你夫君再这样成吗?对着别人的夫君脸红什么,浪费感情。” 李媛撅了撅嘴巴,直接伸手轻拍了她一巴掌,“那又不是你的夫君,我对着他脸红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么激动你才浪费感情呢!” 清河被她气得直接抬起手对准了她的脑袋拍了一下,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像是被人抢走了什么东西。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你来我往地互相打闹起来,你一巴掌我一巴掌玩儿得不亦乐乎。 三皇子慢慢地走到台子上,他从盘子里挑出那朵开得最艳丽的牡丹,与夏姣姣面对面。 她刚好到他的胸口处,两人快速地对视了一眼,她正好看到了三皇子眼眸里闪闪发光的瞳仁,像是天上摘下的星星一般耀眼。 “姣姣,你长大了。”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不再是她记忆中故作老沉的童声。他的手指很长,只不过肤色却不如薛彦那般白皙,指节上也布满了茧子,想来都是在战场上杀敌时留下来的。 夏姣姣有些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薛彦,而且还自然而然地拿他们两个人进行对比。 那朵红色的牡丹花被别到了她的耳边,并没有插/入发髻间。这种用花簪发的举动,并不是一个表哥该对表妹做的。所以他只是别到了她的耳后,柔嫩的花瓣贴在脸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然表哥,你也长大了,还变得比以前更好看了。”她仰起头回了一句,声音轻柔。 三皇子微微一怔,脑海里忽然回想起来以前那个胖娃娃跟在身后,不停地跟在他身后,嘀嘀咕咕个没完。 “然表哥,你走得那么快做什么?” “然表哥,我跟你说,今儿我又跟清河打架了,她还撕我衣服,母老虎,没人要!” “然表哥,但是我也把清河的衣服给撕了……” “然表哥,李媛总是哭……” 小姑娘那个时候嘴皮子顺溜,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传到三皇子的耳朵里,她所说的那些基本上都是废话,但是偶尔也会被她的那种童真童趣给逗笑了。当然那时候她最喜欢说的还是:然表哥长得真好看,比我还好看。 李媛跟清河对打,她打得十分兴起,显然清河是让着她,接连让她挠了几巴掌。她兴奋得都快要叫出来了,主要是李媛平时不会对她动粗,但也坚决不会放水,顶多拉住她的手死死控制住。 这次却让她逃脱了好几次,也不生气,相反还显得软绵绵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夏姣姣的耳边已经别好了牡丹花,并且准备从台子上下来了。 “啊,你怎么不提醒我!”她懊恼地抓了抓头额发。 “谁让你自己不看的?你以为我是真的打不过你啊。”清河冲着她冷笑了一下,就扭头喝茶不再看她。 李媛轻轻地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她两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哎哎哎,我想起来了,终于知道你不对劲儿的地方在哪里了啊。嘿嘿,你以前除了最崇拜玉荣长公主之外,就是武学天才三皇子了吧?当时他天资聪颖,出类拔萃,我记得你曾经因为跟姣姣在三皇子面前争夺什么东西,最后竟然哭了。你从小就不爱哭,因为你说以后你也要当巾帼英雄,所以不能流泪,但是那次却哭得很伤心……” 李媛在这些方面总是特别的敏感,她能记得夏姣姣和她大哥那点渊源,自然对于清河与三皇子的牵连也记得一清二楚。 清河拧眉,猛地回过头去,冷声道:“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只是羡慕他是男儿身,可以保家卫国,甚至做更多的事情!” 李媛轻哧了一声,满脸都是不相信,“拉倒吧,这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那你羡慕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你到谁面前哭去。当时是因为你和姣姣抢东西抢得不可开交,三皇子最后裁定那个东西给了姣姣,你觉得丢脸又伤心,所以才没控制住情绪,猛地嚎啕大哭吧?” 清河的面色阴沉,伸手就要拧她的嘴,被李媛躲过去了。 不过她们已经这样闹得习惯了,反正清河不敢真的用力,否则李媛那本来就容易留痕迹的手,非得挂着红印好几个时辰才会消下去。 “说说说,你是不是对三皇子念念不忘呢?”李媛笑得狡黠。 夏姣姣回来的时候,就见她俩拧着彼此的手臂来回扯着,也不知道说起什么,清河面上的神色着实有些怪异,又羞又恼,让人摸不清楚她的心思。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我刚刚在台上就见你们掐了起来,也不怕被人看笑话。”夏姣姣一身的轻松。 早知如此,她当时回望京之后,就应该先把三皇子约出来见面的。 不过她进宫不敢乱走,生怕被谁禀报给今上,至多去太后那里坐一坐,各个皇子公主那里都不曾拜访。现在再次见到三皇子,见他这样的维护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的样子,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望京一样。 心情好,她整个精神状态都非常好。 “我怕什么,姣姣,你记不记得清河对三皇子——”李媛立刻挽住她的手臂,一脸兴味地说着。 只是她最重要的地方还没说出来,衣裳的后颈位置已经被人一把抓住,想要说话的嘴巴也被人用手捂住了。 “她又犯病了,又开始乱嚼我和三皇子的舌根子,简直莫名其妙。我现在总算体会了你之前被她说和李世子的时候,是承受着怎样的无妄之灾。”清河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瞪了李媛一眼,有些无可奈何地跟夏姣姣解释。 ☆、第71章 夏姣姣挑起眉头,抿着唇轻笑。 “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清河得到她的附和,立刻点头,松开了对李媛的钳制,“你听听,姣姣也这么说你。你还是个未定亲的小姑娘而已,别学那些长舌妇,成日里把舌头伸得老长,小心到时候我生气了直接用刀隔了你的舌头!” 李媛缩了缩脖子,睁着眼睛怒视她,分明是敢怒不敢言。 夏姣姣摇了摇手指,嬉笑着道:“我说的是你。我跟李世子真的是没什么,他都已经成亲了,我以后也会跟别人定亲。而你与然表哥则是你未嫁她未娶,你们俩还有机会。而且我可不像你,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耳朵通红像是要烧起来一般。君子坦荡荡,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害羞。” 她的话音刚落,李媛就笑出了声,还抬起手与夏姣姣击掌了一下,显然是在庆祝胜利。 清河羞恼交加,她捏紧了拳头,发出细微的“嘎嘎”声,像是要把手指给崩断了一般。 “好吧,不说了。”夏姣姣摊开双手表示投降。 “第二名是玉观音,有请参赛者。”三皇子似乎不想让夏姣姣太难做,准备把这三朵花都送出去。 结果当他看到夏静走上台来的时候,轻轻地一挑眉头,转身就走了。 夏静原本面色微红,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能与三皇子那样近距离地接触,真是万万没有想过的事情。虽然之前她还在嘴上嫌弃这位皇子是一代战神变成虫,但是心里还是觉得这样的三皇子英气逼人,让她莫名的跟着忐忑起来。 但是她还没到台子上,那人已经毫不留恋地走了,让她很尴尬,这迈出去的腿是收回来也不妥,继续走似乎也不对劲儿。 她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 三皇子则是对着上前扶着他的大宫女轻声说了几句,那个宫女立刻小跑着走到了李王妃的身边。李王妃的脸上略带异色,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走到台子上,轻轻地拍了拍手,歉意地道:“是我疏忽了,刚刚只注意到这玉观音有花在,而且玉质难得一见。现在才想起来观音菩萨的玉瓶里放的是枝叶,并不是花朵。” 她的话音刚落,底下就传来一阵喧哗。不少贵妇拧眉,她们原本看这玉观音玉质特别好,而且又有好寓意,本想等着赏花宴结束之后,从夏静的手中将这个买走,没想到此刻李王妃一说,这分明就是个赝品。 玉质再好,那也不符合观音的形象,顿时都失了兴趣。 至于夏静则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她觉得原本欢欢喜喜的好心情,结果经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就像兜头几盆冷水浇下,她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最后还是李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把她搀扶了下去,显然这个第二名的奖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李媛倒是很高兴,“哎呀,玉观音被排除之后,我哥的东西就能进入前三名了。我的名次也要前进一个了。” 她用力地鼓掌,第二名是那位薛大爷薛山找来的玉雕,技艺更加精湛,当初输给玉观音就是因为寓意没有那个好。 结果上台的人却是薛彦,他手执一把折扇,慢条斯理地踱步上前。 这花是他自己拿的,就随手别在了前襟上,浅粉色的花朵与他身上宝蓝色的锦衣倒是交相辉映。好像台上那个俊俏的男人,由于样貌过于吸人眼球,让围观的人禁不住给他投掷鲜花一般。 “这个薛四爷看起来不像是大夫啊?”李媛撇着嘴,认真地看了他几眼,忽然冒出来一句。 清河拧眉,显然对李媛之前得罪她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怎么,这你也知道,你找他看过病?” 李媛摆手,“那是没有,不过这薛四爷那气度风姿,跟我之前那些刻板的大夫完全不一样。姣姣,你经常跟他见面,这个薛四爷的个性是不是如他外表这样?” 夏姣姣下意识地想要翻白眼,伸手拍了拍她:“你管得可真够宽的啊。这都要问,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恐怕要怀疑你看上他了。听说最近干娘再给你说亲,怎么就要找薛四爷这种的?” 她勾起唇角,脸上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李媛一下子脸色羞红,她是又急又恼,多嘴提起这一句,主要还是因为她好奇,根本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但是夏姣姣这么一说,她也在意到自己似乎管得太宽了些。 “你们可别胡说,我都跟我娘说了,不嫁。就陪着她,否则也没人纵着我,对我那么好了。我成日里看话本,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但是实际上呢,身边的妇人过得都不算如意。就说我娘与我爹的感情是最好的了,可是那也有姨娘成日在眼前绕着,要是我这性子的话,肯定不成。” 李媛皱着眉头,她的语气有些低落,神情也跟着低沉下来。 清河与夏姣姣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无奈。说起来李媛这小丫头看起来天真单纯,但实际上心里也是又成算的。 她的身边都是极其优秀的青年才俊,外加她从小因为性子柔软,李王妃怕她被外头那些男人给哄走了,特地在这方面教育过她。不过似乎是教育过头了,就导致现在的李媛,对周围的夫妻相处带着抵触,连这个年纪对亲事应该保持着期待感的她,都有些望而却步了。 “不成归不成,但是你肯定要嫁人的。而且你嘴上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会相信。就你成日看那些话本,感觉脑子都看得痴傻了。你前几日不是还跟我说看到一本描述性子高傲的姑娘长大了,她算是拎得清的,但是最后也难过情关,被男人狠狠伤害过后才算,你哭得稀里哗啦。我觉得吧,这上天冥冥之中皆有安排,你既然看到这话本,说不定就寓意着你也将经历这一遭。” 清河手摸着下巴,轻轻眯起眼睛,一副老持沉稳的表情说道。 李媛立刻转身啐了她一口,张牙舞爪地又要打她:“你能不能说我点儿好。” * “姣姣,三皇子说是在西园的凉亭里等你,你快去说几句就回来吧。”李媛凑到夏姣姣的身边轻声细语地叮嘱了一句。 等宴席散了,有姑娘已经选择离开,也有人继续在后院戏耍。 反正李王府的这个赏花宴一直到傍晚时分,如果有关系近的世家,一般还会选择在这里留顿晚膳。当然那时候就是男女宴席分开了。 夏姣姣点头,这个举动稍有不妥,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他们孤男寡女单独在一起说话,很容易会想到私会这种事情。不过想来有李媛如此叮嘱的话,那么李王府应该都把西园给安排好了,不会让别人轻易靠近那里。 “我陪你一起去吧,就算被哪个有心人看到,也好解释。”清河拧眉,说完这句话就顺势挽住了夏姣姣的胳膊。 对于清河这样的主动请缨以及贴得如此近的动作,夏姣姣一时之间还有些怔愣。 清河的性子偏向于男子,从小不爱哭也不撒娇,虽说在某些方面跟夏姣姣很像,但是就算夏姣姣不经历儿时的那个磨难,也不会像清河这样恨不得变成男人。 她记得清河一向不喜欢这样黏黏糊糊的动作,所以忽然这样手挽手,让她极其不习惯。 李媛眨了眨眼睛,冲着夏姣姣暧昧地笑了笑,又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别当她是好心,肯定就是为了去看三皇子的。” 清河伸手就要去抓她,李媛这回倒是学乖了,早早地跑到一旁去躲着,很快就挣脱了她的魔爪。 “你以为我愿意去啊,要不是因为你是主人家脱不开身,我肯定把这差事儿让给你。还有再敢胡说八道,到时候如果我的名声被你毁了,我就找根麻绳,把你弄得吊在李王府门口谢罪。”清河瞪着眼睛,凶神恶煞地威胁道。 李媛缩了缩脖子,撇了撇嘴,却还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清河的性子一向是说到做到,李媛还是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的,以后说不定能找到良人,与他缠缠绵绵到永远呢。 三人说笑着分开,夏姣姣想起方才清河说的话,也不知道脑子哪里抽风了,竟然顺口就说了一句:“下次威胁媛媛的时候,换一种死法。不要上吊,太痛苦了,听着让人难过。” 清河眨了眨眼睛,对于夏姣姣这不明所以的话题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夏姣姣脸上的表情太过认真了,她都不好意思摇头。 两个人手挽手,不紧不慢地走往西园去,路上偶尔遇到几个谈笑风生的姑娘,一一打了招呼。 第49节 不过越往西园那边去,人变得越少,显然如夏姣姣所想,李王府还是准备了一番的。 “夏静,静儿,你去哪儿了?”一道略显急切的声音传来,十分耳熟。 “是赵三娘子。”清河耳力好,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夏姣姣拧眉,原本打算视而不见地直接走过,没想到两伙人却是不期而遇了。 赵三娘子身后只有两个婢女,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表情,显然她是与夏静走丢了。 “你们有没有看到夏静?我刚刚与她一起的,还说要去前头的果园里摘果子呢!”赵三娘子急声问了一句。 夏姣姣摇头,“我们刚从那边来,她会不会已经去了果园,在那边等你了?” 赵三娘子皱眉,低声咕哝道:“不应该啊,我只不过去找个帕子的功夫,她就不见了,连同她身边的两个下人……我还是去果园找找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提起裙摆小跑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清河看着她着急跑走的背影,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轻声道:“这赵三娘子也挺有意思的,之前见到你的时候,还恨不得把你怼河里去,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结果一转脸又能这样跟你心平气和地说话,你也认真回她。若是我的话,得罪过我的人来我面前,肯定不会有好脸色的,我不挤兑她们几句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 夏姣姣耸了耸肩,“小性子罢了,她一没骂我二没打我,只不过对我抱有成见。现在为了找夏静,她能放下成见问我,足以见得她还是有几分真性情的。不过我估摸着,三娘子这一腔情意是喂了狗。还有你也是,小时候看不出,长大了就觉得你这样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只要大事儿上不吃亏就行了。” 见她说得这般振振有词,清河微愣,转而嗤笑出声:“你还来教育我了。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夏侯府最近不太平,我管不着。但是之前牵扯到珍宝可是真的,我要是不过去,看样子你也不准备救珍宝,夏姣姣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我虽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你可是涉及到无辜了,相比之下你更是众矢之的。” 夏姣姣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她本意是想提起梁王妃的事情,让清河对自己某些出格的言行尽量收敛些,以免到时候让梁王妃钻了空子,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是没有她置喙的余地了。 “那是珍宝命不该绝,若不是把它送给了你,说不定七年前它就被哪个心思不纯的人给害了。” 两人慢条斯理地往前走着,在外人的眼中,好像就是她们俩闲庭阔步一般,也不会有别的想法。不过还没到西园的门口,清河忽然停下了脚步,并且一下子拉住她的胳膊。 “看样子真的被你说中了,赵三娘子的一腔情意喂了狗。西园门口那几个奴婢中,是不是有夏静身边的?”清河伸手指了指。 夏姣姣的目力没有她的好,所以一开始也没在意,但是现在仔细去看,立刻就肯定了。 “我刚刚还在心里猜,没敢说出来。我家这二姐姐还真没让我失望。”她冷笑了一声。 两个人依然保持着手挽手的状态,没有一个提出要躲开的意见来。都是昂首阔步地往前走,倒是那几个守门的丫鬟看到她们的时候变了脸色。 “奴婢见过清河郡主。”其中一个穿着王府下人服侍的丫鬟俯身行礼,她的脸色刷白,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怎么了这是,见到我跟见鬼似的。”清河冷笑了一声,也不叫她起来。 “您身边的这位是?”那丫鬟连连摇头,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听她这么问,夏姣姣两人立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纷纷皱紧了眉头看过去。就见另外两个明显是跟着夏静的丫鬟,此刻面色苍白,身体颤抖,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真的像是见到鬼一般。 “你不知道她是谁?我看这两个丫头似乎是别府的,她们这样子好像做了亏心事儿一样。昌乐,你认识她们吗?”清河冷笑一声,视线往旁边一扫,夹杂着几分冷意,像是要把对面的丫鬟都冻到一般。 她这话一出,几个丫鬟都有些承受不住了一般,直接跪倒在地。 “昌、昌乐县主?”李王府的丫鬟颤着声音说了一句,额头上的汗珠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夏姣姣抿着唇轻笑,她知道清河就是故意喊她封号的。心里对于现在的场景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对于夏静此举更加不屑。 “我当然认识她们了,是二姐姐身边的丫鬟,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李王妃跟我说,表皇兄找我与清河郡主叙叙旧,难不成表皇兄也想见见二姐姐?我倒是不知道,二姐姐什么时候与三皇子搭上亲戚了。”夏姣姣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两仪,看向她们的时候,就像是对着几具尸体一般。 “县主饶命,您要给奴婢做主啊。方才来了一个姑娘,跟县主有几分相像,奴婢们并未近距离瞧过县主,她说王妃让她来的,奴婢就以为是您来了,所以放她进了园子。奴婢不知道她是夏侯府的二姑娘!”守门的丫鬟们纷纷磕头冲她求饶,脸上的冷汗清晰可见,她们的表情布满了惊慌失措。 显然心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任谁都没想到,夏侯府的二姑娘竟然胆大包天,敢冒充昌乐县主的身份来与三皇子见面。 夏姣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丫鬟冷笑。夏静此举还真是出乎她意料,她之前猜到夏静恐怕是把赵三娘子支走之后,并且悄悄地潜入西园的,但是没想到夏静竟然冒充她的名号。 这不仅仅是胆大包天了,而是夏静真的没有把她夏姣姣放在眼里。 不过对于三皇子她倒是不担心,然表哥一向足智多谋,既然他能在李王府安排与夏姣姣见面,自然就会把各方面都考虑周全。如果来的人不是夏姣姣,想必三皇子也会有所应对。 “清河,我记得你有随身携带鞭子的习惯吧?现在可带在身边?”夏姣姣扭头轻声询问了一句。 清河挑眉,显然是没想到夏姣姣会有此举。不过她偏头看到夏姣姣此刻脸上那股子阴冷的笑意,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善罢甘休了。至少这两丫头要倒霉了。 “当然带了,我什么不带,这给人没脸的东西不会不带。就怕遇到这种状况,有些人就是自视甚高,不懂规矩,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清河哼笑,竟是真的从腰间的玉带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红色皮鞭。 因为这鞭子做得极为精巧,所以易于藏匿,方才被玉带包裹着,夏姣姣还只以为这玉带是新出的样式,原来是抱了长鞭之后的效果。 “好,李王府的人我管不了,但是我们夏侯府的人还是管得了的,抽吧。抽了让她们长长记性!”夏姣姣往旁边站了站,明显是要让开足够的地方给清河来耍。 清河将鞭子拿在手中,猛地扯了扯,发出“蹦蹦”的闷响声,其实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几乎听不见。但是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丫鬟,各个都屏气敛神,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只是一点点些微的声音,但是传到耳朵里,却像是电闪雷鸣一般,让她们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即将要崩溃的边缘。 “县主,您不能抽奴婢。奴婢也只是听命行事,是姑娘——啊——”其中一个胆子小的丫鬟,急声地辩解着什么。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清河手中的长鞭已经抽到了她身上。 “呼呼”她帅气鞭子的力道很大,带着呜呜的风声,像是惊雷一般炸开。 那丫鬟被抽得“嗷”的一声就喊了出来,甚至站起来就想跑。 “你们几个没用的,看不住门就罢了,把人按住总行吧。”清河停下了鞭子,伸手一指那几个发呆的丫鬟,语气不屑。 那几个丫鬟不敢耽搁,立刻就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按着跪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鞭子的声音再次呼呼传来,落在耳朵里像是催命的鬼魂一般可怕。不过清河郡主抽人的手艺显然十分纯熟,那几个按住的丫鬟战战兢兢的,生怕鞭子不长眼抽到了她们的身上,或者清河郡主心中有火气,顺带着就给她们吃一些苦头。 但是无论她们害怕成什么样儿,抽鞭子的声音响亮异常,却没有一鞭子扫到她们的身上,甚至连点擦痕都没有。 “啊,郡主饶命,奴婢知错了!”那两个丫鬟痛得嚎啕大哭,面色狰狞。 她们拼命地求饶,方才大胆辩解的仪态已经完全消失了,相反还缩成一团。如果不是身边有丫鬟控制住她们,恐怕早就满地打滚了。 “你们不该跟我求饶,又不是我要抽的,我只是个帮手而已。”清河冷哼,显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县主饶命,奴婢不敢了。”那两人才反应过来,立刻改口。 夏姣姣皱紧了眉头,觉得厌烦,“把她们俩的嘴巴堵住了,免得被谁听到了,要传出你性子残暴这些闲话了。” 清河看着她,冷然一笑:“啧,怎么到最后还是我吃亏。明明是你让抽的,坏名声却都由我一人背了。” 她的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极其不满,但是手中抽鞭子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慢。相反还加快了许多,她专门往那两个丫鬟后背抽,头脸都好好的,一鞭子都没沾到。 很快那丫鬟后背上的衣衫就被抽坏了,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背部。 夏姣姣见差不多了,拉住清河的手让她停下:“你们不要跟我求饶,因为是夏静让我抽你们消火的。要怨就怨你们的主子,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分明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有她既然进去了,就该把你们二人也带进去,丢在园子外面,还这么久都没出来,可不就是为了让我泄愤的?难不成她还以为,以你俩的身份能够阻拦得了我?不让我进去吗?” “找两件衣裳让她们换上,以免有人要胡沁。”她最后抛下这句话,就拉着清河进了园子。 事到如今,她倒是有些明白为何夏静对她的态度前后不一了。明明之前见面的时候,夏静对她还挺客气的,一会子问她在晋江坊的笔名,一会子又安抚她,没想到这次的赏花宴,她倒是说变脸就变了。 现在还做出冒名混进园子私见三皇子的事儿,估摸着之前都是在试探她,经过一段时间后,夏静觉得夏姣姣没什么威胁,就逐渐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073 难兄难妹 夏姣姣现在脸上的表情着实不好看,夏静这样藏着掖着,试探过后性情大变的感觉,真是比夏倾那种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她的敌意,还要让她恶心。 伪君子远比真小人要可怕的多。 “你之前怎么猜到夏静是来了南园?她可真是胆大包天。你们家几个姑娘好像脑子都不好用,要是我的姐妹,没有一个敢来招惹我,见到我恨不得绕道走,就更别提还敢冒名顶替。如果我有这种姐姐,非得用鞭子抽死她一了百了!” 两人携手走进园子,清河真是满肚子疑问。 夏姣姣耸了耸肩,“别说你了,我都没见识过这样的手段。也多亏她跟我长得有几分相像,现在想想都觉得难受。至于她为何会来南园,完全是我猜的。她能拿出那玉观音,显然对这次赏花宴的名字势在必得。但是由于我的缘故,她没能取得头名,又因为然表哥连名次都没了,甚至她这个玉观音也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她的视线在周围慢慢地扫视着,显然是在找人。 “我要是她我也觉得气恼,想要找他问清楚。她与然表哥无冤无仇,为何要遭受到这样的待遇。不只是名次和赏赐的问题,而是她千方百计获得的玉观音,已经身价大跌。我不知道她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但是如果按照之前那种受欢迎的程度看来,最起码要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本来准备参加个赏花宴抬一抬身价,结果现在全部打了水漂,不升反降,她不气得吐血才叫怪事儿。” 夏姣姣轻声细语地补充道,这南园还挺大的,而且有许多小路。中间有一大片茂密的竹林,完全将那头的视线挡住了,夏姣姣根本没找到凉亭在哪里。 “那你觉得她是哪里得罪了三皇子,才让三皇子要多此一举,毁人财路?”清河拉住她的手腕停了下来,没有再让她往前走。 夏姣姣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待会子你见到了然表哥,让他亲自跟你说不就知道了?话说那凉亭究竟在哪里,南园翻修过一遍之后,与我小时候的记忆南辕北辙,我根本找不到了。你对这里应该熟吧,赶紧带路!” 她明显有些着急了,还伸手拍了一巴掌清河的后背,似乎在责怪她就只顾着跟她说话,连路都不带了。 “这边。”清河拉着她的手往右走去,不过对她之前的解释显然也是十分不满意的。 “南园修了好多年了,是在你走后才改建的吗?”清河无意识地跟她闲扯。 夏姣姣看着格局完全不同的南园,轻轻点了点头,与记忆中的地方当真一丝一毫都没有相像的。如果不是李媛提前告诉她这是南园,恐怕她进来就会出去,第一反应就是她找错了地方。 “我记得以前的南园虽然风景很好,但是有好几间风格不同的屋子,夏天到了就会把门窗都卸掉,周围搭上几块帘子,变成四处透风的堂阁。晚上睡在这里的时候,要多舒爽就有多舒爽,现在那些屋子真是一间都看不见了。” 夏姣姣皱着眉头仔细地回想着,忽然抬起手指着西南角:“你看,我记得那边是棵老树,已经很多年了,现在竟然也没了?连片叶子都不见了!” 清河点头,“你在这方面记性还真好,连树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不少人你却忘了。” 夏姣姣冲她翻白眼,因为这些摆设和风景都是给她留下欢快记忆的地方,至于人有许多都已经没了,她即使记得也没有用。因为这世上再也不会出现她记忆中的人。 两个人一人接一句地说着,丝毫不觉得厌烦。 等好容易看到凉亭的时候,就见朱红色的亭子建在湖中心,三面环水,别有一番意趣。 厅中的石凳上坐着一个身穿墨色锦衣的男人,他手里捧着茶盏,偏头看着一旁的湖水,似乎在发呆。 “到了,你过去说话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清河停下脚步,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的确有许多东西都变了,但是等你的人还有好多没变。即使他们长大了,模样变了,际遇变了,但是待你真诚的心思还跟小时候一样。” 清河的声音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像是清风一般,徐徐吹来。舒服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夏姣姣一时愣在了当场,还是清河缓缓地推了她一把,她才清醒过来。 夏姣姣往凉亭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就停下来,站在桥上看她。 “清河,我再也不说你以后嫁不出去,没人要你这种话了。从刚刚那个动作,以及那几句安慰人的话看来,你还是个的姑娘,也有温柔的一面。”她一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冲着她摇了摇,脸上的笑容天真浪漫。 在阳光的映照下,那一抹真诚的笑意,像是温暖的春光一般,一下子射进了她的内心里。 看到这抹笑容,清河的心情颇为复杂。 她知道刚刚那个笑,是夏姣姣发自内心表达出来的情绪,她在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悲伤。因为这是夏姣姣回京以后,她所见到的第一个真的笑容。 夏姣姣心情甚好地加快了步伐,“哒哒哒”地一路小跑着进了凉亭内,就见坐在那里慢悠悠喝茶的三皇子,此刻已经转过头来看着她。 第50节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原本板着一张脸的三皇子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抬手冲她招了招,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一般。 “然表哥。”她低声叫了一遍,捧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舌尖感受到请茶微涩的滋味儿,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故人相见,总让人激动又害怕。 眼前的人是不是还像当初一样在乎自己,两人相处起来会不会觉得尴尬? 他们之间相隔的是整整七年的时光,一个在苏州,另一个在望京;一个失去母亲和健康,带着复仇的意志回来,甚至她心里的仇人名单上,还赫然有着他的生父;另一个则失去了战神的称号,与强健的体魄。 两个人都过得十分不如意,这七年改变的不只是他们的天真无邪,还有太多的身体和心灵上的创伤。 “你长大了,都快让我认不出来了。当初的小霸王,如今也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姑娘。”三皇子端详了她半晌,忽而轻笑着说出了这句话,脸上闪烁着十足的笑意。 夏姣姣被他这样温暖的笑容闪了一下,忽然有些词穷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捧着茶盏傻笑。 三皇子忽然拍了拍手,就见一道黑影落在凉亭内,夏姣姣还没反应过来,石桌上已经多了一个三层食盒。香味一下子飘散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等她往四周看的时候,才发现刚刚那道黑影已经不见了。 “之前让人给你买的吃食,哪知道你来得这么晚,差点冷掉了。应该都是你爱吃的口味。”他伸手打开食盒。 朱红色的木制食盒,配上他那只苍白如雪的手,显得异常显眼。 夏姣姣的眉头却一下子皱了起来,她记得三皇子的手拉弓射箭非常有力,如今手上的茧子都还在,但是那双手却骨瘦如柴,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皮肤下面包裹的青筋。 食盒被一层一层地摆开来,有饭食、有浓汤,还有糕点甜品,一眼看过去,都是极其符合她的口味。 “我记得你小时候还爱吃辣的,不过我现在身子不好,就迁就一下皇表兄,一起吃些清淡口味的吧?”他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她。 夏姣姣忽然觉得鼻子泛酸,三皇子说这些话的时候,音调很低,原本都是中气十足、血气旺盛的感觉,已经完全从他身上消失了,相反还软绵绵的,好无力道可言。 这根本就不是她记忆中的然表哥! “就算有辣的,我也一口都能不吃了,我也身子不好。我们还真是难兄难妹呢!”她抑制住鼻子发酸的感觉,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从他的手中接过筷子。 银箸握在手中的那个瞬间,她碰到了三皇子的手指。那种微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分不清究竟是筷子更冷,还是他的指尖更冷。 “桥那头是清河吗?要不要叫她一起过来吃?” 三皇子夹了一块薄如蝉翼的鱼片,放到酱汁里蘸了一下,送到了她的碗中,轻声问了一句。 夏姣姣埋头喝汤,听到他的问题,立刻就摇头。 汤是排骨炖玉米,咸鲜味一下子涌入口腔,汤头很清,油沫都被撇掉了。喝在口中,舒爽可口,不过她的内心还是揪作一团。鼻子酸酸的,眼眶也开始发胀酸涩。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而坐地吃了一顿饭,三皇子吃得很少,大多数都是在夹菜给夏姣姣。 “然表哥,你也吃啊。”夏姣姣看他总共那么小半碗白米饭,只动了几筷子,菜也没吃几口,看起来就是没有胃口的样子,心里更加酸涩不已。 三皇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来:“吃不下了,你吃吧。” 夏姣姣还是夹了几筷子菜过去,三皇子耸了耸肩,最后还是妥协了,拿起筷子将她夹得都吃了。 “你要小心些,夏侯府那边也消停点儿,还有茶坊的流言暂时不许传了,已经惊动了父皇。”他咽下最后一口菜,拿起锦帕擦了擦嘴,轻声叮嘱道。 夏姣姣微微愣了一下,转而重重地点头。 “那会不会牵扯到你?早知道当时就不要从茶馆传了,直接夹带在晋江坊的信笺之中,到时候就算皇舅舅查起来,我也可以不认账。”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实际上那些茶馆幕后真正的拥有者是三皇子,当初她回京之后,三皇子就曾让人寄信到晋江坊,让她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去那其中的几家茶馆。 后来果然遇到了事情,需要散播消息,她当时就选择了茶馆。现在想想第二次她情急要帮助兰姨娘震慑夏侯府,所以当时就匆匆赶去了茶馆让说书先生说这些,因为没有考虑周详,很可能会被抓住把柄。 三皇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轻轻地摆了摆手,面带笑意:“茶馆后来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妥当了,父皇不会查到我头上。即使真的他怀疑我了,应该也不会着急做什么,反正现在的我等于废人一个,没什么好防备的。” 夏姣姣喝茶漱口的动作顿了一下,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闪烁不定。 她将茶水吐了出来,试探地问了一句:“之前的事情与今上有关吗?” 三皇子摆了摆手,“不要乱猜。” 清风吹来,石桌上的饭菜都被动过了,夏姣姣这次是吃撑了。好山好水好风景,好饭好菜好汤底。外加对面陪着她吃饭的人更是让她感到无比安全的故人,所以整个人放松之后的结果就是她吃了一碗米饭。 她闭了闭眼睛,整个人似乎要瘫在石凳上一般,吃饱喝足之后就觉得浑身懒洋洋的,犯困想要睡觉。 三皇子看着她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伸长了手臂似乎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无奈似乎伸展不开,索性放弃,苦笑着敲了敲石桌。 “行了,清河该等急了。我本来找你也没什么事儿,只不过许久不见,想跟你一起吃顿饭。快去吧。” 夏姣姣睁开眼来,她的手还撑着下巴,眼神瞬间有些迷茫,后来努力多眨了几下,才恢复清明。 “好,那然表哥保重。”她点点头,站起身就准备走。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扭过头问了一句:“之前我在门外看到夏静的丫鬟,你没在她面前吃亏吧?她看起来就像是个主意多的。” 夏姣姣本来无意说夏静什么坏话,只是夏静做的事情越来越出格,她才想着给三皇子提个醒儿。 “没吃亏,我看到她了。之前见她欺负你,所以就找个借口取消了她的名次,她估计是不甘心吧,所以跑了进来。” 夏姣姣眨眼,好奇地道:“她在哪儿?你没听她说什么吗?” 三皇子指了指石桌,“在你脚底下,她一冲进来,我就让人把她打晕了。我怕有人中途进来,我与她孤男寡女的毕竟不太好,就让人把她藏起来了,你放心稍后我会让人把她送出去的,坚决不会让别人发现。” 夏姣姣长大了嘴巴,满脸都是惊奇的表情。立刻钻到了石桌下面看,果然就见夏静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由于上面的石桌较大,正好把她遮掩住,而且方才吃饭的时候,夏姣姣只顾着与三皇子说话,根本没有在意石桌下面。 “然表哥,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等我们走了之后就赶紧地把她送走啊,你今儿来这么多的大动作,只怕又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下回不用如此了。就她这样儿的,我自己还是能收拾的,不必你出手。等真正遇到什么大事儿,我再去求你,到时候你想躲都没地方躲去!”她立刻站起身,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就冲着他挥了挥手,小步往外跑去。 她很舍不得离开三皇子,他的存在,让夏姣姣明白自己还是有亲人没变的,始终对她好。当然还有太后,只不过外祖母与表哥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她与太后应该更亲近些才是,但是在夏姣姣的心底,她却更倾向于三皇子。 或许是她回京后,三皇子主动给她提供茶馆,相当于是将自己的势力暴露在她面前,而且那种支持,夏姣姣十分心知肚明。就是给她的复仇提供帮助和后盾,但是太后虽然也疼她,甚至还许诺晋江坊永远属于她,不会别人抢走。可是太后对她的态度,别说是支持她复仇了,甚至明知皇舅舅与她的杀母之仇脱不了关系,太后还是一心想要夏姣姣巴结着今上。 一想起每次她进宫,太后都要努力撮合他们甥舅俩的关系,夏姣姣的心里就涌出许多不舒服的感觉。她为了积蓄力量,明面儿上对今上保持着恭敬,但这是无可奈何。这也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如果不仅要她恭敬,还要撒娇卖痴,还把今上当做最亲近的长辈来对待,那是她所无法容忍的。 夏姣姣小跑到清河身边,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往回走。 刚走了没几步,清河就停了下来,回过头去看向湖心亭,面色微变。 夏姣姣看她的表情不对劲儿,便也想转头去看。脑门上却忽然被一只手给按住了,清河冲她摇头。 “别看了,三皇子一定不会希望你看到的。”清河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是手上的力道却很大,死活不搭理她的挣扎,就是不让她往后看。 夏姣姣无法,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心里充满了惶恐而担忧的情绪。 清河则一动不动地看着趴在栏杆上,背对着她们的三皇子。墨色长袍下包裹着的男人,似乎变得极其瘦削,与她记忆中的战神南辕北辙。 她知道他在吐。 方才夏姣姣他们表兄妹两人在吃饭的时候,她就一直站在桥头看着,甚至认真地数过他多吃了几筷子菜。 之前偶然有一次,她碰到了正在用膳的三皇子,当时他也没避讳,依然一边与她说话,一边拿着筷子剃鱼刺。他的动作很慢,他们一个话题说完了,他才只吃到一块鱼肉。 清河明明平时都是粗枝大叶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在那个时候变得特别仔细而敏感,猜出了三皇子就是在磨时间,不想让他看自己吃饭。清河就厚着脸皮坐到了他的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摆出一副“你不吃完饭我就不走”的架势。 最后还是三皇子妥协了,他吃完的时候,巴掌大的玉碗里还剩下米饭。 清河当时的表情肯定极其难看,一个早已上战场杀敌的男人,饭量应该是大的惊人。但是他吃得却像是猫食一般,就那么几口饭,一点食欲都没有。难怪他会如此瘦弱,感觉风一吹就倒了一般。 清河方才看到夏姣姣夹过去的几筷子菜,三皇子全部都吃下去了,心情还跟着高兴起来。 她当时还在想,下回得让夏姣姣多陪着他用膳,结果不过转个身的时间,他就把那些饭菜给吐了,当真是一筷子都不能多吃,否则就只有吐掉的下场。 三皇子总算是直起腰来,一旁伺候的宫女端着清茶上前,他漱完口用锦帕将嘴巴擦干净,才扭过头来。 看到远处的清河直勾勾地看着他,夏姣姣则被她按在原地背对着他,动弹不得。 三皇子冲着她笑了笑,轻轻一点头。 “清河,然表哥究竟怎么了,你再不放开我就真的要打你了。”夏姣姣焦急地喊了一句,她的话音刚落,头上的束缚就松开了。 她立刻转过身来,就瞧见三皇子坐在石凳上冲着她笑,还是原来的那个位置。 夏姣姣脸上的神情有些狐疑,她下意识地抬头打量了一下清河,方才听清河那着急的口吻,分明就是三皇子出了什么事儿,但是现在一切都好好的。甚至然表哥笑得还比以前更开心了。 “清河,到底怎么了?” 清河将视线从三皇子的身上收回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儿,走吧。再不走媛媛该等急了。” 她的目力很好,能看出来三皇子与方才还是不同了,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也没有丝毫血色,只不过为了不让夏姣姣看出来,他刚刚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外加夏姣姣体质差,并未习武,所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并不能看得特别清楚,只是影影绰绰看个大概罢了。 夏姣姣不明所以,冲着三皇子挥了挥手,就转身与清河一起离去。 直到她们的背影都消失不见了,三皇子才轻松了一口气。他踢了踢石桌下藏着的人,冷声道:“把她送走,不要让别人察觉到。” “是。”黑影再次落下,将夏静从石桌下拽了出来,抱着她就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夏姣姣她们二人从南园出来的时候,夏静的两个丫鬟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跪在门口,夏姣姣就当没看见她们,转身就走了。 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赵三娘子在前头呼喊着什么。 夏姣姣二人快步走了过去,就见赵三娘子在喊人。 “夏静,静儿快醒过来,你怎么就在花丛里就睡着了。若不是我听见这里面有动静,去哪里找你去。周围都被花花草草挡住了,你倒是会躲懒。”赵三娘子不停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不过夏静似乎睡得很死,就被这样摇晃,还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她,她没事儿吧?”赵三娘子一下子有些慌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夏姣姣看她这副害怕的样子,顿觉有趣,对着清河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有了要捉弄她的心思。 “我看她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儿,不会是——”夏娇娇先开了口。 清河紧接着道:“可不是嘛,之前常听人说有些姑娘就趁着去别人家参宴的时候作妖,后来就都出了岔子。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找夏静,这条路都走过无数次了,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清河的话音刚落,就见赵三娘子手一抖,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躲开了,再不敢触碰夏静一下。 刚刚还把她抱在怀里怕地上弄脏了她的新裙衫,现在就怕得不得了。 看着夏静就这么躺在地上,她似乎觉得十分愧疚,眼巴巴地看着,声音低沉地嗫嚅道:“我最怕蛇和死人了。她不会是——“ 赵三娘子苍白着一张脸,话说了一半忽然捂住嘴巴,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 第51节 “清河你胆子大,你去瞧瞧吧?”她现在才想起来要找清河帮忙了。 清河和夏姣姣两人对视了一眼,她的眼底略带笑意,不过扭头面对赵三娘子的时候,却显出几分焦急的模样来:“她应该没死吧,我才不看呢!她与我无亲无故的,我为什么要上去帮忙,如果真的是死了,那我去碰她还觉得晦气!” 她说完这句话就拉着夏姣姣的手,转身离开了。身后传来赵三娘子急切的呼唤声:“昌乐县主,清河不看,你总要看吧?你们可是堂姐妹啊。” 夏姣姣摆了摆手,头都不回:“不行,我身子弱,沾不得死气,还是你重新招人看吧。” 两个人说完这些话,就手拉手跑走了。 李媛见到她们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三言两语将几个黏在她身边说话的小姑娘们哄走了,立刻窜到她们的身边,长长地输了一口气。 “你们可算回来了,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清河轻笑,“的确是出事儿了。” 李媛瞪大了眼睛,立刻急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是夏静还是赵三娘子?方才赵三娘子求到我面前来,说是夏静不见了,我那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妥当了。但是这里又离不开我,就让她带着几个大丫鬟去找人了,她们撞上你们与三皇子了?” 清河听她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联想到夏静的身上,不由摸了摸下巴,脸上闪烁着几分兴奋的光芒,轻啧了一声:“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料事如神的本领呢!夏静甩掉了赵三娘子,冒充姣姣进了南园。你们府上那几个守门的丫头竟然也放她进去了,显然没你聪明啊。” “什么,她竟然大胆至此?”李媛猛地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因为她的声音太过高亢了,而且情绪激动一时没在意到,周围凑得稍微近点的姑娘都被她吓了一跳,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李媛讪笑着点了点头,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把她们拉到稍微僻静的地方问起来。 “那夏静见到三皇子了?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李媛满脸苍白,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她的手都在抖。 “你们进去南园的时候,三皇子还好吧?夏静有没有故意脱衣裳,或者用水把自己弄得湿淋淋的,都能看出她的身体,看着楚楚可怜,并且口口声声说要三皇子对她负责?”李媛神色急切,一句接着一句地问道。 清河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哪里想到李媛的脑袋瓜子里竟然有这么劲爆的画面,整个人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李媛,你平日里都在看什么杂书,说的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你一个未定亲的姑娘该想的吗?我待会子就去告诉李王妃,看她怎么治你!”清河直接抬起手指就往她的额头上戳。 李媛一把抱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弹,脸上的神情还是无比的严肃,声音正经地道:“我看这些书怎么了?多亏了这些书,我才避免了许多心怀不轨人的陷害?你们不知道,之前我身边的丫鬟在外面夹带那些不堪入目的字条进来,还想往我的枕头里塞,幸好我平时隔三差五就会随便挑人去我屋子里差东西,否则这事儿就真的得栽赃到我头上了。” 她的话音刚落,清河也就不再提要去李王妃那里,本来就只是故意吓唬她而已。如今听她说起这件事儿,才觉得情节严重。 “这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你不要紧吧?谁这么胆大包天,李王府现在可是你娘当家做主,竟然还敢这样暗害你!”夏姣姣连忙问道。 李王妃性子果断,外表看着和和气气的,实际上手段颇为厉害。只是因为老王妃没有去世,死活不同意分家,所以李王府到现在还住着那些妯娌,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只是使这些腌臜手段,想要坑害李媛,就真的太过分了。 李媛挥了挥手,满脸都是自豪的神色:“这些你们放心,我已经身经百战了。谁要是想害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方才赵三娘子来找我,说夏静不见了的时候,我这心里就不踏实,就祈求她不要跑去堵三皇子。赵三一眨眼我都知道她要说什么出来,那么蠢自然会被人利用,只是现在看来被我猜中了。” 夏姣姣轻笑:“好,你最厉害。我们这边你也放心,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夏静见到然表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侍卫一掌拍晕了,现在赵三娘子已经找到她了,这会子还晕着呢!我和然表哥也见到面儿了,还吃了一顿饭。” 李媛听她这么说,心里顿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她轻轻地拍了拍夏姣姣的肩膀。 “对不住,等这宴会结束了,我就跟我娘说,让她整治那几个丫鬟。幸好三皇子果决,否则我真怕夏静会做出什么来呢?三皇子妃的位置还空着,连个人选都没有,夏静说不定到时候大喊大叫地把人吸引过来,就让三皇子给她负责呢!” 她噘着嘴,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怀疑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还轻哼了一声。 “你们都不懂,下次多看些杂书长点见识,免得被那些宵小之辈给欺骗了。”李媛拍了拍手,满脸都是自豪的神情。 夏姣姣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抬手去捏她撅起来的嘴巴。 “看你这表情,还以为真的比我们懂得多多少呢。你就想拖我们下水吧,改日就再不好拿你这把柄告到干娘面前去了。” “本来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书自然要同看。我给你们介绍一些书,别的地方都不卖的,可有意思了。等稍后你们回去之前,我让人给你们送去。”李媛嘻嘻哈哈地反驳着。 清河也看不下去了,上来帮着夏姣姣抓她。 三人打打闹闹的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倒是苦了赵三娘子。 她守在夏静附近,不敢走也不敢上前去,最后还是强硬地命令自己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前去试探。 结果那丫头也是胆子极小,哆嗦了半天不敢上前,赵三娘子好一阵哄,威逼利诱轮番使了一遍。那丫头才颤颤巍巍地凑近,将手指放到了夏静的鼻尖前。 “啊——”还没等赵三娘子发问,这丫头已经扯着嗓子尖叫出声。 赵三娘子被吓得脸色都白了,立刻朝后跑,也跟着喊起来。 说来也奇怪,跟在她身边的丫鬟都是胆小鬼,另外一个跑得比她还快,后来反应过来又跑回来,拉住她的胳膊往前带着跑。 “三娘子,夏二姑娘没什么事儿,还活着,有呼吸。脸上也是热的,没死!”那个先叫的丫鬟反应了过来,立刻冲着她们高声喊道。 赵三娘子猛地停下脚步,将信将疑地走了回来,见那丫鬟面色恢复了正常,手也不抖了,才确信下来。 “没死人,你刚刚拼命喊个什么劲儿?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幸好这附近没人,否则我方才非得丢了个大脸!”她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快步走近到夏静身边,这回她敢触碰了,再次猛烈地摇晃她,可是夏静还是毫无动静。 “这怎么办?就是不醒,找大夫吗?真是的,媛媛身边那两个大丫鬟也太靠不住了,跟着我找到人儿就立刻跑去给她汇报了,还有夏静身边的丫头呢?怎么没一个跟着,就剩她一人了……” 赵三娘子喋喋不休地嘀咕着,脸上的神色极其不满。 她现在想想,还是自己的丫鬟最靠得住,始终守在她的身边,不像夏静这样的。 “要不奴婢去跟敏慧郡主说一声,也好找人把夏二姑娘抬回去,就这样奴婢们也抬不动她。” 赵三娘子刚想点头,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后来又立刻摇头:“不行不行,你走了,就剩一个人保护我,不够!” “要不用水泼醒吧?我记得那边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池塘,你找几条帕子弄湿了敷她脸上!”赵三娘子皱紧了眉头,想了好久从总算是有了这么个主意。 其中一个丫鬟自告奋勇地去了,临走之前把几个人身上的锦帕都搜罗走了,连晕过去的夏静都没放过。 夏姣姣她们正凑在一起说着话,李媛满脸羞红,但是双眼发亮,嘴巴就没停过。 清河和夏姣姣面上也透着几分诡异的红晕,实际上此刻她们正在听李媛讲话本里的东西。 话本这东西很受姑娘家欢迎,即使家里的长辈千防万防,叮咛带嘱咐说这些东西害人不浅,把小姐们的想法都教的龌龊了。但是耐不住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满脑子就是爱幻想才子佳人,虐脸轻声什么的。 夏姣姣那边也藏了几本,不过她看得都比较普通的情节,当然除了那次让林嬷嬷替她买的,她学着画春宫图用的,其余的情节都是经常听到的。 而李媛现在说得这些,她们当真是没听过,另辟蹊径。 乍听的时候觉得羞涩不已,虽没有任何□□场景的描绘,但就是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郡主。”李媛身边的大丫鬟急匆匆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有些不对劲的场景。 她忽然觉得她们郡主像是生病了一般,满脸通红,还不时的用双手轻拍着脸,似乎想以此来降温。 李媛猛地住了口,勉强板着一张脸,但是脸上那羞红的红晕始终无法消退。 “什么事儿?”她压低了嗓音开口,本以为会威严四起,没想到却是语调软得吓人,好像刚从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小家碧玉一般,说话都带着吴侬软语的腔调。 这回不只是那个丫头,听到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赵三娘子找您,说是夏二姑娘找到了,也清醒过来了。只是衣裳湿了,想向您借件衣裳,再找个地儿沐浴一下,换了。” 这丫鬟的话音刚落,李媛就猛地皱紧了眉头,脸上露出几分不快来。 “这夏静当真是可笑,还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又是换衣裳又是沐浴的,她要不要我在找两个丫鬟去伺候她宽衣啊?” 李媛原本就有些做贼心虚,生怕被人听见她说的这些悄悄话。这故事让夏姣姣她们听到当然无所谓,反正被抓到她们算是共犯,但是被别人听到就不成了。 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气,待听到夏静如此要求的时候,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过去抽夏静两耳光。 “赵三娘子说是特殊情况,奴婢方才瞧见了夏二姑娘,她们根本不敢往这边走。夏二姑娘的身上一股子臭气熏天的,也不知是弄上了什么东西?” 这丫头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单独覆在李媛的耳边说这些话。她觉得自家郡主会很想让这两位客人也听到。 她的话音刚落,那三个人果然立刻笑开了。 “行了,你带着两个小的陪着她们去。记住无论如何你都得跟紧了,一步不准离开夏二姑娘。哪怕是赵三撵你走,你都得赖着。把她们带到北边的客房去换衣裳,打听清楚夏静这浑身臭气究竟是怎么来的,回来说给我们听听。”李媛伸手打发她走。 等着丫鬟离开了凉亭之后,几个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夏姣姣都被口水给笑得呛住了,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赵三娘子有多么的神奇。 她和清河之前不过是心血来潮逗一逗她,说夏静可能死了,赵三娘子就相信了。现在竟然变得浑身臭气熏天,这中间的过程估计着实离奇万分。 “赵三就是这样儿,小时候我曾去岭南看她。她野得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还给我上树摘果子呢!那时候她还是挺可爱的,结果回京之后取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还跟着那些小姑娘学得拿捏着姿态,偶尔还掐着嗓子说话。凡事都爱强出头,还总喜欢跟我比,久而久之,我就觉得跟她玩儿没意思了。” 李媛慢悠悠地说起赵三娘子来,另外两人听她这么说,都跟着点了点头。 从这次就可以看出,赵三娘子的脑子的确不灵光,但是心不算多坏。顶多是聒噪了些,对于她所认定的同伴,她并不会出现抛弃这种现象。比如方才的夏静,赵三娘子明明那么害怕尸体,却依然没有抛下夏静独自走开,而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最后还把她弄醒了,虽然这弄醒的手段有些让人难以苟同。 “不过这次我倒是觉得她重新有意思起来了,正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和她套套近乎,说不定她就把夏静丢在一边了。”李媛皱着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重大的难题一样。 清河拍了拍她的胳膊,低声道:“不提这些,你的故事还没说完呢!没想到你看的这话本威力可真够大的,把你迷得七荤八素,而且方才对着丫鬟的时候,还恼羞成怒,差点就暴露了啊!” 李媛十分不满地啐了她一口:“谁都有资格说我,就你不行!怎么就把我迷得七荤八素了,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平时那么严肃正经,堪比男人一样厚脸皮,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结果听这一个小小的故事,就把你羞得面红耳赤。男人哪有你这么薄的脸皮!” 清河瞪了她一眼,说什么都不能说她不如男子。就连这件事儿也要一争高下,立刻抓着李媛的衣袖道:“男人怎么了?他们一开始对个小姑娘也有脸红的时候,之前我见你大哥没娶你大嫂的时候,见到我不也是立刻避出去吗?那些上京赶考的书生,见到哪家姑娘的马车经过,脸色还要红上一阵呢!一开始这男女都一样!” 夏姣姣见她俩要为了这事儿争起来,立刻举起双手制止。 “得了得了啊,你俩最后再未这事儿打起来。然后有人来问为什么要打架,我可不会帮你们遮掩,实话实说你俩在争论男女看到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会不会脸红?”她半真半假地说着。 这回轮到她被两个人啐了一口,显然是一起惹恼了她们。 等到用晚膳的时候,夏静拉着赵三娘子特地到别桌去,避开了李媛她们三人。 赵三娘子还挺惋惜的,李媛坐的那桌是属于姑娘们的主桌,她是真的想过去,而且原本也有她的位置。毕竟李王妃是她的舅母,不给谁位置也得给她的,但是此刻看着夏静糟糕的表情,她硬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乖乖地和她坐到了别桌。 不过就算是这样,夏姣姣她们三人始终有说有笑的,落在夏静的眼睛里,就总觉得她们是在说她的坏话。 夏静一直心不在焉的,赵三娘子则吃得津津有味,她一直很喜欢李王府厨子的手艺。此刻瞧见身边的夏静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不由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你尝尝这个素鸡,跟外头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之前我要斋戒沐浴祈福的时候,那些素菜我都食不下咽,后来还是我娘让李王府的厨娘给做了这么一盘素鸡,味道是真的好,跟真鸡的味道特别像。”她砸吧着嘴,一脸享受十足的表情。 夏静将她夹的菜吃了,但是面上的神色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依然还在神游太虚之中。 赵三娘子搞不懂她为什么要不开心了,夏静身上穿得衣裳是新的,布料极好,还是她挑的呢。而且也沐浴过了,身上香喷喷的,皮肤更加白皙,究竟有什么不如意的。 她想了半天,才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猜对了,忽然拉住夏静的衣袖,极其认真地看着她。 “夏静,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抛下你的。之前你一直站在我这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原本跟我玩儿得好好的,但是见到我跟李媛她们争对上之后,就一个个变得懦弱下来,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地支持我。我最烦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了,不像你要是支持我就是支持,从不搞那些虚的,说什么是什么。你方才说话的时候没有向着李媛她们,而是帮了我,无论对错,你都是我最好的手帕交。我也不会为了别人就跟你不好了,你不想在那桌吃也没有关系……” 赵三娘子拉着她的手喋喋不休个没完,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甚至看向她的目光真诚而专注,声音也极其正经严肃,甚至说到最后的时候,都显得极其郑重了。 把夏静弄得无语又不耐烦,赵三娘子的手帕交她根本就不在乎。她现在想的是夏姣姣她们聚在一起说笑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在说她的笑话? 夏姣姣她们早就知道了夏静是怎么回事儿,的确笑了一会子,不过之后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夏静再如何也影响不到她们。 当时那个丫鬟回来之后,就到李媛面前来汇报了。赵三娘子无论如何都弄不醒夏静,又不让丫鬟跑来求救,最后就是让丫鬟拿着锦帕去池塘边弄水来敷她脸上。 结果那池塘里种的是荷花,水又不算清澈,这丫头蠢笨还偏偏搅混了水,所以弄回来的水就夹杂着腥臭味儿。 第52节 不过这也顾不得多少了,赵三娘子一心想要让夏静清醒过来,哪里会顾及到这些,她自己倒是捏着鼻子躲到了一边去,就让那个丫鬟来回地弄湿锦帕,一次又一次地将湿帕子贴到她的脸上去。 几次三番,夏静也不知道是被熏醒的,还是被水给泼醒的。 她恢复意识的瞬间,恰好那丫鬟将帕子一下子拍在了她的脸上,满脸都是腥臭味的池水,鼻尖充满了这难闻的味道。甚至那脏水都已经顺着她的脖颈灌进了前襟里,也不知衣裳脏成了什么模样。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就横躺在这里,遭受赵三娘子的丫鬟□□。 如果不是她清醒的瞬间,赵三娘子立刻焦急而担忧地走上前来,急声地问候了她一遍,估摸着夏静早就破口大骂了。 实际上那个时候她的额头上,已经爆出青筋了,但是想起以后如果还想参加这种宴会,少不得要赵三娘子从中周旋,她就忍了下来。 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方寸,否则真的是前功尽弃了。 在一片热闹之中,天色渐渐变黑,赏花宴也终于结束了。 李媛一一把她们送上车,夏姣姣也总算见到了夏倾。姐妹俩一道坐了马车,轿帘放下,车子就开始慢悠悠地行驶了起来。 夏姣姣见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轻声问了一句:“参加这个赏花宴,可有什么新鲜的事儿发生?” 夏倾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苦笑:“新鲜的事儿倒是没有多少,不过幸好是让我来了,否则我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夏姣姣挑眉,脸上露出几分兴味的笑容来:“哦?此话怎讲?” 夏倾看了她一眼,面上的神色越发苦涩,“也不怕你笑话我,我之前就幻想着嫁个好人家,比我娘嫁的还要好,像我爹这样没有实权的世家子弟,我也是看不上的。” 夏姣姣的眼睛微微睁大,不得不说夏倾不止举止风姿遗传了兰姨娘,这野心更是如此,而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世家嫡子她还嫌弃,还要有实权的。 “难不成像薛家大爷那样的?”夏姣姣猛然想起之前她们母女俩到她面前提起薛山的时候,那股子热乎劲儿来。 她的话音刚落,夏倾的脸色就变得通红一片,连耳朵根都红通通的,甚至在发烫。 “你怎么知道的?”她低着头,不敢看夏姣姣一眼,声音细如蚊蝇。 夏姣姣没有回话,只是抽了抽嘴角,她们母女俩就差把“薛家大爷是我夫君/女婿”这几个字贴在脑门上了,还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只要有眼睛而且不傻的人几乎都会往上面怀疑。 “现在呢?不再肖想他了?” 因为车上只有她们两个人,车外跟着的丫鬟也都是夏姣姣的亲信,所以并不害怕被旁人听见她们的谈话,她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就是毫无顾忌。 “早就不想了啊,自从我姨娘跟爹闹翻了,姨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鸡犬不宁,连厨房里那些下人都会挤兑我的丫鬟了。你这么聪明,想必这些丑事你都清楚。”夏倾抬起头,拍了拍手,轻叹了一口气。 她的语气虽然显得有些沉重,但是表情却完全是放松的状态,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噩梦一样。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用做着那些虚假的梦。之前我还不理解姨娘的话,现在参加过这次赏花宴之后,也与几个庶姑娘在一起说说话,才发现人家都比我清醒。” 夏姣姣一直认真地盯着她看,夏倾的这番话至少有八分真,终于还是醒悟了不少。 不过夏倾的认命并不等于她甘心,玉荣长公主在世的时候,她活得战战兢兢,之前还被养在府外,像是外室生的一样。后来终于回到了夏侯府,但是平日也不敢出现在玉荣长公主面前,躲躲藏藏,许多下人看着她们母女俩,都会有怠慢和不屑。 她以为自己要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像是只人人喊打的老鼠一样。只是当长公主死后,她的好日子就来了。她娘很快就在五房成了女主人,虽说名分上依然是个妾。夏倾也一直麻痹自己,其实她就是夏侯府的嫡姑娘。 但是当夏姣姣回府之后,她的美梦被人戳破,却不愿意醒来。直到兰姨娘也失宠了,她不醒也得醒了。 “记住你方才说的话,人总要找准自己的定为,坚持本性。一旦迷失了,老天爷放过你,别人也不会放过你!”夏姣姣没有再看她,只是冷声说了这么几句话。 夏倾被她突如其来的恐吓给吓到了,猛地颤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地抬头看她,却只看到了她的侧脸。 夏姣姣很瘦,即使现在有薛彦替她治病,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但是整个人还是瘦得可怜。就从夏倾这个角度看过去,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夏姣姣的下巴非常尖,鼻梁挺直,睫毛卷翘。 如果光看这一张脸,还是觉得夏姣姣长得很精致,有个大姑娘的模样,想必她撒娇的时候也会很诱人。但是如果连着她的身体一起看的时候,就会觉得她还是个小姑娘。 因为她的骨架子小,外加发育缓慢,到现在胸前也没突出几两肉,又或者是她平日穿得保守? 夏倾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里来,但是心底对夏姣姣的警惕感丝毫没有降低。 因为她知道方才夏姣姣那番警告的话其实就是对她说的,其中说的“别人也不会放过你”那句话,别人想必就是夏姣姣。 兰姨娘虽然没有把玉荣长公主的死因详细地说给她听,但是想必夏姣姣应该知道兰姨娘参与了其中。这句话是在提醒她,要杀她为了长公主报仇吗? 两个人没有说多少话,这马车就到了夏侯府。她们的马车是最先出李王府的,所以夏静还没回来,不过这也不是夏姣姣关心的事情。 等到她梳洗停当,坐在床头将今儿发生的一切细想了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正事儿几乎没做,因为三皇子的突然出现,把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夏姣姣本来是想好好试探一下李王妃的,但她只是一开始与李王妃说了几句话,其余的根本没有机会。还被李媛她们插科打诨得弄忘了,甚至因为有然表哥以及儿时的玩伴儿在身边,夏姣姣一时之间都已经忘了杀母之仇的痛苦,甚至还很安然地享受着那一切。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如果母亲不死的话,她可能是这望京里最快乐的贵女了。 有权势滔天的舅舅和皇祖母,还有脾性霸道的母亲,更有玩闹在一起的发小,还有疼爱她的表哥,无论是贵重的身份还是温柔细腻的情感,她一个都不缺。 但是如今没了母亲的她,好多人都成了她的仇人,也就没什么快乐可言了。 “县主,您要睡了吗?”知冬悄悄地走到她的面前。 夏姣姣回过神来,轻轻地摆了摆手,低声道:“去把临走前媛媛塞给你们的东西,拿来给我瞧瞧。” 知冬立刻会意,快步跑了过去,将叠的好好的小布包抱了过来,放到了夏姣姣的面前。 她没有急着打开,而是伸手捏了捏,蓝色的绸布叠的方方正正的,里面的东西显然也是这形状。 想起最后李媛神神秘秘地拉着她和清河说话,一人给了她们一个布包,说是里面装着话本,而且都是新出来的,内容及其有意思。但是也得注意隐秘,如果被长辈们发现了,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估计到时候还得有一顿好打到身上。 夏姣姣解开布包的活扣,结果却发现身边的小妮子一直没走,知冬伸长了脖子准备和她一起看。 “啧,赶紧去睡,还要我撵你走啊。这里面都是巫蛊之术,像你这种小笨丫头看到,可是要受到诅咒的。说不定今儿晚上还有无头只鬼来找你!”她一把将布包合上,忽然冲着地平直地举起两条胳膊,白眼上翻,那僵硬的动作看起来就跟僵尸一样。 “啊啊——”知冬立刻小跑着出去了,再不敢多停留一步,像是背后有鬼追似的。 夏姣姣轻笑了两声,摇了摇头,等她跑得没了踪影,她才快速地翻开书来。 这几本书当真是新的,内容也颇为新颖。她津津有味地翻看着,这本是由好几个小故事组成的,一个故事并不长,所以夏姣姣很快就翻完了一个,她正准备合上书睡觉的时候,忽然在这个故事的末尾发现了一个残缺的标记。 很可能是印错了,正版书籍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这类型的书素来就有祸害姑娘少年们思想的罪责,所以估摸着是小作坊出的。 她的脑子里闪现过好几个念头,随手翻看着其他几本书,竟然都没找到标记,看样子只有她这一本出现了。 夏姣姣之所以如此在意这个标记,主要是看起来十分眼熟,她绝对在哪里见过的,而且还翻过好多次。 她紧皱着眉头,苦思悯想。但是显然她当时看到这个标记的时候,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脑子想破了都没有一点思路。她索性把书收好,平躺下来准备睡觉。 当她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些话本不同于其他市面上流传的那样,非常独特新颖。虽然不带任何情/色内容,点到即止,但是也有好多是不正经的东西。 整个望京只有一家书店会有这种类型,胆大妄为的让人不敢看,那就是香书阁。 据说当年香书阁开店的时候,喊出来的口号就是:内容香/艳得让顽强老少爷们儿都要脸红。 她再一想香书阁的标记,其中一部分的确跟这残缺的标记一模一样。所以这书是香书阁印制的? 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完全难以置信。 李媛那小丫头虽说内心里有些离经叛道,但说起来她也就是嘴上耍耍流氓罢了,骨子里还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她要是知道这书出自香书阁,估计头一个要尖叫的就是她本人了。 所以她是被骗了还是怎么着? “知冬,知冬!”夏姣姣一下子没了睡意,猛地坐起来扬高了声音喊道。 屋外正趴在床上抠脚趾的知冬立刻下床了,用湿巾擦了擦手,就快步小跑了进来。 “县主,怎么了?”她的脸上带出几分焦急的神色。 方才还撵她走,这会子大半夜忽然叫喊开来,当真是让她心里一咯噔,就怕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之前让你们把林嬷嬷寄来的书收起来一部分的,现在你找两本给我瞧瞧。”夏姣姣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正常些。 知冬乖乖地站到柜子面前,总算在角落里翻出几本书来。 当初林嬷嬷寄来十几本,县主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日,也不知做什么,当然后来她们才明白过来,应该是躲在里面画寄给薛国公府的春宫图。 知冬想到这里,脸色也不由得泛起了红晕,整个人都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脸红什么!”夏姣姣一抬头就看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可能也是这副模样,不由得呵斥道。 实际上她是恼羞成怒了,明明自己的脸色也泛红,为了防止知冬个傻妮子问她,到时候她更不好回答,所以决定先发制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知冬撇了撇嘴巴,轻轻地“哦”了一声,迅速将那几本书递给她,低声道:“县主,奴婢就是觉得挺可惜的,若不是之前您让知夏姐姐帮你烧了许多,哪里会就只剩下这几本。县主您是不是要用到了,要不要让嬷嬷再帮你买上几本?” 夏姣姣瞪了她一眼,多亏她能想的出来这主意。当时林嬷嬷帮她买来之后,她可是做了好一番心里斗争才打开看的,并且画完那幅图之后,心里就在发誓再也不看这种书了。 这知冬还提起再让林嬷嬷买,估计到时候嬷嬷不怀疑她,她都觉得自己可能要得病了。 夏姣姣挥了挥手,没有搭理她,快速地翻开那几本书。这些书都是香书阁印制的,而且据说是最新版,但是她拿到手的时候,香书阁还没开始售卖,是林嬷嬷通过层层关系才拿到的。 这几本书上都有香书阁的印记,一朵红色的盛放花朵上缠着黑色的小蛇。每次看到这个标记,夏姣姣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说不上来的诡异感,总是尽量避免注视它。 但是现在仔细盯着它看之后,那种微妙感更甚。 “行了,放回去吧,明儿让知夏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这几本书也都烧了。”夏姣姣轻咳了一声,将书本递了回来。 知冬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过了片刻似乎又有些舍不得,低声道:“县主,这书烧了多可惜啊。正好最近奴婢在学习认字,要不然你让知夏姐姐用这几本书教我吧,反正你也不用了。” 她的话音刚落,夏姣姣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有时候身边的丫头不识字并不是什么好处,比如现在她不识字就不明白这书里写的是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说要通过这本书来学字。 “你想用这几本书学字,知夏还不敢教你呢。你知道这书里写的是什么吗?都是巫蛊之术,前朝有权贵将巫蛊之术传入后宫,造成诅咒四起,宫里一片乌烟瘴气,当时的皇帝下令彻查皇宫,皇后和贵妃都没能幸免,贵主子们死了一大半。本朝虽然没有那么慢严格,但是今上对巫蛊之术还是处于一种排斥的情绪,所以你要学巫蛊之术吗?”夏姣姣继续恐吓她。 知冬立刻摇头,再不敢多说话,将书藏好之后,还默念了急变明儿一定要看着知夏姐姐吧这几本书给烧了,以免到时候被有心人发现,那牵连到县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等屋子里恢复了寂静之后,夏姣姣脸上的红晕更甚,想起自己之前看着那些书,然后用毛笔一笔一划地描绘出那副图,最后还被薛彦叠的整整齐齐的找到她面前来,她的心里就涌出了无数尴尬的情绪。 “我当时怎么就好意思画的?现在想起来都羞死人了。”她抱着锦被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嘀嘀咕咕的,脸颊两侧烫得惊人。 当然她在心里也暗自下了决心,再见到李媛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逼问一番,这些话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 夏姣姣手里捧着画册,漫不经心地看着。实际上她的注意力十分不集中,总是对着一幅画就走神。 这画册是她好容易才让知夏找出来的,知夏站在一旁奉茶,此刻见县主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就嘀咕开了。 自从那日知冬值夜之后,给了她几本书说是县主让她烧得,还不许偷看。她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烧就烧呗,反正县主让她烧过的书也不在少数。 第53节 不过烧完了之后,夏姣姣就再不肯看带字的书了,让她一定要找带图画的,而且还要是简单易懂的,最好是入门级。 夏姣姣的画技一向不错,早就过了入门级的水平,而且她们是从苏州搬过来的,好多东西带不完就都扔在苏州的别院里。用县主那句话说,报完仇她就回来了。 最后知夏好容易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原本以为县主有什么大作用,结果她就捧着这书在出神。 “县主,这书上的画画技巧是不是太简单了?奴婢再去给你翻两本难一点的来?”知夏不忍让她发呆,主动提起来。 那只夏姣姣立刻摇头摆手,听到这话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一般。 “不用不用,就这本书最好,字少还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不然我看着容易心慌。” 知夏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县主在害怕什么,不过只是发呆而已,显然并不影响她的心情。 其实夏姣姣当真是怕了,她那晚发现标记之后,竟是大半宿都没睡着,第二天起来就精神不济。而且看见字多的书,这思想就容易往别的上面靠,真是吓得她立刻偏头躲开。 最后才出此下策,让人给她找了这么一本几乎全是图片的书,没几个字。只不过这上面的画图技法简单,她当时启蒙绘画的时候就翻看过很多次,外加还有先生在一旁念叨,她早就不想再看了。 “知夏姐姐,你就别打扰县主了。今儿薛先生要来,县主肯定……” 知冬一下子拉住了知夏的衣袖,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夏姣姣虽然没有全部听到,但是第二句提到了薛彦,她就知道这俩丫头又要想歪了,不由得抬头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却见这俩丫头缩了缩脖子,乖乖地侍立在她身边,不过哪怕是低着头,依然都藏不住脸上的笑容。 夏姣姣翻了个白眼,无心与她们多说什么,就这么仰躺在椅子上。反正书也看不进去,索性将那画册盖在脸上,摇晃着躺椅晒太阳。 或许是整个人的状态放松了下来,外加有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她闭着眼睛几乎就要睡着了。 “咚咚”沉闷的声响在书上响起,显然是有人用手指敲了敲书册。 夏姣姣立刻清醒了过来,她坐起身,伸手将书拿了下来,迷糊着一双眼睛看过去。 阳光太刺眼,她看到了薛彦一身竹青色长衫,满脸带笑地蹲在她面前。 他整个人对着她的膝盖,好在他还懂得分寸,离她并不是很近。只不过这种让她俯视他的角度,还是让她的心底涌出几分莫名的感觉。 今天的薛彦,似乎不一样了。 “我睡着了。”她将书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低声解释了一句。 “是我来晚了。”薛彦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方桌。 夏姣姣放书的手微微一顿,男人的声音很温和,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好像真的在跟她说不怪她,是他来晚了的错。 她抬头看着他,就见他的视线投注到桌上的书本,夏姣姣有些羞恼,低声道:“我之前画技有些生疏,所以就把之前启蒙用的书本捡起来重新看了看,得益颇多。” “我也会这样,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经常回去翻翻最开始的医书,以免自己忘了什么。” 她说一句,薛彦就接一句。语气温和,笑容满面,眼前的男人好像换了一个芯子似的,让她根本招架不住。 在她的印象中,平时的薛彦应该会说:学过的东西这么容易忘,证明当时就没用心学。 又或者:即使是回顾知识也无需回到三岁孩童的状态吧? 夏姣姣的脑海里已经能构想出无数种薛彦嘲讽她的话,但是他就是一句都没说,反而认真地在附和她,而且是拿他自己当例子。 “你怎么了?”她发愣的时候,就把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薛彦歪了歪脑袋,继续笑:“我很好,多谢关心。” 夏姣姣彻底懵了,她刚刚以为薛彦又犯病了,或者想出了新招数来折腾她,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句问话。结果他不仅不以为意,认真地回答了她,还跟她道谢。 这还是薛彦吗? “你、你不要又像上次那样,先和和气气地说话,其实留有后手就想嘲讽我。我已经不给你家寄春宫图了,你娘也应该什么都没收到才对!想说什么话就说,你要是报复上次我骗你上吊这事儿,我也没一件,不必耍这么多的花招!”夏姣姣冷着一张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有气势。 其实她现在对于上次上吊吓唬他的事情,此刻的内心还是极其忐忑的,毕竟自己做的的确有些过分,如果薛彦要报复她,她也可以理解。但是坚决不能用阴阳怪气的感觉,她一瞧见薛彦这个模样,就心里瘆得慌。 薛彦一直盯着她看,脸上还是带着温润的笑容,他的眉眼里都沁满了笑意。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俊朗耀眼,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你给我寄春宫图的事情已经翻篇了,上次你批评得对,我不能以偏概全,所以现在我改好了。你不是说想要我之前治病救人时候的模样吗?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他的声音很低,音色柔亮,外加现在这一副自带精光的额样子,让夏姣姣根本把持不住。 一旁的知冬看他挽起了衣袖,就知道他要诊脉了,立刻将之前准备好的装有清水的铜盆端上,让他仔细净手。 夏姣姣轻声嘀咕着:“那你也不用这样吧?好像拿着糖要哄人去卖的人拐子似的,看着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薛彦并没有理会她的嘀咕,拿起一旁的干布巾仔细地擦干手指,着还不算完,他不停地摩擦着掌心和揉捏着手指。 这动作让夏姣姣摸不着头脑,薛彦来替她诊过无数次脉了,基本上都是净手之后就替她摸脉的,这搓手的步骤还是她第一次瞧见。 “你这是怎么了?手指痉挛了啊?” “不是手指痉挛,只是这样让手指热起来,不至于搭在手腕上不舒服。” ☆、第79章 夏姣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种解释也是她第一次听说。 “那之前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她大脑不经思考就问了出来。 薛彦挑眉,薄唇轻抿,脸上闪过几分不悦的神色,对于夏姣姣的不识抬举,好像很有意见一般。 不过最终他什么脾气都没有发,相反还勾起唇角露齿一笑,“那是因为我之前不是个好大夫,现在想当个称职的大夫了。希望县主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忘记之前种种。” 他说完这句话,就皱紧了眉头凝神诊脉起来,夏姣姣不好张口打扰他。只不过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男人的模样十分认真,无论是从动作还是神态,都仿佛陷入了闲人勿扰的状态。 过了片刻,他的手才从她的手腕上拿开,提起准备好的毛笔开始认认真真地书写方子。 “这几日有些操劳过度了,之前在赏花宴上看见你,我应该让人通知你一声,不要太晚回府,晚睡不利于身子的修养。”他事无巨细地叮嘱着,说起没有叮嘱她的话,整个人脸上显出几分懊恼的神色。 “这个药一日两次煎服。”他写完方子递给了知冬。 夏姣姣伸长了脖子看着,立刻顺嘴问了一句:“不是上回那种特别苦的药吧?还是比上次的更苦,你要暗害我?” 她总是觉得不对劲儿,薛彦这次的变化让她浑身都不舒坦,疑神疑鬼的有时候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 好在薛彦始终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即使被她粗暴地打断了话题,也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意思,相反还扭头冲她一笑,再次回过头去叮嘱知冬。 薛彦那一抹笑容极其耀眼,眉眼之间都充满了笑意,让夏姣姣几乎招架不住。 她愣在了当场,耳边传来薛彦喃喃的叮嘱声,一字一句入耳,她又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般。整个人都处于发呆的状态,直到一旁的知夏推了推她。 “县主,这是我之前在铺子里买的松子糖,比平常吃的那种甜一点。如果你觉得药苦了,憋着一口气喝下会更好,然后含上几颗糖就不会有想吐的感觉了。良药苦口,希望县主能当个配合大夫的病人。” 薛彦从药箱里摸出一个素锦布包的东西,慢慢地推到了她的面前,轻声叮嘱了她几句,事无巨细。 这种感觉很神奇,眼前的人还是仗着薛彦的脸和身体,但是那里面装的灵魂似乎已经完全变了。 夏姣姣做梦都难以想象,眼前这样温柔细腻的人,会是那个之前用苦药捉弄她,对她百般嘲讽,让她万般讨厌的大夫。 不仅她连连失神,就连身边的几个丫鬟都处于随时惊诧的状态之中。知冬那个小妮子更是从他坐下到现在,一直盯着人家看,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咳咳。”夏姣姣发觉了知冬的失态,不由轻咳了一声。 “薛彦,你没事儿吧?”她决定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县主问我第二次了,我没事,多谢关心。我是大夫,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他点头,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药箱上的铜锁,整个人显得极其认真。 夏姣姣再次清了清嗓子:“我问的是你的脑子,有没有问题?” 薛彦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这回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夏姣姣的内心忽然有些激动,嗷嗷嗷,他终于还是要发火了吗?早知道这厮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拼命要装出一副温柔才子的模样,这副作态给谁看。 紧接着就见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点点地柔和下来,直到最后露出了轻柔的笑意,跟之前一模一样。 “当然没问题,多谢县主关心。” “薛彦,你不必这样啊,你就是你啊,你装着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 薛彦歪头,面露无奈:“这样的我不好吗?我没有装,这就是本我,之前那个才是我装的。” 夏姣姣:…… 她无力反驳,这样的薛彦好不好,当然是好的。温柔有礼,不会过度靠近她,也不会让她感到疏离,掌握的恰到好处。而且她之前用上吊吓唬他,不就是为了警告薛彦,凭什么都是他的病人,要那样的差别对待,她也要个温柔的大夫来替她诊脉。 结果薛彦真的变得温柔了,比个邻家青梅竹马长大的兄长还要温柔可亲,但是夏姣姣这心里始终有几分不对劲的感觉。 “县主最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之前我都会给听话的病人奖励,县主最近虽然还有些操劳,但是心境已经开阔了不少,想来是见到了之前的故人,让你的心情变好了,精神自然也有所提升。你告诉我,我下回给你买来。”薛彦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竟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傻呆呆地看着他。 薛彦不仅面面俱到,给她带糖吃,还要送她奖励! 这只是她上吊威胁之后他们见得第一面,他就有如此大的变化,而且还是接二连三,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好像天上掉下一大馅饼,狠狠地砸到她头上,她喜滋滋地抱起来啃。结果还没啃几口,忽然又开始掉馅饼,这老天爷今儿开恩得让她承受不住。 “不用了,我会好好喝药的,你就保持这样,永远都不要变,就是给我最大的奖励。薛彦,没想到你有这么好的一面!啧啧,早知道我就早一点上——” 夏姣姣似乎终于承认了这个美梦成真的事实,她拍了拍双手,双眼发亮,两边的眉毛各自挑起,要多兴奋就有多兴奋。 不过她还是把最后一个“吊”字咽回了肚子里,她还是挺怕薛彦发飙的。万一这上吊两个字把薛彦给吓到崩溃,再把她好容易威逼利诱来的温柔大夫给吓得变回了原型,那她可真是得不偿失。 薛彦抬头看了看她,手撑在下巴上,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圈,最后点头:“看样子县主说的是真话,我一定当好你的大夫。不过我想县主也明白薛某的心结所在,所以希望县主能做到一些事情。” 夏姣姣立刻举起右手,摆出一副发誓的模样:“我以后坚决不会用上吊吓唬你,只要你保持这个样子。” 薛彦点头,似乎颇为满意,不过他又追加了一条:“薛某还希望县主日后不要说‘嫁给我’这种话,否则薛某真的会很难办。” 夏姣姣翻了个大白眼,“你把我夏姣姣当什么人了,我又不是那位钟姑娘,瞎了眼才要嫁给你呢。” 她急于否认,结果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在夏姣姣的心里,想要嫁给薛彦的可能都是瞎了。别看他仪表堂堂,人模狗样,此刻在她面前完全是一副尽职尽责的大夫模样,但是夏姣姣清楚,既然之前薛彦能表现出那样令人厌烦的特质,说明那些东西也的确是他身上的,只不过现在隐藏了起来。 他们如果只是病患关系,夏姣姣还是享受着这样的温柔可亲待遇,但是一旦变成夫妻,薛彦这男人必定会很难搞。 “你呢,不是个好人,我也不是好人。坚决不可能的,薛四爷放心好了。”夏姣姣及时进行挽救,不过实在显不出什么好理由了,唯有作罢。 薛彦挑了挑眉头,最终只是拍拍手,“很好,那薛某就与县主达成一致了。希望你的身体能够尽快修养好,这样我也可以解脱了。” 夏姣姣耸了耸肩,“没人能救得了我,只要能拖到我报完仇就行。到时候死了也好,不用再经历这世间百态,也不用愁会眼瞎找个坏男人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长叹了一口气,像是久经风霜一般。 薛彦没有接话,只是背起了药箱,冲着她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这回轮到知冬去送他,结果知冬这小妮子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被知夏拍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立刻一溜小跑追了出去。 第54节 看着她撒腿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模样,知夏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来。 “县主,知冬这小蹄子见到薛先生,不会胡说八道吧?奴婢怎么瞧着她那么靠不住呢!”知夏跺了跺脚,颇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她方才就自己去送了,何苦还拍醒她。 夏姣姣没搭话,只是舒服得往躺椅上一躺,拿起小桌子上的书本往脸上一盖,继续悠闲地晒太阳。 此刻的阳光正好,她躺着躺着又睡着了,梦里面舒服得恨不得伸展开手脚。 知冬小步走回来的时候,就瞧见知夏站在门口等着她,瞧见她的身影,一把将她扯了过来。 “你有没有在薛先生面前乱说话?” 看着她这副严肃的模样,知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方才薛先生的确问了她许多,她也都一一回了,但是她说的都是向着县主的,帮县主说好话的,怎么能算乱说话呢。 “没有啊,知夏姐姐你就算不放心我,也不该不放心薛先生啊。他怎么会问我什么奇怪的问题,他都已经跟县主和好了。我就夸了他几句这样很好,玉树临风,把我都迷住了,像是天上下来的文曲星一样。我把他好一顿夸,他都被我逗乐了呢!” 知冬连连摇头,极力替自己辩解。 知夏冲着她翻了白眼,看着她这副高兴的嘚瑟样儿,不由无语。估计她这傻妞,也问不出什么来。 “行了,县主休息了,你看着点儿,我去小厨房给她做碗甜汤。等到日头升起来了,你别忘记喊她进屋待着。”知夏轻声叮嘱了一句,就快步跑去了小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姣姣,起来喝药了。” 一道轻柔温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特有的温柔,几乎让人泥足深陷。 夏姣姣视线一片模糊,只觉得这声音特别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又偏偏记不起来了。 等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眼前站着一个手拿折扇、身背药箱的俊俏男人。 眉眼带笑,鼻梁高挺,薄唇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他摇晃着折扇的手指根根分明,指骨修长,肤色白皙。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熟悉,就连他身上考究的锦衣,都好像似曾相识。 夏姣姣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薛彦?”她轻声问了出来,才发觉嗓子干哑,似乎是受了伤。 薛彦手里端着药碗递到她的嘴边,“乖,不要说话,你的嗓子受伤了。喝完这碗药就好了。” 他轻声哄着她,夏姣姣只觉得好像哪里都不对劲儿,但是嗓子不舒服她还是知道的,乖乖地张嘴喝药。 不过喝到一半的时候,她抓住药碗想要自己喝,根本不需要薛彦喂,而且他们俩靠得还这样近,真是浑身难受。 “都让你乖一点了,你怎么还是不听话呢?”薛彦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不过夏姣姣却显得更加急躁,扭动着身体要挣开他的怀抱。 “噗”的一声,就见薛彦猛地拽过了药碗,直接手一扬,那碗乌黑的药汁就劈头盖脸地泼到了她的身上。 药汁像是刚煎好的,烫得惊人,夏姣姣坐在床上不停地抖动着,想要大声呼喊叫骂,但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姣姣,你看都怪你不听话,我都被你弄得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要烫伤你的,你不要怕啊。”薛彦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动人,甚至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改变一点,笑得夏姣姣一颗心都凉了。 她张开嘴想说话,却连声音都发布出来,着急地面红耳赤。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嗓子,另一只手想去抓他。 “看样子药效不错,我还以为你喝完一整碗才会见效呢,没想到半碗就说不出话来了。这哑药的方子经我改过之后,果然药性更加霸道了。” 夏姣姣猛地定住了不敢动,但是她却觉得身上越来越烫,仿佛刚刚泼她那半碗药带着剧毒一样,在腐蚀着她的身体。她好像置身于滚水之中,要被煮熟了。 “哈哈哈,夏姣姣,你真以为我不会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薛彦的脸上。 那张脸还是英挺俊朗,只是因为笑得太过癫狂,整个都变得扭曲了起来,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啊啊啊,混账东西!”夏姣姣终于叫出了声音。 然后她就醒了。 睁开眼的时候,首先对上的极其刺眼的阳光,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脸上盖着的书已经被碰掉了,身上被晒得滚烫,显然是太阳升起来了,开始燥热起来,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县主,县主。”一旁传来知冬焦急的叫声。 “您醒啦?方才奴婢将茶壶茶盏送进去,还想着出来就叫您起来呢,没想到您自己先醒了。日头升起来了,当真是热得很。奴婢扶您进去吧”知冬快步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冲冲的神情。 夏姣姣轻轻一点头,她整个脑子抽痛得很,还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抬起手让知冬搀扶她起身,双脚落地要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却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幸好知冬咬紧了牙关一把搀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 “县主,您怎么了?是不是被太阳热的?走,快进屋。知秋,知秋,你来扶着县主。” 她朗声叫了两句,最后是知秋半抱半拖地将夏姣姣给送进了屋子里。 她歪在椅子上坐着,还显得没精打采的,不知道是方才睡过了头,还是被噩梦纠缠得没有丝毫力气,显得病怏怏的状态。 “县主这是怎么了?”知夏正好捧着甜汤进来。 一抬头就看见夏姣姣这样无精打采的模样,被吓了一跳,立刻将碗放到一旁,伸手拭了拭她的额头。 夏姣姣仍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主要是梦中的场景实在太过逼真,让她不得不怀疑是老天爷托梦给她。 梦里的薛彦笑得多真啊,竟然要毒哑她啊。谁说最毒妇人心来着,分明就是最毒男人心,而且这男人还是个医术卓绝的大夫,是今上赐给她的大夫,真是连拒绝都不可能。 现在仔细想想,她当时还是太冲动了,为何要用上吊来吓唬薛彦啊。他要是有想害她的心,简直易如反掌,防不胜防。 她肯定斗不过他的,梦中是不是说刚开始,毒哑还不够,以后还有别的招数等着她。 对了,她之前是不是眼瞎才会嫁给薛彦?薛彦一怒之下,再把她毒瞎,弄成聋子,砍掉四肢…… 光这么想想,夏姣姣都要忍不住地哭出声来,她真是过得太惨了。 “薛彦他要害我,他在我梦里就是个混账。他还拿药泼我!你们觉得我之前假装上吊,后来被他知道的时候,他是不是真的想拿滚烫的药汁泼我,烫死我得了!然后再给我喂毒……” 夏姣姣六神无主之下,就开始胡说八道。 她拉着知夏的手,将梦里的场景一一讲给她们听,说完了之后还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们,似乎在征求她们的意见。 知冬一脸恐惧地看着她,显然被她梦到的场景给吓坏了。 知秋则只是挑了挑眉头,紧接着恢复了面无表情。 知夏倒是眨了眨眼睛,一脸哭笑不得地道:“县主,您又瞎想什么呢?没有的事情,薛先生不会这样的。” “可是他看起来就不像好人,以前那么凶我,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夏姣姣皱着眉头。 知夏点头:“那倒是,不过您再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暗害您啊。毕竟您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今上头一个就要拿他问罪了。” 夏姣姣迷迷糊糊的,目光还没有变得清明,她不停地摇头,“没有啊,要是皇舅舅想害我呢?正好他俩凑一起联手,弄个瞒天过海,到时候也没人替我伸张正义。” 她这话刚说出来,几个人就都变了脸色,知夏连忙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她一下。 “县主,您可莫要说胡话了。” 知冬的脸色苍白,显然吓得不轻,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县主说这些话当真是大逆不道,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告诉今上,那她们在场的人都没命活了,估计都得被砍头了。 夏姣姣砸吧着嘴,总算是清醒了些。冷哼了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别的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她觉得今儿这梦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得抓紧时间做完想做的事情,然后就可以放心下来。哪怕薛彦要报复她,她也丝毫不发怵,大不了就躲回苏州去。 不过等她彻底报完了仇,估计她也回不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找皇舅舅算账,想想都觉得难度太高。要不然直接去薛彦那里买些□□,等今上追责的时候,她就说是薛彦给她的药,这样就可以两人一起死了,也不用担心他来找自己算账,这法子简直是太好了! 夏姣姣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因为那个梦的原因,对于薛彦开的方子煎出来的药,她都是满脸抵触的神情。好容易被哄着喝了一碗,倒是没什么大碍,相反平时总是容易发凉的手脚也变得热乎起来。 等到当晚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晨起精神状态上佳的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薛彦开的这药方子是真的管用。 第二日喝药的时候,明显就乖了许多,不用再让人拼命地劝慰,而是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地喝下了。 知夏她们几个站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来。 “干什么那么开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今儿要出嫁呢!”她撇着一张嘴,心里还是有道坎儿过不去。 “是是是,薛先生开的这个药方子虽然管用,但是之前也不给您服用,一直拖到现在,肯定是用心不良,居心叵测。”知夏随口就接了一句。 现在她们都是顺着夏姣姣的情绪说话,要不然她不高兴了,她们几个也跟着心里难安。还不如想法子哄她开心,这样主仆几人都是皆大欢喜了。 夏姣姣轻哼了一声,平时知夏她们都是劝她,说薛彦是为了她好,结果今日倒是换了说法,一时之间让她有些难以适应。 憋了半晌,她才冒出来一句:“这也不能怪他,他之前说了,是因为我身子太差,不能喝这种药,以免刺激太过。总之他是大夫他说了算。哪怕这开的是□□,我也得眼睛不眨地喝下去。” 说到最后,她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帮她说话,又加了最后一句上去。脸上顺带着配上嫌弃万分的表情,清晰地表露出她被逼无奈的情绪。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几分兴致盎然,只是不点破,无声地笑着。 * “嗷呜——”稚嫩的小奶音传来,让人觉得心都软成了一团。 “来,喝奶,小崽子。”薛彦挽起衣袖,露出两条有力的胳膊,此刻一只手抓住小奶狗,另一只手则端着个小玉碗,碗里装着温牛奶,正费心地想让那小奶狗喝奶。 不过那小狗看起来不足一个月,瘦瘦弱弱的,还不会用舌头舔,就不停地嚎叫着挣扎,似乎觉得薛彦的怀里并不安全。 “哎呦,我的祖宗,我那天还夸你比夏姣姣听话呢。这真是睁眼说瞎话,往你脸上贴金你都不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 80 ☆、第81章 薛彦皱着一张脸,愁眉不展。他穿着绫罗绸缎,如今被小奶狗弄得脏兮兮的,还被牛奶给溅湿了一角,原本用玉冠束好的头发如今也被他抓的七零八散,看着有些狼狈。 “老幺。”薛山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这副场景。 薛彦一直十分注重形象,对穿衣吃用很讲究,哪怕之前跟着游医走遍四方的时候,他都改不了。 那个时候薛山与游医通信,游医就曾说过好几件这种趣事。 薛彦跟着游医经常出入山村,那里自然是极其贫乏的,也没什么好吃好喝的,有些地方连喝的水都没有,就更别提沐浴用的了。偏偏这小家伙干净的不得了,如果超过五天不洗澡,他就难受的上蹿下跳,像个泥猴子似的。 游医自然不会惯着他这个坏毛病,他就提出以后那些村民没银子看病,就让他们端一小盆干净的水来作为报酬。但是游医不干,说好了不需要一根针线,水也是要人去山上挑的。 最后这小家伙自己上门替人看病,每日晨起早早地爬起来,匆匆洗漱一下,将被子叠整齐,自己就背着一个小木桶,腰上挎着药箱。挨家挨户上门,遇到他会的病症基本上就诊治了,当然他张口要一瓢水,每家每户都会高高兴兴地给他。 如果是疑难杂症,他不懂的,他也不提要水的事情,就让他们去找游医。 第55节 基本上半天他就能积攒一桶回来,倒进大木桶里,三五日凑齐一大桶水,自己用柴火烧开了,就这么慢条斯理地沐浴。有剩余的还会把自己和游医的衣裳洗干净。 游医也会赞叹,自从有了这么个爱干净的小家伙,他都觉得生活有了更多的乐趣。那些给了水当做报酬的村民们似乎也更愿意与他们亲近,大部分的村民还是心思淳朴的,他们不愿意亏欠别人,一瓢水虽说不值当什么,但是也不算不劳而获,心里求个安慰罢了。 后来这种习惯基本上都被保留了下来,慢慢发展成拿些瓜果蔬菜也可以交换。 等薛山把这事儿说给薛国公夫人听的时候,当时她正在看着窗外的圆月,想着在战场杀敌的夫君,捏着嗓子轻哼起小调。听到嫡长子冷声地说着幺儿这些事儿,沉默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来。 “他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也多亏游医不介意。” 没想到那个爱干净到让亲娘都有些承受不住的薛彦,此刻却为了一只小奶狗把自己弄得如此脏兮兮的。 “你要养狗?”薛山走近了几步。 他站在门口,正好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太阳光,这小奶狗似乎察觉到了来人周身的气势更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嗷呜”一声往薛彦的怀里钻了钻,不敢再乱挣扎。 薛彦轻松了一口气,“不是我要养,之前替人给小狗看看病,下了一窝就这个被抛弃。其余都是黄色的,就它是灰白相间的,也不知是嫌弃它长得丑还是怎么的,母狗就是不肯喂它喝奶。甚至把它抱进窝里,也会被叼出来。” 薛山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这只小狗,眉头轻蹙:“母狗下崽子的时候,你在身边亲眼看着的?” “没有,本来要去的,哪知道那母狗下崽也不通知我,它下完了我第二天才知道。”薛彦哭笑不得。 他的脸上虽然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但是薛山听了却有些想笑,不过他原本就是一张刻板的脸,所以保持冷脸还是很容易的。 “这条小狗很可能不是它生的。” “啊?”薛彦的动作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瞎猜的,你可以找别的母狗是不是,要不然你就用手指头蘸着牛奶给它喝。这种没满月的小崽子最难养了,要不你抱去问问你二哥,他经常养猫养鸟儿的。” 最终兄弟俩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找薛二爷。 “大哥,你想陪他一会儿,我去换衣服。”薛彦直接把碗和小奶狗都放进了他的怀里,匆匆地走了进去。 “嗷呜嗷呜——”小奶狗哑着嗓子叫唤了几句,最后还是乖乖地贴在他的胸口,不过比在薛彦怀里乖多了。 似乎连畜/生都知道,薛山是个狠角色,所以真的乖得跟狗似的。 哪怕这条小狗还是只没满月的小崽子,却也明白能在薛彦怀里作威作福,在薛山怀里它只能是个宝宝。 两人抱着小奶狗去了二房的院子,结果那院子门被锁起来了,周围几个丫鬟正站在外面偷听,一个个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 薛山皱眉,薛彦怕他发火,立刻轻咳了一声,那几个丫鬟听到声响纷纷转过身来,冲着他们俩行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不安的神情来。 “二弟在里头做什么?”薛山冷声问了一句。 “回大爷的话,二爷和二夫人在里面讨论养猫的事情。似乎是今儿早上二爷带着两只鹦哥出门,等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有几个鸟笼的门打开了,地上还能看见鸟毛。二爷说是二夫人故意弄得,二夫人说是他养的猫弄得,让他自己找猫算账。” 其中一个领头的丫鬟大概地说了几句,今儿若是旁人来问,她必定不敢说的,但是此刻问话的人是薛山,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不说。 薛大爷自幼在薛国公府长大,由老国公一手教养,经历过薛国公府最动乱的时候,后来那些叔伯全部都败退了。 最后薛国公爷的位置落到了薛山父亲的头上,几乎整个望京都被惊到了。 首先薛国公是个庶子,还是个不得宠的庶子,除了自己在边疆争得军功之外,所有人都认为他会自立门户当个将军。但是最后这位置落到他头上,薛山那些嫡房所出的叔伯们几乎闹得翻天覆地,但是去而没有丝毫用处。 因为今上的旨意都下来了,铁板钉钉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除非薛山的父亲就这么死了,没有当上薛国公,但是他还在边疆征战。 当时不少人把主意打到了唯一留在府里的薛山身上,他还是个未定亲的少年郎,虽然眼看就要成年了,但是势单力薄,没有父母兄弟在旁。除了老国公偶尔疼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助力,想杀死他易如反掌。 几乎所有薛国公府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动不了大的,难不成还弄不死小的吗?让他们夫妻俩回来一看,嫡长子没命了,也犹如剜了一块心头肉。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好几次出手,甚至到最后狗急跳墙一起联手,都是空手而归。 这小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强大成这样了,他们几个老油子一起联手,都没能把这小崽子给弄死了,足以见得薛山并不是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声不响。 曾经他们还有怀疑老国公是被迫把位置传给了薛山的父亲,当然现在已经完全不这样想了。老国公或许正是看中了薛山这个孙子,认为他能把薛国公府发扬光大,所以才把位置留给了他父亲。 这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就连皇家都这样,皇帝看中了哪个孙子,然后这孙子的父亲也不算太差,就把屁股底下的龙椅给了他。 说起来不是薛国公自己本身有多厉害,或许还是沾了薛山的光。 当然如果这话被薛国公夫人听见的话,她肯定要不管不顾地冲上来一顿吵嚷,他的夫君是最厉害的,怎么可能是靠儿子才坐上这个位置! 薛山等同于薛国公府的实权者,外加这二爷和二夫人吵架的理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只要在薛国公府的人都清楚,二爷和二夫人每个月几乎都要因此而掐架。 他们两人毕竟一个是大伯子,另一个是小叔子,都不好插手人家夫妻吵架的事情,而且这拌嘴理由还千篇一律。 “走吧,让管家给你找两条母狗来,看看这小狗崽子喝不喝。” 两人走后,那几个丫鬟就都凑到了一起,一个个脸上带着几分梦幻的表情,轻声细语地讨论着四爷抱狗的样子,实在是太吸引人眼球了,好想把那条小狗抢过来揉一揉。 * 夏姣姣这几日吃着药,凡事又都顺心顺意,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越来越好。 “县主,听说兰姨娘开始帮着三姑娘定亲了。不过她是姨娘的身份,也不太好张罗,老夫人和五老爷又都不管她,所以这三姑娘的亲事着实难办。”知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桌子。 夏姣姣刚用完早膳,手里拿着一支毛笔随意地图画着。 她这几日精神头好了,心思倒是越发胡思乱想起来,有了空闲时间就想起那些话本。她都觉得自己生病了,而且经常想着想着就面红耳赤,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想抓着头发大神呼喊两句,跟疯子一样。 好几次都被知夏她们发现了,而且还都被怀疑是发热了,惊呼她生病了,弄得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都怀疑那个时候的自己,看起来就跟李媛一样傻。 “夏倾的亲事的确不好办,就看兰姨娘如何操办了,总之我不会出手的。不过你们也要盯紧了,兰姨娘如今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心系在夏倾身上,如果到最后夏倾的亲事的确不好办,她很有可能会出卖我,来跟老夫人他们换取利益。” 夏姣姣拿起筷子,将那些难得的少女情怀从脑子里挤出去,慢慢地吃着早膳。 她的话音刚落,知冬就瞪大了眼睛,沉声道:“还可以这样,那县主当时就不该救她?救她弊大于利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夏姣姣正在吃豆包,此刻听到她这句话,不由得笑了出来。 “知冬现在是长进了啊,还知道弊大于利呢!你放心好了,我说的只是最糟糕的局面,兰姨娘应该不至于那么蠢。她若是把我这个最后的底牌都告诉了夏增母子俩,那她才真是要活到头了。到时候不仅他们俩不饶她,我也不会轻易饶了她的。” 知冬被她这么夸奖,脸上泛起了几抹红晕,整个人有些羞涩地一笑。 “县主放心,奴婢一定看好兰姨娘,随时注意她那边的动向,不让她做出什么有损于您的举动来!”知冬拍着胸脯保证。 主仆几人说笑了几句,原本只是当个笑话说的,没想到不出三日,兰姨娘还真的有了眉目,媒人登门将夏倾说给一户正四品武将的嫡子。 这位爷也是个学武出生的,之前还上过战场,甚至立了战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原本兰姨娘有些犹豫,后面又有两位媒人登门,其中有侯府的庶子,还有一位两品大员的嫡幼子。 三个选项皆有利有弊,兰姨娘一时之间陷入了焦灼的状态。 知冬每日都来汇报,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恨不得回来禀报,就怕满了一点,影响到县主的大事儿。 夏姣姣看她跑得满头是汗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柔声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你缓缓再说没关系,跑成这样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知夏磋磨你呢。” 知冬连连摆手,白皙的小脸上泛着红晕,还喘着粗气,“不会,奴婢年纪小,腿脚快,跑几步就到了。” 知夏在一旁给她打扇,“她这是不怕我的名声变糟糕,奴婢刚回来的时候,不过整治几个小丫头,全侯府就传开了,县主身边来了个厉害的丫头。结果现在好容易风声淡了,估摸着又要被她这样儿给传坏了。” 知冬捂着嘴偷笑,望向夏姣姣道:“县主,您觉得媒人说的这三位爷,相比较而言,哪一位是个好去处?” 夏姣姣皱着眉头,她将嘴里的最后一口稀粥咽下,抬手敲了敲桌子,手撑着下巴仔细地想了一下。 “这三位的话,各有千秋。最保险的就是那侯府庶子,那家的主母是个聪明人,不会让庶子和庶儿媳难看太多,衣食无忧,但是估计也没大出息。最有前程的是那位武将之子,但是嫁给将门,基本上女眷都会有随军去边关的,刚开始生活肯定极其苦寒,外加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如果老天爷不开眼的话,很容易成为寡妇。如果肚子里留个孩子还好,若是没有的话,那真是凄凄惨惨。最下等的反而是那二品大员的嫡子了。” 她接过知夏递来的湿巾,仔细地将手指擦干净,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知冬在一旁听得正出神,见她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由催促道:“县主,您说的这些与奴婢想的可是差了好多。二品大员的嫡子哎,那多难得啊,名声多好听,而且三姑娘嫁过去就完全脱离了‘庶’这个字,奴婢觉得这门亲事完全是高攀啊。至于那个将门之子的,其父官位正四品,但是肯定比不上二品大员的,外加您也说了刀剑无眼,万一三姑娘真的倒霉了,年纪轻轻的守了寡,多不好!” 她撅着嘴,快言快语地跟夏姣姣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一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般大,就等着夏姣姣给她解惑。 “傻丫头,夏倾若是倒霉,那喝水都塞牙缝,别说嫁武将要守寡,她嫁根萝卜半夜里也得被驴叼走。战场上积累军功要比文职快多了,本来就是拼命得来的富贵。那二品大员厉害,却是清流,府中资产不多,很可能是看中了夏倾的嫁妆。又或者是他的嫡子有问题,你都知道这门亲事是高攀了,难不成别人是傻子啊?” 夏姣姣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脸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知冬抬手摸了摸被戳疼的脑袋,傻傻地应了一声“哦”,便转身跑出去再次打探消息了。 兰姨娘此刻心中犹如烈火烹油般,她最近眼皮总是跳,在这种情况下,她可不会还幻想着这是跳财的预兆,分明就是灾祸。 她从在夏侯府猖狂,把老夫人气得病情更严重之后,就已经心里清楚,她是得意不了多久的。老夫人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当年看长公主不顺眼,都千方百计地把她弄死了,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妾侍。 她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能活多久,又或者老夫人要找什么法子弄死她,她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就是把夏倾嫁出去。可是这三家门第,挑来挑去,她也不好下决心说定哪一户人家。 当天晚上,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都睁大了眼睛,各自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愁思。 “倾儿啊,早知道会变成这种情况,我当初就不做什么美梦,把你留到现在,还以为会有更好的人选。又或者你爹能去老夫人那里求来法子,把你变成嫡女的名分。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兰姨娘与她脸对脸,长叹了一口气。 窗户并没有关,今晚的月光很明亮,照射了进来,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兰姨娘脸上愁苦的表情。 夏倾慢慢地伸出手,摸到了兰姨娘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 “姨娘,我都想好了。要不你把我定给二品大员的嫡子吧,不论他有什么毛病,亦或是他家看中的是什么,要我的嫁妆给他们便是,反正祖母和爹也不会给我什么好东西。只要离你近一点就行,而且毕竟他们是二品,想必祖母也不敢对你做什么。”夏倾轻柔的声音传来。 她的手很冷,明明还不到气候寒冷的时候,夏倾却觉得今年的夏天似乎一点儿都不热,她一直都处于寒冬腊月之中。 “笨丫头,姨娘自己选的路,哪怕是死了,也得这么走完。但是你不行,你的路才刚开始啊,姨娘已经过得不好了,难不成还要拖着你也要过得差吗?夏侯府的人都是疯子,唯一聪明的大少爷还在边关杀敌,你若是留在这里,迟早也会变成疯子。” 兰姨娘握紧了她的手指,力道捏得很大,几乎要把她的手指给捏碎了一般。 夏倾轻哼了一声,她摇了摇头,搂住兰姨娘:“可是我不要姨娘死。你得陪着我啊。” “不用我陪,你以后会有夫君和孩子陪,娘做主了,就定武将之子吧。得赶紧操办你的亲事儿,让娘好看到,你们成亲之后不要留在望京,立刻出京去边疆听懂了吗?离这些肮/脏的东西远远的,这些疯子迟早要遭报应,你看姨娘已经遭报应了……” 兰姨娘说到后来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情绪激动导致的。 夏倾已经哭出了声,她搂进了兰姨娘的肩膀:“姨娘,你别说了,别说了……” 她的手搂紧了兰姨娘,鼻尖传来淡淡的幽兰香。 儿时记事开始,兰姨娘就一直喜欢用兰香,或许是名字里带着兰,她一生对“兰”字都十分钟情。 那个时候小小的一只,躲在兰姨娘的背后进夏侯府,那些人讥笑嘲讽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尖刀一般刺进她的心里,让她幼小的心灵遭受着无数的煎熬。 玉荣长公主不屑搭理她们,夏增虽然经常半夜过来找兰姨娘私会,但是对于那些下人磋磨她们母女俩,却视而不见,反而不停地安抚姨娘,要她们忍。 不过那时候她虽然常哭,但是记忆中的姨娘是强大而温柔的,即使身娇体柔,但是把她挡在身后的时候,夏倾就觉得全世界都无法打败姨娘。那些坏人再用什么眼神去看,她都不再害怕。 如今的拥抱,兰姨娘还是像她记忆中的那样身体娇软,只不过岁月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同时她也失去了夏增的宠爱。此刻竟觉得怀里的姨娘如此瘦弱,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把生她养她的母亲给吹倒。 夏倾几乎是哭了一夜,她好几次想要开口让兰姨娘改主意,都被她给堵了回来。 在凌晨破晓的时候,兰姨娘搂着她凑在她的耳边,郑重地说了几句话:“倾儿,你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否则就像姨娘这样的下场。一个妾侍没有男人的宠爱,她还剩下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了,连自己的儿女都跟着受罪。所以别把男人的宠爱看得太重,只有把儿女和家里的钱财抓在手里才是真的。” 第56节 * “县主,三姑娘的亲事定下了,就是那个武将之子。”知冬手里捧着糖走了过来,这是兰姨娘掏钱买的,只要去瞧热闹的人都有。 平日里总是趾高气昂的兰姨娘,今儿一身浅紫色的裙衫,满脸带笑,见到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模样,惊得众人一跳。都没想到兰姨娘竟然也有如此一面,知冬在回来的时候,还听到好几个小丫鬟说,今儿兰姨娘真漂亮。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脸上闪过几分惊诧,“兰姨娘在自己的亲事上频频出错,到了夏倾这里倒是走了一步好棋。只是这说媒的人究竟是谁帮她请的,以兰姨娘现如今的处境,就算是有银子花出去,也没人能帮她办到,毕竟老夫人和夏增必定不会同意的。侯夫人那边也不会揽这吃苦不讨好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 她本以为这回兰姨娘要没招了,还想着或许会求到她面前来,没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人家已经妥妥的办齐了,甚至开始测八字下小定了,她真是小瞧了兰姨娘的本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夏姣姣的担忧不是没有来由的,如果兰姨娘找到了别的靠山,夏姣姣倒不是怕别的,而是这夏侯府里竟然还有她所不了解的存在。 “那奴婢要把兰姨娘叫过来,让您问一问吗?”知冬皱着眉。 她不知道县主具体在担忧什么,总之觉得这事儿出在了兰姨娘的身上,就要问个清楚。 夏姣姣摆了摆手:“不必,到时候自然会清楚的,这时候如果有异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再说光凭兰姨娘空口白牙,她也威胁不到我什么。”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红梅撩起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 “县主,奴婢方才去侯夫人的院子逛了逛,听以前的几个姐妹说,侯夫人今儿回来说了几句嘴,老夫人和五老爷吵架了。大吵特吵起来,把老夫人再次气晕过去了,还悄悄请了大夫来。”红梅快速地将她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夏姣姣微微挑起眉头,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来。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五老爷在老夫人的心里那就是贴心小棉袄的存在,虽说烂泥扶不上墙,也不是个女儿身。但是他听话啊,当年他那么喜欢兰姨娘的时候,还是听了老夫人的话,去装作没有喜欢的人,欺骗玉荣长公主的感情。后来要暗害玉荣长公主的时候,也是他首当其冲,丝毫不顾及身家性命。 只要是老夫人说的,他就要一马当先地冲锋陷阵。 老夫人也知道这个儿子听话,虽说蠢了些,麻烦多了点,但是这边佯装着骂上几句,那边肯定是立刻帮他补救的,任劳任怨,根本就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这回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竟然能把老夫人气晕过去,而且还是找大夫,显然不是什么小事儿。 “能否打听到所为何事?”夏姣姣轻声问了一句,眉头紧皱,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 “侯夫人说的也不多,而且离得还有些远,那几个小姐妹拼拼凑凑的,奴婢不敢肯定。好似是因为五老爷帮兰姨娘找了媒人,才有这样三家。老夫人就跟他闹开了,但是奴婢总觉得不能相信,自从兰姨娘名声不好之后,乌拉也隔三差五地就要找到她闹上一闹,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之前还又打又骂,最近才好些,但是见到面儿也总要互相诋毁,这一点情分都没有了,怎么可能帮她找媒人?” 红梅歪着头,满脸都是不确定的神色,她想了好多次,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那几个小丫鬟的确是这么说的,而且口径都差不多。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脸上也带着几分不相信,低声问道:“你这些小姐妹跟你的感情如何?” 说起这个,红梅倒是确信了许多,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这点县主可以放心,她们都是我教出来的,之前侯爷会做出那种事儿的时候,我不敢明说,但是总会提点两句,年纪小她们也没能凑到侯夫人身边伺候,再有平时比较小心谨慎,所以也没再侯爷那里吃过亏,她们非常感谢奴婢。跟奴婢的关系很好,除非是侯夫人乱说的,又或者她们真的听错了,否则是坚决不可能骗我的。” 夏姣姣点了点头,“那这事儿肯定有蹊跷,以夏增对兰姨娘那种痛恨的程度,是巴不得她死的。而且夏倾此刻是兰姨娘唯一的把柄,夏增肯定会利用这一点,对夏倾的亲事多家阻挠,让兰姨娘心里头不痛快。夏增一向是个心狠的男人,他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会顾及妻子女儿的。”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红梅见她愁眉苦脸的,连忙轻声安抚道:“县主无需担忧,可能是我的那几个小姐妹儿听错了,她们虽说都升等了,但还不是贴身伺候侯夫人的,距离隔着有些远。” 夏姣姣摆了摆手,“不应该几个人都听错了,而且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夏增不可能做这件事儿,更不会跑到老夫人面前跟他大吵特吵。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认下这件事情。” 几个丫鬟围绕在她身边,知冬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她也歪着头皱眉,像是非常认真地在思考一般,实际上她根本就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会不会是五老爷后悔了,想跟兰姨娘和好了?又或者是兰姨娘告密了?”她想来想去,最终想出了这么个可能。 知夏直接翻了个白眼,“之前县主就说过这事儿,话都等于白讲了。” 知冬捂着头,撅着嘴巴露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低声嘟哝道:“我只是想帮县主开拓思路,说不定就受到我的启发了呢?” 对于她的话,夏姣姣露出几分苦笑。 “这还是得打听一番,不过夏增为了兰姨娘不可能如此得罪老夫人。兰姨娘嫁入侯府这么多年了,夏增也没有为了她特别与老夫人作对,最多就是保持三人之间的平衡。甚至如果老夫人的态度十分强硬的时候,夏增还会让兰姨娘受些委屈。” 夏姣姣挥了挥手,她们几个便都散了。 既然想不出究竟所谓何事,那也只有私下里打听。 夏姣姣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别的表情,但是心底还是提着的,究竟是谁能够躲过她的排查。晋江坊把所有夏侯府的信笺都收集过了,难道有所遗漏? * “倾儿,我跟你说,别看那林家少爷是学武出身,我们都以为他是个粗人,但是实际上对这些下聘礼还是挺上心的。院子里都堆满了,当真是给你长脸,快跟着姨娘去瞧瞧。有许多段菱纱,姨娘之前就听说唯有皇宫的人才能穿,当初长公主……” 兰姨娘高高兴兴地推门进来,伸手就抓住了夏倾的手臂,要把她往外带。 只不过她这番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夏姣姣,整个人微微一愣,似乎被定住了一般。 “原来姨娘喜欢段菱纱啊,我娘之前的确喜欢那东西,穿在身边冰冰凉的,还能降热消暑,可惜我身子不好,无福消受。改日等我让人收拾了库房,把这些东西给你送过来,反正摆在那里也是要生虫或者让老鼠咬烂了,还不如送给姨娘。”夏姣姣摆弄着手腕上戴的鸡血石手链,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紧接着脸上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来。 兰姨娘的脸色变了急变,最终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夏姣姣歪了歪头,摆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这是三姐姐的地方,我们姐妹说话也不行吗?难不成还要经过姨娘同意?” 兰姨娘松开了夏倾的手,站在原地没动弹,脸色极其不好看,她也没有主动开口。 夏倾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怪异,不由低声道:“是县主跟我说,有事儿要跟姨娘说,但是不能被别人发下。我就让她到我的院子里来,反正之前我们俩一起去李王府参加赏花宴,不少人认为我们和好了,她来我这里坐坐没什么大碍的。姨娘有什么话还是跟县主说清楚得好。” 兰姨娘听到她这番话,不由抬起头怒瞪了她一眼,轻声嘀咕着:“胳膊肘往外拐。” “姨娘,我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找你。毕竟刚有人替你包办了三姐姐的亲事,我怕有人会多想。” 兰姨娘将额前的碎发别到了耳后,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县主不想揽这差事儿,难不成还不许别人帮我家倾儿找到良人吗?倾儿样貌娇美,就算拿到那些所谓的嫡女之中相比,也是出类拔萃的,否则也不会有这样好的姻缘,得到武将之子看中。” 夏姣姣勾唇轻笑,看样子这兰姨娘还是十分在意,当初夏姣姣提出不会帮她找夏倾的亲事,现在就用话来刺她呢。 “对啊,我可没这本事儿,所以就来问问姨娘,这府里究竟是谁那么神通广大,能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促成这件事儿?”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兰姨娘急声地说了一句,脸色泛红,似乎情绪比较激动。 夏姣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倒是一旁的夏倾偶尔听到兰姨娘冒出几句,知道兰姨娘能捡回一条命来,靠得就是夏姣姣,而且兰姨娘最近做的这些事情,也是因为夏姣姣。 “姨娘,究竟是谁啊,我也想知道。”夏倾扯着兰姨娘的衣袖,轻轻地晃了晃。 夏姣姣满脸讶异,看着夏倾故意惊诧地道:“三姐姐你当真不知道,人家都说是夏增帮了你们。说是你爹和你姨娘旧情复燃了,所以终究还是舍不得你,要给你找个好人家呢!” 她的话音刚落,兰姨娘就狠狠地对着地面啐了一口:“呸,是哪个杀千刀的胡说八道,夏增那狗东西就是提起裤子就跑的,哪里会管我们娘儿俩的死活。他要真有这种好心,我也不至于要死要活的。黑心的东西,瞎了眼……” 兰姨娘显然很激动,直接当着夏姣姣和夏倾这两个未出阁的姑娘面儿,就破口大骂起来。 夏姣姣倒是还好,夏倾满脸的尴尬,不停地扯着兰姨娘的衣袖,显然是想让她收敛些。 兰姨娘喷了好些口水,噼里啪啦地骂了一通,觉得心头畅快了,才住了口。 “总之不是他个狗东西,那人能帮我我也是意料之外,原本没什么交情,我以为她巴不得看着府里乱成一套,然后渔翁得利的。是她主动找我的,说要帮我。” 夏姣姣越听她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就越加难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84章 夏姣姣毫不客气地甩出了这句话来,她眯着眼睛看向兰姨娘,脸上带着几分警告而警惕的神色。 “干什么如此看着我,难不成当初县主要救我,不是无事献殷勤吗?”兰姨娘似乎被她这种眼神吓了一跳,外强中干地反驳了一句。 夏姣姣冷笑:“正因为我知道,才觉得不放心。姨娘不会是拿我的事情来当做交换的筹码吧?” 兰姨娘一瞬间有些心虚,夏姣姣猛地拍了一巴掌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姨娘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她厉声喊了一句。 这样尖利而阴狠的语调,让夏倾母女俩唬了一跳,没想到平日里病弱不堪的夏姣姣竟然会有这样强势的一面。 “我没说是你,她一开始逼问我,我就说别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敢动我,我就把你的秘密也说出去!然后她就问我,之前帮我传消息的人是不是跟晋江坊有关,我就说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互相写信玩儿的地方,能有多大用处。最后我告诉她就只是用茶馆而已,她就答应帮我了。” 兰姨娘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非常没有底气,毕竟是她违约在先。 但是说到后面她又强撑着一口气。夏姣姣让她活着,她的确很感激。但是她光活着有什么用,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夏倾能嫁个好人家,有门好亲事。夏姣姣一开始就表明了她不会帮忙,所以等有别人递出橄榄枝的时候,兰姨娘自然就像是遇到了救世主一样扑过去。 不过她也不是傻的,怕那人过河拆桥,所以哪怕再被逼问,都没有说出夏姣姣的名字来。 夏姣姣脸色一白,恐怕那人已经猜到她是谁,就如同她在心里也有了怀疑对象一样。紧接着又稍微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她自始至终没有提到过晋江坊,否则她的底牌就真的露出来了。 “姨娘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箭双雕啊。”她抬起手来拍了拍,脸上露出嘲讽十足的表情来。 兰姨娘见她这副样子,似乎的确有些心虚,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伸长了脖子强自撑着道:“那也不能怪我,我没有泄露你什么消息,从茶馆传出来的这消息,基本上都知道。而且你又不帮忙,有别人愿意帮,那我也不会傻傻地推拒。况且这事儿又不会害了你!” 夏姣姣冷笑了一声,冰冷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来回地扫视着,最终慢慢地收了回来。 “姨娘,你连夏增都斗不过,你凭什么就认为我和三房的人会任你磋磨?他那么久才露出行迹来,你在夏侯府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出他的伪装来,你就不害怕他是哄你的吗?” 她的话音刚落,兰姨娘的脸色就猛地变了,她颤抖着手指着夏姣姣:“你怎么知道是三房的,我什么都没说!” “想必那位也已经知道之前救你命的人是我了,姨娘,我早就说过你脑子不聪明,就不要总想着跟人玩儿一些手段,因为往往输得都是你。你这么高兴,想必你都没有去仔细打听一下吧,夏增方才跑去跟老夫人大吵了一顿,因为他说三姐姐这亲事是他找的媒人说的,把老夫人气得再次晕过去了,大夫都悄悄来过一趟了。你觉得那位的本事儿有多大,能让夏增出面保他?” 夏姣姣此刻倒是变得悠闲了起来,她拿起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悠哉悠哉地轻抿了一口,眉头舒展。似乎觉得这茶的口感甚好一般。 兰姨娘则是踉跄了一下,由于太过惊讶,她的双眼瞪大了,眼球鼓鼓的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 —————————— “怎么可能,他们叔嫂很少说话,甚至因为三嫂经常不给老夫人脸面,拂袖而去。又撺掇着三伯远着大房和五房,搞得一家人虽然还都住在一个福利,但是却好像陌生人一样。夏增怎么可能去帮三嫂担这件事儿,还把老夫人给气昏了……” 兰姨娘的双腿发软,由于太过难以置信,竟是被石头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夏倾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想要搀扶住她,但是却于事无补。 兰姨娘显然是被刺激太过了,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不可能。 夏姣姣喝茶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她的眼眸里也飞快地闪过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刚刚猜测三房其实只是一时起意,根据兰姨娘描述的,一向冷眼旁观侯府的一切,甚至希望越乱越好,能够坐收渔翁之利的,只有她夏姣姣和三房的人。 毕竟当初老夫人为了一时的私心,把这个侯爷的位置给了更容易控制的大房,原本被老侯爷属意的三房自然就唯有一场空。三老爷明明是老夫人的亲儿子,最后却不认她这个母亲,就更别提三儿媳和夏静了,他们平时来请安恐怕都是带着来看好戏的状态。 只是她原本以为是三老爷的几率更大一点,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三夫人。 与夏增是叔嫂关系的,三房里除了三夫人还能有谁啊。 “你是骗我的是不是?你就是为了诈我说出她是谁的对不对?”兰姨娘还是痴痴傻傻的感觉,伸手指着夏姣姣,脸上的神色竟然有些疯狂了。 夏姣姣不知道此刻的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看到她这个样子,还觉得挺可怜的。 “我是否骗你,姨娘可以现在就派人去打听打听,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姨娘一定要仔细打听哦,其实你现在去老夫人的院子里瞧瞧,说不定还能瞧见老夫人憔悴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呢,那可是跟被你气出来的模样不大一样呢!”夏姣姣终于喝完了一盏茶,拿起湿巾将自己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 第57节 “姨娘,最后奉劝你一句,往往那些细作死的都挺惨的。你好自为之。”夏姣姣起身,慢慢地走到兰姨娘的面前,蹲下/身来仔细地看着她。 兰姨娘的瞳孔忽然放大了一下,又恢复原状,虽说她已经尽量表现得正常了,但此刻那种极度恐惧的感觉还是异常明显。 夏姣姣最后拍了一下兰姨娘的肩膀,就站起身来慢慢地往外走,她的嘴角处还保留着几分讥诮的笑意。 “姨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夏倾看着夏姣姣离开,脸上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连忙伸手扶住了兰姨娘,急声地询问她。 兰姨娘依然还是那副恐惧的模样,全身打哆嗦,对于她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夏倾叫唤了她好几声,兰姨娘都没有缓和回来,夏倾眉头紧皱,眼看着夏姣姣快要走了出去,立刻就站起身快步追上上去。 “县主,县主!”她急声喊道。 夏姣姣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直到夏倾快步追上了她,并且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有什么事儿嘛?”夏姣姣挑了挑眉头,将自己的衣袖整理齐整。 “姨娘如果做了什么错事儿,我向你道歉,她都是为了我,你要是有什么火气,就冲着我来。她基本上没享到什么福分,你就不要为难她了。”夏倾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和恳求。 夏姣姣冷眼看着她,听到她说了这几句话,忽而冷笑出声。 “我没听错吧,你说兰姨娘这辈子几乎没享受过什么福气,她有夏增那么多年的宠爱,带着你都像个嫡女一样。我娘死后,兰姨娘在五房里如何横行霸道,比个当家主母过得还要舒爽,这些话不用我跟你一一说明吧。你随便去找一个丫鬟来问问,她都能跟你说道说道。”她扯着嘴角,讥诮十足地看着她。 夏倾听了她这几句话,眼眸中闪过几分羞恼。虽然夏姣姣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她们那些年所受的苦楚,她又如何知道。 “我也不想这样啊,我刚回夏侯府的时候,像个过街老鼠一样,成日里躲躲藏藏,不敢冒出头来,就怕被玉荣长公主看到,惹到她不开心。即使她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私底下也会有那些想要巴结她的下人来磋磨我们。我也是夏侯府的姑娘,难道庶出的就不是人了吗?当时就连厨房做工的婆子,看到我都可以动手捏我的脸,丝毫世家贵女的样子都没有!”夏倾被她戳到了痛处,不由得扬高了声音喊道。 夏姣姣冷脸看着她,根本就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不过却认真地将她所说的话全部听完了。 “那又怎样,兰姨娘后来跟了夏增的时候,就该知道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就是野合,她还奢求什么名分。人常说稚子无辜,你的确没有罪责,庶女也不是就该让人瞧不起,但是兰姨娘自身行为不端,若不是我母亲心善,当年老夫人可是要把你们母女俩直接一碗□□灌了拖去乱葬岗埋掉的。反正连个名分都没有,你再问问你姨娘做了什么,我母亲救你们一命,她却恩将仇报,与夏增狼狈为奸,暗害与她。”夏姣姣抬起了下巴,说着这话的时候,猛地朝前迈了一步。 夏姣姣的面色冷肃,语气郑重,夏倾顿时就矮了一头,急促地后退了一步,面色难看。 她无法反驳夏姣姣,因为夏姣姣说的都是真的,老夫人那么冷情冷肺,再没有人比与她共同相处十多年的夏倾明白了。这位祖母虽然容忍了她的存在,但是基本上都是无视的状态,偶尔还会说话刺她几句。那种生理性的厌恶,基本上不用别人多说,她就能清晰地感受到。 “后来我又给了你姨娘一次机会,在她被流氓欺侮的时候,让人救下她,只不过要她回报一点而已。她就急匆匆地背叛我,来换取别的报酬。”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夏姣姣显然对兰姨娘的意见不是一星半点,她再次往前迈了一步,夏倾又是下意识地往后退,脸上的神色已经完全处于颓靡的状态。 关于这点,她更是无法反驳,因为夏姣姣这次帮着兰姨娘,她知道的可是非常清楚。 “她就这样接二连三地背叛,傻子才会留她一条命。她这次没有说出我的名字,只不过是想吊着三夫人的胃口,等以后三夫人再拿出别的更大的诱惑来与她交换呢?比如你嫁去夫家,她说可以给兰姨娘一丸保你生男胎的秘药,你觉得她会不会说出来?”夏姣姣轻轻眯起眼睛,其中警告的神色已经越发浓烈。 她心里清楚兰姨娘不会那么轻易地一直替她保守秘密,但是心里有数是一回事儿,等兰姨娘真正地背叛她时,又是另一回事儿。 夏姣姣脸上的怒气十分明显,甚至她连连往前走了好几步,几乎把夏倾逼到了墙角处。夏倾能够清晰地从她的脸上看到狂暴的愤怒,虽说是一闪而过,但是那种情绪已经越发的明显。 夏倾知道夏姣姣是真的动了杀心,现在她不能拿什么东西威胁夏姣姣,脑子里转了好几圈,甚至想到要用把这件事情告密给老夫人来当做威胁,但是看到夏姣姣脸上那严肃正经的表情,夏倾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夏姣姣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夏倾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威胁的话,恐怕兰姨娘死的更快。 “当我求你了,我姨娘的确不是个好的,但我不是。我以后要嫁给武将之子,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够看出其中的关节,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放过我姨娘。”夏倾再三咬牙,最后像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般,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轻声向她求饶。 夏姣姣微微挑起眉头,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兴味。 夏倾自小经历那一段被最粗鄙的下人欺负的日子,所以等到她得势了之后,就更加的趾高气昂,轻易地不肯低下自己的头颅,即使是她处于劣势,她也要强撑着,但是此刻她却对着夏姣姣跪了下来,苦苦哀求。 “暂时我不会动兰姨娘,你记住方才说的话。其实之前我也这样警告过你的姨娘,可惜她说变就变,希望你能比你姨娘坚持得更久一些。”夏姣姣扯开她拽着自己裙摆的手,脸上带着几分冷笑。 等夏姣姣带着人离开了之后,夏倾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一片,额头上也沁满了冷汗,伸手一抹,手心里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她站起来就想进去瞧瞧兰姨娘,但是双腿还是软的,她猛地这么站起来,竟然没能站稳,再次跪倒在地。膝盖猛地砸到了地面上,那种沉闷的声响和疼痛,让她不仅咬紧了牙齿。 “姨娘,姨娘,夏姣姣已经走了,她无法再威胁到你了。”夏倾快步地走了进来。 看到兰姨娘还站在那里,虽然已经不再发抖了,但是整个人还是僵在原地,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 夏倾搀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抚着,兰姨娘的脸色也慢慢地变好了。 “姨娘,别怕,方才我已经跟她说了,县主答应不会动你了。你还能长命百岁,看着我出嫁呢!我婚期的日子还是往后定吧,我得把姨娘照顾好好的,才能安心出嫁呢,否则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夏倾轻声细语地说着,脸上皆是担忧的神色。 兰姨娘听她这么说,却连连摇头,过了片刻,她总算是彻底恢复过来了,拉住夏倾的手道:“不行,这里已经越来越不安全了,你听娘的话,一定要快点出嫁,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兰姨娘现在有些神神叨叨的样子,夏倾的眉头皱得更近,她真是越来越不放心了。 夏姣姣从夏倾那里回来之后,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好了一般,脚步轻快了不少。 “县主,兰姨娘那边就这样了?就算不杀她,但是也要给些惩罚啊,要不然她还会得寸进尺。像是奴婢们当时学规矩,哪怕再跟林嬷嬷撒娇卖痴,也依然要受罚的,免得有些人心里没有紧张感。”知冬好容易憋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立刻就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夏姣姣看着她,轻轻笑开了,低声道:“知冬你是不是趁机告状?觉得嬷嬷对你太严厉了?所以此刻才要把这事儿拿出来说?” 知冬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摇头,再借她两个胆子,她都不敢在县主面前告林嬷嬷的状啊。 “县主,奴婢虽然不聪明,但是还没到傻的地步。再怎么也不会告状啊,嬷嬷都是为了奴婢们好,而且也没怎么样。奴婢只是举个例子,嬷嬷跟兰姨娘又不一样的,奴婢没有别的意思。”知冬吓得几乎要跳起来了,生怕夏姣姣多想误会了。 看着她害怕成这样,夏姣姣不由得笑出了声。 “正如你所说,嬷嬷跟兰姨娘不一样,我何必为了兰姨娘费心思。我当初对付夏侯爷,都没有让他死,为了一个兰姨娘,难不成要弄脏我的手不成。她不值得,我也不想破这个例。” 她摸了摸自己的指尖,晶莹的指甲在阳光的照射下,还发出些微的亮光,十分耀眼。 夏姣姣不喜欢染指甲,她总觉得麻烦,而且那红红的凤仙花汁染上了指甲,总觉得像是刚从血里面洗过手一般。 “如果真的有一天,需要我破例,那么那个人一定权势滔天,一般的手段已经没有办法弄死他了,只有让我一命换一命。”她抬起手挡了挡直射下来的阳光,神色正经地说了一句。 知冬猛地屏住了呼吸,脸上带着几分惊恐的神色,显然是被夏姣姣这几句话给吓到了。 “县主,您可莫要胡说,奴婢胆子小,最害怕听到您说这些了。”知冬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缩了缩脑子。 明明头上艳阳高照,知冬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凉,像是受到了什么诅咒一般。 知冬每次都胆子小,害怕她提这些,偏偏又好奇心特别重,总是想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有时候也真是搞不明白这个小丫头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你呀,就不要操心这些了,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也不用怕兰姨娘就这么得了便宜,背叛了我还得不到惩罚。三房那边的人好怕暴露自己,必定不会放任兰姨娘不管的。若是那边知道我今儿与兰姨娘见过面了,恐怕会更加恐慌,想着法子要对兰姨娘出手。” 夏姣姣说完这几句话,就快步地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吩咐知夏给她做汤羹。 知冬有些听不明白,不由得伸手挠了挠头,但是那句兰姨娘要倒霉了那句话,她还是听懂的。 看样子县主之所以不出手,还是因为会有人替她出手,兰姨娘总归讨不了好处,所以县主也无需费神了。 * “县主,薛先生来了。”知冬把人迎了进来。 夏姣姣依然坐在院中的躺椅上,听到这句通传,也没有起身,只是抬起手挥了挥,似乎在表达自己知道了。 一旁候着的知夏轻轻挑了挑眉头,县主现在见薛先生,可真是越来越随意了,连起身打招呼都不用。 薛彦这次身后背着背篓,没有带药箱,看起来像是刚从山上采药下来一样。 哪怕察觉到他已经走到身边了,夏姣姣依然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抬起一只手放在了桌上,那意思就是让他诊脉。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旁的几个丫鬟都有些惊诧,不由得抬头瞥了瞥薛彦,生怕薛先生心里不痛快。 薛彦并不以为意,相反还扯着嘴角,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 “嗷嗷嗷——”一道奇怪的声音传来,无比的稚嫩,听起来就像是小奶狗一样的。 夏姣姣猛地睁开眼睛,不过还不等她看清楚,就瞧见薛彦脸上充满了笑意,他双手抱着一条灰白相间的小奶狗,送进了她的怀里。 她眨了眨眼睛,脸上满是惊悚的表情。 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她不是说过最不喜欢活物的吗?为什么要送她一只狗?完全搞不清楚啊。 “这是做什么?”夏姣姣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张开双手,尽量不去触碰这只小狗,浑身皱缩着,满脸都是呆滞十足的表情。 薛彦手里捧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茶水在舌尖滑过的感觉,茶香四溢。 “你们姑娘家喝的花茶,偶尔尝尝,觉得口感还挺不错的。”他冲着夏姣姣举了举茶盏,脸上的笑意异常明媚。 夏姣姣则是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恨不得直接用眼神在他的身上瞪出一个窟窿来。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好好的给我抓条狗来做什么!”她说前半句话的时候,还是用大声吼叫的方氏,但是到了后半句就完全变得温柔了下来。 “嗷嗷——”趴在她膝盖上的小奶狗扯着声音冲她嚎叫了几声。 夏姣姣整个人打了个颤,一副怕吓到它一样,立刻伸开手来把它朝自己的腿上按按,生怕它直接从膝盖上摔下去。 “薛彦,你这又是搞什么?我不喜欢活物,特别是这些小动物。我知道你要说它们可爱,我承认很可爱,但是有些人就是无法接受。我又不伤害它们,你没必要非要我喜欢它们吧?送条小狗给我做什么啊?” 她的双手一直在胡乱地挥舞着,整个身体都在抗议薛彦此举,完全就是对她的一种暴行。 但是即使这样,她的身体也完全不敢动弹,生怕弄到这条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几个丫鬟看着夏姣姣如此别扭的模样,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知冬上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把夏姣姣腿上的小狗给抱下来,免得真的吓到了县主。但是她还没走几步,正在悠闲喝茶的薛彦,忽然抬头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轻飘飘的,甚至薛彦的脸上还带着十足的笑意,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莫名的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慌感。 显然薛彦已经明白了知冬的意图,知冬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退了回来。 她的确想帮县主,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此刻的县主完全没有意识到可以吩咐她们把这条小狗抱走,反而一直在压低着嗓音冲薛彦发脾气。就连知冬妄图走出来去帮她,夏姣姣都没有一点发现,反而是薛彦先制止了。 “你说你不喜欢小东西,确定吗?”薛彦伸手倒了两杯,茶,将另一个茶盏推到了夏姣姣的身边,轻声询问了一句。 夏姣姣猛地点头,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儿了,太久没有触碰这样软乎乎的东西。那条小狗似乎还没断奶,就这么趴在她膝盖上的时候,她都可以闻到它身上的奶味儿。 这条小狗胆子大得很,丝毫不顾夏姣姣已经接近崩溃的神经,反而一直蹭着她,甚至还往夏姣姣的怀里钻,兴许是觉得膝盖那里太硬了,趴着不舒服,磨蹭着往夏姣姣的大腿上挪动。 它明明是小小的一只,重量很轻,但是每次挪动的时候,夏姣姣都能清晰地感到它的动作,哪怕是细微的呼吸而已,夏姣姣都能察觉到她软乎乎的小肚皮贴着自己的大腿。 “我当然不喜欢,你快抱走它。它会不会尿在我身上啊啊啊?”夏姣姣虽然满脸嫌弃的动作,但是也只敢嘴上抱怨而已,动作当真是轻柔得很,甚至还是保持着双手上举的僵硬动作,丝毫不敢触碰它。 薛彦耸了耸肩,“说不定哦,我养了这小家伙几天,它才刚满月,还没学会在固定的地方方便,觉得时机合适了,它会自己尿的。” 夏姣姣近乎崩溃:“那什么是时机合适啊?我快要受不了了,你别以为好玩儿啊!” 第58节 薛彦轻轻笑开了,似乎觉得看着夏姣姣崩溃的样子已经满足了,总算是大慈大悲地站起身来,将那小狗抱在怀里。 等那条狗彻底地离开她的怀抱之后,夏姣姣立刻大松了一口气,不满地喘息了片刻,似乎刚经历了什么生死大战一样。 她看着薛彦双手捧着小狗,将它小心翼翼地送进了背来的背篓里,背篓四周都用绒布铺垫得好好的,一看便知十分柔软舒适。果然小奶狗进去之后,立刻轻快地嗷叫了几声,便消停下来。 “知冬,夏侯府应该有牛乳吧?去热一碗过来。”薛彦轻声问了一句。 知冬得了吩咐,立刻就快步地跑出去了,原本她还有些愁眉苦脸的,暗想着薛先生怎么又开始欺负我们县主了。但是此刻夏姣姣已经脱离了小狗,所以知冬的心头大定,甚至还想着能给小狗去热牛奶,心里非常激动。 “你身边的这些丫鬟都很喜欢小狗嘛,我就说女孩子家基本上都喜欢这些的。”薛彦伸手拍了拍小狗的额头,看着背篓的时候,整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极其温柔,像是看着自己疼爱的晚辈一样。 夏姣姣真的要被他气死了,这回没有小狗在身上,她真是放开了手脚。 “你又捉弄我!薛彦,你上回不是说要当个好大夫的吗?恢复你原本善解人意的模样,结果你今儿又戴了上阎王爷的面具,如此狠心地对我啊。我都说了,我害怕这些小动物,也一点儿都不喜欢,你怎么就是不相信,甚至还锲而不舍地往我身上放。”她站起身来,张牙舞爪的样子,似乎就要去对着薛彦厮打。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泼妇形象,薛彦也被吓了一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好在夏姣姣在快要靠近的瞬间,还是冷静了一下,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十分的不友善。 “我不跟你计较这些,好好的怎么又想出这馊主意,看你还笑。反正都是折腾我,你不如跟以前一样摆个臭脸,还不至于这么气人,让我想打你。”夏姣姣拿起茶盏,仰着头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脸上还是一副非常不满的模样。 薛彦轻笑,手撑着下巴看她无可奈何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夏姣姣,你刚刚打我的那个瞬间,绝对是化身为泼妇了,吓得我都手抖了。看以后谁敢娶你,真是倒了霉了,会不会以后你见到新郎官觉得不满意,到人家面前就伸手抓那人一脸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啧啧出声,一脸害怕又惋惜的表情。 夏姣姣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你激动什么劲儿,到时候又不是挠你。” 这两人旁人无人地一唱一和,把几个丫鬟弄得一脸发懵。这是什么节奏,明明只是普通的吵嘴罢了,她们却听出了一种别的意味来。三个丫鬟都不同程度地开始脸红,一个个不敢与夏姣姣对视,甚至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一般。 她喊完这句话,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面色泛红。偏头一看,几个丫鬟都自动缩在角落里,恨不得只给她们两人留下私人空间一般,夏姣姣的脸上生出几分懊恼的神色,却又无可奈何。 “别那么激动,对你的身体不好,我特地问过了别人,你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些小猫小狗的。甚至之前还养过一只很可爱的纯种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如今清河郡主身边的珍宝,就曾经是你身边养的。”薛彦的视线在周围的丫鬟身上一扫,看到她们那副微妙的表情,他只是轻轻地一挑眉头,唇角微微勾起,却没有说什么话来。 夏姣姣转过头不看他,免得此刻瞧见他脸上那副得意的笑容,她就会想着上前去狠狠地揍他一顿。 有时候真的觉得薛彦非常地惹人发怒,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她就想攥紧拳头,不管不顾地揍过去。 “那又怎么样,那是我小时候,后来我心里受过创伤,不能见这些东西。”她用脚狠狠地捻着地面,一双藕粉色的绣花鞋,都被她踢脏了。 甚至她有时候力道大,鞋尖忽然就铲起一个泥块起来,弄得尘土飞扬。 薛彦还想劝说什么,却见对面这小姑娘像是忽然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猛地抬起脚,对准了他的方向就踢起一块地皮。 他几乎没顾上眨眼,就感觉沙土铺天盖地地冲着他袭来。他连忙抱住背篓往后退了几步,不过显然这小姑娘使了大力气,最后他的鞋面上还是落了一层尘土。 “夏姣姣,你几岁?”薛彦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伸手捂住脑袋,几乎要呻/吟出声了。 无论他给自己做多少心里暗示,依然觉得夏姣姣是个非常难搞的病人,他真的是分分钟就想开药把这小姑娘弄得半身不遂,这样就只能任他摆布,安稳地吃药治病了。 “你甭管我几岁,我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她拍了拍手,跺跺脚,满脸都是成功偷袭到他的兴奋神情。 “心里创伤,现在也正是医治的时候,这条小狗很可怜,一窝子小狗,就它长得不一样,被母狗抛弃了。我好容易找到母狗愿意喂它,但是我经常要出门给人看病,府里也养了太多的小猫,总归不方便。你要是不养它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把它送给谁了,恐怕就只有流落街头这一条路了。”薛彦伸手拍了拍小奶狗的脑袋。 那小奶狗显然对他十分熟悉,仰起头对着他嗷嗷叫唤了两声,甚至伸出了粉红的小舌头对着他的掌心舔了舔。 夏姣姣皱着眉头,一直紧盯着他的动作,视线逐渐从他的身上移到了小奶狗的身上,面露不忍。 “你不能找别人吗?薛国公夫人呢,我记得她一直在府上,完全可以帮你照顾。”她踌躇再三,还是觉得不妥。 她不能被薛彦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未免也太没有原则了。 薛彦虽然一直低头看着小狗,甚至抚摸它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但是方才已经用余光认真地观察过她了,她整个表情变化,以及情绪挣扎,他都能够猜的七七八八。 此刻他心里已经基本上有数了,胜利的曙光就快到了,他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呢。 “我娘照顾亲生儿子都差点一死一伤,你还指望她能记住自己身边有条狗吗?如果我真的把它抱给了我娘,还不如直接给它一个痛快,以免被我娘磋磨。”薛彦半挑着眉头,脸上满是遗憾的神色。 ☆、第87章 夏姣姣早就听闻了薛家两位嫡少爷的事迹,他们这命运多舛的幼年以及少年期,曾一度让夏姣姣惊诧。 难怪薛山能够如此厉害的独当一面,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有个不靠谱的爹妈,才能够长成这副厉害的模样。 至于薛国公夫人的不靠谱,夏姣姣也是心里有数,她早就在晋江坊那里收集齐了资料。望京里偶尔有贵妇传信提到这位薛国公夫人,大多都是此人极其不靠谱。说是国公夫人,不如说乡下野妇更为贴合,甚至一直把夫君奉为天神,对儿子的感情倒是没有那么深。 而且别人家都是家和万事兴,这位国公夫人偏偏喜欢上蹿下跳地闹出些幺蛾子,似乎这样她就可以有热闹看似的。 正因如此,夏姣姣当初要寄信的时候,才会首当其冲选了薛国公夫人,只有从敌人的内部破坏,才能将敌人彻底摧毁。没想到当初的有利之处,现在变成了薛彦反击她的地方,当真是弄得她哑口无言,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那别人呢?你不是还有两位嫂子,应该也很喜欢……” 薛彦摊手:“我刚回京,托今上的洪福,一直绕着你转,还没机会与其他病人建立起比较信任的关系。至于我的两个嫂子不提也罢,估计见到狗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厨房里拿把刀宰了这小崽子,以免它以后祸害人。” 他好似怕夏姣姣继续拒绝,不由正经着一张脸,特别严肃而真诚地道:“我真的只认识你一个人了,也只有你能托付了。你看着小狗多可怜,你就当养一小玩意儿,不高兴了就摸摸它,我可是见过有些人把狗当亲儿子养的,要不你也试试?” 可惜薛彦的正经脸总是维持不了三秒就破裂了,比如现在。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不正经,让夏姣姣把狗当儿子养的,除了薛彦也没有人会提出来了。 夏姣姣立刻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她觉得翻脸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你给我闭嘴,再敢多说一句废话,这狗我就不养了!”她恶狠狠地盯着他,似乎一双眼睛都化成了尖刀一般,往他的身上来回戳了无数遍,要把他生生凌迟了一般。 薛彦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巴,睁着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摆出一副自己完全不知道是哪里惹到她的表情。再次把夏姣姣气得绝倒,最终这只小奶狗还是留在了她的身边。 “你们最后去找两只母狗过来,否则这小崽子笨得很,到现在还不会舔牛乳喝。”薛彦还颇为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结果等着他的只有夏姣姣甩过来的眼刀,好在他已经免疫了,几乎可以无视,甚至偶尔他还要回一个温润的笑容过去,好像这样瞪他的夏姣姣就是在无理取闹一般,简直是气煞人也。 把这只小奶狗送出去了,薛彦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像是总算交差了一样。终于开始做正事儿了,他仔细地摸脉片刻。 “县主最近定能心想事成,脉象很平稳,恢复得也不错。但是咳血这种事儿,切忌情绪剧烈波动,否则到时候一旦没压住心头那口血,那么只要开始了就必定复发,前面所做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薛某还是那句话,我知道县主心中藏着天大的事儿要去做,但是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一步步走清楚,总有成功的一日。不要太过急躁,最后把身体搞垮了,得不偿失。” 薛彦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他脸上的笑意明媚了许多,眉眼弯弯。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子温暖的感觉,几乎让人沉醉其中。 显然此刻他是真心在笑,同样也是真心地为了夏姣姣而感到高兴。 “你又没胡子,摸什么下巴?”夏姣姣似乎被他这样欢快的情绪给感染了,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整个人情绪的松懈,就是话变多了不少。因为看到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想都没想就问出了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又不由得皱缩了一下。 为什么要问?跟她完全没有关系啊! 薛彦倒是不以为意,甚至听到她问这句话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这个动作,扯着嘴角轻笑,满脸的无奈:“这是教我医术的游医经常会做这动作,被你猜对了,他就是喜欢摸胡子。每当患者的病情开始好转的时候,他都会这样表达情绪。久而久之看习惯了,我要是不摸摸什么,也会觉得不习惯。” 夏姣姣挑眉,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薛彦主动提起游医的事情,而且无论是从他的眼神还是肢体动作,显然他对那位游医先生都很有感情。 “没想到你对着我也能说出一句好话来,就承你吉言了,希望我能心想事成。”夏姣姣没有纠结在这个话题,而是冲着他和善地笑了笑。 薛彦再次往肚子里灌了一杯茶,显然他对着带着甜味儿的果茶当真是情有独钟,夏姣姣跟他说了几句如何制茶。没了争锋相对和互相挑刺,两人之间倒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如果此刻在他们的面前摆着的不是茶水,而是酒水的话,恐怕两人也能立刻把酒言欢。 有时候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一开始见到那人,就觉得是自己的死敌,恨不得将他永远地排除在外。但是等心平气和地相处之后,才发觉原来这人的身上还有如此多的有点,甚至能嘻嘻哈哈地说笑,如果是以前,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等到薛彦觉得差不多了,要起身告辞的时候,夏姣姣挥了挥手把知冬招到面前来:“去拿几罐水果茶给他带走,你们的薛先生还有喜欢这个的时候,赶紧多拿些好的给他,说不准他喝着觉得不错,下回与你们一起剥桔子制茶呢!” 知冬立刻就小跑着进了里屋,仔细地收拾着茶罐。倒是薛彦听她说的不情不愿的感觉,微微挑起了眉头。 不过此刻他的脸上并不是不耐烦,而是带着些许笑容。 “那薛某就多谢县主赐茶了,当然也要谢谢几位制茶。”他冲着夏姣姣作揖,姿势极其标准,语气也十分严肃正经。 倒是弄得夏姣姣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因为习惯了与薛彦抬杠,说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带刺儿。方才送茶这事儿,夏姣姣早就想到了,只是没大好开口。 毕竟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女彼此送礼物都是有讲究的,就怕被人说成私相授受。夏姣姣不想惹来麻烦,他们还都没有定亲,也就只有薛彦那样厚脸皮的人,才会几次三番给她送些东西,有花有草还有糖,这回竟是直接送给她小狗了。 她也是细想了许久,才决定把果茶送他几罐,就当是还礼了。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薛彦几乎每次来都会给她带东西,哪怕会是重复的。他经常带的就是那种让她安眠的花朵,每次都是新摘下来的,放在花瓶里存着水,能好几日都不凋谢枯萎。 知冬捧了好几盒茶罐子出来,幸好薛彦之前的背篓够大,否则还真装不下。 “这些果茶都是县主喜欢的味道!先生回去之后可以一一尝尝,我们县主挑的总是最好的!”知冬还不等送薛彦出去,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夸赞县主了。 原本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儿的夏姣姣,听到这句话差点又从躺椅上弹跳起来。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扯到她? 这果茶她也只是尝尝而已,其实知冬做这些事儿都是分内的,毕竟这人情往来,都是要记在主子头上的,她们这些奴婢可没有资格送给薛彦果茶。林嬷嬷之前总在教她们为人处世,所以知冬就像往常一样不遗余力地替自家县主拉好感。 只是这就触了夏姣姣的霉头了,她原本送茶就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此刻还被知冬这么说,就更加觉得不妥。不由眼睛一瞪,冷声喊了一句:“知冬。” 知冬听这语气就知道县主肯定又恼了,她虽然不知道哪里让县主不满,却不敢再说一句,立刻闭上了嘴巴,慢慢地送着薛彦往外走去。 “这傻丫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怎么到现在都不懂。等她回来了,知夏你可得好好教教她。” 看见他们两人的背影消失之后,夏姣姣不由皱紧了眉头。知夏连忙应承了下来,心中再次叹气,知冬这丫头有时候小聪明挺多,但就是没眼色了点。 知冬送薛彦出府,原本因为夏姣姣说了她,还有些扭捏,也不肯多说话,不过被薛彦套两句就变得话多起来了。还噼里啪啦地跟薛彦说起县主喜欢喝哪种茶。 薛彦眼中充满了笑意,“你们治这些果茶是谁教的?” “县主啊。”知冬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第88章 “奴婢是觉得,县主什么都懂,她以前身子不好的时候,经常歪在床上,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会整日里琢磨一些小东西。这些花茶果茶就是县主写了做法出来,让奴婢们试着做做看。后来每次喝的时候都会调整一点,就成了现在的成品。奴婢当时是觉得这种茶很好喝,根据里面掺杂的花朵和水果的不同,味道也变得不一样了。比那些雨前龙井的味道要好多了……” 知冬夸起县主的时候真是滔滔不绝,脸上散发着兴奋的神情,双眸忽闪忽闪的,明亮的瞳仁里像是装着会发光的星星一样,让旁观者的情绪都变得欢快起来。 薛彦在一旁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就这么脸上含笑地认真听她说着。 “你们县主平时看起来不像是有这样闲情逸致的人啊。”薛彦将背上的背篓朝上提了提,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知冬立刻摆手摇头,“不会的,我们县主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其实非常细心而且善解人意的。我跟先生这么说,你可能不信,等以后熟了就知道县主的好了。” 对于她这种说法,薛彦只是耸了耸肩。 他自认为他已经算是观察人比较仔细的了,与夏姣姣见过的次数也不算短,说实话并没有发现太多的优点,相反每次还偏要跟他争个高下,像是斗鸡似的。完全就不像个温柔腼腆的小姑娘,善解人意就更没有看出在哪里了。 * 夏姣姣正在往泡好的果茶里面加蜂蜜,自从薛彦说了这个茶好喝之后,她似乎就被带的奇怪了些,每日总要多喝几杯。有时候连甜汤的口感都不如这个果茶一样,当然她不好把她最近这个奇怪的小心情告诉身边的丫鬟,以免她们又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县主,大姑娘来了。” 夏姣姣刚把果茶冲调好,倒了一杯在茶盏里,悠哉悠哉地准备享受这午后的时光时,听到外头红梅通传这一声,眉头不由得蹙起。 这夏心也太不会挑时间了,偏偏这个时候过来,是想找茬吗? 完全影响心情。 无论她心底是怎么想的,这人还是得见。 第59节 毕竟自从那次张家事情结束之后,夏心就一直没有来骚扰她,这回找她恐怕是有要事。 “请大姐姐进来。”她整理了一下额发,低声说道。 夏心进来的时候,还没张口说话,夏姣姣已经从她那愁眉苦脸的表情上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大姐姐,你来得正好,我这儿泡好了一壶果茶,知夏的泡茶手艺可是李王妃都夸赞的,你来尝尝。”夏姣姣只做不知,还十分热情地邀请她坐下喝茶。 夏心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急躁,根本就没心思喝茶。 “四妹妹,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能屏退左右?”夏心太过着急了,又怕夏姣姣装傻,索性直接说出让她将身边的丫鬟都撵走这种话。 夏姣姣脸上的笑容一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轻轻一挥手,几个丫鬟都退下了。就只有知秋站的稍微远一些,她没有偷听的意思,但是视线却不离夏姣姣。 夏心知道这是夏姣姣的底线了,知秋留下来肯定是为了防止出意外。 “大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知秋想必你也认识,她性子冷淡,是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的。” 夏心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四妹妹之前说只要我顺着你的话说,就会给我治好我脸上疤痕的药,不知现在可否给我?” 她直奔主题,语气之中是遮掩不住的急切。 夏姣姣挑眉,“大姐怎么如此着急要了?你该请大夫再给你瞧瞧,毕竟是药三分毒,大夫治不好的,我给的药只怕副作用要打,到时候大姐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就承担不起了。” 夏心听她说起“副作用”的时候,神色之间就有几分退缩,但是眉眼里充满了不甘心的情绪。 “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可以治好我脸上的疤,让我恢复如初!”夏心明显很激动,一下子站起身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神色之间皆是恼怒。 夏姣姣被她吓了一跳,拧着眉转头看她,脸上充满了不悦。 “大姐,这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你请的那些名医都没有任何法子,我所提供的方法自然是有风险的,但是肯定能把你脸上的疤痕去掉。你也可以慢慢等着遇到老天爷开眼,给你送来这样的神医。” 她冷哼了一声,整个人都表露出“你爱用不用”的表情。 夏心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我用了之后会有什么副作用?” “根据个人体质而言,无法预测。” “你——”夏心瞪着她,看见夏姣姣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感觉自己整个胃都要炸开了,直接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她不求夏姣姣了便是,简直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夏姣姣也不拦着,轻抿了一口果茶,砸吧着嘴想道:这果茶放了蜂蜜之后,果然更好喝了。 结果她这茶刚喝了三两口,就见夏心去而复返。 “大姐姐这又是怎么了?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夏心面色阴沉,分明就是一副心情极其不好的模样,她斜视了一眼夏姣姣,满脸都是不甘心,最终却还是得忍气吞声地坐回来。 “你有什么法子,尽管使出来。只要不死人,不让我的脸变得更糟糕,以后也能生孩子,那么我就用!”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说了出来。 夏心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她,恨不得立刻就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夏姣姣仔细地与她对视了几眼,觉得有些无法理解她此刻的心情。说夏心是恨她吧,这眼神里又不全是恨,说是感激她吧,哪有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感激? 最后夏姣姣只能把此刻的情况,归结于夏心得知自己脸上的疤痕能够消除之后的复杂心情。 有喜有忧,难以描述。 “知冬,去把东西拿来给大姐姐。”夏姣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一挥手。 知冬立刻小跑了进去,双手捧出一个木匣子。 “大姐,这里头有几包粉末,你一天服用一包,全服完了脸上的疤痕就会全部消失。不过你可要注意,服了这东西,皮肤就会变得极其敏感,说不定脸上见个风,都能起疹子,想好了再用。用完之后我不会负任何责任,当然除非你服完之后,脸上的疤痕没消可以来找我,其余一切都不必找我,找我也没用!”夏姣姣将那木匣子推到了夏心的手边,极其认真地跟她说了这么几句话。 夏心拧眉,脸上是忍耐的表情,最终踌躇再三,还是伸手将那木匣子拿了过来。 她抱着木匣子,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还是一副深沉的表情,似乎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夏姣姣也不催她,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事关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容貌问题,夏心如此纠结是很正常的,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原本漂亮的脸蛋,忽然长满了疤痕,变成一个彻底的丑女人,让人指指点点。 今后顶着那张脸,想必无论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抬不起头的厄运。 等到夏心总算是下定了决心,抱着木匣子离开的时候,夏姣姣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是面带几分兴味的笑容:“又有好戏看了。我家大姐姐这观音在世的名头,是真的要丢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近似感叹一般地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知冬就一路小跑了过来:“县主,奴婢都打探清楚了,原来是张侯府那边来信了,说是张老夫人过几日要来侯府做客,特地派人来通知的。不少人都凑在一起说话,奴婢听了几耳朵,他们都猜这张老夫人是来看大姑娘的,瞧瞧她的脸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疤呢!” 夏姣姣轻轻地一挑眉头,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难怪她这么找既,哪怕有后遗症也要冒险吃这些东西,原来是张老夫人要来了。这第一肯定是为了来瞧瞧夏心的脸,好确认张家与夏家这亲事还能否进行下去。这第二嘛——” 她的话音顿了顿,眼中闪过几分讥诮,“恐怕还是为了上回张家三位姑娘落水的事情,如果真的这样,那么几乎可以断定,这张五恐怕落下了什么差点毁终生的毛病了。” “奴婢记得当初只有张五姑娘是来了月事的,其他两位姑娘都好好的。”知冬立刻点头附和。 夏姣姣嗤笑了一声:“她有什么毛病,我也不稀罕知道,反正跟她们张家三个姑娘的恩怨已经了了。不过她们如果不甘心,想要继续结仇,我也不介意再整治两回。”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张侯府要来的那天,定的时间刚好够夏心服用完几包药,她晨起照镜子的时候,果然看见自己一张脸莹白如玉,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模样又恢复了原来的娇俏美人,眉目生辉,一颦一笑之间都透着几分大家闺秀的气息,让人移不开眼。 夏心几乎要尖叫起来,兴奋的情绪溢于言表,哪怕隔了很远都能瞧见她脸上那副显而易见的笑容,如果此刻有什么粗鄙之人看到了,恐怕要说她这副爱笑的模样,连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困扰她这么久的容貌问题,终于恢复了正常,如何能让她不激动。 她抬起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眼神里竟是充满了贪恋。女人果然对容貌要求甚高,一旦到了毁容的地步,似乎全天下都抛弃了自己一般,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像夏心之前那样,每日里蒙着面纱,脸上不能露出丝毫怯态,以免惹人生疑,但是心里却丝毫没有底气,相反经常睡不着。睁着眼睛一夜到天亮,脑子里始终都盘桓着她的脸究竟该怎么办。 整个人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总算是恢复了容貌,夏心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舒展开了,不再需要胡思乱想了。 她一直盯着铜镜,好似永远看不够似的。之前面对着这张脸的时候,还在想着自己的脸型若是再小一点就好了,脸上的肉也稍微少一点就好了,毕竟现在好多少爷都喜欢骨感美人,不知道表哥是不是也喜欢那样的人。 但是现在那种想法完全没有了,此刻萦绕在她脑海里的只有感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让她重新获得这样娇俏的容颜,不需要变得再美了,就这样就够了。 她也不会在幻想自己永远不会变老,没有皱纹,脸上的状态始终像个而把少女一样,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更是被丢到爪哇国了。如今他她只希望自己这样的容貌能跟着普通人一样慢慢变得衰老,不要再出任何差错,她这样脆弱的心脏,已经受不得任何的打击了。 “咦?”她看了半天,才总算有些清醒过来。 方才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不过一直没有深究罢了,现在仔细一看她就发现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她额头上的那个红色朱砂痣竟然不见了,光洁的额头上雪白如瓷,一点瑕疵都没有,好看是好看。但是她那点朱砂痣对于她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具有极其特殊意义的,她还指望那颗朱砂痣替她翻身呢。 “去把娘叫来。”夏心的眉头皱得非常紧。 她脸上的神情十分正经严肃,此刻心里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却不敢往下深想,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她之前没有服药,还是毁容的状态时,日日带着面纱,但是额头上的那颗朱砂痣,依然没有出任何毛病,还好端端地在额头上待着,但是现如今那里却空空如也,透着几分诡异,她自己又不敢胡乱地下什么决定。 因为侯夫人担心夏心的脸,所以早就醒了,但是没有夏心那边的消息,她也不敢直接过去,就怕又是一场空欢喜,所以宁愿在这里等着,至少心里还有几分期待的余地。 侯夫人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十足焦急的神色,她刚走进院子,就瞧见院中站着一排丫鬟,仅有一个夏心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没出来,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暗想着恐怕夏心这回的脸还没有治好,内心深处涌起巨大的失望,但是却又强撑着一口气,她可不能先被打败了,还得去安慰好夏心才行。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侯夫人的心里就打定了主意,基本上不用多思考,她的脑子里自然就萦绕着如何安慰的话,毕竟之前她一直都在安慰着夏心,早已习惯了,那些话不用多想,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心儿啊,没事儿。县主毕竟只是个黄毛丫头,你能期盼她给你找到什么药,年纪还没你大,一看就不靠谱。咱们过去找她,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如今不成了,你也不用担心,娘给你遍访天下名医,我就不信这天下间还没有能治好你的药了。不过就是脸上那几个疤痕而已,想要去掉应该很容易才是!”侯夫人快步走过来,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 语气拿捏得正好,极其温柔轻和,嗓音让周围紧张的人都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夏心听到侯夫人的安慰,身体猛地顿了一下。平时她脸没好的时候,总是情绪极其烦躁,在旁人面前需要藏着掖着,面对侯夫人的时候就会暴露本性了。 侯夫人也是一直这么安抚她的,只是她基本上没有听进去几句话,甚至偶尔还会不耐烦地跟她顶几句嘴,让她不要再说了。 她现在只会越听越烦,但是此刻脸好了,心情也定了一半,再听到侯夫人如此说,心里就只剩下满满的感动了。 爹不靠谱,她就只能依靠娘了,幸好侯夫人一直非常靠谱,从小到大都是她最强硬的后台,这世上没有她娘解决不了的问题。 “娘,这药管用,我的脸好了。”夏心转过身来,兴奋地向她汇报着。 侯夫人猛地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涌起一阵狂喜,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又惊又喜地看着她的脸,有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慢慢地抚摸了几下,生怕自己的动作过度,会把夏心这张刚恢复容貌的脸给碰坏了一般。 “好了就好。这药竟然真的管用,娘这下就放心了。如果你这样,你外祖母还要让你跟你表哥退亲,那我一定是不依的。姑娘家退亲的话,对名声影响有多大,我不能让她们这么毁了你……”侯夫人搂住她,情绪颇为激动地说道。 夏心一直等她激动够了,才离开夏侯夫人的怀抱,想起额头上没了的朱砂痣,不由显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很显然侯夫人跟她一样,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竟然没有在意到她少了眉间的那颗朱砂痣。 “可是,我的痣没了。这是怎么了,夏姣姣虽然说了这药吃了可能会有副作用,但是最多就是脸上的皮肤变得敏感些,不能触碰花粉那些容易让我过敏的东西,但是却没说能把朱砂痣也给弄掉了啊。我这样可就不能称作是‘观音在世’了,我还准备用这个名头来翻身,以后进入张侯府,舅母必定是对我不满的,但是我有这样的称号在身,想来她也不敢做出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来。” 夏心伸手戳了戳自己的光洁的额头,脸上担忧的神色十分明显。 她非常清楚,“观音在世”这个名头对于她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之前因为张家三位姑娘落水的事情,夏心没有站在张家那头,相反和夏姣姣统一了口径,张夫人必定是万分痛恨她的。但是只要夏心有这名号在,张家就不敢随意退她的亲事,以后她嫁了过去在,张夫人也不敢给夏心太过难看,最多私底下有些我局,想方设法地找找她的晦气罢了。 夏侯夫人的脸色一变,听她这么说,立刻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当真是平滑如白纸,丝毫凸出凹下的地方都没有,好像那颗痣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微微有些出神,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儿,直到夏心再次轻声呼唤了她一句,才回过神来。 “没事儿,只是皮肤敏感一点罢了,痣没了我们可以找人帮你点上。今儿时间来不及,先用朱砂笔画一下,记住不能碰水,就算不小心被溅到了水,也不要急急忙忙地用锦帕擦,说不定就直接把红朱砂给擦没了。”侯夫人沉吟了再三,还是如此决定。 她亲自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去调了朱砂来,拿起细头的毛笔,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夏心的身边,用手一点,那点鲜红的朱砂痣再次出现在夏心的额头中央。 夏心那张圆乎乎的脸蛋,再次凸显出了那种慈和亲切的气息,笑眯眯的模样,与画中的观音菩萨,真的有几分相像。 “呼,观音在世。”夏心长舒了一口气,整个提起的心都放缓了许多。 她调侃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扭过头来冲着夏侯夫人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调皮与得意。 夏侯夫人蹲下/身来,凑到她的身边,与她脸颊贴着脸颊,一起看向镜中的人,母女俩长得很相像。这样故作慈和的笑容,更是感觉神似,这种脱尘悲悯众生的笑容,夏心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侯夫人教着学了,如今那种笑容仿佛深入骨髓一般,不必刻意,想笑就笑。 只是两个人还没有得意太久,夏心的脸色徒然变了,紧接着屋子里就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那叫声里带着几分撕心裂肺的感觉,让守在外头的下人们都打了个颤,不明白姑娘这是怎么了,方才跟夫人还有说有笑的,结果这一转脸就好似要被人杀了似的恐怖。 几个丫鬟也都是聪明的,不该她们听的坚决不停,几个人又往前跨了几步,确保屋里的声音一丝一毫都不能传出来。 夏心带着人找过来的时候,被知夏堵在了门口,很显然夏姣姣还没有起身,说是昨儿晚上作画太久睡晚了,临睡前叮嘱丫鬟们不要叫醒她,反正此刻老夫人还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这晨昏定省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 “我有急事找你们县主,十万火急,人命关天,快去跟你们县主说一声,否则到时候你一个区区奴婢是担当不起的!”夏心面露急色,但是她还勉强地撑住自己,丝毫不能让周身的气势弱下去。 知夏见她这么着急,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原本想要拒绝,但是实现扫到夏心脸上仍然戴着的面纱时,心情忽然变得愉悦起来。 而且夏心虽然此刻依然端着一副神态,看起来好像气势很足的模样,但是知夏仔细观察之后,就发现了有诸多不妥。 夏心那一双手竟然在不安地搅动着,甚至偶尔身体还会轻微地发抖,想必处于快要崩溃的边缘了。 第60节 知夏再次不着痕迹地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视线似乎要透过那层面纱将夏心整张脸穿透一般,能够清楚地看见她的脸究竟如何了。 现在的夏心无疑是极其敏感的,被人这么盯着看之后,整个人都快炸了一般。 她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知夏,虽然没有抓住知夏的把柄,但是她心里就是认定知夏此刻在用余光偷偷打量她,甚至在心底嘲笑她。 “你看什么看,再乱看把你的眼珠子抠了,规矩怎么学的?去跟你们县主通传!”夏心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 知夏练满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停留的样子,她那卑躬屈膝的背影看起来像是被夏心方才的火气给吓到了。实际上她是想要忍住笑,咬紧了牙关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来,看样子大姑娘这脸还真是没好,说不定更严重了也有可能。 “大姑娘,您请。” 知夏领着夏心进去的时候,就见夏姣姣背对着她们而坐,正在梳妆台前打扮,身后围绕着两个丫鬟替她梳头画眉。 “大姐姐来了,这么早我才刚起。”夏姣姣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甚至还竖了个懒腰,完全就是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夏心整个人就像是在烈火烹油之中烤似的,火烧眉毛一般的着急,但是面前的夏姣姣丝毫急躁感没有,反而还悠哉悠哉的,她就显得更加着急,心里还莫名的涌起一股愤恨感。 凭什么她坏事儿没做多少,却总是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先是名声受损,紧接着脸就坏了,她连出门都办不到,就更别提去修复自己那好容易争得的名声了。 夏姣姣成日里好吃懒做,却还能保留着这张娇俏的脸,而且现在越长越开,在几个姐妹之中,容颜能算得上是翘楚。哪怕是与她有几分相像的夏静,若是遇上了,也只有觉得不如的感觉。 “四妹妹,我有急事相商,你可否让这些下人都退下,火烧眉毛了。”夏心皱拧着眉头,尽量缓和着自己的语气,以免一个不慎,带出心头的怒火,口气不好,恐怕这位难搞的堂妹还要为难她。 与夏姣姣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夏心也算是深谙此道,该如何让夏姣姣答应她的要求,只有顺着夏姣姣的心思来,而不能态度强硬。硬碰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夏姣姣看了她一眼,视线故意停留在夏心的脸上,带着十足打量的眼光。 若是旁人这样,夏心恐怕早就翻脸了,但是此刻是夏姣姣,她也只有忍了下来。 夏姣姣终于大发慈悲似的挥了挥手,身边几个丫鬟都退了下去,此刻她满头青丝全部披在后背上,刚刚梳了通顺,无论是近看远看,都觉得发色如墨,甚至还带着几分亮光。让人忍不住想要抬手摸一摸,这头发是不是真如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柔顺滑。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她自己拿起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 夏姣姣坐在高凳上,此刻穿着绣鞋一下一下地来回踢着,那副悠哉悠哉的状态,再次让夏心红了眼,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两巴掌一般。 夏心再次忍了下来,她抬起手来,猛地将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啊——”夏姣姣惊呼了一声,腿也不抖了,头也不梳了,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睁大了眼睛瞧着她,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甚至她那身急促的叫唤,都十分清晰地传进了夏心的耳朵里。 夏姣姣很明显只是惊讶万分,但此刻落在夏心的眼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夏心深受折磨,仿佛一把刀在她的心头割着,而且还是一把钝刀,一道口子还没割开,她的心已经疼得受不了了。 “县主的药为何会这样,我吃完了所有的,最后得到的结果竟然是比原来还要更加严重了,县主莫不是哄着我玩儿的!” 夏心即使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有些恼怒了,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整个人脸色青白交加,眼眶通红,像是要站起身来打她一顿。 只见她的脸上一片红疙瘩,像是趴扶着什么粉色的肉虫子一般,这回就连额头上都是的,要不是夏心用额前的头发挡住了,恐怕她方才来的路上,就要遭人指指点点的。 不过她那张脸上的情况,还真是有些让人恶心,几乎承受不住。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夏姣姣一直盯着她的脸,嘴角微撇,眼神里明显地流露出了几分嫌弃的意味,虽然勉强控制了,但是依然还是非常明显。 这种表情让夏心感到很不舒服,似乎整个人都受到了侮辱一般,她怒瞪着夏姣姣。 “你最好别再这么看着我,否则我真的会打你的。还有至于为什么弄成这样,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如果不是服用了你给的药,我也不至于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夏姣姣,你做如何解释!” 夏心猛地站起身来,几乎是厉声说道,脸色难看至极,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被冻僵了一样。 夏姣姣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来,不停地摆手道:“不是我的错啊,那个药很管用的,之前人家用都没问题,怎么就你用了反而会毁容,一定是你自己弄了别的什么,然后过敏了。” 夏心却不依不挠,虽然在那一刻眼神里闪过几分不自然,因为差点被夏姣姣猜中了,但是她一点儿都没有退缩,相反还朝夏姣姣的面前多走了几步,带着几分气势逼人的意味。 “我又不傻,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容貌,怎么可能会随便碰什么东西,毁掉我这张脸的话,最倒霉的自然是我自己。我没必要为了让你不痛快,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夏心又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之间已经离得非常近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姣姣,威胁的神情里有夹杂着几分得意。 甚至连她的心里都闪过些许的舒爽感,之前一直被夏姣姣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气到的她,此刻只觉得浑身舒坦。 这回她总算是压了夏姣姣吧,看她还如何猖狂。 “哈哈哈,大姐姐可真是幽默,我说什么你竟然都配合我演戏!”忽然夏姣姣噗嗤地笑出声来。 原本还表现得十分恐惧惊慌的夏姣姣,如今已经笑得满面灿烂,甚至还狡黠地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 夏心有些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了不少。 “大姐姐是跟我演戏玩儿呢?还是真的把我当傻子耍弄?你这样子分明就是过敏了,这药的药效非常好,能把人脸上出生之后的杂质都给去掉。大姐姐的皮肤会变得比原先更好,不过你这脸刚好了,就去触碰过敏的东西,好像有些不像话啊,到底还想不想容貌恢复了。”夏姣姣嗤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阴冷和讥诮。 她看向夏心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脸上也完全是一副“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的表情,弄得夏心还颇为忐忑,竟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我都说了我不可能为了你而毁掉自己的脸,你这分明就是药有问题,你还——”夏心整个人都急了,她抬起手指着夏姣姣,就差把手指戳到她的脸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夏姣姣忽然抬起手挥了挥,脸上尽是不在意的表情。 “行,我给你找大夫,让你脸上这过敏的症状恢复,不过只能恢复原状了。你既然认为是药有问题,那我也不用再给你了,可能这药对你真的没有效果。至于之前你帮我没帮张家的事情,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以酌情来请我帮你一个忙,不过你要记住,不要太过分哦。” 夏姣姣竖起手指头摇了摇,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借口道,并且十分爽快地承认了是药出问题了,根本不再给夏心撒泼的机会。 “要不然我想起了七年前,你眼睁睁地看我被推下水,却没有找人来救我的话,我很有可能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毕竟,你知道,我是个记仇的人。而报仇这种事儿,原本就是没什么分寸的事情,死了伤了只能自认倒霉。”她轻声细语地补充道,虽然脸上还是那样轻柔和缓的笑意,但是声音里却透着十足的警告。 夏心惊喜于夏姣姣竟然承认了,但是心里却有些忐忑,而且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夏姣姣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更不会轻易吃亏的人。方才的那个瞬间,夏姣姣已经断定是她撒了谎,却还要如此改口,很可能夏姣姣还有后手等着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心严肃地看着她。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语气遗憾地道:“真是可惜了,大姐姐,你差点这辈子都恢复不了皮肤光洁的容貌了。却偏偏要多嘴问这一句作甚。哎,真替你惋惜,想必你能当一辈子丑女,是你最大的愿望吧。”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你才想当丑女,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想如何!”夏心气得再次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就拽起了夏姣姣的衣领。 她才发现夏姣姣没有最讨厌,只有更讨厌。方才那几句话分明就是极尽嘲讽只能,脸上还偏要摆出一副为了她好的模样,更加气得让她想动手打人。 她每一次觉得眼前这小姑娘厚颜无耻,下一刻夏姣姣就能表现得比之前更加厚颜无耻,真的到了让她只想打人的地步了。 “大姐姐,你还是不要动我的好,万一我被你弄得吐血了,或者晕过去了。到时候必定要请外祖母再下一道懿旨,到夏侯府来罚你。”夏姣姣伸手拍开了夏心的手。 夏心并不敢多用力地抓住她,就怕她忽然发病什么的,被她一拍就立刻松开了。 毕竟夏姣姣在她的眼里,一直就是个瓷娃娃的存在,现在也丝毫不例外。 “我现在可以给你药包,把过敏去掉,就只能变成你之前带有红斑的模样。不过那祛斑的药我也不会给你了,反正都没有用处。”夏姣姣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领。 她面容正经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当然所说的话也是真的。 夏心怔住了,她看向夏姣姣,“哪里有药吃了就能变成红斑的样子,是会去掉过敏,恢复成过敏前的样子吗?” “有区别吗?你过敏前不就是满脸红斑的样子?”夏姣姣耸肩,嗤笑了一声。 夏心不敢随便应承下来,她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就怕搞错了,那她可真就没有机会恢复容貌了。 “我,那你给我原来那个药,可以去过敏吗?”夏心绕来绕去还是变成这个话题。 夏姣姣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看向夏心,满脸都是不耐烦的表情。 “大姐姐,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原来的药对你不管用,你要了有什么用处啊?回去吧,我不跟满口谎言的人说话,听你说话真别扭,你就不能把情况说清楚吗?还观音在世,我只看到一个道貌岸然的你。”她挥了挥手,直接坐回了椅子上,拿起桃木梳继续给自己梳头。 夏心试图跟她说话,夏姣姣却是一句话都不再搭理她了饿,只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情。 “其实你的那个药粉对我是管用的,昨日服用了最后一包,今儿早上起来就看见红斑没有了。我很高兴,也很感激你,只是最后发现我额头上的那颗红色朱砂痣也没了,就让我娘过去,她替我用朱砂笔点了一颗上去,结果就变成了这样。”夏心没辙了,她不敢赌,只好把实话告诉了夏姣姣。 听着她那低沉的说话声,夏姣姣不由得挑了挑眉头,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实际上眼眸里闪过几分讥诮的神色。 “当然不能用朱砂笔点,我都说了你用过这个药,好处得了,自然也会有坏处。连吹吹风说不定都会起疹子,更何况是用朱砂直接接触额头,所以才会变成了这样。啧啧……”夏姣姣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她的脸上,虽然她的脸被面纱遮住了,夏心依然生出了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为什么?我还没听说用这个药把原本有的痣给弄没了,它怎么没把我的眉毛也给染白了。而且我这边一颗小黑痣也还好好的在这里,凭什么就缺了那颗朱砂痣,你应该知道那颗痣对我有多重要!”夏心的情绪依然很激动,她伸手指着自己额头的中心位置,双眼通红。 夏姣姣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实话告诉你吧,这药粉只会去掉你脸上的杂质,本来拥有的东西并不会消失。你出生之后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你脸上那颗黑痣没去掉,朱砂痣却没了,你不该问我,而是应该去问你娘。” 她的语气夹杂着几分犀利的意味,脸上讥诮的笑容十分明显,她这话里面的暗示意义更加清晰。 夏心被她震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兜头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一样,根本就招架不住。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这颗朱砂痣是后点上去的?不可能,我从记事开始,就有这颗痣,我娘也从来没有说过,你撒谎,肯定是你的药出了问题……”夏心反应过来之后,就是急切地反驳,整个人都苍白着一张脸,双眼通红,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一般。 夏姣姣没有搭理她,就这么任由她发疯。 直到夏心的声音沙哑了,双腿发软直接跪坐在地上之后,夏姣姣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从一旁的木匣子里摸出一个纸包来。 “这个可以救急一下你的脸,我早就猜到你要出状况,幸好备好了这药。大姐姐,我可真是不敢救你,救好了没有功劳,救不好就一切的罪责都要我来背,你这代价也太大了。”夏姣姣直接放进了她的掌心里,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耐烦。 “来人啊,送客。” 她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房门立刻被推开了,几个丫鬟都走了进来。 知冬她们十分自然地走到她的身后,动作轻快地继续替她梳头,夏心则是被自己的丫鬟搀扶着走了出去,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神态不清。 “县主,大姑娘那边没事儿吧?”等夏心一行人瞧不见踪影了,知夏才颇为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不赞同的表情。 主要这大姑娘也太唬人了,当真是一点感恩都不懂得,成日里要死要活的,稍微有不满意的地方,就赖在别人头上。之前那些喊她观音再世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 夏姣姣挑起眉头,冷笑了一声:“能有什么事儿,至多是不让我痛快罢了。不过她不让我痛快,我也不会让她痛快。你等着瞧吧,大姐姐的苦难我早就安排好了,她这只是刚开始而已。佛祖有句话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果她不能及时转念,只怕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夏心跌跌撞撞地被搀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侯夫人还等在那里,看到她这副模样,被吓了一跳,连忙快走了几步扶住她。 “究竟是怎么了?县主可是跟你说了什么,难不成以后你的脸就都要这样?”侯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各种不好的念头纷至沓来,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娘,我头上的那颗朱砂痣是不是后点上去的?”夏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十分用力。 她抬起头,仔细地看向侯夫人,目光寒凉,带着几分逼视的意味。 侯夫人原本的着急情绪,像是忽然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声音全部被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根本发不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干笑着道:“胡说什么呢,你生来就有的,所以才被称为奇迹啊。而且你天生就亲近佛祖,你小时候还被抱在怀里呢,娘念经的时候你就喜欢咿咿呀呀地跟着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也在念经呢!” 夏心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不过充满期待的目光,却慢慢地变得暗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娘,你不要骗我了,你总觉得我年纪小,还不记事,所以总是编这些瞎话糊弄我。实际上儿时对佛祖并不亲近,我的心里还是有数的。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与佛祖有缘之人,从生下来就喜欢念经诵佛,但是在我记事的时候,我对成日里跪在蒲团上,手上戴着佛珠,跟在你身后喃喃地念着佛经,只能听着外头妹妹们欢快的玩耍声,自己却被束缚在佛堂里,感到十分痛苦!”夏心一把推开了侯夫人的手。 之前侯夫人也会这么跟她讲,那时候夏心还有着“观音在世”的名头,获得了那么多的好处,自然就想着要保持住,所以在心底里也默认了她的这种说法,甚至引以为荣。 但是现在她只想知道真相,根本就不想听这些已经经过侯夫人美化了的过往,完全毫无意义。 夏侯夫人愣住了,这还是头一回夏心在这件事情反驳她,而且面上的神色透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和不满。 第61节 “心儿,你这是怎么了?娘之前就是这么说的啊,你从来没有反驳,还会跟着娘说几句呢!” 夏心捂着额头,掌心里那种凹凸不平的触感,再次清晰地传来,打碎了她心中的期盼。 此刻的她没有那个鲜红的朱砂痣,就只有拥挤在一起的红色大疙瘩,之前仔细照镜子的时候,她真的觉得是一堆软体的虫子趴伏在上面。 “因为县主给的药,只能去除那些杂质,脸上天生就有的东西,是不会被消掉的。” 夏侯夫人的面色急变,最终停留在冷肃的情绪上,她轻咳了一声,低头整理了一下十分整齐的衣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情绪一般。 夏心一直盯着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我也是为了你好,从你出生之前,我就打算好了,只要你是个女孩儿,娘就能给你最好的名声和荣耀。从那些贵女之中脱颖而出,你也果然做到了,你自幼聪明,不愧是娘的好姑娘。这颗朱砂痣不过是个小手段罢了,让那些我们本该得到的,更容易一些拿到手,难道不好吗?”夏侯夫人挑了一个位置坐下,脸上带着几分平和的笑容。 夏心却是后退了两步,双腿发软,几乎踉跄地摔倒在地上,她从来不知道她的身上还有这样天大的秘密,简直是耸人听闻。 “心儿,你别怕,这很正常。娘又没做什么坏事儿,只不过是找来了人,在你的眉头之间种了一颗红色朱砂痣。你小时候长得可漂亮了,就算是没有这颗朱砂痣,你也就像佛祖身边的童子。娘不骗你。”夏侯夫人看着她面色苍白的模样,不由得轻声安抚了几句。 夏心双眼通红,她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全身都在表达着一个观点,那就是:不! “娘,你骗我的还不够多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观音在世,这一切都是假的,若不是这回县主给的药,我还得被你蒙在骨子里一辈子是吗?”她看向夏侯夫人,面容哀戚,显然已经快哭了。 夏侯夫人见她反应这么大,脸上的表情更加暗沉了几分。 “娘不可能会隐瞒你一辈子,等你出嫁之后怀了孩子,娘就会教给你,如果是女孩儿,你就也找人来在她的眉间种上一颗朱砂痣。这个就要孩子很小的时候种,否则她爱哭爱闹,若是眼泪弄湿了额头,很可能把朱砂给抹掉,所以只有真正地种上去,才不会惹人怀疑。”她站起身来,走到了夏心的面前,轻轻地执起了她的手,无比认真地说道。 夏心面上一愣,再次甩开了她的手,猛地后退了几步,离开了夏侯夫人的靠近范围。 “娘,您这是什么话?婴儿那么脆弱,种痣万一有什么怎么办?您就不怕孩子出什么问题,就这么夭折了?”她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很难想象一直疼她到骨子里的亲娘,在她婴儿的时期,曾经这样对待过她。 “有舍才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心儿,这些你应该比娘还懂,这就是要赌的事情。你想啊,若是你生的姑娘家也有红色朱砂痣,眉间一点红,从小喜欢念经诵佛,精通禅语。那么又是一个观音在世,到时候代代相传,这样的姑娘得多受欢迎啊。那么你所生的女儿,就是所有人踏破门槛都想求娶的。若不是你爹个混账东西不务正业,娘还想再跟他生个小姑娘,到时候你和你妹妹就都是……”夏侯夫人说起她的计划时,双眼冒光,像是已经看到了她之前所谋划的场景。 夏心却只觉得心凉,怔怔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描绘美好未来。夏心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心儿,你要明白娘的苦心,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你的脸出了意外,娘可以肯定你表哥以后坚决会把你疼到骨子里,你舅母即使心里有意见,面上也不敢对你如何的。你想想,男人都是坏东西,能和‘观音再世’的姑娘同房,那心情得多么激动……” “够了,娘,你还是不要说了。现在我的脸已经毁了,说什么都没用了。您就不用再奢求那些东西了,趁早放弃吧。”夏心扬高了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这些荤话她真是听不下去了,甚至想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恶心。表哥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这样对待她的。 “傻孩子,你现在还不明白。这主意也不是娘想的,就是你外祖母想的,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何要来看看你,只要你的脸没毁掉,她还是会让你表哥娶你进门的,自家人做这事儿总归放心的,否则她去哪里找靠谱的孙媳妇。当初我也不乐意答应,后来为了争一口气,还是没能控制住内心赌一把的想法,最终就有了现在的你,和之前大好的名声。你以后就会明白娘的良苦用心了。” 夏侯夫人根本没有把夏心这样强烈的反应放在眼里,夏心之所以如此抵触,是因为她还没受到来自婆家的磋磨,等到嫁人之后就知道,婆家不比娘家,自己也不再是当姑娘的时候,不能随心所欲。各种麻烦都找了过来,这种时候就要想方设法地调动身边一切优秀的人和事去赌,赌自己能够翻身。 “快,夏姣姣不是给了你一副药吗?赶紧地让人去煎了喝掉,至少在你外祖母进门之前,先把脸蛋弄恢复了,这样见到她也有很大把握不用被定亲了。”夏侯夫人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从她的手里取过药包,直接递出去让丫鬟去煎药。 “好姑娘哎,不用想那么多,咱先走一步看一步。你要相信娘这都是为了你好,就算你不想以后在你自己的姑娘身上动手脚,那现在的当务之急总得是先能嫁给你表哥吧?难不成你真的想被退亲?” 夏侯夫人这话一出,夏心立刻反应了过来,猛地摇头。 的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被退亲,她还是很想嫁给表哥的。她与表哥是青梅竹马,也深知表哥的为人,年轻有为,俊朗温柔,任谁都知道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要想找这样知根知底的夫君,实在是太难了,望京里有许多名声很好的贵女,在哪里都是出类拔萃的,结果就是嫁了个负心汉,或者拎不清的人,导致娇滴滴的小姑娘,熬成了黄脸婆,最后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可见嫁对人十分重要。 * 张家人到的时候,夏侯府上下都得了消息,不过这也与旁人无关,只有大房接待了他们。 三房一向都这样冷漠,几乎像是要与整个夏侯府断绝关系一般。至于五房此刻连个当家主母都没有,就更别提要前去见一面了。 夏姣姣倒是受到了邀请,说是张家老夫人想见见她,不过她知道去了肯定没好事儿,少不得还要为了之前张家三位姑娘落水的事情扯皮,所以她直接就以身子不舒服给拒绝了。 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与那些人见面,一看便知准没好事。 对于她这样不给面子的行为,张老夫人自然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不过好在这次来夏侯府,原本也不是为了夏姣姣而来,大部分还是冲着夏心的脸而来。 “婆母,您可得替我们哥儿做主,再怎么帮着小姑子,也不能娶一个那样满脸红斑的回家。侄女的脸算是毁了,当时我们娘几个可都是瞧得清清楚楚。”张夫人站在张老夫人的身边,一直在轻声细语地嘀咕着什么。 她此刻看起来十分的殷勤,把周围那些伺候的丫鬟都挤到了一旁,丝毫不让她们有插手的机会。自己把五好儿媳这个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让人一看便觉得她十分孝顺。 夏心母女俩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副场景,两个人对视而笑,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轻蔑。 这张夫人在外面的时候,总喜欢摆出一副慈和亲切的模样,让人对她心生好感。等到了她们几个小姑子或者晚辈之间,又变得趾高气昂,得理不饶人。但是面对张老夫人这样的长辈之时,又一副孝顺万分的模样。 孝顺当然是好,能哄得长者欢心,以后什么事情都好办。但是如果过头了,只会显得卑躬屈膝,好像是张府刚买来的大龄丫鬟似的,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捏肩捶背的。 “外祖母,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您要是想我了,只需要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可不是立刻就能去张府看您了!”夏心欢快地说了几句话,走到张老夫人面前就盈盈地下拜行了一礼。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原本正在张老夫人说得正欢的张夫人听到声音之后,立刻抬头,紧接着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在哪里一动不动。 夏心的脸竟然好了,光洁无暇,肤如凝脂。甚至比之前她记忆中的小姑娘更加漂亮,皮肤光滑的一丝瑕疵都没有,让张夫人都心生嫉妒。 “你,你的脸怎么好了?之前、之前不是满脸红斑的吗?”张夫人指着她的脸,惊讶地问道。 她实在是被这样的夏心给惊到了,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竟是直接问出了口。 张夫人的话音刚落,张老夫人就有些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你这是什么话说的,难不成还盼望着心儿的脸美好啊!” 被婆母这么一骂,张夫人立刻轻声道歉,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说多错多,到时候又要牵连到自己。 现在看来,夏心那满布红斑的脸,能好的这么快,看样子夏家这母女俩是算计好了,她完全是中计了。 张夫人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念头,最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心儿多谢舅母关心,本来不想惊动你们的,之前皮肤有些过敏,现在都好了。只不过之前一起去庵堂里沐浴斋戒的时候,五表妹将我的面纱扯掉了,所以就看到了我那个时候的样子,她们都被吓了一跳呢。我自己有时候晨起梳妆的时候,都有些看不下去,就更别提她们了,不过我挺能理解的。后来看了赤脚大夫,用了偏方才管用,外祖母,您看我现在可不就是好好的吗?”夏心几步上前,在张老夫人面前轻声地撒着娇。 张老夫人十分喜欢她,摸了摸她的脸,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这孩子好是好了,但是眉间那点朱砂痣却不见了踪影。之前球了许多的名医,都说这脸是恢复不了了,她成日以泪洗面的,就说自己日夜不吃不喝地祈福,后来竟然真的来了一位赤脚大夫,给了几包药粉,最后就这么好了。只是那朱砂痣消失了,菩萨显灵,用这恩泽抵消了那颗痣。”夏侯夫人见她们都没有及时发现夏心的异状,主动坦白了。 只不过这话说得极其漂亮。 张老夫人整个人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为何夏侯夫人要如此说。这种朱砂痣造假的事情,她们又不是没做过,不知为何这回夏侯夫人要直说,反而不再造假一次。 倒是张夫人听到这个变得欢天喜地的,因为太过得意,一时没有控制好表情,相反还面露不屑。 “小姑子这话说得不对吧,恐怕是心儿做了什么错事儿,观音菩萨显灵要惩罚她吧?我听说之前心儿脸上那红斑也是起得不明不白,完全找不到起因是什么。这颗红痣估计也是观世音觉得心儿不够虔诚,所以才——” 张夫人这几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张老夫人喝止了,夏心究竟是否虔诚,没人比张老夫人还要清楚的了,因为那个“观音再世”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闭嘴,佛祖的意思岂是你能猜测的?不要再胡说八道,以免降下天罚来。” 张夫人果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之前在静心庵得到清月师太的指点之后,她现在对佛祖是深信不疑,还是很怕这些东西的。 “你也看到了心儿的脸面恢复了,就不要再提退亲的事情,我们张府的未来嫡长媳就只能是夏心,不会是别人!”张老夫人当着夏心母女俩的面儿说出了这话,显然是给她们娘儿俩保证。 张夫人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她冷眼扫向夏心的脸,恨不得变成扫射光线一般,能够穿透夏心那张白嫩的脸蛋,直接把她刺穿了一般。 “可是婆母,之前清月师太说会有一个姑娘家的晚辈毁我儿前程,原本这事儿肯定落不到心儿头上,可是现如今她的额头上已经没了朱砂痣,菩萨也不会保佑她了,这究竟是谁可就说不准了!”张夫人虽有踌躇,但是依然不肯放弃,事关她儿子的仕途问题,如何都得说清楚。 张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够了,心儿啊,带着你舅母去园子逛逛吧,我跟你娘有话要说。” 张夫人都已经没眼色到没人想搭理她的地步了,不过夏心无论如何都不能甩脸色给她看,只有站起身搀扶着她慢慢地走了出去。 等到张夫人她们走了,夏姣姣才收到消息,不过大房那边一片欢天喜地的状态,一看便知是有好事儿发生了。 “看样子大姐姐的婚事也不用退了,而且依照夏侯夫人的心态,应该会赶紧地送她出嫁,免得夜长梦多,毕竟夏侯府最近可不安稳。”她坐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杯茶,清幽的茶香四溢,她的脸上带着一派怡然自得表情。 知冬一听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欣喜的表情来,“县主,那奴婢们最近可有喜糖吃了。” 夏姣姣听她第一反应就提起吃,脸上的笑意更浓,不由得点头应了一声:“是啊,你们有喜糖吃了,说不定侯夫人一高兴,给你们把工钱都涨一涨,你还要发财了呢。而且大姐姐出嫁不久,估计夏倾的事儿也得操办了起来。双喜临门!” 她的话音刚落,知冬就更加兴奋了,直接拉住了知夏的手,开始谈论起来要是真的涨了工钱,到时候去裁布回来做衣裳。再多买一点糖,最近市面上刚出来的牛乳糖很好吃,一股子奶香味儿。 “行了行了,你天天就想着吃,还牛乳糖。就是上回薛先生买了一兜子给县主,赏了你几块,你还真的吃上瘾了,成日里念叨着。”知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脸上满是无奈的表情。 倒是一旁的夏姣姣听了知冬一个劲儿提牛乳糖,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好吃鬼真是的,连她吃得东西都惦记着,好在这小丫头虽然好吃,但是却不会偷吃,最多合计着自己的工钱能够买几块糖解馋。 “说还不能说了,不过薛先生买的那种肯定十分贵,我哪点工钱也买不了几块,所以我并不奢求。要是有卖便宜的就好了,到时候知夏姐姐我们一起去赶集吧,许久不去了……” 知冬见夏姣姣并未制止她,所以挽住了知夏的手腕,开始极其欢快地说起去赶集买东西的事情。 她是想出一头是一头,说得极其零碎,却没人责怪她。有时候光听知冬说话,都会觉得特别好笑,因为这个丫头,总能在平常的对话之中,就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好像家里头的年纪小的傻妹妹,想到什么新鲜的点子都要迫不及待地与身边的人分享。 夏姣姣这样成日里算计别人的人,不仅不会觉得厌烦,相反还会觉得异常的温暖。 “嗷呜——”一道稚嫩的小奶狗叫声传来。 院子里的几个人立刻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就看见知秋怀抱着那只灰白相间的小狗走了进来,到了院子里才把它放下来。 它此刻已经长了不少,身子圆滚滚的,显得异常可爱。 比先前来的时候要壮实多了,薛彦上次看到它的时候,还说幸好找了夏姣姣来养它,果然是找对了人。虽然夏姣姣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有多高兴的神色,但是内心里对于身边多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小玩伴儿,还是多了几分认同的心思。 “汪汪——”它撒开四条腿,异常欢快地跑到了夏姣姣的腿边,两只爪子扒着她的绣鞋,似乎要往她的腿上面爬。 偏偏它的两条腿太没有力气了,只能软绵绵地搭在她的鞋面上,连趴到她的腿上都不行。 它抬起头,忽闪着一双墨黑色的大眼睛,粉色的小舌头不时地舔舔嘴边的奶渍。 它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奶香气,方才就是被知秋抱出去喂奶了,现在又抱了回来。 小家伙特别喜欢夏姣姣,总是围绕着她转,爬腿叫唤那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如果夏姣姣把它抱到腿上之后,这小家伙就喜欢用舌头舔她,这是夏姣姣暂时还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不喜欢它那湿漉漉的头发,而且舔完之后,她总觉得自己的手上留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总之不是她喜欢的。 “汪汪——”果然小狗见夏姣姣迟迟没动静,再次开始喊了起来。 它也不大声嚷嚷,就这么轻轻地呼唤两声,甚至偶尔还像是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显得异常可爱。那小心翼翼的态度,不像是一只两个月大的小狗,倒像是三四岁的孩子在撒娇一般。 知冬最喜欢这些小动物,每次看到小狗跑进来,她总是非常地高兴,却又怕自己雀跃的心情会把它吓坏,所以每次她都尽量保持着矜持的状态,躲在一旁围观着,只是当夏姣姣迟迟不肯抱它的时候,知冬就会比谁都着急,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把小狗报警怀里疼一疼。 可惜这小狗根本不搭理她,对于知冬的态度可谓一般。相反对于不怎么爱搭理它的知秋,她偶尔倒是会冲着她摇尾巴撒娇,可能是每次去喝奶的时候,都是知秋抱着她去的,一来二去,这小家伙就知道跟着知秋有奶喝,饿了就去找知秋。 夏姣姣手里拿了本话本在看,谢天谢地,在经历了一段不敢看字儿的时间之后,她终于能够重拾话本了。但是之前李媛给的那些,她也只敢晚上偷偷看,白日里却是不敢光明正大地拿出来。 “真拿你没法子,你怎么这么爱闹腾!”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节 ☆、第94章 最终夏姣姣还是妥协了,她弯下腰来,小家伙抱进了怀里。至于之前爱不释手的话本,也被她随手丢在了桌上。 “不许咬我的手啊,否则我要打你的。”夏姣姣轻声警告着,显然这警告的力度不够。 因为她的话音刚落,那小家伙屁股一撅,鼻子往前一凑,就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夏姣姣的手,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轻轻舔了一口。无论她往哪里躲,只要被这小家伙看到,总要被舌头袭击的。 “小混蛋,跟把你送来的人一样可恶,你真是好的不学,坏的一教就会。”夏姣姣作势抬起手就要打它,但是最终却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它的脑袋上,甚至还慢悠悠地揉了一把,脸上露出一副着实无奈的神情。 “县主,你不抱它,让我来抱抱它吧。可惜它不太喜欢我,不然我肯定是要抱它上床,和我一起睡的。”知冬立刻就快走了几步凑上来,脸上带着几分讨喜的笑容。 知冬蹲了下来,与小狗的视线保持平视,张开双臂显然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嘴里也在念哄着它。 不过这小家伙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完全忽视她了,相反还找到了新的玩意儿,它对夏姣姣胸前的垂下来的衣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之前还绵软无力的双腿,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模样,此刻却变得生龙活虎的,竟是直接抬起前腿,毫不犹豫地用爪子去够那衣带。 “哎,我怎么就这么不讨喜呢?明明薛先生还是挺器重我的,端茶倒水的事儿,经常第一个就想到让我去做。县主你绝对说错了,这小家伙一点儿都不像薛先生!”知冬双手撑着下巴,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小狗。 最后用食指戳了戳它的屁股,正兴高采烈地抓衣带的小家伙,都顾不上回头看她一眼。 知冬就更加心情抑郁了,甚至长叹了一口气,完全就是一副悲伤至极的状态。 夏姣姣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只是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薛彦的确是喜欢让知冬做事儿,那是因为只有这个傻丫头做得兴高采烈,像是头上掉大馅饼似的。 虽然知冬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对于她亲近喜欢的人,让她做什么事儿,她都高兴。但如果是厌恶的人,那么她就只会满脸不情愿,甚至偶尔还要反驳几句嘴,把人气得七窍生烟。 “你个小色狗,扯我衣带做什么?啊?啊!”夏姣姣原本没顾上搭理它,等到后来再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的衣带已经被扯开了,前襟松松散散的,好在她今儿穿得多,就算前襟完全敞开了,也不会春光乍泄。 只不过对于它这种行为,夏姣姣自然是不会姑息。她抬起食指毫不客气地去弹小家伙的脑门儿,它还以为夏姣姣在跟它玩儿,竟是伸开了爪子开始对着她一顿狗刨,把夏姣姣气得面色铁青。 “小混蛋,不给你点儿规矩,你还真当薛彦是个好榜样学呢,信不信我现在上吊给你看。薛彦可是被我吓得屁滚尿流的,你要不要来一次试试看?”夏姣姣伸手抓住它的两只爪子,轻轻眯起眼睛看着它,脸上带着几分警告的神色。 “汪汪——”不过很显然这小家伙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相反还是不停地叫唤着,十分不给夏姣姣面子。 夏姣姣阴沉着一张脸,一直处于吓唬它的状态,龇牙咧嘴的模样让人人俊不俊。 一直在围观的几个丫鬟,都互相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勉强憋住了笑容才没有笑出声来,主要是夏姣姣此刻的模样特别有意思,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童真童趣的县主了,特别是进入望京之后,除了跟薛先生在一起的时候,县主会被气得上蹿下跳之外,其余的时候都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一般。 小家伙似乎明白了夏姣姣在生气,但是它更加生气,竟是直接也冲着她龇牙咧嘴起来,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出一片警告的声音来。 “呜呜呜——”夏姣姣显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喉咙里也是发出了奇怪的警告声。 一人一狗竟然就这么面对面地对峙起来,甚至还你一声我一声地叫唤着,那争锋相对的模样,终于逗得一旁的知冬忍不住了,直接噗嗤笑出声来。 夏姣姣也如梦初醒,她眨了眨眼睛,轻咳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又拍了拍孩子啊叫唤的小狗的脑袋,那小家伙总算是停了下来,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夏姣姣为何忽然不叫了,歪着脑袋仔细看向她,一脸不解的模样。 “我刚刚跟你闹着玩儿的,以后不叫了啊。”她轻咳了一声,算是结束这个话题。 “县主,你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啊?”知冬也旁若无人地提问了一句。 夏姣姣平时叫这小狗也没个准名字,经常“小混蛋、小混球”地胡乱叫着,知冬觉得这不算回事儿,所以才有了这么一说。 “叫什么名字,我平时喊了它那么多,你随便挑一个啊。都是好名字。”夏姣姣半倚在躺椅上,整个人都异常的放松。 那灰白相间的小狗就这么趴在她的腿上,不时地哼唧两声,偶尔还仰起头看向夏姣姣,显得特别乖巧。 这回不等知冬,知夏就忍不住出声道:“县主,那您也得取个靠谱的名字啊,那些哪里是名字,分明就是骂人的!” 知夏表示非常不满,明明眼前的小家伙十分可爱,让她这个平时不太爱狗的人,都总是想要去抱它。哪里能一张口就唤人家小混蛋的,也太不符合小可爱的形象了。 夏姣姣用眼睛瞪她:“你有什么地方不满的,真的都是好名字。人家为了家里的宝贝疙瘩好养活,都是取一些贱名的,什么二狗子、驴蛋的,我起得那几个都是好的。而且它也喜欢,不信我叫给你们看看,看它搭不搭理我!” 她说完之后,就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耳朵。 “混蛋。” 小狗抬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 “混球。” “嗷呜——”小家伙已经学会了用声音来跟她互动,甚至还歪着头,一脸茫然的表情,只不过落在了其他人的眼里,就觉得它更加可爱了。 “哎呀,县主,您要是给别的狗取这名字,奴婢肯定拍手称庆,可是这小家伙太可爱了,奴婢舍不得啊!“知冬伸手摸了摸小狗的毛,脸上带着些许恳求的神色。 知夏一撇嘴,轻声喊了一句:“小混蛋。” 小狗一动不动。 “小混球。” 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几个丫鬟都偏过头看着她,夏姣姣也不吱声了,因为她知道这小家伙看样子是只搭理她,无论她叫什么,它都有反应,但是别人就不行了。 “我不会取名字,只有那两个选择,要不然你们来取。”她翻了个白眼,就把这事儿推了,再不肯多说。 几个丫鬟也是无奈,对视了一眼都耸了耸肩,表示毫无办法。 * 还真的被夏姣姣猜中了,夏侯府两位姑娘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夏心的亲事还比较好办,毕竟她许多准备的东西早就弄好了,倒是夏倾的比较难办,她定亲的时候比较晚,成亲的日子又这么近,虽说姑娘家的嫁妆从小就已经一点点开始攒起来,但是许多大件儿采买还是得破费功夫的。 好在兰姨娘在某些事情上虽然拎不清,但是替夏倾准备嫁妆的事情,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府里有不少人都想看她们娘俩笑话的时候,她却硬是从自己的私库里抬出不少东西,都是新的,清一色的黄梨木制,上面刷了红色的涂料,显得异常喜庆。 不用多说都知道她这些东西都是留给夏倾成亲用的,之前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也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老夫人那边收到消息之后,眉头紧皱,她如今已经能见人了,虽说面容看起来的确比以前要苍老了许多,但是她此刻也不在乎这些。 “心儿的亲事定那么快是情理之中,为何倾儿的也这么快,两个姑娘几乎前后脚走。这府里的花销可还支撑得住?” 嫁姑娘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的,准备嫁妆的时候,哪里不要花银子,还有压箱底的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夏侯府这些年本来就没多少正经声音,看着风光,实际上内里已经不是豪富那种,偶尔还得靠着宫里头娘娘的赏赐。 夏侯夫人坐在旁边,听着老夫人训话,见她首要关心的就是银子问题,不由皱了皱眉头。 老夫人果然还是那个样子,两个孙女出嫁,却没有一句关心她们的,尽是问钱的事儿。 “兰姨娘说那些陪嫁的大件儿都是她自己置办的,没要府里的一个铜板儿,所以其余的银子一定要给,而且不能少了。”夏侯夫人只有拿兰姨娘出来当挡箭牌了。 ☆、第95章 老夫人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猛地抬起手捶了一下床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坐在外面的夏侯夫人被她忽然这么一下,给吓了一跳,不过面色却是七号不变,她还怕自己表露得太多,让老夫人看到了,还要把火气往她的身上发泄呢。 “去办吧。我这把老骨头算是不幸了,这两场亲事我就不准备了,你作为当家主母可得好好操持,不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老夫人沉默了半晌,就在夏侯夫人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时,没想到老夫人却是同意了,只是不会再对着两门亲事插手。 不过有了老夫人这样的保证,夏侯夫人也是欢天喜地的,反正这银子都是公账上出,当然她作为母亲,私底下要给夏心多少陪嫁,那旁人是管不着的。 “我这里还有一万一千两银子,给心儿六千,倾儿五千。就当是我这个祖母给他们压箱的。”老夫人最后还是松口了,从自己的私账上拿出银子来。 夏侯夫人就更加高兴了,不过她没敢表现出来,只是兴高采烈地应承下来。 等夏侯夫人拿着银子离开之后,老夫人才把身边的大丫鬟找来:“去让五老爷过来,他还真准备让兰姨娘作威作福呢。嫁个庶女还搞得那么大排场,不知道的人以为公主出嫁了!” 她暗咬着齿关,原本她对夏倾就没有多少喜爱的意思,现在被兰姨娘拖累的,她更是恨不得放下长辈之尊,直接让夏倾嫁不出去算了。当然那也是置气的时候,脑子里会胡乱想想,等到冷静下来之后,又还是觉得把夏倾嫁出去比较好,放在府上总不是个事儿。 * 最近薛彦过来夏侯府的时候,就能看到府里处处都布置得张灯结彩的模样,新买的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 遇到他的下人,都会喜笑颜开地跟他打招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兴奋的神情。 “你们侯府里要有大喜事儿了?每个人都笑成那样儿,看样子这喜事儿还不算小啊。”薛彦轻声问了一句。 实际上他已经猜到了,夏侯府如今能算的上大喜事儿的,也就只有府上的姑娘出嫁了。其余的府上连个新丁都没有,嫡长子也远在边关,暂时回不来,所以这亲事不会是为他准备的。 夏姣姣点头,“是啊,大姐姐和三姐姐一前一后要出嫁,马上这府里要变得冷清了。” 她伸手拨了拨茶盏水面上的浮叶,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的,虽说嘴上说着冷清,但是对于即将到了的事情,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薛彦看着那只灰白相间的小奶狗,一直在她的腿边绕着打转,夏姣姣的状态稀疏平常,显然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他走到小狗身边,蹲下/身来,将它轻轻地抱进了怀里。 “嗷嗷——”那小奶狗显然还认识他,冲着他低声叫唤了两声,显得格外乖巧。 “无论你们侯府里几位姑娘出嫁了,哪怕最后就只剩你一位姑娘了,你也不会感到寂寞。因为有这个小家伙在陪着你,你一开始还千般万般不想养它,现在看来幸好你养了它,否则等旁人都走了,你就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薛彦伸手抚摸着它的皮毛。 小家伙觉得很舒服,不停地往他的怀里蹭,那轻眯着眼睛享受的模样,把一众人都逗乐了。 夏姣姣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我之前在苏州养病的时候,别提这几位姐姐妹妹了,连身边的长辈都没有一个陪着,我也没觉得寂寞,还活得好好的。之前隔壁替我诊脉那老大夫,每次见到我,都要摸着半百的山羊胡子,让嬷嬷她们替我准备后事,结果无论我咳多少血,就是不死。那老大夫还曾夸过我命硬,阎王爷都收不走我!” 她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不仅不觉得难过伤心,相反脸上还带着几分自得的表情,似乎是一件极其值得骄傲的事情。 她前后摇晃着躺椅,双腿慢悠悠地踢着,对上薛彦的时候,就是一副“我很厉害”的感觉。 薛彦见她这样志得意满的神情,只是勾起唇角轻笑,将怀里的小奶狗塞进了她的怀里。 “那是因为你无奈,即使感到寂寞了,也不能说出来。因为没人陪着,有时候这些小家伙比人还靠谱。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就跟它说,反正它不会告密。”薛彦伸手捏了一把小狗的后颈,又抬手顺势按了一下她的脑袋。 这个动作十分快速,稍微触碰了一下就离开了。等到夏姣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施施然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好像刚刚拍她脑袋的人不是他一样,让夏姣姣哪怕有火要发,最后也只有憋着。 “我把它取名叫小混蛋,你觉得怎么样?”夏姣姣双手托住小狗的两条前腿,让它站在她的腿上,面对着薛彦。 薛彦轻轻一拧眉,“你真的要替它取这个名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顺便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几个丫鬟。果然见那几个小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碍于县主的情绪,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对啊,这名儿挺好的,贱名好养活。是吧,小混蛋?”夏姣姣就当没看见他们的互动,抱着小狗,一副亲昵的模样。 那条小狗“嗷呜”地冲着她叫唤,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反对,总之狗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他们也无从猜测。 薛彦听她这一通胡说八道,脸上的笑意更甚。 “叫什么名字倒是无所谓,不过小混蛋可不好。万一有人误以为你不喜欢这狗,说不定它就要倒霉了。即使是贱名,也可以取的好听些。”他耸了耸肩。 反正这是狗的名字,又不是他的。只要夏姣姣好好地养着它,给它吃喝,给它安稳,薛彦也不会奢求什么,毕竟当初谢娇娇养狗的时候,都是一副十分勉强的状态。 夏姣姣冲着他翻了个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要你来想名字是吧?要不你给它取一个?” 薛彦轻轻一摆手:“这狗的主人是你,自然是你怎么叫着舒服怎么来,让我取名字如果你不喜欢,那还是白搭。” 显然他很会推脱,随便找个借口,就让夏姣姣哑口无言了。 当初她为什么会同意薛彦要养这条狗,根本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啊。虽说这小狗甚是可爱,而且此刻是贪玩儿的年纪,极其好动。 第63节 不过这好动也就对着夏姣姣一个人,成日里黏她很紧,一刻都舍不得离开似的,知冬有时候恨不得一直抱着它哄,结果只要夏姣姣喊它,它一转脸就跑向夏姣姣,丝毫犹豫都没有。 “贱名,还要好听的贱名。”夏姣姣转了转眼珠子,她轻声呢喃着这句话,似乎在苦思悯想着什么。 自己就拥有好听贱名的薛彦,忽然心里一紧,他觉得自己方才为何要多嘴说那句话,总之就让夏姣姣一个人折腾好了,他非要凑上一脚,这恐怕就有点难办了。 “薛先生。”夏姣姣忽然扭过头来看着他,甚至娇柔地喊了他一声,声音甜美。 薛彦整个人一哆嗦,夏姣姣从来没有这么喊过他,之前都是毫不客气地称呼他为一具尸体的,后来改口喊全名,现在变成了薛先生,甚至还用这样撒娇的语气,他真的是招架不住啊。心里那股子不祥的预感也越发清晰起来,他不由得在心底祈祷着,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他偏过头去,就见夏姣姣笑容甜美地看着他,露出了八颗牙齿,眼神明亮,脸颊两边的梨涡更是十分明显。 “薛先生,我记得你就是拥有一个非常好听的贱名。”她还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不过落入薛彦的耳朵里,却像是耳膜在他身边催命似的。 这小丫头真是太恐怖了,他此刻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哎,薛先生也有贱名啊?奴婢也有,奴婢在来之前,爹娘就叫我二花,因为奴婢上头有个姐姐,村里的小女娃都喜欢用花字,男娃儿就叫什么牛,可有意思啦!” 薛彦不说话,不代表没人回应夏姣姣。知冬这丫头哪里是闲得住的,立刻就接上话了。那欢喜的神色,好似她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一样。 知冬这话说完,薛彦觉得自己两股之间有个东西在痛,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夏姣姣却是哈哈大笑,指着知冬道:“要不说你跟薛先生有缘的呢,薛先生的小名儿之中也带着‘花’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原本准备笑上几句的知冬,待反应过来夏姣姣说的是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立刻摆手。 这小名儿要是跟夏姣姣重合的话,这时候她肯定是要改的,如果遇到严厉的主子,她说不定都得被罚,原本只是想说几句笑话,结果弄巧成拙,倒像是她故意奚落薛先生似的。 毕竟主子的名字里有的字,一般都要避开,以免冲撞了。 “奴婢不知,还请薛先生见谅。”她立刻弯身行了一个礼。 薛彦苦笑,这分明就是夏姣姣想要看他的笑话,他当然不会跟一个下人找茬,即使真的要生气,那也是对着夏姣姣的。 “县主这是什么意思?”他故意板着脸,紧皱着眉头看向她。 夏姣姣倒是丝毫不畏惧的模样,显然是没把他生气的状态放在眼里。 “没什么意思啊,这小可爱是你带来的,你算是它爹了,要不就用你的小名儿给它当名字好了。花妹儿,花妹儿!”她伸手轻轻地挠了挠小狗的下巴。 “汪汪——”显然夏姣姣这个挠它下巴的姿势让它感到很舒服,所以这回它的叫声之中,就能够清晰地听出来是欢快的感觉。 “薛先生,你看花妹儿也很喜欢这名字呢!” 夏姣姣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她是最高兴的一个人,轻轻掐住小狗的身体,来回地摇晃着,像是抱着它跳舞一样。 周围几个丫鬟纷纷低着头,实际上她们的脸上也带着笑意,只是努力克制住,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就怕到时候自己没有控制住,惹恼了薛先生就不好了,毕竟她们可不是县主,能随意跟薛先生斗嘴,即使薛先生被县主气得七窍生烟,那也不能如何。 薛彦这回是真的哭笑不得了,他发现他拿夏姣姣越来越没法子了,敢用名字这样嘲笑他的人,夏姣姣真的是头一个。 即使是薛国公府,成日把花妹儿挂在嘴边的薛国公夫人,或者生气了就喊他薛小花的薛大爷,也不会对他说,你的小名儿非常适合给狗用。 偏偏这条狗是他捡回来的,偏偏还是他要夏姣姣养的,胸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却无处可发泄。 最后他只有长叹了一口气,明显是带有几分妥协的意思,用商量的口吻道:“这小狗你要是带出去,跟清河郡主的珍宝简直不能比。人家是珍宝,你是花妹儿,啧啧。人差一头就算,连宠物的名字都比不过!” 夏姣姣气得瞪大了眼睛,抬手就要打他,但是手上还抱着小狗,最终把小狗丢到了他的怀里,低声怂恿道:“乖乖,咬他,咬他!” 这小狗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竟然真的冲着薛彦开始叫喊起来,那汪汪汪的声音后劲儿十足,的确透着警告的意味。 薛彦瞪着它,眼神之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嗷呜——”结果这小家伙似乎真的懂一样,直接扑上来,一口咬住了薛彦的衣袖,颇有一副用力撕扯的感觉,不把他的衣袖车坏就不罢休了。 “松口。”薛彦一只手拽住它,另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袖,又不敢太用力,生怕把它的牙给扯掉了。 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一旁看好戏的夏姣姣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你再说我不如清河,我就真把它取名叫花妹儿,并且以后有人问我,我绝对不替你遮掩,就直接跟人家说,这是你的小名儿,给狗用了。” 她皱着眉头,脸上是非常不痛快的表情,扫向此刻狼狈的薛彦时,眼神之中却带着隐隐的得意。 最后还是薛彦妥协了,等夏姣姣把小狗抱走了之后,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脸上都冒出了汗水来,显然跟一条小狗斗智斗勇,并不是一个什么好主意,特别是这条狗还如此年幼,并且已经不肯听他的话了。 “你说你是吃什么长得,有奶就是娘对不对?忘了我之前对你有多好了,迫不及待地就跟着人家跑了。”薛彦伸手指着小狗的鼻子,有些恼羞成怒地骂着它。 小家伙歪着头,一脸迷蒙的神情,显然它根本听不懂薛彦的话,而是跑了几步凑到了他的腿边,开始绕着他的腿绕圈玩儿。 小狗的名字最终定好了,就叫:甜宝。 至于为何一条小公狗要叫这样粉嫩的名字,着实是因为夏姣姣说她觉得这名字要比珍宝的更好听,让人听到就忍不住要爱怜它。说是商量,反正最后薛彦的提议都被枪毙了,他之前所提起的几个威风赫赫的名字,全部都没有什么用武之地,相反还被披的一文不值,让他心中着实不服,却也只能憋着。 眼看小家伙被夏姣姣一口一个甜宝喊得异常欢快,尾巴摇得都迅速了不少,薛彦心中就涌起几分一样的心情,也不知道是更加纠结了,还是觉得原本小狗送过来,就是为了让夏姣姣变得开心一点的。 虽说这名字的确有些腻歪了点,但是夏姣姣看起来十分高兴,这就足够了。 “行了,你只要自己觉得好就成,我走了。”薛彦陪着甜宝玩儿一会子,就背起药箱准备离开了。 “甜宝,跟狠心抛弃你的坏人说再会吧。”夏姣姣抱着小狗,一只手举着它的前爪,左右地摇晃着,做出再见的动作来。 夏姣姣这句话却让薛彦猛地踉跄了一下,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神色。 “我哪有狠心抛弃它,是为了让它有一个更稳妥的居所才送过来的。你——”薛彦对于她这话,明显十分在意,脸上的神色显出几分着急,想要据理力争似的。 但是说到后面又停住了,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算了,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今儿已经被你冤枉成这样了。” “对了,俩月我的两位姐姐要备嫁,你来得时候小心,不要被谁算计了。到时候看到不该看的,人家新娘子可是要赖上你的。”夏姣姣手里拿了颗葡萄在喂甜宝吃,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薛彦眉头一皱,准备离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看向夏姣姣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放心,这些我还是能够拎得清的,平日里来的时候就离其他两房远远的。这种关键时刻我更不会凑上去给人当靶子。”他轻声说了一句,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而且心里早就有了成算。 薛彦虽说这些年大多都是游走在穷乡僻壤,但是每隔一段时间还是要回京来的。那个时候,必定有不少达官贵人通过他的家人找到他求诊,他是连拒绝都不好,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望京世家之中的阴私多了,也曾有好几次,有一些姑娘想要利用他,或者诬陷他,都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他不是个傻子,即使在外当游医,也不是所有山里人都淳朴没心眼的,有时候还要面临着别人的诬陷。有些当地的大夫,觉得薛彦来了是抢他生意打他的脸,所以会怂恿村里其他人要把他赶跑。 如果是别的游医,恐怕背起药箱转头就走了,但是薛彦偏不。 明明他不是做错的那个人,凭什么就要他承受那么多,所以他就是要留下来,往往都会有真相大白的那日。 只是望京里的大宅阴私要比乡村里更加复杂些,毕竟这里的人可不是那么胆子小的,被人吓唬几句就原形毕露的。有些事情明明是假的,却比真的看起来还要真。 “是是是,你都明白,但是做起来可就不一定了,谁让你总是那么心软呢。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不负责任也得负责,不娶也得娶。”夏姣姣看着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掌嘴刺上几句。 “你真是——”薛彦伸手指着她,眼睛圆瞪,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显然拿夏姣姣是毫无办法。 “我也还是那句话,你成天伶牙俐齿,就知道揭人短处,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要你,能不能嫁的出去!”他踌躇了再三,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猛地一甩衣袖,就转身走了。 真的是一刻不想多待,否则一定会被笑话得更多,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会如此的讨厌,每句话都恨不得往他的心口李戳。 不过也算是拖她洪福,他现在对于上吊这种事儿,已经麻木了,而且还似乎比较心狠了。 即使看到有谁在他的面前闹得要死要活上吊自尽的,他想他也应该能够公正地评判这个人究竟只是为了威胁他,还是真的要上吊。 知道薛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夏姣姣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脸上的笑容不减,甚至抱着甜宝还感到更加开心了。 “小甜宝,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啊?好听吧,我取名真是太有水平了,但是珍宝就是我取的,送给清河的时候,她还满脸嫌弃,结果还不是一直都没换名字,一直用到现在,我觉很好啊。明明比别的名字好听多了,就是我的宝贝,直白易懂,谁敢动我的宝贝,我坚决不会让她好过!” 夏姣姣伸手摸着甜宝的后背,慢悠悠地给它顺毛,掌心下的触感软绒绒的,异常舒服。甜宝显然也觉得这种触摸十分的舒适,眯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甚至偶尔还动一动,让夏姣姣能够更好地抚摸着它。 看着它这样慵懒至极的表现,夏姣姣不由得轻笑出声,手上的动作不停,一点一点地慢慢摩挲着,怀里的小家伙温度很高,贴在腿上,就觉得像是抱着个小火炉一样。 “不过甜宝你的名字比珍宝还要好听,又甜又宝贝。如果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哦,不要害怕,我替你做主,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的……”夏姣姣凑到它的耳边,低声说着。 小家伙的耳朵往旁边侧了侧,显得异常可爱,快要把夏姣姣的心都给软化了。 看着县主与小狗之间温馨的互动,外加她脸上如何都遮掩不住的笑意,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欣喜。 果然还是薛先生有法子,把小家伙送过来,就是最正确的决定。这小家伙看着小小的,但是却充满了生命力,而且活泼好动,趴在夏姣姣的怀里,被阳光这么一照,让任何人都觉得温暖至极。 夏姣姣始终把它贴在自己的身上,小家伙晒着太阳,最后竟然闭上眼睛睡着了,整条狗都懒洋洋的,甚至还打着小呼噜,偶尔还会在夏姣姣的腿上翻个身。 夏姣姣怕它乱动会摔下来,都会用手在腿边扶着,就怕把这小家伙磕了碰了。 之前不想养的时候,她明显就是有少许抵触的情绪,但是此刻却欣然接受,甚至还会期盼着这小家伙快快长大,等以后它长大了,能跑得快一些,就可以带着它出去耍了。 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情,夏姣姣一向不会允许人很快地走进她的内心,就连当初红梅向她投诚之后,也只是会做针线活,基本上贴身伺候的,还是她从苏州带来的几个丫鬟。估计要隔一段时间,夏姣姣才会把红梅真正的看做自己人。 但是这条小狗却完全不同,此刻她已经把这小家伙看做自己人了,恨不得天天和它在一起玩耍,甚至还想着以后要去找一片大草原,跟放羊似的去遛狗,不知道这样调皮的小东西,会不会直接去啃草叶子,看他喝奶时候那么馋的样子,说不定真的会去啃草叶子。 夏姣姣掐住小狗的两条前腿,把它抱着爬到了自己一边的肩膀上,双手将他捧在怀里。 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的,对于夏姣姣这样的挪动,似是不满地咕哝了两声,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乖乖地趴在夏姣姣的怀里。 “可能是我想珍宝了吧。”夏姣姣看着它睡得这么熟的模样,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因为她只是在嘴皮子间动了两下,所以身边的丫鬟们并没有听清,只有听力甚好的知秋听到了。她偏过头看向夏姣姣,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县主其实并不是一个冷情的人,相反她是一个十分长情的人。否则报仇这么辛苦,她如果选择遗忘,想必日子过得比现在好了许多倍。 夏侯府的人不敢肯定,至少皇宫里的今上说不定就能放下不少戒心。夏姣姣如果每次见到今上的时候,都是一副痴缠的模样,跟儿时一样喊着他皇舅舅,嘴边不离这个称呼,想必今上对她的防范会降低很多,甚至还会大肆地赏赐她,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冷不热,总之并不如长公主在世时那般亲热。 县主对于甜宝的态度之所以转变得这么快,或许是想起了当年被迫无奈地将珍宝送人,也有对自己当年年幼,没有力量保护好身边的人,而此刻的甜宝就像是她的一种感情寄托一般,一定要照顾好它。 夏姣姣此刻已经足够强大,夏侯府里的任何人都休想再动她身边的人和物。 * 夏侯府在忙忙碌碌的时候,夏家几位姑娘还是找了机会聚到一起,一年一度的跑马节总算是到了。 夏姣姣没有去夏侯府的马场选马,她是不准备骑马的,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溜出去透透风而已。 她这样的身子,根本不能骑马,外加她对骑马有心里阴影。幼时年纪小,看着长公主驰骋马背,弯弓射箭,比一般男儿还要胜一筹,那个时候,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的意味。 甚至总是吵嚷着要骑马,不过总是会被拒绝,她知道只有长大了,才有机会骑上马背。 夏姣姣就在每一年的生辰那日,许愿自己能够快快长大,赶紧骑上马背驰骋草原,弯弓射箭,比男儿还要强悍。 有时候玉荣长公主看她是在可怜,在一旁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紧盯着她骑马,好像嘴角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样。 玉荣长公主最后总是会心软,伸手一捞就见她放在了马背上,她从后背紧紧地抱住了夏姣姣。 “姣姣别怕,娘带你骑马,速度会放慢些,你要是害怕就跟娘说。”玉荣长公主的温柔的声音传来,在马蹄声之中显得有些模糊,甚至由于马背不停地起伏,她的声音听起来都带着几分颤抖的意味。 但是夏姣姣却不停地点头,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后来坐在马背上习惯了之后,就总要扯着嗓子喊道:“娘,骑快点儿,快点,驾!” 她还会学着玉荣长公主的动作,双腿夹着马背,高声喊上一句。 第64节 那个时候玉荣长公主总是会哈哈大笑,似乎是被她这样的态度给逗笑了。 “姣姣,你的腿太短了,还夹不住马肚子,等你长大的,娘要亲自教你骑马射箭。”她揉了揉小女娃的头顶,顺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 她那个时候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被这么一捏之后,立刻就捏起一块软肉来,玉荣长公主的心情更好好了起来。 “四妹妹,你真的不要挑选一匹马,跑马节如果不骑马会觉得非常遗憾的。你挑一匹马牵着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家里的驯马师都非常上道,你让他们牵着缰绳,你坐在马背上,慢悠悠地晃一圈感受一下。” 夏心自从服用了夏姣姣的药,把张老夫人哄得高兴之后,对夏姣姣的就越发有了好脸色。甚至偶尔还会亲手做一些糕点送过来,虽然夏姣姣从来都不吃,但是那几个丫头分了之后,都告诉夏姣姣,味道很不错,大姑娘的手艺还是值得肯定的。 夏姣姣轻轻摇头,“我不骑马了,看见马就心里泛着恶心。大姐姐你也要注意,外面风沙大。” 她低声说了一句,夏心点头领情,她知道自己的皮肤脆弱得不像样子,所以最近都很谨慎,根本不敢出门。 这回跑马节好容易出来了,却也是小心又小心的状态,生怕再惹出什么乱子来。她的脸上戴着一块半透明的面纱,隐隐约约能够窥见其娇嫩的脸,知道她的脸上没有红斑,却也不会让风沙吹到,她都遮得好好的。 “大姐姐,四妹妹。”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就见夏倾一身浅紫色骑马装,身后穿着深紫色的披风,骑在马背上十分威武。她所骑的马匹也着实不凡,看着颇有血性,却异常的听话,并不会急躁。 “哎哟,这就迫不及待地来显摆了。不就是未来妹夫亲自给你训练的马匹嘛,恨不得让全场的人都知道,你也不怕人家说闲话。”夏心看见她一脸得意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 夏倾倒是想得开,伸手一挥,看起来极其不在乎:“这有什么,这本来就是事实。她们说闲话就是嫉妒,有本事儿也找人给她们亲自训练一匹好马去,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换。 ☆、第97章 夏姣姣看着她们姐妹俩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对话,甚至还能调笑几句,不由感到有些惊诧,不过很快又释然了。 基本上世家贵女都有会有这一遭,幼时在一起打打闹闹,甚至可能会因为一念之差做出什么错事儿来,生出许多龃龉。但是只要定亲了,亲事提上日程之后,哪怕再多的仇怨,到最后也会消散了不少,除非真的结仇到毁容、毁亲事那种不共戴天的程度,否则一般姑娘家还是非常友好的。 特别是像夏倾这种,成亲之后还要跟着夫君出征的,远离望京,也不知再次相见的时候,已经是多少年后了,所以两人都不想争锋相对,最后给彼此留下来的印象是特别糟糕的。 夏静不与她们三个在一起,早早地就挑了马,说是要去与相熟的姑娘会和,不过她不用说明,几个人也都猜到了她是去找赵三娘子了。 夏姣姣坐在马车中,夏心和夏倾骑着马慢悠悠地出去晃荡了,她也让车夫赶起马来,在草地上随意地晃悠着。 今上对于跑马节还是十分重视的,这个节日代代流传,望京京郊附近也有专门开辟出来的空地用于种植青草,就在围场附近,每到跑马节临近的时候,这里就会开放,然后早早地划分好区域,各大世家盘踞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然如果别人家的地盘也都是随便跑的,只要不闹出事儿来,一般都是欢迎的态度。 夏姣姣前几日收到三皇子的信笺,说是他的身体病重,恐怕来不了了,她就有些忧心。 “县主,薛国公府来人了。”知冬从马车下面走上来,轻声说了一句。 夏姣姣微微愣了一下,整个人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她轻声道:“谁家来人了?” “薛国公府,薛先生家里。”知冬重复了一遍。 说实话她一开始也是十分的难以置信,最先来找县主的,不是清河郡主,也不是敏慧郡主,而是薛国公府的。 “薛彦要我去的吗?”夏姣姣追问了一句。 她坐在马车里没动弹,主要是不敢这么稀里糊涂地去,这是跑马节,虽说可以四处走动,但是薛彦也不可能单独请她一个姑娘过去吧? 她只是薛彦的病人,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关系,再说的近一点,顶多算是半个朋友,但是如果她要是去了薛国公府的地盘,那她是以什么身份过去?如果她是男人,那肯定好办,没人会多怀疑什么。 但一个小姑娘上门,那真的说不清楚,以朋友的身份前去肯定是不行的,难保不会有人多想,而且就算是去了,到时候是否要拜见长辈,又是否要带上什么礼物前去,这里头的学问大了。 甚至最好这种见面的情况,得在双方都有长辈的情况之下,但是如果长辈去了,又像是要给他俩说亲似的。 夏姣姣这脑子转了好几回,胡思乱想的没个准方向。 知夏撩起帘子快速地上车,看了一眼知冬,对夏姣姣道:“知冬这丫头也不晓得问清楚就来回话了,这不是让县主难办嘛。那丫头的确是薛国公府里来的,是替薛侯府人传话的,她说要请您过去一趟说说话。并且还请您一定过去,说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让您过去尝尝。”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对于薛国公夫人这样的邀请,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在接受一个国公夫人的邀请,而是儿时有长辈为了哄她的时候,经常都会用好吃的来当做条件,没想到今儿薛国公夫人也用了。 明明她现在都快及笄了,却依然受到这样的待遇,当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不去不行?”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知夏,忍着笑问了一句。 知夏点头,“听外头传话丫鬟的意思是不去不行,薛国公夫人等得望眼欲穿了。” 夏姣姣最后点了点头,也罢,她反正都这样了,也不怕旁人说闲话,况且都是薛国公夫人要见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就去瞧瞧又怎样。 “好吧,走吧。”她收拾了一番,船上披风就吩咐车夫赶车去薛国公府驻扎的地方。 薛国公夫人坐在营帐内,双手撑着下巴,一脸百无聊赖的表情,她低垂着眼睑,始终专心致志地看着桌上的菜,不时地吸两下鼻子,眼神里充满了对于吃的渴望。 这桌上摆满了吃的,而且都是她爱吃的。甚至有好几个菜都是出自二儿媳之手,她想吃许久了,可惜现在明明饭菜都摆好了,她却只能干看着。 “昌乐县主还没来吗?她怎么这么慢?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我们要不要再派人去瞧瞧?我们先吃吧,要不然这菜都愣了,就不好吃了!”薛国公夫人双手拍了拍脸颊,满脸都是恳求的神色。 她是真的很想吃,但是无奈身边一左一右地坐着俩儿媳,像是门神似的盯着她,只要她对这桌上的菜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就一定会被遏制。 她对夏姣姣说有好吃的等她来,这话也完全不假。她就是以这个为理由,哄得二儿媳下厨,让三儿媳掏出银两来,仔细地置办了这一桌好菜。 可惜她原本想用过这里有就扔了,她要独吞这些饭菜的,但是两个精明的儿媳都没有让她得逞,相反还立刻派人过去请夏姣姣,弄得薛国公夫人满脸抑郁,一副要哭出来似的表情。 “娘,哪有您这样宴客的,再等等。况且本来去请的就晚了好久,儿媳都不知道婆母没派人过去请,要不然这桌子菜早就能吃了。”薛二夫人轻咳了一声,长叹了一声道。 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薛国公夫人脸上的抑郁就更加明显了,可惜她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这全是她的错。 恐怕现在两个儿媳都在心里笑话她,觉得她现在只能干看着却不能吃完全是活该。 夏姣姣进来的时候,就见三人都坐在饭桌旁,一个接着一个紧挨着,她轻咳了一声,心中虽有诧异,脸上的表情倒是恰到好处,立刻俯身行礼。 “县主快快请起,我们客气话不用多说,饭菜都凉了。你身子弱,吃不得冷饭食,快来坐下吃饭。”薛国公夫人看见她的时候,双眸就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冲着她招了招手,整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极其高兴的表情。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一旁的丫鬟搀扶着入了座。 对面的两位夫人都冲着夏姣姣歉意地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眉头轻拧,不过那样无奈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母亲见到昌乐县主太过高兴了,怕你饿着,快吃吧。你是小辈儿,她又没有个姑娘在身边,看见你就心生欢喜。”薛二夫人出声打圆场,娇美的脸上笑意十足,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的,让人听在耳朵里很舒服。 夏姣姣听她这么说话,隐隐觉得有些熟悉感,仔细反应了一下,才道:“薛二夫人有些偏南方的口音,我在苏州待过,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吴侬软语,仿佛还在那里没有回来呢。” 薛三夫人轻笑出声,“县主说的可是这口音?” 她的话音刚落,夏姣姣的脸上就流露出几分惊诧,这位三夫人竟然也带着南方的口音,而且比二夫人说的更像是苏州那一带的,几乎让她以为薛三夫人就是出身于苏州。 “我这三弟妹自幼走南闯北,若不是嫁人了束缚了她,她还得行万里路呢。天南海北的口音,都难不倒她。”薛二夫人轻笑着解释道,“我曾经在杭州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带了些南方的口音,有些改不过来了。” 三个人倒是因为口音这件事儿变得亲近了许多。 “二儿媳,今儿的蒸蛋真好吃。”薛国公夫人总算说了第二句话,她碗里的蒸蛋已经见了底。 薛二夫人轻笑的表情差点没有绷住,幸好她早就做好了准备,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冲着薛国公夫人笑。 薛国公夫人砸吧了两下嘴,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试探性地对着夏姣姣说了一句:“县主,你怎么不吃啊?这一桌子菜都是为了你准备的,我二儿媳的手艺可好了,你快尝尝,好几个菜都是她亲自动手做的。我三儿媳可有钱了,听说这里要买个正经菜得花不少银子,说是什么宫廷秘制的。” 她一提起才,那话匣子就兜不住了,噼里啪啦地说了好多。当然手上夹菜的动作也没停下来,整个人当真是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 夏姣姣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样子那传话的丫鬟说的一点儿都不错,薛国公夫人当真是为了请她吃饭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县主见谅,婆母比较热心,对于晚辈一向很热情,特别是吃方面,就怕我们吃不饱。”这回是薛三夫人圆的场。 说实话,她出生商贾之家,旁人都认为没规矩的是她,嫁进薛国公府之前,她抛下了算盘店铺,被勒令锁在家中,认真地学习规矩,就想着进了世家之后不要给爹娘丢脸。也不要输给贵女出生的嫂子太多,更不能让婆母挑出太多的刺儿来。 但是她的规矩毕竟是半路出家,而且她生性就不喜欢被束缚,走南闯北之后,她的骨子里就刻着商人女的利益至上,以及自由最高。也可以说性子很野,所以比那些自幼就接受规矩教育的世家女,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她自己学到最后都有些自暴自弃了,甚至在出嫁当晚,她娘都劝她,以后要是被骂了就多忍一忍,不要总是胡乱地发脾气。恐怕进入国公府之后,要婆母和嫂子们帮衬的地方有很多。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她在规矩方面比起薛二夫人来,的确是差了一大截,但是薛国公夫人只有比她更差的份儿。别提帮衬了,薛三夫人还要想方设法地替婆母兜场子。 虽然这事儿经常是薛二夫人再做,但是她兜场子的速度,完全比不上薛国公夫人捅娄子的速度。妯娌两个偶尔有龃龉,但是因为有薛国公夫人这样的婆母在,两个人一直都没闹崩,就是因为同病相怜。 想想一个麻烦的婆母已经够头疼的,如果把唯一的同盟军也给得罪了,那真是一天天的都对着仇人,难受死了。 夏姣姣目前已经是看出来了,传言果然不可尽信,薛国公夫人那里有不靠谱,她是非常不靠谱! 当真是谁当她儿媳妇谁倒霉,只要带出去,那不用说肯定是丢人的份儿。也幸好她没有生出姑娘来,否则也不知道那两位夫人是不是要多一个这样的小姑子。 “谢谢国公夫人的好意。”夏姣姣用汤匙舀了一勺面前的蒸蛋,不得不说,薛国公夫人性子虽不靠谱,但是舌头还是靠谱的。 这碗蒸蛋的味道十分特别,鲜美异常,顺滑而不腻口,几乎入嘴即化。比她之前吃过的蒸蛋味道要好。 “二夫人的手艺的确是高。”夏姣姣毫不吝啬地赞赏。 对面坐着的薛家两位夫人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吃饭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 不愧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县主,这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一股子金贵的气息,让人禁不住说话都放轻了声音。 薛三夫人到现在才明白,人常说的那句,贵女中的贵女,究竟是何等模样。 比她二嫂还要多几分高贵气息,不是金银珠宝堆砌起来的,就是本身带有的气质,无需伪装,就足够让人折服。 “真的好吃吗?县主你这样子好像不爱吃啊?好吃就要大口地吃,县主你这样会影响胃口的。看,像我这样,啊——”薛国公夫人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说完这句话之后还张大了嘴巴做了个师范,那嘴巴大张,然后一口将满满一汤匙的蒸蛋塞进了嘴里,闭上嘴巴开始拒绝,似乎是太过好吃了,她竟然直接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享受异常的状态。 看着她吃,的确会觉得特别香甜,比自己吃的好吃多了。但是那副表情,落在两个儿媳的眼中,简直是一个大写的不忍直视。 薛三夫人还偷空瞥了一眼夏姣姣,果然见那位年纪轻轻的县主,一脸复杂的表情,五官僵硬,好似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神色一样。 她在心里长叹,她刚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她自认为自己走南闯北的,已经算是见识过世面了,但是第一回与婆母一起吃饭的时候,也被她这种粗犷的吃饭方式给吓到了。 夏姣姣只有干笑的份儿,她看向薛家两位夫人,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婆母,你这么爱吃,要不要把大哥叫来,让他看着您这么吃。您如果把这法子教给他啊,我觉得大哥以后吃饭也会变得更香。”还是薛二夫人有法子,把薛大爷搬了出来。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薛国公夫人,立刻就说不出话了,甚至还猛地呛了一下,一张脸涨的通红,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 她连连摆手,连汤都顾不上喝,“不不不,你大哥不喜欢看我吃饭,我也不喜欢让他看我吃饭,我肯定会噎着的。咳咳——” 薛三夫人立刻递上汤碗,生怕她一个激动,把米粒咳嗽到人家县主的碗里去,那可真是丢大人了。 夏姣姣发现跟薛国公夫人一起用饭,竟然真的像是有了奇效一样,她吃什么,都觉得异常可口。当然薛国公夫人对她热情倒是真的,就怕她吃不饱似的,自己吃一口菜,就推荐一道,还仔仔细细地跟她讲饭食的口感,就像个认真的美食家一样。 夏姣姣也真的被她勾起了食欲,她推荐哪道菜,就伸筷子夹上一块尝尝,不少还真的很符合她的口味。 这一顿饭吃的,让夏姣姣发现食不言寝不语,简直就是一句屁话。薛国公夫人的话特别多,已经达到密集的程度。她说归说,饭也一点儿都不少吃,甚至还带着夏姣姣也吃的不少。 这其中如果不是有薛二夫人经常性地插上几句嘴,抬出薛大爷来堵堵薛国公夫人,估计这废话得更多。 第65节 “我吃好了,多谢你们的款待,饭食很好吃。”夏姣姣喝了一口汤,努力让自己不要打嗝。 一下子吃得太高兴了,她都有些得意忘形了,尺度没把握准。如果在这种时刻打嗝,那么丢人的可不就是薛国公夫人了。 她真是大意了,看见薛国公夫人这样的性子,就一时松懈了下来,险些酿成丢脸的大祸。 等她漱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比平时多吃了大半碗饭,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塞下去的,完全是不知不觉间。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薛国公夫人的厉害之处,简直让她后背发凉。 要是以后都这么迟,得长多胖啊。 “县主吃的可真少,跟我两个儿媳妇一样,都猫吃食似的。整天就吃那么一小碗,难怪杨柳细腰,风一吹就倒。你们这样不行啊,生不了儿子啊!” 薛国公夫人看着夏姣姣吃了那么点儿,那可是真的忧愁。 虽说夏姣姣觉得自己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但实际上她们的用的碗都很小,巴掌大点,碗口还窄。用薛国公夫人的话来说,这小玉碗根本不是用来吃饭的,就是为了好看的,吃着一丁点儿都不过瘾。 “婆母。”薛二夫人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人家县主生不生儿子,管你什么事儿!你操心啥啊,又不是你儿媳妇! 而且夏姣姣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啊,亲事都没定呢。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让人家很难做啊,而且如果昌乐县主要是一个不高兴,去太后面前告状。 就说薛国公夫人管太宽,更甚者说她嘲讽自己嫁不出去,那到时候估计薛国公府就要收到处罚的懿旨了。 薛二夫人就算想搬出薛大爷来当挡箭牌都是不行的,毕竟生不生孩子这事儿,真的不能由她这个弟妹去牵扯大伯子啊,一句话说错了,那牵扯大了。 “那生闺女也要多吃饭啊。多吃身体好,你看我就一直没生过病,县主你的气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花妹儿虽然医术好,但是有时候不能光靠大夫的,还得自己身子好……”薛国公夫人那真是有一肚子话想要跟夏姣姣说。 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薛国公夫人与夏姣姣一见如故似的,对着她又说不完的话。 薛家两位夫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看样子这个坎儿难过啊。或许是薛国公夫人好久没找到人说话了,毕竟这种话听一遍是关心,听三遍是特别关心,听无数遍…… 那几乎所有人都想跑了,薛国公夫人还偏偏不喜欢跟下人说这些,因为她总说那些人只会拍马屁,根本就不理解她说这些话的初衷。 “婆母,你也不用这么说吧,我当时吃得也不算多,你看我不也好好地生了个儿子,卓哥儿多壮实啊,上蹿下跳的。县主人瘦,胃就那么小,吃不了那么多东西。”薛二夫人只好硬着头皮,再次站出来制止。 她觉得她要是再不说,县主很有可能真的要翻脸了,非亲非故的能听这么多废话,也是不容易。 夏姣姣始终保持微笑,她虽然觉得自己这脸上的笑容要绷不住了,但是也不好对着薛国公夫人说什么。连请她少说几句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此刻夏姣姣看向对面薛家的两位夫人,眼神里充满了无比的同情。以后谁要当薛国公夫人的儿媳妇,也真是倒霉到家了,不仅要照顾自己的情绪,哄好婆母,还得随时把客人笼络好了,就怕人家一言不合就翻脸。 “婆母,你知道小弟去哪儿了吗?”最后还是薛三夫人把话题岔开了。 薛国公夫人果然不记得要再教育夏姣姣了,注意力被转移了,整个人有些发愣的感觉。 “花妹儿去替三皇子诊脉了啊,还是你告诉我的,怎么这会子又来问我了?”薛国公夫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扭头对着薛三夫人说道,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那日花妹儿说过人老了会得一种病,叫什么来着,就是记忆力不好,还总痴痴呆呆的,我觉得你很有可能就要得了。要不要等他回来,让他给你瞧瞧?” 薛三夫人差点忍不住对着她直接翻个白眼,她年纪轻轻的,连孩子都还没怀,凭什么要得这个病! 况且说年纪大,明明薛国公夫人这个婆母还好好的,她当然不会在前头就得了这个病。 夏姣姣险些又没憋住,笑出声来。 再次感叹,当薛国公夫人的儿媳妇,真的得心理强大,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在不知不觉间被她气到了。 而且薛国公夫人还是无意的,连发火都不能,只能生生地憋着。她坐在这里,不过是一起吃了顿饭而已,但是看着她们婆媳之间的互动,那两位夫人至少在不经意间有三次被误伤到了。 “四爷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夏姣姣请客一声,坐直了身体准备见礼。 她在心里暗自皱眉,早知道就先撤了,不要留下来看她们的笑话了。 这跟单独面对薛彦不同,万一她表现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要被人诟病了。而且还是当着他母亲和嫂子们的面儿,夏姣姣不想让自己的形象变得太过不堪,那样真的会很难办。 薛彦在进来之前,就已经听到下人说昌乐县主被请了过来,心里还诧异了一下,心里想着是谁那么好客,把这个恼人的小丫头给请了过来,这不是纯粹给自己找气受嘛。 当然他进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淡笑的表情。几个人都互相见了礼,夏姣姣就在脑海里想着该如何开口说告辞的话了。 哪知道事与愿违,她还没开口,薛国公夫人就已经急匆匆地拉着薛彦的手,走到了夏姣姣的对面坐下。 “花妹儿啊,我今儿看着昌乐县主吃饭,才发觉她饭量很少啊。你平时是怎么关心病人的?怪不得你大哥经常说你,你这一点儿都不上道啊。”薛国公夫人又拉着薛彦说了一遍吃饭多的好处。 夏姣姣扯着嘴角,脸上的笑容十分尴尬,她还不是薛国公夫人的儿媳妇,就已经感受到她的可怕之处了,此刻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一点儿都不想与她共处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热情到一定地步之后,会引起人的恐慌。 “娘,您看县主脸上已经露出疲态了,她不能长时间集中精力的,否则会容易累到。不如送她回去?”薛彦轻笑着听她说了一句,视线一瞥夏姣姣,就已经猜到了她此刻处于忍耐的边缘。 薛国公夫人正说得热闹,在夏姣姣的眼里,她最起码还得说上一阵子才算是完事儿,但是薛彦这句话像是什么灵丹妙药一样,一下子就让她把话匣子收住了。 “哦,这样啊。”薛国公夫人颇为不舍地动了动嘴皮子,最后扭头看了看夏姣姣。 夏姣姣十分配合地露出了一副疲态,脸上挂着几分歉意的笑容。 “那赶紧得回去休息了。要不你就留在我们这营帐里吧,我看薛国公府跟出来的长辈就侯夫人一个,她应该顾不过来吧……”薛国公夫人还想着盛情邀请了。 吓得夏姣姣连连摆手,她刚过来就稀里糊涂地吃了一顿饭,这已经算是极限了,还要留下来睡觉,她真的不准备把自己卖给薛国公府。 经过这次的接触,她还想着躲得远远的,总觉得薛国公夫人这样的人,迟早会把自己身边的人给坑了,危险系数太大了。 薛国公夫人看她摇头,又是一副失望的表情,最后还是放弃了,她抬手拍了拍薛彦的后背,低声道:“那你快送县主回去休息吧,她身子不好,就不要耽搁了。要是路上条件允许,你再替她诊一下脉,回来跟我说说。” 薛彦眨了眨眼睛,他也是不明白为何薛国公夫人要这么关心夏姣姣,还诊脉过后跟她说。说了有什么用处,她完全听不懂啊! 虽说心里早已对着薛国公夫人反驳了无数句,但是薛彦却不会说出来,他只要敢说一句,薛国公夫人就有十句话等着他。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闭上嘴巴,赶紧送夏姣姣离开才是正事儿。 “对不住,我娘的性子有些跳脱,她之前就这样。以前有我爹宠着她,现在是我大哥替她兜着,所以她有时候没什么轻重,你不要放在心上。”薛彦刚出了营帐,就轻声道歉。 虽说他之前没有听到薛国公夫人究竟说了什么,但是从他进去之后,就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想必夏姣姣之前待的也不是特别舒服。 “没事儿,我倒觉得薛国公夫人挺有意思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夏姣姣客气地回了一句。 幸好这一宝是在别人家,如果在自己家,只怕招架不住。 “听说你今儿去给三皇子诊脉了,他的身体如何,可有大碍?”夏姣姣可没忘了正经事儿,正好趁着周围没什么人,先问上一句。 薛彦拧眉,表情中有些纠结。 “啊,我都忘了你是不能透露的。我不问别的,只是想知道是否严重,我想然表哥不会介意我知道的。”夏姣姣轻声说了一句。 薛彦摇了摇头,“不好说,我没有诊出来。” 夏姣姣惊诧地看向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说什么,没有——”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见薛彦抬起食指放到了唇间,轻轻地做了个“嘘”的动作。 “怎么会没有诊出来,他的脉那么难把握?你不是被称为神医再世吗?人家之前给然表哥诊脉的大夫,也没有说诊不出来这种没用的话啊!”夏姣姣气得直接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薛彦被她拍得还有点疼,小丫头片子身体还是好了不少的,竟然都能用这么大的力气拍他了,又或许是之前在薛国公夫人那里吃多了,所以长了力气? “我也闹不明白啊。你猜到没?为什么我这么好的医术,诊不出脉来,那些江湖郎中却能?” 夏姣姣对着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过去:“还能怎么回事儿,你技不如人呗。” “今上前几日说要换个太医给三皇子诊脉,觉得三皇子的病情迟迟没有好转,是那个太医不顶事儿。最后三皇子把我要过去了,他的脉象倒不是诊不出来,而是特别紊乱,毫无规律的杂乱。与其说乱得不知从何诊起,倒不如说更像是为了打乱大夫诊脉的方向。”薛彦依然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和夏姣姣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又确保她能听得见。 夏姣姣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的脸上都闪过几分错愕。 她扭头看向薛彦,目光复杂,“你告诉我这些,是要我现在杀你灭口吗?” 薛彦挑了挑眉头,脸上尽是无奈的神色:“如果我想死,一定不会找你。如果我想告密,现在也不会平安地走出后宫,在这里受你威胁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夏姣姣眯起眼睛,眼神之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只是想让你传达一下,三皇子身边信任的太医,该好好学习一下医术了。欲盖弥彰这个词懂吧,幸好三皇子选的是我,如果他选了院判或是其他老头子,那说不定就蒙不过去了。” 薛彦耸了耸肩,抬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是想起来这里可不是夏侯府的后院,所以就临时变了个方向,伸手撩起了自己额前的碎发,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来。 “马车就在那边,我不送了。你好自为之,不过你然表哥要是真的敢来杀我,你可以回去跟他说一声,这世上不是夏姣姣一人有哥哥的,我的还是亲生的!”薛彦往回走的时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说了这么一句。 夏姣姣站在原地愣住了,一直到他彻底离开,才算是恢复了神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神经病,哥哥厉害有什么好显摆的,有本事儿你用自己来威胁他啊!”夏姣姣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十分不屑地转身离开了。 她在那一刻是鄙视薛彦的,虽然她自己有时候都形成了有什么事儿找表哥的习惯,但是她还是看不上这种吃软饭的! 薛彦也听到了夏姣姣最后的抱怨,对于她这么大的火气,薛彦轻轻一摇头,脸上倒是带了几分笑意,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了,夏姣姣脸上那种故作羞恼的表情才消失了,她皱拧着眉头,神色之间带着几分凝重。 看样子然表哥那边出状况了,她得尽快找人去茶馆通知一声。只不过方才薛彦那寥寥几句话,让夏姣姣的心里涌起几分不祥的预感,三皇子一向文武双全,很早就替今上开疆拓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现在今上要换太医给三皇子诊脉,薛彦却诊不出来。这其中要么是今上出手,要么就是三皇子自己隐瞒。 但是无论是谁动手了,都只能证明一个问题,他们父子俩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彼此还隐瞒着。 夏姣姣不敢往深处想,因为她觉得自己快要触及到事实真相了,同时也是她所不能容忍的,这像极了她和今上之间的关系。 明知他与杀母之仇脱不开关系,但是夏姣姣却还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伪装。只因为他手握着生杀大权,全天下的人在他面前恐怕都抬不起头那种。 马车一路摇晃着回到了夏侯府的营帐,远远地就看见李媛骑在马背上,站在那里等着她。 “姣姣,你怎么不等我找你,就到处乱跑啊,我来了好久。可惜是个空营帐迎接我,还要我这个客人来等着你。”李媛一身火红色的骑装,骑在马背上的时候,显得英姿飒爽。 这也是她少见的带有英气的一面,平时的李媛总是跳脱得很,而且还总是对浪漫的情感抱有幻想,所以始终一股子少女感。此刻手执马鞭,脚蹬马靴,甩着长鞭在马背上驰骋,火红色的披风摇曳,的确是让人另眼相看。 “今儿很不一样啊。”夏姣姣下了马车,含笑地打量了她一眼,轻声赞道。 李媛挺起胸膛,满脸都是得意的神色,她方才故意板着脸的英气形象立刻破功了,相反还不时地挑眉噘嘴。 “我娘早就给我订好了这衣裳,我之前是不爱穿的,毕竟骑马射箭我是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是被我娘逼得,非得换上。穿好了之后还是挺好看的,总有种我要变成英勇男儿一样。”她双手摸了摸披风上的布料,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显然对这幅造型还是异常满意的。 夏姣姣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为什么不穿,我以为你会很兴奋地要等着穿骑装。毕竟话本里经常有姑娘女扮男装的,你不觉得很有趣?以你的性子,不应该排斥这样的啊。你这一身红啊,还是一看就是姑娘家,我记得清河有一套墨色骑装,她那身穿起来如果不涂脂抹粉的,完全就是个翩翩公子。” 李媛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似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瞪了片刻之后,才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如梦初醒。 “对哦,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女扮男装是我最喜欢的桥段了,那男的都以为自己喜欢上男人,哈哈哈哈!”李媛边说边捂着脸,面色羞红,笑得也是羞涩满分。 夏姣姣看着她双手捂脸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这小姑娘总像是没长大一样,即使此刻脸颊被手捂住了,但是那两只露出来的耳朵,还是很清晰地表明她此刻害羞万分的情绪,根本就遮掩不住,让人爱怜。 第66节 “你呀,赶紧让干娘给你定了亲事吧。看你以后嫁了人啊,还会不会这样容易害羞。” 李媛听她这么说,立刻对着她啐了一口:“才不嫁人,我就喜欢话本里的人和故事,这身边的世家不会有那样的。而且话本里也有一开始看起来很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好多男的都说变就变。世家里大多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即使有本事儿的,也是三妻四妾,要开枝散叶,怎么可能专情。” 她撇着嘴,脸上尽是嫌弃的神色,显然她心中都明白,所以早就掐灭了那种小姑娘的幻想思维。 夏姣姣长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搂住她的脖颈,把她往营帐里面带:“那又如何,你已经不再是小姑娘了,迟早干娘是要替你说亲的,而且我有预感,你的缘分快到了。” “呸,定亲的人选我要是不喜欢啊,我就逃呗,带些银两,然后再让清河给我介绍几个信得过的护院家丁什么的保护我,我直接出京。到时候就去苏州,你在苏州待过,我也想去看看,到时候我娘肯定找不到我,就算找到了,也没人敢要我了,正好让我娘养我一辈子!” 她冷哼了一声,满脸都是不在意的感觉,而且对未来都有了打算,甚至连逃跑的路线都规划好了。 夏姣姣撇嘴看着她,眼神里尽是不相信的神色。 “你得了,还去苏州呢。我估计你还没出望京,就会被抓到的。况且清河也不会跟你胡闹的,她自己都快自顾不暇了,到时候如果她也在定亲,但是不喜欢那人该如何是好,哪里还顾得上你!” 两个人进入营帐中之后,就这个问题探讨了好久,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才算作罢。 “真是的,每次到了跑马节,清河就不见了人影。她恐怕又是去骑马比赛了,那比赛都是男人参加的,她一个姑娘家混在其中,还定要拿个前三名,如果不是前三她都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的。梁王妃真是生错了她,明明就是个小子,偏偏穿了一身姑娘皮。” 李媛双手撑着下巴,脸上尽是不满的神色,她噘着嘴,无奈地抱怨着。 夏姣姣看着她,抬起手来对准了她的额头弹了一下过去。 “这话就不要说了,我娘当初也经常被说是生错了,应该是个男娃儿。我觉得清河挺好的,凭什么姑娘家就要躲在屋子里刺绣,我们也可以驰骋马背,征战沙场。如果不是我这副身子孱弱,说不定我真的要去求皇舅舅同意,去军营里报名参军。况且清河若是真的拿了名次回来,那也是为我们女人争光,你瞧瞧你说的,怎么尽扯后腿。” 夏姣姣伸手扯了扯李媛的脸颊,将她脸上那点子肉捏了起来,脸上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李媛连连讨饶,她低声道:“我再不说了不成么?她是为我们女子争光,就我丢脸行了吧。我是怕她被那些臭男人妒忌,万一有谁就是心眼儿小,自己没拿到名次,结果却被个姑娘家拿了,到时候背地里散播什么流言就不好了,清河还没定亲呢!” 她这个担忧可不是多此一举,当年玉荣长公主的名声可就不太好。 夏姣姣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面色一沉,心情明显抑郁了不少。 提起这事儿的李媛撅着嘴巴,她皱了皱眉头,有些想抽自己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你多嘴! “对了,姣姣,上回给你的话本好看吗?”她眼珠子转了转,就想到了要把话题转移到什么地方了。 这总不会触到雷区吧,先把她哄高兴了再说。 果然提起话本,夏姣姣的面上就涌出几分暧/昧的笑容,之前的纠结已经消散开了。她斜着眼睛看了看李媛,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就这么好看,把你弄得都不正常了。”李媛轻呼了一声,她轻轻拍了拍手,整个人都显得兴奋起来,凑到夏姣姣跟前,就要跟她详说。 “你们先下去吧。”夏姣姣轻咳了一声,伸手一挥。 几个伺候的丫头都退了下去,营帐之中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不是吧,你看到什么了,还要把所有人都撵下去。应该不会啊,我就没看到什么不能看的内容啊,难道是你那边有漏网之鱼?”李媛整个人恨不得贴到夏姣姣的身上,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书是谁给你的?”她摇了摇头,从匣子里抽出一本书来。 “我让人去集市上买的啊,怎么了?要不然你认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李媛从她的手中抽过那本书,直接翻看起来。 夏姣姣摇头,“不可能,我让人去一家家书店看过了,没有谁家卖这种。你别跟我说不记得是在谁家买的了。” 李媛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眼神之中闪过几分慌乱,紧接着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 “我不是怀疑你,也不是查你,而是发现这书有问题。”夏姣姣连忙解释,生怕她多想。 “你认不认识这个标记?”夏姣姣将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其中那残缺的印记问她。 李媛仔细辨认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不认识。” “这是香书阁的印记。” 即使知道这间营帐内只有她们二人,夏姣姣还是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这不可能!”李媛猛地夺过书,仔细盯着印记看。 夏姣姣手撑着下巴,“你真的要我去找一本香书阁的书来给你做一下对比?” 香书阁的书,虽然李媛不曾买过,但是这个名字依然如雷贯耳。她的堂哥性情顽劣,曾经因为买过那里的书被长辈们抓到了,当时被打得床都下不了。 当然那时候堂哥才十三四岁,后来他就学乖了,把书藏得异常隐秘。 ☆、第101章 李媛曾经在一个拐角处,发现过一本香书阁的书,上面都落满了灰尘。她不知道是谁藏的,但是好奇心人皆有之,自小就被教育,香书阁不是个好地方,唯有青楼女子才会买回去看。不过当时她还是翻看了几眼,只不过几行字,就已经让她面红耳赤。 因为开头就是机器香/艳的内容,把她的脸色羞得通红,耳朵都快滴血了。她不敢再看下去,连忙合上了,整个人都惊慌失措,但是香书阁的那个标记却是异常清晰地印在了脑海里。 现在这么一想,可不就是这残缺的一半。 “是不是弄错了,为什么会这样?这书里的内容你看了吧?故事也很,很那个吗?”李媛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了冷汗,她将书翻过来转过去,就是不敢打开一页瞧瞧。 她的面色依然是通红一片,说话的时候都感觉是结巴的,极其不利索。 夏姣姣看着她这样儿,差点笑出声来。 香书阁的书她看过,甚至春宫图她还看过几幅呢,就为了画一幅送给薛国公夫人,去无线薛彦。当然往事不要重提,不过当时她看到的时候,可没有李媛这么紧张,甚至手脚出汗,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现在看起来,李媛成日把郎情妾意挂在嘴边,实际上心里却纯情得不行。 “得了,书里的内容就是小故事,跟你说的差不多,并没有特别过分的地方。这个标记也是真的,不是我为了吓你故意弄上去的,我只是怀疑,这书真的是出自香书阁。因为你给我的几本书,每一本书上都没有书店的标记。你要知道,现在那些书店都会在书本上刻上自己的标记。”夏姣姣取过她手中的书,轻轻地晃了晃。 果然书的封面上除了标题和一副应景的画之外,其余的干干净净,甚至连著作人是谁都没有。 “这书究竟是哪儿来的,你不会被人算计了吧?你要知道,一旦香书阁的东西出现在你的闺房里,你真是有口说不出,满身的污水都洗不干净了。到时候不用指望你逃去苏州了,望京这里你是待不下去了,到时候干娘还真的想方设法把你送出去避风头。” 夏姣姣认真地问她。 李媛摇了摇头,眉头紧拧,“不可能是算计我的,要是真算计我,早多少年我就被告发了。这书我都看了有两年了,是这样的,我曾经在□□岁的时候遇到一个受重伤的男人,当时是赶庙会,我和我娘她们走散了,身边只有一个贴身的大丫鬟。我就救了他,后来等我十二岁那年,忽然就有几本书放在了我的门外,幸好也是我信得过的人发现了,上面说是要报恩。然后每个月就会有书放在我书桌上,我把看完的也放在桌上,就会有人取走旧的,换上新的。” 夏姣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对于李媛讲的这事儿,她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儿。 “你真是本事儿大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李媛你还有这么大的狗胆呢!正好是发生我离开望京之后啊,恕小女子眼拙,我才发现你竟然是个女侠,那么小的人身边就带着个没用的丫头,还敢去救重伤的人。你知不知道那种人基本上都是亡命之徒,对你这种救了他的人,为了防止有人找到他,基本上都是要杀了救命恩人灭口的。” 夏姣姣摇了摇头,她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说道。 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她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你刚刚告诉我的那些事儿,简直到处都是石破天惊之事,你怎么还没死出事儿呢?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了,都够你喝一壶的,你竟然还好好地到现在,任何问题都没有?而且也没人发现,要不是这个印记暴露了,我也真没想过要逼问你,连你娘都被你骗了。啧啧,李媛,我一直以为你单纯可爱没有心机,我才发现你就是个黑心芝麻馅儿的。” 她真的是想双手抱头来表达自己的惊诧了,七年之后回京,她以为从小的玩伴儿只是变得稍微成熟了一点,没想到这都变得连她亲娘都不认识了,藏着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李媛还把这些书分给她和清河看。心怎么这么大,如果是她夏姣姣,能有人夜闯她书房跟入无人之境似的,她简直夜不能寐。 “嘘,嘘,嘘!”李媛见她情绪这么激动,声音喊得老大,整个人都被吓住了,立刻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 “你声音小点儿,让别人听见可怎么办。我还要不要活了,我一开始也担心的要死啊,总是睡不着。等到要来换书的那天,我就逼着自己不许睡,等那人过来,我一定要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儿,但是每回我都睡着了!”李媛双手抱头,一脸无奈的表情。 她此刻控诉的神态,完全就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她真的觉得自己太委屈了! 想看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本有错吗!姑娘家也能看啊!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些人要说看这个就是坏清誉什么的! “那他要报恩,为什么要送你一堆话本?而且还是主动送给你,那人脑子有病吗?”夏姣姣真是觉得方才李媛说的那个故事是天方夜谭,漏洞百出。 哪有人报恩送话本的,再加一点色/情的内容在里面,就真的是小黄书了。 那个送书的人也是骨骼清奇。 “我之前就是去逛集市的时候,进书店里买书,但是那些话本都没意思,然后我每次从一家书店里出来,我就说怎么都这么没意思。就没好看的话本吗?然后就走了,后来没几日就有人给我送书了。然后一直持续到现在。”李媛皱着眉头,她也是一脸迷茫的神色。 显然对于那人为何会知道这事儿,也是无从猜起。 夏姣姣从心底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她抬手拍了拍李媛的肩膀:“傻丫头,你所做的事情,当真是闻所未闻,完全开拓了我的眼界。厉害啊!你真的是被人卖了,还要把人数钱呢。” 李媛听她这么说,脸上就闪过几分不高兴了,她撅了撅嘴巴,双手抱胸道:“看话本怎么了,这里面虽然缠缠绵绵的,但是真的不是香书阁卖的那种好么?而且我就跟你说,我还挺不明白的,姑娘家不能看这些书,毁了清誉污了眼。说得好像姑娘家成亲之前,不要看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每个姑娘家成亲前,都会有嫂子或者伯母或者亲娘这些人,塞那种图给她们看。难不成成亲之前的那一个晚上,就不是姑娘家了,就不会污了眼了?想必比香书阁卖的书还要污人眼呢!” 她这语气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而且轻轻地扬起下巴,看向夏姣姣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自傲的表情来。 夏姣姣完全是被她这种无所畏惧的状态给打败了,而且面对她说的这些话,竟是无从反驳。 因为她此刻完全被李媛说服了,姑娘成亲前,都会有女性长辈教她一些房事,至少会给她看春宫图。她们又不能像那些男子一样,成亲前还收个通房通晓人事儿。 夏姣姣的脸色爆红,简直不能再想了。 当然坐她旁边的李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脸红的快要滴血了似的,两个面红耳赤的人,就这么脸对脸,都是羞涩到不好意思看着对方。 “行了行了,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这规矩不是我定的,总之你小心为上。这本书先放我这里,免得你被发现。等下回我去李王府的时候,顺便带给你。简直不能好了,你自己不着急,我倒是替你捏了一把汗。”夏姣姣从衣袖里掏出锦帕来,细细地给自己擦了擦汗水,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来。 李媛替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几口灌下肚去,才算是好些了。 “我也害怕啊,但是不知道该从何查起,我没好意思给他写信,总觉得这样好像要坏事儿一样。”她拍了拍脸颊。 夏姣姣拧眉,不解地问道:“坏什么事儿?” 原谅她没懂李媛的脑回路,这有什么好坏事儿的。 “万一我要是和他来回地通信,以后有了感情怎么办?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我不能那么做!我□□岁时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起来比我大十岁左右,现在肯定是有妻有儿,我要是跟他产生感情,那真是说不过去啊。” 李媛的眼睛瞪得很大,她一脸严肃的表情,说话的时候语气极其认真,显然是想让夏姣姣信服。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对于李媛说的这两句话,她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是组合在一起之后,她发现李媛肯定是脑子还没长齐全,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画风清奇 “我又没要你跟他谈情说爱,谁说一男一女之间通信,就一定会产生感情的?你这想象力也太好了,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你中毒了吧!对于一个这样莫名其妙的男人,能够随意放书到你书房里的人,却没被你爹娘发现,你们李王府的侍卫都是干嘛的?以后他要是进府里来,想杀你全家,简直易如反掌啊!你最起码要问问他是谁,即使不告诉你名字,你也得知道他对你们府里的人没有恶意,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夏姣姣觉得自己要被气得吐血了。 她说到后面的时候,生怕李媛不能理解,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给她说着这些话。 越深入了解之后,就越会惊诧于李媛竟然平安长到这么大,不知道是老天爷厚爱她,还是傻人有傻福。 救了一个那样来路不明的人,不仅之后没有被灭口,还在四五年之后收到了那个男人的报恩,而且还是用缠绵悱恻的话本来报恩。 那个谜一般的男人与李媛一样,是一个夏姣姣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存在。脑回路那么清奇,她真的很想认识一下。 “好好好,我会的,等这个月换书的时候我就写信问他。”李媛举手投降,她其实早就抓心挠肺地想问,甚至也曾经写过信,但是最后都被她揉成了一团扔掉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劲儿。 “还有,去清河那里把书要回来,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如果那个男的什么都不说,你就不要他送话本了,最好是下个月就不要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夏姣姣都忍不住要唠叨她两句了。 实在是李媛的胆子太大了,夏姣姣自认为自己的胆子已经够大了,而且做事儿出格,她也经常会这样,但是与李媛这事儿一对比,她发现还是自己太年轻了,没见过多少世面。 “话本又没错,你看要不是被你发现了半个香书阁的印记,这不都是好好的吗?我很喜欢看这些,而且有没有带坏我什么。” 夏姣姣瞪眼,“还说没有带坏你什么,你刚刚提到跟一个陌生男人通信,在那种情况下,第一个想起来的竟然是要跟人家产生感情。正常人都会觉得他要对李王府做什么吧?你个黄毛丫头与李王府对比,算什么呀!” 夏姣姣看向她的眼神里面,装着浓浓的嫌弃感。 第67节 李媛立刻去搂住她,跟她撒娇,再不敢多说一句了。 夏姣姣现在瞪眼的模样,真的是有些可怕的,她根本不敢招惹,生怕让夏姣姣再唠叨他两句。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这样做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啊。我发誓,一定问清楚那个男的是谁,即使问不清楚,也要打探一下,坚决不会稀里糊涂地把李王府给卖了啊。” 李媛再三保证,脸上那认真的神色看起来极其正经。 夏姣姣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主要是这男的如果真的另有所图,恐怕早就主动与李媛通信,来探听李王府的消息了,偏偏他按兵不动,李媛不写信给他,他也没有只言片语,每个月都来送书,好像就是为了哄一个小姑娘开心一般,没有其它图谋。 当然主要还是李王妃十分拎得清,李王府什么秘密都不会跟李媛说。李媛完全就是在一个安逸的环境下长大的,李王妃除了会教她妻妾斗,查账以及平时管家的注意事项,其余的基本上都不会让她知道。 所以才造成夏姣姣放松的另外一个理由,即使那人想探听李王府的秘密,那李媛也是一问三不知。 “行了行了,去骑马玩儿吧,看看清河有没有拿到前三名。在我面前晃悠,我就想起你干的傻事儿。”夏姣姣看着她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也不忍心再说她什么,随手一挥撵她走。 “好的,那我去了。等之后带着清河来找你,你在她面前可不许念叨我!要是让我丢人了,我就不跟你好了。”李媛听说夏姣姣要放行,整个人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浑身散发着一种解放了的气息。 夏姣姣看着她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真是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我等着看究竟是那位神仙把你娶回家供着,看他如何收服你这个傻丫头!” 她轻轻拍了一下李媛的后背,语气里还是带着十足的无奈感。 李媛嘴巴一撅,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来,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道:“才不会呢,如何也是我收服他,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收服!你太不了解我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扯了扯披风,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大跨步地离开了。 她那大步往外走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的飒爽英姿,让夏姣姣禁不住笑了。 李媛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爱,仿佛无论是什么都无法打倒她一般,她永远都是那么开心活泼。就算天塌下来,她都不会特别悲观,因为总有人替她顶着。 当日的跑马比赛,清河竟然拿了第二名。比赛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所以清河她们就没有过来,倒是夏心和夏倾两人骑着马回来了。 三人的营帐是紧挨着的,夏心两人怕她寂寞,还来抽空串个门。 “四妹妹。”两人进来的时候,语气明显比较高昂,像是遇到了什么兴奋的事儿一般。 夏姣姣抬头,便瞧见夏倾满脸兴奋,夏心的神色有些内敛,但是显然也是高兴的。 “两位姐姐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儿,就差在脸上写着有好事来了。”夏姣姣正好觉得无聊,给她俩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经她这么一说,夏倾倒是又有些脸红,低着头手捧热茶,似乎不太好意思。 夏姣姣不明所以地看向夏心,希望这位大姑娘能靠谱点儿,不要像夏倾那么羞涩,到了关键时刻倒是不说了。 夏心噗嗤地笑出声来,她解开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莹白的脸,眉眼弯弯,笑意直达眼底。 “你可知道方才的跑马比赛?” 夏姣姣点头,“刚刚媛媛给我报喜了,说是清河得了第二名。” 夏心抿唇,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清河县主的确是厉害,能在一众男儿之中拿下第二名,很是替我们女子争光。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过四妹妹可知夺得头名的是谁?” 她故意眨了眨眼睛,语气不紧不慢地卖着关子,甚至还朝着夏倾那边使了个眼色。 夏姣姣扭头看过去,果然见夏倾满脸羞色,手指拨弄着茶面上的浮叶,耳朵尖都是通红一片。 “啊。”夏姣姣故意婉转着声音说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调侃。 夏倾的面色更红。 “原来是三姐姐拿了头名啊,不要不好意思嘛,你比清河还厉害,巾帼不让须眉应该用力夸你才是。”夏姣姣却故意扭曲着事实。 她的话音刚落,夏心就猛地笑出了声。 夏心也不再低头害羞了,而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夏姣姣,最后抓起手边的锦帕丢向夏姣姣。 “你又胡说八道,就我这样儿的,跑马比人家散步还慢的,比谁更慢还差不多。” 夏姣姣躲了两回,用手将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去,脸上故意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不是你,那三姐姐为何说起这事儿要红着一张脸,好像是害羞得不好意思说,所以我才认为是三姐姐得了第一名啊。” 夏心笑得拍了两下桌子,“你别逗她了,当时头名出来的时候,身边好几个知情的姑娘都是戏弄她,还有人眼红话里话外都酸得不行。那头名不是别人,正是你未来的三姐夫,你说她不脸红谁脸红啊!” 夏姣姣连连鼓掌,夏心也跟在后面,“啪啪啪”地拍着手,直把夏倾弄得更加面红耳赤,双手捂着脸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藏着。 “那是得恭喜,三姐姐回去可得置办一桌好酒好菜,请姐妹们乐呵乐呵。” “肯定的啊,三妹妹什么没有,但是请人吃饭庆功的银子肯定是有的,我要点菜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把夏倾弄得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好啊,你们两个联手来戏弄我。四妹妹还没定亲便罢了,但是大姐姐你可是定亲的人。”夏倾轻咳了一声,勉强镇定了下来,她一把拉住了夏姣姣的手,道:“四妹妹你是不知道,我们之前也遇到了未来大姐夫了。他见到大姐之后,也不避人,就认真看了片刻,然后让身边的小厮来问大姐的丫头,大姐的身子如何了,他之前让人送的人参有没有收到?啧啧,那关心的神色,我都快待不下去了,就觉得那里除了他俩,其他人都是多余的!” 这回轮到夏姣姣和夏倾一起来逗弄夏心了,面红耳赤的人也换成了夏心。 姐妹三人说笑了几句话,或许是今儿的氛围特别好,最后她们是在一起用晚膳的。 夏倾先离开了,倒是夏心留了下来,她最后看了夏姣姣许久,才试探地道:“我快要出嫁了,以前也做了很多错事儿,但是我真的没想要你的命。我也不想说求你原谅或者怎么样,感谢你治好了我的脸,这一句谢谢不趁着今晚说,以后要是没有这么好的氛围,我估计也说不出口了。毕竟我有时候也挺恨你的。” 她的声音轻柔,道谢的时候,目光是直视着夏姣姣,神色坦然而认真,显然是真的在道谢。 但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夏心还是忍不住撇开了目光。 ☆、第103章 姐妹谈心 夏姣姣耸耸肩,她有些能明白夏倾的意思。 夏心对她的感官是复杂的,而是玩儿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姐俩好,后来因为嫉妒不公平,认知出现了问题,就越走越远。直到最后夏倾和张家姐妹将她弄到水里,并且没有找人来救她,导致夏姣姣的身体到现在都是衰败的,这仇就算结下了。 所以哪怕是血脉相连,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再到这药粉的事情,其实到现在夏心都不知道,导致她满脸红斑的人就是夏姣姣,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反正她们做不成真正的姐妹。 像今晚这样感情甚好地吃饭说笑,以后更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了。 她们两人之间的账,是不可能一笔勾销的。双方停手倒是有可能,但是心结永远在。 “不用感谢我。我也还是那句话,从今以后,你不动我不动。”夏姣姣冲着她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 夏心轻吸了一口气,最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出嫁之后,自然也不好动你了,所以请你放心。你要动夏侯府没有关系,但是不能动我们大房,我会跟我娘说的。” 夏姣姣伸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考虑着给她的回答,就在夏心等得快要恼羞成怒时,她才轻轻地耸了耸肩。 “你们大房还用我动吗?已经够乱的了。” 夏心被她气得直接甩袖离去,果然她们俩天生不对盘,她明明已经放下了身段,主动求和。并且还那样卑躬屈膝的感觉跟夏姣姣说话,结果那死丫头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当真是把夏心给气得够呛。 她离开之后不久,知冬就欢天喜地地跑了进来,她撩开帘幕,快步走到夏姣姣的面前,像是刚看了一场好戏一般。 “县主,奴婢刚刚看见有个眼生的丫鬟过来,送了一个红色木匣子给三姑娘。如果奴婢没猜错的话,那木匣子应该是跑马场获得名次的奖励。县主,你说是不是未来的三姑爷让人送来的?”知冬的面色通红,显然是太过兴奋了。 夏姣姣瞥了她一眼,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呀你,让我说什么好。明明那木匣子是送给三姐姐,但是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就好像那匣子是送给你似的。你还脸红呢,不知羞!” 她的话音刚落,知冬就手忙脚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感觉掌心下的温度很热,好像是自己被烫到了一般。 “县主,哪有你这么说奴婢的。我这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兴奋的,根本就不是脸红啊。”知冬直跺脚,却又拿夏姣姣没法子,最后只能干瞪眼。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知夏,不由得撇了撇嘴,走上前去,轻轻地掐了一把知冬的小胖脸,脸上露出几分奚落的神色。 “你这性子成日就喜欢看人家热闹,也总该让别人也看看你的热闹。我觉得县主说的很对啊,你脸红了,我们就看你笑话呗。” “你们都欺负我,奴婢就不信,县主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知冬揉了揉自己的脸,龇牙咧嘴地说道。 夏姣姣立刻回答:“不想。” 她这两个字真的是把知冬气得绝倒,她撅着一张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站在原地生闷气。 最后还是夏姣姣和知夏两人一唱一和又把她逗乐了,才算完事儿。 不过这小丫头也记仇,硬是没有再出去打听那木匣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夏姣姣对这些东西,本来也可有可无,既然没人打听,她也不让知冬去了。 第二日,夏姣姣还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清河和李媛就已经来找她了。 “姣姣,你还睡呢!快起来快起来,清河已经抑郁了一个晚上了,赶紧安慰安慰她。”李媛进来之后看见夏姣姣还躺在床上,二话不说就走过去要拽她的锦被。 夏姣姣被她这粗鲁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这坏丫头分明就是为了报昨天的仇,偏偏当着清河的面儿,她又不能说出来,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想要制止她的胡闹。 可惜明显她的瞪视根本就不起作用,相反看都她这副表情,李媛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加用力了。 她一看到夏姣姣这么瞪她,就会想起昨天也是这么瞪的,那手上的力道是更加长了几分。 最后夏姣姣投降,万般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好在李媛和清河都还有分寸,让她独自在里面换了衣裳,然后又进来在她耳边吵吵了。 “究竟什么事儿,舌头屡直了,说清楚。不要跟我说废话。”夏姣姣坐在铜镜前。 “是这样的啊,昨儿跑马比赛清河得了第二,她早就看好了两条马鞭,都是姑娘家用的,而且颜色漂亮,做工精致,准备给我们一人一条。但是没想到第一名那位爷选走了其中那条红色的,她就不高兴了。而且还看到你家三姐姐用,就更加不高兴了,因为没能跟你凑成一对,所以清河挑选的另外一条马鞭,我也没要。”李媛找了把一直坐在她的身边,快声快语地跟她将这件事儿。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的清河就捶了一下桌子,脸上倒是没什么怒火,只是有些遗憾。 显然她的原先的计划被打乱了,是一件非常恼人的事情。 “你们这是做什么,人家那个第一名是夏倾的未来夫婿,拿了奖品当然想要讨得美人欢心了。我不骑马,你给我也没用。至于媛媛,你个傻姑娘,跑马比赛的奖品可是今上赏赐下来的,那不是贡品也是极其稀有的,还能被清河看上眼,必定不凡。你肯定要着啊,以后自己不想用,留着陪嫁送小姑子也好的。”夏姣姣慢条斯理地说着,当然最后还不忘调侃几句李媛。 果然她刚说完,李媛就冲着她啐了一口。 “你怎么这么讨厌呢!那我也不要,送给你以后陪嫁哄小姑子欢心!啧啧,姣姣,我才发现原来你的嘴巴这么贫,这几日吃什么好的了,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气晕过去!下回再这么着啊,我找来针线把你的嘴巴缝起来,我的绣活不好,不过缝你一张嘴的本事还是有的。”李媛高昂着下巴,颇为不满地威胁道。 夏姣姣撇了撇嘴,不过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三人出去了之后,果然瞧见夏倾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马鞭的,特别显眼而且精致,让人移不开眼。 跑马节刚过,夏姣姣就派知秋去茶馆里传了信,一定要三皇子知道,其实他的伪装并不高明,至少薛彦就已经看了出来。如果今上以后再让太医院的院判之类去诊脉,很可能就露馅了,所以趁早告诉他好笑出风险。 *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起,夏侯府处处张灯结彩,夏倾早早地就起来梳洗了,今儿是她成亲的日子。 夏姣姣特地起了个大早,过去添妆之后,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话就退了出来。毕竟张家人不喜欢看到她,所以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以免真的讨人嫌。 她再怎么心狠手辣,还是有一些良知的,在人家大喜的日子给人添堵,坚决不是她干出来的事儿。 说句真心话,大房跟她的恩怨已经差不多了了,当然如果硬是要说出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应该就只有侯夫人当年毁坏了长公主的名誉,夏姣姣觉得这一点还可以再下些功夫。 不过当初她刚回京之后,就让人找了一群乞丐去唱和淫/词艳曲,还让她们母女俩躲在府里好一阵子,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彻底让她们母女俩基本上无法跨出夏侯府,所以也算是报了仇。 这么一想之后,她的心里又舒坦了不少,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晒太阳了。 今儿夏侯府这喜事儿与她没多大关系,至于老夫人依然卧在床上,她到现在还没有下床来,似乎这病情一直拖着,而且还越发的严重起来一般。 不过夏姣姣并不多关心,这夏侯府七零八散的,她只要再出几次手,或许就真的散架了。实际上就算现在,夏侯府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风光,内里也过得不一定幸福。 她闭上眼睛,都能随口说出夏侯府存在巨大隐患的地方。 “县主,大姑娘还哭呢,侯夫人更是搂着她说了好久的话。府上这回可是真够大方的,发了不少金豆子,奴婢也抢了许多呢。”知冬从腰间解下荷包,凑到夏姣姣的面前,一点点地将里面的赏赐掏出来,金灿灿的小豆子看起来异常闪光,知冬挨个地数着,一脸财迷相。 第68节 夏姣姣看着她如此宝贝这东西,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么喜欢,下个月就是三姐姐的亲事了,估计你还得抢一回。跟你知夏姐姐分分,别一个人独吞。” ☆、第104章 小管家婆 夏姣姣轻声开口逗她玩儿,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容。知冬在她的面前摊开两个手掌,每个手上一堆金豆子,显然是她平均分配好了。 “奴婢早就分好啦,知秋每次都不要,所以奴婢也不带她分了。我是不会忘了知夏姐姐的。”她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轻叹了一口气:“至于三姑娘的亲事,奴婢之前也以为肯定能抢上许多的,但是有几个丫头刚刚说了几句嘴,这些金豆子都是侯夫人自己掏的私房,并不是夏侯府出的公账,只怕兰姨娘没有那么多的银钱呢!” 夏姣姣抬头看她,知冬怕她以为自己贪钱,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奴婢不是舍不得那么点儿金豆子,这些就是抢个彩头罢了。只是替三姑娘惋惜啊,两位姑娘虽说一个是嫡长姑娘,另一个庶姑娘,本来就该有差别。两次成亲的日子离得这么近,少不得要被人用来比较,而且三姑娘嫁的也不算差啊。之前在跑马场的时候,好几位姑娘都羡慕未来三姑爷送给三姑娘的马鞭呢!” “你呀,倒是操心的多。连别房的姑娘都关心起来,之前也没见你少念叨那两位姑娘,现如今倒是又替她可怜起来,好人坏人全让你一人当了,真不知你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知夏走过来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对她这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习惯,显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却也无可奈何。 知冬就这样儿,人不大心思倒是多,当然她没什么歪心思,就是好管闲事。 “我就说说啊,县主在这儿晒太阳多无趣啊,所以奴婢就跟她瞎说几句,帮她解解闷儿。”知冬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的神色,显然她不认为自己的行动是多此一举。 “知冬就是个管家婆的性子,也不知以后谁能把她迎回家,那真是诸事不用操心,全部都有这个小管家婆操持着,保管和乐美满。”夏姣姣加入了笑话知冬的行列之中。 “县主,你又跟知夏姐姐凑一起笑话我。”知冬跺了跺脚,自己找了个事儿去做了,显然是不搭理她们了。 夏倾的亲事也快了,府里忙作一团,刚把夏心送出府,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就要脚不沾地地准备把三姑娘也送出门了。当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这一切都与夏姣姣无关,反正她是无事一身轻,每日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晒太阳。 甚至因为府里面太忙了,又是在忙姑娘家的亲事,薛彦过来诊脉就不太方便了,为此免了他的差事儿。夏姣姣就显得更加悠闲了,成日里无事可做,更加显得那一群奔波忙碌的人出来。 “县主,奴婢要不要装的忙碌一点?听说三姑娘的亲事人手不够,兰姨娘在四处借人呢!”知冬抓了抓脑袋,她在旁边搬了个小板凳坐着。 因为夏姣姣这边没事儿做,身边的几个丫鬟也显得异常清闲。 听到她这么说,夏姣姣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有点出息行不行?去给我探探消息,我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兰姨娘最近嚣张的事儿多了,老夫人却真的躺在病床上,一句话都没说,好像任由其张狂一样。” 她的话音刚落,知冬就跟着点了点头,满脸都是赞同的神色:“奴婢也在纳闷呢,老夫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说话了,跟泥捏的人一样,都转性了。兰姨娘之前还去老夫人的院子要了两个丫鬟走,老夫人县主正是病情严重的时候,没想到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兰姨娘仗着老夫人不出声,得寸进尺地又要走了两个。虽说老夫人院中人手是挺多的,但是此刻她也是用人之际,一下子拿走了四个,可不是欺负人嘛。” 兰姨娘胆大妄为的事情,夏侯府里的人都看在眼中,只不过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罢了。况且老夫人之际都没说话,其他人也不会主动来得罪兰姨娘。毕竟三姑娘嫁的不错,未来说不定就是将军夫人了,谁敢现在得罪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 “兰姨娘太得意忘形了,以为有夏倾这门好亲事,在夏侯府里就能挺直腰杆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夹紧尾巴做人,而不是这样大张旗鼓地上蹿下跳。老夫人肯定还是记着她之前把她气晕过去的仇了,现在新仇添旧恨。老夫人越安静,就代表她心中筹谋的越大,暴风雨前的宁静。”夏姣姣轻轻地挑了挑眉头,脸上闪过几分嘲讽的冷笑。 对于兰姨娘这样不怕死地蹦跶,而且还把自己当成靶子,就差在自己的脸上写着“快点来打杀我”,夏姣姣已经无心去理会了。自从上回兰姨娘拿茶馆的事儿去换取利益,夏姣姣与她之间的同盟就已经破碎了。 夏姣姣一直没有动兰姨娘,已经算是给了她脸面了。 夏侯府处处张灯结彩的样子依然没有变,甚至大红双喜字也还是那么耀眼夺目,听着熟悉的鞭炮唢呐声,街头巷尾的人都知道夏侯府的迎亲队到了。 看着那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长长的结亲队伍,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 夏姣姣这次在新娘的房间里待得比较久,反正她与未来三姑爷又没有结仇,而且夏倾身边没什么同龄人陪着,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拉住了夏姣姣的手似乎就不愿意放开了。 “平时也没见你跟我这么好,今儿倒是要把之前的感情都联络上了。”趁着周围的人没在意她们,夏姣姣还轻声调侃了几句。 夏倾头轻轻低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脸颊两侧涂着红红的腮红,所以根本看不清她究竟有没有害羞脸红。 夏姣姣左右看了看,因为五房没有主母,兰姨娘作为妾侍平时又不会出去焦急,所以来的人不算多。与上个月夏心成亲的时候,肯定是不能比的。 不过兰姨娘母女俩都特别的开心,甚至兰姨娘今儿头上还带着红花,妾侍不该戴红,不过她在女儿出嫁这日带上,倒是没人说什么闲话。况且夏姣姣作为玉荣长公主的亲生女儿,都没有说什么,其他女眷自然不会多嘴。 夏姣姣只当没看见,兰姨娘今日没有穿正红色的衣裳,就已经是十分注意分寸了。毕竟她最近猖獗异常,去了老夫人那里,都能随便地抢人回来,更何况是头上戴朵红花。 “我紧张,成亲的时候会害怕。我明明早就做好准备,但心里还是没法子平静下来。”夏倾忍不住捏紧了她的手,凑到她的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个小动作她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显然是真的非常紧张。看向夏姣姣的眼神之中也带着几分闪躲,偶尔还会东张西望一下。 迎亲的人应该在前院,夏侯府没有同辈的男丁拦门,幸好之前夏心成亲的时候,找了老侯爷生前的学生或者学生们的子弟,正好夏倾也就捡了便宜,早就说好了。才不至于连拦门的人都没有,弄得热闹些。 “你紧张什么,我当初回府的时候,你怒气冲冲地带人过来,把我气得吐血的时候,都不见你害怕。相反还一副胆大包天的模样,怎么到了这时候反而害怕了,他又吃不了你!”夏姣姣不忘轻声调侃她。 她的话音刚落,夏倾的头就更低了几分,都快埋在胸前了。显然是臊得慌,完全招架不住。 “这不一样,那时候我天不怕地不怕,如果现在姨娘和爹的感情还是那么好,说不定我就不会这么害怕了。”夏倾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她看向夏姣姣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遗憾和不甘,显然是真的这么想,如果夏增不是忽然那么厌恶兰姨娘,夏倾还是会自视甚高,并且依然保持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认为谁都不能伤害她。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明白了自己艰难的处境。 “所以啊,靠男人没用,还是得靠自己。新郎官快到了。”夏姣姣难得地心平气和跟她说两句话,拍了两下她的手背,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兰姨娘果然快步走了过来,拿起一旁的红盖头给她盖上。盖头上绣着鸳鸯戏水,针法精致,配色艳丽,一看就觉得喜庆异常。 夏姣姣一直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隔着远远地看到了新郎官,虽说不是怎么太清楚,但是依照旁人的对比,这位爷不愧是习武的,个头挺高,而且看着也壮实。比旁边那些文生要靠谱很多。 “县主,这位三姑爷比大姑爷要英挺很多,感觉更加可靠。”知冬远远地跑过来,手里还捧着没来得及送进荷包里的金豆子。 ☆、第105章 姨娘没了 夏姣姣听着她这样直白的说辞,不由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有时候真的不明白知冬是怎么从林嬷嬷那里混过关的,还成为了她的贴身丫鬟,虽说傻人有傻福。 当天晚上,兰姨娘喝多了酒,她今儿一整日都处于微醺的状态,完全是因为高兴的。 她的倾儿终于嫁人了,而且看着新郎官的样子就觉得孩子性子纯良,比夏增那狗东西要高强了无数倍。 丈母娘看女婿,那真是越看越顺眼。 她只盼老天爷不要再薄待她的女儿了,希望这个男人是个良人,而不是跟她一样,遇到一个豺狼虎豹,却自以为找到了良人,相信了他大半辈子,结果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怨不得别人。 “姨娘,您慢点儿。小心门槛。”身旁扶着她走的小丫鬟,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一直在轻声细语地提醒她。 兰姨娘胡乱地挥舞着手:“没事儿,我今儿高兴,哪怕摔一跤我也高兴!倾儿终于嫁出去了,而且还是个好男人。你看见你们姑爷没?好,真好!” 她醉眼迷离的,整个人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那摇摇晃晃的状态,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幸亏身边的两个丫鬟咬紧了齿关,才勉强招架住她。 “姨娘,五老爷来了。”从院子里跑出来一个小丫鬟,急声地通传道。 正在询问自己女婿好不好的兰姨娘,听到这声通传,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五老爷?谁啊,他怎么会来?”兰姨娘的舌头还是缩着的状态,说话有些口齿不清,显然真是喝多了。 好在身边搀扶她的丫头有机灵的,把兰姨娘交到她们手中,自己跑去小厨房端来了一碗醒酒汤。 不过等兰姨娘走进屋子里的时候,依然还是神志不清的模样,甚至还在胡言乱语,字字句句都离不开五老爷,当然都是骂他的。 “那个乌龟王八蛋,怎么会过来。他不是要陪着他的双胞胎通房一起玩儿吗?怎么会有空来找我,那个龟孙子……” 兰姨娘说别的话倒是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叫骂五老爷的时候,却是字字句句都极其清晰。 五老爷原本是露出了一张笑脸,结果在看到兰姨娘骂他一句,就对着地上吐一口口水的模样,他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极其阴沉。 “姨娘,老爷在那边呢。”其中一个丫鬟看着夏增越来越糟糕的脸色,不由心底有些害怕,连忙把兰姨娘转了一下,与夏增面对面。 “好你个混账东西竟然还赶来,欠揍是不是?” 没想到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兰姨娘看到夏增的一瞬间,就猛地扑了上去,张牙舞爪地对他又踢又打。 一开始夏增还能哄她几句,后来见兰姨娘只会越发的得寸进尺,不由得心中恼火更甚,直接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推开。 “你个贱/人,发什么疯呢!”夏增抬手摸了摸脸颊,立刻嘶哈出声,因为就刚刚那个不查的瞬间,兰姨娘的长指甲就已经把他的脸给抓坏了,甚至留下了两道血痕,现在一碰就疼。 兰姨娘被他狠狠地推倒在地,整个人似乎有些清醒过来了,坐在那里发愣,紧接着又双手捂脸开始哭起来。虽说还是在叫骂夏增,但大多数是在控诉他的狠心,让她和夏倾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夏增看着她,面色变了好几下,最终恢复了正常。他眨了眨眼睛,脸上就已经流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对着缩在一旁不敢动弹的丫鬟叫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扶姨娘起来。” “你去打盆水了,她的脸都哭花了。” 等打水的丫鬟端着铜盆走进来的时候,差点没敢进来。 因为兰姨娘已经扑进了夏增的怀里开始哭,虽然哭得伤心,但是整个声音都变得柔软了下来,完全是一副撒娇的嗓音。 夏增也不见之前凶神恶煞的模样,反而抬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后背,甚至声音温柔地安抚她。双臂将她整个圈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两个人这种亲密的互动,分明就像是没闹翻之前那样甜蜜,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她看了一眼留在这里的两个丫鬟,她们也是一脸呆若木鸡的表情,显然跟她一样,都没有反应过来。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打盆水的功夫,就已经变天了当初五老爷和兰姨娘闹掰的时候,没有任何预兆,现在和好了也完全没有预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愣着做什么,快把水端过来。”夏增看到打水的丫头站在那里发愣,又是气急败坏地吼了两声。 吼完了似乎怕又把兰姨娘给吓着,直接抬手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儿似的。 等水端到了面前之后,夏增竟然亲自拧干毛巾,细细地替兰姨娘擦脸。 “兰儿,你受苦了。”他抬起头看着兰姨娘,无比认真地说了一句。 兰姨娘其实也有些闹不明白,夏增这忽然的转变究竟是唱得哪出,不过这并不妨碍她逢场作戏,反正这种事儿多了,她几乎可以随时进入角色。 “我不苦,只要增郎不要再认为我是坏女人就成了。”兰姨娘的手顺势就放到了他的腿上,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其实她应该再往下顺过去的,直摸到他的腿间,但是因为上回这个动作,她被夏增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还被用语言□□,所以现在明显是不敢了,收敛性地往回缩了缩,只把手掌搭在他的膝盖上,丝毫不敢越界。 夏增却是捧着她的脸,随手挥了挥让人下去,等到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夏增就没什么顾忌了,而是十分主动,竟是直接把手伸进了她的前襟里。 兰姨娘已经许久没人碰了,她本来就敏感,外加酒劲儿还没下去,身体就变得热乎乎的,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很快,里屋就响起了一片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守夜的两个丫鬟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在眼中看到了几分不解,完全不明白为何两人就这么好了。 不过主子们的事情也不是她们能管的,这种守夜的情形也早已习以为常。 兰姨娘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浑身酥软,显然是胡天胡地太久了,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觉得嗓子异常干渴,扬声喊了一句。 “姨娘。”守夜的丫鬟走进来一个,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伺候着她喝下。 “老爷呢?” “老爷走了半个时辰,之前还说让奴婢们叫醒您,喂您喝完水再让您睡。没想到您先起来了。” 兰姨娘轻轻拧起眉头,夏增走了有半个时辰,那就证明是没有在这里睡,只是跟她**一番之后就离开了。 酒劲儿已经完全过去了,此刻她也变得清醒了很多,她的脑子有些痛,不知为何,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觉得今晚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儿。 “你说老爷今儿晚上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兰姨娘无意识地问了一句。 却见奉茶的小丫鬟忽然变得面红耳赤起来,能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跟兰姨娘睡一觉嘛,睡完就跑了啊。 兰姨娘抬头看到她这副模样,就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顿时情绪更加低落了。 第69节 睡之前兰姨娘还会认为夏增忽然有心思与她和好了,但是现在她就不敢肯定了,毕竟夏增已经离开了。如果真的有和好的心的话,应该是陪着她一直睡到天亮,然后彼此再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这样才算是和解。 此刻的半吊子,倒是让兰姨娘心里头越发不踏实。 “姨娘,您要沐浴吗?”小丫鬟看出兰姨娘的心情有些抑郁,连忙机敏地岔开话题。 兰姨娘点了点头,即便是有什么事儿,那也等天亮再说。反正她已经把夏倾给嫁出去了,心里的大石落地,感觉天不怕地不怕了,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威胁她了。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内心里充满了力量。至于奇奇怪怪的夏增,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她以后是要靠女儿的人,也不是靠男人的人,夏增最好永远别来找她,眼不见心不烦。 温热的水将她包裹住,兰姨娘十分舒服地躺在木桶里。 几个丫鬟都被她撵出去了,因为她的身上痕迹太过明显,如果要她们伺候,一个个又是面红耳赤的放不开,索性她就自己泡了。 “姨娘,姨娘?” 外面的两个丫鬟等了许久,估摸着水都已经量掉了,却仍然没有听见兰姨娘唤她们进去的声音,拍门也无人应答。 ☆、第106章 夏增筹谋 夏姣姣还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隐约知道有人在她的床边晃悠着。 “干什么呢?”她挥了挥手,眉头紧皱,声音里也带着几分不耐烦。 知冬凑上来,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县主,兰姨娘没了。”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谁没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 “兰姨娘。” “这是怎么了?昨儿可是夏倾成亲的日子,她不是还好好的吗?喝喜酒喝多了高兴死的?”夏姣姣皱着眉头。 知冬摇了摇头,一旁的知夏端来一盏茶让她先漱口,然后又倒了一杯热茶伺候她喝下。 “昨儿晚上没了的。兰姨娘的确喝得有些多,五老爷还去了,两个人先是吵了一架,后来又和好了。”知冬凑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奴婢还听说,是五老爷与兰姨娘睡了一觉,然后半夜离开了,兰姨娘沐浴,在浴桶里没了的。” 夏姣姣猛地抬头,就看见知冬脸上布满了红晕,显然是羞的。谁都知道五老爷昨晚去了兰姨娘的屋子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有请大夫来么?” 知冬点头:“请了。” 那两个丫鬟还算是忠心,本来这事儿就蹊跷,心里有些猜测却不敢说,就怕跟五老爷牵扯到一起,那到时候恐怕要被灭口了。最后还是去悄悄请了大夫,不过大夫没有到面前,就被外面守门的人发现了,五老爷说是不让他们进去,有大夫来了。 夏姣姣面色低沉下来,眉头紧皱,眼神之中带着几分郑重。、 “夏增还真是一不做二不休,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暴露了自己,而且还如此行事。不让旁人请的大夫进府,就差在自己的脸上写着‘杀人凶手’了。”她冷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意。 “奴婢也觉得五老爷胆大妄为,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 “那两个丫头呢?被他灭口了?” 知冬摇头:“暂时还没有,五老爷让婆子把她们看关起来了,说是什么没有照顾好兰姨娘,要等着受处罚。” 夏姣姣冷哼了一声:“夏增连替罪羊都找好了,看看那俩丫头被关在哪里了,如果能救出来最好,救不出来便罢。” 知冬得了吩咐,立刻行了一礼退了出去,想法子救人去了。 “县主,五老爷这也太狠了,之前对兰姨娘那么好,后来闹掰了让她过得那么惨便罢了,何必还要赶尽杀绝。并且还用那种法子,既然要她死,作甚还要去她的屋子里嫁妆和好,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美得让人觉得心里不舒坦。”知夏端了一碗酥酪进来,伺候着夏姣姣吃,长叹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几分不解。 夏增这种法子的确显得多此一举,兰姨娘都已经成了这副德性,府上的下人对她早就躲得远远的,她吩咐的差事也是能推就推。但是夏增却偏偏还要她的命,并且一出手就是直接毙命。 夏姣姣手里拿着汤匙,慢条斯理地将酥酪送进嘴里,听到她的问话,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冷笑来。 “兰姨娘做得许多事情,都是不能容忍的,老夫人不会让她好过,二房的人也不会。你忘了,之前二夫人想方设法收买她,想要探查我的消息,虽说兰姨娘没有说出我的名字来,但是想来二夫人也应该能猜到了。兰姨娘并不是一个可靠的合作者,她既然能背叛我,自然就能背叛她,也可能是她为了灭口。”她耸了耸肩,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兰姨娘的死,她早就料到了,只是迟早的问题。 兰姨娘虽然失势了,但是对于身边的人一直十分警惕,无论是吃喝还是平时接触到的东西,都非常谨慎地探查。她自己是个小人,所以就总用自己的思维去揣度别人的,她总觉得别人要害她,肯定在衣食住行上,所以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之下,倒是让那些想要背地里下毒的人都不敢轻易动手了。 但是有些毒并不是只有吃这一个途径,才能导致人死亡的,还有无数种别的法子。 知夏长叹了一口气,“夏侯府里还真是无数的魑魅魍魉,奴婢看县主还是早些报了仇,离开这里吧。哪怕什么事儿都不做留在这里,都怕阴气太重,影响了阳寿。” 知夏平时看起来挺理智的,没想到说起这些神鬼论的时候,倒是头头是道。 从她们回到夏侯府之后,知夏对这里就没有任何的好印象,但是夏姣姣想要复仇,就只有留在这里。 不过片刻,知冬就快步跑了回来,“奴婢打探了一下,那两个丫头被关在柴房里,都有婆子守着,根本就进不去。五老爷显然真的是要她俩当替罪羊了,派人盯着那些婆子,不让她们偷懒,坚决不能让那俩丫头跑了。至于兰姨娘的院子都被封了,除了五老爷和他找的大夫能进去之外,其余的人一律不能进去。” 她还喘着几分粗气,显然是跑得太快,导致呼吸不稳。脸上露出几分低沉的神色,显然夏增要有大动作了。 “五老爷还命令那些人封住府门,一般人情往来都拒绝了,也不让人去通传三姑娘,说是她刚成亲不能承受这些。等到三朝回门的时候,自然会让她知道。” 夏姣姣冷哼了一声,“夏增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够响亮的,趁着夏倾回不来这两天,瞒着她把事情处理得干净了,不让尾巴露出来。等到夏倾回府之后,哪怕知晓了兰姨娘已死,也休想找到与他有关的事实。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推出那两个替罪羊了,想必俩小丫鬟活不过今晚了。” 她皱着眉头,轻轻眯起眼睛,低沉着嗓音说道,脸上还是那样阴沉的表情。 知冬立刻点头,语气颇为不满地告状道:“县主,您说得对。奴婢刚刚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就被五老爷身边的丫鬟骂了,说是不许乱跑,也不许乱问乱说,这几天没事儿不要跑出来,就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否则出了什么差错,连您都救不了奴婢。” 夏增这显然是恼羞成怒了,竟然直接让人如此警告夏姣姣身边的丫鬟。 “他这么害怕,简直草木皆兵,简直可笑。敢做不敢当,他越这么紧张,我就偏不让他如意。”夏姣姣三两口吃掉了碗中的酥酪,脸上的笑意带有几分不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面露嘲讽。 “去把知秋找来,我有事儿要吩咐她做。” 夏姣姣轻声吩咐了这么一句,知夏两个立刻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兴奋。 县主既然要把知秋搬出来,就证明是不想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还要用尽全力去毁坏夏增的一切布置。 杀人这种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掩盖的,更何况兰姨娘死的蹊跷,只要稍微有脑子的人,在知道了事情前后发展,恐怕都能断定凶手是谁。 夏增正站在院子里,屋子里的床上躺着兰姨娘,此刻她浑身发黑,一张俏脸更是青紫交加,显然是中毒甚深的表现。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僵硬异常,四肢冰冷。 实际上屋子里也没有大夫,唯有一个专门替死人化妆的。他手里拿着脂粉,小心翼翼地在兰姨娘的脸上涂抹着,就是想遮盖住她脸上中毒的黑印。 这人不知替多少家的世家贵妇化过妆,但是唯有这位姨娘,似乎不太一样,这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被毒死的惨样儿。用了好几层脂粉才好容易遮住,不过这身上的痕迹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实际上他的心里没底,好像接触到了世家了不得的阴私,只希望自己能有命或者走出去,不要刚化完妆,就跟着一起陪葬了。 外头的日头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夏增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这些年可能间接害死了不少人,甚至也有让人当着他的面儿狠狠打死他看不顺眼的书生,但是那毕竟是别人动手,不是他亲自动手的。兰姨娘的死就是他一手促成的,而且还是他极其亲近的人。 之前要杀她的时候,他的决心非常坚定,但是等兰姨娘真正死了之后,他站在门外守着,却连屋子都不敢进去,更不敢去瞧瞧她究竟死得有多惨,只敢在屋外的院子里站着,一步都不敢往里面跨。 哪怕就算是站在屋外,他都觉得好像兰姨娘的阴灵没有走远,始终就徘徊在这四周一般,让他几乎招架不住。 这个院子是兰姨娘一进夏侯府,就住了进来的地方,此刻他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周围的环境,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以前他们在这里缠绵恩爱的场景,当然还有他最后杀死她的场景。 ☆、第107章 丫鬟逃走 “老爷,老爷。” 正在夏增被吓得面色苍白,考虑要不要直接跑出去的时候,一道焦急的呼唤声传来。 夏增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脸上的神色勉强恢复了镇定:“怎么了?” 站在他眼前的正是守门的婆子之一,他看到之后,心里就涌起了诸多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那俩丫头出什么事儿了?” 婆子胆怯地点了点头,“那俩丫头之前还昏迷着,但是后来就这么不见了,奴婢们四处找都没有发现,门都被撬开了。” 夏增眉头紧皱,脸上显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神色,他伸手抓住了婆子的衣襟,双眼圆等,脸上的神色警告意味十足:“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让你们都看好了她们吗?你们好几个人,竟然看不住两个丫头,没用的东西!” 他猛地抓起这个婆子,直接甩了出去,他气急败坏之下的力气自然不会小,竟是直接把那婆子甩到了墙上,头都撞上了泥砖上。听到了沉闷的声响,但是那婆子却不敢两眼一翻晕过去,而是跪爬着过来求他原谅。 夏增之前怕那俩丫鬟出事儿也算是千叮咛万嘱托她们,当时领头的婆子陪着胸脯对他打包票,结果还是出事儿了。而且就在那之后不久,就连这些婆子自己都觉得实在说不过去。 “滚,你最好期盼着俩丫头跑得不远,否则到时候你们几个一个都跑不了,全部都得受罚!”夏增伸手指着她的鼻子,几乎是沉声喝骂道。 他急匆匆地赶到柴房,那俩丫鬟真的是不翼而飞了,绑住她们的甚至也消失不见了,连究竟是怎么弄断甚至都无从猜测。 柴房里十分脏乱,而且乌漆墨黑的,门是被粗糙地撞开的。 “门被人从外面撞开的,她们就这样跑了。你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究竟是干什么吃的!给我去找,找不到人,你们都下地底下去给兰姨娘赔罪!竟然把弄死她的凶手给放跑了,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夏增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咆哮道,他目眦欲裂,那俩眼珠子就快瞪出来了。 这种快把声音都吼哑的警告,让几个婆子吓了一跳,立刻四散开去找人。 这些婆子在夏侯府待得时间比较久,还算是颇有面子,所以找人的时候也不会像那些小丫头一样束手束脚的。 “县主,有婆子带人来找人,说是丢了俩丫头。” 夏姣姣正坐在院中晒太阳,听见知冬来通传,不由得挑起了眉头。 “丢俩丫头至于兴师动众查到我这里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夏姣姣明显有些不悦。 倒是外头走进来一个婆子,连连向她告罪。 “你别跟我说这些,哪家有这种规矩,因为丢了俩丫鬟,所以就要去姑娘房里面检查一番的,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儿。你要不去问问究竟谁家开了这先例,到时候回我,若是有的话,我立刻就让你们进去搜查。”夏姣姣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解释。 她不屑于听这些废话。 那婆子面露着急,恨不得直接闯进去,但是借她们俩胆子都不敢啊。 这可是县主的屋子,当初三姑娘把她气得吐血了,太后直接下旨来处罚三姑娘,还把夏侯府也骂得狗血淋头。她们可就是一群下人,说不定到时候不用太后表达不满意,夏侯府就主动自觉地把她们给灭了。 反正事情都办完了,卸磨杀驴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最后那俩婆子对视了一眼,还是灰溜溜地走了。她们真的不敢动夏姣姣。 “县主,听说那几个婆子在五房这边都搜过了,只有您这院子没能进来呢。”知冬立刻凑上来,跟她说打探到的消息。 夏姣姣听到之后,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我说她们搜不了就是没法搜,除非夏增亲自过来。” “这不能吧,那两个丫头就算丢了,也不能到您这儿找啊,毕竟您跟兰姨娘又是非亲非故,为何要收着她的丫鬟?”知冬故作忧愁地说道。 夏姣姣耸了耸肩:“你也不看看她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夏侯府只要出了什么事儿,老夫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这一次自然也没有例外,这俩丫鬟不见了,偏偏只有我不开院门让她们搜,只要出去这么一说,夏增肯定是觉得我心里有鬼的,而且一定会带人过来。” 果然被她猜中了,不过片刻功夫,那俩婆子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夏增。 “姣姣啊,让她们进你屋子瞧瞧,我只怕那俩丫头不长眼跑你屋子里了你还不自知。她们就是杀害兰姨娘的凶手,心狠手辣,到时候对你也不会手软的,我怕你出什么意外。”夏增看见她的瞬间,脸上闪过几分尴尬的神色。 他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低声说了几句。 第70节 夏姣姣眉头紧皱,抬起头来认真地打量着夏增,她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用眼神一直慢悠悠地看着他。从上到下,一寸寸地移动着,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般。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我跟你说话呢!”夏增对于她的视线感到十分的不适应,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强撑着气势问道。 她忽然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紧接着颇带嘲讽地道:“我回府之后,想见你一面简直难如登天。说实话在我的印象之中,好像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平时都是偶遇,爹你看到我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总是跑得退别哭爱,让我追都追不上呢!”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想起你娘又惹起伤心事儿。我也不想见到你,就想起你娘早早地离我而去!”夏增猛地甩了一下衣袖,像是被气得不轻。 即使他这话说得十分有气势,但是说话的时候,视线却下意识地避开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着夏姣姣,显然他是心虚了。 夏姣姣冷笑出声:“你这话说得真有道理,一看到爹,我就想起来娘是怎么死的。时时刻刻都想把凶手抓出来,碎尸万段!” 她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说话的时候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冲上前去直接把夏增给弄死一般。 夏增的心里生出几分怯意,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害怕,还是被她的气势所迫,他竟然抬起头来,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对上了她的视线。 夏姣姣的眼眸黑沉沉的,一点光亮都没有,对上的瞬间,就像是被她拖入了深渊一般,动弹不得。整个人身上的恐惧感更甚,恨不得立刻逃脱而走。 她看着夏增脸上那几分恐惧,忽而扯着嘴角笑了,笑容之中夹杂着毫不客气的奚落和不屑。 正是这个笑容,把夏增弄得恼怒异常,他猛地回过神来,甩开衣袖道:“夏姣姣,你是怎么跟你爹说话的!你娘死了,我比谁都难过,你以为就你一人想她吗?你既然想要报仇,就应该知道被人害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现在那俩丫头都丢了,但是很有可能就在你的院子里,快让人进去看一看!” 他这样猛甩衣袖的动作,明显就是拒绝的意思,他已经不想再探讨这个问题了。 夏姣姣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消退,相反还变得越发愉悦起来。 夏增还是害怕的,这就好办了,她就要他永远地陷入恐惧之中,如果那么早死反而是便宜了他。 “你们进去吧,我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希望早日找到杀害兰姨娘的凶手,将他绳之于法,不要搞错了杀人凶手。让人蒙冤受害,当年我娘死的就不明不白,只盼兰姨娘能够入土为安。”夏姣姣挥了挥手。 几个堵着房门的丫鬟就都退开了,让那两个婆子可以进去搜查。当然结果是她们无功而返,等出来禀报给夏增的时候,夏增的面色极其难看。 “既然没有藏在你这里,你拼命不让检查作甚,浪费彼此的时间!”夏增果然是翻脸无情,直接不满地说道。 夏姣姣要被他的厚颜无耻给弄得发笑了,“早知道刚刚就不让你们进来检查了,什么叫翻脸不认人,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本来就不在我这儿,难不成你还认为我会收留兰姨娘的人,她当初那么气我娘,我凭什么?”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你对长辈就是这种态度吗?信不信我去请家法来?”夏增本来准备甩袖而去,听到夏姣姣这最后几句话,气得面色发白。 手指着她的脸,就差戳到她的鼻子上叫道。 “爹如果请家法来,我自然是不敢有意见的,只是我怕自己承受不住,会被活活地打死,到时候外祖母若是知道了,只怕爹你也活不久了。” ☆、第108章 三朝回门 夏姣姣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明媚甜美,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一般。 她眉眼弯弯,似乎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只是这如沐春风的笑容,落在夏增的眼睛里,却丝毫温度都没有,反而带来了无数冰冷的感觉,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一般。 夏增轻咳了一声,面色极其难看。 他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面对夏姣姣之后,还是把话吞了下去,直接甩袖走人了。 倒是夏姣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你最好还是去别房查查吧,总归要一视同仁。” 夏增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夏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派人去找人,但是最后都无功而返,除了五房,别房的他也不好查。 夏侯爷那房他连去都没去,他大哥都已经变成那样儿了,过去了也是白搭,而且他也不想看见夏侯爷那样不堪的一面儿。这夏侯府的爵位人选肯定是要换的。 夏倾回门的那天,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幽幽清风吹着,让人觉得十分舒爽。 她的夫家姓陆,以后她就是陆夫人了,陆家这位爷不愧是行伍出身,无论是骑马还是走路,姿势都像是标杆一样。 夏侯府里见到的男子大多数带着脂粉气,没有习武的,所以那些下人基本上没见过这样英姿飒爽的男子。乍看到这样的,一个个都不由得羞红了脸颊,透着一股子不好意思。 夏倾偶尔用眼角扫到她们,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气态万千,心里却是万分得意。这个夫君性子虽说直了些,也不太爱说话,但是平时待她很不错,该注意的地方坚决不会亏待她。 唯一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体力太好,她前两天早晨都差点没爬起来,昨儿晚上跟他说好了,才早些放过她,让她不至于回娘家也是腿抖的状态。 不过等她的只有夏增一人,她左右看了看都没有兰姨娘。甚至连兰姨娘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都没瞧见人影,她的心里忽然一凉,原本甜蜜的感觉一下子退散了,涌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倾儿,你稍后去找你祖母和大伯娘说说话,我带着女婿去书房。有什么事儿发生,你也不要太激动啊,三朝回门应该开开心心的。”夏增不等她开口发问,直接就把他俩给拆散了。 夏倾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陆家大爷轻轻地拍了拍小妻子的手,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安,低声道:“岳父,我还没有拜见过祖母和伯娘,要不与倾儿一起吧?” 夏增已经准备好带着他走了,那里晓得他竟然这么说,眉头紧紧蹙起,脸上闪过几分不快的神色来。 还是夏倾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我没事儿,你陪着爹去书房吧。爹,夫君喜欢骑马射箭,您那里若是有兵书的话,可以找给他看一看。” 她不忘关怀一下自家夫君,因为陆家男儿都是上战场的,对于文生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很喜欢。而且她也清楚夏增的水平,文人的傲骨没有多少,倒是把那些繁文缛节学的十足十,陆家大爷可是最讨厌这些东西的。 夏增点头,实际上他的心里对夏倾这句话感到十分不满,难怪人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嫁到别人家几天,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还找兵书给他看。 夏增那里基本上没有兵书,就算有让陆家大爷看了,难道他干坐在旁边吗? 无论如何,对于武艺方面他是一窍不通,一看就没有共同话题。但是他还想着把这位女婿哄好了,到时候如果这位女婿真的一飞冲天了,他这个老丈人也能跟着沾光啊。 夏增和陆家大爷走后,夏倾就立刻提起裙摆往兰姨娘的院子走。 因为今日她三朝回门,夏侯府还到处都贴着双喜字,但是唯有兰姨娘的院子例外,没有一件红色的用品。看起来有些萧索,她已经跑得这么快了,院子外面也没人来迎接她,甚至院门关的紧紧的。 夏倾心里那点子不好的预感逐渐成真,她的两腿发软,眼眶泛红,手也抖个不停。 “姨娘呢?怎么会没人,为什么要锁起来?”夏倾急切地寻找着,抓住身边丫鬟的手沉声问道。 不过这丫头是陪嫁丫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夏侯府,当然也不会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能不停地摇头,心里也没有底。 “姨娘,姨娘,倾儿回来了,你在哪儿啊?”夏倾绕着院子外面朗声喊叫道,可惜依然是寂静一片,无人应答。 “三姑奶奶,别叫了,里面没人。您去侯夫人那里问问吧。”一个婆子跑了过来,低声说了一句,便快步离开了,根本不给她问话的机会。 夏倾心里更是哇凉一片,她知道兰姨娘出事儿了,而且还不是小事儿。 她提起裙摆就往外跑,不过大房毕竟离得比较远,还是夏姣姣的院子比较近。她下意识地就去找了夏姣姣,这个府里的人都是抱团的,既然夏增之前让她去找老夫人和侯夫人,就证明那两个人已经与夏增通好气了,根本不会跟她说实话。 比起她的祖母和大伯娘,她更相信夏姣姣。 “县主,三姑娘来了。”知冬远远地看见她,立刻扬高了声音通传了一句。 夏姣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并没有起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一身红色罗裙锦衫的夏倾跑了进来。只不过她的脸上带着十足惊慌的表情,脚步也是摇摇晃晃的,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在跨进门槛的那个瞬间,她的脚似乎没有抬起来,竟是被门槛给绊住了,直接踉跄了一下,险些跪倒在地。 幸好知冬以及夏倾身边的丫鬟比较机敏,两个人都用力地扶了一把,她才站稳。 “三姐姐,慢些走。”夏姣姣看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知道夏倾恐怕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夏倾依然速度不减,快步跑到她面前,急声问道:“姨娘她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的声音里竟是带着几分颤抖,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脸上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怜异常。 夏倾根本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失态成这副模样了,她只是觉得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儿,那种头上顶着一把剑,随时要落下的感觉,让她真的承受不住,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承受。 她不想失去兰姨娘,但是之前的种种迹象表明,恐怕她已经失去了。 “你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了吗?”夏姣姣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挥了挥。 知冬机敏地扶着夏倾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轻轻地推到了她的手边。 夏倾整个人一僵,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她不敢再开口问,只是眼神呆滞地看着夏姣姣,嘴唇颤抖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爱是夏姣姣看着她这样太过可怜了,便低声道:“你出嫁的半夜,姨娘就没了。” 听到这句话,夏倾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骨一样,直接瘫软在椅子上。 没有质问,只有无声的哭泣。 “要哭便哭出来吧。”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夏倾终于还是呜咽出声,由小变大。 破碎的声音在喉间一点点被挤出来,像是碾压过后似的,透着无尽的悲伤。 看着夏倾哭成这样,夏姣姣就想起自己。 夏倾并没有青眼目睹自己母亲的死亡,而且都已经嫁了人,有了依靠。但是夏姣姣当初才七岁大,玉荣长公主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的状态,夏姣姣还亲自搂过,那鲜红的血液都已经弄脏了她的衣裳以及柔嫩的面颊。 “她怎么会死呢?我都还没回门,她不是要看着我过得很好吗?她还说要等着我生个外孙给她,与夫君恩爱美满。她什么都没看见,死什么啊!”夏倾双手捂住脸,放声痛哭,就连质问都是断断续续的,让人不忍听下去。 她身边带回来的陪嫁丫鬟,此刻也是捂脸痛苦。 兰姨娘与夏倾母女情深,对待她们这些贴身丫鬟也算是不错的,自然也是有感情的。 夏姣姣没有说话,只是递了一块锦帕过去让她擦眼泪,知道夏倾发泄般的哭完了,她才开口。 “具体的你得去问兰姨娘身边的两个丫鬟,她们当晚伺候兰姨娘沐浴,后来发现她死在了浴桶里。” 夏倾还在抽噎着,但是情绪已经稍微平复了些,兰姨娘原本那么康健,丝毫没有任何生病的预兆,忽然这么没了,明显是有人害她,所以夏倾要找到凶手。 ☆、第109章 颠倒黑白 夏姣姣看着她已经变得平静了下来,心里也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虽然悲伤但是还懂得分寸,没有直接哭晕过去了。 实际上若是原本的夏倾,说不定真的会直接哭晕过去,要么就是一时冲动,直接找把刀准备去砍凶手了。但是可能之前兰姨娘跟夏倾说过很多次她若是死了,一定与老夫人和夏增有关系,所以夏倾其实有些心理准备了,虽说不愿意承认,但是也已经冷静了许多。 “她们两个人呢?”她轻声问了一句,眼眶通红一片。 夏姣姣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几分略显神秘的笑容,“你先去老夫人或者侯夫人那里看看吧,我保你在离开侯府之前得知她们在哪里。” 夏倾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还是听了她的话,总之回府一趟,兰姨娘没了,她也是要去见过老夫人和侯夫人的。 “县主,您直接告诉三姑娘不就行了吗?为何还要让她多跑一趟?反正老夫人和侯夫人说的都是假的。”知冬外盒脑袋,一脸的不明白。 夏姣姣轻笑着摇了摇头:“正因为她们说的都是假的,所以才要夏倾去听听,这样才有对比,会更加地明白兰姨娘死得究竟有多惨,让周围的人都想方设法地瞒着她。” 夏倾去了老夫人那边的时候,侯夫人也在那里等着她,两位长辈见到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露出一张笑脸来,比原先要热情多了。甚至她要行礼的时候,都一下子把她搀扶起来。 对于这种不同以往的礼遇,夏倾并没有感到高兴,相反心里还更加没底。 老夫人与夏侯夫人这样对她,是因为她嫁了个好夫君,还是因为兰姨娘的突然暴毙,对她心中有愧呢? 想必应该不是后者吧,毕竟只是死了一个姨娘而已,老夫人当年手上沾的人命绝对不少,连老国公的儿子她都能杀,更何况只是一个儿子的妾。 “倾儿,你祖母跟你说话呢。”夏侯夫人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轻咳了一声提醒道。 主要是老夫人身子还没好,所以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夏倾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外加她在思考别的事情,所以没有在意。 第71节 等她回神的时候,就见老夫人的脸色不大好,看着夏倾的时候,面容带着几分冷厉。眼神里之前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反而又像是回到了之前一样。 “倾儿,你出嫁了要孝顺长辈。在自己家里没什么,但如果到了陆家,长辈跟你说话,你也半天不答话,就不大好了。做人家儿媳妇自然不比当姑娘,万事要小心,万不能任性。”老夫人严肃着一张脸,声音幽冷地道,甚至与调离还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夏倾只是点头,并没有说话,实际上心里却是冷笑连连,还觉得老夫人说这些话非常可笑。 这算什么,只不过走个神而已,老夫人还要假借着陆家长辈的名头来教训她,兰姨娘没了,她作为女儿心不在焉也是正常的,竟然连这些都不能体谅。况且现在她们所说的话都是欺骗她的谎言,又有什么可听的。 夏倾越想心里越憋屈,但是脸上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睁大了眼睛看向老夫人,似乎在等她开口说话。 “祖母问你,之前你回来,你爹是不是让你直接找我和你大伯娘?”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脸上是一副不愿意跟她一般见识的表情。 夏倾点头。 老夫人拧眉:“那你为何先去找了夏姣姣,还在她的院子里坐了坐?我记得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可不是这么好的,她身上带着晦气,你不应该去招惹她。你刚刚新婚,就怕沾染上这些东西,想想她儿时丧母,后来自己的身体也跨了。回来夏侯府之后,府上就接二连三地发生哪些稀奇古怪的事儿,你大伯病重,你大姐姐脸上起了红斑,现在又轮到你姨娘了。我看多半是她那个扫把星弄得,你不要跟她牵扯到一起。” 老夫人提起夏姣姣的时候,眉头紧紧皱起,显然是对她痛恨到了极点。 夏倾的心里觉得可笑,老夫人这些话说得可真是时候。如果她没有先去夏姣姣那里,说不定这会子就听信了这话,毕竟有先入为主的念头。但是如今她虽不全信夏姣姣的话,但是找到兰姨娘贴身伺候的两个丫头,的确是重中之重。 “我姨娘,姨娘她怎么了?”夏倾的脸上闪现出几分惊慌失措的表情,声音颤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整个人一样。 老夫人和夏侯夫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惊诧,显然是没想到夏姣姣竟然没有跟她主动提起。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你姨娘她前几日没了,你刚嫁出去洞房花烛夜,她就没了,都没能看到你过上好日子。” “那是夏姣姣杀了姨娘吗?她好狠的心啊,我要去跟她拼命!”夏倾直接站起身来,就要冲出去找人。 夏侯夫人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心里是惊诧万分,手心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位侄女儿可真是冲动,而且还没什么脑子,如此好唆使。刚说了一句,那架势就像是要磨刀霍霍向夏姣姣了。 实际上老夫人是非常想点头的,夏倾这么冲动,正好让她去和夏姣姣闹,最好把那扫把星再弄得吐血不止为好。但是她也知道不能这么做,如果是还未出嫁的夏倾,她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等夏姣姣吐血了,夏侯府再以教训夏倾的名义,直接把夏倾绑去宫里,交给太后,任由太后打杀。 反正太后最多冲着夏倾去,拿夏侯府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现在夏倾出嫁了,她不能在夏侯府出事儿,要不然没法子向陆家交代。而且老夫人虽然一直极其厌恶夏姣姣,但是并没有抓到她做什么坏事儿的证据,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 “这倒不是,我只是举个例子,她回府之后,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邪性了。至于你姨娘的死,则得去问她贴身伺候的两个丫头了,我原本以为她们俩是忠心护主的,没想到还存着这样的歹念,当真是该千刀万剐。”老夫人即使解释这件事儿的时候,也不枉尽力去抹黑夏姣姣。 在她看来,夏姣姣迟早要除去,只不过现在她身子不好,暂时缓缓,等她缓过来之后,第一个肯定要灭了她。 或许是老夫人年纪越发大了,然后本命鼠也死了,最近又接连生病,她真是草木皆兵,怕死的很。想要把所有能威胁她的人和事情全部都灭杀在摇篮里,夏姣姣作为她又怕又恨的人,自然是摆在出去名单的第一个位置。 “那两个丫头呢?我一定要好好问问!”夏倾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闪过几分痛恨的神色。 夏侯夫人正好看到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心里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没想到平日里没什么大出息的三侄女,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眼神,夹杂着几分气势。 她实际上是心虚的,她不敢肯定是谁杀了兰姨娘,那天晨起听下人汇报她兰姨娘没了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后来夏增说是那两个丫头的错,但是偏偏让人给跑了。 夏侯夫人拿捏不准,但是相比于老夫人和夏倾,她自然是要站在老夫人这边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只是说女儿嫁出去要跟着别人家姓,还有一层含义就是她很少能回娘家了,自然府上的事情也无从得知。所以对于兰姨娘的死,夏倾只能接受,老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爹一开始已经找人看管起来了,但是那几个婆子误事,竟然让她们跑了!”老夫人见夏侯夫人不吱声,也只有她自己开口。 夏倾最后是双手拿着锦帕捂住脸出来的,显然是哭得伤心。 实际上她是怕如果不用手帕挡着脸,她眼神中滔天的恨意就要遮挡不住涌现出来了。 老夫人竟然给她这样一个拙劣的解释,那俩丫头跑了,她也好意思就这么说。所以最后兰姨娘的死,还是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杀人凶手都跑了,听老夫人的意思,夏侯府出动了诸多下人去寻找,结果依然无迹可寻。 如果不是夏姣姣提前通知她了,估计夏倾肯定要跟老夫人翻脸,然后大闹一场。 不过她现在冷静了下来之后,反倒考虑得周全了许多。她就算闹翻了又如何,老夫人也不会害怕她,毕竟陆家现在的权势不必夏侯府,她的夫君如今也没能得到今上的重用,一切还都只是未来的可能罢了。 她这样茫然无措地依赖着老夫人,反而能够麻痹她,并且跟夏侯府亲近了,以后她才能经常回来,才有报 ☆、第110章 夫妻感情 夏倾想了很多,她直接去找人把兰姨娘的院子的大门开了,就坐在屋子里发呆。 这里的摆设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四处带着幽幽的兰香,显然跟兰姨娘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让夏倾的眼眶再次红了,鼻子也变得发酸。只不过却因为少了主人,整个屋子都显得有些寂寥空旷。 夏倾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见兰姨娘在这里忙碌的背影,甚至还有与她亲密说话的样子,叮嘱她要小心侯府里的人,以后与夫君恩恩爱爱的,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对待妾侍也不要太过松软,私底下的手段一定不能少,否则妾侍就会蹬鼻子上脸,迟早有一天变成玉荣长公主的下场…… 兰姨娘喋喋不休地叮嘱着她,就怕她吃亏,可惜现如今夏倾已经听不到那些话了。甚至再也见不到那个啰嗦到有些厌烦的人了,她只能对着屋子里的摆设和气息,来缅怀她的姨娘。 夏倾用完了午膳就准备告辞的,兰姨娘已经不在了,夏侯府没有丝毫值得她留恋的地方。最后临走之前,她贴身的丫鬟过来瞧瞧告诉她,县主身边的知冬塞了一张字条过来。 她的心情稍微松了一口气,想必那张字条上写得就是那两个丫鬟的藏身之地。 等到坐上回陆家的马车之后,她才毫无顾忌地流泪,只不过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展开了字条,谨记着那个地方,就见字条收进了衣袖里,准备回去就烧掉。 没想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还不等她发问,忽然轿帘被撩起来,很快就钻进来一个人。 夏倾愣了一下,立刻对上了一双黑沉明亮的眼眸,竟是陆家大爷上车来了。 她连忙用衣袖擦拭着眼泪,动作有些慌乱。 “爷,你怎么进来了?”她的声音软糯异常,应该是刚哭过的原因。 “今儿没看见你姨娘,就知道应该出事儿了,怎么躲在车里哭?”陆家大爷摸出一块帕子来递给她。 那帕子是块素色的,一点刺绣都没有,而且还是崭新的,显然是刚用的。 夏倾看到这帕子之后,不由得抿着唇笑了。 陆家大爷基本上不用帕子,这还是她成亲第二日敬茶的时候,有个丫鬟笨手笨脚的,把茶水泼到她身上了。结果他竟然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拭茶水,后来她就说了以后带上锦帕,才有了这帕子的出现。 “我没想招爷心烦,本想着等回去后慢慢告诉你的。稍后回去要见公婆,不能让他们瞧见我脸色不好看。我姨娘没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陆家大爷。 “这事儿你就要告诉我才对,一个人承受可不好。你慢慢说给我听。”陆家大爷还伸手替她拍了拍后背,动作竟是透着几分温柔。 他虽说是行伍出身,但是夏倾与他亲近之后才发现,男人也有温柔的一面。 * “县主,当日三姑娘和三姑爷的马车直接回了陆府,奴婢还以为他们不要去找那两个丫鬟呢。”知冬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手上献殷勤的动作十分麻利,显然是为了来凑热闹。 之前一直陪着那俩丫头待在外头的知秋回来了,就证明她的任务圆满完成了,此刻回来夏姣姣面前复命。 夏姣姣轻笑了一声:“依我看,夏倾是捡到宝了。你好好听听,以后啊就找三姑爷的夫君。知秋,再把事情说给她听听。” 她拍了拍手,轻声说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可有可无的表情来。 “奴婢在客栈里等着,那俩丫鬟吓坏了。但是三姑娘回门的第二日,就有人来找她们了。原本奴婢还有些不相信,因为来的人之中,那几个侍卫都是武艺高强,奴婢寡不敌众。后来三姑娘身边的大丫头来了一个,与那俩丫鬟是旧识,就放她们离去了。想必此刻三姑娘已经得知了消息。”知秋只用简单的两句话就说完了。 知冬还眨着大眼睛,一脸没有挺过瘾的模样,倒是夏姣姣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赞上的神色来。 “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很可能还要派你去探听一下消息。”夏姣姣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不给知冬纠缠她的时间。 “县主,您说三姑娘收到消息之后,会如何应对。要回夏侯府来,把五老爷给灭杀了吗?她离得那么远,也回不来啊,更不可能做出灭杀五老爷这种事儿来,毕竟如果做了,那兰姨娘之前好容易给她找的这门好亲事就要功亏一篑了。”知冬撅着嘴巴,轻轻歪着脑袋,脸上临促胡疑惑十足的表情来。 夏姣姣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要有事儿没事儿胡思乱想,夏倾现在可是变聪明了很多,她是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危险的境地的。还直接回府灭杀夏增,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傻姑娘才能做得出来了,她才不会呢。” “她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因为成为夏增那个混账的庶女,谁都不待见。甚至她的姨娘也拎不清,冒天下大不违,竟然存了暗害长公主的心思。不过在亲事儿上,老天爷终于大发慈悲了一次,她不会轻易放弃好容易得到的幸福。从知秋刚刚说得那些事儿,很显然陆家大爷非常重视她,并且拍了自己身边的亲卫跟着。接下来就要看夏倾怎么做了。”她坐在躺椅上,慢条斯理地摇晃着,感受着清风拂面的触感。 知冬眨了眨眼睛,她好像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她该操心的,所以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夏侯府一连嫁出去两位姑娘,好似整个府里都变得冷清了不少。夏姣姣每日不是在院中晒太阳,就是在屋里作画,当然还要跟黏人的小甜宝一起玩耍。 当初的小奶狗已经慢慢长了些,一天一个样儿,而且还学会撒娇了,经常冲着她嗷嗷叫唤,吸引她的注意力。如果夏姣姣在画画练字的时候,没有及时应答它,它就会哼哼唧唧的,张开嘴巴咬住她的绣鞋,或者是裙角,当真是顽皮得紧。 而且这小家伙现在越发的顽皮了,夏姣姣都觉得她快要招架不住了,小家伙总是会粘着她,几乎与她寸步不离。当然也会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如果她在作画,它就绕着桌腿跑个不停,又一次不小心还头撞上了桌腿,把它疼得嗷嗷叫唤了好久。 当然夏姣姣身边的几个丫头,比它还要疼,抱起它就是一顿又摸又哄,就怕它出现了什么意外。 “县主,您要不要来看看甜宝?它好像撞得不轻啊,脑门都瘪下去一块。”知冬最是焦急,脸上的忧色显而易见,双手抱着小狗,一眼都舍不得离开。 夏姣姣正好收尾了,将画纸摊开到一旁晾干,自己则走到铜盆旁把手洗干净。看着她们几个还团团围住一只狗的模样,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我现在又后悔答应薛彦,养甜宝了。”她轻叹了一声,状似无奈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那三个丫鬟抬头,就连知秋都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夏姣姣甩了甩沾水的手指,“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自从有了它,你们都把它当成个主子伺候,而冷落了我啊。我洗完手之后,都没人来给我擦一下。我养它有什么用?” 她故意板着一张脸,话音刚落下,知夏就小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条锦帕,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指擦得干干净净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算是暂时放过她们了。 “县主,薛先生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传来红梅的通传声。 夏姣姣立刻往旁边的躺椅上一坐,像是软骨头似的。 几个丫鬟对着薛彦见了礼,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先从药箱里拿出一束鲜艳欲滴的花来,显然是刚摘下不久的。 “薛先生,方才甜宝自己跑着玩儿撞到了桌腿上,我觉得它的脑袋好像跟原来不一样了。它是不是撞坏了?” 知冬把花放好之后,就把在她腿边戏耍的小狗抱了起来,直接送到了薛彦的怀里,轻声询问了一句。 薛彦微微一愣,转而伸手摸了摸甜宝的脑门。 “你们县主不是经常把久病成医挂在嘴边吗?还说什么她比我要了解自己的身体,怎么不把这小家伙给她瞧瞧?想必夏神医应该能诊断出个一二来吧。” 薛彦的手指轻轻按了按小家伙的脑袋,它这会子倒是不叫唤了,一直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似乎因为薛彦太久没有过来,有些想念他一般。 ☆、第111章 表达谢意 夏姣姣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没想到薛先生还这么小肚鸡肠,把这事儿记了如此久。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就信了,我还说先生其实是个女子呢,先生要不要找个男子嫁了?” 她伸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去,整个人的态度完全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句话只是调侃罢了。 “看那小混蛋欢腾的样子,就一点儿都不像是受伤的。它平时那么娇气,经常在我脚边转悠,偶尔我作画入神了,没怎么在意它,结果不小心踩到它了,它都要嚎上半天,哪像现在这样生龙活虎的。”夏姣姣撇了撇嘴,又补充道,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 薛彦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将这小家伙递给了知冬。 “听夏神医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知冬忍不住嘟了一下嘴,低声道:“薛先生,您对我们县主好,奴婢们都清楚,但是也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当然她这话压得很低,没敢大声说出来,否则夏姣姣是不会放过她的,到时候肯定又要骂她胳膊肘往外拐了。不过这回却不是对着薛彦拐,而是偏向一条狗了,估计夏姣姣能更生气。 他坐到身边的椅子上时,夏姣姣就十分配合地把手伸到了小桌子上,方便他诊脉。 薛彦依然是照常开了一副方子,他没有说出什么别的话来,就证明她这段日子身体养得还算是不错,并没有出现什么大差错。 第72节 周围几个丫鬟见薛彦面色如常,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县主的病情只要不恶化就行,最近她一直没有吐血,而且脸色看起来都很不错,几个丫鬟都有了盼头,觉得县主痊愈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这天儿快要变冷了,县主还是要注意。你们几个也都要看好县主,千万不能吹风咳嗽,否则咳嗽久了,也会引起旧疾复发。”薛彦少不得要叮嘱几句。 几个丫头都素着一张脸,认真地听着薛彦说话,此刻听他如此说,都深觉有理,连连点头。 “薛先生说得对,县主之前在苏州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到冬天咳嗽得就厉害。奴婢们想方设法都不太管用,不知道回了望京之后,能不能稍微好一些。” 知冬说的这两句话还算是委婉的,其实夏姣姣一到冬天,咳嗽严重的那几日,几乎整晚睡不着觉。每日都在咳嗽,而且连续咳嗽好几声之后,就会吐血,每次一块手帕很快就会被染红。 那个时候的夏姣姣几乎无法从床上起来,整日缠绵病榻,而且轻易不得动弹。嘴唇都是苍白无力的,脸色更是难看。 更严重的时候,她连饭食都吃不下去,只能勉强喝点稀粥,经常是瘦成了皮包骨的样子,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我方才开得那个方子是用来泡脚的,每日晚上泡小半个时辰,水凉了就继续加热水。在水温适宜的时候,最好你们几个替她的双脚按摩,脚底下面都是穴位。刮风下雨的天气就不要出去了,平时穿得多一些,也不要吃冷的东西了,基本上就没什么大碍。”薛彦一一叮嘱,他对于因为寒冷导致病情恶化的状况,显然十分了解,方方面面都叮嘱到了。 对面的几个丫鬟都暗自记在心里,实际上这些法子她们也都有所耳闻,只不过夏姣姣觉得麻烦,不怎么配合,所以导致一直迟迟没能实行起来。现在有薛彦这个妙手回春的大夫亲自叮嘱,她们的心里也更有底了,想必夏姣姣到时候再找什么理由,也无法通过了。 看着她们几个那么认真地听着,脸上那种郑重的表情差点吓到夏姣姣,她知道可能会有所不妥,甚至还轻轻地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这个冬天可能过得不是那么舒坦了。 等到他们终于交流完毕了之后,夏姣姣已经觉得自己浑身冒汗了。有时候身边的丫鬟太多话,也真是弊大于利。 虽说知冬那头傻得可爱,经常还会说话凑趣逗她开心,但是当她事无巨细地与薛彦探讨起来如何医治夏姣姣的时候,她就如何都开心不起来,相反还带有几分恐惧感,只想着快点逃离。 “我昨儿听到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薛彦见夏姣姣在发呆,立刻将话题岔到了别处去。 可惜夏姣姣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相反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倒是知冬她们几个睁大了眼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听说京郊的一处墓地闹鬼,那棺材埋得地方还有被翻开过的痕迹。”薛彦甩开折扇,那快速的一个动作显得特别英姿飒爽。 当然夏姣姣白了他一眼,因为这天气根本不热,即使带着折扇也完全用不上,根本不知道薛彦为何还带着扇子。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闹、闹鬼?”这回倒是知夏白了一张脸。 她比较怕这些鬼怪传说,之前夏姣姣偶尔翻看奇闻怪志的时候,知夏都不敢碰那些书的,就连整理都是指挥知冬来。生怕她碰了一下之后,那些鬼怪就从书里飞了出来,夜里还要做恶梦,她就更加害怕了。 夏姣姣好笑地看了知夏一眼,不以为然地道:“先生什么时候也听信起这种谣言了?这世上没有鬼怪,可怕的只有人而已。” 薛彦听她这么说,竟是抬起手来鼓起了掌。 “县主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坟被扒了倒是真事儿,据我所知,有一位仵作还被请去验尸了。那位仵作因为与我是旧识,我很感兴趣便多问了几句嘴,当然他还是有职业道德的,并没有说是谁,只是说了那具尸体是如何致死的。他一时口快,透露出是一具刚死没几日的女尸,我想县主会感兴趣的。” 薛彦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语调也是极其平稳的,听起来竟然带着几分森森寒气一般。 知夏咽了咽口水,心中更是涌现出诸多恐惧的情绪。忽然站在她身边的知冬动了一下,猛地抬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啊啊——”知夏的尖叫声,几乎把整个屋子的房顶都给掀翻了,显然她是极其害怕的。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是不害怕鬼怪传说的,所以薛彦讲的这个故事,并没有觉得多恐惧。但是他们几个人却齐齐被知夏的这道喊声给震住了。 “娘啊,我没被薛先生的话吓到,被你给吓到了。知夏姐姐,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以后我都不敢随意碰你了。”知冬立刻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甚至都开始喊起了娘了,显然也是被吓到了。 知夏一脸委屈的表情,直接抬起手来,对着她的身上拍了几巴掌。 “你想吓死我啊,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我真的要被你吓得晕过去了,如果因此而丢了魂儿,你都赔不起啊。”知夏边打她边叫唤。 夏姣姣拍了拍手,冲着薛彦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意思是旁边还有人,让她们俩收敛一下。 好在这两人还有分寸,知夏也及时地住手了。 “我发现啊,每回来县主这里,我都会带些好消息给你。不过却从不见县主给些回礼,下回若是有这种有趣的事儿,我还是不要找县主说了。”薛彦手里捧着茶盏,轻笑了一声。 当然他这样的暗示,夏姣姣是听懂了,不过她却撇了撇嘴,也没说要给什么。 薛彦耸了耸肩,就当是讨了个没趣。 直到他背起药箱要离开的时候,夏姣姣才对着知夏吩咐道:“我记得你之前在小厨房刚做出两笼玫瑰清荷糯米糕,给薛先生带回去吧。” 薛彦稍微愣了一下,才回过头去看向她,唇边带着几分笑意,低声道:“虽然我很高兴你能有意要报答我,但是这些东西吃多了不好,你还是——” 夏姣姣不等他说完,便低声道:“这不是给你的,是让你带回府里去哄薛国公夫人的,她应该喜欢吃这些。” 薛彦挑了挑眉头,重新坐了回去,显然是默认了她的安排,他娘的确喜欢吃这些小糕点,越甜越糯,她就越喜欢。 当然了在薛国公夫人的眼中,什么吃的东西只要口味好,她都是极其喜欢的。 最后薛彦是背着药箱,提着两盒糕点出了夏侯府的大门。 知冬送他出府之后,跑到夏姣姣的面前,第一句话就是:“县主,既然薛先生不爱吃,你怎么还把两笼都给他了?一笼送给薛国公夫人聊表心意就够了,给两笼是不是多了?” 实际上她只是馋了,知夏总共做了两笼都送给他了。 夏姣姣勾起唇角轻笑:“你怎么知道他不爱吃?” ☆、第112章 姨娘死因 知冬不明白县主为何要说这一句话,因为方才薛先生分明说了不喜欢吃的。 她歪着头一脸的不明所以,倒是一旁的知夏用胳膊肘捣了她一下,让她不要再讨人嫌了。县主既然能送出去,就证明肯定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也不想想整个晋江坊都在县主的手中,她想要什么消息没有啊。 其实夏姣姣并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笑意,因为薛国公的主子们用晋江坊的还真是少之又少,只有少数下人们用,其中不识字的居多,所以提炼什么有用的信息十分稀少。 像薛彦喜欢吃糕点这种比较私底下的事情,她也只是随便猜的。 因为当时薛彦说的那句话,并不是“我不喜欢吃”,而是“吃多了不好”。这两句话有本质上的区别,虽说都是在拒绝,但是薛彦兜了一圈子这样的拒绝,就给夏姣姣一个印象,他其实是喜欢吃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阿嚏——”正在车里用帕子捂住嘴,轻轻打着喷嚏的薛彦,剑眉紧皱,心里暗想着又是谁在背地里说他坏话。 他的腿上放上一个食盒,已经打开了,里面正是夏姣姣让人送给他的糯米糕,味道香甜。 食盒的拐角处已经缺了一个口子,显然是被他吃掉了。 此刻薛彦也没客气,手里重新又捏起一块莲花形状的糕点送进了嘴里。糕点香甜酥软,几乎是入口即化。甜度恰到好处,好吃到几乎让他把舌头吞掉,而且每次吃完一块,都会觉得唇齿留香,似乎嘴里还弥漫着一股玫瑰和荷花的香味。 他还真是喜欢吃这种糕点,一个食盒里也不过十小块,他分明只想尝尝味儿而已,没想到还没到地方,这第一个食盒里的糕点已经全部进他的肚子里了。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至于放在旁边的第二个食盒,他是如何都不敢随意打开了,就怕他意识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再次敞开肚皮吃,没有丝毫节制。 这事儿要是让薛国公夫人知道的话,那他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还要被不停地念叨着。 等到了薛国公府的时候,薛彦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跟随他身边的小厮则十分乖觉地进去拿食盒准备进去。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之前明明看见四爷是拿着双层食盒上车的,结果等到下车的时候只剩下单层了,上头的那层竟然不翼而飞了。 他如果多心问一句身后跟着侍卫的话,兴许就能找到答案了,那食盒不是不翼而飞了,而是半路上被薛彦从车窗里扔了出来。至于里头的糕点当然是不见踪影了。 * 薛彦带来的消息,夏姣姣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虽说开棺验尸在这个时候的确挺耸人听闻的,但也不是没有。况且一般墓地里的事儿,也不大会有活人管,那些真正有头有脸的人,都有自家的陵墓,一般有人看守,不会像那些野外墓地一样。 不过既然薛彦在最后特意提点了,她可能会非常感兴趣,夏姣姣就想着要探听清楚了。 消息也不是随便探查的,刚埋进去没几天的女尸,而且还是夏姣姣会有兴趣的,她闭上眼睛,能够想起的也只有兰姨娘了。 除了兰姨娘,几乎无人吻合这一点。 好在最后还是被她打听到了,林嬷嬷寄了书信过来,当她翻开信笺看清楚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惊诧而诡异。 “县主,被挖坟的人是兰姨娘吗?”知冬站在一旁,她自然知道最近几日夏姣姣究竟在忙些什么,轻声询问了一句。 兰姨娘的事情一波三折,实在是让她预料不到,不过她又抓心挠肺地想要知晓。 夏姣姣点头,抬手制止了她想要问的话:“不过死因别问我,我到现在还有些承受不了。” 知冬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过县主让她闭嘴,她也不会主动提及。只是好奇心更重,究竟是怎样的死法,让县主有如此反应? 兰姨娘死的时候,她们都没在身边,而且还是突然暴毙。死了之后,她们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甚至因为夏增的故意隐瞒,兰姨娘早早就下葬了,连夏倾都没能见上一面。 所以这死得极其蹊跷,但是死因究竟是什么,去无人可知。 “知冬,你知道夫妻是如何洞房花烛夜的吗?”沉默了半晌的夏姣姣总算是开了口,只不过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却弄得知冬措手不及。 这叫什么问题,洞房花烛夜! 她连想都没想过,用知夏的话来说,她就是一个傻姑娘,连少女怀春这种事儿都没有,就更别提什么洞房花烛夜了。 不过想到那种事儿,她还是有些脸红的。她只知道夫妻之间夜晚做得事情,肯定都是羞羞的,想都不敢想。 “兰姨娘就是在行房的时候,被夏增弄死的。”夏姣姣抬头看到她面色羞红的模样,冷声地开了口。 知冬脸上的血色尽褪,她眨了眨眼睛,虽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弄死的,但是她知道有许多丫鬟对于成亲还是挺期待的。不过谁都没告诉她,成亲之后竟然还有在房事上面被弄死的。 夏姣姣看她面色诡异,一会儿羞涩,一会儿恐惧的表情,当真是纠结至极,不由得挥了挥手。 “算了,你现在还不明白。如果不是我看了林嬷嬷的信笺,我也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杀人于无形的法子。”夏姣姣挥了挥手。 她看到这种死法,首先就是惊奇,夏增没有用刀剑,而是用了毒。 实际上用毒的确算是简单粗暴的法子,只不过因为兰姨娘最近一直十分谨慎,那些毒物都靠近不得,吃穿用度一切都要检查好几遍,根本就不让那些毒有机会靠近她。 所以夏姣姣以为这个法子早就被夏增给放弃了。 信笺上只有几句话,想必林嬷嬷写这封信的时候,也觉得有些难于启齿,不知该如何描述吧。 夏增在与兰姨娘行房之时,趁着兰姨娘情动,将□□的纸包通过两人的交/合,顶入了她的体内深处。 后来纸包破碎,□□直接进入她的身体之中,在劫难逃。 夏姣姣的脑海里涌出不少画面来,只不过她不敢往下想了,幸好当时夏增没有这样害死玉荣长公主,否则她能气得发疯了。 这不只是要人命了,更是一种羞辱。 不过夏姣姣的心里丝毫没有放松,相反因为夏增这样狠辣的手段,而感到愤怒。 杀死妻子不够,现在还要用这样毒辣的法子,弄死兰姨娘。 “夏增真是禽兽不如。”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一句,眼睛轻轻眯起,神色之间带着几分阴冷。 “县主,那您要把这事儿告诉三姑娘吗?这样您就多了个帮手,三姑娘在外,您在府里,你们二人里外联合,应该会更好办事儿。”知冬歪着头询问了一句。 夏姣姣轻笑:“想必夏倾早就知道了。估计兰姨娘的坟就是她找人挖的,当然她身边没有那样的人手,应该是三姑爷帮她的。我只要等她来就是了,不过就算她要报复,我跟她顶多是不冲突。” 知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像是有很多问题一般,夏姣姣的话音刚落,她又来了一个问题:“县主,那兰姨娘的死因,薛先生也知道吗?他说之前有个旧识告诉他的……” 知冬的后半句话,她并没有听清楚。 想起薛彦之前说的话,她的脸色更加古怪起来,尴尬居多。 那个旧识的仵作,似乎的确把这事儿告诉了他,连死者是个刚埋进去不久的女子,而且他还确定夏姣姣必定会感兴趣,那就是认定那人是兰姨娘了。连这种身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更别提死因了,想必那仵作觉得这死因稀奇古怪,特地与身为大夫的薛彦商量一下可行□□? “不提他,兰姨娘的死因以后谁都不许提起来,又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挥了挥手,给身边几个丫头下了强制性的命令。 几个丫鬟一起点了点头,先前已经知道兰姨娘是在与五老爷行房事的时候就中招了,这的确不是什么好说的。 第73节 * 夏姣姣再次见到夏倾的时候,是在她的及笄礼上。 夏侯府在把两位姑娘送出嫁了之后,就此迎来了夏姣姣的十五岁生辰,也是她前半生最重要的一个日子。 她今日就及笄了,自此成了大姑娘。 现如今的夏侯府自然是无法大肆操办,如果不是夏姣姣还顶着县主的名头,兴许这个及笄礼就在小范围之内解决了,基本上不会惊动其他人。 但是夏姣姣的身份毕竟不同,任何人想要怠慢,远在皇宫里的太后都不可能答应。 ☆、第113章 姣姣及笄 一个月之前,太后的懿旨就已经下来了,甚至还派了宫中的礼官过去,名义上是协助夏侯府操办,实际上是为了监督。 一旦有什么敷衍的地方,那礼官都不留任何情面地指了出来,那副认真的态度已经达到了挑剔的地步。哪怕夏侯府想要说几句软话,让他稍微放宽松些,不要一点一滴都要用最贵重的东西,细微到烛台要什么花样儿,谁家的匠人雕刻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礼官根本不搭理他们,显然在来之前,太后就叮嘱过了,一丝一毫都不会放宽要求。 这一次县主的及笄礼,整个夏侯府几乎倾巢出动,没有一个是闲着的。比老夫人之前办的生辰礼还要奢华,并且用的都是没有逾距的东西,让人半点挑不出刺儿来。 就连老夫人,这回都被折腾得没脾气了,身边伺候的人被调走了一大半操持,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让夏姣姣有太后的懿旨保驾护航呢。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样盛大的场面,望京排的上名头的世家女眷,几乎都聚集到了夏侯府,来庆贺昌乐县主及笄了。 夏姣姣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若狂的神色,只是面带客套的笑容,八风不动。 她那种端着的状态,让不少人都夸赞,不愧是玉荣长公主的女儿,就是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想想昌乐县主以前都是随意出入后宫的,当年她比公主还得宠,与今上特别亲近,那个时候不少人就想着以后要求娶来当自家的儿媳妇。 昌乐县主肯定会和玉荣长公主一样,成为镇宅之宝一样的人物,想想夏侯府,都从当年的摇摇欲坠,变成了现如今的底蕴深厚。 而且玉荣长公主就跟是吉祥物一样,当年与今上夺位的几位的皇子,都是实力强悍,谁都不认为会是今上,结果最后登上九五之尊位置的就是他。后来玉荣长公主嫁入夏侯府之后,夏家的姑娘也随之入宫,并且封位速度极快,连续攀升,直到成为今日的贵妃,让不少人都心生艳羡。 如果玉荣长公主不撕的话,现如今夏侯府的门槛肯定早就被踩塌了,就为了求娶昌乐县主。但是现如今还要勘察一番,当年曾经盛传过一段流言,玉荣长公主那般福泽深厚,最后却离奇暴毙,就是因为昌乐县主命格太硬,把她克死了。 连玉荣长公主那样大富大贵之人,都压不住夏姣姣,就更别提别人家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私下里说的,到了夏姣姣面前,一个个都舔着一张笑脸,恨不得把夏姣姣夸到天上去。 及笄礼之中都有一道程序,那就是让德高望重的长辈替她簪发,原本是有夏侯夫人来的,不过李王妃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由她替夏姣姣簪发。 夏侯府自然会卖她这个面子,夏姣姣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就想着之前夏侯爷所说的,她娘生下的孩子停止呼吸,是因为李王妃的错。 “昌乐县主,轿撵已经等在外头了,随咱家进宫吧。太后娘娘甚是想念。”太后宫里的大太监也被派来观礼了。 原本其他人都认为他只是看完了就会走,没想到竟然要夏姣姣随他进宫,而且还是太后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这簪发的流程过去,拜见过各家长辈,及笄礼的确就算差不多了。 可是夏侯府为了这次及笄礼办的盛大,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外加酒宴还没开席,就把昌乐县主这个主人公给请走,似乎是不大好。毕竟把宾客晾在一边,是极其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那大太监就跟没有看见周围众人的眼光一样,依然半俯身行礼,显然是还在等夏姣姣上轿。 “诸位,姣姣就先告退了,见谅。”夏姣姣冲着众人行了一礼,便施施然跟在大太监的身后出了前院。 众人看她离开,院子里才响起一片吵吵嚷嚷的讨论声,都不知道太后和昌乐县主唱得这是哪一出。 老夫人硬撑着一口病气起床来参加,结果这及笄礼还没弄得周全,主人公就被太后给拐跑了,外加想起之前太后拍礼官来层层刁难他们夏侯府,新仇加上旧恨,让老夫人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面色暗沉。 要不是夏侯夫人及时发现她的不妥来,说不定老夫人就要一口气直接气得晕过去,她的整个身体都跟着在打颤,还不停地喘着粗气。 宫里来的轿撵竟是一只把她抬进了后宫里,进了太后的寿康宫才停下来,自然有宫女连忙走上前来搀扶着她。 夏姣姣看着周围的环境,心里不由一热。 太后平时的寿康宫主色调就是暗沉的,似乎为了衬托她身份的高贵和厚重,而如今为了她,竟是把主色调都改成了红色。甚至柱子上还挂着红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今儿这里是什么大喜的日子呢。 “当年长公主及笄的时候,太后的宫里也挂着这样的红绸,只不过那时候还不住寿康宫。”庄嬷嬷搀扶着她的手,轻声细语地跟她说着悄悄话。 夏姣姣面带笑容,心里的感情变得更加柔软了。 她知道她的母亲有一个非常快乐的童年与少年时期,先帝在世的时候,玉荣长公主过得最为舒坦,后来为了今上争权夺利,但是身边的人都是她所信任和爱护的人,哪怕再困难的事情,在她的眼里也不算什么。 现在她能与玉荣长公主体会一样的及笄待遇,心中也觉得温暖异常,好像这样就离她更近了许多一般。 “外祖母。”夏姣姣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太后坐在主位上,头上竟然戴着一朵鲜嫩的红色月季花。 她不由愣住了,太后一向是深沉色调为主,多少年没瞧见她戴红花了。因为始终惦记着先帝,外加后来又丧女,心智所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但是现如今这副头戴花的模样,倒是衬得她的脸色年轻了许多。 “姣姣,外祖母这样好看吗?”太后立刻站起身,直接拉着她的手走到了椅子旁。 “好看,外祖母无论什么样儿都好看。”夏姣姣抿着唇轻笑,眉眼弯弯,眼神之中都沁满了笑意。 太后就更高兴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揉了揉,还仔细地看了看她头上簪发用的发簪,觉得款式够精致,配她不算太寒碜。 “你呀,从小就会说好话哄我。哀家都已经老了,头发白成这样儿,眼看就要下去陪你外祖父了,哪里还有美的影子啊。”太后摸了摸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就像是小时候哄着她睡觉一样,动作轻柔,声音温和。 夏姣姣连忙摇头道:“外祖母,您又胡说,哪至于这样了,您还得陪着姣姣呢。姣姣刚及笄,您怎么舍得放下我?” 太后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许多,将她搂在怀中更紧了些,低声道:“是啊,是外祖母想岔了,我们姣姣才刚及笄而已,还没有定亲。外祖母连你成亲的时候是什么样儿,都没有瞧见。我啊,最起码得帮你相看好夫君,瞧见你被花轿抬进别人的家门,才能算是安心下来。” 被她这个话题一岔,太后果然不再说丧气话了。 “当初外祖母说让你皇舅舅赏你一根更好的簪子,你偏不要,非要给夏侯府脸面,让他们家准备。这簪子看着还不错,只不过上面镶的宝石不好……”太后又摸了她的头两下,瞧着她发髻之间的发簪,总觉得有些不顺眼。 夏姣姣颇觉好笑,低声道:“祖母,皇舅舅的赏赐自然是不能少,但是夏侯府要给的东西也一样不能少,我可不能便宜他们了。” “你呀,小财迷!待会子等你皇舅舅来了,他要是不给你多多的赏赐,外祖母肯定要说他。” 太后对着夏姣姣始终都是疼不够的状态,她这次头上破例戴花,也是为了庆祝夏姣姣及笄。 “外祖母,您让公公带我过来,把一屋子宾客就扔在夏侯府里,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夏姣姣歪着头问她。 太后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什么不好,你是县主,是玉荣的女儿,是今上的外甥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还没让你再早些过来呢,连长辈们都不用拜见,直接到宫里来。但是又怕他们那些人心眼儿小,又要编排你不知规矩,不尊重长辈,到时候影响你的亲事。” 她抱着夏姣姣满脸不在乎的模样,好像觉得这样已经算是给了那些人天大的颜面一样。夏姣姣听完这几句话,却只有苦笑的份儿了,恐怕有些人此刻已经在心里这样编排她了,不过她也不稀罕当什么孝顺长辈的好人儿。 ☆、第114章 说起亲事 “况且你不是最厌烦应付这些人的吗?哀家记得你小时候一点点大,就非常不乐意去长辈多的地方,说那些人总是在骗你,说谎话,而且还有很多不喜欢你的,觉得你没礼貌,玩儿得不自在。”太后又补充道。 夏姣姣听她一条条细数当年自己不想参加宴会时找的借口,也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混账的时候,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其实那些长辈只是出于礼貌,夸奖她而已,当然也有不少是存了攀交情的心思,还有梁家老王妃见到她总是闭着眼睛不搭理她,夏姣姣也是能察觉到的。 “外祖母,我那个时候还小,比较顽皮,你就不要揭我的短了。不过您和母亲总是纵容我,想不去就不去,还帮着我一起隐瞒呢,说我在家里认真读书,其实我是在与清河一起爬树掏鸟蛋。不过那些女眷们还一个劲儿地夸我喜爱读书,以后一看就是才女。” 偶尔这宴会在李王府或者夏侯府举办的时候,她有玉荣长公主保驾护航,可以不用出来见人,她就会偷偷地躲在里屋,看着外头那些人用各种语言把她夸奖一遍。 她那个时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夸奖的话还是听懂的,从她们的口中,夏姣姣都觉得自己从头到脚无一不好,简直是天仙下凡,让她们这些凡人都长了见识。 她还会拉着清河和李媛一起躲在后头,然后等外面的夸奖声稍微过去了,三个人就会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地取笑那些人。 太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哀家还不了解你嘛,你娘小时候就这样。她最讨厌参加宫宴,觉得宫宴十分无聊,还总想着逃跑。可惜哀家那时候身不由己,不能让她这样任性妄为,宫里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所以她每次都耍脾气,但是却从不缺席。后来好容易有了你,你也喜欢逃掉这些,哀家就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满足你。”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下去,整个人都有些失落的感觉。甚至说话的时候,语调里都透着遗憾。 太后现在想想,早知道她会这般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初哪怕就让玉荣逃了宫宴又如何。反正那些人总说玉荣娇纵过度,每次都来参加宫宴也没什么意思,依然堵不住他们的嘴。 “外祖母。”夏姣姣抬起头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太后竟然有些失神了,不由得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太后回过神来,脸上悲伤的神情逐渐收敛了起来。 “好好好,今儿是好日子,不说你娘的事儿。我只是太想玉荣了,她那么疼你,要是能看见你长这么大,该有多好啊。” 太后说着不再提起,但是嘴上仍然克制不住,她看着夏姣姣,就会想起玉荣长公主,仿佛自己的女儿,还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一样。 夏姣姣看着她红了眼眶,心里也是一酸。 她又何尝不想陪伴在母亲的身边,让她亲自陪着自己及笄,把夏侯府那一窝蛇虫鼠蚁都解决了。但是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没了母亲,再怎么哭再如何想念也唤不回她了。 “瞧瞧哀家,人老了,总是忍不住要想这些伤心事儿。说好了不说的,你都及笄了,也该想想嫁人的事儿了,有没有相中哪家的男儿?”太后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后面提起亲事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变得精神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感觉。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对于太后这样迅速的变化,还有些适应不能。之前还那么伤心地说着玉荣长公主,现在又一下子把话题转到了替她定亲的事儿,她根本反应不及。 “有没有啊,别光顾着发呆。要是有相中的男儿,别害羞,直接告诉外祖母就成。我替你做主,绝对让你如愿!只要那人的亲事不是已经定下了,那就有转圜的余地!”太后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让她从失神之中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地摇头,“外祖母,您就别操心了,我才从苏州回来多久啊,根本就没有没见过几个人,还相中谁呢?男子没见过多少,我倒是养了一条小公狗。” 夏姣姣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甚至还跟她开上玩笑了。 太后皱着眉头,似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真的,“的确,夏侯府没有长辈带着。之前李王府办赏花宴的时候,哀家应该跟她说一声的,好好为你挑一位夫君。不如下个月哀家在宫中办一场,把各位适龄的好男儿请来,让你一一挑选?” 夏姣姣原本以为她要放弃,结果听她这么一说,被吓了一大跳,太后这想法也太跳脱了。 她都说不需要了,太后还要急着给她办挑男人的宴会。 “外祖母,之前我还说,不喜欢这样的宴会啊?您怎么又想起给我办宴会了?”她干笑了一声,连忙想要澄清。 天知道她听到太后说这些的时候,险些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人家办宴会都是赏花,太后办的酒宴不知道要用什么名头,总不能说是挑未来外孙女婿的吧? “那可不一样,之前他们办的都没什么意思,这回可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当然要特别注重。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你可以躲在后面,由外祖母一手操办,你就注意看哪个儿郎好就成了。到时候哀家帮你长长眼……” 太后说起这事儿来,那是真的非常兴奋,整个人都是一副红光满面的表情,甚至说起这话的时候还不停地拍手,双眼发亮。似乎已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一般。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颇有一副不知所措的感觉。 原来女性长辈,在替晚辈说亲事方面,都是一副很激动的模样,不管这位长辈年纪有多大,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外祖母,我真的不需要。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夏侯府——”她还想解释一下。 但是太后已经抬起手,阻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你怎么就不需要了,你娘就是找的太晚了,才遇上夏增那个混账。你一定要早些相看,况且你把亲事定下了,让外祖母心安,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出嫁啊。要不然你待在夏侯府里面,那府里头能有好人会带你出去见人?会主动帮你说亲?哀家还不了解那一群究竟是什么东西吗?上不得台面的……” 这还是太后头一回在她面前,如此露骨地表示出对夏侯府那些人的厌恶,夏姣姣微微一愣,回过神来也没有接话。 “哀家不说这些糟心的事儿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夏侯府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赶紧的相中了人,趁着哀家还有精力,好好地替你操办一场,让你皇舅舅也上心,把你嫁的跟公主似的。哪个夫家敢低看了你去,你哪怕看上未来王爷都成,可惜梁王府和李王府的世子都成亲了。”太后见她面色不太好看,立刻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说到这里,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脸上露出懊悔十足的表情来:“哎呀,早知道当初就让你先跟李家那小子定亲了,再送你去苏州养身子的。那小子不错,一表人才,最重要还晓得疼人,李王府把他教养得不错,有担当有前途,必定能接好李王爷的担子。况且你与李媛的感情也好,李王妃又是你的干娘,你若是嫁过去就是享福……” 太后说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毕竟李世子妃都快生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不过任她说得天花乱坠,夏姣姣就是不同意,整个人也是兴趣缺缺的模样,显然对这事儿真的不算上心。 这可把太后急坏了,她思来想去,最后才像是想通了一般,急声对着一旁的庄嬷嬷问道:“现在替姣姣治病的那个大夫是谁?我记得是个年轻有为的?” 第74节 夏姣姣正在喝茶润喉,准备稍后卯足了劲儿劝太后,结果听到她这一句问话,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 这是怎么说的,为什么又忽然扯到了薛彦头上? “是,那位爷是薛国公府的四爷,自小跟随游医在京外行走,医者仁心,妙手回春。”庄嬷嬷低声答了一句。 太后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夏姣姣的眼神就更加不对劲儿了,亮晶晶的,像是被她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夏姣姣长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这次进宫来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太后这分明不是为了庆贺她及笄,而是为了给她找男人定亲。甚至在她百般不答应之后,竟然把这心思往唯一与她有些接触的薛彦身上想。 太后的理由也完全充分,夏姣姣身边除了薛彦,就没有其他男子可以接触了。 ☆、第115章 水火不容 “太后,今上到了。”一个小宫女轻声通传了一句。 太后也不好逼问夏姣姣了,连忙让人把他请进来,甚至在今上走进来的那个瞬间,她还顺手拍了拍夏姣姣的手臂,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姣姣见过皇舅舅。”夏姣姣立刻起身行礼。 虽然她早就在心底给自己做好了准备,甚至深呼吸了好几次,但是当今上真正站到她的面前时,夏姣姣的心里又涌起无数的杂念。 她明明是忌惮今上,甚至是痛恨他的,但是此刻她却不能露出分好,相反还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露馅,更不要让今上察觉到她的恨意。 “起来吧。”今上点点头,挥手让她起身。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九五之尊,对于一个人强烈的恨意还是非常敏感的,所以夏姣姣尽量让自己放松心态。 “皇帝啊,你来得正好,哀家正提起给姣姣找亲事,她这丫头羞涩得很,提都不好意思提。”太后拉着夏姣姣的胳膊,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夏姣姣这屁股还没坐稳,就差点摔倒在地上,谁知道太后见到今上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外祖母,我还小啊,而且我身子还没有养好,不着急。免得到了别人家也是害了他们。”她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惨白,急声地解释着。 成亲?她真的是没想过,从来没有留过一丝念头给这东西。 笑话,看到了夏侯府那一窝过得不幸福的女人,夏姣姣要是还有心思去想着成亲,那真是脑子进水了。 当然像她所认识的男人里面,也不全是坏的,比如李世子对世子妃就特别好,平日里去找李媛的时候,尽听她说自己兄长的好话了。可是招夫君这种事儿,谁知道轮到你头上,摊上个什么东西。 成亲前打听的,各个都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睡完几觉之后就原形毕露了,到时候如果摊上了个孬种,那也不能说换就换啊。 况且夏姣姣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复仇上,就算夏侯府此刻已经变得七零八散了,而且就连夏倾都对侯府有敌意,但是这不妨碍她想继续留守看它散架的下场。 要是成亲了,哪有那么轻松自由的时间留在夏侯府。就像夏倾一样,鞭长莫及的,今儿看见她的时候,脸色有些憔悴,但是面对夏家人,还得勉强挤出个笑脸来,就怕被上首的老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你别说话,这种事儿找的晚了,就那就是被人挑剩下的。年纪太大了找不好啊,皇帝,你皇姐当初就是找了夏增那样的,才变得那么苦命。你若是不给姣姣找个好的,哀家可不依。” 太后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夏姣姣想要说的话,反而对着今上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来。 甚至为了让今上重视,都把玉荣长公主搬出来了,隐隐地有些逼迫的意味。 “母后放心吧,稍后让姣姣去见一见贵妃,她们是姑侄,这些私房话应该好——”今上点头。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太后就猛地落下了脸色,直接道:“不用了,哀家替姣姣相看就成了。贵妃还要处理后宫之事,哪里能抽得开身替姣姣相看人家,到时候若是勉强敷衍了,可是毁了人家一辈子。反正在她的眼里,从来没有姣姣这个晚辈,更没有玉荣!哀家不能把姣姣往火坑里推。” 太后的声音十分冷淡,甚至语调都带着几分强硬。 她的话语也十分直白,整个人的情绪都透着对贵妃的不满意和厌恶。 夏姣姣低着头,双手搅着衣带。 方才还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一丝声音,周围的宫人连呼吸都放缓了。 今上的面色一僵,又立刻柔声道:“母后,您这是怎么了?贵妃虽然忙,但是她对各世家的公子哥儿还是心里有数的,您若是不需要她,也不必要发脾气,把自己气到了,那可真是儿子的错了。” 他放下身段哄她,太后的面色稍霁,但是嘴上说得话依然是丝毫不饶人。 “皇帝,哀家说过,姣姣的事儿以后不需要她管。无论是哀家或者还是死了,都轮不到她来插手,你忙于朝事不管就罢了,不要把她推给贵妃!”太后的语气十分郑重,显然是认真地不要贵妃来插手,甚至连死了活了都不要她管这种事儿都说出来了。 今上脸上的惊诧更是明显,就连夏姣姣都替她捏了一把汗,连忙轻声安抚她。 没想到太后会如此反感贵妃,当然她也不喜欢便是了。 当朝贵妃出身夏侯府,乃是老夫人的嫡幼女,当年千娇百宠地养大。玉荣长公主嫁进夏侯府之后,夏侯府变得蒸蒸日上,不少人都瞧中了这位嫡姑娘,纷纷上门来求娶,不过老夫人硬是没松口。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姑娘攀上什么皇亲国戚,又或者是对哪个穷酸书生心有所属的时候,让人惊诧万分的事情发生了。这位夏姑娘竟然被轿撵接进宫,从此繁荣富贵,荣宠一时。 那时候的夏侯府当真是权势滔天,嫡幼子娶了长公主,嫡幼女进宫封位。 老夫人还是会调/教人的,至少当年的贵妃年纪不大,却已经进退得宜,心思缜密了。在这后宫之中不但没吃什么亏,相反一直很得盛宠,青云直上。 太后也觉得她省心,是玉荣的小姑子,如果她好好待她,夏侯府应该也会好好待玉荣。 不过贵妃娘娘节节攀升的时候,玉荣却突然暴毙,太后震怒,要追究夏侯府的责任。那个懂事的贵妃,一转脸变成了狐狸精,成日在今上耳边吹着枕边风,夏增被拖出来杖责,但是实际上夏侯府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责罚。 这就成了太后心底的一根刺,玉荣死得不明不白,实际上今上要负很大的责任,因为他身为掌权者,却并没有替自己的姐姐讨回公道。反而明知夏侯府里有猫腻,还重重拿起却轻轻放下了。 这些都是心知肚明的,如果不是今上的本意如此,贵妃那枕边风就算吹得再如何殷勤,也不能撼动今上的意志分毫。 即使太后都清楚,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不想连儿子都要失去。所以她气得好长时间不跟今上说话,最后还是选择原谅了他,心底的那股仇恨无处宣泄,就全部都涌向了贵妃和夏侯府的身上。 而夏姣姣则成为了太后心里的一个救赎,她知道自己是愧疚的,但是作为母亲也是左右为难。她想让夏姣姣过得比谁都好,这样至少可以减轻一些自己的心里负罪感。 “是,母后说的这些,儿子都记下了。那您准备如何操办这事儿?稍后让人把各大世家适龄的公子们情况,都调查清楚,送到您手里给您长长眼如何?”今上这回倒是没什么惊诧的,显然对于这俩婆媳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早已习以为常。 太后见他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心里的一口火气也泄了。 “行,原本哀家还准备让你留下来一起庆祝姣姣生辰的,不过皇帝诸事繁忙,还是算了。”太后挥了挥手,不愿意再看向他,竟是直接让人送今上离开了。 对于她这种类似于发小脾气的架势,今上也是无可奈何。 “姣姣放心,一切还有皇舅舅,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可以直接跟你外祖母说。朕不希望皇姐的事情,在你的身上发生。好好陪你外祖母用膳。”他叮嘱了几句,看向夏姣姣的时候,眼神柔和,几乎让她误以为回到了儿时,甥舅俩关系亲密的时候,她扑到今上的怀里,那个犹如天一般存在的九五之尊,会对她有求必应,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 当今上离开之后,宫殿里的气氛一度还是有些僵硬。不过夏姣姣坐到太后身边,轻声哄了几句,太后就重展笑颜了。 “你皇舅舅啊,有时候就是拎不清,美色误人啊。”太后轻声解释了一句,拉起她的手就坐到了木桌旁,让人准备饭食。 夏姣姣只是抿唇笑,却并不接话。 究竟是美色误人,还是今上本意如此,这真的不好说了。 “姣姣,你别怕,外祖母一定会护住你的,不让任何人可以欺负你。给你找个靠谱的夫君,让你以后可以有所依靠。”太后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失落,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 夏姣姣皱着眉头,看向太后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外祖母,我不要别人的保护,我能照顾好自己。”她抬起手搂住了太后的脖颈,像是发誓一般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姐妹联手 夏姣姣只说了前半句,实际上心里已经追加了后半句:即使真的到最后有人要她的命,但是她只要能大仇得报,那么也无所谓死还是活着了。 如果不是有林嬷嬷还有四个照顾她的丫头在身边,说不定她报完仇就一心等着阎王爷召见了。 地底下有玉荣长公主等着她,她如果下去了还能与她母女团聚,那肯定是非常好的会见画面。 太后揉了揉她的头:“傻孩子。” 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夏姣姣知道自己再劝也没什么用处了,反正太后已经打定了注意要给她找一个。 夏姣姣细想了一下,又觉得无所谓。 太后说得对,反正她就算是定亲了,那离成亲的日子还长,她依然可以慢慢地实施她复仇的计划。到时候看情况,如果那个未来夫君是个好人,她就想法子不嫁了,不去祸害人家。如果是个恶棍,她倒不妨嫁过去,最后磋磨死他,让这世上少一个恶人。 等她出了宫之后,对于定亲的事情就已经抛到脑后了,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章程,该如何应对,她都想的一清二楚。 “县主,三姑娘已经在府上等您许久了。”夏姣姣刚下轿,留守在府中的知冬就已经迎了过来,低声说了一句。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脸上却是不露出分毫诧异的神色,夏倾会留下来,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扶着知冬的手一直走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就见夏倾坐在她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一脸惬意的神色,丝毫拘谨的感觉都没有,就好像这院子是她自己的一样。 “三姐姐真是好舒坦,把我这儿当成陆府了吧?”夏姣姣轻声调侃了一句。 夏倾嗤笑一声,睁开眼睛坐直了腰杆:“妹妹这说得是什么话,夫家再舒服也不如娘家姐妹贴心。要说你真是会享受,成日里什么都不敢,就躺在这里晒太阳,我刚刚都快把自己晒得睡着了。” “舒坦那是肯定的,只不过三姐姐如果没有提前抹上耐晒的脂粉,只怕回去之后要好好地让人按摩调理一下了,否则这脸容易黑。”夏姣姣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呸!就你会扫兴。”夏倾冲着她啐了一口。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好像只是姐妹有些日子没见,聚到一起拉拉家常罢了。 直到院门外露出的那截衣角彻底消失不见了,夏倾才猛地沉下脸来,她低声道:“妹妹这里也太不安全了,这是什么人都能过来偷听几句了。” 夏姣姣耸耸肩:“特殊时期而已,院门外的婆子还是我特意嘱托过得,叫她们不要理会。不让那边的人听清楚我们说的是什么,他们如何能安心啊?一个个亏心事儿做多了,就怕我们合起火来要害他们呢!” 她轻嗤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来。 夏倾的面色阴沉,像是寒冬腊月的时候放在屋外冻过的白菜帮子似的,又硬又僵。 “我之前让人开棺验尸了。”夏倾直接开口道。 夏姣姣一挑眉头,原本准备喝的果茶也放回了桌子上,她不知道该如何说。 “姨娘死得很惨,死因让我难以启齿,我一定要夏增好看,想必你的目的也是一样的。还有我怀疑二房牵扯其中,绝对不会干净的。” 夏倾的手死死地抓住桌子的边缘,像是要随时抠下一块木头来一般。她的眼神犀利,看向夏姣姣的时候,带着一种穿透感。 “二房?”夏姣姣拧眉。 “二房的人自认为他们狐狸尾巴藏得快,不会被抓住,实际上我姨娘在告诉他们秘密的时候,就已经十分警惕了,并且一直关注他们的动态。”夏倾点头,她的神情有些严肃:“夏增一直非常小心,但是他之前跟姨娘在一起的时候,并不会设防太多。从玉荣长公主死后,姨娘就一直在找夏增的致命弱点,后来终于被她找到了。” 夏姣姣不由得屏住呼吸,夏增与二房有什么牵连,之前那些牵连的事情,似乎若隐若现地要浮出水面。 “姨娘在我出嫁之前告诉了我,她说一旦她有意外,靠我一个人是扳不倒夏家的,就让我把这消息告诉你。”夏倾摸了摸指尖,上面用红色凤仙花汁图染过的地方十分明媚耀眼。 “夏增他与二夫人有苟/且之事。” 夏倾的声音波澜不惊,语调也没什么变化,但是却让夏姣姣震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夏姣姣的眼中是巨大的惊诧。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夏姣姣才算是确认了这事儿。从二房帮助兰姨娘替夏倾说亲,最后去老夫人那边顶缸的却变成了夏增,那时候夏姣姣心中就有了些猜疑,只不过当初她没往这方面想,顶多以为他们叔嫂之间有些利益纠葛。 “谁能想到,夏增那么宠爱姨娘,而且基本上不沾花惹草。就算睡了几个小丫鬟,姨娘也不怎么在意,没想到他的这种深情之下,竟然是早早地与二夫人通/奸。可笑,说不定他那么宠爱姨娘,也不过是为了一个障眼法罢了。他平日里甚少去二房,但是偶尔几次回来的时候,姨娘闻到他身上带着的香气不一般,二伯娘最喜欢用那种幽香了,世面上没有卖的,传闻是调香大师专门为了他制成的。” 夏倾的脸上充满了嘲讽的神色,此刻她也不再喊夏增为爹了,这个男人在失去亲情的时候,又将自己身上那最后一层人皮给扒了下来,成了真正的禽/兽不如。 “我很少见到二伯娘,她几乎不来这边。不过夏静倒是走动得非常勤快,这里必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第75节 夏姣姣听着夏倾回忆二夫人,心里涌起一阵恍惚感。幼时夏侯府还没有分家的时候,二夫人就不常出门,成日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那时候顽皮,并不会在意到这些。 “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有太后在,老夫人可能不敢把你乱配人,但是她肯定是想早些把你嫁出府门去的。省得夜长梦多,你一回夏侯府,府里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她难免会多想。你若是想复仇,就与我联手,尽快端掉这里,至少要让夏增付出代价来!”夏倾抬起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气势强劲。 “三姐姐好魄力!”她扯着嘴唇轻笑,回看她的眼神却也夹杂着力道。 她们就这么说定了。 夏倾离开了之后,夏姣姣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她才从椅子上站起,脸上带着几分郑重的表情。 她连夜写了一封信给林嬷嬷,既然夏倾那么确定二房之中有猫腻,她就要探查一番才行。 “县主,二姑娘最近都与赵家三娘子在一处。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只在自己的院子里,甚少出来,连老夫人那边的请安都不去了。” 翌日清晨,夏姣姣刚起身,知冬就已经将这消息告诉了她。 她挑眉:“夏静爱脸面,上回她在李王府丢了那么大的人,到现在应该还记着,见到我和清河都躲。她不去老夫人那边请安,估摸着也是不想见到我。啧啧,也是苦了她,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呢!” 夏姣姣轻笑着调侃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神色。 她刚用完早膳,窗户外就飞进来一只信鸽,显然是林嬷嬷那边给了回信。 “县主,奴婢之前听知秋说了几句,晋江坊最近举办的活动都十分热闹。还有评选的十大最佳故事,好多都被茶馆买去了,在茶馆之中说起来,众人都在叫好。还有被戏班子编成戏文的,咿咿呀呀地唱着,可比之前那些有趣多了。” 知夏正伺候她漱口,瞧见信鸽之后,不由得跟夏姣姣说了几句嘴。 夏姣姣听她说得激动,心情也变好了许多,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以后晋江坊这种活动只会越办越热闹,到时候放你们半日假,都去跟着嬷嬷瞧瞧。” 她展开林嬷嬷的信笺,眼神往上面一扫,整个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林嬷嬷这回寄来的信特别比较厚,里面还夹着一封别人的信,娟秀的笔迹,看起来有几分眼熟,落款是:静夜思。 她看到这个笔名,心里就有了些猜测,再对比林嬷嬷的信笺,就更加确信了,同时面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县主,怎么了?嬷嬷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要奴婢回去帮忙吗?”知夏瞧见她面色如此难看,立刻开口问道。 知春与知夏之前就是跟着林嬷嬷在晋江坊操持着,只不过后来夏姣姣身边伺候的人手不够,才调了她回来。如果晋江坊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放她回去支援一段时间,也是正常的事儿。 夏姣姣摇了摇头:“坊里出内鬼了。” 她这话一出,几个丫鬟都是微微一愣。 “怎么会?是谁?坊里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如何会出现内鬼?” 知秋和知冬基本上都是跟在夏姣姣的身边,甚少接触晋江坊的事宜,但是知夏不同。她跟着林嬷嬷管理晋江坊有一段时间了,坊里的运作也都是清清楚楚,在心里自然有一本账。 说起这个事儿,她的脑海里就自动开始过滤究竟是谁有可能成为那个内鬼。 “坊里出现了内鬼,有个叫静夜思的写信给皎月如空,皎月如空就是我告诉夏静的笔名。这个静夜思就是她,之前嬷嬷得了我的提醒,早就有了准备,找人来模仿我的笔迹一直与她通信。不过你也知道若不是坊里人别有心思,这封信是不会到我手中,本应与其他信笺一样随便投递到别处去。如果不是林嬷嬷最后检查了一遍,这封信早就直接大喇喇地投递到我的院中来了。” 夏姣姣轻轻眯起眼睛,脸上的神色绝对不好看。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把控不住事情的状态,好像是什么东西要挣脱她的控制一般。 晋江坊是玉荣长公主留给夏姣姣的,她也知道这个东西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只不过是闺阁女子打发时间的玩物罢了,往大了说就是消息密集和流通的地方。所以夏姣姣对晋江坊的控制一直很严格,特别是内部管理,宁愿自己人累些忙些,也坚决不会收那些没有底细的人来做工。 但是哪怕之前看的好好的人,也有变化的一天,财帛动人心。 “县主可要奴婢回去帮助嬷嬷?坊里现在越办越大,坚决不容任何一丝差错。”知夏的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轻声问了一句,眼神犀利。 夏姣姣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吩咐嬷嬷按兵不动,晋江坊现在越做越大,甚至还举办了故事评选,以后各种评选会更多。这种毒瘤必定会越来越多,不过这次被夏静驱使的人,还不算是什么大风浪,我得看看夏静究竟要做什么。将计就计。”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了两下,内心堪忧。 晋江坊办大之后,夏姣姣就知道内里肯定会涌现出更多的细作探子,别人也会安插眼线进来。 无论是今上,还是稍有远见的世家,都会派人进来。 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第一个露出马脚的竟然会是夏静的人,只是为了帮助她送几封信。 夏姣姣大致浏览了夏静写来的几封信,等到扫完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讽刺的笑意。 说夏静聪明吧,她又着实可笑,说她笨吧,她还懂得迂回。 原来之前夏静对夏姣姣那么客气,就是因为晋江坊,她不敢确定晋江坊是否就在夏姣姣的手中,所以想要跟她套近乎,让夏姣姣放松警惕。然后套出来她的笔名,就跟她慢慢通信,一步步套话。 几封回信林嬷嬷也让人摘录了过来,虽说字迹几乎与她的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回信的内容都是由林嬷嬷把控的。她也一步步把夏静对晋江坊主人的怀疑给引走。 “难怪上回在李王府参加的赏花宴上,夏静要争对我。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原来不是人变了,而是她已经认定我没有什么威胁,并且也没什么东西让她所图了,所以才会那般放肆大胆,咄咄逼人。” 夏姣姣拿着几封信翻来覆去地看,最终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充满了不以为意。 夏静那些反常都有了解释,只不过几封信的功夫,她就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 “可是二姑娘平时看起来也不是个蠢的,她也不是那种爱掐尖的人,往常在侯府里,都是大姑娘跟三姑娘争那个位置。虽说三姑娘是有些不自量力,但是二姑娘的表现有些反常。”知夏拧着眉头,轻声地说出心中的疑虑。 从方才知晓了晋江坊里有内鬼之后,她这心里就如何都不踏实,精神高度紧张。明白了此事与夏静有关系之后,就一直紧绷着神经苦思悯想着,就希望能尽快理清楚这件事情。 夏姣姣的眼睛轻轻眯起,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再次快速地翻阅着这几封信,秀气的眉头越皱越紧。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她其实性子里就爱掐尖,只是之前一直隐忍着,直到最近终于是忍不住了,所以就暴露了。第二种就是夏静并不爱掐尖,但是她所求的东西,必须要她成为贵女之中的领军人物。” 她的手托着腮,“以我的感觉,她应该是后者。在李王府的赏花宴开始,她就一直想要拔得头筹,但是最后的结果却差强人意。因为有然表哥的几句话,她连前十名都没有摸到。后来不甘心甚至还不惜冒充我去找然表哥理论。这一切的反常都表示那一次赏花宴,是她非常重要的一步棋,只是却被打乱了。” 夏姣姣慢条斯理地将思绪理顺,一点点说给她们听。 知冬歪着头道:“那县主准备拿二姑娘怎么办?需要奴婢们做什么吗?” “夏静暂时倒是可以不动,但是二夫人和夏增的事儿,该让人都知晓了。夏倾着急要把夏增拉下马来,我也不想看他在夏侯府里继续这么逍遥自在。他害死了发妻,之后又亲手弄死了爱妾,这种男人情义皆失,当真是畜生不如。” 夏姣姣心里早就有了想法,二房虽说在竞争侯爷的位置失利了,但是这样不搭理的情况十分诡异。也让夏姣姣的心里涌起无数的疑问,如果注定了要老死不相往来,那还不如直接搬出去,但是此刻又一直住在夏侯府,却只是摆出高姿态来,如何都让人怀疑其用意。 结合之前的种种,她只是心中有猜测,并不敢确定,如今有了林嬷嬷的书信,她觉得就更加能确定些东西。至少二房所图谋的东西绝对不会小,而且野心颇大。 说不定都不知夏侯府这侯爷一个位置,还有她手中的晋江坊。 晋江坊在夏姣姣的手中,还能说得过去。毕竟她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再做什么事儿,也不会让人联想到谋逆之类的大事儿,顶多是小姑娘对各家的事情好奇,可能会搜集一些有意思的事儿。 但是如果这晋江坊落入了二房手中,恐怕这一家子所图谋的东西就不可小觑了。 更何况二夫人都能做出跟小叔子通/奸的事儿来,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事儿如果真的闹开了,那会很严重,必定能扳倒五老爷和二夫人。可是县主,五老爷和二夫人他们行踪诡秘,而且都好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被人发现,肯定是有特殊法门的。您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露馅啊?” 知冬皱着眉头,左思右想都没有找到好法子,忍不住问出了声,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 夏姣姣轻轻眯眼,眉头紧锁,显然是陷入了苦思悯想之中,等过了片刻,她的眉头才完全舒展开,整个人的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显然是已经想到了法子。 “你们准备一下,这几日要去老夫人那里看看。”她直接拍板道,精神头也变得足了许多。 * “老夫人,县主来探望您了。”外头的丫鬟进来通传了一句。 老夫人的眉头紧皱,她脸上闪过几分极其不耐烦的神情,不过转瞬即逝,她的心里显然还是非常不痛快。最后勉强地挥手让人把夏姣姣迎进来,总不至于要将她拒之门外。 “祖母,孙女来看您来了。”夏姣姣一进来就甜甜地喊了一句,脸上带笑,眉眼弯弯,显得异常水灵可人。 老夫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夏姣姣,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像是被膈应到了一般,直接扭过头去,不愿意搭理她。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吗?”夏姣姣看见她一脸渺无表情的模样,心里就膈应了一下。 很显然看着不顺眼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而是彼此都会觉得对方不讨人喜欢,但是老夫人和夏姣姣遇到一起的时候,还偏偏都得摆出一副客气的模样,哪怕是老夫人此刻面色难看,等夏姣姣说几句软话,她也得低下头来。 ☆、第117章 开始布局 “你还知道来啊?上回及笄了之后,也不见来瞧瞧我,若不是我想起来问了身边丫头一句嘴,说不定现在我还以为你在宫里头待着呢!”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声音更是温柔了许多。 她不能对夏姣姣怎么样,所以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生气,还是放软了态度,与夏姣姣好好说话,以免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夏姣姣听她这种熟稔的口吻,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若是现在来了一个不知情的人听见了,恐怕要以为夏姣姣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呢,宠溺到这个程度。 实际上这屋子里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二人不过是在逢场作戏罢了。一个个都带着虚伪的假面,并且表现得都情深意切。 “让祖母担忧了,是姣姣的错。这回来看您,就是听说您甚至不适,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好,所以特地让人从薛先生那里问到了一些有助于安眠的东西。我一大早就让人出去采摘,总算是找到了这么一束刚开的,不仅看着好,连闻着都觉得沁人心脾,而且放在屋子里就可以让人忘却烦忧……” 夏姣姣说话的时候,冲着身后跟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立刻知冬就走上前来,将手中的花束双手呈了上来。 “赶紧找个花瓶来,这可真是好东西。”夏姣姣轻轻一挥手。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是老夫人的贴身大丫头,此刻见夏姣姣这样旁若无人地使唤她,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老夫人,脸上带着几分疑问的神色。 “既然县主吩咐,那就快去吧。找那个莹白的玉瓶子,比那些花花绿绿的好看。”老夫人眸光一暗,但还是顺着夏姣姣的话说了,不过事先却盯着那束花,根本不靠近夏姣姣,好像她手上拿着的是□□一般。 夏姣姣亲手将花插/进了花瓶里,并且摆在了一个显眼的地方,让老夫人一睁眼就能看到。 她坐回到椅子上之后,就开始与老夫人拉家常,就好像这一次过来,没什么别的重要事儿,当真是要来探望老夫人的身体一般。 但是老夫人却有些如坐针毡,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姣姣回了夏侯府之后,给她送过的礼物,一只手能数的过来,不少都是被逼无奈才送了来的。 比如逢年过节的,还有老夫人的寿辰,别人都要送的时候,她才勉强挑些东西过来浑水摸鱼。这一次竟然主动送了一束花来,薛彦时常拿着这种花,侯府里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薛四爷手里的那束花,功效是助人安眠。 只不过不知道是在哪里采摘的,现如今夏姣姣摘好了送到她的房里,老夫人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笑意,相反神色之间还颇觉厌恶。 “祖母,想必您已经累了,那孙女就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夏姣姣见她的脸上露出了疲态,立刻十分有眼色地告辞出去。 直到夏姣姣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并且已经出了院子,老夫人才猛地从床上站起来,三两步就跑到了摆放花瓶的小木桌上旁,将花瓶里的花朵全部拿了出来,手一甩就直接将那束花丢出了窗外。 “去把那些花都处理干净了,并且把这瓶子都里外洗刷几遍。她的东西我可不敢拿,万一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我到时候连找人算账的理由都没有!”老夫人眉头紧蹙,脸上露出几分嫌恶的神色。 她对于夏姣姣的东西,都是充满了无数的防备,恨不得不要跟她在同一间屋子里呼吸,否则就浑身难受。 不过老夫人放心得还是太早了,因为第二日的同一时刻,又有丫鬟进来通传,夏姣姣已经到了外面,要进来探望她的病情。 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踌躇了片刻还是放她进来了。 这回夏姣姣又是送上一束花,说了几句家常,然后再次离开了。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发生,但是却处处充满了反常,好像随时准备好谋杀她一样。 老夫人还是戒备十足的模样,不过还不等她开口直接问出来,夏姣姣又告辞了。 一连好几天,夏姣姣每日都会来这里报道,哪怕偶尔一两天老夫人实在厌烦她了,让人将她拒之门外,第二日她又是准时在门外等着。 老夫人现在听到她的名字,就觉得手脚发软。 直到夏姣姣终于消停了,老夫人才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她觉得自己有些放心地太早了,因为现在每日半夜都会做梦,先是从混沌一片,再到逐渐清晰起来,她就看到一只硕大的老鼠不停地对着她吱吱叫唤,特别可怜。一双黑豆小眼看着她,流露出哀求的神色,似乎它身处险境,在让她去救它一般。 可是每次到她呼喊着想要救它的时候,那只大老鼠就一扭屁股跑得不见了,任由她大喊大叫都毫无用处。 第76节 “老夫人,老夫人。”旁边传来丫鬟们焦急的呼唤声。 梦中正在遭受折磨的老夫人猛地清醒了过来,她从床上弹坐起来,整个人都汗流浃背的感觉,身上穿的里衣都湿了一片。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才发现掌心上也是沁满了汗水,头发都已经被弄湿了。 浑身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足见她有多么的恐惧这件事情。 “老夫人,您怎么了?做恶梦了吗?”其中一个大丫鬟十分机灵地走过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喂给她喝。 一杯热茶下肚,那种温热甚至有些滚烫的感觉滑过喉咙,顺着喉管一直涌到胃里,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梦到我的本命鼠了,我已经许久没有梦到了,没想到今儿再次梦到它了。它死的冤啊,早知道当初哪怕得罪清河那个臭丫头,也要把它的猫咪留下命来,给我的本命鼠偿命。那是有灵性的东西啊,是神仙赏赐给我的,哪里是她们养的那些畜生能攀比的……”老夫人说着说着,竟是伸出手来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在懊恼自己的无能一般。 一旁的几个丫鬟看着她这样激动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连忙冲上来按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老夫人,您还在病中,不可这样对自己。大夫说了您要静养,不要想太多,本命鼠是有灵性的东西,它绝对是能体会到您的为难的处境的。”丫鬟们纷纷上前来安抚她。 老夫人又喝了半盏热茶,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隔了片刻,等她彻底冷静下来了之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声问道:“夏姣姣带来的那些花朵,是不是都处理了?” 她许久没有做这样逼真的梦境,心里始终不踏实,所以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夏姣姣了。 夏姣姣每日都来,着实是把老夫人折腾得够呛,如果夏姣姣出手留些什么把柄,她倒是心里踏实些。毕竟夏姣姣对她动手了,但正是因为这样什么都合乎规矩,除了每日送来一束无用的花之后,根本没有任何其余的动作。 在她离开之后,这些花的命运无一不是被丢掉,而且老夫人身子不好,每日都会请大夫来瞧瞧,但是结果都是她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更让老夫人揪心,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夏姣姣快些出手,也好让她放心下来。 夏姣姣的院子里,倒是一片寂静,每个人睡得都很安稳。 她的棋子已经布下,只等着收网了。 这几日,望京的街头巷尾忽然开始流行一种香气,叫暖美人。 那种香气有些甜味儿,最重要的是闻到鼻尖会有一种温暖舒服的感觉,现在天气渐冷,这种香气闻完之后,给人一种好像整个身体都变暖了的感觉,所以特别受欢迎。 不过这种香听说是著名调香大师调制出来的,极其昂贵,而且千金难求,有价无市。 不少人拿着银子都不知道去哪里买,也只有少数几个世家大族能有颜面买到一些。 夏静今日从赵国公府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脸上就挂着几分喜气,她的脸上带着十分自然的红晕,像是刚沐浴完一般,看着就异常讨喜。 如果有人与她走得稍微近些,就能嗅到她身上那独特的香气,甜甜的而且还带着温暖的感觉,让所有闻到的人都变得情绪高涨起来,似乎那些难过的事情都过去了一般。 知冬搓着手从外头走了进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也带着些许的激动。 “县主,县主,奴婢之前说的暖美人那个香料,夏侯府里没有一个人买到的,但是今儿奴婢在二姑娘身上闻到了,可好闻了。果然跟街坊上说的一模一样,闻了就变得心情好。” ☆、第118章 噩梦连连 知冬说到后面,不由得闭上眼睛,还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像是还能感受到那种香气一般,一脸回味无穷的感觉。 知夏瞧着她这副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伸手对着她的额头戳了一下,脸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得了,等这几日过去,你想要多少暖美人,我给你多少。” 她的话音刚落,知冬就猛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她,“知夏姐姐,我知道你有本事儿,但是也不至于说这种大话吧?听说连后宫里的公主想要都是限量提供的,你怎么能拿到那么多?” “因为那控制那香料限量卖出的就是知春姐姐啊,她最疼我了,我还不是想要多少就要多少。”知夏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在乎。 知冬眨了眨眼睛,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米需 迷 言仓 土云 “行了,知夏,你别逗她。知冬脑子不灵光,你若是这么欺负她,到时候她想不通了胡说八道可不好整。我们这事儿处于保密的环节,等鱼儿被掉上钩之后,让知夏好好跟你说说。”夏姣姣拍了拍手,制止了身边两个丫头的抬杠。 夜半时分,老夫人刚闭上眼睛陷入了睡梦之中,她就受到了那个噩梦的侵袭。 梦中还是她的本命鼠,只不过原本养得胖乎乎的身体,已经显得骨瘦如柴了,甚至尖利有劲儿的叫声,都极其低沉,整只老鼠都显得奄奄一息,随时都要没命似的感觉。 “你怎么了,你在哪儿?”老夫人颤颤巍巍地问她。 “吱吱吱,吱吱——”这回本命鼠似乎回她了,然后转身开始跑,并且没有消失。 老夫人心头一喜,立刻就要追上去。 “老夫人。”今日轮到一个婆子一个丫头值夜,她们歪在外屋,也准备闭目养神片刻,结果还没睡上多久,忽然听到动静。 两个人立刻被惊醒了,都睁开眼睛,就见只着里衣的老夫人从里屋走了出来,连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抬脚就要往外走。 “老夫人!”两人这才察觉到不妥,立刻连滚带爬地从榻上爬了起来,因为害怕夜里出事儿,所以两人都没有脱衣裳,直接追了上去。 老夫人走路的姿势很急,像是要急匆匆地离开这里一般,那两个人在她身后喊了那么多声,她却一下都没回头,甚至脚步也不停。 “怎么了这是?我胆子小,老夫人这是梦寐了?”那个丫鬟平时还算得脸,但是这种事儿还从来没遇见过,惨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地抓住婆子的手臂。 那婆子脸色也极其不好看,不过她毕竟经历的多,暂时还稳得住,低声吩咐道:“应该是梦寐了,这样的人不能喊醒她,也不能受到惊吓。我在后头跟着,你赶紧去找庄嬷嬷,庄嬷嬷跟着老夫人时间久,问问之前是否出现过这种状况。” 婆子还算是冷静地叮嘱了两句,跟着老夫人一路出门的时候,遇到守门的婆子,临时抓了一个,让她去请大夫。 老夫人此刻半睁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身上衣衫单薄,发髻散乱。而且最近缠绵病榻,整个人的脸色都十分糟糕难看,看着像是女鬼大半夜在路上游荡一样。 她的步伐也不摇晃,倒是挺稳当的,一开始跟着她的婆子以为老夫人只是随便乱走的,但是跟了一段路才发现,她似乎是有目的的。 路上偶尔遇到一两个半夜出来方便的下人,有胆小的直接喊出了声,好在那婆子及时让她闭嘴,她在老夫人面前又算是得脸的人,基本上下人们都认识她,纷纷闭上嘴巴。 幸好庄嬷嬷赶来的也比较快,她身上的衣衫还有些凌乱,显然是没来得及整理,看着老夫人一路走过去的背影,眼眸里闪过几分异色,却转瞬即逝。 “我在后面守着,你们几个赶紧去附近几个院子里通知一声,让他们不要惊慌,免得吓到人。提着灯笼出来照亮路,让老夫人走得顺当一些。”庄嬷嬷快速地吩咐了几句。 跟在她身后一起来了好几个丫鬟婆子,大家听她这么说,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刻四散开来去轻轻地敲门喊人。 不过片刻,周围的几个院子就都涌出了不少的下人,一个个手里提着灯笼,将各处照得亮堂堂的,保管没人会摔倒。外加这些人的动静也比较大,很快就又带动了一些其他院子的人有了动静,那些下人怕别院的人惊扰到老夫人,又挨个去通知。 最后夏侯府几乎所有院子里当值的下人都知道老夫人在梦游,不能随便惊醒,一个个都手提着灯笼,还有些胆特别好奇的,大着胆子挤到这边来,就是为了瞧瞧梦游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我来救你啊,你乖乖别动啊。”老夫人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笑容,甚至还温柔地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带着劝哄的意味。 众人面面相觑,周围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何时见到过这样温柔亲切的老夫人,别说对着几位姑娘了,就算是几位从老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老爷们,在老夫人面前也不曾得到过如此的待遇。 老夫人要救谁? 一时之间,不少人心里冒出了这个疑问,但是却没有一个敢问的,只是依然站在那里,甚至有些人还跟随着老夫人一起移动,就想看看她要往哪里走。 庄嬷嬷看着不远处的二房,鼻尖已经嗅到了甜腻而温暖的香气,老夫人的步伐都加快了许多,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和鼓舞一般。 “老夫人要去哪儿啊?”知冬早就穿好了衣裳跑来了。 哪回凑热闹能少了她,兴许是老夫人梦游这件事儿实在太过耸人听闻,所以这次连知夏都赶了过来瞧热闹,甚至她表现得比知冬还要热情,都踮起了脚尖挤在人群中看。 “嘘,别说话,我都看不清楚了。”知夏不耐烦地甩了一句给她。 知冬撇了撇嘴,她就是问几句而已,怎么就耽误她看热闹了。人家周围的人,都没一个有知夏这般热情的,知冬到现在才发现知夏也有这样的一面,真是大开眼界。 老夫人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她心中一直有个吱吱吱的声音在呼唤她,整个人的感官似乎都被封笔了,身边的人在做什么,她都听不到也看不见,摆在她面前就只有那只可怜的老鼠。 几乎大半个府里的下人都围在这边,看着老夫人一路往二房那里走,并且没有像原先通过那些院子一样直接无视,而是将手放在了门上,直接推开了。 二房外面也守着人,只不过为了不让里面的人惊扰到老夫人,所以才把门关起来,但是并没有锁起来,现在一推就开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没有反应过来,老夫人已经径自走了进去,如入无人之地。 “庄嬷嬷,这可怎么办?”二房的几个守门婆子都纷纷变了脸色。 她们配合侯府的调度,不代表就能让老夫人这样大喇喇地进去,如果老夫人现在是挑了大房或者是五房,那些下人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但偏偏是二房。 二房跟侯府的龃龉简直那么大,而且二夫人在选院中的下人时,就说过不允许与侯府那边有太多的接触,否则定是有重罚的。 “梦游的人被喊醒了或者受到惊吓,只怕要变成痴傻,你们谁敢上前。”庄嬷嬷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那几个婆子立刻就蔫了,没人再敢多说话。 庄嬷嬷已经能嗅到那股子香气了,甚至她在抬眼扫过去的时候,就见一个缩在旁边的小丫鬟,手里忽然捏碎了一个香球,悄悄往窗户里一丢,顿时那股子香气更加浓烈了。 老夫人的双眼赤红,因为那只老鼠忽然不动弹了,并且嘴里流出了很多鲜血,浑身抽搐着像是随时都要死过去了一般。 “本命鼠,你怎么了,你别死,我马上就去救你!你一定要等我!”老夫人忽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她直接大步跑了起来。 原本挡在门口准备拦一拦的人看到她这样发疯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立刻就闪开了。 “夫人,老夫人来了。”还是一个比较忠心的丫头大着胆子朝里屋喊了一句。 庄嬷嬷扫了她一眼,觉得眼熟,果然是二夫人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所以才如此奋不顾身地通知里面的人,冒着老夫人会被惊吓到的危险。 老夫人直接冲了进去,也没人敢阻拦,屋内传来一阵暧/昧的呻/吟声,庄嬷嬷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 难怪那个丫头要冒着喊醒老夫人的危险也要喊上一句,这里屋的床上肯定是二老爷和二夫人在行房事,不过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兴致。 庄嬷嬷的脑子里晕乎乎地想着,结果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尖叫声。 “啊,啊!老夫人你做什么,你竟然敢拿东西打我,你疯了!”二夫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传来。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老夫人手里抓着一根簪子,疯狂地对着人刺,甚至将里屋的人都逼了出来。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被老夫人逼出来的人不是二老爷和二夫人,而是五老爷和二夫人,并且两个人都衣衫不整,勉强找了件外裳将自己包裹住,显得异常狼狈。 老夫人手上拿着簪子的模样,像是随时都要疯狂了的模样,她双目赤红,手上刺出去的动作异常迅猛,而且每一下都是冲着五老爷和二夫人的肉上去的。 那两个人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因为老夫人两只手里都拿着簪子,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一下一下,一个都不会放过。甚至连簪子尖上都已经见了血,让人望而生畏。 由于她这样生猛而不顾一切的架势,哪怕五老爷是个男人,此刻也只有抱着头求饶的份儿。 这会子其他围在屋外的人,也都看到了五老爷和二夫人这时候的模样,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诧。对于眼前这种情况,完全是难以置信。 五老爷和二夫人此刻衣衫不整,甚至两人都连鞋子都没穿,五老爷还露着大腿,二夫人则是胸口的前襟都没有系好,一片白皙的锁骨都瞧得清清楚楚,至于凹凸有致的胸脯也是若隐若现,若不是她一直用手死死地捂住胸口,恐怕这个时候也都露了出来。 外面尽是一片吸气声,知冬和知夏两人也都悄悄地跟过来瞧了,两个人挤在门口纷纷踮着脚尖往里面瞧,此刻看到这副场景,心里提起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这两人叔嫂通/奸的关系既然被发现了,而且还是如此多的人看到,那就证明县主的法子起作用了,让他们无处可逃。 “知夏姐姐,二夫人竟然和五老爷搞在了一起啊。”知冬还故意地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她这句话像是被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顿时那些压在嘴里面不敢说出来的下人们,都凑到了一起三三两两地讨论着这些。 一时之间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异常兴奋的神色,这种事儿一般很少会让他们这么多人知晓,这也多亏了老夫人梦游,那些下人不敢惊扰到她,所以让人一一去通知各院的下人。 总是少不了喜欢瞧热闹的人,哪怕这热闹的主人公是老夫人,很可能会被清算。但是他们出来原本只是为了在自己院门口站着瞧瞧的,没想到老夫人身边那些下人也没有出言制止,就光顾盯着老夫人,所以他们这些人也就钻了个空子。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不要再打了!”夏增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一旁的二夫人还是那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走几步都在发喘,不少丫鬟都好奇地看着她。就连知冬和知夏两人,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因为她们俩来到夏侯府之后,这是第一次看见二夫人的真容,其余就连逢年过节都没见到她,足见二房与侯府的关系有多么的恶劣。 “你还不赶紧拦住她!非要所有人都瞧见你这样儿!”二夫人一只手挡着老夫人的金簪攻击,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此刻见夏增一味地退缩,也不对老夫人的行为进行制止,整个人都气得七窍生烟了,不由得高声喊了一句。 第77节 她的话音落地,夏增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立刻就抓住了老夫人的手腕,想要使用蛮力夺下来。 他毕竟是男人,之前一味地退让,只是由于太过惊讶和对老夫人平日积威甚深的恐惧感,这时候因为二夫人这样气急败坏的提醒,他才算是反应了过来,不能再让老夫人这么下去了,否则他们真的无法收场了。 虽然现在已经有无数的人看到了他们这样难堪的画面,并且很有可能会传出丑闻来,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如何从老夫人的手里逃出来。 “五老爷不可!”庄嬷嬷眼神一凛,立刻高喊了一句,转而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快走了几步接近他们。 “老夫人这是梦游了,不能受到外界惊扰,只有自己清醒过来。”她说完这句话,就退到了一边。 有她这么一句话,夏增出手的动作明显是缓和了下来,整个人也显得十分犹豫,生怕自己用力太过伤了老夫人,那才是无可挽回。 “夏增,你还是不是男人?真的要等所有人都看到你这样难堪的一面吗?要不要把侯爷也抬过来啊?”二夫人躲闪不及,胳膊上被老夫人的簪子划了一道血痕,疼得她龇牙咧嘴。 二夫人的丫鬟们纷纷上前来想要帮忙,但是庄嬷嬷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丫鬟婆子一拥而上,不让她们对老夫人做什么。 各为其主,哪怕叔嫂通/奸这种丑闻传出来,在她们这些人的眼里,那也比不上老夫人的安全重要,所以她们一个个对二夫人那些丫鬟也丝毫不手软,直接使足了蛮力把她们拖过来,让她们与二夫人之间隔得十万八千里。 夏增咬了咬牙,立刻伸手去抓老夫人的手腕,想将她手上的簪子给夺下来。 老夫人的状态还是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她的眼前根本就没有二夫人和五老爷,也没有那些偷偷围在门外偷看的下人,只有离她不远处的大老鼠。 此刻那只本命鼠连叫声都发不出了,只是一双绿豆小眼一直盯着她看,散发着求救的信号。 老夫人整个人的头皮都快炸了,她感觉她与本命鼠好像心灵相通了一样,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就快要死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甚至连它那被梳理得很整齐的毛发都变得黯淡无光起来,身体都开始僵冷了,眼看真的就要死了一般。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要杀了你们,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 老夫人觉得有不知名的人在控制着她的身体,不让她靠近本命鼠,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事情,拼了命的挣扎,甚至她感觉那个控制她的人还要夺走她手中的武器。她挣扎的动作更厉害了,手腕被控制住了动不了,她便开始动嘴咬,用脚踢,无所不用其极。 “啊啊啊——”夏增被踢得大喊大叫。 外面围观的下人们脸上的兴味就显得更加浓厚,恨不得一个个都冲到面前来瞧个究竟。 二夫人一偏头看到了院外的场景,加上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跑不过来,便沉声道:“还不快将那些遣散了!” 她的吩咐并不会伤害到老夫人,那些人就松开了手,丫鬟婆子们得了自由,外头围观的也十分知趣地纷纷散开了。 二夫人就趁此机会推了一把夏增,让他整个都倾向老夫人,自己捂着胸口跑去了耳房换衣裳。 庄嬷嬷看着二夫人飞快跑走的背影,不由得眯了眯眼,最终也没有追过去,反正她所接受到的吩咐都已经办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知夏和知冬瞧完了热闹就飞快地跑走了,她们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没想到夏姣姣已经醒了过来,她披着外衣坐在床头,安静地等着她们回来。 “县主,您被吵醒了?”知冬双手搓了搓,还抬起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显然被冻得不轻。 之前看热闹的时候,没怎么在意到,等到人群散开了,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外面的天气太冷了,把她的手都快冻僵了。 “外头的动静闹那么大,我要是不醒过来才叫怪事儿。”夏姣姣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来。 知冬的双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听她这么说,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跟她说起来:“县主,事情都按照您设想的那样来了。而且比预估的偷瞧人数还要多,庄嬷嬷果然不愧是老人儿,事事都办的极其妥帖,那真是无话可说。就算老夫人后来清醒过来,再懊悔自己当时的行为,一切也已经晚了……” 知冬滔滔不绝地跟夏姣姣说着这些事儿,眼神中透着十足的兴奋,将她和知夏方才在外面看到事情,几乎一个细节都不错漏地说给她听。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夏静哭闹 老夫人手中的簪子还是被夏增给夺走了,她的眼中都含着眼泪,好像那簪子就是她最大的宝贝一般,被人抢走之后,那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吧嗒吧嗒地看着像是个捂住的孩子一般。 夏增从来没有瞧过如此狼狈的老夫人,整个人都慌了手脚一般。 “母亲,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夏增没顾上自己跑去换衣裳,傻呆呆地问了她一句。 老夫人的眼睛终于是睁开了,眼神之中也恢复了清明,直勾勾地看向夏增。 夏增被她眼中那愤恨的眼神给吓到了,那种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的表情,让他几乎承受不住,他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老夫人,才惹来她这样痛恨的表情。 不过老夫人也没来得及给她一个解释,因为还不等夏增问出声,老夫人就忽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母亲!”夏增立刻冲上来扶住她,才没有让老夫人摔倒在地。 这时候周围的丫鬟也跟着庄嬷嬷一起冲上来,七手八脚地将老夫人抬到了最近的偏院里。 主院的床上想必是凌乱一片,根本连躺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就只有把人送了过来。 庄嬷嬷满脸的凝重,她看起来好似是在担忧老夫人的身体,实际上心里在琢磨老夫人最后的晕倒,究竟是因为之前折腾得狠了,还是后来因为二夫人离开了,那种甜香味儿也跟着消失的缘故。 其他人可能没注意,但是庄嬷嬷因为得到了夏姣姣一些吩咐,所以猜测到与这望京刚流行起来的甜香味有些关系,所以她对那种味道就特别的在意,甚至连方才那个站在角落里捏碎香球的丫头都注意到了,后来二夫人被老夫人拿簪子逼出来的时候,她也嗅到了二夫人的周身萦绕着那种香气,甚至特别浓郁,比她之前嗅到的要浓郁很多。 传闻有些高级调香师所调制出来的香囊十分诡异,能够根据环境的变化,从而导致香气的强弱也跟着变化。 夏姣姣这边,知冬一个人就很快地将事情说完了,此刻她的脸上还带着是兴奋的表情,显然是冷静不下去了,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夏姣姣。 “县主,您怎么知道五老爷今儿晚上一定会去二夫人那里啊?”知冬歪着头,一脸不解的模样。 她的心底涌起了无数的好奇感,早就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了,她也不像知夏那样能够藏住事儿,所以此刻就直接问出了声。 夏姣姣轻轻地耸了耸肩,她的脸上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就知道知冬她肯定是憋不住心里的话。 “因为夏增今儿得了许多那种香料,而二夫人非常喜欢用香,各种香她都十分喜欢。夏静也是沿袭了她这个习惯,所以才会对香那样专注。只要市面上有新出的香料,她就一定想要得到,哪怕用银子买不来,她也要想方设法,甚至是不择手段得到。”夏姣姣轻轻眯起眼睛,她的脸上是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知冬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几分似懂非懂的神情,又继续追问道:“县主,那奴婢当时虽然离得远,可是稍微注意一下,竟然也能闻到那种甜香味,而且还挺浓郁的。如果是靠近二夫人的人,想必闻到的香气更加明显。奴婢记得市面上流行的那种香是幽淡的味道,为何会如此浓烈?” 夏姣姣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转而调侃道:“哟,没想到知冬今儿竟然还学会了这么多,观察力变得如此仔细了。还察觉到香气强烈的程度不同,这个我也不好回答,毕竟这香料是知夏负责,你问问你知夏姐姐。” 她的眼神之中闪过几分狡黠的神色,实际上她是知晓的,只是好像不大好说的样子,立刻就把问题抛给了知夏。 知冬这小丫头,也没看出知夏脸上的为难,更没有听出夏姣姣语气之中的调侃,竟然真的一转脸就问起了知夏。 知夏的一张脸都忧愁得紧紧皱了起来,她瞪了一眼知冬,可惜知冬还是一脸无辜的求知欲强烈的表情,根本就无法体会知夏的心情。 “因为那香料里面加了催/情的东西,当有男女同房,香气就会越发浓烈,所以那个时候老夫人在靠近门的时候,才会表现得那么激烈,她显然是闻到了那种更加浓烈的香气受到了颇大的刺激。”知夏也没有支支吾吾的,相反还十分大方地说了出来。 甚至为了不让知冬再有机会问东问西,她索性将其中老夫人的反常都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知冬点了点头,果然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是仔细回想了一遍知夏方才说的东西,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直接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显然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她连耳朵尖儿都臊得通红,感觉无法面对一般。 知夏瞧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直接用手轻轻推了她一把,低声道:“不是你偏要知道的吗?结果告诉你了,你又是这样一副比谁都害羞的模样,好像是我逼着你听似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知冬还是捂住脸,不肯把手放下来,但是听到知夏的抱怨,就微微张开手指,从指缝里偷瞧她们的反应。最后主仆三人都大笑起来。 夏姣姣这边顺风顺水,倒是苦了老夫人,她昏迷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天大亮的时候,依然没有清醒的预兆。 夏增一直守在老夫人的身边,始终没敢离开,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就是他的天一样,以前无论他闯下什么祸事,老夫人都会帮他收拾,但是这一次老夫人却直接就这样晕过去了。甚至连这次他与二夫人有染的事情,都是因为老夫人的原因才会被发现,他就更加六神无主了。 如果之前夏侯爷没有变成这样的话,还能帮到他,但是夏侯爷如今都是自顾不暇,他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二夫人那边倒是还想着能够隐瞒一下消息,但是她忙了一晚上,根本没什么用处。等到天还没亮,夏静就已经披头散发地冲进了她的院子里,对着她质问起来。 “娘,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昨晚与五叔……”夏静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她显然是太过惊讶了,连丝毫仪态都顾不得了。 二夫人的面色微沉,暗自恼怒究竟是谁在她面前告状的,心底却涌现出无数的恐慌。 因为夏静那边她早就叮嘱过了,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但是那几个贴身的丫鬟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多嘴,最终还是让她跑到了跟前质问,就证明恐怕现在夏侯府所有的人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她最为担忧的事情也发生了。 面对着夏静这样的质问声,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有沉默。 “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是一个两个看见你与五叔有勾搭的,是几乎全侯府的下人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还要不要脸了?”夏静的脸上露出十足的难以置信,甚至由于太过激动,连这样的质问都已经说出来了。 如果不是她还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理智,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的母亲,兴许她都会直接抬起手戳着二夫人的鼻子问道。 二夫人本来心里是没底的,惊慌而带着愧疚感的,但是如今被她这样的质问,眼眸里闪过几分不痛快。 “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她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声问道。 夏静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二夫人那样的气势,让她有些皱缩。别看平时二夫人不在夏侯府其他人面前露脸,甚至不怎么了解她的人还只以为她成日病怏怏的,根本就没什么本事儿,但是如果跟她整日在一起的人,就基本上都会知道,二夫人还是很有决断力的,甚至比一般的夫人都要心狠手辣。 所以即使现在他们二房依然生活在夏侯府,但是二房的下人却还是被二夫人牢牢地把控在手里,并不会靠着老夫人那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二夫人对于夏静的教育就更加严格了,她从小就在琴棋书画的教学之中长大,甚至如果不够优秀,对待那些知识不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夏静基本上是不能睡觉的。 无论春秀秋冬,留在夏静的记忆之中,她的童年是没有快乐的。 她不明白为何其他小朋友都可以快乐地奔跑打闹,在爹娘的怀疑撒娇卖痴,只有她需要挑灯夜读。每次很晚的时候,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夏天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被蚊虫叮咬出一个又一个的包,寒冬腊月里,她的手上被冻出了一个又一个红疙瘩,春天那些冻疙瘩瘙痒难耐,甚至都已经抓出血来了。二夫人都不会松懈一下,依然十分严苛地要求她。 如果她哭闹,二夫人就会骂她蠢笨,甚至偶尔夏静闹腾得太过严重了,二夫人都直接拿出戒尺狠狠地打她,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从那个时候起,夏静的心里就存着对二夫人的恐惧。童年阴影,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去除的,她最惧怕二夫人的时候,曾经是二夫人检查她课业的时候,风吹过来将她的眼睛吹眯了,二夫人眨了眨,夏静就被吓得嚎啕大哭。 就从那个时候起,二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对夏静似乎要求太过了,这孩子毕竟年纪还小,为了避免把她吓得彻底崩溃掉,所以二夫人后来才放松了许多。 “静儿,娘都有自己的打算。你不懂的话就不要胡说。”二夫人似乎想起了之前夏静避她如蛇蝎的模样,语调再次放缓了许多。 夏静却是摇了摇头,她见周围的丫鬟都退了下去,说话的时候胆子就大了许多,再次逼问道:“你要怎样我当然管不了,我也知道你心里盘算着很多事儿。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盘算,需要你跟五叔在一起通/奸,爹他这几日被调出望京,但是迟早会回来。你让我怎么办?别人会不会问我,我究竟是二老爷的女儿,还是五老爷的种?” 她内心的气恼无法平息,听见二夫人又是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回答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叫道。 夏静没有听见那些人说得是如何难听,只是见自己身边几个三等丫鬟对她有些闪躲的眼神,她素来多疑,立刻就盘问起来。本来她们几个说好了,打死不肯说,结果最后还是迫于她的逼迫知夏,把话说了出来。 当场夏静就感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她对于二夫人一直是敬重到恐惧的状态,皆因为二夫人对她要求严格,但是本身确实学识渊博,甚至偶尔与二老爷探讨局势的时候,说话的时候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更甚者她有时候提出来的建议比二老爷本身想的还要好,经常会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每次看到自己爹娘那样侃侃而谈的样子,夏静都无比羡慕,甚至在心底暗自发誓,自己以后也要做一个像二夫人这样的女子,聪慧而不是太外露,让自己的夫君时刻处于一个极其舒适的环境里。 但是现在却传出这样的话来,那就证明她以前所崇拜的东西,都不过是虚伪的假象而已。 二夫人一点儿都不值得她尊重,还是一个不守妇德的女人,甚至还和自己的小叔子搞到了一起,简直就是天下人的笑柄。 ☆、第120章 夏静身世 “你胡说八道什么?”二夫人听到她这句话,立刻就站起身来,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夏静没料到刚刚还好声好气的人,竟然转眼间自己的脸已经被招呼了一下,二夫人这一巴掌扇过来的力道绝对不轻,甚至她都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完全是处于发懵的状态,抬起手来捂着自己的脸,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怎么,娘是被我说到了痛处,所以才这样恼羞成怒。我从小的时候,你总是教育我,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要摆正自己的态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为了学习礼仪规矩,以及那些杂乱的知识,经常被你抓过来打一顿。但是现在却是你自己没办到,而且五叔应该不是和您通/奸这一次了吧?您是不是当初就为了嫁给五叔的,才进夏侯府来,只不过后来长公主插上一脚,所以你就换了人来当你的夫君啊?” 第78节 夏静被打了一巴掌之后,倒像是心底的怒火更加被激起来一般,整个人都显得咄咄逼人,甚至往前迈了一步,凑近二夫人的面前,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 二夫人对着她那不屑的眼神,心里就显得更加不舒服了。 夏静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好像她在夏静心中的地位,一下子从高高在上,变成了**荡妇一般。 屋子里伺候的下人早就被撵走了,此刻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在对峙,所以夏静说话的时候,就毫无顾忌。 “总之我有我的苦衷,夏侯爷这个位置必须是你爹坐上去,世子也只能由你的亲弟弟来当。” 夏静拧眉,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你要让我爹当侯爷,就不要挑拨他和侯府的关系,让他讨好了祖母再说。反正大伯就那样儿了,连人都见不了,这位置迟早是别人的。五叔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你去跟他勾搭在一起作甚,现在这消息肯定是瞒不住了,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你在做这些事儿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想过我?我呢,我是你的女儿,结果你和五叔这样不知羞耻的行为被人撞破了,我连亲事都没定,还有没有人愿意娶我了,恐怕以后见到面儿都会觉得上梁不正下梁歪吧?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夏静沉声道。 她越说到最后就显得越发激动,甚至都开始咆哮了起来。 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二夫人要做出这些事情来,根本就是百害而无一利。 “我跟你爹生不出孩子来。”二夫人冷眼看着她发疯,直到她歇斯底里了许久,她才慢条斯理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夏静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有些发愣。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的声音都是发抖的,呆若木鸡地站在这里,完全无法想象。 “我说你爹无法让女人生出孩子来,他的妾侍一个不少,年轻的时候也是血气方刚,收过通房抬过姨娘,甚至还娶过贵妾。但是却没有一个怀有身孕。后来我怀了你,那些妾侍通房基本上都被打发了,你爹也就一心一意地对我了……” 二夫人的面色还是十分寻常,语调不疾不徐,丝毫没有什么起伏。 夏静却是面如金纸,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显然是受了太大的打击,几乎把持不住。 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二老爷竟然不能生孩子,难怪二房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孩子,连个男孩儿都没有。之前有一段时间,还曾传出过二老爷在外面养着外室,想要让那外室生个儿子给他,但是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她当时一直以为外室的消失不见,应该是二夫人出手的,现在想想可不一定。 “你爹他在外面的确养过外室,也是想要一个儿子的,不过那外室见自己始终不能有孕 ,甚至你爹对她也越发的冷淡,就有些着急了。之后出了个昏招,想要找个野男人回去苟/合,你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让她如愿,所以都不用我出面,他就自己解决了那个女人。” 二夫人像是猜到了她会说什么一样,轻声细语地解释了几句。 夏静依然僵立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灵魂出窍了一般。 二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我就猜到你会受不住打击,所以一直没跟你说,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把主意打到这方面来,而且还察觉到了这件事儿。我跟你五叔非常小心,也不是很经常在一起……” 她的语气更加缓和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显然想哄好她。 夏静却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猛地后退了两步,距离她老远,好似在躲避什么瘟疫。 “那我爹呢?他当年能让那个外室悄无声息地没了,现在你做着和那外室一样的事情,他不会重蹈覆辙吗?” 二夫人看着这样避之不及的夏静,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快,轻轻眯起眼看向她,眼神之中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 “你爹那样心思缜密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甚至这一切都是他暗示我的。” 二夫人的话音刚落地,夏静就抬起手指着她道:“你闭嘴,你闭嘴!我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你自己做了那种恬不知耻的事情,还要把这些错误往我爹的头上引,我才不相信呢!” 从她哭诉的这两句话看来,就可以知道在夏静的心目中,相比于对她严苛的二夫人,她更喜欢二老爷。 人家都是父严母慈,但是在二房却恰恰相反。二夫人成日里紧着夏静,甚至将她小小年纪,差点逼到崩溃的边缘,但是二老爷则是十分温和,甚至在夏静的心目中,自己的父亲一直是个真君子的代表,她以后也要嫁给他那样的男人。 她从小哭闹的时候,二老爷经常会抱着她,拿吃的哄她。甚至还会抱着她去二夫人面前求情,成功了就带着她去街上玩耍,不成功便抱着她坐到椅子上,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 每次到二老爷亲自教她的时候,那些总和她作对的难以理解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得容易了许多。所有的艰难险阻在遇到二老爷的时候,都得俯首称臣。 所以二老爷在夏静的眼里是无所不能的,也不会让二夫人做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 “之前你爹身边那么多的女人都没能怀上,后来我与你五叔……怀上了你,你爹之后察觉到了,但是却选择了默认。之前半年,他就暗示我再去找你五叔,想要再给你生个弟弟,娘说的千真万确,这种时候又怎么会骗你!”二夫人说起夏静身世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略有不忍,但是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夏静不停地摇头,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完全发懵的状况,只觉得天上开始降冰雹,并且全部都砸到了她的头上来。痛得她浑身都在打颤,甚至到了伸开手想要保护自己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护住哪一块儿来。 因为她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受到了无数的攻击,根本就承受不住。 “我不信,我不信!你个骗子,口是心非的女人!”夏静明显是真的承受不住了,大声地喊出了这么一句,就猛地转过身跑走了。 二夫人往前迈了两步,似乎想把她追回来,但是夏静早就跑得没影了,她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发愣。 “夫人,您是和二姑娘吵架了吗?姑娘她年纪还小,不能明白您的苦楚,您也不要太往心里去。” 过了片刻,才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伺候她,二夫人身边一个跟了她数年的婆子轻声开了口。这种敏感的时候,也就只有她敢说话来安抚了,其他丫鬟都害怕自己一句话说的不对劲儿,就惹来二夫人狂暴的怒火。 二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那副无奈的神色已经收敛了起来,相反还变得严肃起来。 “派人去二姑娘的院子里守着,最近不许她出门,哪里都不准去,就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待着。还有什么消息都不许往她那边送,至于府里的人也都看管起来,不能让这些消息传出去。替我梳妆吧,我得去见大嫂一趟了。”她厉声吩咐着身边的丫鬟。 得了她的吩咐,立刻就有个粉衣丫鬟小跑了出去,显然是准备让人看管好夏静。 那老嬷嬷上前来,手里拿着桃木梳,仔细地替她梳理着一头青丝。 “夫人此刻去见侯夫人,只怕要受到她的刁难,还得许些好处给她。” 二夫人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起来,这些她又何尝不知。 转而轻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没法子,总不能因为顾忌脸面的问题,就这么不闻不问,那到时候想挽救我的名声也晚了。恐怕望京的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我与夏增叔嫂通/奸的事儿了,所以我得尽快。她要好处才肯尽心办事儿,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反正她的姑娘已经嫁出去了,儿子以后一看就有出息,自己赚了军功回来,不怕世家贵女不肯嫁给他。” 那嬷嬷面色一沉,担忧地道:“那侯夫人如果落井下石该如何是好?毕竟这些年您都没有去老夫人那边多少,什么端茶倒水伺候的活儿都她干了,恐怕会为难您。” 二夫人点头:“我心里有数,要说落井下石也不至于,大嫂她不是个蠢人,最多是出出气罢了。这侯府的女子名声出问题,她还是怕的,毕竟她还想为了她的儿子守好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1章 消息泄露 夏姣姣这几日一直在书房里写字画画,看起来悠闲极了。 几个丫鬟似乎也是受到了她的感染,经常聚在一起打络子,甚至知冬还直接把红梅拉了过来,一一指点她们的绣活。每人手里都拿着针线像模像样地刺绣起来,看着特别认真。 偶尔夏姣姣也会加入其中,不过她的水平堪忧,还经常被扎到手,一个简单的图案还没绣完,就丢开手去了。 “这针线活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还是画画吧。下回如果再遇到这种精致的团,我干脆都画一幅画上去才好,可比刺绣省事儿多了。”她手里拿着狼嚎蘸墨,慢条斯理地说了这么一句。 红梅抬起头来看夏姣姣满脸不高兴的模样,轻笑着道:“县主这话说得可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像奴婢这么蠢笨的,想要学习画画就是不行,顶多画几个花样子,其余的什么笔法上色是一窍不通。奴婢当时进府的时候,带我的嬷嬷一一测试了,其他几个小姐妹儿除了刺绣,还能学会做菜等等,而我只有一个刺绣强点儿,怕被嬷嬷嫌弃,没主子要又不知被卖去什么地方,就在这方面下了苦工。” 红梅的神色十分镇定,甚至在说起以前的事情时,她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回忆的意味,透着温柔的感觉。 但是其他几人听到了这话,都不由得停了一下手中的活计。 “红梅姐姐这话说得我爱听,正合了县主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叫什么世上无难事的。我比你们蠢多了,但是县主就是喜欢我的蠢!”知冬将手里绣的乱七八糟的锦帕丢到一边,轻轻抬起头来,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自豪的模样。 周围几个人都愣了一下,转而轻笑出声,显然被她这话给震住了。 知夏接话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还有县主喜欢的不是你的蠢,而是你的厚颜无耻。” 知夏的话音落地,屋子里的人笑得更欢了,知冬撅着嘴似乎有些着恼。只是片刻她就破功了,跟在后面哈哈大笑起来。 * 二夫人收拾了一番到大夫人面前的时候,两个人都打扮得十分妥帖,见到对方的时候,脸上皆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 这两人当了妯娌这么多年,正面交锋的时刻倒是十分少。 主要还是当时两个人还没往死里掐得时候,玉荣长公主就进门了。女人是感官十分敏感的动物,她们俩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位五弟妹才是最该提防的人。 因此她们两个人也就不再给彼此使绊子了,相反面对长公主的时候,偶尔还要互相帮衬一把,以免被长公主给比到尘埃里去。 后来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是她们两个设想的那样,一切几乎都是瞬息万变的。 玉荣长公主意外暴毙,甚至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都是个死胎,好好的一个男孩儿糟蹋了。 五房的荣宠不再,以老夫人的个性,也不会再让夏增再次娶妻,所以就又变成她们两个妯娌的天下。只是没过几日,老侯爷上吊自杀,以死谢罪。老夫人违逆了老侯爷的意思,把大房供上了台,二房对于老夫人的决定,自然是万分不解,甚至到了痛恨的地步。二房为此关起庭院来,几乎把自己活成了另一家人。 这还算是妯娌两个自那之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大嫂,许久不见。”二夫人冲着她点点头。 大夫人眉眼含笑,也点头回礼。至于各自心中的感受,也只有她们自己能够体会了。 两个人坐下来之后,都是先谈一番风月,毕竟都是高门出身,聊这些风雅的事情,如果没人打断的话,能说上一整天。 最后还是二夫人提起了府里下人传播流言的事情,侯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显然带着几分胜利的得色,就连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二夫人也是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她本来就是为了哄侯夫人开心,才主动开口的。就代表了正面交锋她软了一头,不过这样大家各得所需,侯夫人也只是为了争一口气罢了,面对侯府的未来并没有太过为难她,两个人就开始认真地商讨起来。 哪知已经快要打成共识的时候,忽然有个婆子急急忙忙地推开门,脸上是充满了惊慌的神色。 “夫人,不好了。外面的街头巷尾都传了消息出来,说是我们府里有人私通。”那个婆子看了一眼二夫人,才轻声道。 二夫人立刻就站了起来,面色极其难看,她的手都在发抖,原本与侯夫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此刻也变得分崩离析了。 “为何会这样,为什么!是谁!”她先是惊慌失措,紧接着语气变得暴躁起来,扭过头看向侯夫人,脸上带着质疑的神色。 二房的下人她自然是约束好了,一个个都有把柄捏在她的手中,根本不敢出去随便乱说,而大房的则不然。 侯夫人的眉头也紧紧皱起,她本来就心烦二夫人和五老爷不晓得收敛,非要她跟着擦屁股,现在见此事被泄露,更是心烦意乱。再对上二夫人这样怀疑的眼神,就更加有些受不了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昨日收到消息就让人封了侯府,谁都别想轻易出去!但是只有你们二房那边有个角门,正对着南大街,我可管不了那边的事儿。”侯夫人回答她的话也就十分不客气了。 二房这么多年能不碰侯府就坚决不碰,所以很久之前就在自己那一房选了一面墙开了个门,正好靠近街道上,倒是比侯府的正门和侧门还要方便许多。 二夫人之前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十分柔弱,也喜欢表现成十分慈和的主子,所以有不少下人都会通过那个角门临时呼唤走街串巷的小贩买些东西。 一般他们买些什么,角门都有人瞧见,所以倒是不怕有人胡乱传些什么东西。 现在侯夫人这么说,就是指这消息很可能是从角门这儿传出去的,二夫人立刻摇头:“这不可能!我早就叮嘱过他们,那门也早就处于半封闭的状态,只有主子可以从哪里出去,其余的人只准进不准出!” 两个人看向彼此的眼神之中,都带着几分警惕,显然都是不信任对方,但是又无可奈何。 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决定回去打探一番再说。 * 夏侯府最近几日戒严,连薛彦进门来替夏姣姣诊脉的时候,都经过了重重的考验,才得以进门来。 他进来的时候,夏姣姣还躲在屋子里,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出来晒太阳。 “薛先生,我们县主在里屋等着呢。她畏寒,今儿天气又不好,太阳也没有,所以就没有出来。”知冬倒是不用他提问,就主动开始解释起来。 薛彦点了点头,他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就见夏姣姣身上穿的已经听厚实的了,甜宝还是绕在她脚边跑来跑去。它的脖子上用红绸系了一个金铃铛,每次它跑跳起来的时候,那铃铛总是嗡嗡作响,清脆好听。 “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他撩起帘幕走了进来。 夏姣姣抬头瞧了一眼,心中就生出些许的嫉妒来。 这人依然还穿着薄衫,好似外头逐渐变冷的气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一般,甚至走路带风,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第79节 “穿得这么少,就不怕冻着?今儿外面可是刮了不小的风。”夏姣姣忍不住说了一句,语气里夹杂着几分酸溜溜的意味。 薛彦倒是笑得开心,脸上是浑然不在意的神色。 “我不冷,春捂秋冻,这样到了冬天哪怕穿得稍微少一些,也不会觉得冷了。”薛彦伸手摸了摸甜宝的脑袋。 原本陪着夏姣姣玩儿得正欢的甜宝,立刻就转过头来,冲着他“嗷呜”了两声,并且还抬起爪子挠他的衣袖玩儿。 薛彦原本穿着考究,那光滑缎面的衣袖,被它几爪子下去,立刻就起毛了。薛彦也丝毫不在乎,甚至好像是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游戏一般,俯下/身来专门用衣袖逗弄它。 甜宝的小爪子也十分灵活,甚至被他抓得就这样直接吊了起来。后来薛彦故意抖了抖衣袖,它就掉在了地上,滚了小半圈,又继续跳起来疯狂地挠着他的衣袖,那锲而不舍的架势,还颇有些不碰到衣袖就不罢休的模样。 直到他逗弄够本儿了,才替夏姣姣诊脉。 “县主暂时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天气渐冷了,不要一味地只顾着防寒保暖,躲在屋子里不出去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最好还是多多锻炼身体,太阳出来了不要往外面一躺晒太阳,而是该站起来多跑动几步。只有体质好了,这病气才去得快。” ☆、第122章 吓唬薛彦 薛彦还是那几句话叮嘱,说完这几句话,药方子也不必换,直接停了。 是药三分毒,现在稳定下来最重要。 “切记不要生病,特别是不要咳嗽。县主今年如果能不咳嗽,这离大好也不太远了。”薛彦不介意给她几分希望。 夏姣姣抱着已经有些分量的甜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神情。甚至还伸手捏了捏甜宝的脸,嘴里嘀咕着这小混蛋又长胖了不少。 “究竟听没听到我说话,不把大夫说的话放在眼里,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他抬起手来,毫不客气地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将怀里的甜宝抱得更紧了些,抬起另一只手打掉他敲她额头的手。 “你不要随便碰我,我跟你讲,否则迟早会遭报应的。”她抬头冲他翻了个白眼。 薛彦只当她胡说八道,将药箱里新摘下不久的花放到了桌上,起身就准备离开。 倒是夏姣姣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他这样潇洒离去的背影,似乎觉得不甘心,轻咳了一声。 “对了,我前几日进宫,外祖母跟我提起你了。”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显得平静很多。 准备离开的薛彦果然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她,轻轻挑起眉头道:“太后提起我作甚?我并没有给她诊过脉,是因为你?觉得我没有治好你?” 不怪薛彦好奇,他在太后面前属于挂不上名号的人。 虽说在太医院供职,但是甚少入宫,基本上都是到夏姣姣这里来替她诊脉,并没有什么认识的机会。 夏姣姣摇头又点头:“不是因为你的医术,而是因为我身边能够贴近的适龄未婚未定亲的男子,就只有你一人。” 她的话音刚落,薛彦就轻咳了一声,他险些就被口水给噎到了,完全不明白太后为何要这么说。 不过看着夏姣姣那种调侃的眼神,薛彦还是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夏姣姣冷笑,露出森森白牙:“想让你娶我的意思。” 薛彦这回是真的觉得双腿一软,险些当场跪在她面前。 “我不想。”他答。 “我也不想。”她继续笑。 “所以你跟太后说清楚了?”薛彦眼含着希望。 夏姣姣摇头:“没有,说不清楚。不过你以后再敢对我如何,我可能就变成想了。你知道,我外祖母是太后,舅舅是今上,我想要的男人没有到不了手的。别说你还没定亲,哪怕你定亲并且成亲了,我都能让人把你从你妻子床上拽下来。怕了吗?” 薛彦愣了许久,不知道为何一眨眼夏姣姣就变成了恶霸一样的人物,但还是轻轻地点头。 “怕了,你不要强抢民男,我下回不动你就是了。” “嗯,跪安吧,花妹儿。”夏姣姣心情甚好地挥了挥手。 薛彦从夏侯府走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呆滞的神色,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何好好的,老天爷要把这种无妄之灾降到他的头上。 他还是个不懂人事的拥有纯洁之身的好男儿,不想娶夏姣姣那样的恶妇。 “薛先生,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前头的门是不敢靠近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奴婢只怕有人要诬陷我了。最近府里事情比较多,先生见谅,您慢走。”知冬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冲着他行了一礼。 薛彦似乎还处于发懵的状态之中,只是轻轻一点头,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去。知冬看着他那摇摇晃晃的背影,心里始终有些担忧,就怕他一个没在意,就直接摔倒在地上。 甚至他在上台阶的时候,还真的被绊了一下,幸好外头薛国公府的小厮早早地就出来迎接了,用力把他搀扶住了,才没让他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 “四爷,您怎么了?”小厮现在见他从夏侯府出来腿软就害怕,心理都有阴影了。 上回薛彦这样心不在焉的时候,还是之前莫名其妙地要去青楼喝酒,结果回去之后,薛彦被薛山给哄好了,可苦了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了,统统都被骂了一顿。 说是不能体会主子的心情,说实话薛四爷那样的心思,他真的体会不了啊。 兴许是这么多年没能真正和个姑娘家行房,憋得抑郁了? 当然他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可是一丁点儿都不敢问出来,否则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你等会儿。”薛彦轻吸了一口气。 小厮见他又是这样一脸难耐的表情,颇为善解人意地问道:“四爷,要不咱先不回府了,去青楼歇歇?” 薛彦本来准备让自己清醒一下的,结果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一暗,立刻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小厮只有耸耸肩,让车夫驾车往薛国公府去。 再说夏姣姣这边,薛彦走了之后,知冬就跑过来跟夏姣姣说,薛先生究竟有多么的失魂落魄。 “他真的上台阶的时候,险些摔倒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 知冬立刻点头,还特地把方才那情况说的凄惨一点,就期盼着县主能够对薛先生稍微好一点儿,不要总是那么吓唬她。 太后当初提起那件事儿的时候,知夏也在场,虽然她没有贴身伺候夏姣姣,但是该听到的还是听到了。太后当时分明只是多了一句嘴,最主要的还是要催促她快些想看合适的人选,结果县主非要拿这事儿来吓唬薛先生。 “哈哈哈哈,他个胆小鬼。他想娶我,倒还看有没有命娶呢!”夏姣姣忽然开始大笑起来,显然整个人都十分的开心。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 “县主,庄嬷嬷来了。”知秋站在外面轻声说了一句。 夏姣姣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让人把庄嬷嬷请进来,没想到她刚进来就直接跪了下来。 “县主,您吩咐老奴和老奴小儿做得事情,已经都办得妥帖了。侯夫人和二夫人也都知晓了,全望京都传出了二夫人和五老爷通/奸的事儿,只怕他们很快就要调查了。不知道县主何时放老奴一家子离开?” 庄嬷嬷轻声说了一句,面上是极其恭敬的表情。 她之所以抛弃了老夫人,转而选择夏姣姣,有两部分原因。一是因为上回她儿子瞧瞧拿了清河郡主猫咪的铃铛去当铺当掉,结果被县主抓住了把柄;二是她作为一个老夫人身边的奴婢,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她已经知道夏侯府要倒台了。 老夫人看不透不过是因为她乃当局者迷,而且就算是看透了,她也无法抽身,她就是夏侯府的一份子,她不可能离开夏侯府。‘ 庄嬷嬷却不然,她只是一个仆人,还是个任劳任怨的仆人,这么多年为了夏侯府兢兢业业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要脱离快要分崩离析的夏侯府也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离开时机,因为老夫人病了,她若是也走了,那就不大好了。 夏姣姣轻轻地抱住甜宝,将它搂在怀里,一点点地梳理着它脊背上的毛发。 “嬷嬷想要离开,我能理解。但是我给嬷嬷的意见,是你再咬咬牙撑一撑。若是此刻你离开了,即使侯夫人放你走了,但是之后肯定会反应过来,夏侯府现在是多事之秋,又因为家丑被泄露了出去,侯夫人若是怀疑你们一家子传了出去,那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只怕要高官的,哪怕你们离开望京,也得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夏姣姣轻声劝了几句。 庄嬷嬷的脸上露出几分踌躇的表情来,她的确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但是人的年纪越大,越怕死,而且她还拖家带口的,可不是当年要死就死她一个的状态了。 “老奴有个小孙女,今儿已经十岁了,不知可否送到县主这里来当差?”庄嬷嬷再三踌躇了之后,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夏姣姣挑眉,姜还是老的辣,知道要放个人在她身边。那么小的孩子恐怕不是为了伺候她,也不是为了监视她,只不过是留下一个筹码,时刻提醒着夏姣姣不要忘了他们一家。 “成,我想嬷嬷会找到理由让大伯娘同意的。功成身退总比临阵脱逃要好上许多,夏侯府家大业大,即使真的败了,有贵妃在宫里一日,你们这些有功的老仆人也不会受到太多的责罚。”夏姣姣点头,算是同意了,庄嬷嬷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第123章 引人怀疑 夏侯府最近一段日子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虽说当日有许多人看到二房的丑闻,但是侯夫人和二夫人都不是拎不清的人,所以这事儿一出来,就让身边可靠的人把府门都看紧了,谁都不许出去。 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慢慢料理府中不可信的人,没想到消息竟然还是泄露了出去,而且之前她们都派人盯紧了。显然是府中有人泄密了,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当然侯夫人和二夫人也是各自心里存满了疑惑,都有些怀疑对方,但是又不能确定。 毕竟这种事儿泄露出去,好像最大的受害者是二夫人和五老爷一般,实际上整个夏侯府都会受到威胁。无论是名声还是在外的影响力,甚至已经出嫁的姑娘都会受到牵连。 也许以后夏侯府的爷们儿再论亲的时候,都没人敢来了,万一好好的姑娘嫁到他家去,忽然跟小叔子或者大伯子私通了,那真是不好看,影响很大。 侯夫人的嘴上都愁出了好几个水泡,整个人日夜难安。老夫人那边中途醒过一次,但是却整个人都是不清醒的,总是说胡话,好像还认不出人来。 请来了好几个大夫,都说她是受到了特别大的刺激,所以导致一时之间无法清醒,至于何时能清醒,这得看调养了。 听大夫这话,侯夫人也知道不能指望老夫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还有这受了太大的刺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二夫人和夏增私通的事情。 不过侯夫人在心里否定了,用脚趾头想,老夫人突然梦游一般地去那里,并不是为了捉/奸。就算老夫人知道他们二人有所牵扯,也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地让侯府里几乎一大半的下人都知晓了,相反还会尽量隐瞒,让夏增与二夫人断个干净。 老夫人就是夏侯府的主心骨,从她这么多年为了夏侯府筹谋的事情来看,她根本不可能把侯府置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这定是有人使了计谋,不过老夫人分明是梦游的状态,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儿,把老夫人迷惑到这种地步,而且梦游之后,哪里都不去,偏偏就往二房去。 这简直就是有人挖好了坑,请君入瓮。结果竟然一环扣一环地把所有人都逮住了,最后连她们死守的消息,都被泄露出去了,还填上了土好好地压一压。 是谁这般神通广大?这个人必定就在夏侯府里,否则也不好这么迅猛地动手,可是定位到哪一个人的身上,她又犹豫了。 感觉无论是谁都不会这么做,首先二房是彻底沦陷了,别说二夫人,就说还未定亲的夏静,基本上是别想找个好人家嫁了,在望京里想要找人家。除非是那种低门第,想要高攀夏侯府的,又或者是远嫁出去。 不过一般远嫁也很苦,很多姑娘嫁出去之后,基本上就和娘家很难见面了。在外面受到了欺侮,或者不明不白地死了,也是会发生的事情。况且即使远嫁了,那些当地的高门第,一般也不会选择这种母亲名声有大碍的,依然还是得退而求其次。 原本以为夏静与京中不少贵女交好,连赵家脾性怪异的三娘子都与她特别亲密,侯夫人还以为她能嫁个好人家。熟料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手好牌都被打烂了。 “夫人,小厨房里做好了莲子羹,奴婢给您盛了一碗来。” 侯夫人身边的嬷嬷端着一碗羹走了过来,轻声地劝了一句。 侯夫人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端起粥来慢条斯理地喝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即使她现在忧愁百倍,但是她依然得强迫着自己吃下,否则就会很容易倒下。 现如今的侯府,可不能再承受没个主心骨的打击了。 “嬷嬷,你说究竟是谁做出这种事儿来?”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出声询问起来。 那个嬷嬷摇头,她猜不出。 “算来算去,侯府里就只有三各房里的人在了,二房和五房都传出那样丢人的事儿,如果不是我是大房的,我几乎都认为这事儿肯定是大房干的。可是我又不傻,这种事情最后倒霉的是侯府全体,即使平时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但是到了大场面还是拎得清的。究竟是谁这么狠绝,一定要把这事儿传出去,让侯府身败名裂。那个人身为侯府里的人,难道就不怕牵连到自身吗?” 侯夫人的眉头都已经皱成了“川”字形,她实在是搞不清楚。 如果不是这事儿难度太过,不是侯夫人的人,很难办成的话,她几乎都怀疑必定是外人干的。 第80节 但是老夫人一直在病中,最近从未出门,如果不是侯府里的人,也就无法接触到她了。 “夫人,或许那人虽然身为侯府里的人,但是却在心里深深地恨着这个府邸。已经恨到了不在乎夏侯府的命运,宁愿同归于尽,也不让这里面的人好过呢?”嬷嬷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侯夫人猛然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转而扭头看向嬷嬷。 “一般恨着侯府里的某一个人或者某一房,我都能理解。但是如果他的目标是整个夏侯府,是不是太……”侯夫人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念叨了一句。 但是她的眼神却逐渐变得清明,显然是认定了嬷嬷说的这些话。 “府里的确有一个,如果她知道了她的母亲之前的事情,兴许真的会恨这里的所有人。”侯夫人忽然一下子慌了手脚,像是猛然惊醒了一般,想起了那个可能痛恨侯府里所有人的名字。 同时她的心底也产生了诸多的恐慌感,她之前为了装装样子,经常还会去夏侯爷那里坐一坐。 虽然他的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正常,手里拿着木头雕东西,一开始侯夫人不知道他在雕刻什么,等他雕刻成功了之后。她也过去看过几次,每次他的手里都抓着那个东西,竟是男人的身下物体的形状,雕刻得虽然很粗糙,但是看着那个形状,就已经能够猜出来了。 当时侯夫人就觉得他已经彻底变态了,不过夏侯爷偶尔也会发神经,开始大哭大闹大声求饶。每次都是喊着五弟妹,或者玉荣长公主。那凄厉喊叫的忏悔声,让侯夫人在外面站着听,都觉得有些战栗,就更加不敢靠近了。 每次听到玉荣长公主的名号,她的心里都有些慌。 “嬷嬷,你说会不会这事儿真是县主干的?自从她回府之后,整个夏侯府都不对劲儿了,霉运连连,什么事儿都来了。”侯夫人是越想越不对劲儿,直接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嬷嬷的手,整个人脸色苍白。 “老奴瞧着,您可以把庄嬷嬷叫过来问一问,她一向管着老夫人的院子。听说之前有一段时间,县主十分反常地每日都去看望老夫人,还给她送花过去。会不会是那些花出什么问题了?” * 大房把庄嬷嬷叫过去问话,即使有人看见,也只认为侯夫人是想着关怀一下老夫人的身子,并没有多想。 知冬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索性就凑在夏姣姣身边说话凑趣。 “县主,大夫人送了丫头来伺候您!”知夏在外头喊了一句。 夏姣姣挥挥手让人进来,结果就瞧见两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整理得干干净净地站在她面前。两人的规矩都被教得很好,立刻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 她眼睛眨了眨,一下子就扫到右边那个穿着黄衫的小丫头,长得白白净净的,动作神态要比旁边的丫头更加大房自然一点。 “这位是庄嬷嬷家的,另外一位是吴嬷嬷家的。”知夏伸手指了指,一一对着夏姣姣介绍道。 她点了点头,果然被她猜对了。 “这好好的送我什么丫头啊?我这里可不是随便塞两个丫头进来都行的,若是到时候笨手笨脚的,我一不高兴,处罚可不会轻。”她手里端着茶盏,故意地说出这种恐吓的话语来。 那两个丫头都是有些紧张地缩了缩脖子。 夏姣姣只是说了两句话,剩下教训的内容就都留给了知夏。直到把两个丫头训得大气都不敢出,才放过她们,不过最后庄嬷嬷的孙女被单独流了下来。 得以离开的另外一个丫头暗自松了一口气,显然她认为碧儿被留下来,肯定是要被县主更加严苛的教育。毕竟庄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说不定县主要杀鸡儆猴。 等这个小丫头彻底离开之后,夏姣姣冲着知夏使了个眼色。 “你叫碧儿是吧?”知夏会意,立刻走上前去,声音低柔地说了一句。 碧儿点点头。 “你别怕,庄嬷嬷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县主?” 她再次点头。 ☆、第124章 任性妄为 碧儿离开了之后,几个丫鬟都不说话了。 夏姣姣手里拿着一个玉坠子在把玩,她的眉头紧蹙,显然在沉思什么。 碧儿这小丫头年纪虽小,但是被庄嬷嬷教导得不错,口齿伶俐,记忆力也很好。庄嬷嬷说的话也都带到了,总体就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侯夫人开始怀疑她了。 “之前是老夫人疑神疑鬼的,府里出了什么事儿,都要算到我的头上来,现在变成了大伯娘。我无所谓,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她们怀疑我,就怕她们不上钩。”夏姣姣将手中的玉坠子丢到了桌上,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的淡笑。 “县主,庄嬷嬷可真聪明,竟然以此说服了侯夫人把她孙女塞进来,还拉上一个吴嬷嬷的孙女,简直顺理成章,还不会被怀疑。又可以让我们之间传递消息的渠道更加方便了许多,她以后就算是亲自跑到我们院子里来,也不会有多少人怀疑,反正都是来看她孙女的。”知冬歪着脑袋,开始夸起庄嬷嬷来了。 她一开口,室内的气氛倒是为之缓和了不少,夏姣姣冲着她笑了笑。 * 薛山一回到府上,薛国公夫人就跑到他面前来告状了。 “老大啊,花妹儿这几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也不出来。我若是去看他,他就让我不要打扰他,对我极其不耐烦。你说他是不是躲在屋子里做坏事儿?”薛国公夫人满脸都是兴奋的神色。 薛山的脸上露出几分疲态,他最近诸事缠身,根本就没什么心思顾虑到自己的家事儿。一般只要他娘不惹出什么幺蛾子来,他们薛国公府每一个人拉出去都是人中龙凤。 不过这幺弟总是有颗玻璃心,这是他最为头痛的,偏偏还不能说什么,怕把他刺激了,后果更加严重。 “好,我去看看。”他抬脚就要往薛彦的院子走。 薛国公夫人立刻双眼冒光地跟上,结果她还没走几步,就见前面的男人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之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我担心花妹儿,想要跟去看看。”她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薛山挑眉:“老幺是不是让娘不要去打扰他?您得体谅他。” “哦。”薛国公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走了。 嫡长子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生下来跟她不亲,还天天管着她,也不喜欢对她撒娇。每次跟他站一起的时候,薛国公夫人都觉得自己不是长辈,薛山也不像她儿子,反而总是一副她爹的感觉。 当然她这些话根本不敢当真薛山的面儿说出来,也就放在心底发发牢骚罢了。 薛山到他的院子时,薛彦坐在竹林里的石桌旁,手执黑白棋子,正在与自己对弈厮杀。 他愁眉苦脸的,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一般,薛山悄悄地看了一眼棋局,那是一盘死局。 “薛小花,你这又是怎么了?”薛山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目光幽冷地看着他。 薛彦放下手中的棋子,不由得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他踌躇了一下,才低声道:“之前县主吓唬我,说是太后要替她相看定亲的人选,然后忽然提起了我。我这几日就忽然抑郁了,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薛山拿起茶壶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正在慢悠悠地品着味道,忽然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怔了一下,紧接着手中的茶盏一滑差点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他满脸都是惊诧的神色。 薛彦再次重复了一次,薛山脸上的神情就更加诡异了,他挑起眉头仔细地看了薛彦一眼,将手中的茶盏放了回去,连喝一口的心思都没了。 “老幺啊,要不赶明儿大哥带你去相看定亲人选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定下来了。”薛山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正在神游太虚的薛彦立刻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在他的记忆之中,他何时定亲,都是薛国公夫人一直在催促,但是他的兄长并没有这样,相反还好几次抵挡了薛国公夫人的催促,并且明确表示了随他高兴就好。 “大哥,虽说我老大不小了,不过你先找才是正理。我不急。”薛彦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拒绝了。 他从小跟着游医在外面,讲究的是缘分这东西,如果不是他喜欢的,硬拉着他都没用。如果他要是凑合凑合就行,当年那位以死相逼的姑娘也不用死了,他估计现在早就儿女成双了。 薛山顿时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纠结的神色,最后才道:“那你可想好了。之前几日今上曾找过我,随口提到了你的亲事问题。当时我没放在心上,现在却不能了。你若是找了人定亲,我们就当不知道,应该可以避过县主。” 他的声音里难得地带了些焦虑,没法子,他家老幺在他的眼里就是个玻璃心的男人,当年死倔着不娶人,结果等那姑娘死了,他又成日后悔。现在对于县主好像也不满意的样子,而且薛山也知道夏姣姣与今上的关系复杂,绝对不是什么弟妹的好人选。 “大哥,还是别了。县主之前跟我说,如果敢得罪她的话,她哪怕强抢民男也要嫁到我们薛国公府来。”薛彦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 薛山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眉头紧紧蹙起。 “她还真是无法无天。” 薛彦耸了耸肩,表示对她这种任性妄为的警告已经习以为常了。 “总之你自己注意,不要真的被她强抢了走。”薛山轻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期盼着自家这宝贝弟弟能够躲过这一劫。 薛彦对于他这话感到好笑,不由得耸了耸肩:“大哥,你想什么呢!县主比我还讨厌把我俩扯一起,如果不是我能够治好她的病,她早就撂挑子翻脸,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想想夏姣姣的心有多狠,知道钟姑娘为了逼迫他要嫁给他,以死相逼,最后真的死了。夏姣姣知晓之后,不仅不体谅他,反而故意吓唬他,直接用三尺白绫上吊来刺激他。 当时薛彦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当然他撒腿狂奔丑态毕露的模样,也让人瞧得一清二楚。这是他每次想起都要怨恨的事儿。 * 夏侯府最终还是解除了封禁,因为最后泄密的人终于被抓到了。不是别人,是二夫人身边比较信任的一个嬷嬷家男人,去了那种青楼的地方,意乱情迷的时候,就不小心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那些姑娘跟恩客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是什么话能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就一股脑往外说。夏侯府闹得这么大的事儿,当然是逃不过了,而且之前一段时间一直是这些姑娘讨好恩客的第一要素。 每次见到稍微陌生的脸,都要把这事儿拿出来说一说。久而久之,有不少青楼女子说故事的本领都增加了许多,与茶馆中的说书先生看齐,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侯夫人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就变得暴跳如雷起来。 之前传出消息的时候,二夫人还用那样怀疑的眼光看着她,害得她心里也跟着担忧起来,就怕自己这出了什么问题。结果绕来绕去,最后竟然还是二夫人那边出了差错。 “她还有脸怀疑我,可笑!”这事儿查清楚之后,侯夫人就顾不得把注意力放到夏姣姣的身上了,勉强压制住心头的火气,才没有去找二夫人算账。 毕竟这事儿传出去,真正受到影响最大的还是夏侯府。她连忙派人去张家送信,还好夏心回复说夫君没有怪罪于她。 至于那回信里只说了张家大爷,其他人她都没提到,侯夫人不用细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她根本不敢往深处想,即使心里明白又如何,她也不能去张家帮助夏心,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才行。 二夫人则更是手忙脚乱了,她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二老爷这时候还在望京之外的千里,被今上派出去当钦差了。府里老夫人病重,自顾不暇,夏增就是一没用的人,根本指望不上。 唯一能够帮助她的侯夫人,此刻还处于恼火之中,而且泄密的人也是她自己这一房,真是打碎牙齿和血吞。 解禁后的第三日,夏姣姣穿上披风出门了,她身上裹得十分严实,就连帽子都戴的好好的。 今儿刮大风,外面的气温比较低,夏姣姣觉得刚站出去,那风透过披风吹到她的脸上时,都像是刀子一般刮了过来。 “今儿可真是挑了个好日子,能不能不去啊?”夏姣姣站在马车旁,缩头缩脑的样子,脸上挂着几分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知夏立刻挽住她的胳膊,微微一使劲儿,就把她搀扶上了马车。 “这可是您亲自答应的,若是旁人便罢了,那位爷身子骨也不好。再说话就去晚了,估计他都已经到了那里等着。您呐,就快着些吧!”知夏的态度极其坚定,明显是不允许她临阵脱逃。 夏姣姣没法子,只有长叹了一口气,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与她约见的是三皇子,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他们是几日之前约好的,原本解禁之后就可以出来的,但是夏姣姣偏偏懒病上身,磨蹭磨蹭就定到了今日。 此刻她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昨儿出来了,哪里想到天气忽然变得这么冷,温度骤降,她根本就承受不来。 夏姣姣进入茶馆顶层雅间的时候,果然三皇子已经到了。 巧的是他的身上也穿着裘衣,显然不止她一人觉得天气寒凉。 “我刚说如果你再不来,我就让让人去夏侯府里说一声,让你改日再来。”三皇子提起茶壶,将两个茶盏用茶水洗了洗,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夏姣姣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然表哥身子也不好,是我来晚了。我现在已经调养得不错了,没有那么娇贵,若是换了其他日子见面,只怕然表哥又要病倒了。”她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几口。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管滑进胃里,立刻将身体周围的那份寒意消除了几分,她也觉得更加舒服了些。 三皇子轻轻地挥了挥手,将周围的下人都挥退了。屋子里连个贴身伺候的都没有留,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第81节 夏姣姣喝茶的手一顿,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不少,三皇子既然做出这种举动来,就证明此次要探讨的话题十分的重要和绝密,连身边最信任的人都不能告知。 “你就不要说这些话臊我了,薛家那小子让你通知我的事儿,想必你就该猜到我的身体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糟糕。”三皇子开了头。 不过说起身体的时候,他的脸色并没有变得缓和多少,相反还是紧绷着的状态,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夏姣姣的心一颤,“然表哥,你不用——” 三皇子摇头:“我不用什么,你是我最可爱的小表妹,当然可以跟你说。原本我也没打算瞒着你,只不过之前的身体的确非常糟糕,不想让你担心。” “之前那次战役,从战场上被抬下来的时候,我的确以为自己活不过去了。因为全身都没有知觉,后来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但是吃什么吐什么,现在总算好些了。也能维持着正常生活,但是早在很久之前,大夫就跟我说,以后恐怕再也不能习武了。我知道我成了一个废人。” 他摆摆手,阻止了夏姣姣未说完的话,而是慢条斯理地给她说起了他的身体状况。 夏姣姣低着头,手里慢慢地摩挲着茶盏的杯壁,心里一抽一抽的有些难受。 她当然知道当一个健康的人变成废人一样的感觉,什么都不能做,严重的时候连床都不能下。 三皇子想必承受的比她更多,当年赫赫有名的战神,如今成了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也是三皇子最痛恨的无能状态,偏偏他现在比一般正常男人还要瘦弱些,兴许几下拳脚就能让他受不了了。 “那表哥现在是可以正常用膳是吗?上回我见你吃得好少。”夏姣姣立刻就询问了一句。 三皇子现在还是很瘦,原本英气勃勃的面庞,现在都瘦成了皮包骨的状态,让她不忍再多看几眼。 这样柔弱无力的三皇子,无论看多少回,夏姣姣都觉得无法接受,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根针一般难受,无法抑制。 三皇子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不摇头也不点头。 “我的胃始终不好,兴许是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没有及时吃饭的缘故。后来受了重伤,胃部就更加严重了。夏季的时候最为严重,恶心吃不下,到了天气凉的时候,还能好些。不过大夫最近帮我疗养,已经好了许多,以后我肯定会变得健康起来的,跟正常男子一样。” 夏姣姣听着他轻声细语地说着这些话,心里涌起几分奇妙的感觉。 一方面她很少听到三皇子这么柔软的声音,总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但是却十分温柔。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三皇子这样,让她无比的心疼。 “当然,然表哥在我的心目中是最厉害的。你以后不仅会变得健康起来,还会比任何男人都强壮。还记得我小时候说的话吗?然表哥是无所不能的,他什么都会,文武双全。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最厉害!”她立刻点头应承道,甚至说到儿时的童言,语气还轻轻扬起,脸上的神色也充满了无数的怀念。 三皇子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 夏姣姣注意到的时候,就一下子坠入了他那双黑色的眼眸之中,发亮的瞳孔里像是装满了小星星一样,让她莫名地觉得心情都变好了。 “原来你还记得这些话啊。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要永远照顾你,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小仙女。比姑姑还要幸福,没有任何烦恼!”三皇子的唇角轻轻勾动了一下,脸上划过几分轻柔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回忆,他脸上的神情也沾染上了几分缅怀的意味。 夏姣姣点头如捣蒜:“我当然记得啦。怎么可能会忘了这句话,小时候说那么多的好话,就是为了长大后有然表哥给我撑腰啊。我那时候无法无天,差点把皇宫都给掀翻了,长大了肯定更加得寸进尺,所以我得找个大靠山。然表哥这么厉害,我不找你找谁啊。” 她知道三皇子的身体并不像传闻中那么糟糕,心情徒然放松了许多,还调侃了几句。 人只要有希望就会有盼头,她整个人也透着一股愉悦感。 三皇子伸手敲了敲桌面,一下一下地动作缓慢,沉闷的声音传来。脸上的神情似乎带着踌躇和深思。 “然表哥,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直说就好,我们之间没有不能说的话。”夏姣姣见他这样,好似有难言之隐一般,不由轻声说了一句。 三皇子点头,她这句话音刚落,他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猛地撤回手。 “皇祖母在宫里筹办一个盛大的宴会,似乎要召集各大世家的青年才俊与妙龄少女。宫里办这种宴席的偶尔也会有那么几场,基本上都是为了撮合人家定亲的,不过如果这宴会由皇祖母来办,就十分的耐人寻味了。” 他的话音刚落,夏姣姣就瞪大了眼睛,脸上闪过几分尴尬的神色来。 “外祖母她还真的是——”她轻声嘀咕了一句。 三皇子看见她这种表现,似乎心底就有数了,脸上浮现出几分调侃的笑容。 “然表哥,你就不用笑话我了,我实话说了吧,外祖母的确说要给我相看人选,但是我拒绝她了。不过你也没定亲,说不定旁人还认为是替你相看的呢!”夏姣姣支支吾吾了几句,最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出来。 “那可不一定,我看了皇祖母勾出来的邀请人选,其中姑娘很少,大部分都是少年郎。她的意思恐怕只要这帖子一发出去,基本上大部分的人就都明白过来了。这一看就是为了哪位姑娘挑选夫君,皇宫里的公主都有自己的母妃,太后也不会随便插手的,所以她办这个宴席究竟是替谁找的,一眼即明。” 三皇子这回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甚至还带着几分暧/昧的意味。 夏姣姣这回是真的糊弄不过去了,她真是哭笑不得,对于太后这种高效率,她也真是不知道给如何是好了。 “外祖母为我操心这些作甚,我现在还不想谈这些。然表哥,你在宫里头,赶紧劝她打消这个念头。我娘的仇还没报完,我是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夏侯府的,并且还把心思放到亲事上面。”她立刻低声求着三皇子帮忙。 既然三皇子提起来这茬,应该是有什么建议给她。 他微微一低头,就看见夏姣姣双手握在胸前,好像做出了一副拜托拜托的表情,他脸上的笑意更甚。 ☆、第125章 表哥表妹 “打消她这个念头是可以,不过要想个理由。” 夏姣姣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想什么理由?我那日在宫里就对着外祖母的提议百般推脱,但她就是不放弃。还说除非我现在告诉她一个名字,否则根本不可能让她罢手,直到我找到了满意的人选。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理由?快说说!” 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十分兴奋。如果真的有什么理由可以摆脱被赶鸭子上架的窘境,夏姣姣真是求之不得。 “你跟皇祖母说,你相中了然表哥,要给他当皇子妃就行了。”三皇子认真地盯着她看,压低了嗓音说了这么一句。 夏姣姣直接愣住了,她感觉自己像是出现了幻听一样,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表哥,你说什么?”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又再次重新问了一遍。 三皇子脸上的神色显得更加认真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的眼眸,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我说我想照顾你,你只需要跟外祖母说你相中我了,她就不会再逼迫你。” “为什么?我是你的妹妹,你是我的哥哥。别跟我说你对我有男女之情,我虽然对这方面不是太了解,但是你给我的感觉还是能感受到的。”夏姣姣瞪大了眼睛,立刻就问了出来,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 三皇子苦笑着看她,原本深情的目光也破功了,举起双手来投降,低声道:“因为你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而我迟早也要找皇子妃。不如我们在一起,我想我能照顾好你,并且帮助你报仇,无论你想要杀死的是谁。你放心,如果以后你真的嫁给我了,我会把你当妻子疼爱,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个位置。而且我不会纳妾,若是有一日你遇到了你心爱的人,我会放你自由。”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但是态度却异常的认真,将心底的想法完整地表述了出来。 夏姣姣听着他这样说,心里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意味。 她看着他,三皇子的脸上一直都是那种正经严肃的表情,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夏姣姣最终摇了摇头:“然表哥,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想到这个,但是这很显然是一个馊主意。我们勉强去当夫妻,还不如一直当兄妹。夫妻还有翻脸的时候,鸡毛蒜皮的事情以后多了去了,风险太大,我不想失去一个好兄长。况且这对我们俩都不公平,以后谁都有可能遇到对的人,到时候我离开你了,但是你喜欢的姑娘却不能成为你第一个妻子,这对她是一种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三皇子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夫妻会翻脸,兄妹也会翻脸的。想必我们都见过翻脸的兄弟姐妹,而且下场还不是那么好,让人扼腕叹息。至于你说遇到喜欢的姑娘,我估计除了你当我的妻子,其余我不会有太多的柔情。在战场上看过了太多的生死,身子差到这个程度,被人背叛,早已心凉至此,没有什么可期盼的。”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沉重,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夏姣姣知道他说的兄弟姐妹翻脸的人是谁,不就是今上和玉荣长公主吗? 输掉的那方下场极其悲惨,连命都没留下,甚至自己的儿子没了,女儿被人推进河里都没人搭救。只要想起当时玉荣长公主满身是血的样子,夏姣姣就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和愤怒。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长叹了一口气,“然表哥,我知道你怕别人会欺负我,怕我照顾不好自己。但是我们都长大了,有许多事情都要自己来承受。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我以后有什么困难,也不会忘了找你。你不必……” 三皇子摆了摆手,制止了她未说完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想起姑姑的小仙女要嫁给别人,不能再围绕着我撒娇了,我的心里就有些遗憾和不舒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别看然表哥每日板着脸,好像无所不能的样子,其实我非常害怕长大。如果早知道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宁愿永远都那样儿。”他轻叹了一口气,转而又轻轻笑开了。 夏姣姣听他这么说,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何三皇子要好好地说娶她,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为了舍不得她受苦。害怕她陷入了玉荣长公主那样的结局,只是粗略地见上几面而已,大部分世家子弟都能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无论走到哪里都十分受到小姑娘欢迎。 别看夏增此刻在府上像个废物一样,但是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的状态,对什么事儿都能说几句自己的见解,看着好似非常有文化一般。 当年玉荣长公主就是吃了这样的亏,夏姣姣如果不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很可能就会重蹈覆辙。 “行了,我先走了,你过上一盏茶的功夫再走。免得让人发现不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三皇子起身,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站起身来就准备走了。 他穿上裘衣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掀起一股风的原因,三皇子竟是剧烈地咳嗽了急声,转而又被他勉强压制住了,但是依然能够听到他极力将那咳嗽声压在嗓子眼儿里。 夏姣姣作为常年咳嗽的人,自然知道他此刻非常不舒服,看着他身上黑色的裘衣,不由得一愣。夏姣姣想起之前看过武者穿披风的样子,十分的英姿飒爽,整个人走路带风。 但是三皇子此刻的模样,却好像撑不起这个披风一般。即使他的骨架不小,但是因为身上没什么肉,也显得十分瘦弱。 “表哥。”她心里一酸,不由得急声喊了一句。 三皇子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显然在等她说话。 “你在战场上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别人不是都说你是战神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之前那么难打的战争都过来了,为何在那一次会变成如此危险的境地?” 夏姣姣终于还是将自己心里最大的疑问提了出来,虽然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可能会证实她心中最不想听到的话,但是看着三皇子这样受罪的模样,她就忍不住。 三皇子回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她看,最后才低声道:“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坏的那个结果。我当时一切都安排好了兵分三路,没想到敌军事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那队被围剿,不慎受了重伤。而且打伤我的人武功奇高,就是要震断我的经脉,把我变成废人。后来另外一路的部下杀到了敌军的主营帐,看到了今上派来的监军。” 他的语调还是那么慢条斯理的,声音也是不疾不徐,但是夏姣姣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便冷了。 当她真的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今上当年毫无顾忌地对玉荣长公主出手,如今同样也毫无顾忌地对三皇子出手了,只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骨肉至亲,抛开也就抛开了。 三皇子见她怔愣的表情,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道:“不要想太多,这些也不用你思考,你只要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所有的事情然表哥都会帮你解决。甚至你连夏侯府的仇恨都不用报,因为以后不会有夏侯府的。你放心,让姑姑受苦的人,我怎么会让他们好过。” 他在她的对面蹲下/身来,让她产生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男人的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眉眼之间都透着一股子温暖的感觉,让人像是沐浴在金色的阳光底下一样。 “有时候希望你笨一点就好了,可是你是姑姑的女儿,怎么可能蠢笨呢。所以就只能看着你上蹿下跳了。” 他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的苦涩,很显然夏姣姣这段时间的行动,三皇子也都是心里有数的,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他说完这段话,又握住了夏姣姣的双手,来回地替她搓了搓。两个人的手指都有些凉,但是快速地摩擦几下之后,指尖慢慢地变得暖和起来。 “我先走了。”直到夏姣姣的两只手已经变得温暖了,他才慢慢地松开了,站起身离开。 男人的背影还是那样萧瑟,只不过这回她看到的却不再是骨瘦如柴之下的孱弱,而是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力量一般。让她觉得无论这个男人曾经受过怎样的困苦和磨难,他始终都能挺起脊梁,不止承载着他的自尊,甚至以后还能承载起这个国家。 ☆、第126章 李媛约见 等三皇子彻底离开了,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也都回来了,夏姣姣才逐渐回过神来,她看着桌上未喝完的半盏茶,陷入了一片深思之中。 脑子里恢复了清明之后,她想得反而快了许多。 三皇子之所以说那些话,恐怕是因为他已经想好了要如何作为。她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三皇子临走前说的最后几句话,会替她报仇,以后也不会再有夏侯府了。 如果是今上当政,这一切自然都不可能实现,但是如果是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换人了,就十分有可能了。 所以三皇子是要坐上那个位置了。 “县主,您怎么了?县主要回去还是在这里坐坐?”知冬轻声询问了一声。 这里十分僻静,在茶馆顶层最好的雅间,隔音效果非常好,只要不把这里拆了,基本上做什么外面都是听不见的。不过就是太安静了,没人说话之后,这里只能听见呼吸声了。 知冬看着夏姣姣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心里就有些发慌。 夏姣姣轻咳了一声,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第82节 “希望然表哥心想事成啊。”说完这句话,她便站起身直接往外走。 知道三皇子野心如此大的时候,夏姣姣的心里不仅没有恐慌,甚至还感到十分高兴,在她的印象中,这位置就应该有然表哥坐上去。然表哥就是无所不能的,她从儿时就非常崇拜他,而且三皇子原本就十分优秀,天下苍生交到他的手中,绝对不比给今上差,甚至还有可能会更好。 夏姣姣并不会认为三皇子想要娶她,只是为了加固自己的筹码。实际上如果他真的想这么做的话,那么就应该去娶别人,那些有能力的文臣武将,即使有许多看不上三皇子,不愿与他结亲。但是三皇子之前在边疆带兵打仗那么久,总有一些赏识他的人。况且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势利眼,总有只看上三皇子的品行,愿意将自己的姑娘嫁给他的。 相反如果三皇子当真娶了她,或许最难以安眠的就是今上了。 坐上九五之尊的人总是喜欢疑神疑鬼的,如果三皇子忽然开口说要娶夏姣姣,那么今上真的容易多想。 夏姣姣的母亲玉荣长公主的死亡,背后有他的手笔,三皇子上战场杀敌,结果最后今上派去的监军通敌卖国,这种事儿今上想要推脱干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原本今上对他们就不太放心,要薛彦替三皇子诊脉的时候,很可能就存在着试探的意思,只不过薛彦并没有向着今上。反而把这事儿偷偷告诉了夏姣姣,这才稍微打消了今上疑虑。但若是这俩人凑到了一块儿,而且还喜结连理了,说不定今上不想多想,到时候脑子里也会冒出无数的念头来。 这种念头一旦风一般地生长起来,那到时候就不太容易消除了,况且还很有可能生根发芽,直到最后长成参天大树,今上总有忍不住对他们动手的一天。 如果他们两人那个时候没有对抗今上的力量,就只能被消灭了。 夏姣姣进入府中的时候,就察觉到府里面的气氛还是很糟糕。一个个经过她身边的丫鬟行色匆匆,看见她也是麻利地行了一礼,立刻就小跑着离开,还跟她离开的时候一样。 她不由得轻轻勾起了唇角,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十足的笑容。 “府里面上回这么忙碌的时候,还是两位姐姐出嫁呢,不知道下回二姐姐出嫁得等到何时?” 夏姣姣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脚步不停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姑娘,李王府的敏慧郡主让人给您递来了一封帖子。”留守在院子里的红梅,双手奉上帖子。 夏姣姣一看是邀请她后日去李王府小聚,她又重要事情说。 “媛媛现在跟我说有重要的事儿,我就想起他可能要把话本拿给我看。”她轻声嘀咕了几句。 虽说现在夏侯府解禁了,但是必要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的,她若是去李王府那里,总得跟侯夫人汇报一句。 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侯夫人竟然为难起她来了。 “县主,不是大伯娘不近人情,只是最近府上事儿太多了。想必你都知道府里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若是你去了,让人不喜。又或者引起小姑娘的口舌,只怕那些性子厉害的,就要拿这事儿说项,让你下不来台呢!”侯夫人满脸担忧的神色,说出来的话也透着为了她好的意味。 夏姣姣拧起眉头,她怎么听着这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合着因为二夫人和夏增丑闻这件事儿,她以后就都别出门了,反正也要被人提起这事儿。 “大伯娘,我去李王府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儿。李王妃是我干娘,媛媛跟我的亲姐妹似的,况且这次请过去只是三人小聚,并没有旁人在场。您可以尽管放心。”她勉强压制住心头的不快,语气平和地跟她解释着。 没想到侯夫人还是一副不依不挠的架势,她的眼珠子稍微转了一下,心中就已经有了说辞:“李王妃和郡主对你好,那是好事儿,但是你也不能给人家添乱。你得想,这事儿我们自己家姑娘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就怕受到了牵连,更何况是别人家的姑娘。你若是真的疼敏慧郡主,听伯娘的话,过上一段时间再去。” 夏姣姣真的想冲着她啧了,李媛既然现在下帖子来,并且还说有重要的事儿说,那肯定就是想到日子见到她,而不是过上一段时间。 等上几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我知道伯娘的好意,不过外祖母也让我多出去走动走动,特别是李王府。外祖母说当年李王妃与母亲就是非常好的朋友,我可不能把李媛这个手帕交给弄丢了。而且外祖母曾经拜托了干娘一件事儿,这回找我去说不定有了进展,我若是不去,到时候只怕外祖母要问起,少不得就要提起府上的难言之隐。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伯娘您看?” 幸好夏姣姣现在有的是耐心,也不冲她发脾气,相反还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脸上都是一片善解人意的感觉。 侯夫人眨了眨眼睛,她稍微愣了一下,本来还想继续拦着夏姣姣的但是听到她提起太后之后,也不敢再阻拦了。 宫里头的贵妃见了太后,都恨不得伏低做小,希望太后不要给她穿小鞋,更何况是她。 作为贵妃的长嫂,侯夫人偶尔会被召进宫陪着贵妃说说话。特别是最近夏侯府事情繁多,老夫人又直接病倒了,贵妃这个月更是已经召见了她三回。 既然是自家人入宫,贵妃也少不得要抱怨几句。言辞之间自然就流露出对太后的忌惮以及头疼,每次都是太后主动找茬,但是最后吃亏的总是她。 哪怕有时候她明明可以斗赢太后,但是今上总会在言语间说几句,她哪怕有万般本事儿,此刻也只得收起来。 贵妃曾经在心底替自己抱屈过,别人打了她左半边脸,她还得送上右半边脸过去,若是太后打得不舒坦,她的苦日子就来了。 “去吧,到李王府那里要有眼色,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侯夫人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笑话,她在贵妃那里,已经听够了太后是如何会折腾人的。她不想再听,更不想亲自领略。 夏姣姣冲着她笑了笑,乖巧地行了一礼走了,却把侯夫人气了半天。等她走后,才开始发脾气。 “你们说说,这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就为了要我同意她去,把太后都搬了出来,那还了得。我倒要看看,若是太后没了,她该如何是好。是否还像今日这般猖獗!”侯夫人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火气冲天的感觉,她急声叫骂了几句。 不过最后一句把周围伺候的丫鬟都给吓了一跳,后来还是被一个大丫鬟劝住了,才算作罢。 “就算她靠山不倒,日后说亲的时候,最好也别落我手里来,否则有她好看的!”侯夫人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她知道,以太后对夏姣姣那种疼爱的程度,这种说亲的事儿根本轮不到她,但是侯夫人还是很想过过嘴瘾,以解心头之恨。 因为有了夏侯夫人这么一耽搁,夏姣姣到了李王府的时候,与帖子上说的时间稍微晚了些。 不过迎接她的人可是一点儿都不少,李媛的贴身大丫鬟在门外等着她,看见她就冲着她行了一礼,领着她进门。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我刚还和清河说,要是再不来,就让她骑马直接去夏侯府,把你从你闺房里给拖出来。” 李媛看见她的时候,不由得轻声调侃了一句,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脸上挂着几分明媚的笑容。 夏姣姣耸了耸肩,一抬头便瞧见清河依然是一身利落的骑装坐在桌旁,眼眸里闪烁着几分狡黠的亮光。 “你想做什么?”她瞧见清河脸上这神色有些不对劲,立刻警觉地往旁边跨了两步,就躲开了她的袭击。 不过她的动作快,清河就更加迅猛了。还不等她完全躲开,清河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直接伸手把她拽了过来,硬是将她按在了凳子上坐着。 “你不对我动粗,我也会坐下来啊。干什么这么粗鲁,小心真的以后没人敢要你啊!”夏姣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清河的力气真的很大,夏姣姣在被拖过来的时候,心里就在想着千万别把她的衣裳给撕了,好在清河还有些分寸。否则夏姣姣肯定是不顾自己与清河之间巨大的身体差距,也要冲上去跟她打一顿。 “你没事儿吧?难道你们府里还要你跟着忙乱?”她一坐下,李媛就拉着她说了几句,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发髻。 夏姣姣轻轻地摇头,“要我忙什么,我就算想上去添乱,我家大伯娘也不会同意的。就今儿我要来这里,她还百般阻挠我,说是什么影响到你们家姑娘的名声啊之类的,总之就她是好人。” 李媛伸手捂住唇轻笑,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表情:“我才不相信你想上去添乱,人家不让你上前,你就乖乖坐好不添乱了。这根本就不可能,也不是你会做的事儿!你不是应该别人越不让你做什么,你就偏要做什么的吗?” 清河点头,“当年媛媛跟我们一起玩儿,她害怕我们从树上抓的虫子,一见到那虫子就吓得哇哇大哭。但是她偏偏又喜欢跟着我们身后一起玩儿,你就带头把那虫子往她面前送,结果满院子都能听见媛媛的哭喊声,最后你被长公主胖揍了一顿,变成我们看着你嚎啕大哭了。” 她这话一说出来,几个人都笑开了。 夏姣姣双手捂住脸,她是真的不好意思。 如果不是清河这么说,她都快忘了这事儿。这么丢脸的事儿,她不会想记起的。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姣姣小时候真的被长公主训了好多回。而且她还是那种嘴上训了不管用的人,非得上手给她两巴掌才能行。啧啧,以前你经常说你自己是小仙女,我当时还相信了,现在想想你这动不动就被打一顿的成长方式,哪里是仙女养成的手法,分明是粗鲁姑娘。” 李媛与清河二人一唱一和的,说的还颇为起兴,倒是让夏姣姣黑了一张脸。 “你们两个倒是会联手埋汰起我来了。清河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媛媛被你弄哭过更多的次数。只不过因为没人管你,所以才没人打。还有你小时候就是个哭包,稍微碰一碰都能哭上半天,我不想带你玩儿,那也是很正常的啊!” 夏姣姣对着她们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既然她们都提起她的黑历史了,自然她也不会放过她们。 从小一起长大就是有这点儿不好,几乎什么小秘密都没有,而且小时候那些糗事可以被一遍遍地翻出来絮叨,甚至连犄角旮旯里面自己都忘了的事情,她们都能记得。 最后三人闹在了一起,直到李媛最先讨饶才算放过她。 “说吧,你把我们两个叫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夏姣姣轻咳了一声,整理好自己被弄乱的发髻,轻声询问了一句。 她的面色通红,显然是笑得够久了。 “我要定亲了。”她轻声说了一句。 夏姣姣和清河两人还没有从玩闹之中清醒过来,忽然听到她这句话,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紧接着脸上便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你说什么?定亲?跟谁,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听人说过!”夏姣姣皱着眉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是她要故意要这么大的反应,主要是真的从来没有听到李媛提起,还这么快。 “跟薛国公府的定亲,也是刚刚才决定的。”李媛双手对着手指,头微微低垂着,似乎抬不起来一样,脸颊两侧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夏姣姣微微愣了一下,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清河先说了:“是薛家四爷吗?姣姣,薛四爷是你的大夫啊,你一个月最起码见他六次,来说说他是怎么样的人?上回问起你来,你说的模模糊糊的,我们也不清楚,这次正好说说。” 清河立刻就拉住了夏姣姣的手,极力地怂恿她多说几句。 “薛彦啊……”夏姣姣一时之间有些发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了一般,即使她在心底叫嚣着赶紧清醒过来,但是依然无法反应。 好像对于李媛与薛彦定亲,她的心里是有芥蒂的一般。 为什么要有芥蒂?她就是觉得不舒服,她不喜欢薛彦,但是却不愿意薛彦成为别人的夫君,她就想薛彦是她的大夫就够了。 “不是薛四爷啊,是薛家大爷。”李媛立刻摆了摆手,着急上火地解释道。 “啊?”夏姣姣和清河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只不过一个是疑惑和惊诧,另一个是惊诧和放松。 夏姣姣莫名地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幸好薛彦还是她的大夫,不是别人的夫君。 “你要嫁给薛家大爷,那就是成为填房的啊?你娘同意啦?不可能吧!”清河第一个提出疑问,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夏姣姣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可能。 “有没有搞错,你是郡主的身份,哪怕嫁个未来的小王爷都行的,干嘛非得给他当填房啊?以后逢年过节,你永远得对着一个牌位行礼!干娘怎么可能舍得?你不会是弄错了吧?”夏姣姣皱着眉头,没想到李媛这里还真的有个天大的事情等着她们。 一听到就快要把她们的认知给冲散了。 “薛家大爷是不是掌握了你们家什么把柄啊?还是你被他给欺骗了?我就说你是那些话本看多了,脑子中毒了吧,别人一骗你就走了!”夏姣姣立刻就扬高了声音问道,脸上带着极其严肃的表情,显然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定亲绝对是不正常的。 敏慧郡主是李王妃的嫡亲女儿,而且还是捧在手心里娇宠长大的,怎么会去给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当填房。绝对不正常! “没有,他不是那种人,不会握有我们家那种证据的。况且我们王府是个纯臣,我爹效忠于今上,怎么可能有那种把柄!你们不要胡说啊,免得传出去我要倒霉的啊!”李媛一听这话,就立刻不答应了,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巴。 夏姣姣和清河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惊诧。 “你这还没有定亲,就已经开始帮着他说话了。你见过他几次啊?就敢说他不是这种人。也不想薛彦的名声,不说他好坏,他能在薛国公府那么混乱的情况里杀出一条血路来,你认为这样的男人会简单吗?” 这次倒是清河先开口说话了,夏姣姣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她是没想到清河平时看着性子冲动,思维简单直白,没想到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看清河都能说出这话来,你是不是傻了?你比她还傻啊?跟薛山相比,他就像是千年蛇妖,你就是刚出生的小兔崽子,还不够他一口吞下去的。你和他定亲,难以想象。”夏姣姣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下,脸上露出极其不赞成的表情。 她的话刚说完,清河就伸手拍了她的脑袋一下。 “怎么说话呢,我才不傻呢!你们俩加起来都没我聪明。说她呢,你别扯上我!”清河攥紧了拳头,上下晃动着,似乎就要冲着她的脸砸过去一般。 夏姣姣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清河的武力值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李媛,你赶紧说清楚,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会要跟他定亲?”夏姣姣眼睛一瞪,严肃地扫向李媛。 ☆、第127章 薛大爷 李媛往后缩了缩脖子,显然对于夏姣姣和清河两人的态度有些招架不住,连忙躲躲再说。 “不是你上回让我与那人通信吗?然后我就通信了,他一开始不搭理我,后来才回我的信。然后之前你们夏侯府连续办喜事儿的时候,我去了京郊的温泉庄子住了几日,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狼,恰好薛家大爷在那里,所以我就……” 第83节 李媛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低得听不清楚了,她的面色羞红,像是被染红的晚霞一样。一直红到脖子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不时抬头看看她们俩,面容之间也是一片羞色。 夏姣姣和清河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无奈。 “所以说来说去,最后是要怪我了。因为我让你跟那人通信,问出来他究竟是谁,结果还让你们姻缘一线牵了。我还是你俩月老了?”夏姣姣听到她说的这个话,气得几乎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李媛见她气成那样,悄悄地点了点头,脸上还是那种赞同的神色。 这下就把夏姣姣弄得更加气愤了,她抬起手似乎想拍李媛两下,但是看着李媛缩着脖子躲避的模样,最后还是没有舍得下手。 “薛山是故意的吧?你去温泉庄子之前是不是写信告诉他了?他特地赶过去救你,那头狼很有可能就是他偷偷让人放在那里的,要不然温泉庄子那里根本就没有狼。也就你这个傻姑娘容易上当受骗,他稍微来一个英雄救美,你就承受不住了,让我说你什么好!”夏姣姣手掐着腰,满脸都是无奈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的模样恨不得冲过去直接咬她。 李媛撅着嘴巴,立刻反驳道:“才不是呢,我没有写信给他说我要去温泉庄子。我娘陪着我一起去散散心,我哪里会让他知晓,我也怕出现话本里的那种事儿,他想方设法骗取我的芳心。但是我没跟他说,他最后却知道了,这就是老天爷注定的缘分啊,挡都挡不住!” 她双手捂住胸口,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状态,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里面像是装了两颗星星一般。 夏姣姣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伸手就在她的眼前挥舞了一下。李媛立刻眨了眨眼睛,似乎生怕夏姣姣伸手戳瞎她的眼睛一般。 “你真是话本看多了中毒太深,薛山也太有心机了吧。他肯定是早就算好了,专门找这些话本给你看,让你的脑子里成日就是这种海誓山盟、花前月下,这不救了你一回,你就真的要以身相许了。” 清河这回也加入了战局,她跟夏姣姣站在了统一战线,瞧着李媛现在这种神情,就觉得不对劲儿。 李媛啐了她一口:“别说的你没看似的,明明你看得比我还入迷。姣姣倒还好,她看完那几本就没再朝我要了,倒是你还想着让我重新给你几本。姣姣,你是不知道,就那几本话本,我第一次瞧见了她害羞脸红的模样,说话都支支吾吾、不清不楚的,可惜你没看到。” 李媛说起这话来,清河的脸色泛起了几分红晕,显然提起话本的事儿,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清河在外一直表现得十分男孩子气,不说脸红害羞,就连撒娇都很少见。 “现在说你的事儿,别总是岔开话题。既然李王妃跟你一起去了,那么干娘当时也看到了狼?她同意这门亲事没?”夏姣姣挥了挥手,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 李媛听到这话,顿时就像是泄气的皮球一般,之前害羞脸红的面色,也消退得干干净净,变得有些失落。 “李王妃没同意,你就敢跟我们俩说你要和薛家大爷定亲了。李媛,你胆子也太大了,脸皮也太厚了!” 她们俩瞧见李媛这样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顿时都指着她声讨。 “我就说干娘怎么可能同意,这定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干娘疼你,会允许你提一些意见。但是如果对象是薛山,那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根本不可能!”夏姣姣耸了耸肩,直接摇摇头。 清河也跟着点头,显然她也十分不看好这门亲事。 如果是李王妃同意了,她们俩说不定还会探讨上几句为何会同意,但是现在是李王妃没有同意,甚至李王妃都不知道李媛有这个想法,那么一切就十分简单了,根本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义。 “你们不能这样啊,我把你俩找过来,就是想给我出主意的,如何把我娘给劝服了。让她同意这门亲事儿,也不是让你们看完笑话就算了的。”李媛有些不满地叫道,她撅着嘴巴,要不是因为她打不过清河,现在恐怕早就站起身来追着她们打了。 李媛好容易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结果被两个还有嘲笑便罢了,这俩人表达的一直都是不行不可以,没一个说要支持她的,甚至最后让她们来帮助自己劝服亲娘,就更没人响应了。 这俩人甚至当着她的面儿,直接开始说起别的话题来了。 夏姣姣开始说她养的狗,清河自然也是要提起她家珍宝的事情,两个人当真坐下来,热火朝天地交流起来。 就在李媛要发飙的时候,她们两个总算是停下了对话,而是认真地看向李媛。 “我知道你想要我们帮你说项,但是这根本不可能啊。首先你找的对象太不靠谱了,其次我和清河都没有定亲,我们哪里有插嘴你亲事的余地。就算是说了,李王妃也只认为我们是胡闹,而不会真正的注意到我们究竟说了什么,所以帮不了你!” 清河耸了耸肩,脸上无能为力的神色一眼即明。李媛的情绪变得低落了下来,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夏姣姣两人试图来安抚她,不过几乎没什么效果。 直到夏姣姣回了夏侯府,李媛还处于低沉的情绪之中。 夏姣姣则是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嘀咕道:“媛媛有时候真的是个傻姑娘,这种事儿都只凭一面之缘,就一副非君不嫁的状态,分明就是话本看多了的缘故,她还偏不承认。” 不过有些事情她劝都劝过了,李媛平时看着软和,跟谁都好说话的模样,其实她是外柔内刚型的,她倔脾气上来了之后,说不行就是不行。或者是说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坚决不会放弃。 等到李媛与李王妃摊牌的时候,恐怕在李王府要刮起一阵大风来,只希望这动静不要太大,否则传出去名声着实不好听。 夏姣姣回到府里第二日,她就收到了清河的信笺,说是李媛昨儿晚上跟李王妃说的,结果李王妃暴怒,把她关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许去,身边的丫鬟都换了人。 清河还是今儿早上不放心,前去拜访,结果李媛没见到,是李王妃亲自招待她的,说了几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哎,傻姑娘。胳膊拧不过大腿啊。”夏姣姣看到信笺上的内容,想着李媛在自己的屋子里被关起来,必定是着急上火,兴许还在大哭大闹着要出去,又或者在请求李王妃同意她的亲事。 不过兴许是老天爷看不过眼,夏姣姣一直在处于看笑话的状态,她被召进宫了。 “姣姣,上回外祖母说出担忧你的亲事儿之后,皇帝就放在心上了。今儿特地找了几位青年才俊,人品样貌都是出挑的。待会子外祖母陪你坐在屏风后面,你瞧中了哪一个就跟外祖母说,到时候外祖母帮你一起挑选。” 太后拉住了夏姣姣的双手,一下一下慢慢地拍着她的手背,脸上的笑意异常明媚和蔼。像是初春的太阳一样,接触到之后就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只可惜太后此刻提起的这个话题,让夏姣姣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实在是被吓怕了,再怎么温暖的笑容,落入她的眼中,都觉得像是洪水猛兽一般。 “外祖母,我说了不用了啊。您怎么——”夏姣姣愁得脸色都变了,却又不好直说。 太后一见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立刻脸色变得低沉了下来,沉声道:“怎么说话呢!这不是哀家准备的,是你皇舅舅一个个找的人选,我挑选的人你不放心,难不成你皇舅舅选的,你还放心不下?” 夏姣姣无话可说了,今上挑选的人,哪怕她有异议,此刻也不能说出来,只期望那几个人频频出错才好呢。 可惜当她和太后坐在宫殿一侧的屏风后面,悄悄地观察那几位的时候,心里顿时一凉。 今上找的几位公子,全部都是风流倜傥的模样,要么是王孙贵族,要么就是世家嫡子,她一圈扫过去,竟然还看见了薛彦。 ☆、第128章 相中人选 夏姣姣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几人从表面看起来都是极其具有涵养的,与今上对话也是不卑不亢的。即使因为年轻,甚少见到今上,偶尔有几分紧张,但是也并没有特别大的影响,别说找错了,基本上连鸡蛋里能挑出骨头的都没有。想来这次不是轻易地就能逃过。 殿内这几位公子都是习武之人,因此耳聪目明。太后看得两眼放光,脸上不时露出满意的笑容,完全就是用一种打量外孙女婿的感觉来看。 当夏姣姣看到太后那种神情之后,只觉得自己胃痛。 薛彦手执着酒杯,今上频频与他们举杯共饮,身边的几个差不多大的青年都是喝得十分兴奋,一半是因为酒精作用,另一半想必是因为今上作陪,让他们感觉到虚荣心受到了膨胀。 他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今上可不是那种没事儿喜欢找小辈儿谈天说地喝喝酒的人,况且就算是,那也轮不到他啊。 这明显是今上有什么事情要做,他轻轻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他的观察力一向很强,眼神扫视了几圈,就发现屏风后面恐怕有猫腻。 等这顿膳食结束的时候,夏姣姣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一样的感觉,不过她依然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等到今上把那几个青年打发走了,夏姣姣才搀扶着太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姣姣啊,你看他们多好,你有没有看上哪个?”太后还是显得非常兴奋,不过因为身边有不少宫女,她就凑到了夏姣姣的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就怕被别人听到。 夏姣姣听到太后这么直白地发问,脸上有些控制不住地发烫起来,不过就是紧抿着嘴唇,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他们可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安亲王府的世子算起来还是你的远房表哥,他在水利这一块非常有心得……”今上这时候也凑了上来,一一给夏姣姣讲述几个青年的特长。 他的语气显得十分耐心,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保持着九五之尊的那种威严感,但是落在夏姣姣的眼里,怎么看都觉得今上像是媒婆一样,仔细地给她介绍着未来的夫君。 夏姣姣想起九五之尊变成媒婆,脸上的神色就露出几分微妙来,不过好在她总算是努力忍住了心底的笑意,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来,否则若是被今上发现了,恐怕她就真的要受到惩罚了。 “还有最后一个薛国公府的薛彦你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其实在朕看来,他是不够格来参加的,不过母后说你只与他比较熟悉,让他来作陪也是好的。你有什么相中的人选跟你外祖母说,到时候皇舅舅替你做主,朕总归不会害你!”今上似乎是说痛快了,轻咳了一声,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走了出去。 太后就这么挽着夏姣姣的手,回了寿康宫,而且还像是个缠人的小孩子一样,影视磨着她要交出名字来,无论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三个,夏姣姣犹豫不决的,只要稍微觉得不错的,就可以说出来。她立刻让皇帝安排他们单独见见面,说上几句话。 “有些媒人的话都不能信,你娘那会子不就是被这些人给坑害了,谁一张嘴都说你爹好。结果呢!所以啊,外祖母也不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总归要让你们见见面,你先挑好了目标,咱接触接触,若是成的话,哀家再让人打探打探他的底细,在府里是不是也和在外面一样懂事儿,到时候就可以定亲了……”太后谆谆教导着她,语气完全是一副引诱的感觉。 夏姣姣被她说的,脸色越来越红,低着头不敢看太后的眼睛。 “外祖母,真的不行。我真的没那个心思——”她刚开了口,准备解释一二。 哪里晓得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太后的脸色就急剧的变化了,整个人都带着几分惊慌的表情。 “你没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十一二岁的时候说这个话,我能理解,十三四岁的时候,哀家也可以通融。但你都十五了,及笄了,人家一般姑娘早就定亲了。外祖母又没要你立刻成亲,哀家知道女人家成亲之后,就不比当姑娘了,肯定要受不少苦楚,但是现在只是定亲,你难不成要去当姑子?”太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眶竟是红了,说着说着就要落下泪来一般。 夏姣姣的脸上闪过几分哭笑不得的表情,这怎么说的好好的,就要把她往出家那方面想。 “外祖母,我肯定会出嫁的,不是出家。您放心,只是姣姣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开始打包票。 太后撇了撇嘴,“你娘当初也是这么跟我保证的,结果一下子从十五岁拖到了二十五。你想跟她一样吗?外祖母倒是愿意等你,只怕等不到那天就被阎王爷给收走了!” 夏姣姣一听她这么说,心里更难受了,立刻开始轻声安抚,态度之间也有些松动。 太后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哼了一下,她当年因为成亲的事情,与玉荣长公主斗智斗勇,最后玉荣长公主还是妥协了。如今变成夏姣姣,显然太后的功力增加了不少,而夏姣姣在她面前,还是太嫩了,所以她对付夏姣姣几乎是手到擒来。 “快跟外祖母说,你究竟看中了谁。你要是不说啊,我就跟你皇舅舅说,你都看中了,让他一个个给你安排见面。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再放你回夏侯府去!”太后最后使出了杀手锏,开始耍赖了。 原本态度就不坚定的夏姣姣,见到太后都这样威胁她了,她也就不再推脱。虽说心里并没有什么选定的人选,不过那里面也就薛彦与她比较相熟,想来如果两个人单独相处的话,应该不会太尴尬。 “薛家四爷。”她眨了眨眼睛,轻声说出了这个名字。 太后听她这么说,看着她的目光显得更加柔和了,脸上的笑容也明媚了许多。 “哀家就知道你是看中了薛国公府的那个小子,之前你百般不情愿哀家替你办宴会,恐怕就是为了他吧。还特地提起来,是不是因为担心你皇舅舅?别听他胡说,那些什么擅长水利带兵打仗的,在我眼里还不如一个大夫好。至少大夫一般都心肠软,心中有恩义,对你就会更好……” 太后满脸暧/昧的表情,似乎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构想出无数夏姣姣与薛彦之间的关系一般。 如果不是夏姣姣及时制止,兴许太后还要仔细地问一问,之前薛彦去夏侯府给夏姣姣治病,他们两人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 夏姣姣换了一身嫩绿色的束胸长裙,上身翠绿色的长衣,外面罩一件鹅黄色的半臂,显得异常的娇俏动人。 明明是初冬时节了,太后却把她打扮得俏生生的,像是要出去踏青一般。 “外祖母,这外面天儿那么冷,我肯定要穿上披风的,里面穿得再美也没什么用处!”夏姣姣自己就像个你娃娃一样,一直被太后吩咐人打扮着。 直到最后她都觉得忍无可忍了,才出声抱怨了一句。 “也是,不过没关系,哀家这里旁的东西没有,漂亮衣裳倒是很多。专门为了你准备的,只不过你总是不要,这回回了夏侯府之后,可得把这些衣裳都带回去,漂亮着呢!”太后啧了啧嘴,不过立刻又原地复活了一般。 夏姣姣被知夏搀扶着出门的时候,身上裹着翠绿色的孔雀裘,下摆上缀满了孔雀的羽毛,在太阳的照射之下,像是真的孔雀开屏了一样。 她的脸色有些怪异,不过因为身边除了知夏,其余的宫女都是太后身边的人,她只有收起心底的那股子复杂感,勉强在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一行人一直走到了西南方的后花园里,太后早就吩咐过了,园门外早就守几位太监姑姑在那里,拦住其他主子的。 不过幸好这里不算是特别热闹的园子,夏姣姣走进去没多远,就瞧见一身玉色锦衣的薛彦站在几棵梅树下,那几棵梅树已经盛开了,风吹过的时候,不时有零零落落的花瓣凋谢下来。 薛彦手里还是拿着一把折扇,此刻正慢条斯理地敲击着自己的掌心,看到夏姣姣进来的身影时,嘴角噙了一抹笑容,像是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夏姣姣轻咳了一声,暗自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过面上倒是一派娇羞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往他面前走去。 几个宫女都十分有眼色地落后了几步,就连知夏,在把夏姣姣送到靠近薛彦的时候,也机敏地放开了她的手臂,悄悄落后了。 ☆、第129章 一起散步 这一切的表现都不言而喻,让夏姣姣与薛彦能有机会好好说话。 感觉到身后几步之内没人了,夏姣姣这时候才放松脸上的表情,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倒是对面站着的薛彦轻笑出声来,也不只是有意无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声线也是一种靠后的感觉。充满了磁性,传进耳朵里十分舒服,让人听着就觉得像是被猫爪子抓过一样。 “你笑什么!”夏姣姣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她用的是一副恶声恶气的感觉,但是说话的时候却不敢大声,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身后的宫女们听到,到太后面前又是无法辩驳了。 “笑你与往日不同,看着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薛彦的脸上还是保持着那样明媚的笑容,当然他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第84节 只不过说话的内容还是那样奚落,如果那几个宫女听到的话,估计就不会责怪夏姣姣对他怒目相视了。 “还说我呢,你也不听听自己的声音,都快变成什么动静了,难道是学甜宝的吗?嗷呜嗷呜的——”夏姣姣当然对他也没有好语气。 两个人就站在梅花树下,开始了一番唇枪舌剑。 夏姣姣背对着那帮宫女,所以脸上凶恶的表情完全没有遮掩,倒是薛彦始终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感觉,端着世家公子的气度。 结果他越是这样,夏姣姣心底的火气就越发旺盛,她凶神恶煞的,他却如此大方得体,总感觉自己输了一样。 “有吗?我娘说我这种声音最好听了,如果有哪个姑娘生气了,我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她肯定就不生气了。我除了这样哄过她,就只有你能有这待遇了。我一向对病人是最好的,恨不得拿我的命换你的命。” 薛彦似乎决定今天用这个声音说话到底了,一直都是这样轻柔带着磁性的。 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专注,再配上这声音,让夏姣姣的血液浑身上涌,几乎都堆积到了脸上,耳朵根都红透了。 特别是薛彦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恨不得拿我的命换你的命。 让夏姣姣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却又浑身难受,起了鸡皮疙瘩,恨不得抖两下的那种。 “显然薛国公夫人说的不一定都对,我听了只觉得难受,想发抖。”她撇了撇嘴,直接迈步往园子里面走。 这种梅树左右没有挡风的东西,站在那里纯粹就是吹冷风的,夏姣姣有些受不了,所以才想找个地方能够避风的。 薛彦跟在她身后,也学着她的步伐,一小步一小步,像是踩在她的脚印上走一样。 “我娘当了那么多年的女子,你才十五年,比你有经验多了,所以我肯定是相信她。至于你说的你为何不觉得好听,反而更加难受,只能说明你兴许还不算个女人。”薛彦的语调不疾不徐,如果不是熟知他的人,兴许就会被他骗过去了。 夏姣姣听到这句话,顿时像是被踩到脚的猫咪一样,快要被气炸了。 “你说什么!我不算个——你怎么这么无耻,下流胚!”夏姣姣猛地转过身。 她真的是要被气炸了,薛彦之前被她上吊过后,果然改好了许多,不再做出那种让她难受的动作,也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语言。结果今儿竟然再次听到了。 薛彦见她停下来,他也停下了脚步,满脸无辜地看着她:“是啊,我猜你可能是个男人。我听说你儿时调皮捣蛋,可比一般的小霸王还要能闹腾,经常让人头疼,不是男人是什么?难道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夏姣姣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那喘着粗气的架势真是恨不得跳起来对着他的脸挠两下。但是就子啊她下定决心要实施的时候,看到了后面慢吞吞跟着的几个宫女,以及一直冲她使眼色的知夏。 顿时一腔怒火就这么熄灭了,她倒是想继续发火,但是不行。 都已经忍到心在了,而且还挑了薛彦出来散步,坚决不能半途而废。恐怕薛彦早就猜到了此次今上叫他出来的真正用意,只是他没有点破罢了。兴许之前看到她的那个瞬间,他轻声笑开了那个动作,就是在嘲笑夏姣姣。 “从现在起,不许跟我说话。”夏姣姣轻咳了一声,勉强压制着心底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 薛彦挑眉,仔细地看着她,忽然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你是累了吗?要不然回去休息吧,今儿风比较大,若是吹冻了就不大好了。”薛彦盯着她看,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情。 夏姣姣皱眉,鼓着嘴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显然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好像是在表达她不跟薛彦说话的决心一般。 “真的不舒服了,没事儿,我跟她们说,让你回去休息。”薛彦只装作看不懂,依然还是那样温柔担忧的模样,说完这句话竟是直接转身。 “回来!”夏姣姣立刻往前迈了一步,急忙地抓住了他的衣袖,用力一扯。 薛彦原本就不是真心地要去说什么,此刻听到她这急切的呼唤声,就顺理成章地转过头来,甚至还冲着夏姣姣扯起嘴角笑了笑。虽然那笑容无辜又亲切,但是夏姣姣硬是从中看出了无数的嘲讽意味。 当然夏姣姣与薛彦这个比较大幅度的互动,也都落在了那几个宫女的眼中。她们虽然半低着头,不过走路的动作都是顿了一下,倒是一直密切关注的知夏,此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夏姣姣看到她这副表情,心里就更加变扭了,立刻松开了薛彦的衣袖,狠狠地踩了一下地面,心中想的就是在踩他的脚。 薛彦耸了耸肩,继续跟随着她的步伐往里面走。 两个人的气氛总算是从争锋相对,变得稍微沉静了下来。 夏姣姣半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绣鞋上的镶嵌的东珠,心中一直在默念:我旁边没有人,没有人…… 薛彦忽然停下脚步,夏姣姣还在盯着自己的鞋尖往前走。 “咳咳、咳咳——”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一听便是薛彦的声音,而且距离她已经隔了一段距离。 夏姣姣恨不得就这么走了算,但是她最终还是转过了身,之间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凉亭,那意味不言而喻。 他猜到了夏姣姣就是要去凉亭坐坐的,不过夏姣姣刚刚被气糊涂了,所以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经由他提醒,她倒是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但是最后跺了跺脚,还是慢吞吞地走去了凉亭里。 两个人相对而坐,几个宫女立刻机敏地从带过来的食盒里一一摆出吃食放到了石桌上。糕点甜腻的香气传来,薛彦就这么捏着糕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也不管旁人是怎么看的。 夏姣姣看他吃得那么专注,又觉得浑身别扭了,总觉得两个人相对而坐,却一句话都不说,有一种尴尬的感觉。但是方才明明是她说不要再说话了,没想到现在就要反悔了。 “上回那个糕点好吃吗?”她憋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问题。 薛彦点头,沉默。 夏姣姣撇了撇嘴,拿起糕点也吃起来,她决定这些吃的东西堵住自己的嘴巴,拒绝与他交流。 知夏看着两个人对面而坐,却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只是拿着糕点在吃,那种感觉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那几个宫女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领头的姑姑轻轻蹙起了眉头,脸上闪过几分不满的神色,显然觉得两个人这样不行。 知夏轻咳了一声,眼神之中透露出几分着急的神色。 原本寂静无声的凉亭,知夏这声细微的咳嗽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夏姣姣听出了她的催促,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也跟着轻咳了一声,心里暗自埋怨薛彦,作为一个男人,一点儿都不懂得主动一下,非要把这凉亭里的环境弄得如此尴尬。 “县主喜欢吃什么馅儿的糕点,甜的还是咸的?” 似乎是看出了夏姣姣的尴尬和着急,薛彦主动开了口询问道。 虽说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总算是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话题打开之后,夏姣姣也不再说让他不要跟自己说话了,免得薛彦再次闭上了嘴巴,让她一个人在旁边尴尬,那真的十分难堪。所以此刻她也有意缓和情绪,两个人都变得柔和下来之后,这个话题自然就多了起来。 原本他们之间就比较熟悉,再加上两人都有心不让场子冷下来,所以这气氛还是挺和谐的。 两个人的话题很多,从医药到防风,再到甜宝的成长,一个接着一个话题,都不带停歇的。 ☆、第130章 两人交谈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好了之后,几个宫女的脸上也都带着几分欣喜的神色,知夏特地观察了一下,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见他们俩之间不会再尴尬下来,领头的那个姑姑便冲着几个宫女使了眼色,几个人便都十分有默契地往外面退了几步,确保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稍微远离了这种紧迫被盯着的感觉,夏姣姣猛地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怕了这几个宫人了。每个人的眼光都像是中午烈日当空的那种感觉,照在身上都不用睁开眼去看,都觉得热乎乎的,甚至都带着几分刺人的感觉。 “有那么紧张吗?”薛彦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轻笑。 夏姣姣撇了撇嘴,立刻就点了点头:“当然,你不紧张吗?我心跳得特别快,像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一样。太吓人了!” “跳得这么快作甚,难道是做贼心虚?还是因为要与我单独相处?”薛彦提起茶壶,将两个茶盏倒满了茶水。 听到他这么说,夏姣姣直接甩了个白眼给他。 “什么单独相处,别给你自己的脸上贴金了。我是心虚,但不是做贼,而是因为我糊弄外祖母啊,想起这以后的事儿,我就没底。”夏姣姣在他的面前倒是放松了不少,甚至还隐隐有跟他探讨一番的意思。 薛彦手撑着下巴,脸上挂着轻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沉声道:“你是怕太后逼迫你定亲?那你就应该奋战到底,你现在为了躲过一时,把我拿出来当挡箭牌,显然不是什么好法子。到时候如果你反悔了,那太后根本不可能同意。先给了她希望然后又狠心地收回,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太后希望。”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着,他每说一个字,夏姣姣的脸色就变化了几分。 直到他说完这段话,夏姣姣的面色已经低沉得十分难看了。 “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我都已经把希望给了外祖母,你觉得她老人家会轻易放过我吗?”夏姣姣倒是有些对着他撒气的感觉。 薛彦耸了耸肩,脸上尽是无奈的神色:“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哪里想到你会这么做。况且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没有通知我一声啊。” 夏姣姣轻嗤了一声,“你也不要看笑话了,反正到时候如果外祖母逼亲的话,反正你也是要被拖下水的,别想一个人逍遥。” 听到她的话,薛彦原本看好戏的状态就消失不见了,他皱紧了眉头,恨不得痛苦得□□两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两个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都是一副无言以对的状态,主要是不想被太后逼亲。 “你大哥的亲事定下来没?”夏姣姣想起李媛来,立刻就出声询问。 李王府后院都被李王妃控制起来了,夏姣姣想打听什么事儿,也是什么都听不到。她原本想下帖子去,结果清河告诉她,李王妃不允许任何人见李媛,就算是李王府同意她过去,估计到时候接待她的也是李王妃,而不是李媛本人。 对于李媛这门亲事,夏姣姣还是挺害怕见到李王妃的,总觉得她会发火,自己如果娶了,就是送给她虐的。 她无法从李媛那里打探消息,就只好从薛国公府这边下手了。 薛彦拧眉,“你怎么关心起我大哥了?难道——” 他伸手指着她,眼睛轻轻眯起,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的神色。 夏姣姣不由得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急声道:“你不要想多了,我没有看上你大哥,替别人问问。” 薛彦点了点头,心里竟是没来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听到她提起薛山的时候,会跟着紧张起来。等到夏姣姣解释清楚的时候,他又猛地放松下来。 这种奇怪的心里变化,不应该是出在他的身上。 “大哥的亲事我一向不管,大嫂的人选也都是他自己挑选,之前那位就是,这位肯定也是。不过最近的确很少看见他,可能是有眉目了,也或者是没有。”薛彦耸了耸肩。 “你这什么回答,等于什么都没说啊。”夏姣姣毫不客气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那你知道,告诉我是谁看上我大哥了?” 对于他这个提问,夏姣姣眨了眨眼睛,稍微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薛彦会这么直接。结果等真的遇到了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又是一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模样。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人家没看上你。”她最后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薛彦看着她这副浑然不在意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如果那个在乎他大哥,却不在乎他的人就是夏姣姣,那他是什么感觉。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薛彦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阵发冷,像是有些受不了冲击一般。 他皱紧了眉头,再三确认自己的心意,忽然就有些恐慌。 就在刚刚,他测试了一下自己,结果发现他对夏姣姣的情感,似乎不仅仅局限于对病人那样。已经完全超过了那个范围,他虽然不怎么期盼与夏姣姣定亲,但是也坚决不愿意看见她与旁人定亲。 在他的认知里,夏姣姣就该是那个在夏侯府里,倚在院中的躺椅上,慢悠悠地等着他去治病的人。每五日他们就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哪怕斗嘴争吵,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是如果夏姣姣有一日搬离了夏侯府,去了别人家,也就是她的夫家。 他每次去诊脉的时候,恐怕她就没有那样悠闲的状态了,也不能再懒散而随意地倚靠在躺椅上,最多是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说不定在诊脉的时候,她的夫君还会陪在一旁,等他诊脉结束也不能跟夏姣姣说话了,而是被她的夫君请出去,将所有的病情都告诉那个男人。 他与夏姣姣之间要隔着很远的距离,若是再讲究一点的人家,说不定连她的脸都看不见,因为她要躺在床上,纱幔落下遮住他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你要是抗不过太后,说到定亲的人选,没有合适的人,就跟她说我的名字吧。” 薛彦刚刚想了那么多,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一句。 他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般,脑子发热,还没有思考清楚,这些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夏姣姣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他究竟说的是什么,等到明白过来的时候,她猛地扭过头来,仔细地看着薛彦,脸上惊诧的神色十分明显。 第85节 “你——”她有些不确定地说了一句,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薛彦也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脸上竟是有些发烫。他轻咳了一声,飞快地打开折扇,对准了自己的脸轻轻地扇了两下,将脸上的热潮给消掉。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时冲动就说出那样的话来了,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他现在真是尴尬得没法收场了。 “送佛送到西,你要是没有合适的人就……哈哈。”最后他只能干笑收场。 他的视线根本不敢与夏姣姣对上,夏姣姣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明白了。 她的脸色也有些潮红,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十分尴尬难以收场的感觉,像是触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一样。 最后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夏姣姣先行离开了,薛彦依然站在梅花树下等了片刻。 他看着小姑娘身穿孔雀裘慢慢离开的背影,不由有些失神。漂亮而精致的雀尾摇曳在地面上,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夏姣姣回到寿康宫的时候,太后早就站在宫门口等着了,此刻瞧见她的身影,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回来了,脸色不错啊。”太后一只手握住了夏姣姣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试探了一下她的面颊。 不知道是因为走了一段路,还是她之前在凉亭里害羞的感觉还没有退去,夏姣姣此刻的面色依然是透着一股轻微的潮红。所以当太后用手去触摸的时候,就觉得掌心里传来一阵微烫的感觉。 夏姣姣搀扶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内殿走,太后抽空还看了一眼之前安排在夏姣姣身边的大宫女,见她轻笑着点头,太后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满意了几分。 “快跟外祖母说说,那个薛家的小子有什么地方好,让你看中了?”太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的笑意更甚。 她凑近了夏姣姣的面前,轻轻压低了嗓音,像是要跟她说悄悄话一样。 夏姣姣听她这么问,脸上的神色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同时心底也有些后悔,果然如薛彦所说,太后这样儿是不会允许她临阵退缩的。 ☆、第131章 真正心思 夏姣姣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十分疲惫,太后真是太难搞了,根本就不听她说什么。 “知夏,路过珍膳阁的时候,让马车停一停,你进去买些牛乳糖出来。”她冲着马车外的知夏吩咐了一声。 “是。” 夏姣姣几乎瘫软在马车里,整个人都是昏昏欲睡的感觉。 太后缠着她好久,非要她说出薛彦究竟哪里好,让她瞧上了。夏姣姣三番五次岔开话题,结果都被太后强硬地拉了回来,她没有办法,只好随口说几个。 没想到太后倒是听上瘾了,还硬要她举例说明。夏姣姣被逼得差点就要举手投降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没有法子,她绞尽脑汁细想,才东拼西凑出一些细节,将平时他们见面的场景,稍微美化一下薛彦的形象。 结果太后听得是两眼冒光,还发出一句评论似的话:这外孙女婿真不错,肯定比你爹强! 夏姣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感受颇有些微妙。 薛彦比夏增要强上无数倍,这是夏姣姣承认的事实,但是外孙女婿这个称呼,她却是不承认的。 不过太后这么说,她也不敢反驳,不能说她只是拿薛彦当挡箭牌,那保管太后立刻就让今上安排剩下的几个公子哥儿,一一与她单独见面,给太后寻找外孙女婿。 夏姣姣愁眉不展,她觉得挖了个坑,自己跳了进去。 每个姑娘家到了年纪都是要说亲的,她现在其实挺佩服她娘的,能从十五岁拖延到二十五岁,这中间的十年不知道与太后斗智斗勇了多少回,竟然都是胜利了。 她不过与太后较量了两个回合,就这么败下阵来了。 知夏买了不少糖,除了牛乳糖,还有酥糖、蜜糖等。 等她扶着夏姣姣回到院中的时候,知冬也立刻走了上来,看见糖盒子上面珍膳阁的标志,顿时欣喜地叫出声来。 “县主,今儿遇上什么好事儿了,竟然买了这么多的糖!是不是太后给了您什么大赏赐?待会子您可一定要赏奴婢几块。奴婢上个月的月钱有一半都是买糖吃的,结果去珍膳阁不过就买了几块,甜甜嘴的功夫就没了。”知冬抱着盒子就不想撒手了,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像是立刻就能把糖都吃完似的。 夏姣姣见她这欢呼雀跃的模样,情绪也像是被感染了一般,脸上充满了笑容。 “外祖母没有赏赐我什么东西,只不过我在路上的时候想吃了,而且你这个月都在我的耳边念叨过好几回,要吃珍膳阁的糖了。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为了不让你失望,所以就让知夏买了些。没想到你知夏姐姐更疼你,竟是买了这么多!”夏姣姣拍了一下糖盒子。 里面的糖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传进耳朵里,让人觉得非常的舒服。 知冬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她空出一只手来抱住知夏,娇声道:“知夏姐姐疼我,不过县主,知夏姐姐也喜欢吃呢,她肯定也想自己吃!你们肯定是遇到好事儿了,要不然两个人脸上的笑都快满出来了,快跟奴婢说说,让我也跟着乐一乐。” 她将糖盒子放到了桌上,凑到她们两个身边,轻声撒娇着道。 原本笑意盈盈的夏姣姣,忽然愣了一下。 她有什么可高兴的?今儿进宫,被胁迫着看几个青年与今上用膳,然后又与薛彦单独见面说话,最后还得跟太后说说她与薛彦平时相处的事情。 这些场景加起来,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没什么可高兴的,但是知冬见到她之后,连续说了两遍她是遇到好事儿了。 “难道就因为我让知夏买了糖回来,你就断定我心情好?说不定我还憋着一肚子气回来,就想买一匣子糖回来甜甜嘴呢!”夏姣姣故意板着脸看向她,佯装自己生气的模样。 知冬却不怕她,甚至还继续嬉笑着道:“县主,您就别逗奴婢了。您若是真的生气,哪里会有闲心思让知夏姐姐去买糖。肯定是直接回府,然后把气留到府里发,在宫里肯定是不能生气的。而且奴婢早就观察过了,您只有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想着要买糖吃。” 夏姣姣怔住了,她轻声追问了一句:“是这样吗?我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想起来买糖?” 知冬不明所以地点头:“是啊,奴婢每次吃到您赏的糖,都是在您心情好的时候。比如您过生辰了,甜宝上回会用两条后腿转圈的时候,您也高兴得让知秋出去买糖回来的……” 知冬伸出手来,一根根地掰着手指头数,事无巨细,她几乎每一件都记得。 夏姣姣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没想到今儿的自己竟然是高兴的。虽然到现在她都有些难以理解,她究竟高兴在什么地方,毕竟她真的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兴。 但是知冬举出的例子,夏姣姣又都有些印象,的确是她那个时候心情顺畅,然后就会下意识地让人去买糖来庆贺。 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喜欢吃珍膳阁的糖,不过那糖非常的贵,以她们丫鬟的月例,根本买不了几块,也就知冬这丫头没心没肺地经常会拿了月钱去买。其余几个丫头知道攒钱的,都是舍不得的。 * 皇宫里,太后今日的情绪非常高涨,都已经用完晚上一个半时辰了,平时早就准备就寝了,但是今儿太后似乎特别兴奋,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甚至还让徐嬷嬷坐到床边来陪她。 “姣姣真是长大了啊,哀家看见她就想起玉荣。不过她比玉荣有福气,在十五岁的时候就遇到了自己相中的人,不像玉荣那样。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肯跟哀家讲,最后要不是哀家要死要活地逼着她,她估计得孤独终老。不过早知道他成亲之后会过那样的苦日子,还让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哀家如何都不会逼迫她的啊!” 太后先是夸起了夏姣姣,少不得要提到玉荣长公主,只不过说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又透着后悔的意味。 “太后您这话说得可不对,若是长公主不成亲,怎么会有县主呢?县主多好,又聪明又漂亮,儿时古灵精怪的让人恨不得揉在怀里。”徐嬷嬷立刻出声安抚她。 太后愣了一下,忽而又笑开了,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腿道:“瞧我这记性,刚刚还夸姣姣来着,现在又把她忘了。若是让她知道了,指不定就要伤心了。还是姣姣好啊,哀家还能看着她成亲,去了地底下就能跟玉荣交代了。她比玉荣乖多了,玉荣当初倔脾气上来了,死活不愿意跟人定亲,哎……” 太后年纪大了,说话就容易颠三倒四的,又提起玉荣长公主的事儿了。 徐嬷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低声道:“奴婢觉得县主并不是真相中了薛四爷,县主会不会是不想让您担忧,所以……” 若是旁人,徐嬷嬷定是不会多嘴这几句话,但是夏姣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学嬷嬷对她的感情一点儿都不少,所以难免会担忧。 太后听到她这么说,脸上反而露出了几分笑容来:“哀家还在想你究竟会把这话憋在心底多久才会说,这一晚上总算是没让哀家白等。姣姣的确跟玉荣不一样,玉荣的性子特别倔,或许是先帝太过宠爱她了,让她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就不会迂回,反而就要找那种最直接的法子。她与今上闹翻脸,也是因为她这脾气。” 太后提到今上的时候,声音压得有些低,情绪也跟着变得低沉了下来,但是转而又恢复了正常。 “但是姣姣不一样,她小时候也会有玉荣的影子,平时看着古灵精怪的,但是脾气若是上来了,必定要闹得天翻地覆。我就害怕她走了玉荣的老路,不过她去苏州养病回来之后,性情还是变了不少。虽说她存着要安抚我的心的意思,但是如果薛彦不是在她心里有些地位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选的。因为她那混账爹的原因,她对坏男人天生有一种排斥感,如果薛彦跟夏增有哪怕一丝丝相近的地方,姣姣都会嗤之以鼻,根本不会提及。” 太后提到夏增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就充满了不屑和嫌弃,好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让她有些忍受不了。 徐嬷嬷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慢慢地松了一口气,“老奴就说太后是最担忧县主的,怎么会忘了这茬儿,原来您是看出了县主的小心思来了。” 太后不由得抚掌大笑:“哀家看出来了,她自己不一定明白。姣姣有一点与玉荣还是很像的,那就是都有一股子傲气,哪怕她生了那么多年的病气,依然没把她的傲气磨掉。” ☆、第132章 李媛定亲 “哀家就盼望着姣姣那边不要出什么幺蛾子,薛家那小子一开始与姣姣是互相厌恶的,这点哀家是知晓的。但是现在一提起说相中的人选,姣姣竟然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他,足以证明薛家那小子的地位可是与众不同的。况且一个人从一开始印象好,到后面印象更好,那还比较容易。但是如果一开始对某人的印象特别差,但是最后却扭转过来了,并且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想到的还是和他一起度过。这就更加证明了姣姣的心思。” 太后慢条斯理地分析着,她是从后宫里成长出来的女人,在这后宫佳丽三千的地方生存,自然要学会许多,也变化了许多。 夏姣姣那个时候的心理情况,太后比她自己还要看得透彻,所以此刻才能说得如此详尽。 徐嬷嬷听到这里,就更加放心了。 * 至于被太后说到不明白自己心思的夏姣姣,今儿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也是没有睡着。 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今儿知冬说的话,她高兴吗? 跟薛彦一起说话高兴?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她皱着眉头,无数次在心里告诉自己该入睡了,但是闭上眼睛之后,脑海里又会冒出许多嘈杂的声音。自己的思绪也根本控制不住,没来由得她忽然又想起薛彦的那句话。 如果你要是抗不过太后,说到定亲的人选,没有合适的人,就跟她说我的名字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会不会只是为了逗她玩儿而已,又或者是一时冲动,现在有没有后悔呢?还是他真心这么想的,没有逃过她的魅力,情不自禁之下说出来的呢? 夏姣姣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甚至脸色发烫,面红耳赤的更是睡不着了。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躁动不安的状态,她直接开始打滚来宣泄这种烦躁的状态。 “县主,县主?” 结果她还没滚上两圈,外屋守夜的知冬便已经拿着烛台走了进来,显然她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夏姣姣立刻趴在床上不敢动了,她低声道:“没事儿,你去睡吧,我只是觉得身上痒。” 知冬眨了眨眼睛,并没有退出去,相反将烛台放到了桌上,走到床边来就要拉开她的锦被检查一二。 “县主,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哪里难受必须得告诉奴婢,要是床上有什么虫儿咬到您了,那就不行了。快让奴婢瞧瞧。”知冬还是个仔细的,硬是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翻开被褥仔细看了几下,又掀起夏姣姣的利益检查了几番。 确定没有任何东西,夏姣姣的身上也十分光滑之后,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东西最好,奴婢就怕您被咬着。上回您起床后,发现脸上被虫子咬了一个包,结果奴婢没有及时发现,就被知夏姐姐骂了。您为了奴婢不被骂,如果有什么地方难受的,一定要说啊。”知冬十分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 一直到夏姣姣无可奈何地再三应承着,知冬才举起烛台走了。 等到外面彻底没动静了,夏姣姣才长叹了一口气,她趴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帐顶。 她可算明白了什么是少女怀春的滋味儿了,虽然现在极其不想承认,但是这种情况好似就是的。 * 夏姣姣一晚上没睡好,一会儿烦闷难耐,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优柔寡断,最后她总算是想明白了。 反正定亲这种事儿都是太后和今上操办的,她在这里把头发愁白了,那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安稳地吃吃喝喝,等着宫里头的消息。 总之夏侯府的人是一个都指望不上。 结果她的亲事没有定下来,倒是李媛的亲事先有了着落,夏姣姣收到消息的时候,李王府与薛国公府已经下了小定。 不只是她惊讶,其他所有知晓的人都惊呆了。 敏慧郡主想挑什么样儿的夫君没有,无论是家世还是才貌,那都是一等一的。自从她及笄之后,李王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了,其中不乏有皇家贵胄的子弟。 第86节 毕竟整个烽国只有两位异姓王,而且这两位王爷还都手握实权,比那些今上的亲兄弟还要权力大。所以那些皇家贵胄就想与两个王府联姻,正好两位郡主都未定亲。 结果让大家惊诧的是,敏慧郡主竟然给人做填房,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等到知晓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人家小定都下了,再想抢亲也晚了,是过了明路的,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破坏这门亲事。 毕竟这门亲事如果要毁掉,除非其中一位死了,又或者其中一方主动退亲。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如果这门亲事不是去做填房的话,以薛国公府的地位,还是能够娶得起敏慧郡主的。 夏姣姣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街上那阵议论声,不少人都惊诧于这门亲事。偶尔还能听到几个大汉,声如洪钟地探讨着。 她手里把玩着一个玉坠子,脸上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的。 等进了李王府的时候,李媛没有出来接她,而且出来迎她的嬷嬷先把她带到了李王妃处。 “姣姣来了。”李王妃头上戴着抹额,气色看起来不是太好,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有气无力的感觉。 “干娘,你怎么了?” 李王妃抿了抿嘴唇,提起这事儿,眼眸里就闪过几分厉光,最后有化为无奈。 “还能怎么了,就是被她给气得。女大向外,我真是白养了这个闺女了。”李王妃对夏姣姣并没有保留,显然是气狠了,现在说出这话来还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夏姣姣不知该接什么话,想来李媛这些日子肯定在府里与李王妃争斗了好几回,这小定都下了,李王妃还是气成这副德性。足以见得她对这门亲事有多么的不看好。 “干娘,媛媛虽说有时候性子跳脱些,但她大方向还是有数的。应该不会吃亏的。”夏姣姣轻声安抚她。 不过她这句话也不知哪里说到了点子上,李王妃竟是掏出锦帕来开始抹眼泪。 “她怎么会不吃亏?这丫头从小就傻傻的,认定了的事儿轻易难改。薛山活得比我心眼儿还多,而且他前任夫人还不是被逼死的,媛媛嫁过去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我只希望最后不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李王妃竟是真的哭了出来,而且特别伤怀。 夏姣姣被她这个动静吓了一条,在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瞧见李王妃落泪过。 而且李王妃能与玉荣长公主成为手帕之交,她们二人从某种个性上还是挺相像的。虽说李王妃比玉荣长公主要内敛些,但是脾性上还是颇为相近的。 这样女强人一样的人,此刻抱着夏姣姣哭得梨花带落雨,一边又是生气又是悲伤地叫骂着李媛是个没良心。 夏姣姣的心里涌出几分颇为怪异的感觉,但是她心里又极度困惑,李媛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如此个性的李王妃松口的。 “干娘,传闻不可尽信。薛家大爷是个明白人,他不会逼死自己的发妻。而且您应该比我还了解薛国公府,其乐融融的,我曾见过薛国公夫人和两位夫人,也都是好相与的人。”她尽量开解着李王妃。 李王妃听她说起薛国公府,逐渐不再哭了,用手帕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轻哼了一声。 “我就是派人打听了薛国公府,觉得他们府里的气氛还算和谐,才同意这门亲事的。我若是不同意,她就要死要活的,待会子你去看她,你就跟她说干脆死了得了,何苦留在这儿戳我的心窝子!” 李王妃猛地抬手捶了几下心口,想来是真的被李媛伤得够呛。 夏姣姣眉头一皱,她的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玉荣长公主。 如果她娘在世的话,她一定不会这么让她生气。 “姣姣,你以后会不会嫁进薛国公府?”李王妃轻咳了两声,让自己的表情恢复了平静。 夏姣姣正要说话,听到她这句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是说李媛的事情吗?怎么又扯到她的头上来了?还这么直接地问她是不是要嫁进薛国公府? “干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她哭笑不得地问了一句。 “没有,干娘只是随口一问。你也不必瞒我,薛四爷与你在宫中见过面儿了,之前太后还跟我说来着,你若是也嫁进去,一定要好好照顾媛媛……”李王妃说到这里,又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眼角湿润而泛红,她连忙拿起锦帕,不让眼泪再次流下来。 ☆、第133章 定亲成功 夏姣姣面对这样哭泣的李王妃,当真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不过好在李王妃也只是叮嘱她几句,就放她离开了。 她往李媛的院子走的时候,心里就在嘀咕了,李王妃方才好似也没说什么,恐怕是因为李媛定亲这事儿憋得太狠了,都没人能说话,就把夏姣姣找过去说说几句心里话。 “郡主,昌乐县主来了。”外头守门的丫鬟轻声通传了一句。 夏姣姣本想直接挑起帘幕走进去的,不过她的腿刚迈了两步,就听到里头传来李媛的叫喊声。 “不许她进来,不许进来!”李媛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嘶喊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扬高了音调,听着有些怪异。 夏姣姣挑了挑眉头,直接没有理会他那句话,挑起帘幕就进来了。 外头守门的丫鬟也不敢拦,李媛方才那口气分明就像是撒气的语调,所以有时候只是主子们的小玩笑而已,她们这些丫鬟做不得真的。 “谁让你进来的。”李媛看见她的身影,就尖声喊了一句,直接用手拽过一旁的锦被捂住脸,似乎不想看到夏姣姣一样。 夏姣姣有些惊诧,只见她趴在床上,身上并没有盖锦被。夏姣姣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不让进来了,因为李媛正在敷药。 她裸/露着后背,背上是紫红色的印记交加,显然是被藤条抽过的。甚至她身下穿着的裤子也十分宽松,看起来她的屁股也没能幸免于难。 “你这是受了不少罪啊。”夏姣姣走近了几步,瞧见她的伤势不算轻,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行了,不许看。看了就知道笑话我,你们赶紧把我上药!”李媛挥了挥手,让替她上药的丫鬟们动作麻利点儿。 夏姣姣耸了耸肩,只好坐到了椅子上,与她隔着一段距离,也没有凑过去瞧她的伤势。 直到片刻之后,李媛的后背终于上好了药,也不敢给她穿什么太厚的衣裳,就怕药膏弄上去。 屋子里烧着暖炉,热气晕染着,夏姣姣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似乎要睡过去一般。 “谁打的?”等几个丫鬟都退到了一边,夏姣姣便轻声问了一句。 李媛从床上抬起头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能有谁,我娘和我爹轮换着打。今儿她看我不爽,用东西抽一顿,明儿我跟另一个顶嘴,又被打一顿。这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疼死我了,整晚地睡不着觉,你说我是他们亲生的吗?” 李媛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抱怨起来,显然是对李王妃和李王爷颇有微词,主要是她被打得太惨了。每次想着去服个软与他们和好,结果换药的时候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她那点心思就歇了。 真是疼死了,也想不起来和好了,相反每换一次药。李媛都在心底记上一笔,今儿又有哪里疼了,是谁打的,用什么打的,她都能回想起来。 夏姣姣看着她如此倔强的样子,不由得耸了耸肩。 “我也觉得你肯定不是他们亲生的。”她跟着点头。 得到夏姣姣的声援,李媛立刻变得精神了不少,她猛地抬起头,充满了期待地看着她。 “你也这么想对不对?我爹娘打不动了,有时候他们害怕自己动手会心软,就让那些下人把我拖过去打。要是为了别的事儿,我早就妥协求饶了,但定亲这事儿,他们偏偏要用武力让我屈服。我真是气不过,我是那种没骨气的人嘛,他们越打得重,我就越不让他们得逞!”李媛边说还边咬了咬牙,脸上带着十分激动的神色,甚至用双手猛地捶了捶床板。 光看她这副样子,还以为她要为了她的爱情奋不顾身一般。 夏姣姣点头:“的确你看着不像亲生的,亲生的哪会像你这么不怕失宠,为了一个男人,都跟父母作对到底了。如果是亲生的,估计早就不要看你脸色,把你扔出王府去自生自灭了。” 李媛张张嘴,似乎还想跟夏姣姣抱怨两句,好不容易才找到理解她的人。结果听到她这两句话之后,顿时就闭上了嘴巴,眉头紧皱,看向夏姣姣的时候,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埋怨的意味。 “你怎么这么说我呢!一猜你对着我就没什么好话说。我也知道我这次做的有些过头了,不该为了一个男人那样对我爹娘,但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去给他当夫人。明知道你们说的都是对的,也都是为了我好,甚至他的身上也的确存在着那些问题,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想他,就想嫁给他,哪怕过得不好我也认了。” 李媛再次激动得拍了拍床板,由于她动作太大,导致牵动了全身,就见她痛得龇牙咧嘴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李媛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眉头皱得紧紧的,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困惑。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但就是控制不住。 夏姣姣撇嘴,她的确不明白,毕竟她没有话本中毒。那种坠入某种感情之后,玄之又玄的思念,她是真的没有体会过。 顶多偶尔睡不着觉,还就那么一个晚上,因为薛彦的问题,而搅得她有些心神不宁,但是其它的都是完全没有问题。 夏姣姣见她意已决,而且李王妃他们都同意了,也没有她说其它话的余地了。 “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能够承担后果,证明你已经变得成熟了,也长大了。只是希望你所谓的放不下的感情,能像话本里那样有个完美的结局,不要总遇上负心汉。” 她的话音刚落,李媛就撇了撇嘴,转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双手抱着锦被捂住头,脸上嘻嘻哈哈笑得十分开怀。 如果不是李媛身上受了重伤动弹不得,恐怕此刻她早就在床上打滚了。 夏姣姣听着她笑得如此噗嗤声,脸上闪过几分无奈。这就是少女情怀,有时候真是可怕。’ 方才她们的话题不是再正常不过吗?为何李媛能够笑成这样,好像私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简直让她摸不着头脑。 “你再这样笑我就走了,如果干娘再把我叫过去问话,我就说李媛因为太过高兴,直接笑傻了。”夏姣姣听了片刻,竟然发觉这小妮子似乎还在傻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李媛猛地将头上盖住的锦被扯了下来,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小时候我只要告状,就必定会被你私底下欺负,现在倒好。长大了我不告状了,竟然变成你抓着不放了。羞羞。”李媛冷哼了一声,脸上明显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 夏姣姣轻笑:“是啊,我现在手误腹肌之力的,除了告状还能对你做什么。不过想想也是,你都已经成这样了,几乎是半瘫在床上,我都不需要怎么动手,就能给你造成致命性的打击啊!” 她边说边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床边走去,还故作粗鲁地撸起了衣袖,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李媛见她这副样子,立刻被吓得大呼小叫起来。 “啊啊啊,你别过来。你们快拦着她,她下手没什么轻重,我这身上的伤才稍微有点起色,不能……”李媛尖声惊叫起来,一直让她身边的丫鬟保护好她。 夏姣姣象征意义地逗了她两把,指尖轻轻地从她的后背滑过,把李媛吓得更加大声喊叫起来,那尖利的嗓音差点把屋顶给掀翻了,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不逗你了,我刚刚从干娘那里来,她被你气得可够呛。你究竟怎么弄得满身伤?难道就因为你要和薛山定亲,其余人都不行?” 两人闹了一阵,话题才进入正轨。 李媛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那还不至于,我娘最了解我了。她一开始态度特别强硬,说是如果我不改变主意,就这么把握关在屋子里,不许出门。她说李王府还养得起一个姑娘的,等到薛山与旁人定亲了,我才能恢复自由身。我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儿。怎么能这样,他必须得娶我。而且原本我和他还能通信,但是自从我娘盯着我之后,就再也不能写信了。我察觉到我娘的真正用意,就是拖字诀,一直拖到最后薛山去找别的姑娘定亲了,那么我也会死心了。” 薛山当然不能够跟别人定亲,但是李王妃说的话是万分正确的。 薛国公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薛大爷的确有意想要找新的妻子。 李媛的脑子里成日就盘算着这件事儿,她一个人的时候就矮胡思乱想,甚至是想得非常长远,实际上她连她与薛山成亲之后,他们要如何相处都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这些东西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她就选择主动出击了。 “我是那种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吗?当然是要勇往直前啊,我娘不让我出门,我就烦她,还烦我爹。折腾了一阵子,让他们烦不胜烦,把我抽了一顿,人在气头上,说出来的惩罚自然是比较重的。然后我就成功负伤了。我爹娘就心疼了,这叫苦肉计,本来我以为还要再折腾几回,才能让他们松口,没想到后来薛家大爷来王府了,跟他们密谈了许久,然后他们就同意了,我就等着当新娘子了!“李媛说这个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欢快起来。 她似乎还想滚两圈,不过身体实在太过疼痛,最终龇牙咧嘴地放弃了打滚庆祝这事儿。 李媛显然十分兴奋,基本上没有她插嘴说话的余地,夏姣姣撇了撇嘴。 ☆、第134章 夏心回府 “你这么厉害啊,说的这些跟话本里的故事似的。”夏姣姣耸了耸肩。 李媛见她这样无动于衷的状态,立刻扬高了声音道:“你怎么都不好奇薛家大爷来找我爹娘,究竟说了什么?还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夏姣姣走到床边,抬起手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说什么啊,肯定是帮你完成心愿来了,想要把你骗回府去。” 李媛听她这么说,倒是不跳脚了,相反还双手捧住脸,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的甜蜜,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满出来了一般。 “他把我骗回府也是好的,我能嫁给他是最重要的。以后我们要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几十年都不脸红吵架,老了含饴弄孙多好啊啊啊!”她还没说完,就已经用双手捂住脸,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整个人都是满脸红光。 一直到耳根子都是通红一片的,像是要滴出血一般。 “含饴弄孙?啧啧,你想得真远,你怎么不说以后你们要葬在一口棺材里呢?”夏姣姣啧啧出声,她不停地摇头,显然是对她这种没羞没臊的表达弄得无语了。 第87节 李媛倒是不介意她说的这些话,甚至还点头同意了:“生能同寝,死能同穴,多好啊!” 夏姣姣轻哼了一声,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眼神。 “清河呢?她为什么没来?”夏姣姣实在是忍受不了她一直在念叨这事儿。 “她有事儿来不了,你听我说啊,别打岔。”李媛继续抱住她的胳膊,就让丫鬟端了一张一直叫夏姣姣坐在她身边,想跑都跑不了,只能听她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夏姣姣从李王府出来的时候,耳朵里灌满了对薛山的赞美,以及李媛想象中的成亲后美好生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儿了。 “县主,您回来了。”知冬看见她回来,立刻就上来迎她,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 “大姑娘回来了,不过奴婢瞧着有些不对劲儿,像是与夫家吵架了一般,整个人脸色非常难看,而且眼睛都肿起来了。眼眶泛红,像是刚哭过了。侯夫人刚见到她就把周围瞧热闹的下人都撵走了,听说侯夫人关在屋子里开始砸东西呢!” 知冬还是那样消息灵通,夏姣姣刚回府,就迫不及待地跑来告诉她。 “张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她被刁难是早晚的事儿。只不过这回看样子闹得挺大的,连侯夫人都发火了。”夏姣姣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几分无所谓的表情。 很快,夏姣姣就收到了确切的消息。张家的确对夏心非常糟糕,不过以前还有张家大爷护着她,只要夫君肯向着她,那么这位大奶奶就还是有地位的,只是可惜好景不长。 当身边所有的人都说夏心是个坏的时候,张家大爷对她的那份心思就不怎么坚定了,总是看她做什么都不对劲儿,挑三拣四的之后,就是夫妻之间经常争吵。 原本恩爱的夫妻俩,硬是变成了一对怨偶。 而且人本来就有个特点,越是讨厌一个人,看到她做什么都觉得讨厌,甚至朝夕相处之后是更加的讨厌。 张夫人又是上蹿下跳第一个支持儿子和儿媳妇散伙的人,甚至往他们房里塞了好几个人。一天两天不碰,但是时间久了,该碰的都碰了,甚至还有一个传出有了身孕。 “这张家也太可恶了,哪有在主子没有喜事的时候,奴婢就先有了。”知冬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来。 夏姣姣摇了摇头:“这可恶的事情多了去了,张家不止因为这个。大姐姐还算是沉得住气的人,就算那个通房有了身孕,她也有本事儿让那通房生不下来。再怎么都越不过她去,可惜她估摸着还准备仔细筹谋,那个通房倒是先有了动静,竟然使计让张家大爷看到大姐姐推通房的场景,那可真是了不得。说她心肠歹毒,连孩子都容不下啊。” 她甩了甩手上的信笺,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有关于通房的事情。 “张府现在闹得是越发没个体统了,这种丑闻竟然还传得这样清楚,显然是张夫人没有想要隐瞒。如果不是晋江坊那边传来消息,说不准我也要认为是夏心嫉妒那个通房。” 知冬听完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更加惊讶了。 “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家?结亲最后结成仇了?这大姑娘是要回府来一直住着,还是要回去继续受罪?”她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满脸的不知所措。 站在一旁的知夏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县主,你说这人啊真是命不相同。奴婢之前瞧敏慧郡主那么期盼着成亲,说起薛家大爷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回府听说大姑娘这事儿,真是……” 她拍了拍手,一副不知道该如何说的表情。 夏姣姣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窗外,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涩:“这都不好说的,大姐姐成亲之前,她不是一样期盼着吗?她跟张家大爷可是青梅竹马,表哥表妹,自幼感情多深刻。结果现在还是这样争吵,这新婚期不过半年的时间,就似乎把之前所有的甜蜜都消磨了一般。媛媛还没有成亲,谁又能知道她所期盼的与现实会不会一样?” 亲事这种事情当真是说不准的,夫妻原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但是最后反目成仇的不在少数。甚至比任何人都会期望着对方去死,那真是无比扭曲的姻缘。 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些沉默。 毕竟都是姑娘家,夏姣姣的亲事已经被太后提上了日程,说不准哪日就要下旨赐婚了。至于几个丫鬟也都该配人了,只是夏姣姣舍不得她们,就一直没提。 “反正奴婢是没准备嫁人的,就一直跟着县主,只要县主不嫌弃奴婢。”一直没说话的红梅,轻声开口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闪过几分不好意思,甚至半低着头不敢看夏姣姣。 红梅平时心灵手巧,话少但是做事很稳,夏姣姣已经把她当做非常信任的人了。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心里阴影,她对成亲这种事儿,乃至于对男人都有一种排斥感。 “你想跟着我就一直跟着,但是如果你有相中的人,我也一定好好替你把关。你们放心,一切都有我!”夏姣姣轻声说了一句。 几个丫鬟的眼眶都有些泛红,提起亲事,她们还是觉得前途渺茫的,一般的心理都是既期待又害怕。 许多人把成亲描述得太过美好,她们很想试试有人陪着一起承担生活的感觉,但是又有太多的例子告诉她们,成亲也并不是什么都好的。 “不说这些,你们也不用太害怕,府里不是有一个成亲之后,日子过得非常好的人嘛。你们可别忘了夏倾,她现在的日子可滋润了。”夏姣姣挥了挥手,语调轻轻扬起,说起夏倾的时候,几个神色略带惊慌的丫鬟就都露出了几分笑意。 的确三姑娘过得可真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5章 李媛出嫁 夏心在府上待了足有十日的功夫,张府那边都没有人来接。 侯夫人的心情十分不美妙,导致整个夏侯府都处于一种低气压之中。夏心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谁都不愿意见。 夏姣姣现在身体越来越好了,侯府里的气氛有些紧绷,李媛甚至稍微好了一些之后,几乎每天都会下帖子找她,索性夏姣姣就去赴约了。 李媛的身体还要修养一些时日,不过李王府已经开始筹备她的亲事了。虽说她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了,但是郡主成亲,坚决不是一件小事儿。 夏姣姣的心情还算是不错的,毕竟她是真心替李媛感到开心。隔几日就去一趟李王府,反正现在也没人理会她。 不过原本对她不闻不问的侯夫人,还是找到了机会,说了她一通,意思就是府上很多人都不顺心,让夏姣姣不要经常去别的府里乱窜,以免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夏姣姣也不是硬要去,被侯夫人这么一念叨之后,她索性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轻易不出门。生病这么多年,帮助她养成了许多好习惯,这其中坐得住和耐得住寂寞,绝对算是其中之一。 府里面那些下人不敢当众聚起来胡说八道,毕竟现在侯府都是由侯夫人一手把持的,不过夏心作为已经成亲的人,这么久时间待在娘家,张府那边都不带有动静的,难免会有人私底下探讨,就连知冬她们几个都叨叨过许多回了。 “县主,你说像大姑娘这样得多伤心啊,遇上了大姑爷。原本以为青梅竹马,比谁都要靠得住,结果竟然成亲之后没过多久就反目成仇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那样深的感情,说不定大姑娘能更加守住自己的内心,也更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冬抱着个手炉,轻声嘀咕着。 她最近受到夏倾的影响,对这件成亲的事情十分敏感,也总会有诸多的疑问,好在夏姣姣并不限制她说这些,反正迟早都要知道。 “人心难测,最亲近的人说翻脸就翻脸了。老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原本应该亲密无间的人,结果遇上困难也顾不上别的了,人性本来就冷漠。”她长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却有些看不进去似的。 夏心虽然一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终归不是个事儿,她也会偶尔出门去,只不过出门见到那些下人的时候,总是匆匆忙忙的,甚至不少人还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 她几乎不用亲耳听见,都能想象到这帮人恐怕刚刚说过她的坏话,所以才会如此的心虚躲避。 夏心过得一日比一日忧郁,即使每日打扮得十分利落,但是依然遮掩不住她眉眼间的愁容,让人不忍直视。 自从她回来之后,夏姣姣还没有正式见过她一面,即使偶尔能遇上,夏心也总是想方设法地回避,可能他自己觉得丢脸。 夏姣姣也是无奈,她无法控制夏心心里面的想法。 终于张家那边有了动静,不过一开始却不是张家大爷来的,而是请的一位嬷嬷来接她。这把侯夫人又气得绝倒,如果不是因为张家是她的娘家,恐怕此刻她早就破口大骂了,当然是把那婆子打发走了。 后来张家又没动静了,结果侯夫人让人去打听,才知道张家老夫人被气得生病了,这时候的张府后院是由张夫人把持的,要不是怕别人家说,恐怕她连个婆子都不会派来的。 夏心知道之后,终日以泪洗面。 夏侯夫人因为这事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看张老夫人了。首先张家根本没有通知她老夫人生病,像是把她这个人排除在外一样,外加夏心现在跑回了娘家,她去了少不得要说道这事儿,以张夫人的脾性,现在恐怕正春风得意,少不得要说什么让人难堪的话。 “娘,您去看看外祖母吧。张夫人不是人,您是个孝顺的人。替我给外祖母带一句不是,我不孝,不能去看她。您再去好好听一听舅母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回来的时候都告诉我,我们再商量商量。”夏心清晨找到她的时候,周身已经收拾妥帖了,只不过脸上的气色看起来还是不大好。 夏侯夫人正坐在椅子上,让人替她梳头。听到夏心的话,不由得心中一紧。 “静儿,你说什么呢?娘去了张家,肯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他们想欺负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轻哧了一声,脸上露出十足嘲讽的笑容。 夏心轻轻地摇了摇头:“娘,你不用多说了,该是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我都已经想通了。” * 夏姣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大冬天的只有午时的太阳还不错,她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 不过她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有人通传,夏心来了。 “大姐姐来了。”夏姣姣立刻起身,轻笑着说了一句。 夏心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她此刻周身都透露出一种平和的状态,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颓丧模样。 “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有过来看看你,今儿天气好,想着你肯定要出来晒太阳,就来一起凑个热闹。”夏心轻笑着点了点头。 知秋听她这么说,立刻就端出来一把躺椅,就放在夏姣姣的身边。两个人一起躺下来,倒是难得的闲适。 夏心没说几句话似乎就睡着了,直到她走了之后,知冬才憋不住轻声问了一句:“县主,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竟然陪着您躺了许久,若是之前奴婢真的想都不敢想。” 夏姣姣耸了耸肩,其实她也不是想得明白,低声道:“或许她是想通了吧,心里的包袱放下了,自然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夏倾跟她前后脚成亲的,两人的际遇变化太大了,想来也是始料未及的。” 夏侯夫人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极其阴沉难看,显然在张府她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回府之后,立刻就把夏心拉到院子里,母女俩进行了一次详谈,想必结果不太好。 张大爷在第二日就过来接夏心了,夏心并没有扭捏,更没有哭闹,收拾了一番就悄无声息地跟着他离开了。 “县主,你说大姑娘和大姑爷这是和好了?”知冬刚跑出去眼看着张府的马车离开,此刻正是满肚子疑问。 根据之前侯夫人那么大气性,外加张府做得那些事儿,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几乎府里大半的人都认为这事情不能轻易善了。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就结束了,大姑娘跟着离开的时候,丝毫情绪都没有。不过夫妻俩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夏姣姣摇了摇头:“你出去看着他们离开的,应该比我清楚啊。夏心的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不过她明显想清楚了,对待大姑爷没有了情感,所以才能那样冷静。她回到张府,一般应该不会再吃亏了。当对待自己的男人不再怀抱期望的时候,女人一般都会无所畏惧。” 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沉,语调也显得十分冰冷,像是透过夏心的事情看到了别人一般。 李媛成亲的日子总算是到了,夏姣姣每次到李王府,都要看见她掰着手指头数。完全没有新嫁娘的娇羞,相反她还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把夏姣姣弄得颇为无语,真不知道别人家的新娘子是不是像她这样,一天恨不得提起薛家大爷八百回。 当然李媛这样小女儿娇态的模样,也只是在夏姣姣和清河面前表露出来,就连面对着李王妃,李媛都会下意识地收敛起来,就为了不要让李王妃心中更加对薛山有意见,就算李媛已经十分注意了,但是偶尔说顺嘴了,还是会提到。 那个时候李王妃就停下手中所有的事情,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之中充满了控诉的意味。看上良久,她才长叹了一口气,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手,胳膊肘往外拐啊。你还没嫁出去呢,就已经这样了……” 李媛每次听她讲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然后知错一般地低下了头,不敢与李王妃对视。 如今她穿上火红的嫁衣,脸上化着新娘妆,全福婆子替她仔仔细细地绞脸,她看起来嫩得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让人觉得白皙顺滑。 夏姣姣应她的要求,早早地就来到了李王府,简直比自家姐妹成亲起得还早。 她赶到的时候,清河已经坐在椅子上等候了,脸上那副表情像是已经等了许久一般。 “你怎么才来?我已经听媛媛说了好久的话了,你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清河看到她,立刻就趴在了桌子上,浑身无力的样子,像是没骨头一样。 “你俩怎么回事儿,今儿是我成亲的大喜日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小心我告诉我娘,就说你们俩都不高兴,还哭丧着脸,瞧着就觉得不吉利!”李媛坐在椅子上,正抬起头,让全府婆子替她梳妆,忙里偷闲地警告了一句。 夏姣姣她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纷纷都挺起了腰杆。 “好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儿你最大。趁现在人少的时候,把祝福说了,以免待会儿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夏姣姣先开了口,她冲着李媛眨了眨眼睛。 “那我也不能落后于人了,祝你和薛家大爷百年好合,儿女成双。”清河也是面带笑意,立刻追加了几句。 两个人像是说好了一般,那祝福的话语跟不要钱似的,不停地说出来。 原本还气势顽强,准备声讨她们的李媛,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脸上的红晕十分明显,她双手捂住脸,几乎不敢直视她们。但是那泛红的耳尖和脖子根,还是将她内心的喜悦给显露无疑。 “这回你总该满意了吧?”夏姣姣见她毫无招架之力,和清河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来。 李媛轻哼了一声,良久才点了点头。 等她收拾妥当之后,两人都掏出一个木匣子,里面放着添妆的物件。 “这门亲事是你好容易盼来的,你可一定要过得好,否则到时候我与清河定是要笑话你的!”夏姣姣将盒子推了过去,半是调侃半是威胁地说道。 李媛收起木匣子,对她们俩一扬下巴,“那是肯定的,我一定会过得好啊。过不好我天天在薛国公府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倒像是对各种情况都有了谋划一般。 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极其热闹,显然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第88节 李媛的脸色忽然就有些变了,她从羞涩变成了几分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惊慌了。 一旁的全福婆子早就将她头上的红盖头盖上了,李媛一边抓了一个人的手,夏姣姣不用仔细感受,就能够察觉到她的紧张感。 “郡主,姑爷已经进门了,奴婢送您去前头。”全福婆子凑了过来。 夏姣姣见吉时到了,想要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但是她试了好几次,李媛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硬是不许她松开。 倒是清河力气大,先行抽出了手来,又来这边帮着夏姣姣。 “你个没出息的,出去跟新郎官去薛国公府啊,拽着我俩的手算怎么回事儿!”清河恨铁不成钢地喊了一句。 李媛总算是松手了,她扶着全福婆子的手,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夏姣姣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手上一阵发麻,像是已经失去了知觉一般。她皱着眉头,抬起手掌,才发现掌心一片发红,而骨节则是一阵发白,显然李媛当时已经是使了吃奶的力气了。 “我的手好痛啊。以后再也不说她手无缚鸡之力了,这分明是要废掉我一只手啊!”夏姣姣轻声抱怨了两句,眉头紧紧蹙起,脸上的神色也带着几分不悦。 清河替她揉了揉,又拽了拽她的骨节,把夏姣姣痛得龇牙咧嘴。 不过等她松开之后,夏姣姣倒是轻舒了一口气,那种疼痛感明显放松了许多。 “清河郡主,昌乐县主,我们姑娘让您二位在王府稍待片刻,到时候有空了与王妃说说话。”一个小丫鬟快步跑了过来,轻声叮嘱了一句。 夏姣姣认出这丫头是李媛身边的三等丫鬟,一听她这话,心里也明白过来,恐怕是李王妃在前头太舍不得李媛,哭得有些厉害了。李媛心疼了,所以让她们二人留下来。 敏慧郡主出嫁,还是嫁给了薛国公府的大爷,也算是强强联手了。毕竟薛大爷在今上那里也是能够排的上号的,年纪不算大,当初绝对是青年才俊之中的翘楚。 李王府也是要办酒席的,李王妃虽是心疼姑娘,但是这忙前忙后的,根本就不能好好哭一场,直到忙完了午膳,她才借口午休躲回了自己的院子。 夏姣姣和清河也终于是有机会劝上一二,她们俩也算是李王妃看着长大的,就跟自己闺女一样,想起李媛与她们差不多大,三人又是手帕交,结果偏偏李媛最先出嫁。 李王妃越想越伤心,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一手搂着一个就开始痛哭起来。 其实她知道李媛出嫁,不一定就是过苦日子的,没法子只不过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一点一点几乎让李媛接近于崩溃。 夏姣姣和清河离开李王府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两个人顾不上说什么话,就各自回府了。 “县主,侯夫人那边派人来说,这几日让您准备一下,五老爷要离京了。过几日府上要办一场送别宴。”红梅见她们回来,立刻将之前收到的通知告知她们。 夏姣姣拧眉,五老爷与二夫人通/奸的事儿,隔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结果。 因为老夫人身子不好,没人主持大全,侯夫人又是长嫂,并不好对五老爷的事情多加指手画脚。 五老爷也不甘心去乡下的庄子躲避,所以一直在侯府里逍遥躲灾,最近他觉得时间过去了挺久的,说不定那些人早就忘了有关于他的那一茬。 没想到他下帖子约人出来喝酒,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的,甚至还有人拍小厮来回了几句毫不客气的话。骂他不知廉耻的,说他伤风败俗,不屑与之为伍的。都让五老爷焦头烂额,心里压抑着一口恶气。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楚了,他在望京是待不下去了。 即使夏侯府里应有尽有,他想要什么漂亮姑娘,花天酒地,都可以让人找来。但是不能出门,不能与外界接触,不能接受到那些人的拍马屁,而且连稍微高档次的酒楼都去不了,若是遇上有几个不屑于与他相交的人,只怕要说什么难听话,那他肯定是受不了的。 夏增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出京游历两年。体会一下京外的人文风情,同时也可以让时间冲刷地更久一些。nnnnn “五老爷若是三两年后再回来,这望京里真的会把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坏事儿都忘了吗?”知冬歪着头,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 夏姣姣听到她的问话之后,不由轻哧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他是这么期盼的,可惜这年头记性好的大有人在,他回来之后只要有人故意与他作对,就永远摆脱不掉这种烂头衔。外加这出京之后,夏侯府可就不管用了,万一有谁在路上给他使绊子,那他这好日子也到头了!”夏姣姣的眼睛轻轻眯起,脸上不屑的神色几乎要溢出来了。 夏增当初要是早走,说不定还没有这么多事儿。现在拖了这么久,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够走得稳妥的。 “县主您要出手吗?要不要提前跟嬷嬷说一声。”知夏听到这句话,立刻轻声问了一句。 却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如果没有别人动手,那自然我是要出手的。不过我觉得这种事儿,自然有人比我还积极。” 几个丫鬟有些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您是说三姑娘?”好在知夏的脑袋瓜子还够用,仔细想了想,心里就有数了。 夏姣姣点头:“当然是她,她的夫君可是在战场上拼杀的人。夏倾怀有身孕,留在她身边保护的人,杀伐之气必定不少。况且他们夫妻俩恩爱两不疑的,有这些手段,比我让嬷嬷请人去更加方便。况且我也不愿意知秋趟这趟浑水,免得弄脏了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夏增离开的时候,还真的在侯府里办了一场送别宴,只不过这次没有请别府的人,只有夏侯府里的几个人。二房那边自然是不请的,老夫人即使出来用膳也是神志不清的,所以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侯夫人、夏增和夏姣姣三人凑一桌,无论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在夏心也来了,三个女眷凑一桌,夏增只是意思地跟她们喝了一杯,自觉没趣索性就离开了。 那真叫一个萧索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县主送信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县主还能受得住吗?”薛彦伸手替她诊脉,轻声询问了一句。 夏姣姣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她扭头四处打量着周围侍候在一旁的宫女,偶尔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来。 “快要受不住了。”她冲着薛彦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撒娇一般。 不过薛彦当然知道她这句话可是意有所指,她说的受不住恐怕是有关于太后。这几日太后频繁召她入宫,薛彦也被今上招进来,结果这两位正主的面儿十分少见,倒是他俩好几次都凑到一起。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绝对会找理由,说是最近夏侯府动荡不安,希望薛先生能有个更好的环境来替她瞧病。实际上这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颇长,对于极其了解夏姣姣身子的薛彦来说,估摸着已经能把脉数十次了。 显然太后和今上属于醉翁之意不在酒了,要让他们好好地联络一下感情。夏姣姣却不能表示出什么,谁让当初这个馊主意是她出的呢,而且更不能对薛彦摆脸色,分明他是受拖累的那一个,若是太后当初逼问她的时候,夏姣姣不说人家的名字,薛彦也不会成日过来和她培养感情了。 “受不住你准备怎么办?” 夏姣姣拧眉,偏头看向他,似乎在酝酿什么大事件一般。 “你是大夫,你看我该怎么办?” 薛彦耸肩:“县主说笑了,你一向不是什么乖乖配合的病人,况且我也没什么好法子,县主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夏姣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手撑着下巴,一脸的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真是进退两难,幸好薛彦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比较有君子风度,并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否则夏姣姣恐怕更加承受不了。 直到两人这次分别,依然没有商量出什么好法子,况且周围守着的宫女都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他们说什么事儿都得遮掩一二,着实辛苦,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姣姣,快来,外祖母特地让阮尚宫来给你裁制新衣。”太后见她回来,立刻欢天喜地地上来拉着她的手,进了内宫。 太后最近特别喜欢替她梳妆打扮,新衣裳都是一堆一堆地往夏侯府里抬,甚至因为她府上的库房放不下,所以不少都留在了后宫之中。 “外祖母,您之前刚让人给我做了好些衣裳,我感觉那些衣裳一天换一身,也得穿上十年,说不定都穿不完。”夏姣姣挽住她的胳膊,小声地说了几句。 太后却丝毫不以为然,“这怎么了,外祖母巴不得你一辈子都穿不完的新衣裳呢,哪家姑娘不是这样,那些新衣裳哪怕不上身,就是这么看也好的。” 夏姣姣听了她这番话也是哭笑不得,反正拒绝不了,索性大方地配合好,也能早点结束这些量身裁衣的工序。 等阮尚宫离开了,整个内殿里就只剩下她们祖孙二人。每到这时候,夏姣姣的心里都要发颤,因为太后的例行公事要开始了。最近她每次进宫,祖孙俩都少不得要谈心一番,当然这话题也是坚决不会离开定亲的。 夏姣姣可以肯定太后经历过很多次这种谈话,所以她对这些机器有经验,每次说起这个话题,不急不慢,不骄不躁。甚至还不会引起夏姣姣的反感,说到最后往往让夏姣姣心存复杂的情绪,而且又被洗脑的迹象。 偶尔她冲动的时候,都会想着,要不就嫁给薛彦得了,虽说有些对不住薛彦,但是他坚决不会吃亏。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是停留较短的时间,不过最近有些危险,好像她想这些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频繁了,只怕她一个激动,对着太后点头,说她愿意嫁给薛彦,那到时候这种话就收不回来了。 “姣姣啊,外祖母不想逼你,但是夏侯府坚决不是久待之地。你又不来宫里住,找个人家嫁过去,哀家也是怕你在夏侯府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后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充满了担忧。 夏姣姣抬头看见太后的脸色不好看,而且模样也显得十分憔悴,想必是最近为了操心她的事情,已经许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她心情纠结,更是心疼得不得了。让一个这样大年纪的老者,日日夜夜担忧她的亲事,生怕她会出什么差错,夏姣姣也会变得寝食难安。 她现在甚至有些了解了,当初玉荣长公主,为什么在抗争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答应了太后所说的要求,应该就是不忍这位老者再如此担忧下去。 现在她同样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她又想起夏侯府那堆破烂事情,心头的天平更加倾斜了一番。 当初回京之前,她抱着要报仇踌躇满志的心情,如今却已经有些乏累不堪了。夏侯府现在也只不过剩下个空壳子而已,随时都要倒的样子,她无需再陪着这个每日都死气沉沉的府邸走向衰败。 “外祖母,你再让我想一想。”夏姣姣差点就要出口同意了,不过最后她还是改口了。 那一步始终都没有勇气迈出去,而且成亲这种事儿真的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即使想着哪怕是强抢,也要把薛彦拉进来,但是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夏姣姣也不想就这么让他倒霉。 毕竟薛彦有时候还是挺铁石心肠的,比如当年的钟姑娘,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要嫁给他,他就是不要。夏姣姣可不愿意最后圣旨下来,上吊的不是她,而是承受不住的薛彦,那剪纸滑天下之大稽,别人还以为昌乐县主是什么母老虎呢,直接把薛彦给吓得上吊要自杀了。 * “站住,你拿的是什么,匆匆忙忙的?”薛山双手别在身后,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还没出府门就见一小厮脚步匆匆地往里面赶,他手里还捧着一个食盒,大老远就闻到了甜糯的香气。 若是别人他也不会在意,主要这小厮是薛彦身边伺候的,哪怕薛家大爷已经成亲了,并且还是新婚燕尔,小妻子粘人的紧,也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婚后生活,但是对于老幺的关怀,丝毫都不会少。 “回大爷的话,这是夏侯府让人送来的东西。”小厮如实回答。 薛山却是轻轻拧紧了眉头,夏侯府谁送的东西不言而喻,除了昌乐县主,夏侯府其他人送的东西也不会直接送进来,恐怕早就被人拒绝了,唯有昌乐县主会被留下来。 “给我吧,我送过去。”薛山经历内心的一片挣扎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直接拿了东西就直接往薛彦的院子里去。 “大哥,你怎么来了。”看到他进来,薛彦脸上露出几分惊诧。 薛山与李媛是新婚燕尔,自从大嫂进门之后,他明显感觉自家大哥不一般了,不再像原来那样冷情冷肺的样子,总是生人勿近的状态。而是对周边人都变得和气了许多,生气勃勃的感觉,或许是李媛带给他许多不同的体验。 “昌乐县主让人送了东西给你,我来看看你,顺便带过来。”他将食盒往桌上一放,就挑了一把椅子坐下。 薛彦手里拿着刻刀正在雕木头,他也是新学这门技艺不久,不过就想闲暇时候玩玩闹闹。 此刻正认真地低头研究着,听到薛山说这几句话,也是头都不抬,显然根本没有在意到。 薛山等了许久,依然没见他有动静,不由得轻声咳嗽了一声。 薛彦这才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显然是不明白为何他要打扰自己雕刻。 薛山看见他那副呆傻的样子,不由得轻轻啧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手在盒子上轻轻敲了一下。 “大哥,你要吃啊?里面应该是糕点,你自己拿,但是得给我留些。”薛彦豪气万千地挥了挥手。 薛山有些无言,老幺这见到甜食就没出息的劲儿还是没变,不过他也不想多说什么。达到目的就成,反正他一开始就是为了能够看上几眼,这食盒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薛小花。”薛山喊他名字的声音有些低沉。 薛彦不明所以,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薛山的手指之间夹着一封信,应该就是从那食盒里找出来的。 “你跟昌乐县主已经走到哪一步了?她给你写信,是不是你先引诱她的?她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会主动写信给你的人,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薛山轻轻眯起眼,语气之间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薛彦真是觉得委屈,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封信为何会出现。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说的?我根本不可能写信给她,她也的确不会写信给我,但是这封信究竟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薛彦的脸上满是无辜的神色,怎么看都做不了假,但是落在薛山的眼里,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他说的。 “你想骗我?昌乐县主人长得漂亮,个性又独特,虽说身体有疾病,但是一向坚强乐观,而且她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种她才是当今公主的错觉,清雅富贵却不会压迫人。你小子一向自诩走访过无数名山大川,也见识过太多的女人,但是像昌乐县主这样的,是不是基本上没见识过,所以就动心了?那你之前跟我说,与昌乐县主是互相看不顺眼都是骗我的了?” 薛山当真是义愤填膺,一大堆话等着对他说,显然现在在他的眼中,薛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了。 ☆、第137章 下旨赐婚 第89节 对于这种控诉,薛彦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他看着薛山,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大哥,你怎么对她那么了解?我五日替她诊一次脉,都没有察觉到她像是公主的感觉,至于其他那些就更没什么体会了。你不会是对她——”薛彦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转而又立刻摆手不赞同:“大哥,你可不能干糊涂事儿啊。大嫂可是你自己挑的,而且李王府也得罪不得,人家李王妃现在瞧见你,还一肚子意见呢,责怪你拐跑了她宝贝姑娘。况且郡主可比县主要厉害得多!” 薛彦显然是误会了,以为薛山对夏姣姣这么理解,应该是对夏姣姣又什么特殊感情,所以才能察觉到其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他还没说完,薛山的脸色就暗沉如黑炭了,呵斥道:“你这是跟谁学的,这种无法无天的话都能说出来。我当然是听你大嫂说的,她跟昌乐县主是手帕交。我上回就念叨了一句昌乐县主不好的话来,她都快跳起来跟我吵翻了,一直在解释昌乐县主究竟有多好,这几天有了空闲就念叨,我耳朵都快被念叨出茧子来了。” 薛山提起这事儿,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愁容,显然是李媛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悍了,把他这个冷心冷肺的草爷们儿都弄得害怕了。似乎硬要把他对夏姣姣的感官改过来一般,李媛这几日真是极尽所能地夸着夏姣姣。 早上用膳,她能随手指着一道菜说,昌乐曾经教过她怎么好吃。她要他描眉画黛,两人情意绵绵之后,他都能随口夸几句。当然李媛那个尺度掌握地还在薛山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不过眼看就要忍不了了。 因为薛山现在快被逼的,看到什么都能想起这事儿是不是又跟昌乐县主有关。 薛彦看着自家大哥脸上那副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不由一阵好笑。很难想象,前大嫂在的时候,如果稍微多唠叨几句,薛山觉得厌烦了,必定是要躲出去的,不过现在薛山却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甚至还跟李媛看起来十分恩爱,羡煞旁人。 “那我拆开给你看看?”薛彦拿过信笺,作势要打开给他看。 薛山虽然很想知道上面的内容,但这是夏姣姣写给薛彦的,说不定真有什么不能看的内容。若是之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并且说要替薛彦把把关,但是现在不行了,或许是李媛洗脑得太成功了。他竟然从以前觉得昌乐县主是个大麻烦,变成了现在会心软。 人家小姑娘写给弟弟的信,万一里面真的有倾诉情意的事情,那让他这个兄长看到,绝对不好。以后要是让李媛知道了,那种场景他坚决不干想象。 “你自己把好关,是你说的你们俩不会有什么牵扯啊。昌乐县主是个好姑娘,不过夏侯府太麻烦,今上不可能——”他似乎还想说声,但是刚开了个头,他也觉得没意思。 总是颠倒着那几句话,反正薛彦都心里明白,没有什么好说的。 等薛山彻底离开了,薛彦才打开信笺,看到上面娟秀的自己,他先是一笑。紧接着看了几行之后,脸上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儿了,等全部看完,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 据黄历显示,今儿是个好日子,有一道圣旨直接去了夏侯府和薛国公府两家。很显然,是赐婚的。 两家人收到赐婚圣旨的时候,都有一点发懵。这什么情况,没听说啊?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薛山当日正好在府中,双手捧起圣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不过好在他毕竟久经沙场,最后还是反应了过来,并没有出大丑。如果在接旨的时候表现得太过失态,就会变成大不敬,他可是要受到责罚的。 宣旨的太监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相反还和他说了好几句恭喜。 等薛山如同以往一般地将太监打发走,并且因为他来宣旨的是喜事儿,他还必须送上大红包的时候,薛山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薛彦,你跟我来书房。” 宫里的人相继离开,只剩下薛国公府的人,其他几位也都非常惊讶,纷纷扭头看着薛彦。 薛山此刻也没有再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相反还直接表现出面色深沉的模样,冷着声音叫他去书房,自然是没有人敢阻拦。 薛彦就这么被叫走了,李媛似乎才刚反应过来一般,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老四真的要娶姣姣啊?姣姣以后跟我是妯娌了。”等到她明白了之后,忽而高声喊了这么两句,紧接着就是猛地跳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极其兴奋的神情,像是遇到什么天大的喜事儿一般。 当然周围几个人都被她这样的表现给惊讶到了,虽说大家都知道这位新的大夫人其实性子比较开朗活泼,但是李媛毕竟是出身李王府,本身受到的规矩教养,就不会让她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外加李媛也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严肃的男人,所以为了不拖他后退,在两位弟妹面前,还是非常收敛的。 不过由于夏姣姣能和她成为一家人这事儿,她明显是感到特别兴奋,为此就有些失态了。 等她兴奋完之后,发现其他人都用一种略显怪异的目光打量她的时候,李媛才有些不好意思。她干笑了两声,就转身去小厨房了。 兄弟俩到了书房,薛彦已经做好了要被训斥的准备。薛山皱着眉头,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看,像是在看着陌生人一般。 对于他这种目光,薛彦表示不大习惯,毕竟兄长对他一直很不错。突然用这种带有压迫感的目光来看他,简直是有些折磨。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终于薛山开口了,只不过这语调要比平时低得多,明显带着几分不满的意味。 薛彦酝酿了一下,才轻声道:“我绝对没有骗大哥的意思,之前我的确没有要和县主定亲的意思,她跟我也的确两看相厌——” 只不过他才刚开了个头,薛彦就气得将书桌上的几本书抓起来直接往他的脸上摔。 “没骗我?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夏姣姣那样骄傲的性子,如果你不点头答应,她能跟宫里说她愿意定亲。如果她不对太后松口,这赐婚的圣旨能送到府里来?你当你大哥是傻了?”薛山爆发了,那下场自然还是挺难看的。 薛彦快步挪动着身体,躲开了那几本书的袭击,薛山看见了也没有说话。 “我怎么可能骗大哥,真是这样。不过后来她跟我说了,我答应了,大哥也是在场的,我以为大哥同意的,所以才答应她的。”薛彦这回摆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来。 薛山皱拧着眉头看他,目光深沉。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什么时候说同意了,你又什么时候问过我了!” “有啊,那封信大哥不是看了吗?我说之前我跟她没有通过信是真的,我说我们之前互相看得不顺眼也是真的——”薛彦点头,满脸都是正直的表情。 薛山则快要被他气昏过去了,这回他手中抓着书是一本一本瞄准了砸,薛彦躲都躲不过去,只能抱头鼠窜。 “你个小兔崽子,真是翅膀硬了啊,什么话都晓得胡说了。我特地没看那信,就是为了让你有点**,你倒好。还有你若是不看好昌乐县主,会同意她说的话吗?别把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你自己本身就愿意定这门亲事。我怎么没想到啊,你小子当初人家死乞白赖上跳下蹿地要嫁给你,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最后弄得出人命了。现在夏姣姣说一句,你就答应了,你不是心有不轨,你是什么?”薛山对着他也是一肚子怒火,而且还不时地冲着他翻白眼。 当然薛山这一番话,可谓是把薛彦那一点小心思全部都分析地彻底。这让薛彦都有些无地自容起来,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并不明显,他也是心高气傲的,夏姣姣之前每次见他都是面带厌恶,他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不过这回太后逼婚,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让夏姣姣主动开口,他也就顺势而为了。 心里想是一回事儿,但是被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非常不好意思的。 他大哥不愧是非常了解他的为人,三言两语就把他的心思摸得透彻。让他感觉自己一点**都没有,好像被扒光了衣服,站在众人的面前一样。 “我哪里有心怀不轨,无论怎样她都是要当你弟媳妇的人,大哥到时候不要对她有意见。如果有什么问题,只管跟我说就行。她可禁不住你板着脸教训。” 薛彦左思右想了片刻之后,还是把心里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薛山张嘴还准备教训他的时候,听到薛彦这句话,顿时什么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不想跟你说话了,简直要把我气死了!滚滚滚!”薛山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耐。 薛彦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立刻跑走了,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在开门的瞬间,看到了李媛端着一盘子小糕点走过来,礼貌性地冲着她叫了一声大嫂。并且低声道:“大哥似乎对姣姣不太满意,大嫂您劝劝他。” 薛彦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倒是李媛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得喜笑颜开了,她是一定要把薛山这对夏姣姣的偏见给扭转过来。 男人身上有了坏毛病,就是不能惯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8章 夏静所谋 夏侯府的人收到圣旨之后,一个个也都是呆若木鸡,谁都没想到,夏姣姣和薛彦的病患关系,最后竟然变成了夫妻。这看病看着看着还看出了浓厚的情谊来了,黄灿灿的圣旨拿在手里,上面盖着红色的玉玺,夏侯夫人双手捧着圣旨,顿时觉得这分量好似千斤重一般,心里五味杂陈的,也颇不是滋味儿。 侯府里的几位姑娘年岁都大了,除了夏静和夏姣姣之外,其余两位都已经嫁出去了。 夏倾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只有夏心,明明是与夫君表兄妹的关系,青梅竹马人人称羡,当时这门亲事刚定下来的时候,不少人就都在祝贺他们。 看样子以后会是世家之中的楷模,让人羡慕了。没想到还不过一年的时间,夏心与张家大爷已经冷若冰霜,两人随时夫妻,却已经快要反目成仇了。之前弄出了个妾,张府几乎所有人都站在妾的那一边,夏心的处境由此可见有多么的困难。 现如今夏姣姣的亲事直接是由今上钦定,薛彦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光看他现在年纪轻轻的,医术了得。哪怕是握有实权的一品大员,或者是世家贵胄,都不敢轻易开罪与他。就怕哪一日需要这位爷去救命,有时候就连其兄长,薛家大爷都要靠边站了。 夏姣姣嫁过去,那才是让人交口称赞的。外加薛国公府现如今的气氛极其和谐,府上的爷们儿身边都没有太多的莺莺燕燕。这薛彦回府之后,诸多的媒婆踩过他家的门槛,就为了把这位爷的亲事定下,无奈薛彦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薛家大爷薛山更是不让这些人骚/扰到他幺弟,简直护犊子到一定地步了,经常还有那不明事理的会说笑话,薛侯府的大爷和四爷,看起来不像是兄弟,倒像是父子似的。 当然整个侯府里,除了夏侯夫人心里诧异之外,不少人都是心绪不稳的,特别是二房的夏静。 她争了那么久,总想着二夫人是个有成算的,会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好,以后的婚事肯定也是定的高门大户。没想到一夕之间,别说亲事了,她就连夏侯府的门都不能出,世家那些的宴席更是无法参加,免得丢人。 甚至她偶尔想起来,都会嫌弃自己的身份。明明占着二房嫡女的身份,实际上却是夏增与二夫人生的,这种**之事,若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夏静少不得要与旁人说上几句嘴,然后再好好地贬低一番。 如今沦落到她自己的头上,只觉得万念俱灰。 现在夏姣姣的亲事已定,她之前还想着与夏姣姣一攀搞下,结果还没开始,她已经输得彻底了。 “姑娘,姑娘!” “我要写信,你们一定帮我送到,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夏静咬紧了齿关,这些日子,她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不与任何人说话,也不和他们交流,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现在受夏姣姣被圣上下旨赐婚的刺激,她倒是猛然真做了不少,像是突然找到了奋斗目标一般,立刻振奋起来。 几个丫头听说她要写信,立刻将笔墨纸砚伺候好。 她咬紧了齿关,拿起毛笔仔细地将最近的情况写在信纸上。 夏侯府各房私底下躁动起来,只有夏姣姣这边还是一副平静的状态。她依然该吃吃该喝喝,整个人都怡然自得,甚至因为这件事情的定下,她比平时要更加轻松了许多。 虽说她的状态完全放松,但是实际上她身边的丫头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一副茫然的状态。 “县主,您是什么时候同意的?奴婢一丁点儿都不知晓,奴婢还以为你要与太后对抗一阵子呢!”知冬头一个耐不住心底的话,立刻问出了声。 当然她现在还以为这是敏感话题,就怕夏姣姣听到之后会生气,所以在问话之前,她就跑的远远的,免得夏姣姣听到了这些话勃然大怒,然后把她抓过去毒打一顿。 夏姣姣看她与自己隔得十万八千里的模样,说话的时候,还缩着脖子,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外祖母性急,我同意没多久,这圣旨就下来了。难道你觉得不好?”她半真半假地问了一句。 知冬立刻摇头,她当然觉得好,县主嫁给了薛先生,以后有什么病状,都由薛先生盯着她了。再敢不喝药任性妄为,那头一个出来反对的就不是她们了,薛先生肯定立刻就会制止,到时候她们也会少了被责骂。 当然这想法虽好,但是知冬也是知道之前夏姣姣与薛彦有多么的不对盘,两人几乎见面就掐,这以后要生活在一起,能过得好吗? 她想说又不敢说,最后就纠结着一张脸,双眼忽闪地看着夏姣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姣姣瞧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 “你想什么,我还能猜不到。无非就是觉得以后有人替你们撑腰了,我要是不按照大夫的叮嘱来,到时候就不是你们反对,直接是大夫来反对了。” 她的话音没落,就见知冬不停地点头,跟拨浪鼓似的,脸上露出十足赞同的表情。 夏姣姣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傻子,你怎么总是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之前我与薛彦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他做什么还都有分寸,始终记着我是病人这个事情。即使我有什么地方惹他不快了,他也还是有作为大夫的底线的。但是如果我们变成夫妻了,这关系就不一样了,他要是看我来火,完全可以给我下猛药,让我在床上躺个三五天的,根本没有精力与他作对。” 她慢条斯理地把事情分析给知冬听,不够是刚开了一个头,知冬就已经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夏姣姣轻抿了一口茶水,像是还没有说够一般,继续道:“你不要把他想的太好了,没听说过夫妻反目成仇,一夜之间就闹得鱼死网破的吗?世家里出现这种事儿更是比比皆是,想想兰姨娘的死,当初夏增对她有多好。当然不能拿我跟兰姨娘比,薛彦也不是夏增。薛彦比夏增还要危险,他会医术,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人弄死。到时候连证据都找不到,啧啧……” 她撇了撇嘴,说到最后的时候,似乎自己都被吓到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县主,您还是别说了,奴婢害怕。”知冬缩了缩脖子,似乎是觉得自己冷一般,直接抬起双臂将一旁的知夏抱住了,想要取暖。 知夏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脸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瞧你这么点出息,就这点本事儿,还敢问县主话呢!县主您也别总是这么吓唬她,知冬这丫头心眼实,到时候去了国公府胡说八道,或者是被人骗了,到时候还得不偿失。” 知夏见她实在可怜,不由出声替她说几句话,伸出手戳了戳知冬的额头,轻叹了一声道:“这门亲事可是县主亲口答应的,你要想想,县主她十分有分寸,在有关于薛先生的事情上,哪一次失手过。所以就算是以后薛先生真的想对县主如何,那县主也不会输。” 知夏这么一说之后,知冬觉得有理,顿时有底气多了,整个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她挺起了胸膛,轻咳了一声,“知夏姐姐说得对,县主就会逗奴婢。奴婢到现在手心里都是冷汗,如果被您吓得抽过去,那到时候可没人逗您发笑了。就算是薛先生到时候要折腾您,奴婢们也肯定会帮助您的,我就不信,他一人能斗得过我们主仆四人、五人、六人……” 知冬掰着手指头,显然将夏姣姣身边伺候的人都算了进去,当然偶尔还有遗漏的。 * 第90节 二夫人一直派人出去探听消息,夏增已经离开了望京,街头巷尾对夏侯府这段丑闻的确没有再穷追不舍。但是当她想要出门去试探一二的时候,现实总是会给她一个致命的打击。 夏侯府里收到的帖子,没有一封是给她的。似乎所有世家的贵妇都与她绝交了一般,一夕之间全部把她忘记了,好像没有她这么一号人物一样。 她又派人翻找了一番,唯有一封是给夏静的,她翻开帖子一看,果然是与夏静关系甚好的赵三娘子。只是还没等她跑去让夏静试探一下,就看到赵三娘子的母亲下了帖子来,说是收回那封帖子,他们府上的酒宴取消了。 二夫人看着这封帖子,整个人双眼赤红,她双手紧紧地捏住了帖子,整个人都变得恼怒起来。赵家既然不想请夏静,又何必多此一举,还把整个酒宴都取消了,估摸着只是换了日子吧。 真是可笑! 通过赵家这两封帖子,二夫人就知道外面对她与夏增这事儿还是没有放过去,依然对他们有着浓厚的排斥感觉。甚至连累得夏静也遭殃了,只能躲在侯府里,虽说这样的结果,从她当初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但是心里有数和真正体会到这点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没有大祸临头的时候,谁都会心存侥幸,当报应来的时候,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任由报复,而是绝地反击,哪怕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夫人,姑娘请您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您商量。”小丫鬟进来轻声通传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二夫人先是轻舒了一口气。因为这件事情的打击太大,夏静已经许久不跟她说话了,面也不见。之前刚知晓的时候,夏静还曾经以绝食来抗议,不过最近这几日她的情绪总算是变好了,现在还能够主动要与她见面,这在二夫人看来,就是最大的进步。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将手中的这两封帖子让人烧了,坚决不能让夏静看见,否则估计又是一通大闹。 二夫人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要把母女俩之间的关系尽快修复好,然后才能继续想法子,突出重围。 “静儿,你总算是愿意见娘了。这几日你都没吃好没睡好,瘦了许多。”二夫人一进去,就快步走到夏静的身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仔细地打量她,脸上流露出极其心疼的表情。 夏静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明显是有些不耐,眼神之中也带着十足的复杂,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面上没有太多热情的神色,但是也不会像先前那样,好像抱着一种深仇大恨的感觉。 “娘,我前几日写信给爹了,已经收到了回信。”她直奔主题。 原本抱着她还准备一番母慈子孝场景的二夫人,听到这句话之后,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紧接着一把松开她,脸上带着几分惊慌的神色。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听话,我早就说过先不要惊动你爹,你怎么尽当耳旁风?是谁替你通风报信的,我让院子里的下人都不许给你送信,他们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都给我拖出去打!打死了省心,也好过不听主子话的……”二夫人一下子变得非常激动,她扬高了声音喊道,像是立刻就要让夏静院子里的人全部去死一般。 屋子里有几个丫鬟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甚至也跟着发起抖来,生怕二夫人真的要把她们全部拖出去杖毙了一般。 “娘,爹的信里说了不许您责罚我的下人,这是他给您的信,你先看看。”夏静却显得十分镇定,甚至带着几分有恃无恐。 显然她并不怕二夫人发火,主要还是有二老爷给她撑腰。 原本嚣张跋扈的二夫人,听到这句话之后,气焰顿时灭了三分,拿过她递上来的信纸,脸上的表情略显忐忑。轻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准备,总算是将信纸打开了。 她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看完信之后,她沉默了良久,过了片刻才抬起头看向夏静,眸光之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竟是这么想的。”二夫人忽然轻笑了一下。 夏静面容冷静地点头,“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此事非同小可,你这可是要冒天下大不违。而且基本上不可能成功,若是触怒了太后和今上,别说二房了,就连整个夏侯府恐怕都要赔上。”二夫人的手指无意识地翻叠着兴致,脸上的神情是忐忑和惶恐,显然心里装了不少心事。 她真的是没想到夏静竟然会有如此法子,整张信纸在她的手上,似乎都在发烫一般,好像要把她的手都要烧熟了一般。 那张薄薄的信纸,犹如千斤重,几乎让她握不住。 “娘这番话就说错了,当年玉荣长公主没命了,夏侯府都没有赔上,更何况我也不是要夏姣姣的命,只不过是借她的身份一用。等到用完了还是会还给她的。”夏静说起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像是有了什么绝妙的法子一样。 她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精神饱满。伸手从桌上端起一杯茶盏,细细地品了一番,眼睛不由得轻轻眯起,像是喝到了什么琼浆玉露一般。 二夫人见她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手指一颤,信纸径自从她的掌心滑落到了地上。 “静儿,你这法子错漏百出。太后那么疼爱夏姣姣,怎么可能对她出嫁的事情不上心,到时候被抓到了你李代桃僵,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况且薛国公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为什么一定要进他家的门第?”二夫人还想再劝。 不过她说的话,夏静都当没听见,脸上连丝波澜都没出现,显然是不屑二夫人这番话的。 “娘,你以前不是这样畏首畏尾的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不信连玉荣长公主都能弄死,却扳不倒一个夏姣姣。况且爹也同意了我这么做,到时候您只需给我调配人手即可,其余的事情我来安排就行。”夏静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茶盏,眼神波澜不惊,面容镇定。 对比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二夫人,仿佛她才是这个房的主人一般。 “你爹同意了又怎样!他到时候自然可以脱身,但是你呢?要是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太后和夏姣姣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爹一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不会管你的死活的,反正又不需要割他的肉,到时候赢了的话,他平白得了一个好女婿,若是输了,他还是躲得远远的,大不了到时候回京来跟今上请罪。他自己在今上面前颇为得宠,又有真才实学,今上顶多弃用他两年,之后再提拔他起来!”二夫人被她的话一堵,微微怔住了,转而情绪变得异常激动起来,开始大神喊叫起来。 她的面色通红,显然是太过气愤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要爆发的状态。 夏静被她这么忽然的爆发下了一跳,转而就严肃着一张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显然她说什么,夏静都不会相信她的。 “娘,爹写给我的信上,还在替你解释,说你是迫不得已。但是你瞧瞧现在,你就不停地在说他的不好,根本就是在推脱自己的不堪。我不会像你这样的,这方法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也是我自己决定要做的,无论成功失败,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不会拖累你的!”夏静说完这几句话,脸上的笑容一收,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对着二夫人。 “送客。”她端起茶水,冷声说了两个字。 二夫人彻底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站着夏静身边伺候的丫鬟了。 她忽然苦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和失落。 “没想到有一日,竟然要我亲生女儿对我端茶送客。你是我怀胎十月份生下来的,怎么处处都向着你爹,更何况他还不是你亲爹,有你后悔的时候!”二夫人整理了一下衣裳的裙摆,直接站起身便大步往外走。 当然她这最后一句话,就是为了刺激夏静。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夏静冷哼了一声,像是母女之间的情分彻底到头了一般。 * 夏姣姣正在院中晒太阳的时候,忽而知冬快步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失措的表情。 “县主,二姑娘领着人来了,一大群人,好多都是膀大腰圆的婆子,像是要来打架似的。”知冬急声汇报了几句。 夏姣姣眉头一皱,她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的神色。最近她忙得人仰马翻,宫里不时会有人来帮她量体裁衣,或者挑选首饰之类的,本该帮她准备嫁妆的夏侯府,倒是清闲了下来,全部都由宫中的人一手包办了。 夏姣姣那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应付了这个,又来了那个。好容易现在松了一口气,二房的人又找过来了。 “四妹妹好悠闲,这太阳晒得舒服吧?”夏静轻笑着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 夏姣姣将挡住脸的团扇拿下来,轻轻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脸上带着几分冷笑。 “没有二姐姐清闲,在屋子里待了那么些日子谁都不见,这种福分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她说完这句话又重新将团扇盖住了脸,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悠闲的气息。 夏静勾起唇角讽刺地笑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染红的指尖,低声道:“妹妹若是要享受这待遇,也不是没有的。这不二姐姐疼你,今日就来送你这个待遇!” 她的话音刚落,夏姣姣就猛地坐了起来,脸上的团扇摔到了地上。白玉制的扇柄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夏姣姣和夏静两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暗流涌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姣姣轻轻眯起眼睛,这下子她才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带过来的人。 正如知冬所说,夏静当真是来势汹汹,带来的丫鬟婆子都是有力气的,一看就能够唬人。外加夏静所说的这句话,显然是来者不善。 ☆、第139章 偷天换日 “妹妹方才不是说喜欢享受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的待遇吗?我今儿就来送这些给你了啊。”夏静依然笑得恬静,她手撑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状态。 话音刚落,她带来的丫鬟婆子们就纷纷将院子里的人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一个人偷跑出去。 夏姣姣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她看,“二姐姐这行事我有些不明白了,你困住我有什么用?” 夏静轻轻扬起下巴,脸上是浓浓的得意神色:“你不是一向自诩最为聪慧的吗?不如就来猜猜我究竟想做什么。送姑娘离开这里吧,这院子就是我的了,外头人多口杂的,不要让旁人瞧见姑娘的脸了。不过瞧见也没关系,想必伯娘不想趟这趟浑水。” 夏姣姣眼珠子一转,心里仔细盘算了一番,就有了些想法。 “姐姐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简直要把天都捅破了。”她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把天捅破倒不至于,最多就是把你困住一些时日罢了。反正你的吉日也不远了,等到木已成舟的时候,再把你放出来,想必到时候也没人能够反悔了。”夏静低声说了几句,脸上的神色越发坚定。 她甚至已经想到了那种场景一般,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眼睛亮得惊人。 夏姣姣的眉头紧锁,她在信中快速地想着对策,夏静此番显然已经不管不顾了,跟疯子似的一定要实施这个策略。虽然这个谋略在夏姣姣的眼中烂的一塌糊涂,但是一旦当人陷入了一种无限期望的时候,就好像魔障了一般,无法自拔。 “啊——”忽然一声尖利的惊呼声传来。 就见被控制住的知冬,趁人不注意,一口咬在了拉住她的婆子手腕上,那婆子立刻就大叫出声,由于太过疼痛,直接松手了。 知冬快步往外跑,声音叫得老高,“救命啊,救救县主,二姑娘要杀人了。救命啊,快来人啊……” 她都已经跑到门口了,声音扬得老高,似乎要把屋顶掀翻了一般。与门仅有两步之遥,却最终还是被拉回来,她看着屋外,原本总会有下人来来往往特别热闹的地方,如今却空无一人,似乎整个侯府里都空了一般,除了她们这个院子,其余都没有人一般。 “把她给我拖回来,你们究竟是怎么看的人?若是当真跑出去了,到时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夏静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冷声呵斥了几句。 好在那几个婆子眼疾手快地将知冬拉了回来,应该是为了报复知冬,那个抓住知冬的婆子,直接抬手,恶狠狠地在知冬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这回轮到知冬疼得龇牙咧嘴了,只不过她的嘴巴已经被人捂住了,再也喊不出来了。 一旁冷着脸,一直未出手的知秋不由捏了捏手指,随时准备上前去救人。不过她也知道目前知冬并没有受伤,所以没敢轻举妄动,而是朝着夏姣姣看了一眼。 夏姣姣冲她摇头,夏静这么志得意满,应该不会现在就伤害知冬,她倒要看看这夏静究竟要做什么,又会如何实施这个烂计划。 “妹妹还是不要耍这些幺蛾子最好,乖乖听话,对你我都好。如果有人不听话,你的话我倒是不会怎样,但是你身边这些丫头,可都是非常好下手的。打死一两个,想必不会有人追究我的,更不会有人替她们出头。毕竟当年长公主都死了,也没人替她出头啊!” 夏静从衣袖里掏出锦帕,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得意。 她用锦帕捂住嘴,忽然仰头轻笑,不过盯着夏姣姣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夏姣姣除了方才知冬引起骚动的时候,整个人有些紧张,生怕夏静对知冬作什么,后来就都恢复了。但是听到夏静提起玉荣长公主,还是如此直白地诋毁她时,夏姣姣的情绪显得更加激动,她的双眼通红,看向她的时候,似乎随时都会爆发了一般。 “妹妹用这么凶狠的眼神看着我也是没用的,毕竟当初逼死玉荣长公主的时候,我才七八岁大,不能出一份力的。所以你若是要恨,最好找准了仇人。”夏静又是轻蔑一笑,她伸手一挥。 立刻就有那机灵的婆子从带来的包袱里取出披风,强硬地披在了夏姣姣的身上,甚至将帽子都给她戴得严严实实的。 这披风是特别定制的,帽子又大又厚,当这么盖严实了之后,夏姣姣连个路都看不清楚。她暗暗咬紧了牙关,准备出了这院子再说,她就不信路上遇不到一个人。 她想将帽子朝上推一推,但是一旁有两个婆子死死地夹住她,她的胳膊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那帽子遮住满脸。 在视线被阻隔的时候,她的听力就变得极其灵敏,她能察觉到有人在挣扎的声音,似乎偶尔还有人闷哼了两声。 “知夏?知冬?”她皱紧了眉头,轻声唤了两个人的名字,却是无人应答,紧接着她就听见了有人倒下的声音。 夏姣姣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了,她不由得扬高了声音道:“夏静,你究竟想做什么,我离不开她们。我的身子还没好,如果你把我们隔开,重新找别人伺候,只怕我还活不到那么久。听你的口气,并不想要我死,就存了让外祖母不要杀你的结果。如果我因为下人照顾不周,结果病重没几日活头了,别说你的命了,恐怕整个侯府都要遭殃倒霉,正好把之前欠下的债一并算清楚。” 夏静捧着茶盏轻抿了一口,甜兮兮的果茶味道传来,她的眉头一扬,不愧是昌乐县主,还真是会享受。 不过当她听到这几句话的时候,原本略带微笑的脸,此刻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放心吧,我是不会杀了她们的。只要她们不做出格的事情,我就一定会留她们一条命的。但是如果有谁想要通风报信,那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她们县主只是晕过去了,免得待会子出院子的时候,一个个都十分不配合,若是弄出大动静的话,我就不好交代了。”夏静冷声说了几句,当然他的心中还是没什么底的,几乎三句话中就会带着警告的意味,时时刻刻提醒夏姣姣不要轻举妄动。 她挥了挥手,夏姣姣就觉得自己的两条胳膊被提了起来,整个人颇为无奈地跟着婆子提着的方向慢慢走。她的双脚几乎轮空,整个人是被架着往外走,她依然无法看着外面的场景,只能被架着。 夏姣姣的视线虽然被挡,但是心里的盘算一直没有少过,她准备路上如果遇到什么丫鬟下人,她就立刻出声。不过似乎她的运气特别不好,都已经走了这样久,却是一个下人都没有瞧见。 而且她的身体越来越疲乏,原本清晰的思绪,也变得紊乱起来。直至最后的念头混沌不堪,根本无法思考。她浑身乏力,几乎是瘫软着,如果不是有两个婆子架住她,她恐怕此刻直接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候,她才察觉到不对劲儿。身上穿着的披风,似乎不只是为了挡住她的视线,上面应该还涂抹了什么东西,所以她此刻才会有浑身乏力,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症状。 夏静还真是多此一举,即使她不被药迷晕,对于这些她也不会过于反抗的,反正反抗了也不会成功,还不如委曲求全一些,至少不要打草惊蛇,慢慢看戏,仔细筹谋脱身的法子。 不过夏静究竟要把她送到哪里去,竟然还如此绝密的样子。 她硬撑着没有睡过去,虽然药效上来的时候,她几乎随时都要闭上眼睛睡过去了,不过还是撑到了目的地。当身上的披风被脱去了,她一睁眼看到的是相对陌生的房间,不由多了几分兴趣,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咚”几声闷响,夏姣姣皱起了眉头。 第91节 原来是婆子们将搀扶着的知冬她们几个都松开了手,结果这几个丫头都直接软倒在地上,一个个闭上了眼睛,没有丝毫知觉。 夏姣姣立刻走过去,一一试了呼吸和脉搏,发现都活得好好的,估摸着只是被下了药,顿时心底放下了许多。 周围几个婆子上前去,一一将知冬她们拍醒。 “姑娘,从今以后这就是您的房间了。不过您目前不能出去,有什么需要的,只要让丫头们在门口喊一声就行了。当然这喊话的声音不能太大。您这几个丫头一看便知是极其聪慧的,想必不用老奴们多提醒,就该知道如何掌握分寸。不过如果要故意装傻,老奴也能容忍这么一两回,但若是次数多了,老奴也是不会纵容的,直接禀告给县主了。到时候县主发怒了,要把您这几个水灵灵的姑娘发卖出去可就不好了,毕竟她们都长得太俊了,若是卖出去只怕卖不到什么干净的地方……” 其中一个领头的婆子,一直都用一种阴森森的声音跟她们说话,甚至在提起卖人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期待的笑容。 一旁的知冬在旁边看着她这笑容,整个头皮都觉得发麻,不由得朝知夏身边缩了缩。心里不停念叨着可怕,这婆子未免长得也太寒颤了,不用恐吓她们,天生就是一张凶脸,完全把她给吓住了。 最后这婆子的眼神故意从那几个丫鬟身上溜过,似乎在估量到时候卖人的时候,究竟能卖个什么合理的价格。 她这样子更是知冬一缩,几乎整个人都缩到了知夏的怀里。 等到那婆子一走,知夏就推开她了,“你都多大了,还成日里黏黏糊糊的,恨不得跟我变成一个人。瞧你这点出息,被吓得够呛吧?” 知冬缓了一会儿,立刻就撅起嘴巴反驳道:“害怕怎么了?害怕纯属正常啊,那婆子长得那么凶,好像天生就是来吓唬人的。她哪怕不用板着脸,也感觉长得阴阳怪气的,似乎随时都会冲过来咬我一口,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她说得活灵活现的,煞有其事地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瞧着门口,似乎害怕那婆子又忽然回来一般。 知夏轻嗤了一声:“这是故意的,专门找一个一脸凶相的人来吓唬我们的,也就你一个呆子被吓唬住了。你看看其他人,都面色如常好么?” 她这么一说,知冬才想起来扭头看一看,结果就发现红梅和知秋两人都已经拿起了抹布在收拾房间了。知夏也撩起了衣袖准备去帮忙,顺手塞了个锦帕进知冬的手里。 “你别想偷懒,赶紧地去把东西收拾干净了,否则待会子让知秋来替你松松筋骨。”知夏白了她一眼。 知冬立刻撇了撇嘴巴,拿着布巾快步地跑到花瓶旁,开始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县主,奴婢方才听那婆子喊您姑娘,却说别人是县主,她这是什么意思?”知夏扶着夏姣姣坐下,替她将茶杯涮干净,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轻声问了一句。 正在忙碌的知冬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就甩下抹布,两只耳朵都竖起来的感觉,高声道:“对哦,奴婢也听见了。她刚刚叫您姑娘啊,还说县主吩咐什么的,她说的县主是指谁啊。您在她面前都变成姑娘了。” 知夏再次白了她一眼,那里都有她,反应还这么慢,真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夏姣姣轻笑了一声,没有直说,而是一副要考考她们的状态,“你们以为她叫谁县主呢?” 知冬歪着头,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低声嘀咕道:“望京里哪位县主能越过您去?是那个婆子胡说八道说错了吧?” 夏姣姣耸了耸肩,原本就没盼望知冬的脑袋瓜子能够想出什么主意来,不由得把视线投射到了知夏的身上。 知夏眉头紧蹙,仔细想了想,又与夏姣姣对视了一眼,才低声道:“奴婢的心里倒是有个想法,不过二姑娘的胆子应该没有那么大吧,奴婢——” “说,夏静的胆子可是比天还大,她都直接在我面前说我娘死了都没人替她出头了,你说她胆子大不大?”夏姣姣冷笑了一下,她握着茶盏的力道逐渐加大,像是要把整个杯子都捏碎了一般。 “奴婢猜测,恐怕那个婆子说的县主,应该是称呼二姑娘的。而她喊您姑娘,应该是把您当做了二姑娘。”知夏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表情。 不过她的话音刚落,几个人就都轻吸了一口气,显然是没想到二姑娘的胆子竟然真的有这么大。 “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县主,她要抢了您的身份啊?她变成昌乐县主,有太后当外祖母,有今上当皇舅舅,还有圣旨赐婚,以后可以加入薛国公府。而您则要变成二姑娘,受到二夫人的名声所累,别说亲事了,连以后的望京贵妇宴席都去不了……”知冬记得上蹿下跳的,她的面色苍白,一双眼睛睁得犹如铜铃。 “不对不对,她怎么敢啊,这也不能,大家又不会认错。她难道不需要进宫吗?太后肯定能够看出来的啊,到时候她如何圆过来。还有若是要跟薛先生成亲,那盖头掀开,又不是看不出来的。”知冬连连摆手,显然是有些错乱了,如何都想不通夏静究竟想要怎样偷天换日,才不会被人发现。 夏姣姣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整个人都忍不住笑出来了。不过她的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讥诮,显然是对于夏静接下来的行动,存着几分鄙夷。 “小丫头,她竟然敢做,肯定心里就是有了一定的谋略,能保证其他人不发现。她与我有几分相像,可以将面容想法子改变一番,再遮一遮,至于体态什么的可以特地模仿,这样一般人就很难发现了。至于亲近的人还能察觉到,她只需要找法子不进宫便可。以前我刚回京的时候,也是甚少入宫的,除非外祖母召见。而且这段时间,嫁衣、首饰都已经选备结束了,她也无需见那些人。至于成亲的时候,新娘子脸上都涂得白白的,看谁都一个样儿。只要有心找法子,就能够躲避过去的。”夏姣姣皱着眉头,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当然这也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至于夏静究竟如何运作,她还得等着夏静出招。 夏姣姣的话音刚落,屋子里一片寂静,显然她是承认了知夏的猜想。这回就连知夏都是目瞪口呆,她自己虽然是大胆的猜测,但是她说出来的时候,都觉得不可能,没想到最后夏姣姣竟然承认了。 “啊,那我们该怎么办?不对啊,旁人应该知道县主身边伺候的丫鬟是我们啊,她身边的人又不可能变得一模一样……怎么办?要是薛先生真的一无所知,然后跟她做了夫妻,那县主怎么办?” 知冬双手抱头,一脸大祸临头的感觉,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烦恼异常的表情。 当然说起做夫妻的时候,她的脸色还是微微泛红。她的意思其实在场的人都明白,那就是夫妻之实,必须得行房的。如果夏静和薛彦真的有了夫妻之实,那到时候即使薛彦知道自己的新娘子换了人,恐怕也无法收场了,夏姣姣更不可能再嫁给他了。 夏姣姣对于她这种想法感到哭笑不得,说来说去,还是薛先生最为重要,就怕新郎官被抢走了。 “你啊,怎么总是胡思乱想的!”夏姣姣直接伸手对准了她的脑门戳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表情。 “有没有夫妻之实,那就看薛彦如何行事了。他毕竟与我见过许多次面,应该算是比较熟悉的人了,如果他认不出我来,那么就算是他的妻子换了人,那也是他自己的错。如果他能认出来,那我心底对他的评价还能稍微再提高一些。”她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根本就是一副不关心的状态。 知冬一脸惊悚地看着她,张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看你这副委屈的样子,怎么薛彦就那么好,没他当这个姑爷,还没人愿意娶我了不成。”夏姣姣亲情挑起眉头,脸上故意露出几分不高兴的表情来。 知冬连忙摆手,“县主人才好,相貌好,打着灯笼找不着的人物,当然不会没人愿意娶您啊。奴婢只是觉着吧,如果薛先生认不出您,的确是他的错,但是也不该便宜了二姑娘,凭什么让她求仁得仁。她不就想替代您嫁给薛先生嘛,看中了薛国公府的门第。如果她真的嫁过去了,这个计划成功了,那说不准今上还真不会要她的命,毕竟这也算是耻辱了。今上亲自赐婚的,结果新娘子却被换了。但是薛先生娶她肯定是不高兴的,被人骗了,而且那个人以后还是他的妻子,要成日相对而坐,想想都觉得难以接受。” 她歪着头,一条一条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夏姣姣在一旁听着,甚至都开始给她鼓掌了,脸上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 “难得啊,我们的傻丫头知冬,竟然有一日能够想到这么多方面,还会替别人着想了。甚至把夏静如果此事行得通的后果都分析出来了,果然在你的心中啊,还是薛先生比较重要。”夏姣姣拍了几下手掌之后,似笑非笑地调侃了一句。 知冬着急得直跺脚。“县主,奴婢是替您感到不值得啊,凭什么二姑娘要这样算计你啊,她怎么不去算计别人啊。而且您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这分明就是无妄之灾。都已经是火烧眉毛的事情,您如果心里有了什么谋划,就告诉奴婢们,也好让奴婢们心安,就不要戏耍奴婢了!” 她急得上蹿下跳的,就差直接冲过来握住夏姣姣的肩膀来回摇晃她,把她晃得清醒过来了。 夏姣姣还是扯着唇角轻笑,依然是那副不放在心上的状态。 倒是知冬一直高度紧张,她的眼神撇到知夏,就见知夏冲着知冬努了努嘴,伸手指了指知秋的方向。 知冬立刻双眼发亮,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快步地跑到了知秋的身边,扯着她的衣袖对夏姣姣道:“县主,我们还有知秋啊。” 她戳了戳知秋的胳膊,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的神色:“知秋,你不是武功盖世,说是什么危险都要拼死保护县主的吗?方才怎么不出手,我们都被药拍晕了,你难道也晕了?那下回她们要还是用迷药,县主不是就很危险了。” 知冬的语气里还是带着几分惶恐的状态,知秋轻轻挥开了她乱戳的手,弹了弹衣袖,像是把上面的灰尘弹掉一般。 “是我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的,夏静究竟要做什么,当时我还不太明白。至于反击的法子,我的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你们不要太过担心,夏静这回敢做,我就要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就在方才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我不会让她好过的。”夏姣姣挥了挥手,见知冬是真的着急了,立刻开口安抚。 免得待会子安慰迟了,她要是哭鼻子了,那可真的不太好办了。 知冬听到这句话,果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将那颗快要挑出胸口的心放了回去。 “那您吩咐,奴婢随时帮您。虽说奴婢笨了点儿,有些事情做不好,但是您尽管交给知夏、知秋和红梅,奴婢可以伺候好您的,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知冬不由得挺起胸膛,还颇为霸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尽管交给她的样子。 知夏见她这样,立刻上前去拍了她一巴掌。 “看把你能干的,先把那些东西收拾好了,别人的活可都干完了,就差你一人的!” 知冬听了之后,立刻扭头看,果然看见红梅和知秋负责的地方,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就只有她分到的那块还是乱七八糟的,当下也不再多言,快步跑了过去收拾。 “这是哪儿啊?夏侯府这些主子们的院子,除了老夫人,我们都甚少来的,这院子我更是头一回见到。”知冬一边收拾,一边还轻声嘀咕着,她的嘴巴就是清闲不下来。 夏姣姣此刻已经站在书桌旁了,随手拿起几本书翻阅着,桌上还堆着一些诗词歌赋,显然都是之前有人做下的。 “看这笔迹,是夏静的。她竟然要充当我,当然就只有我来充当她了,所以这是二姑娘的房间,我以后就是二姑娘了。”夏姣姣翻开其中一首诗,上下浏览了一遍,立刻就被上面的悲春伤秋给弄得牙酸,不由得撇嘴,显然是有些瞧不上的。 “没想到夏静那种人,竟然还有如此柔弱的一面,我一直认为她写的诗,都应该是抨击那些比她身份高的贵女呢。”夏姣姣一连欣赏了好几首诗,嘴上还不忘调侃她。 原本以为是兵荒马乱的一天,结果夏姣姣到了夏静的院子里,倒是显得特别安静,完全就是坦然处之的状态。好像这就是她的院子一般,没有丝毫不自在的地方。 那些守在院门外的婆子们,瞪了一天,准备去和夏姣姣斗智斗勇,结果人家一直安安静静地看书,丝毫不吵闹。害得她们憋了一口气,始终发不出来,但是又不敢松懈下去。 这万一要是夏姣姣麻痹她们,然后出其不意地闹起来,那她们这一天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这口气咽不下去,也不能吐出来的结果就是,她们这些婆子都快被憋坏了,却真的丝毫不敢乱动弹。好像头上悬了一把匕首一般,随时都会落下来,但就是迟迟不落。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知冬出去拿食盒,结果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午膳让你去拿,也是一副别人欠了你银子的模样。”夏姣姣正好放下手中的书,轻声问了一句。 夏静这里的藏书还是挺多的,有几本她都没有收集到,正好趁着这有空闲的时间,赶紧看完。 知冬将食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了。 “您看,这中午就是一溜素菜,晚上更素了。您虽说不太爱吃荤,但是这规格也太差了,奴婢不信二姑娘平时就吃这个。不过还不等奴婢跟那送饭的人理论,那丫头倒是说,二姑娘还是没胃口要吃素吧?厨娘连荤油都不敢放。她这话都说出来了,奴婢气得差点要跟她吵起来,这分明就是故意的。不过门口那几个婆子一直不眨眼地盯着,奴婢都没说几句。” 知冬收拾完之后,就站得离桌子稍微远了一些,不过心中的怒火一点都不少,不停地在跟夏姣姣诉说。 夏姣姣看了一眼桌子,桌上几个炒菜和几碟小菜的确都是素菜,青菜豆腐之类的。连荤油都没有,估摸着这菜的口味肯定清淡的不行。 她不由得撇嘴,提起筷子夹了一颗青菜送进嘴里,果然味道不是太好,她皱了皱眉头,勉强咽了下去。 “夏静还是挺能装的,水煮青菜都能吃下去。这事儿你也不用气了,这分明是厨房里送饭的小丫头被人叮嘱过了,所以你还没开口,她就拿话来堵你了。” “啊?她知道您住在这里?也对啊,她看见我了,奴婢一直是贴身伺候您的,在这院子里也不会是别人了啊!”知冬睁大了眼睛,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一旁的知夏摆手,“县主的意思是,这个厨房的人都被叮嘱过了,恐怕侯夫人是站在二姑娘那边的。即使不跟她合谋,那二姑娘想要替代县主这事儿,她也是知晓的,只不过选择了看不见。你想啊,今儿二姑娘的人把我们几个抬走,动静还是挺大的,但是一路上从我们自己的院子到这里来,就没出现过任何意外。虽说我昏迷了,但如果有不明所以的丫鬟路过,肯定是会喊叫的,闹出什么来的,但是一路安静,直到我们到这里,才被人拍醒。” 知夏这么解释,知冬就明白过来了,她轻轻地撇了撇嘴。 “侯夫人这么做,奴婢明明应该生气的,恨不得上蹿下跳地到她面前质问,但是今儿一天事情太多了,奴婢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了。只要县主有法子摆脱就好,在这里清闲度日也挺好的,比之前宫里来那么多嬷嬷要好,奴婢就怕自己没有做好给县主丢脸了。” 她嘀嘀咕咕的样子,就像是个神婆似的。 夏姣姣轻笑了一下,放下筷子,视线移到这些菜上,胃口顿时又不好了。 “知夏,你去。夏静要当好人,我可不当。况且现在我是二姑娘,之前的二姑娘没胃口,现在的二姑娘胃口突然大好了,要吃肉。什么烧鸡烧鹅,油焖茄子红烧肉,哪样难弄要哪样。”夏姣姣双手一推,就轻声吩咐了一句。 知夏还在跟知冬说着什么,听到她的吩咐,脸上立刻变得喜笑颜开起来。 “好嘞,奴婢这就去办。不过这些繁琐的菜,就怕耗费时间,您得稍等片刻了。奴婢争取亲自去盯着!”知夏拍了拍知冬的肩膀,立刻就将食盒收拾了一通,提着出去了。 果然不过片刻,外面就传来一些谈话的声音。 知夏先行回来了,她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不算好。刚撩开帘子进来了,知冬就冲了上来询问:“是不是没有同意?只不过吃顿饭罢了,这分明就是折腾我们县主,我得去找她们评理。” 她说着就要跑,被知夏一把拉了回来。 “怎么如此急急躁躁的。她们当然不敢不同意,只不过那几个婆子看的严,不许我亲自去厨房盯着,她们找人去。说是一定很快做回来,坚决不会让姑娘等太久的。现在她们喊县主为姑娘可顺口了,看样子二姑娘是真把自己当县主了。”知夏想起方才的场景,就不由得冷笑出声。 夏姣姣挥了挥手,即使有人盯着,这饭菜到的时候,也已经时间颇久了,毕竟点的菜都要耗费诸多时间,外加厨房恐怕已经停火了。 “你们都坐下来一起吃吧,我们主仆今日落难,就当是庆贺一下了。”夏姣姣手一挥让她们都坐下来吃。 几个丫鬟立刻推辞,不过夏姣姣再三让她们坐下,几个丫鬟也就不推辞,都坐了下来。只不过只是有些拘谨,纷纷都坐了半边椅子。 “以茶代酒喝一杯,希望我们主仆几人在这几日玩儿得开心。”她端起面前的茶盏,煞有其事地说道。 知冬歪着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显然是不赞同夏姣姣这几句话的。都已经落难了,还有什么好庆贺的,而且还说玩儿得开心,现在受人控制,没有憋屈就不错了。 不过夏姣姣的兴致很好,知冬这时候也不会说些扫兴的话,几个人的茶盏碰到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几个人相视而笑,这杯苦茶似乎也变甜了一般。 ☆、第140章 薛彦察觉 夏姣姣这边完全被封锁了消息,谁都出不去。其他人倒是还好,只有知冬浑身难受,平时她基本上是待不住的,只要不轮到她当值,都是快速地跑出去,要么与人说说话,各房都有些了解。要么就是哪一房发生口角,她去凑凑热闹。 千万不能小瞧那些下人拌嘴,有时候经常就是这种下人的争吵,能漏出许多消息。 经常往外跑惯了的人,现在被困在这里,可谓浑身难受,但是夏姣姣都安心地在这里,没有说任何话,她自然不会抱怨什么。只不过这嘴巴闲不住,经常是拉着她们说上几句话,让夏姣姣颇为无语。 第92节 不过她们出不去,并不代表就收不到任何消息,晋江坊那边依然还是在正常运作的,嬷嬷的信笺也一封不少。只不过一般白日飞过来的信鸽,为了掩人耳目,都变成晚上飞过来。 夏姣姣一般早起第一件事儿,就是穿好衣裳,坐在梳妆镜前,手里拿着昨晚送来的信笺仔细翻看。 “夏静还是真的挺能折腾的,皇祖母招我进宫,她一次都没去。反而是说这几日有些花粉过敏,外祖母要找太医来,她倒是借口躲过去了。还让人送了些东西进宫以表孝心,皇祖母这个一高兴,就说把婚期再提前些,这样像过敏这种小顽疾,以后都可以让薛彦来诊治了。”她拿着信笺,看得十分仔细。 对于夏静最近的动态了解得清清楚楚,边说脸上还露出了几分不屑的神色。 夏静的确是会揣摩太后的意思,因为夏姣姣身子弱,过敏这种事儿之前经常遇上。她正是利用这一点,太后肯定是问过人了,知道夏侯府也请了医术了得的大夫过去,所以才放下心来。但是正是这种小病状让太后心里有了新的盘算,想要让他们早点成亲,这样他们二人成为夫妻之后,薛彦随时都可以替夏姣姣诊脉。 这恐怕也是夏静的一次试探,因为婚期提前了,夏静被发现是伪装的危险又降低了许多。 拖得时间越久,就越有可能被发现。 “二姑娘这心思盘算的可真复杂,一环扣一环的,县主您还是早作打算,若不然真往后。越靠近婚期,这外头看守的肯定越发严格。” 这回就连知晓都忍不住要提醒她,主要是夏静的动作太过频繁,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况且这次乃是婚姻大事儿,几乎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如何能够出现这样的差错。 夏姣姣将信笺送到了蜡烛边上,眼瞧着烛火将信笺吞噬掉,化为灰烬。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轻松,即使几个丫鬟都或多或少有些焦急,她的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心里有数,不过这还不到最后时刻呢,万一有反转呢,所以不如我们慢慢地等着瞧好了。”她轻轻耸了耸肩,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知冬和知夏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都不知道她所说的反转是什么。不过夏姣姣如此镇定,她们自然相信县主所说的话。 * “四爷,小的打听了一下,昌乐县主的确是病了。听说是过敏了,请了荣胜堂的当家大夫去诊治。夏侯府最近一直把控地很严,小的查不到什么东西。” 一个小厮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汇报,他低着头,不敢高声喧哗甚至连看一眼薛彦都不敢,似乎是知道自己办事不利一般。 正在翻看医书的薛彦,听到这几句话,眉头紧皱,脸上闪过几分不满的神色。 “你是说什么都探查不到?”薛彦的语气有些冷漠。 “是,小的还想让人找一下县主院子里的丫头,随便哪一个都行,但是原本收下我银子的人门房,听到这一句话之后,立刻把银子扔给了我,并且让我赶快离开,县主的事情不是谁都能打听的。” 薛彦拧眉,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现在他们已经定过亲了,所以他不能再上门替她诊脉,一切都要避嫌。不过夏姣姣之前明明精神状态很好,他也十分清楚她的身体究竟如何,但是却忽然变得异常糟糕起来,而且还闭门谢客谁都不见,甚至连去看望太后都没有。这才引起他的怀疑,派人去打探,但是竟然如此无功而返。 他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略显沉闷的声音传来,脸上的神色也越发严肃。 “笔墨伺候。”他冷声吩咐了一句,立刻就有人送上来。 薛彦提起毛笔,快速地写了两行字,他决定用信笺询问一下。 毕竟现在还处于特殊时期,他们二人定亲之后,就没再有过只言片语,不过薛彦面对此刻这种情况,就是没来由得觉得有些不妥。 当他将信笺封好,拿起来准备递过去的时候,小厮也已经双手张开,准备捧着信封送出去。但是那信笺只是轻轻地擦过了小厮的掌心,又很快地收了回去。 “现在先不急,再等一等。你既然去询问门房,要找夏姣姣身边的丫头,想必这事儿已经传到了夏姣姣的耳朵里,看她如何应对吧。如果她那边没动静,再送去也不迟。”薛彦又临时反悔了,他细想之后又觉得这么送信过去不妥。 * 正如他猜测中的,此刻有人来找夏姣姣身边丫头的消息,早就被门房汇报给了夏静。 跟着嬷嬷学习规矩的夏静听到这番话,秀眉紧蹙,待打听了几句,得知是薛国公府派人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就把嬷嬷打发走了,整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显得十分焦躁。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奴婢早就听说,薛四爷与县主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之前两个人更是争锋相对,这回今上能够下旨赐婚,也完全是县主自己的意愿。薛国公府那边恐怕不会太高兴,现在竟然来打探县主,这是真的关怀,还是另有图谋?” 夏静身边的丫鬟听到这事儿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惊慌失措,显然她是没有想到会忽然有这么一出,完全被打得措手不及。 夏静轻轻眯起眼睛,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她沉吟了片刻,情绪逐渐变得冷静下来,冷笑道:“传闻不可尽信,但是捕风捉影也不是随便胡编乱造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总归不会太好。否则当初夏姣姣也不会与太后对抗了那么久,才提出看中了薛彦了。我说几句话,你跑一趟去找夏姣姣,让她把这几句话写下来。” 她伸手将那个丫鬟招呼到身边来,轻声说了几句。 夏姣姣正在院子里晒太阳,那丫鬟进来之后,瞧见她这副异常享受的模样,不由得暗自咬紧了牙齿。 夏静在院子里每日都十分辛苦,又是学习规矩,又是琢磨夏姣姣平时的小习惯小动作,根本就没有什么空闲时间。现在还由于薛彦的事情,要提心吊胆着。对比一下现在如此清闲的夏姣姣,她这个丫头都要替夏静打抱不平了,究竟谁才是被制住的那一个啊,夏姣姣丝毫自觉性都没有。 “姑娘,我们主子让您写几句话送过去。”这个丫鬟轻轻地行了一礼。 知冬原本站在一旁倒茶,听到这句话,立刻将茶盏放下,脸上露出几分不悦的神色来,她双手掐着腰,瞪大了眼睛,一副要与人争辩的样子。 “什么姑娘,你瞎了眼吗?我们县主是玉荣长公主之女,谁给你的胆子这么称呼的。还有县主又不是你们姑娘的奴才,凭什么她让写什么就写什么!真以为换了院子就成真的了,乌鸦飞上枝头也撑不了金凤凰,只会白惹笑话。”知冬嘴皮子还是挺溜的,虽说平时傻了点,但是跟人吵架的时候,可是丝毫差错都没有的。 那个丫鬟面如菜色,看着知冬把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了,显然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临到最后又憋回去了。她轻哼了一声:“无论怎么说,这几句话是一定要拿到的,还请您不要为难奴婢。如果您不配合,到时候可就不是奴婢来了,而是一群婆子来,反正您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牙尖嘴利的,少了一两个想必也没什么影响。” 夏姣姣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明显的怒气。 知夏端着糕点走进来,她恰好听到那几句话,将盘子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直接走到那丫鬟的面前,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这一巴掌提醒你,主子就是主子,我们县主再如何,也不是你一个丫头能威胁的。” 那丫鬟被打得头都偏向一边了,听到这句话,似乎特别激动,直接抬手似乎要与知夏对抗。知夏冷笑了一声,伸手就握住了手腕,显然那丫头根本不如她。 “怎么还敢打我是吧?”她话音未落,再次送上去一巴掌:“这第二巴掌是告诉你规矩,说打你就打你,还敢反抗。你这种丫头若是到我们这边来,活不过三天。” 那丫头一连被打了两个巴掌,不知道是不是嚣张气焰被打灭了,彻底没有声音了,就这么低垂着头。手捂着脸,看不清表情,但是从她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身侧的裙摆看来,她对这样的惩罚感到不服气,甚至还暗暗地记恨在心。 知夏冷哼了一声,甩手走了回去,不再与她一般见识。 再怎么记恨在心又如何,反正那丫鬟也不能对她们怎么样。 还是知夏懂她,这两个巴掌扇过之后,夏姣姣的火气明显消了不少,但是她看向那个丫鬟的时候,眼神之中依然带着不屑。 这丫头如此张狂,着实让她心里不痛快,而且还触碰到了她的底线,所以惩治肯定是少不了的。 ☆、第141章 二十大板 “让我写这几句话自然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要收回报的。”夏姣姣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 那丫鬟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不过她不敢被夏姣姣看到,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一副恭敬的神色了,轻声道:“那就请县主开价吧,您需要多少银子,奴婢回去之后就告诉主子。” 她的话音刚落,夏姣姣就嗤笑出声,“银子我不稀罕,我夫君是薛国公府的四爷,国公府里面有的是银子。” 夏姣姣这话半真半假的,倒是让那个丫鬟苍白了一张脸。不过心底当然是少不得要诅咒她的,还夫君呢?以后薛国公府的银子也与夏姣姣无关了,都是夏静的了。 “知夏去叫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进来。”夏姣姣挥了挥手,就指着那丫头道:“你跪倒院子中央去,二十板子。” 夏姣姣的声音平静幽冷,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往那丫头的身上扫去,但是那命令却是实打实的。 那丫鬟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很快知夏就领着两个婆子走了进来,她自然是听到了夏姣姣的命令,对那两个婆子低语了几句。 这俩婆子明显是路上被叮嘱过了,所以此刻也不迟疑,直接走上前去,抓住那丫鬟的双臂,就要把她往院子中央拖。一条长板凳被放在了地上了,甚至连打人的木棍都已经准备好了。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二姑娘的人,竟然听信她的话!你们就不怕二姑娘追究下来,要你们的狗命,一个个吃里扒外的……”这丫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剧烈地挣扎着,嘴里始终在叫骂着。 当然她不敢叫骂夏姣姣,也不敢对知夏几个说什么,最多就是辱骂一下这几个婆子。毕竟这些婆子可都是夏静院中的人,如今却都听信了夏姣姣的话,十分的可疑,所以这丫鬟才会不断地提起夏静,想要唤醒这些婆子对于夏静的恐怖。 可惜她的这些如意算盘都落空了,这几个婆子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这些,而有任何迟疑,相反还动作变得麻利了许多。 “对不住了,二姑娘要的东西,县主说是能给,不过要打你二十板子。我们几个也是奉命行事,要确保姑娘能早些拿到这些东西!” 这婆子的话音刚落,板子已经打上了身,那丫头的嘴巴被早早地堵住了,所以此刻脸喊都喊不出声来,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夏姣姣的眼神冷漠地扫过她的身上,就在这闷响的板子声之中,夏姣姣让人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提起笔就开始书写起来。 她的字十分娟秀,而且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像是刚学蝎子的孩童一般,慢条斯理的。腰背挺直,就连写字的姿势都十分端正好看。 板子声停止的时候,夏姣姣还没有落笔,她冲着几个婆子看了一眼,那几人会意,立刻手中的板子再次高高举起来,狠狠地落下去。 等她停笔的时候,板子也跟着停了下来。一旁的知夏伺候着夏姣姣洗手,那丫鬟早就趴在凳子上闭着眼睛,显然是晕过去了,看起来人事不懂。 “以后跟二姐姐说一声,这种愚笨的丫头就不要让她来了,免得我心里头不痛快。拿去送给你们姑娘吧,我的夫君可是很机敏的,她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才是。”夏姣姣将她写完的信笺递过去,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 这些话乍听起来似乎都是为了夏静好,但实际上处处透着挑衅。 那婆子虽然听这些话觉得别扭,但是又不得不一字不动地通禀给夏静,以免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当然夏姣姣这话说出去的确是膈应夏静的,她现在被困在夏侯府后院,也就只能在这方面稍微霸道一二了。 夏静收到婆子传回来的话时,整个脸色都被气得苍白如纸了,她拿着信笺的手几乎在发抖,马上处于爆发的边缘一般。 “她究竟要做什么?要打人我也给她她了,该出的气也该差不多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供着个菩萨呢,她不久仗着我不能弄死她吗?才如此张狂。我估摸着祖母他们肯定后悔了,早知道她要回府来作天作地,就该在八年前,让她陪着她那短命鬼的娘一起早死了拉倒,也不会留下这样一个祸害,到现在还困扰着。” 夏静气急败坏地叫骂了几句,脸色青白交加,像是整个人都受到了侮辱一般,若不是碍于她此刻不能直接出去,以免让那些不知情的下人瞧见这几日一直是二姑娘住在县主的院子里,估摸着她早就冲出去找夏姣姣算账了。 “姑娘息怒,反正县主被困在院子里,她也做不了妖了。老奴们会替您好好看住她,只是此时先要把薛四爷给糊弄过去,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一旁的婆子好容易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是立刻轻声细语地来安抚。 夏静点头,勉强让自己几近暴走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因为有了夏姣姣之前那几句话的警告,夏静对于这封信显得更加郑重了。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甚至还把纸张举起来,对着烛光仔细地扫了一遍,就怕其中暗藏着什么玄机,到时候被传到薛彦那里,就不大好了。 虽说不知道薛彦与夏姣姣的关系如何,无论是否真心愿意娶她,总之他不会希望自己的县主妻子变成冒牌货,所以夏静打的注意就是在行房之前,一定不能让薛彦察觉到。 “送过去吧。”夏静再三检查过后,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把信笺递给了一旁的婆子。 等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之后,夏静悄悄地找来一个嬷嬷。 “嬷嬷,我让你寻的东西可有眉目了?”夏静提起这东西的时候,脸上泛着几分红晕,明显带着羞意,甚至跟着嬷嬷说话的时候,都是微微低着头,似乎不敢抬头看人一般。 这嬷嬷瞧见她这副样子,立刻伸手将夏静的手握住,显然这嬷嬷是夏静身边贴身伺候的,平常就十分得用。并且夏静交代的东西,也是极其私密的,否则不会有这副场景。 “老奴办事儿,姑娘放心。这春/药好找,药性烈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姑娘要求的是不能带有药味儿,还得难以让人察觉。这就得耗费些时日了。不过老奴最近已经打听到了,姑娘您就放心吧。”那嬷嬷再三保证。 不过当她清楚地说出“春/药”二字的时候,夏静的脸色还是禁不住一红,但是她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 “有嬷嬷办事儿,我是放心的。只不过时间比较紧,而且最好不要去药材店打听。”她又放心不下地叮嘱两句。 “老奴省得的。” 直到把这位嬷嬷送出去,夏静才长长地送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一身轻松。 * 薛国公府内,薛彦手里此刻正捧着一封信笺,仔细地盯着上面的内容看,他看得很认真。明明只有两句话,夏姣姣亲笔所写,交代自己的病情,并且让他不用担心。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有,简单明了。 不过正是这种言简意赅的风格,让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夏姣姣的确会这样跟他写信,但是不会这么平和地结束,至少也要刺他几句。 “看样子县主是出了什么问题,去把大哥找来。”他的眉头紧皱,信笺在他的手中被翻折了好几道,仍然没有扔掉。 薛山刚进来,就瞧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得轻咳了一声,不由得调侃道:“这是怎么了?你要后悔娶昌乐县主了?我可做不了主啊,你后悔也没用,咬着牙闭上眼睛都得把她娶回家!” 薛彦抬起头,听到他哥说这个,不由得苦笑起来。看样子薛山对他这门亲事还真是耿耿于怀,即使之前因为李媛的关系,他表面上做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但实际上心底依然觉得这门亲事不大相配。 “大哥,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恐怕出事儿了。”薛彦将他派人打探,并没有见到夏姣姣,然后那边又主动给他写了信,种种可疑之处一一指给他看。 “我就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出事儿了,如果是别人家,我倒是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但这是夏侯府。夏侯府并不是没出过这种事儿的,想想玉荣长公主的事儿。”薛彦皱着眉头,将自己心底的担忧说了出来。 薛山听到他这么说,也是愣住了,脸上带着几分严肃的表情。 “夏侯府究竟想干什么?” 第93节 “我也想知道,所以才想让大哥帮我查一查,以免真的出了什么差错。”薛彦抬头,一眼便瞧见薛山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大哥,好歹她也是你弟媳妇,你不会是想我有什么克妻的名头吧。而且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大嫂告状了,以后也不要成亲了,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姑娘了。”薛彦半是威胁的说道,软硬皆施,一下子就掐住了薛山的软肋,真是连反驳都没有机会了。 薛山点头,他拧眉苦思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儿一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有夏侯府的婆子出来买□□,还要无色无味的,最好让医术了得的大夫用了都把持不住,而且用之前不会发现。” 他的话音刚落,薛彦就已经扭过头来,兄弟俩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郑重。 “看样子这东西是给我用的?他们怀疑我不行?” ☆、第142章 事败围府 薛彦的脸色又青又白,显然是气得够呛,至于薛山则耸了耸肩,眼神之中还闪烁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对啊,大哥,这事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会是用府上的势力,去调查春/药的事情吧,杀鸡焉用牛刀。”薛彦看到他这副表情,就觉得胸口更加沉闷,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甚至还凑到薛山的身边,眼神之中闪烁着几分逼问的神情。 薛山一向冷静自持,就算他不支持这门亲事,也不可能用薛国公府里面的势力去调查这么一点儿小事儿,所以定是另有隐情的。 面对他的质问,薛山的神色一瞬间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些事情你就无需知道了,我还是很有分寸的,自然不会用府里的势力。况且你还不相信你大哥吗?不过这事有蹊跷,裹着夏侯府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了,你那未过门的娘子不像是个没城府的,你写封信出来,我让人帮你送到她本人的手中。”薛山轻咳了一声,连忙岔开话题。 “写信?夏侯府此刻若是软禁了她,定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你真的能送到她手上?”薛彦拧眉,脸上还有些不相信。 薛山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平时也没看你这么怀疑我的能力,我说过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说到做到,你赶紧地写信,只要她还活着,我就有法子送到她手上。” 面对他这最后一句话,薛彦几乎是哭笑不得。不过既然薛山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丝毫犹豫都不曾,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很快就写上了几句交给他。 * 夏姣姣早晨坐在铜镜前,手里依然捧着信纸,这都是每次早起必做的事情了。看看夏静每天都做些什么,偶尔看着信纸上写着,夏静要遭受那些老嬷嬷对于规矩的苛刻要求,就连她那样能忍的人,偶尔都会有爆发的状态,夏姣姣每次看了都想笑。 “县主,有什么新鲜事儿是奴婢们能听的,说一说。奴婢最近在院子里憋着,除了吃就是睡,连院子大门都不让出,我这腰上的肉一直往上面长。估摸着等出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成了一个胖姑娘了!”她撅着嘴巴,脸上带着几分委屈的表情,声音里还透着撒娇的意味。 她最近缠着知夏缠得厉害,就是想让知夏给她说故事。知夏说烦了,就会压着她学认字。这几回认过之后,知冬就不敢再去随便麻烦知夏了,她最怕坐在那里认真地学写字了,毛笔根本不听她的话。 而且什么横撇竖捺的,她根本都不认识,也学不会。所以每日清晨,知冬都会表现得特别乖巧,就盼望着夏姣姣能够大发善心,给她透露一些消息。 夏姣姣知道她的心思,轻轻点头算是应允了她。 “能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那些。只不过夏静最近对身边的丫鬟要求更加严格了,听说她有个贴身伺候的二等丫鬟,被她给打发了,就是因为那丫鬟长得太过出众,而且平日里喜欢掐尖儿。” 知冬眨了眨大眼睛:“二姑娘身边长得俏的丫头,就只有茶花了。不过茶花性格爽利,奴婢瞧过几回,她比知夏姐姐还厉害呢,能够管束小丫鬟,有时候甚至连那些婆子都掐不过她。但是她一直很忠心,向着二姑娘的,之前二姑娘少了什么,都是她上前跟那些婆子理论的。打发她这是为什么?” 夏姣姣不想跟她解释,抬手指了指红梅。 “茶花与奴婢是差不多时候入府的,名字都采用了花的名称。她的性格的确跟知冬说得很像,而且也是个有义气的。但是出嫁之前的姑娘,对身边的丫鬟要求有些特殊,一是不能带样貌太俏的,否则容易被姑爷看上。虽说自己身边的丫鬟比较好控制,但是一旦这丫鬟被收用了,那这关系就变成了妻妾,日后争斗恐怕难看。二是不能带性格太过出挑的,喜欢掐尖的丫头很多,但是那种爱掐尖还回回都能把事情办漂亮的,一旦有了二心,反咬一口主子,还是难办。这茶花把两点都占用了,所以二姑娘不敢带她。” 红梅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实际上她说得不算全面,但是大体的意思还是有的。 一旁的知冬有些听得迷糊了,不过大体的意思还是明白的。 “可是奴婢听说,每个姑娘出嫁,身边都会带那种长相漂亮的丫头,到时候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就会让抬举丫头。”知冬这话刚出口。 知夏就变了脸色,连声呵斥道:“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知冬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脸色惨白。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说错了什么,二姑娘准备的这些,就是因为她占用了夏姣姣的身份,如果县主此刻还准备待嫁的话,那么这些事情就是县主要考虑的了。 而且夏姣姣虽然对陪房这种东西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态度来,但是只要是女子,恐怕都不会喜欢有人跟她分享同一个丈夫的,更何况是夏姣姣这种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知冬,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应该学学了。不要每次都让知夏来提点你,若是我下回不高兴了,可是要让人罚你的。”夏姣姣轻轻抬头,眼神从她的身上慢慢扫过。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眼神,让知冬低下了头,她连忙告罪:“奴婢知错了,还请县主责罚。” “也罢,还是我没有教好你。这里还算是我的地盘,若是到了薛国公府,你若是说错了什么,被旁人听到了,那到时候可就不是打你板子了,而是直接要我命了。”夏姣姣的语气还是那样慢条斯理的,实际上她的心里也有些后悔。 知冬这丫头始终像是长不大似的,平时凑趣也觉得有意思,只是她始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害得夏姣姣有时候听到了她说的话,都会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奴婢知错了,奴婢一定不再犯,若是以后再说错,奴婢就抽自己的嘴巴子长记性。”她说完之后,当真是立刻抬手,对着自己的脸来了两个耳光。 这两个耳光清脆响亮,显然是下了大力气,她的脸也立刻就变得通红了。 她这猛地两巴掌,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夏姣姣看见她这样,终究还是心软了,她冲着知夏使了个眼色。知夏立刻把知冬拉了出去,平时夏姣姣没有给过她脸色看,这回严肃了一回,知冬这丫头心里也懊悔,看那样子就要哭出来了。 毕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夏姣姣看到她要哭,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县主莫要挂怀,知冬虽说嘴快了些,但是个聪明的孩子,教教就好了。而且她对您忠心耿耿,您这么说过之后,她以后开口必定先想着您,害怕说出那些话对您造成影响,所以就不敢胡说八道了。”红梅接手了知夏的任务,小心翼翼地替她梳头。 “还是你懂事。” 主仆俩又说了些别的话题,忽然一阵细微的扑棱着翅膀的声音传来,夏姣姣猛地一愣。 转头看过去,就见一只信鸽停落在窗台上,来回地迈步。它的腿上自然绑着一个信笺,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惊诧。 “这真是奇怪了,嬷嬷昨儿晚上已经送过信了,怎么又派了信鸽来。只怕有什么急事儿。”红梅一边说一遍快步跑了过去,动作麻利地将信鸽轻轻抓到了手上,小心翼翼地解开它腿上的信笺。 夏姣姣接过信笺,打开来一看,面色就变了。 “薛大爷还真是手眼通天,这样都能被他找到,还对嬷嬷说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夏姣姣的脸色不佳,拿到信笺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用力将那张没看的信笺揉成了一团。 她先打开看的是嬷嬷写的,听县主的口气,应该是薛山找到了晋江坊,所以嬷嬷才会再次派信鸽来一趟。至于夏姣姣手里揉掉的信笺,自然是薛国公府里的人写的,至于是谁写的,答案不言而喻。 反正不是薛大爷写的,薛山与夏姣姣现在乃是大伯子与弟妹的关系,如何也不可能在这时候通信,所以也只有薛彦才会写信来。 夏姣姣恨不得将手里的信笺撕了,但是最后还是打开看了。她的视线首先就扫到了信笺的最后落款,果然被她猜中了,是薛彦写来的。 “你说他是不是没长大的孩子,干什么事儿,都得要兄长护着吗?连给我写封信,还得通过薛山,到底我是跟他成亲,还是跟薛山成亲的?” 夏姣姣挥舞着手里的信笺,最终还是没舍得撕,不过嘴上抱怨的话倒是一句不少,显然还是一件颇多的。 当然她这几句气急败坏的问题,红梅是没单子回她的,只是低着头站在一旁,看着那张被揉的稀碎,又展平的信笺。暗自腹议着,明明之前还在责怪知冬什么话都往外说,现在就换成了县主自己了。 这种要跟大伯子成亲的话虽说是一时气话,但是也不能如此没羞没臊地说出来啊。 夏姣姣长长地呼吸了几次,才算是冷静下来,仔细看着信笺上的内容,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好些了。 “罢了,我也是受够了被待在这里的日子了,想必夏静的好日子也过得够了,该让我出去了。”她拧着眉头,想起目前的局势,整个人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夏姣姣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慢慢地敲击着,显然她在考虑如何能够完美地把夏静的所作所为全部暴露出来。她目前处于被软禁的状况,虽说外面还有晋江坊在帮她周旋,但是毕竟离得太远。而且她不敢大动晋江坊的势力,就怕今上知道之后,心里又涌出什么别的心思。 所以她必须速战速决。 红梅退到一边,并没有打扰她的思路。 片刻之后,就见夏姣姣重新拿起那封信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脸上突然露出几分冷笑。 “既然是你主动送上门的,我如何也不能浪费了你这番心意。所以这次的行动,还是得让你加入啊。”她伸手弹了弹信笺,直接让红梅笔墨伺候,提笔就给薛彦写回信。 薛彦并没有在府上等太久,他把信送出去的第三天清晨,正在梳洗的时候,就看见窗台上停了一直信鸽,正在优雅地迈着步伐来回走着。 他轻笑了一声,直接上前去将信鸽拿了起来,取走它腿上的信笺。 看着这只信鸽,再想起之前夏姣姣为了捉弄他,竟然让这小家伙给薛国公夫人送那种图画,还伪装出一副弃妇的口吻说薛彦是负心汉,抛弃了她们那些话,他就忍不住苦笑。 从那个时候起,他在心底就认定了,夏姣姣是个悍妇,而且是个鬼主意超级多的悍妇,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跟她扯上关系,但是事与愿违。他不仅跟着小丫头扯上关系了,而且在不久的以后,他们还将成为夫妻,同床共枕,一起携手度过这后半辈子。 他边想边打开了信笺,看到上面写满了字,前几句话都是用来骂他的。当然是不带脏字的,各种角度对他表达不满,直到最后几句才是正事儿,告知他她最近要动夏静,到时候要他配合。 一整封信笺看完之后,薛彦脸上的表情是哭笑不得。他几乎可以想象小姑娘站在他面前,牙尖嘴利呵斥他的模样。 “成亲了之后就要绑在一起后半辈子,也不知道这还有没有命过完半辈子,说不定半路不是她骂死我,就是我毒死她……”薛彦甩了甩信笺,苦笑着摇头。 他这几句似是而非的感叹,其实只是开玩笑一般的感叹而已,他自己没放在心上,倒是把周围伺候的丫鬟给吓了一跳。 两个大丫鬟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几分惊慌失措,她们二人也不说什么,只是打定主意,之后要去大爷那里通个气,以免成亲之后,真的出人命了。 * 夏静原本准备今日在府上继续认真学规矩的,不过这边还没开始学习,宫里就有人来宣旨了。 太后太过思念她,想要她进宫去。 夏静整个人一惊,她立刻想着装病蒙混过关。却不料那宣旨的太监听了之后,也只是笑着点头,万分客气地对她道:“县主身子不适,太后是知道的,所以这几日会派太医过来,帮您诊脉。如果您的身子实在是没有起色,太后准备进夏侯府来看您的。” 夏静一听这话,膝盖就有些发软了,差点直接跪下来了。 太后亲自来夏侯府,那是什么概念。于情于理都不合,今上估摸着也不可能同意太后出宫来看她一个小辈儿的,但是眼前这太监脸上始终带着自信的笑容,似乎十分确定太后会来一般,让夏静不敢赌。 “那万万使不得,还请公公告知外祖母,昌乐过几日身体有了起色,一定会去探望她。”夏静轻笑着让人把这大太监送了出去,心里却始终没底。 直到她身边的嬷嬷过来之后,她才一把拉住嬷嬷的手,眼里闪烁着焦急万分的表情。 “嬷嬷,你说太后这懿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要来夏侯府探望我?” 夏静拿捏不准,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了冷汗,足以见得她的紧张。 她还从来没有与太后近距离接触过,刚刚只不过想起那个场景,她就有些受不住了。夏姣姣与太后的关系甚是亲密,曾有人传言,连宫里的公主都不如昌乐县主得宠。 她如果假扮夏姣姣,那必定是要与太后近距离接触的,到时候肯定会露馅。这时候她才有些害怕,心底忽然后悔了这么做。 “姑娘,您可不要害怕。您长得本来就与县主有几分相像,最近又一直跟着教养嬷嬷学习宫中规矩,定是出不了差错的。到时候略施手段,让太后无法近距离与你接触,必定无人能够发现异常。” 嬷嬷轻声细语地安抚了她几句,又凑到她耳边出了些注意,夏静的心态才变得平稳下来。 “嬷嬷,真是多亏有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夏静这时候是真心感谢嬷嬷。 这位嬷嬷眸光一闪,再次安抚起她来。 “嬷嬷,你说会不会是夏姣姣那里出了什么差错,若不然为何好端端的,太后一定要见到我,还一副誓不罢休的状态?”夏静仍然是心有疑虑,这位嬷嬷把守在夏姣姣院门外的婆子叫了一个过来,几个问题抛出来,事无巨细地问着。 通过这些回答,夏静才放心了不少。 * 直到入宫那日,夏静面上带着面纱,今儿穿了一件长袖裙衫,双手都被衣袖遮住,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几乎没有□□在外的肌肤。 到了太后身边,她拿捏着嗓音说话。 因为太医说她是感染了疹子,就怕传染到太后的身上,所以并没有凑近。这些都是她提前就想好的,只要不凑近,声音稍微改变一点,装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感觉,夏静就不会有问题的。 果然太后与她隔了一段距离,不停地关心着她的身体,但是少不得还要数落太医,说事太医小题大做,她想与外孙女亲近一番又如何了,根本不需要隔这么远的距离。夏静少不得要说几句宽慰的话,整体来说还是非常顺利的,太后一直表现得十分慈爱,面对这样一直嘘寒问暖,不需要打任何机锋的太后,夏静都开始羡慕夏姣姣了。 有这样一个外祖母,有权有势,而且还对她真情实意,夏姣姣真是千年才修来的福气。 “薛四爷到——”外头有宫女传话来。 原本轻声细语说话的夏静,忽然有些慌了。薛彦来做什么? 她可没忘记,之前让夏姣姣写几句话送到了薛国公府,薛彦一直没有回信,让她的心里始终吊着一块石头一般。这次她好容易准备充分进宫,之前她可丝毫没有收到消息,说薛彦要进宫,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外祖母,看样子我要避一避了。”她勉强镇定住自己的心绪,低声说了一句。 第94节 太后则摆了摆手,“不用避,哀家让他进宫就是让他给你瞧瞧,究竟是什么病,这么些大夫看了都没有什么起色。你之前刚进京的时候,身体比这个弱多了,却依然能够被调理好,怎么换个大夫就不成了。这也说明了,你俩前世就有缘分啊!” 太后的脸上还是那样亲切的笑容,甚至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喜气。 见太后没什么异样,夏静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暗自想着应该没什么大碍。毕竟男女有别,而且他们二人快要成亲了,绝对不可能给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只要她自己把握好了,就不会露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不过她想的太美好了,大夫诊脉怎么可能不凑近,夏静的手腕上就搭了一条锦帕,薛彦就替她诊脉了。 不过薛彦脸上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夏静对于自己吃的药十分有信心,那么多大夫太医瞧过了,都没有发觉她这疹子是假的,她就不信薛彦能查出来。 * 夏姣姣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些玉米粒稻谷之类的,她不时地将手里的稻谷抛洒出去,就见院中有两只鸽子,一直在“咕咕”地叫唤着,似乎吃得特别畅快。 直到知夏和知冬两人匆匆跑进来,夏姣姣才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轻声问了一句:“外面如何了?” “启禀县主,外面来了好多侍卫,将侯府整个都围住了。门外守着的婆子们也慌了,所以奴婢们才可以趁乱跑出去的,一定是太后派人来救咱们了。”知冬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兴奋,她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就差手舞足蹈庆祝一番了。 夏姣姣轻轻眯起眼睛,脸上带着冷笑。 “好戏终于开场了,看看这百年侯府什么时候倒!” ☆、第143章 惩罚摊牌 外面被侍卫围住了,一看还不是什么普通侍卫,府外巡逻的自家侍卫早就被制服了,况且侯府里的人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因为这些侍卫一看便知是宫中出来的,随行还有大太监,但是他们暂时都没有什么动作,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 侯夫人原本还在院子里闲散着晒太阳,忽然收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变得惊慌失措了。她连忙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但是快走了几步之后,又猛地停了下来。。 “宫里头为什么来人了?是不是夏静的事情败露了?还是没有败露,只不过是太后的一时兴起?”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只是心里面还是不想承认这点。 她急得团团转,还是一旁的婆子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道:“侯夫人,依老奴看来,这不太像是太后派来保护县主的。十有**就是二姑娘的事情暴露了,您还是早作打算得好。” “那我该怎么办?现在派人出去问,还是去把夏姣姣放出来?亦或是直接把她给杀了,毁尸灭迹,让太后找不到人?”夏侯夫人完全有些错乱了。 对于夏静要李代桃僵这事儿,夏侯夫人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只不过她根本就不想插手,而且还把府里的下人约束好了,让她们二人敞开手段来过招。 原本夏侯夫人还以为她自己能看一场大戏,哪里晓得夏姣姣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直接就束手就擒了。不声不响地服从着夏静的安排,两人换了院子,夏姣姣就在院子里足不出户,成日写写字看看书,然后就再没有别的消息传出来了,当真是让夏侯夫人惊了一下。 夏静最近也是各种折腾,夏侯夫人就当个笑话看了,完全是等这场大戏落幕,看看是鹿死谁手。原本以为这事儿就算是扯到她身上来,她也用个不知情来带过,哪里想到夏静去了一趟后宫,竟是把宫里的军队给弄了回来,还把夏侯府团团围住,无论怎么看都是极其不吉利的。 夏侯夫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立刻派人去询问了一番,哪知那个随行的大太监口很紧,无论如何软磨硬泡,硬是从她的嘴里撬不出任何的消息。 “夫人,您要早做决断才好。显然那些侍卫是在等着什么,如果您没有行动,只怕这回整个夏侯府都要搭进去了。”身边的婆子急声劝道。 夏侯夫人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错乱,她完全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脑子里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做什么决断?方才派人去问了太监,如果他告诉我,夏静要李代桃僵,那我现在就顺理成章地去找夏姣姣了。可是那阉狗偏偏什么都不说。我若是现在去见夏姣姣,那不是不打自招嘛,我一开始就知晓夏静的计划。但是如果不去,我又不知道这帮人究竟在等些什么,简直要逼死我了。”夏侯夫人不由得跺了跺脚,脸上的表情惊慌而懊恼。 她躲得还是不够彻底,早知道有今日,她当初就该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去山上清修一段时间的。把夏侯府丢给夏静闹腾算了,反正这府里没有她的儿女在,只要这府邸还在,爵位不损失,她替儿子守着便是了。也不必要日夜都住在这里,现在倒好,什么好处都没落下,眼看还要惹上一身骚。 “夫人,依老奴之见,您还是去见见县主吧。到时候总归可以糊弄过去的,若是不去被查到了,只怕上头降下的责罚会更加严重。”那婆子轻声说了一句,脸上略带着焦急的神色。 夏侯夫人跺了跺脚,最终还是听信了这婆子的话,无论是服软还是拉交情,总归要在夏姣姣面前露个脸。 * 夏侯夫人来到夏静的院子外,外面守门的婆子早已面无人色,显然是一副踌躇惊慌的神色,不知道此刻该进去求饶,还是继续守在这里。正好瞧见她走过来,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脸上露出几分期盼的神色。 只不过夏侯夫人面色也很难看,冷声吩咐着外面的人进去通传。 守门的婆子听到夏侯夫人这番话,顿时面上的神色更加忐忑,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可能夏侯夫人也是没有办法的。 夏侯夫人很快便等来了回复,夏姣姣愿意见她,让她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她快步走了进去,就见夏姣姣歪在躺椅上,还是惬意地闭着眼睛晒太阳,看起来比谁都舒服。 “县主。”夏侯夫人轻声叫了一句。 夏姣姣这才睁开眼睛来,她慢慢地坐起身,脸上保持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大伯娘来了,我就在想伯娘什么时候来呢。可惜伯娘来得有点早,若是你再晚一点来,这时辰到了,皇舅舅派来的人说超过那个时辰夏侯府还没人来给我个说法,就让人把这里给踏平了。”她的声音乍听起来有些娇滴滴的,但是落入夏侯夫人的耳朵里,却像是催命符一般。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视线不由得扫向院子里,这才发现角落处站了两个她没有见过的人。那两人身上都穿着丫鬟的服饰,只不过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真容,但是周身那种冰冷的气息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在看到那两人的瞬间,夏侯夫人的嗓子里险些冒出几声叫喊,主要是她对上了其中一人的眼光,那人的眼光像是淬满了毒的匕首一般,随时会将她生生地撕碎,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明明此刻是在炎炎夏日,但是夏侯夫人却感觉自己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从身到心都透着一股子寒气。 “县主这是什么意思?”她轻咳了一声,勉强镇定下来。 夏姣姣见她这副样子,颇觉没意思,冷哼道:“不是我什么意思,而是伯娘是什么意思,夏侯府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要软禁我一辈子,让夏静抢夺我的身份?” “县主生气是应该的,但是我事前并不知晓,直到方才得知府外被宫里的侍卫给包围了,我才让人探查一番,了解到这里的异常。”夏侯夫人轻声细语地解释道:“而且最近你大姐姐那边又出了许多问题,我三天两头焦虑她的事情……” 夏侯夫人显然在路上准备好了说辞,现在正准备一股脑说出来,不过夏姣姣只是冷眼看了她一下。 “大伯娘不必跟我说这么多,有什么话你还是留到去今上面前说吧。总之这府上,我是待不了多久了,也着实不想待。我怕二姐姐被抓出来了,过了几日大姐姐回府,瞧见自己不幸福,又想着抢占了我的身份,那我可真的哭都没处哭去了。到那时候,大伯娘肯定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最后倒霉的也只有我而已。”夏姣姣冷哼了一声,说完这句话,便径直出门去了。 门外那几个看守的婆子还在,猛地瞧见们推开了看着夏姣姣迈步子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紧张,显然是不知道该不该拦住。只不过还没等她们二人有什么行动,就瞧见夏姣姣的脚步停下了,目光森冷地看着她们。 “县主,这几个婆子之前是不是让您受气了?今上说了,府里的主子们毕竟都是您的长辈,到时候交给他来审理便是,但是这些婆子可不算,如果县主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奴婢们……” 就见一眼生的丫鬟忽然从夏姣姣的身后略过,几乎是眨眼间就到她的面前,连衣角都没有被风吹起来,好像是凭空被人放在那里一样。 那两个婆子哪里见识过这种架势,当场吓得手脚发软,嘴巴张开就要求饶。 夏姣姣的眉头一皱,“没必要为难她们了,主子下了命令,她们也是不得不从罢了。还是赶紧带我进宫去见外祖母和皇舅舅吧,以免他们担心。” 等这一行人离开,这几个看门的婆子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夏姣姣进入宫中的时候,太后早就满脸担忧地站在那里等着,见到她更是一把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叫着。 “夏侯府当真是全府黑心肠的,竟然连这种损阴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究竟是谁给他们的胆子。连血脉都能乱,连县主的身份都想霸占?是不是欺负你孤苦无依,无人撑腰啊。本来好好一桩喜事儿,结果却被那白眼狼看中了,险些弄得难以收场。哀家若是去地底下瞧你母亲,该如何跟她交代啊……” 太后紧紧地抱住她,哭得那个叫伤心啊。 夏姣姣在来路上,一直隐忍着怒火,恨不得将夏静撕成碎片,又希望能立刻把夏侯府夷为平地,但是此刻听到太后这样伤心的哭诉声,她的心立刻就软了,甚至还有些许的愧疚。 其实早在夏静出手的时候,她就有法子脱身,只不过因为要用苦肉计来胁迫今上对夏侯府出手,所以她才一直待到如今。想必在太后的眼中,她这段日子算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兴许就在夏侯府被团团围住的时候,太后就在心里念叨着。 一旁的徐嬷嬷也跟着劝,“县主还好你安然无事,若不然太后方才一直说着要亲自去夏侯府瞧瞧,究竟是哪一家吃了这样的熊心豹子胆。” 祖孙两人说了几句话,夏姣姣就扶着太后入内。 殿内今上和薛彦都在,殿中央则跪着夏静,她身上的披风和面纱都被扯去了,五花大绑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不过她为了伪装出起疹子的样子,应该是吃了什么烈性的药,此刻满脸都是红疹子,身上自然也不能避免,所以看到这些红疹子,就更能想起夏静的可恨之处。 “姣姣,你没事儿吧?你看她这副样子,究竟是谁教的,一看一个府里都没什么好东西。弄得她倒是比你看着还可怜,哀家的姣姣,你娘死后,就没人替你做主了,谁都能随随便便爬到你的头上来欺负你,哀家真是愧对你娘啊……”太后这回再次抱住她低声呜咽着。 今上轻咳了一声,殿内的气氛有一瞬间变得有些诡异。薛彦更是低着头,他恨不得自己没有带耳朵来,此刻更是后悔当初那么随意地就答应了夏姣姣这计划,让他这个外人夹在中间,看着太后这样处于失态的状态,还有今上在一旁。只怕如果他最后没有成为外孙女婿,恐怕今上会为了顾及太后的面子,来找他算账。 其实太后如此哭诉的用意,几个人都心知肚明。不想让今上高高拿起,最后轻轻放下。 当年玉荣长公主的死,可谓是太后心中的一根刺,夏侯府并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惩罚。也正是由于之前今上的不追究,才导致夏侯府里面的人胆子越来越大,最终对夏姣姣出手了。 这是太后不能容忍的,也是夏姣姣不能容忍的,无论是胁迫还是哭诉,这次都得让夏侯府付出代价。 当然也不能一味地只是哭泣,徐嬷嬷和夏姣姣则处于规劝的状态,最后好容易才让太后停止了哭诉。 “这回辛苦薛家小四了,你很有乃父风范,你兄长知道了,也会夸你的。赏赐稍后就送去薛国公府里,朕要和姣姣说几句话,你先退下吧。” 家丑不能外扬,再怎么样薛彦还不是夏姣姣的丈夫,除了这种事儿本来就不能让薛彦知晓,今上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把他打发走。 薛彦立刻起身行礼,快步离开。 虽然他很想跟夏姣姣眼神交流一下,并且控诉她把自己害惨了,不过现在是在今上的眼皮子底下,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姣姣,你最近受苦了。好在成亲日子不远了,等你出嫁之后,夏侯府的名头就不必再有了。至于二房也坚决不会好过,皇舅舅跟你保证。” 今上十分干脆地跟她保证,并且将自己琢磨过后的惩罚,告诉了她。 夏姣姣眨了眨眼睛,夏侯府自从玉荣长公主去世之后,老侯爷用自己的性命换回夏侯府的一线生机之后,整个府里就已经光荣不再了。 若不是宫中还有个贵妃,兴许早就被人瓜分了。现在今上告诉她,连名头都不会给,那夏侯府真算是完了。面子里子都没了,夏侯府会很快就走向衰败。 当然这一切还得看今上如何落实了,他现在说得模棱两可,到时候夏侯府的爵位被撸了,宫中还是有人的。难保会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 “皇帝,姣姣这几日都瘦了如此多,脸色憔悴成这样儿。是哀家没有照顾好她,她那么反常地不进宫了,哀家却没有及时发现,反而还忙碌与其他事情,你姐姐恐怕要托梦给我了。日日入眠,哀家却无法张口与她解释……” 太后一听这惩罚,眉头就已经皱起来了。 今上这话撂得可不算干脆,惩罚也不够重,只怕到时候名头撸了,府邸还在。家财不抄没,对于夏侯府还真没什么大影响,毕竟许久之前,夏侯府就已经没了侯爵的实力了,现在名头撸了,他们依然可以过上等人的生活,日后府中若有晚辈争气,今上很有可能再次把他们提拔上来。 今上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神里闪过几分不满,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沉思了片刻还是道:“没收侯府府邸,抄没二房所有家财,日后夏侯府的姑娘,若是没有圣旨赐婚,一律不得嫁给高门显贵。” 大房没了爵位,二房没了银钱,整个夏侯府既没了名头,也没了府邸,甚至以后嫁女都不得高门显贵。除非夏家出了非常有出息的子弟,能有本事儿挣出功名,迎娶高门姑娘。至于别的攀权附贵的路算是被堵死了。 太后虽然还是不满意,但是她知道不能再要求了,否则只怕今上要记恨夏姣姣了。 “多谢皇舅舅替姣姣做主。”夏姣姣当然知道见好就收,立刻起身冲着今上行礼谢恩。 “那这心术不正的丫头呢?”太后手指着跪在中央的夏静,脸上厌恶的神色丝毫不做掩饰。 夏静此刻跪在那里,嘴巴被堵上了,肩膀也塌下去了,看着浑浑噩噩的,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 夏姣姣轻轻扫了她一眼,眼神之中透露出些许的鄙夷。不过她现在的心情还算是不错,夏静要占用她的身体,她就索性将计就计,一举扳倒夏侯府。 “交给母后来处置吧,朕还有政务,姣姣你陪着你外祖母说说话,她可是被你吓坏了。”今上轻声说了一句,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自然有人送今上出去,殿内又只剩下她们几个人,太后抬头,眼神锐利地扫了过去。 夏静虽然低着头,但是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子冷眼逼视,不由得打了个颤。 “先拖她下去,稍后哀家再处置她。”她一挥手,立刻上前两个婆子,粗手粗脚地将她拖了下去。 “可不能让她搅扰了我们祖孙二人的情绪,你都快成亲了,薛彦是个好孩子。哀家一开始就怕你眼光不好,挑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结果现在看来,是哀家多虑了。若不是他,哀家说不定还不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儿来,要是真的被她糊弄过去了,那你可怎么办?哀家真的没法子去地下见你娘了。” 太后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着,似乎是舍不得放开一般。 夏姣姣也跟着红了眼眶,祖孙俩自然又是一阵互相安抚劝慰。 薛彦是不是好丈夫,夏姣姣还得睡了才知道。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他还算是合格的。做什么事儿都不会出差错,即使他们现在还不是夫妻,夏姣姣遇到这种事儿之后,想到的也是通过他。 这世上除了她身边的丫鬟,以及晋江坊的嬷嬷之外,或许就只有薛彦,知道她夏姣姣并不是一个病弱到等死的姑娘,而是一个手上沾满了鲜血,拿着匕首随时准备捅别人一刀的人了吧。 夏姣姣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若不是她再三推辞,恐怕太后要把她留在宫里住着了。 不过现在相比于陪着太后,她更想回夏侯府看看那些人脸上的表情。至于留在宫中还未受到处罚的夏静,想必太后会给她一个很好的结局。 第95节 她回到府中的时候,府外包围的侍卫已经撤了,只剩下三五个零星的侍卫,但是那些侍卫看起来并不属于夏侯府监管的,很显然宫中的侍卫并没有撤离结束,只是为了不那么醒目,所以才会留下这么几个。 她的院子里夏静的东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一切都按照她被迫离开之前的样子摆放的,显然是有人精心布置过了。这布置的人不用说都能猜出来是谁,肯定是想要讨好她放过一马的夏侯夫人了。 夏姣姣顺手拿起多宝格上的一个玉坠子把玩着,脸上露出几分讽刺的笑容。 她在别的方面,不算是心狠手辣的人,也不一定就要置人于死地。但是当那些人变成夏侯府里的人时,她就要想方设法地让他们付出代价。 “姣姣,你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你二姐姐呢?可一定不能轻饶了她,若是太后放她回来,我少不得要请家法的。她真是无法无天了。” 夏侯夫人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十足的表情,跟夏姣姣说话的时候,也完全是非常关切的神色。像是之前被夏姣姣恐吓的人不是她一样,若是来了一个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她们两人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呢。 “外祖母说是会好好责罚她,我身子弱,听不得那些事情,就怕晚上做噩梦,到时候日夜难入眠,拖垮了身子。”夏姣姣话音刚落,就轻咳了两声,面色惨白,仿佛随时会晕过去一般。 夏侯夫人听她这一声颤巍巍的咳嗽,头上都开始冒虚汗了。 她知道夏姣姣的身子经过薛彦的调理,已经好了许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而且也已经好久没有听见夏姣姣咳嗽了,她如今这般作为,只怕有什么后手在等着。 “是啊,县主身子不好,的确应该多休息。夏静那丫头有太后惩治,也轮不到我插手,是伯娘多虑了。”夏侯夫人轻咳了一声,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道。 夏姣姣没有再说话,只是依然认真地盯着手中的玉坠子,手指翻来翻去,似乎找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东西一般。 夏侯夫人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开口了,“姣姣啊,这事儿伯娘的确有错,没有及时发现夏静的野心。伯娘知错了,太后要怎么罚我都行。只是今上这旨意里头并没有说明什么责罚,只说等你出嫁之后,责罚才会下来,你给伯娘透个底,究竟是什么惩罚,也好让伯娘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丢丑。” 她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但是实际上苍白的面色,以及惊慌的神情,都让夏侯夫人看起来像是纸糊的老虎一般,一吹就破。 夏姣姣听到她的问题,忽然笑出了声,她将玉坠子随手扔到了桌上,抬眼看向她。 “伯娘说呢,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责罚,伯娘这么聪明,不如你来猜猜好了。老夫人人事不懂,侯爷瘫了,整个侯府都由伯娘把持。但是夏静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伯娘当家主母丝毫不知,还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换了院子。伯娘,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儿的惩罚等着你们!” 她竟是越笑越大声,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愉悦感,像是真的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般。 夏侯夫人看着她这快要发疯的样子,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身上打了个颤,心里涌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姣姣啊,伯娘再有错,你就罚我一人好了。你祖母病重,你大伯身子不好,这个家不能散啊。虽说你七岁就出京了,但是好歹在这府里生活过几年,你还记得吗?以前伯娘最喜欢把你抱在怀里,喂你吃桃花糕了,还有你大姐姐替你梳头发,你祖母哄你安睡……家里没每一个人都很疼你的啊……” 夏侯夫人心知要糟,夏姣姣此刻的状态十分不对劲,几乎是处于本能,夏侯夫人跟她说起了以前的事情,想要唤起夏姣姣对这个府邸的感情。 幼年时候的情感是最为珍贵的,也最让人难以忘怀。 况且夏姣姣出京之后,几乎就没有过家人团聚的感觉,想必一定很怀念那时候的场景。 结果夏侯夫人的提醒,非但没有让夏姣姣想起以前的旧情,相反还更加提醒她,夏侯府是怎样的一个地狱。 她不再那样疯狂地大笑,整个变得安静而严肃,脸上的表情是肃杀一片,眼睛却亮得吓人。她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侯夫人看,似乎透过她在看别人一般,恨不得在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怎么了,姣姣?”夏侯夫人被她这样猛然一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后退两步躲避。 不过她还没往后退多少,就觉得后背碰到了人。一回头就看见知秋,这个平时总跟随在夏姣姣左右,显得特别沉默的丫头,此刻看起来更有些让她后怕。 “伯娘别怕,伯娘知道姣姣一直是个大方而懂规矩的孩子,从小除了喜欢让人捉知了给我玩儿之外,从来没有杀过生。我一向最心慈手软了。”夏姣姣站起身来,快走了几步,轻轻拉住侯夫人的手,慢慢地把她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按着她坐了下来。 夏侯夫人下意识地点头,虽然对于眼前这个忽然又变得温柔的夏姣姣,感到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危险感,但是她却避无可避。 屁股底下的椅子,也让她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恨不得立刻站起来,快速地逃离这个地方。但是夏姣姣的手还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她只能被动地看着夏姣姣。 夏姣姣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平日里含笑的时候,让人瞧了也跟着心花怒放的感觉。若是生气的时候,也会给人一种凌然的错觉。平时她只觉得漂亮,这会子凑近看的时候,夏侯夫人才惊觉这双眼睛真的很像死去的玉荣长公主。 此刻被她这么死死地盯住,仿佛是自家那早丧的妯娌回来了。 “姣姣,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我先——”面对这样诡异的夏姣姣,夏侯夫人想到的只有赶紧跑了。 真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不过她还没动弹,就被夏姣姣按了回去,重新坐好,显然夏姣姣不允许她临阵脱逃。 “伯娘别急着走,我对别人的确还算是有耐心,也足够宽宏大量。但是这其中一定不包括夏侯府,因为夏侯府跟我有血海深仇啊。”她猛地用手指掐住了夏侯夫人的手腕,指甲都已经掐进了肉里,声音压得很低:“你说杀母大仇,能不能不报?血债血偿,这还算轻的。你们当时联合起来欺负我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回来,会把你们踩在脚底下?祖母疯了,伯父瘫了,伯娘你想要如何呢?” 夏侯夫人听到她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没人杀你娘,她是自己堕马死的,明明都有了身孕,还要骑马。即使有马夫牵着又如何,想要慢慢地逛一圈又如何,马是畜生失控了也很正常,你怪夏侯府作甚!” 夏侯夫人猛地推开夏姣姣,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外面跑。 虽然老夫人早就怀疑夏姣姣,夏侯夫人心里也有疑虑。她一回府夏家就频频出差错,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她最后也放松了警惕,况且想是一回事儿,等到真正印证了又是另一回事儿,完全会让人措手不及,仿佛迎来了噩梦一样。 夏侯夫人还没有走两步,就撞到了知秋的身上,她想像推开夏姣姣那样推开她,但是指尖还没有碰到,就已经被猛地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4章 终于成亲 “大伯娘,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还没让你走,你走什么?”夏姣姣轻哼了一声,看着她被猛地推倒坐在地上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 夏侯夫人不停地后退,但是她的后背已经抵到了桌角,此刻也顾不上感到疼了。整个人冷汗涔涔,看着眼前完全不同的夏姣姣,她的心里是震惊而惊慌的。 “来人啊,来人……”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要喊人,可惜她喊了几声也没人搭理。 “伯娘忘记了吗?这里可是我自己的院子,外头都是我的人,你再怎么喊叫都没人应承。至于你带来的那点子人,恐怕都已经在我那个丫鬟的屋子里喝茶说话了,也有一两个不听话的,现在估计都直接晕了。” 夏姣姣脸上讽刺的笑容更甚,她的语调变得越发阴冷起来。说完这句话之后,竟是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 匕首出刃的时候,森冷的白光直接投射在夏侯夫人的脸上,让她显得更加惊慌失措了。 “现在杀一个人真是太容易了,我就在想,我娘死了。过去那么多年,依然没有什么交代。也到了该让人拿命来偿还的时候了,现在侯府由大伯娘来管理,对于夏静那样欺负我的时候,你又是一副装聋作哑的样子,不如就拿你的命来抵押如何?一命换一命,再合适不过了。”夏姣姣说完就把匕首往她的面前放了放。 夏侯夫人再次惊声尖叫起来,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抖得像是糠筛一般,但是她不敢随便乱动弹,生怕自己动一动,夏姣姣那匕首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夏姣姣故意把匕首放到她的脸上,森冷的白光映衬着她那双目光幽冷的眼睛,似乎比匕首还要冷上几分。 “你不能杀我,又不是我的错,当年的事情你应该去找老夫人,去找你爹,去找死鬼兰姨娘,而不是对着我。让你娘堕马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问我有何用!”夏侯夫人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整个人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哆哆嗦嗦的模样。 殊不知夏姣姣看见她这副犯怂的样子,脸上轻蔑的神色更甚。 “不问你问谁,连夏侯爷被我一吓唬,都供出一些人来,我就不信当初八面玲珑的夏侯夫人,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还是又像这次一般,知道装作不知道,反正又牵扯不到你是吗?” 夏侯夫人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摇头,看着她处于崩溃的边缘,夏姣姣的眉头紧拧,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 夏侯夫人回去之后,第二日就病倒了。夏静依然没有回来,整个夏侯府都没人敢打扰夏姣姣,只期盼着县主能够手下留情,不要追究她们这些可怜的下人。 夏姣姣自然是没空搭理她们,她现在是全身心沉浸在亲事的准备之中。太后派人来说之前有些准备的东西,现在要废弃掉一部分,因为夏静碰过了怕不吉利。 好在新娘的喜服当初还在赶制之中,并没有拿过来,所以就省了这最繁琐的一步,若是喜服都要重做的话,那上面的刺绣估计把后宫里所有的绣娘都请过来,也赶不及了。 直到夏姣姣出嫁的前三天,夏静才被送了回来。 夏姣姣并没有凑过去看她有多惨,倒是听人说了不少。知冬还特地去打探了机会,回来就忍不住跟夏姣姣说了。 “都不需要奴婢多打听,就有很多丫头婆子传出这些话来,都是说二姑娘有多么的惨。奴婢就着实好奇,这事儿应该是丑闻啊,难道府里不该藏着掖着吗?怎么还这样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啊?”知冬倒是没有像平时那样急吼吼地形容,而是先把自己心中的疑问给提了出来。 任谁都会觉得奇怪,夏静回府之后惨的那副样子,几乎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形容了。 知夏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这几句话,脸上的神色倒是见怪不怪:“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府上传得风言风语,可有一句说二姑娘为了何事被整治?即使是隐约提到宫里,也坚决不敢牵扯到太后身上。” “对对,知夏姐姐你没去打听,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赶紧给我说说。”知冬连连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似的。 “这一看是夏侯夫人的手笔,又或者是二夫人的手笔,想要县主消消气呢。把二姑娘现在的惨状说出来,就是在示弱呗,自己打自己脸,希望县主不要再追究了。但是这么做又不敢牵扯到太后,所以只能含糊其辞了,主要就是让府里的人都传二姑娘倒霉便是了,若是有些聪明的人,应该就能猜到二姑娘是因为得罪了县主才会这样的,就更加不会有人来找县主的茬了。” 知夏将一叠衣裳送进了她的怀里,指着一旁空出来的椅子道:“去那里把这衣裳叠好了,顺便说说二姑娘究竟有多惨,看看外头把这事儿编成什么德性了,不会是半身不遂了吧?” 知冬连连摇头,“没有那么凄惨,传出来还没有那么夸张,只说身上的红疹子消不下去了,而且整个人还很痛苦。命格颇硬,只怕以后也嫁不出去什么的。因为现在她也无法再对县主如何了,所以我就没有继续打听,只不过这种话满府传得皆是,让我实在难以理解,所以才问一问。现在总算是有答案了。” 夏姣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听到这话也没有说一句,只是轻轻扯起嘴角笑了笑。 说实话夏侯府用这种法子来让她消火,果然行为够下作的。 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全身心都扑在要嫁人这事儿上,每日来往的人那么多,要调度的东西那么多,她已经感到头疼了。 * “噼里啪啦”外面响亮的鞭炮声传来,配上欢快的喜乐,大老远就传了过来。 一大早宫里头的喜娘就过来了,连嬷嬷和知春也都从晋江坊来了,就为了送她出嫁。 她的脸上化着新娘妆,白白的粉抹了一脸,根本就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不过身边的丫鬟却都上赶着夸她漂亮,夏姣姣也都习惯,曾经看着李媛就是在这样夸赞天仙似的情况下出嫁的,所以现在早就见怪不怪了。 清河赶来替她添妆,两人并没有能多说上几句话,就被人打断了。 “你和媛媛都成亲了,还嫁去了同一家。之前她总说要跟你当一家人,现在真的如愿以偿了,真好。”清河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平日里飒爽英姿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似乎生怕把夏姣姣的头发碰散了一样。 夏姣姣轻轻笑开了,“只还有你啦,要不是薛家没有未成亲的儿郎了,不然你也可以跟我们成为一家人了。” 相比于清河,夏姣姣倒还是原来那样爽快得开着玩笑,最后弄得清河是哭笑不得。 “明明今日是你成亲,该你羞红了脸,没想到你拿这种笑话来臊我,真是不知羞!看我过两日再去看你,你还是不是如此伶牙俐齿的!”清河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两人就说了几句话,夏姣姣就被迎亲队接走了。 坐在花轿上,听着外面街上熙熙攘攘的讨论和祝福声,夏姣姣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般。 这时候外面的丫鬟开始撒金豆子了,又是引起一阵轰动,这回恭喜的声音更多了,哄抢声也越来越响亮了。 这街上处处都在探讨这门亲事,夏姣姣靠在轿子上,竖起耳朵细细听。不过喜乐声太大了,她几乎无法清晰地听见,只觉得锣鼓喧天,到处都沉浸在一片热闹之中。 花轿停在薛侯府门口,她被从轿中搀扶了下来,红盖头将她的视线完全遮挡住了,只能依稀瞧见自己的脚尖。 “一拜天地——”礼官高亢的声音传来。 她手握着红绸,与旁边的那人跪拜天地。 周围的喧闹声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夏姣姣却好像还沉浸在梦中一般。 她明明是回来复仇的,没想到现在就成亲了。当初她回京之前,曾在心里发誓,不报完仇就永远都不会成亲,嬷嬷和几个丫头们吓得开解了她好久。 但是夏姣姣向来说一不二,性子倔强,认定的事情坚决不会轻易松口。 如今对于夏侯府的恨意依然强烈,恨不得立刻天灾**,让夏侯府全府覆没,但是如今她却能变换一种心情来拜天地成亲。虽说对于这门亲事的开始有些不情不愿,觉得是因为太后赶鸭子上架,但是终究还是她亲自点头的,甚至直到现在,她已经怀有些小窃喜的心态。 她是不是也可以像普通新嫁娘一样,对新婚怀有期盼。 就像当初李媛一样,说起自己的亲事时,两只眼睛都充满了星星一般明亮。 “送入洞房——”就在夏姣姣胡思乱想的时候,礼官最后这声送入洞房,打断了她的沉思。 喜娘搀扶着她,将她与新郎官一同送入洞房。 道喜声依然络绎不绝,进了新房之后,她被扶着坐到了床边。双手摸到了缎面喜被,掌心里是滑滑的凉凉的感觉,一颗心似乎也跟着这种触感变得柔软起来。 “新郎官揭盖头咯!” 火红的盖头被小金称挑起一角,屋内温暖的烛光映入眼帘,夏姣姣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看见亮了。 薛彦抿唇,他轻轻用力,就将盖头彻底揭开了,看到了夏姣姣那张抹得雪白的脸。 第96节 夏姣姣并没有像其他新娘子那样低着头,反而像是十分期待一般,一直仰着头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这还是成亲后的第一次见面。 ☆、第145章 洞房花烛 原本以为他们二人会不好意思地避开彼此的目光,然后变得一脸羞意,这样喜娘的喜话都已经准备好了。哪里想到她这喜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忽见这二人愣愣地看了彼此片刻,之后竟是齐齐地笑出声来。 虽说这笑声不算大,但是仍然显得突兀。好在喜娘毕竟有经验,送过无数新娘子出嫁,想想这年头的世家大族,什么事儿没有,之前还有成亲当日就打起来的,这两人不过是笑一笑罢了。 等到喜娘终于把这两人哄得喝了交杯酒之后,又拿了红包,立刻欢欢喜喜地退了出去,把这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这脸上的粉得有多厚,能不能刮下来一层?”薛彦开口的时候,直接顺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 夏姣姣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往后躲,结果薛彦已经摸完撤回去了。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愣。 现在发火好像是不行了,毕竟他们是夫妻,他以后不仅要摸她,还要睡呢。所以这个动作是完全正常的,但是夏姣姣又不想让他白占便宜,所以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她也只有自己躲开为妙了。 “还真的能刮下来一层啊。”薛彦顺势坐在她的身边,竖起指甲来给她看,像是要跟她探讨一般。 “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是不是假的糊上去?”夏姣姣白了他一眼,伸手就要扯他的脸。 不过在动手动脚方面,夏姣姣明显处于下风。她的手还没凑近他的脸,就已经被他挡住了,甚至改成她要主动把自己的手送到了他的掌心里。 男人的手掌干燥而温暖,骨节修长,整只手都比她的大了两圈,这样将她包裹住之后的那种感觉,透着十足的安心。 夏姣姣的手指一颤,最终没有推开他,只是乖顺地被他握在手中。 “我怎么了?我是想瞧瞧这些粉质如何,万一你就为了成亲抹个粉,再把咳嗽弄得复发了。”薛彦一脸无辜的表情,他凑到了夏姣姣的耳边,低声继续道:“你若是再次病倒了,那这洞房花烛夜你让我独自一人怎么办?” 男人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他的呼吸都喷到了她的耳垂上,痒痒的热热的,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夏姣姣这回感到心跳加速,血液全部都往她的脸上涌,直接布满了红晕。 几个丫鬟对于他们二人刚喝完交杯酒,就以这样的状态,完全都被震惊了。 知冬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脸红了,就想要双手捂脸。 “四爷,外头的宾客等着呢。”外面传来小丫鬟的通传声。 薛彦点了点头,低声叮嘱道:“待会儿几位嫂子要过来,等她们走了,你赶紧把脸擦擦,这粉质留在脸上太久也不好。” 夏姣姣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原来跟他成亲之后,薛彦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话本里写的,如果嫁了个好夫君,那么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如果不幸的话,跟了个豺狼虎豹,那这一辈子都得受磋磨了。 “姣姣,你总算是来了。我之前就一直扒着手指头数日子呢。”李媛的声音传了过来。 夏姣姣扭头,就见她一身红色裙衫,梳着妇人头,明显是带着娇媚的风韵。与当时小姑娘的青涩感觉完全不同,夏姣姣不由得微微一愣,好在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否则还要失态了。 毕竟李媛现在可是她的长嫂,外加后面还跟着另外两位嫂子,夏姣姣如果开那种玩笑的话,就不大合时宜了。她才刚嫁进薛国公府,先好好表现再说。 “的确是总算来了,大嫂一直盼着呢!”其他两位夫人跟着凑热闹。 李媛看到夏姣姣一身火红的新娘喜服,脸上露出几分几分狡黠的笑意,轻轻拉住了夏姣姣的手,低声道:“不如现在就来认人,叫一声大嫂我听听。” 李媛这话因刚落,几个人就都笑开了。她们都知道李媛和夏姣姣在闺阁的时候是很好的手帕交,如今李媛这么说就是为了逗她。不过这在望京里不算罕见,总有那么几家关系好的能凑到一起的。 当然这种关系凑到一起是缘分,却不一定都是福分。不少手帕交凑到一起之后,因为府里那些事情,变得偏执多疑,甚至为了争取府中的管家权,盘根错节的关系,最后手帕交也撕破脸了。 毕竟她们嫁了人之后,就不再是没有利益相关的姑娘了,而是有了夫君以后还会有子嗣,说不定一念之差,就会铸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从手帕交反目成仇的,又不是没有。 “大嫂,二嫂,三嫂,我刚嫁进国公府里来,你们可要疼我!”夏姣姣丝毫没有压力,顺势就全部叫了一遍,还起身给她们见礼。 几个人说笑了几句,就准备离开了。都当过新娘子,知道这一日究竟有多累,所以也没有存着心思要折腾夏姣姣,况且李媛与夏姣姣的关系这么好,自然处处为她考虑。 这边几位夫人一走,那边知夏就打了一盆水来,拧干了手中的锦帕,细细地替她擦脸。 “夫人您若是嗓子不舒服了,待会儿跟奴婢说一声,含一粒药丸就好了。”知夏擦完之后,仔细地看了两眼,确认夏姣姣的脸上光洁如初,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夏姣姣不由得轻笑:“你改口倒是快。” “夫人,您吃些东西垫底吧,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呢。”知冬端着一盘子糕点走过来。 夏姣姣脸上的笑意更甚:“一个两个嘴巴都这么甜,赏。” 等薛彦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时候,夏姣姣已经让人把洒在床上的桂圆大枣给收拾了起来。他几乎是被人给抬进来的,想来是喝了不少,而且平时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此刻则是爬满了红晕,显然是被酒气熏得。 “夫人,爷喝得有些多了。”两个扶着他回来的丫鬟,差点被歪歪扭扭地摔倒在地上。 好在知秋上去搭了把手,才没有当众出丑。 夏姣姣的眉头一拧,她总算是明白新嫁娘的辛苦之处来了。从早上起床开始,就变成陀螺一般来回转动着,再到晚上拜堂之后依然不能停歇,还得预防自家的夫君喝醉,现在薛彦这副样子,若不是有丫鬟伺候着,可不得她自己动手么。 “你们两个扶他去沐浴。”她伸手一指,正是方才扶着薛彦的两个丫鬟。 毕竟是新婚第一天,想必夏姣姣身边的丫鬟不太好意思服侍薛彦沐浴,所以最后还是要用薛彦自己的丫鬟。 等房间里又剩下她们主仆几人的时候,夏姣姣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带着几分庆幸的神色。 既然薛彦喝得人事不省,虽说照顾起来麻烦了些,但还是有个好处的,那就是今儿晚上不用行房了。 到时候没有行房也不能怪她,谁让薛彦不行呢? 想到这里,夏姣姣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因为她记起来之前夏静曾托人去□□/药,虽说这事儿隐秘,不过薛山却是派人透露给了晋江坊。想必夏静就是想用这春/药给薛彦喝下,在前厅应酬过后,薛彦回到新房的时候,可不得醉醺醺的嘛,这时候行房他能知道是谁啊。 所以说夏静安排这一切,还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只不过夏姣姣早有防备,外加薛国公府的消息是在太过灵通了,这求药最后竟然求到了薛山的头上,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那两个丫鬟扶着薛彦回来的时候,夏姣姣已经着了里衣躺在床里面准备睡了,她听到动静,只是挪出些空余的位置给他。 哪里想到身后竟是半晌没有动静,她闭着眼睛,但是满屋子的灯亮让她有些不舒服。 “灭灯。” 身后的蜡烛全部熄灭了,眼前也不再有刺眼的光亮,夏姣姣轻舒了一口气,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地方,她就准备闭上眼睛睡觉,哪里想到腰间忽然搭了一条手臂上来。 夏姣姣僵硬了一下,立刻转身看向他。屋子里没有灯光,但是今晚上的月亮十分明亮,月光照进来,也让夏姣姣勉强看清楚眼前的人。 她恰好撞上了他的眼睛,黑沉沉的瞳仁里,装着些许的光亮,像是零散的小星星一般,让夏姣姣一时怔住了。 “在想什么,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你背对着我怎么睡?明儿一早起来,嬷嬷若是捧去一块白帕可就不好了,你这个媳妇儿儿就要被说了。”薛彦轻声说了几句。 他的手臂始终搭在夏姣姣的腰上,或许是躺在床上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缠绵,低沉沙哑地像是浓厚的酒一般。米需 迷 言仓 土云 面对他这种直来直去的问题,夏姣姣还真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忽然感到身旁的人手臂用力一撑,她的视线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她的身体也只能感觉到他了。 * 次日清晨,夏姣姣睡得很熟,却忽然感觉脸上有些刺痒的感觉,她无意识地挥手抓了抓,结果那刺痒的感觉始终不散去,相反还有得寸进尺的倾向。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感觉一双眼睛似乎要黏了起来一样,眼皮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既然睁眼了就不要再睡了,今儿早上要去奉茶,我大哥一向脾气暴躁,刚进府就委屈你几日。” 薛彦的声音传来,夏姣姣勾着嘴角冷笑了一下,暗想着这人还真阴魂不散,他大哥生气与否跟她有关系吗? 她闭上眼睛不过两个呼吸间,就再次睁开了,整个人似乎都清醒了。 ☆、第146章 敬茶规矩 薛彦看着她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脸上也是一副呆愣的表情。不由得笑开了,手里攥着夏姣姣耳边的碎发,用发梢往夏姣姣的脸颊上戳刺,之前她感觉到的那种刺痒的感觉,就是由此而来。 “睡糊涂了吗?现在你已经嫁为人妇了,以后要孝敬公婆,智斗妯娌,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夫君,夫君就是你的天,清醒了吗?”薛彦煞有其事地说道,手上玩弄她头发的动作丝毫不停歇。 夏姣姣猛地眨了几下眼睛,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她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将头发从他的魔掌之中拯救下来,对于薛彦说的这些,她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孝敬公婆我赞成,我一向是个知礼守规矩的孩子,但是他们也得爱护我。智斗妯娌就不用了,我对管家权没有野心,只要不短我吃穿,一切好商量,至于你说的照顾好夫君,反正你有那么多丫鬟小厮,如果连一个你都照顾不好,就统统杖责了发卖出去。还有夫君是天?”她凑近了些许,两个人几乎脸贴脸,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薛彦喷洒出来的呼吸。 “你怎么不上天呢?”夏姣姣伸手捏住他的耳朵,轻轻地捻了捻。 薛彦起身,抬手将她披散在床上的青丝一股脑拨到前面来,故意盖住她的脸。 “我上天了一定带你一起,我们夫妻同心,生要同寝,死要同穴。我不会留你一人在这世间!” 夏姣姣气急败坏地将脸上的头发拨正之后,恰好听到他这一段类似告白的话,差点把她给吓得出去吐了。而且她对着他甩脸色的时候,恰好就看见薛彦脸上那副用情至深的模样,好像他们相爱多年,此刻正在经历生离死别的一般。 “没想你会这样,难怪人常说男人成亲之后就变脸,往往越变越坏。”夏姣姣抬手摸了摸下巴,脸上带着几分难以苟同的神色。 薛彦倒是不以为意,他并没有叫下人进来,自己已经穿好了中衣,看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显然是经常自己穿衣服,并不需要假以他人手。 “谁说的,我们薛家男人都是痴情种子,我敢保证。”他竖起三根手指,做出一副对天发誓的动作。 夏姣姣轻轻地撇了撇嘴巴,猛地站起身,直接跳到了他的后背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原本双腿抬起想要夹住他的腰,但是此刻她才发现自己腰酸背痛,刚刚那奋力一跃已经用尽了力气,此刻更是趴倒在他后背上。 “疼疼疼。”她轻吸了一口气,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生怕自己摔下来。 薛彦愣了一下,立刻用双手托住她,见她此刻喊疼,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眼神向床上一扫,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表情。 “你也有这样活泼的一面儿,小心一点儿啊。”他边说还边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屁股。 夏姣姣被他这个亲昵的动作臊得满脸通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觉得脑海里产生了想要他背着的念头,就想都没想,直接跳上了他的后背。 “你不是要带我一起上天吗?现在就上吧,别等以后了?”她这时候只有用这种耍赖皮,来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了。 薛彦就这么背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夏姣姣一开始还能镇定,后来看他没有放自己下来的意思,这才变了脸色。外头那些丫鬟随时都有可能进来,要是被人看见这副样子,她真是有些受不了。立刻就喊他放下来,可惜薛彦就跟没听见似的。 “我的后背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要不今儿去请安的时候,就这么去?” 薛彦的脚步总算是听了下来,但是问话的时候,还是那么欠揍,弄得夏姣姣越发面红耳赤。 最后知冬她们进来的时候,就见四爷背着四夫人,夫妻俩一个笑得狡黠,另一个不停地让他放下来。 * 等两人收拾好了之后,其实已经有些晚了,毕竟这两人太能闹腾了,无论吃饭喝水,还是穿衣打扮,都能斗上两句嘴。其他人就没见他们停下来过,当然各有胜负。 虽说这两人在外人看来是剑拔弩张的感觉,但是知冬那几个人却莫名觉得四爷和夫人十分恩爱,比她们见到的任何夫妻都甜蜜。 在夏侯府的时候,人人都说三姑娘和三姑爷感情好,夏姣姣也说夏倾找了位好夫君,什么事儿都不用瞒着,还帮她扫平一切障碍。现在知冬倒是认为,以后夏侯府的人也该说四姑娘和四姑爷感情好。 到了前厅的时候,已经都到齐了。薛国公府之前抢夺国公之位的时候,那情况异常惨烈,所以与那些分支都没有什么联络了。撕破脸的好处就是这些亲戚不用上门了,也没有那么多需要扯皮的事情。 正如现在,薛彦和夏姣姣进来要敬茶认人,也统共就其余三房,外加一国公夫人,薛国公依然在外,只有军队被召回京,才能见上几面。 “儿媳给婆母请安,婆母喝茶。”夏姣姣端起托盘里的茶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薛国公夫人。 第97节 “好,自从上回吃过你让人送来的糕点,我就想这一定要是我家的儿媳,这样以后我就可以随时都能吃到了。果然老天爷待我不薄,以后若是花妹儿欺负你,你就做上两笼糕点送来,我替你说他!”薛国公夫人的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连连夸奖她。 虽然这夸奖听在夏姣姣的耳朵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但是其他几人却知道,薛国公夫人对夏姣姣还是满意的。或许是对她的糕点满意。 薛山挑眉,下意识地看向薛彦。什么时候送过糕点? 薛彦耸耸肩,送糕点这事儿他大哥明明知道啊,还一起送了封信来,然后确定他们的亲事啊。 “婆母,姣姣就是心灵手巧,她那边的糕点,我每次都吃了不想走的。”李媛还是满脸喜笑颜开的,甚至偷偷将手藏在桌底下,悄悄地掐了一把薛山。 薛山吃痛,不过面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他的娘子已经对他抗议了,总不能不识抬举吧,否则到时候不好哄。 夏姣姣一一敬茶过去,倒是没人为难她,没人都给了见面礼,当然她也要送上回礼。 “准备用膳吧。”薛山手一挥,立刻就有丫鬟端着盘子鱼贯而入。 夏姣姣这时候才发现,他们都没有用早膳,竟然是等她敬完茶一起吃。 “这是四弟妹嫁进府里的第一顿膳食,虽说是早膳,但是我们薛家有这个规矩。新妇入门第一个早晨,只要不是出京的,都要尽量在府上共用一顿膳食。以后这就是你自己家,荣辱与共,家人住在一起,摩擦在所难免,但是不能忘记血浓于水,薛家所有的东西不会厚此薄彼,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别人抢不走。” 薛山坐在主位上,开始训话。 他的话刚说了几句,夏姣姣的脸上便充满了诧异,不是她没见过世面,是她还没见过哪家新妇进门,会说这样直白的训诫话语。几乎把利益那些摆在台面上说,好像薛国公府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一般。 夏姣姣虽说心里诧异,但是面上并不会表现出来,相反她还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再扭头看向一旁的几个妯娌时,才发现她们脸上的神色十分正经寻常,显然习以为常。 李媛恰好此时抬起头来,两人对上眼之后,之间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冲她打招呼一般。 夏姣姣就更能确定,薛国公府与夏侯府是完全不同的存在,这里或许真的能被她称为是家的地方。当然仅凭几句话,她还是无法断定的,一切还得从以后的相处之中看出来。 * 三朝回门的时候,夏姣姣的气色非常好,实际上若不是知夏提醒她,她都忘了要准备礼单回夏侯府。 这两日嫁进薛国公府,从吃到穿没有要她操心的事儿,什么都有人替她准备好了。一般白日里,爷们儿出府之后,她们妯娌四个外加薛国公夫人就会凑到一起说话,当然李媛现在是主母,忙得事情比较多,其他四人刚好凑一桌,经常玩牌。 当然没有彩头也是没什么意思的,她们都不是缺钱的主儿,输赢皆有。不过薛国公夫人的牌技不好,一开始夏姣姣还想方设法地让她,结果就是牌送到她手里,薛国公夫人都不一定打出来,最后往往都是夏姣姣陪着她一起输。 后来还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看不过去,半真半假地说笑道:“四弟妹,你不用让着婆母的,玩牌有输有赢是常事儿,而且婆母还有绝招。” 当然这话是私底下跟她说的,夏姣姣一直不知道这绝招是什么,不过既然两位嫂子都这么说了,而且她们加进来时间又这么久,想必是明白薛国公夫人脾性的。夏姣姣当下也不矫情,再也没让过。 她自由在长公主怀里的时候,就被抱上了牌场,贵妇姑娘们没有旁的事儿,娱乐除了投壶骑马这些,能够好好坐下来玩儿的,就只有打牌了。所以几乎人人都会,况且许多高门都会特地请人来教一教姑娘如何看牌,以后嫁到人家去,总得陪着长辈打牌。夏姣姣的牌技颇为不错,所以很少能输。 一连几把,薛国公夫人都是输得最惨的,她一开始还没什么表示,但是等后来,夏姣姣就有幸见到了婆母的绝招。 那就是抱着她输掉的银子不撒手,开始痛诉她们三个晚辈联手欺负她一个长辈。 “夫人,到了。”外面传来知冬的声音,将夏姣姣从神游之中呼唤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只能拉灯,啥和谐内容都不能写,你们懂的。 ☆、第147章 回门玩闹 外面的丫鬟及时撩开车帘,薛彦先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又转过身来伸出手,将她慢慢地搀扶了下来。 “方才在想什么,发呆了一路。”薛彦还偷闲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夏姣姣扭头看他,脸上带着几分轻笑:“能想什么,当然是怎么才能早些回去。” 薛彦听她说得如此直白,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显,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指尖:“这还不好办,你们五房没有长辈在侯府里,又没有男丁陪着我,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他说得成竹在胸,夏姣姣也就点头应下了。 两个人的心情都不错,薛彦是因为听她说“回去”两字,证明在夏姣姣的心目中,薛国公府已经变成了家一般的存在。夏姣姣高兴则是因为她可以早些离开夏侯府,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等到她回了薛国公府,想必夏侯府就会受到今上的惩罚了。 一想到这里,夏姣姣都恨不得立刻哼起歌来。 “夫人,四姑爷和四姑奶奶回来了。”一个小丫鬟轻声汇报着。 夏侯夫人立刻走了出来迎接,夏姣姣看着她脸上略有僵硬的笑容,也就当没看见。 正如薛彦所说的,夏侯府里没有男丁,往常若是旁人家,基本上都会见见长辈之后,就会让姑爷与男性长辈去前厅说话,当人其他的连襟也会过来。 “你们稍后先去看看老夫人,大姑爷和大姑年稍后就到。”夏侯夫人低声说了几句,实际上还有让她不自在的便是夏心的事情,她与夫家关系不好,之前曾经说过张家大爷与她吵架的时候,曾说过县主回门的时候,不会跟着过来,完全就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夏心忍受他也到了极限,便反呛回去,不来就不来,谁稀罕一样。 所以夏侯夫人心里没底他们究竟过不过来,但是面上总要说几句的。 夏姣姣与薛彦去到老夫人院子里的时候,大老远就听见老夫人神神叨叨的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做声。 老夫人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了,身体也一日比一日衰弱下去,但是嘴上念念叨叨的却始终没有停下来过,就像是有说不清的话一般。见到夏姣姣两人也当没看见一样,只是自顾地说话。 “四姑爷、姑奶奶请见谅,老夫人最近的情况越发不安定,她见到人都不怎么搭理。想必她都是知道您二位是孝顺的……”老夫人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轻声细语地解释着,似乎生怕他们两个人会不高兴一般。 夏姣姣轻轻点了点头,借口要带着薛彦去自己的闺房,两人才总算是有了独处的时间。 “我方才替老夫人把脉,看样子你们府里有人不希望她活啊。虽说她之前就精神不太好,但是不至于衰败的那么快,平时吃的药物里面有刺激性的,所以导致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应该是活不长久了。”薛彦大步走到了里屋,直接躺到了夏姣姣的床上。 他们回来之前,就先派红梅带人过来收拾过了,所以这里的摆设一如夏姣姣出嫁前的模样,屋子里焚的香清新淡雅,异常好闻。 夏姣姣看他这副没骨头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轻笑,低声道:“狗咬狗而已,老夫人这么些年心狠手辣的,对儿媳妇一直要求严苛,若不是有我母亲替她们当着,你以为侯夫人和二夫人能有之前的好日子过?后来我母亲去了,老夫人没人磋磨了,自然就把精力放到她二人身上了。况且侯夫人好容易当家做主了,怎么会让老夫人有机会重新站起来,并且给自己沉重一击。她若是想要牢牢地把控住侯府,自然得让老夫人好不了了。”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这些话,哪知道薛彦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话,相反还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似乎想要更好地感受着床上的柔软度一般。 “啧,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彦终于转过身,脸对着夏姣姣,嘴角戴着笑意,连眼眸里都充满了得逞的意味。 “这是你的闺房啊,我早就想进来瞧瞧了,对于你这张床我更是窥探已久了。你之前让我诊脉的时候,无论寒冬酷暑,都是摆两张椅子在外头,现在总算能光明正大地进来瞧瞧,我当然要探查一下,你这类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不然为何你迟迟不愿意我进来?” 他撇了撇嘴巴,嘴上说得头头是道。 夏姣姣轻哼了一声,直接走过去,将鞋子甩掉了,立刻就要往他的身上扑。 薛彦似乎早就防着她这一招,双手展开,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夏姣姣这动作等于投怀送抱了,她自然是不服的,立刻用手去掐他的脖子。 “好啊,你好狠的心,想要谋杀亲夫啊。”薛彦说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含糊,用手去扯夏姣姣的面皮。 两个人就这样在床上翻来滚去的,当然互相钳制的动作并没有松懈下来,相反她一用力,他也跟着加大力道,夏姣姣再加力。 屋子里面传来嬉笑怒骂的叫嚷声,不过夏姣姣不时叫喊两声,听起来好像很痛一样。几个丫鬟守在外面,眼观鼻鼻观心。 倒是知冬有些拿捏不准,轻轻地戳了戳知夏,低声问道:“县主这是真疼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要进去你进去,县主都没喊我们的名字,你进去找抽吗?人家夫妻俩在玩耍,你凑上去作甚?”知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夏姣姣现在哪怕扯着个嗓子喊,那也是高兴的。 “伺候县主这么久了,第一次听见她这么放得开,想必是高兴的。”红梅轻声说了一句。 知夏立刻点头,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知冬,连红梅这个后来伺候的人都知道,知冬这丫头还看不清楚。也不想想,县主之前沉浸在报仇雪恨之中,身体又不好,一脸的阴郁病气,有时候连她们几个丫鬟走近,都觉得县主阴气沉沉的。 现如今嫁入薛国公府之后,反而可以朗声笑闹,况且薛彦又不会真打她。当初县主连在他面前上吊这种事儿都做出来了,把薛彦内心最恐怖的事情做了出来,都没见薛彦翻脸,更别提动她一根手指头了,那成亲之后就更不可能了。 最后还是夏姣姣脱力了,这场战争才结束,她累得气喘吁吁的,面红耳赤。被薛彦压在身底下,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气息短促,你还得多锻炼。”薛彦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在试探她额头上的汗水:“还冒虚汗,这甚至必须调养,回去就给你开药方。” 他这话音刚落,夏姣姣就猛地冲他啐了一口:“呸,是药三分毒,又想用苦药折腾我对不对?我现在身子挺好的,又不需要骑马射箭,就跟寻常人一样。” 她这话说得时候兴许,但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主要是现在她的甚至究竟是不是跟寻常人一样,她不敢打包票。或许还差点儿? 薛彦看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目光一闪,不由得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就算勉强跟寻常人一样康健,那也是完全不够的。你这身子生孩子的话还是虚弱啊,所以必须得调理好,必须壮硕如牛。” 他这最后两句话,直接把夏姣姣惹毛了,不停地抬手去打他。薛彦再次把她用力一搂,夏姣姣又动弹不得了。 “四爷,夫人,听前厅的人说三姑爷和三姑奶奶回来了。”外头的知夏轻声咳嗽了一声,低声汇报道。 夏姣姣立刻推开他,两人匆匆起身整理一下仪态。夏姣姣的发髻都有些乱了,衣衫不整的样子,好像这两人刚刚在床上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一般。 “你帮我衣带系一下,我总弄不好。”薛彦伸开双臂,低声说了一句。 夏姣姣瞪了他一眼,今儿早上看他自己穿衣裳还好好的,现在就不会弄了、 “装什么装,赶紧弄好了去见人。”她并不搭理他。 薛彦轻轻点头,直接带头就往前走了,那衣带还是没系好,就这么挂在胸前,显得不伦不类的。 夏姣姣立刻把他抓了回来,真是怕了他了,这种事儿还要她动手,不动手就不系了。她也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耍赖的薛彦。 “我就知道你会系的,说实话我无所谓的,反正丢的不是我的人。到时候人家问我,我就说我夫人让我这么穿的,她说这样穿好看……”薛彦看着站在他面前,正低头认真系带子的夏姣姣,不由轻笑着说了两句。 哪知他还没说完,嘴巴就忽然被人堵上了。夏姣姣粗鲁地直接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巴,让他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行了,就你有理行了吧,耍赖还这么强硬。” 两个人一人一句地斗嘴,到了前厅自然就消停了,总不能让旁人看笑话。 “四妹妹,我们二人可是为了你们回门,特地赶了回来,就想给你个惊喜。”夏倾见到她的时候,态度十分熟稔,说话的时候,眸光闪闪发亮,显然是满脸幸福的光彩。 夏姣姣轻轻笑开了,握住了她的手仔细看了几眼。 夏倾现在挺着个大肚子,整个人看着有些圆润,但是丝毫不影响她满面红光,显然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三姑爷的到来,倒是化解了薛彦的些许尴尬,总算有个男丁在了。 “正好想请妹夫替她诊一下脉,之前在路上她归心似箭,怎么劝都不听。”三姑爷冲着薛彦点了点头,看向夏倾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关切。 两家人倒是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在一旁作陪的夏侯夫人,则是浑身不自在。 ☆、第148章 有个说法 夏心夫妻俩回来的时候,就只有夏侯夫人在大房这边了。 “两位姑奶奶去看望二姑娘去了,两位姑爷去马场跑马了。”夏侯夫人心里虽然十分不满,但是面对张家大爷的时候,却是丝毫不露,就怕他多想。 当初以为张家大爷以后是最有本事的,张家本身实力十分强悍,而且成亲之前,的确是张大爷最有出息。结果现在与其他两位姑爷相比之后,张家大爷反而是最不行的一个。 估摸着他这次同意回来,还是存着与两位连襟交好的意图。 “行,那你去找几位妹妹吧。”张家大爷点头,直接道:“姑母,侄儿也去马场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将她甩拖了,直接匆匆跑出去准备去马场找人。 母女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苦笑的意味。 “心儿,你过得如何?”夏侯夫人沉默了片刻,踌躇之后还是问出了口。 第98节 她总还是担忧女儿的。 夏心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狰狞,她嗤笑了一声:“娘你看他的样子,觉得我像是过得好的人吗?” 夏侯夫人听到她这句话,顿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姣姣和夏倾两人慢慢地走到夏静的院子里,看着她走三步歇两步的状态,夏姣姣不由得笑开了。 “你这样儿还是别进去了,我是要看夏静笑话的,万一她发疯了,把你弄得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没关系,没有我的同意,谁都近不得我的身。”夏倾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浑然不在意。 夏姣姣轻轻地耸了耸肩,她的视线在夏倾身边几个丫鬟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其中那个藕色裙衫的小丫鬟身上。那小丫头虽然看着个子娇小,而且沉默寡言,基本上夏倾也没有什么事儿要她做,看起来就像个多余的,但是她手上的茧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应该就是夏倾夫君留给她的护身符了,想来有武艺傍身,难怪她能如此有恃无恐。 一行人走进内院的时候,才发现夏静坐在椅子上,深深地低着头,像是在看地上的蚂蚁搬家一样。 “二姑娘,三姑奶奶和县主来了。”旁边的丫鬟轻声通传了一句。 原本毫无动静的夏静,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忽然整个人都痉挛起来,并且双手抱头,恐惧万分地喊道:“别过来,我不是县主,我不是县主!别过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夏侯府的二姑娘,我娘和五叔通/奸生出来的姑娘……” 她浑身抖个不停,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并且一直重复那句话。甚至还跌坐到了地上,不断地往后退,恨不得与“县主”这两个字永远没有牵连。她这副模样,显然是在宫中承受了不少的精神压力,特别是有关于县主这一块儿,别说她以后再打夏姣姣的主意了,此刻她听到县主,都已经承受不住了,恨不得立刻跪倒在地上。 “厉害,真希望这侯府里其他人也能像二姐姐这么听话就好了,改明儿等这一家子都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再把他们全部都送进去,让他们好好尝一尝这感受。”夏倾先是被她这么大的反应给弄得愣住了,紧接着就大笑出声,甚至还鼓起掌来,就差欢呼雀跃着庆贺了。 夏姣姣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苦笑:“我以为夏侯府早在七八年,整个府里的人就都得罪了皇宫里的贵人了,然而他们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以后估计也难。” 夏倾听她这么说,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意,毕竟夏姣姣说的是真的,她也无从反驳。 而且若论得罪宫里的贵人,她的存在就是一种得罪了,毕竟她是外室生的。 “以后会有的。” 夏倾倒是还安抚了一句,反正现在她已经脱离夏侯府了,夫君对她是真好,婆媳关系一向也不错,所以夏侯府倒了她根本就不害怕。甚至此刻她还盼望着夏侯府早日崩盘,这样她也可以更加安心了。毕竟她始终记着兰姨娘的仇恨。 夏静就这么神神叨叨地求饶了许久,不知道是不是宫里哪位姑姑特意调/教的,夏静在求饶的同时,还一直说自己卑贱。并且把身世都说得一清二楚,这回可把夏姣姣与夏倾恶心得够呛。 她一开始说第一遍的时候,她们二人只以为她是失心疯了,所以在胡言乱语,但是后面夏静说得有因有果,一听便知不是胡编乱造的,而是事实。 那个照顾夏静的丫鬟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脸上的表情也是如丧考妣,生怕因为自己听了不该听的,就两位姑奶奶直接拉出去杖毙了。毕竟这可是丑闻了。 “行了,你也不用害怕,从府里这点子丑事传出去,几乎望京里大半的人都在怀疑你们二姑娘的身世了。现在她说的这些话,只不过是证实了而已。”夏姣姣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实际上她还乐于看到这事儿被传出去呢。 五老爷的名声,她根本就不在乎,她现在已经嫁人了,以后人家提起夏姣姣,说的也是薛家人,与夏侯府那是没什么多大的关系了。所以此事对于夏姣姣没有太大的影响,她也不愿意帮助夏增做什么遮掩。 夏倾的情况跟她一模一样,娘都死了,还有个杀母凶手的爹在,当然是期望他越倒霉越好,恨不得他立刻就死在外面才好呢。 两人慢慢地走了出去,夏静此刻的模样,已经不需要再多看几眼。甚至因为确定了她的身份之后,让这两人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只觉得浑身都难受。 “没想到这夏侯府总共四个姑娘,三个都是亲姐妹啊。咱们的爹可真厉害。”夏倾冷声说了一句,脸上带着不屑。 因为夏倾一开始没准备回来,所以她的房间并没有多收拾,这时候就直接去了夏姣姣的院子。两人都让丫鬟搬来了椅子坐下来休息。 今儿的阳光正好,夏姣姣躺在躺椅上,竟是有些昏昏欲睡了。就在她快要迷迷糊糊地睡着时,忽然听到一旁的夏倾低声说了一句:“四妹妹,你说我这肚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赶在临产前,让爹也给个说法?” 夏姣姣猛地睁开眼睛,扭过头看着她,就见夏倾满脸含笑,嘴角弯起的弧度煞是好看。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孕的关系,她的眉眼间都透着一股子温婉的感觉。 当然她此番说出来的话却丝毫没有一点温婉的意思,相反还带着几分冷意。夏姣姣怔愣之后,脸上露出几分冷笑。 “三姐姐现在府中强兵良将多得是,这种事情还不是手到擒来,无需与我商议,你自己和姐夫商量着办了便是。”夏姣姣说的也客气,她不愿牵扯到里面去,对于夏增的厌恶,恨不得让她直接手刃。 但是她又宁愿要夏倾动手,当年夏增那么宠爱夏倾,为了夏倾母女能够放弃玉荣长公主,并且对她下了狠手,直接要了她的命。那么多年过去了,依然盛宠兰姨娘和夏倾,不过凡事都是瞬息万变,如今兰姨娘已死,夏倾对夏增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现在她觉得由夏倾找人杀死夏增,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夏倾轻笑了两声,似乎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一般,“我这不是为了你嘛。你们是新婚,肯定如胶似漆的。夏增再如何混账,也是爹,到时候他死了你还得守丧,若是丧期怀上孩子了,那总归说出来不大好听啊。” 夏姣姣原本安心地躺在那里,结果听到她这两句调侃的话,脸上泛红,一直到耳朵根都是发烫的。 “你这是什么话,小心待会子我撕了你的嘴!” 夏倾怀了身孕,哪怕夏姣姣想要闹她,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快到午时,两人才去了前厅,恰好男人们也从跑马场回来了。夏姣姣这才看到夏心和张家大爷,几个人打了招呼。 人不算多,又是一家子,所以并没有分成男女桌,只是大家围成一桌,看着倒是其乐融融的。薛彦与三姑爷倒是能说上不少话,薛彦也曾去过边关,主要是为了替将士治病一段时日,两人就边关的事情延伸了不少,当然并没有涉及到朝堂,讲的多是一些趣闻,周围都是坐着弱质女流,那些喊打喊杀,自然不能披露出来。 其中有好几次,张家大爷都想张口接上几句话,无奈他乃是从文的,对于武艺以及战事方面,一窍不通,好容易说出几句话,皆有卖弄的嫌疑,而且薛彦他们处于礼貌搭话,但是总把话题转移,他最后就只能闭上嘴巴吃饭了。 虽然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却是无处可发,毕竟人家还对他还是非常客气的,丝毫看不出任何刁难的现象。 “伯娘保重身体,我们就先走了。”吃完饭之后,夏姣姣他们就来辞行了。 若不是有必须在娘家吃一顿饭再走的规矩,夏姣姣她可能根本撑不到那时候,早就想甩手走人了,只不过碍于情面,才勉强留了下来。 他们二人刚回府,国公夫人那边就派人来请了,说是打牌缺一人,薛彦看着她连忙换衣裳就要过去。 “去跟母亲说,今儿不打牌了,四夫人累了,让母亲找别人凑。天天都打牌,赶明儿等大哥回来了,我可是要去说道说道的。”薛彦制止了夏姣姣换衣裳的动作,随口打发了那个传话的小丫鬟,当然还不忘威胁两句。 ☆、第149章 夏增暴毙 薛国公夫人都已经准备好了牌局,结果前来回话的丫鬟,把薛彦所说的那番推辞说完之后,就见她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十足的落寞表情。 “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这道理自古不变。我的花妹儿也要跟着媳妇儿跑了,就剩我一个孤寡老人了啊,嘤嘤嘤——”她拿着锦帕抹眼泪,哭得跟真的似的。 周围几个儿媳妇都轻咳了一声,纯当没听见。不是她们不孝顺,是她们不敢搭理啊,就连刚嫁进薛国公府小半年的李媛都明白这个道理。谁若是多问一句,那薛国公夫人这话真的是说得没完没了,保管不够烦的。 当然最后这牌局也没凑起来,唯有国公夫人稍有不满,其他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每次打牌都要看身为长辈的婆母,摇身变成了婴孩一般,又是哭闹又是撒娇,若不是地上脏,她估计能直接撒泼打滚了。 * 夏姣姣回门之后的第二日,今上的圣旨就已经到了夏侯府,命令所有人从里面搬出去。并且宣读了削去夏侯爷的爵位,这个消息简直像是一道闷雷一般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脸上。 夏侯夫人想要进宫去找贵妃求助,但是贵妃连见他们面的机会都没有,完全被皇上制止了。他们几乎是被赶出了夏侯府,幸好夏侯府的房产还是有的,望京里也有一处大宅子,虽说比不上侯府那样宽阔,但是也还勉强够挤的。 “二弟妹,当初侯爷这个位置没有落到老二的头上,你们一家三口都把整个夏家的人怨恨上了。虽说这侯爷最后是给了我们大房,不过今上究竟为何要收回爵位,想必你比我清楚,你们虽然没拿到爵位,但最后这爵位也是有你们二房一说摧毁的。也不算吃亏了,这宅子是老夫人和我们大房的,你们二房能耐那么大,自己找地方住去吧。” 大夫人收到圣旨那日,就想带人去找二房拼命的。反正二老爷不在家,就剩下二夫人和夏静,大夫人恨不得直接将她们娘儿俩给带人乱棍打死了算。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夏侯府在今上那里挂下的债实在太多了,今上已经不想再保着他们了,所以才会要将他们放弃。 大夫人不可能去杀人犯罪,她还有儿子没回来,还有女儿嫁在张府,想必二夫人来说,她的日子更有盼头。 二夫人并没有跟着他们走,在大房和老夫人收拾离开之后,这个侯府也彻底地散了,有部分奴仆都被解散了,特别是五房的人,几乎一个没留。 在侯府被封的最后一日,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告诉她们是二爷派来的,要带她们去找房子住。 大夫人搬到新家之后,本想歇一口气的,但是她还没有从爵位被收走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夏心就已经带着人提着包裹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她在见到夏心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一阵不祥的预感,恨不得立刻就晕过去一般。 “我和表哥和离了。”夏心脸上的神色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当心底的不安得到证实,大夫人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她浑身冒冷汗,一把抓住了夏心的手臂,厉声问道;“现在家里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怎么能和离?以后你可怎么办,再想找张家那样的人家根本不可能啊,要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啊。” 夏心的眉头紧蹙,她抬头仔细地打量着周围新家的模样,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正因为家里这个样子,我才要和离。要不是我答应表哥把身边他看中的丫鬟留给他,他就是要给我休书的,我如果拿着休书回来,是不是要找个石头直接一头撞死?” 她脸上的笑意充满了嘲讽的意味,说出来的话也显得僵硬。 大夫人视线一扫,果然瞧见跟着回来的陪嫁丫鬟中少了两个。 “有一个是早就被他收用了,还有一个心思高,就想爬床。我偏偏不让,所以就扣着她的卖身契,让他俩当对苦命鸳鸯。结果府中势败,我也只有用个丫头换和离书,至少比休书要好听。哪怕以后嫁不出去也不怕,反正陪着你们,爹娘不会让我受辱,不像张家……” 夏心没有说下去,张家毕竟是大夫人的娘家,她实在说不下去。 大夫人立刻抱住她,嚎啕大哭,那猛烈哭嚎的架势,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般。 * 夏姣姣当日就收到了消息,夏侯府当真是败了,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也与她无关了。 看着嬷嬷写来的信纸上,一字一句都在描绘着夏侯府此刻窘迫的处境,夏姣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只是颇有些五味杂陈。 不知道母亲在世的话,会不会觉得高兴。 在同一日,嬷嬷的信笺又再次送到了,几个丫鬟都知道肯定是有要事,否则嬷嬷不可能在一日连续送两封信来,就证明这第二封信上的内容等不到明天,必须今日就让夏姣姣知晓。 她翻开信笺,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但是夏姣姣看完之后却觉得心头舒畅。 夏增死了,死在青楼楚馆里。 死的时候全身□□,还躺在床上。听说是早晨要走的时候,与卖笑女子为了银子起了争执,他直接对着那女子拳打脚踢,女子后来反抗的时候失手将他杀死了。 真是徒留骂名和笑话,夏增在好色上面还要加一条,斤斤计较。与卖笑女子都要为了银子争执,彻底丢了文人的风骨,也丢了颜面。 “这种死法,真够新鲜的。”她冷笑了一声。 夏增的死才让夏姣姣像是彻底得到了解脱一般,玉荣长公主的死,当年夏侯府众多的人都有责任,不少落井下石的,趁机会才上一脚的。但是实际上真正罪责最重的三个人,老夫人、夏增、兰姨娘。 在夏姣姣的眼里,这三人之中,最该报复的就是夏增。他是玉荣长公主的丈夫,哪怕他对她有一点点的维护,都不会出现那种局面。更不会让兰姨娘胆大包天,敢对当家主母存着杀害的心思,老夫人那边就更不会了。 老夫人是被兰姨娘折腾疯了,兰姨娘是死在了夏增的手中,夏增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夏倾派人弄死的。 一切皆有因果,夏姣姣只是操纵棋局之人。 “你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瞧见你不高兴的样子,还有谁敢给你气受?”薛彦手里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夏姣姣一看见药就有些愁眉苦脸的,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他,面带恳求地道:“一定要喝这个药吗?我怎么觉得不会好喝,而且还很苦的感觉。是不是你骗我,其实并没有多大作用?” 她瞪大了眼睛瞧着薛彦,似乎想从他脸上的表情之中找到一些端倪。 薛彦看了一眼信笺就随手丢到一边,并不是在意上面的内容,但是对于这碗药的态度倒是十分坚决。硬是将药碗塞进了她的手中。 “喝完它,你的身体总归要调养。太虚弱了生孩子困难,我可不想到时候变成孤儿寡父。”他坐在一旁亲自监督。 夏姣姣听他这话,忍不住狠狠地冲着他啐了一口,不过还是十分配合地将药碗端起来,几乎是屏住呼吸一般硬是将药灌进了嘴里,当然那股子苦味如何都规避不了。狠狠地嚼了几个蜜饯才算是去除掉那股苦味。 “呸,你就咒我吧,我要不行的话,也得先让你走在前头。”夏姣姣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走在前头,你也得喝药。”薛彦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夏姣姣都被他这种厚颜无耻给震住了,不过他们两人的对话总是这副模样。薛彦总是一日比一日厚脸皮,无论夏姣姣说什么,他都能承受并且快速地反击回去。 周围的丫鬟们也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一开始四夫人说出这种你比我先死的话时,都稍微有些不适,甚至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心想着四爷如果发火了,他们该怎么规劝。 但是薛彦的脾气那叫真的好,没有一次发火过,好在夏姣姣也不会再纠缠。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习惯了,如果有人认为他们两位不恩爱的话,那真是大错特错,他们只是恩爱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用知冬那丫头误打误撞说出的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生死相随,时时刻刻把对方的生死挂在嘴边,可见对方有多么重要。 当然如果这话被他们两人听到了,肯定又是一阵否认,并且嫌弃对方,表明对方在自己的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 夏侯府都倒了,夏增的丧事也没怎么办理,更何况这还是天大的丑闻。但是大夫人碍于情面,让人悄悄过去把尸体收回来,并没有让多少人来吊唁,毕竟夏府处于多事之秋,如果操办起来,让今上又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来,再来与夏府的人清算一笔。那么好容易保住的这么些家业,就彻底没了。 夏姣姣只是下葬当日去了一趟,夏倾直接说她怀有身孕不能来。 她没有看到夏增衣衫不整的样子,只不过远远地瞧了一眼棺木,她只是替玉荣长公主看一眼这个男人死的时候的样子,夏家的仇人,她总算是清算完了,若是这时候去地底下见娘亲,她也算是有了个交代了。 第99节 夏府倒台之后的日子里,夏姣姣很是清闲了一阵,之前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怨恨全部散去,她的心态调整好了,身体也跟着变得健康起来,就连薛彦都说她是无事一身轻。 ☆、第150章 双喜临门 夏姣姣在薛国公府过得极其轻松,成天打麻将说笑话,东家长李家短。就算偶尔有些磕绊,那也是小事儿一桩。 上头三个嫂子不是出自名门,就是家财万贯,薛国公府那么点儿的财产还无法引起争抢,大家都要脸面。 这日又是几人聚在一起打牌,薛国公夫人当然还是输,结果她没东西抵押了,照常开始耍赖,对于她这种不讲理的方式,几个人已经习以为常。原本对于薛国公夫人如此闹腾,几个人都有些头痛,曾经提出不要筹码,没想到薛国公夫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说是没有筹码就不好玩儿了,一定要加。 之前保证得好好的,坚决不会耍赖,结果现在该耍赖的时候,比谁都要闹得欢。 二夫人和三夫人早就嫁进薛国公府,更是看多了她这样的耍赖,所以基本上是无动于衷。用薛国公夫人的话,这俩儿媳都是铁石心肠,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儿,这俩人都不带眨眼的。 因此薛国公夫人直接凑到了小儿媳的身边,扯住她的衣袖不停地跟她嘀咕说话。 “娘,您要我的筹码啊,当然可以。都给您都无所谓,但是今儿玩得太久了,我们歇了明日再战啊。”夏姣姣边说边将面前的麻将牌轻轻一推,显然是不准备再玩儿了。 “哎哎哎,不行啊,姣姣。平时就属你最听话,你可一定不能让娘失望啊,做给她们看看,究竟什么才是孝顺儿媳!”薛国公夫人扯住她的衣袖,来回摇晃着。 夏姣姣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就在她准备张口说话的时候,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整个人都变得晕晕乎乎的,像是随时都要晕倒一般。 “哎,姣姣,你怎么了?”一直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李媛,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妥,立刻急问了一句,快步冲上前来扶住她。 夏姣姣的脸色极其难看,她挥了挥手,“我就是有些头晕。” 薛国公夫人看着她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不敢再用力摇晃她了,而是立刻让人送她回去。 她一走,这牌桌自然就散了,其他人也都跟着走了。 李媛与她一道,此刻挽住她的胳膊,低声道:“你这法子蒙骗娘,还是挺有效果的,就是不能常用。” 夏姣姣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是真的头晕,哪是为了糊弄娘。之前娘闹得再厉害,我也不曾装过病,哪至于到这个地步。” 李媛听她这么说,搀扶她往前走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的,生怕将她磕了绊了。 到了四房之后,李媛本来想陪她说说话,但是夏姣姣的精神一直不太好,甚至还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疲惫。她不便打扰,只是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薛彦回来的时候,夏姣姣已经躺在贵妃椅上睡着了,身上盖着薄披风,睡得十分香甜。早有人告诉他今儿发生的事情,走近了细瞧片刻,才弯下腰来准备抱起她。 “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去床上睡。”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像是怕吵醒她一般,小心翼翼地抱起她送到了床上。 虽说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但是夏姣姣还是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着几分迷蒙的感觉:“你回来了,我这几日好似特别容易打瞌睡。今儿玩几局牌就困得不行了。” 她轻声说了几句,薛彦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将她的姿势调整好。这才抓过她的手腕,准备诊脉。 “我不是说了,身体有什么异样就跟我说。身边就是个妙手回春的名医,你不找我找谁去?还陪着娘胡闹,真——”他轻声念叨了几句。 夏姣姣轻笑,成亲之后,与薛彦越亲近,就发现他越唠叨,总是念个不停。 只不过还不等她笑完,薛彦的话就停了下来,甚至还抬起头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她心底一惊,立刻按住他的手背,低声道:“我得了难治之症?” 夏姣姣刚回京那会子,是真的想着等把仇报了,就立刻下去陪着玉荣长公主的,免得再让那些仇人伤害到她。但是现在她已经成亲了,并且知道薛国公府有多好,体会到人情冷暖,对这里也十分的留恋,从来没有想过现在就要死了。 外加她还这么年轻,刚嫁给薛彦,都没有一儿半女的,要是她现在死了,那可真就便宜薛彦了。薛彦肯定拍拍屁股就另娶他人了,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了。 “年纪轻轻的,你身子又弱,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薛彦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抬手捧起了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但是眼神里透着几分悲伤的感觉。 “你无需费神,我已经替你想好退路了。直接殉葬吧你。” 薛彦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伸手似乎想拍拍她,但是最后落到她的身上却是轻轻柔柔的,像是在抚摸一般。 “最毒妇人心啊,你现在可是有双身子的人,必须得摆出一颗慈母心。我受你的磋磨无所谓,但是我儿子和姑娘可不能忍受这些。” 他摸了摸她的脸,语气变得极其温和。 夏姣姣微微一愣神,像是反应慢半拍一般,过了许久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上的神色有些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 “我,我——”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到了小腹上,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对,你有喜了,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薛彦接过她的话茬。 夏姣姣轻吸了一口气,太过激动,一下子就盛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他,脸上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有了孩子,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与她的牵连更加紧密了,那种阴郁的感情似乎更加退散了许多。再也升不起一丝一毫想要下去陪玉荣长公主的心情了。 * 昌乐郡主有了身孕,先是薛国公府一家子欢天喜地,紧接着就是给宫里头报喜。太后自然是最替她感到开心的一个,甚至还吵着要出宫来看她,好不容易被庄嬷嬷劝住了。 最后还是夏姣姣派人传话进宫,说是三个月后胎一稳,她就进宫。 李媛更是羡慕不已,她比夏姣姣要早嫁入薛国公府,但是这会子还没有传出喜讯来。不过好在薛彦跟她说,她的身体比夏姣姣要健康很多,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薛大爷多陪陪她。 原本薛彦也是一句顺口的叮嘱,想要自家的大哥多安慰安慰嫂子,没想到李媛却听出了另一番味道。以为要薛大爷好好在床上陪她,因此这几日缠得厉害,哪怕薛大爷还还是年轻力壮,现在看到自家夫人,都有点腿软。 不知是不是李媛的缠功了得,一个多月之后她的月事竟然没来,她不由欣喜,特地又等了小半月才去找薛彦诊脉,结果竟是真的中了。 薛国公府可谓双喜临门,薛国公夫人在高兴的同时,却又有些悲伤,因为她的牌局是凑不起来了。李媛怀孕之后,薛大爷就把管家的簿子交给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夏姣姣有喜之后,更是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基本上足不出户,所以这牌局是真的组建不起来了。 四个儿媳都有要事在身,唯有薛国公夫人这个婆母成日里无所事事,偶尔去找谁,还都成了添乱的。 薛大爷也听到有人来给他告状,不由得恐吓了几句:若是再不听话,就送去边关找爹了。 薛国公夫人一听这话那可真是开心,立刻表态:“好啊,赶紧送我去,说不定还能给你们生个弟弟。” 最后倒是薛大爷弄得哭笑不得,只有好言好语地哄她。 薛大爷原本春风得意,却没想到这日下朝,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找来要他留步,皇上在书房召见。 看着大太监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薛山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夏姣姣有喜之后,太后三天两头往府上送赏赐,后来得知李媛也有了,这赏赐就成了双份。后来连管家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没落下,心疼她们辛苦操劳了。 几个妯娌凑到一起,都说是沾了夏姣姣的福气,能如此频繁地得到太后的赏赐,那可真是不常见。 九五之尊还是那样威严地看着他,见到他来,还让人给他赐座,不过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不是那么友好,甚至还带着几分质问的感觉。 “爱卿啊,当香书阁的幕后老板有什么感想,说给朕听听?” 薛山的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他是香书阁的幕后老板,这事儿连他的枕边人都不知道,皇上却知道了。 书房的大门紧闭,皇上留他说了很久的话,等到宫女送他出去的时候,薛山才发觉自己的腿有些软。冷风吹过,他浑身冰凉,伸手一抹额头,一手的冷汗。 他不由得苦笑,长叹一声:“这真是要逼死我了。” 薛山回到薛国公府的时候,直接回了大房,跟李媛说了几句话,把她惊了一跳。他先是哄好了她,夫妻俩商议了一番,携手往四房这边走来。 “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大嫂这才刚发现有喜,胎都没坐稳呢。要是想见我,直接让人来找我便是。我现在可是很稳的,明儿我都准备去见外祖母了。”夏姣姣的心情明显很好,她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茶具,满屋子的茶香和果香混在一起,显然是她非常擅长的果茶。 薛彦就坐在她身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她泡茶,偶尔她需要什么,还没张嘴,薛彦已经十分自觉地把东西递到了她的手里。那动作十分自然熟练,两个人偶尔会相视一笑,当真是琴瑟和鸣,心有灵犀,让旁人艳羡。 若是平时看见他们如此旁若无人的恩爱模样,估计李媛早就出声打趣了,但是今儿她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你们这是怎么了?”夏姣姣察觉到他们的不妥,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没什么,就是我想跟说件事儿。四弟,你跟你大哥先出去说话吧。”李媛与薛山对视了一眼,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夏姣姣等薛彦离开之后,立刻就坐到了李媛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李媛方才那表情就不大好看,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夏姣姣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结果李媛一直在兜圈子,回忆儿时的事情,却只字不提重点。直到见她快要不耐烦了,李媛才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还是等四弟回来后,让他跟你说吧,这是你们夫妻俩的事儿,等你听完了,再想着要不要找薛山解决。” 两人沉默不语,薛彦很快就回来了,面色有些难看。 “今儿皇上召见大哥了,说了两件事情,一件是跟我大哥有关,一件是跟你有关。” 他轻声开了口,语气尽量轻柔,像是怕吓到夏姣姣一般。但是她却明白,他越是这样的一种状态,越表明此事非常严重。 夏姣姣送上一杯泡好的果茶,塞进了他的手里。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我又不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人。当年我娘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不过才七岁大一点,我当作姐姐一样的人,被人奸杀,我也挺过来了。这么些年,至亲死去,自己落水,病痛折磨,我都挺过来了。皇舅舅现在还能拿什么威胁我?外祖母还在,他不敢赐死我的。”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夏姣姣心里十分清楚,她此刻扯起嘴角,脸上带着几分冷笑。 原本夏姣姣是为了告诉薛彦,自己刀枪不入,比男人还坚强。结果一扭头,倒是看见他心疼得不行,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行了,说吧,真的心疼我啊,待会子去让人给我熬些汤喝,我不要喝药。”她这会子倒是利用一切开始撒娇起来。 薛彦被她这样的语气给逗笑了,不由得点了点头。 “香书阁是我大哥的产业,之前李媛看那些话本是他送的,你应该知道。那是因为他是真正的东家,所以才能拿到这种不是特别露骨的情爱故事。否则也不会有这种,香书阁卖的什么书,你应该比我清楚,毕竟当年你可是买了一摞书,照着上面画春宫图送来我家,用以诬陷我。” 薛彦轻咳了一声,说起香书阁的事情还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到后面提起夏姣姣坑他的事情,倒是扭头转向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夏姣姣听他提起那会子的事情,脸上也带了些笑意,但是她可不会认错,相反还驾轻就熟地把错都推到他身上。 “谁让你那会子欺负我来着,不坑你我坑谁。为了你我还是头一回看那种书呢,险些被人抓住,毁了一世清白。” “皇上提这个做什么?他要把这书坊给抄了?” 薛彦摇头:“没有,虽然皇上只是提了提,但是后面肯定还有大动作,现在之位威胁一下大哥。好替第二件事做铺垫。” 夏姣姣的神色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第二件事可是有关于她的。 “皇上要大哥想法子让你交出晋江坊。” 薛彦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兜圈子,直接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简单明了,直击要害。 夏姣姣微微愣了一下,转而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来。 “我挣扎了那么多年,还说把这晋江坊交给外祖母,就是不希望这东西落到他的手中。实际上现在夏侯府已经垮了,我要这晋江坊也没什么大用处,反正不会造反,但是我娘的死,他肯定插手了,说不定还是幕后主使。我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我娘留下这最后一点东西,我就是不想给他。” 夏姣姣有些激动,眼眶泛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又想起以前的痛苦来了。 薛彦立刻凑过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让她不要激动。 两人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夏姣姣先开口,她先是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想通了一般。 “罢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既然想要就给他好了,反正我娘当年创建这个一时兴起,虽是留给了我,但是这晋江坊后来的发展壮大,却都是为了辅佐九五之尊。我娘一生都把他当至亲弟弟看待,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最后一点念想不如就给了他。”夏姣姣说的时候,好像浑身的骨头架子都散了一般。 整个晋江坊如果给了皇帝,那她真的就没有一丝念想了。不知道晋江坊到了皇上的手中,是会被拆分,还是重新规划,甚至直接取消了。 “我明天进宫,会跟外祖母说的。” 薛彦有些紧张,握住了她的手:“你可不能胡来。” “你放心,我要是孤身一人,指不定就要吊死在外祖母宫外了,但是我现在可是有了家室的人,不会那么愚蠢的。我不仅不会生气,还会深明大义地把晋江坊交出去,还省了皇上跟外祖母说这事儿的功夫,他应该会感谢我的。”夏姣姣轻笑,显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夏姣姣回京之后,薛彦算是明白她所有阴郁狠辣的样子,也知道薛侯府树倒猢狲散都是因为夏姣姣的缘故。所以他还怕她用什么极端的方法,幸好夏姣姣跟他保证了,并且还有理智在。 第二天,等夏姣姣收拾妥当了,准备上马车进宫的时候,薛彦却依然放心不下。 第100节 他站在马车旁,搀扶着她上车,最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叮嘱道:“如果你实在觉得委屈,说完这事儿,就说自己肚子痛借口回来吧,不要在宫里待了。” 夏姣姣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抿唇一笑。 之前他们俩玩闹的时候,夏姣姣总会以自己肚子痛来威胁他。结果薛彦十分避讳这一点,说这是诅咒自己,坚决不行。说多了这种借口,会给自己和孩子造成一种疼痛和不舒服的错觉。 当时他讲了一大堆的道理,夏姣姣不耐烦听他说,所以立刻就应承下来,并且还向他保证,再也不会说这种诅咒自己的话。如今要进宫了,他倒是主动提起这法子了,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好了,我明白怎么做的,你不用操心太多,乖乖在家等着我。”她说完这句话,还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薛彦被她这种动作弄得无可奈何,却是点了点头就见车帘放好,眼瞧着马车离开,才回到侯府里面去。 * “县主,您小心些,太后日也盼夜也盼,就希望早些见您,又怕您没养好甚至,真是纠结难捱。” 夏姣姣刚进宫,庄嬷嬷就在宫门口等她了,提到太后的时候,俩人都笑了起来。 “姣姣,哀家的姣姣,你可算来了。慢点儿,你要当娘了,可得小心些,小娃娃在肚子里的时候,特别脆弱,就需要娘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呢!”太后瞧见她,脸上完全是喜出望外的表情,伸手搀扶住她。 夏姣姣扶住她的手:“外祖母,我有分寸呢,就算我没分寸,您孙女婿是妙手回春的大夫,您还不放心吗?” “哀家放心薛家老四,可这孩子终归是在你的肚子里头,又不是在他肚子里。能一样吗?” 太后还白了一眼,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就怕她磕了绊了。 祖孙二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太后不停地叮嘱有关于这孩子的事情,夏姣姣该忌口什么,要多补什么,她记得比谁都清楚。 想起之前庄嬷嬷说过,太后的年岁渐大,记忆力不是很好,但是对于这些事情,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夏姣姣甚是感动。 “太后娘娘啊,为了记这些,一天问旁边的宫人好多遍。老奴劝她让宫人跟您讲,她就是不答应,说是一定要亲口跟您说啊。”庄嬷嬷站在一旁不时地凑上几句话。 “宫人说的她不一定会听,但是哀家说的必须得听。” “是是是,您说的谁敢不听呢!” 两人依偎在一起,夏姣姣感受着太后身上温暖的触感,只觉得异常安心。想起晋江坊的事情,她又觉得无所谓了。 玉荣长公主都已经没了,这晋江坊留不留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靠这东西做什么大事儿。 “外祖母,我想把晋江坊送给皇舅舅打理,我现在有了身孕,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了。”她轻声开了口。 “怎么好好的想起这个了?晋江坊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哀家不同意,你没精力打理,不是还有薛家老四吗?他兄长那么厉害,他也不差。”太后立刻就表示不满了。 “外祖母,这晋江坊本来就是我娘留给皇舅舅的,我拿在手里也不放心,况且它的功能越来越广,影响也越来越大,放在手里总是不安全,交给皇舅舅才是最稳妥的。” 太后沉默了片刻,才握住了她的双手,异常认真地道:“姣姣,你跟外祖母说实话,这事儿是不是你皇舅舅主动挑起来的。你别怕,皇祖母哪怕是死了,也不会让他动晋江坊的。只要你开口,皇祖母就替你讨回公道!” 夏姣姣心头一惊,连忙摆手:“外祖母,您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可是一家人啊,皇舅舅不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我是真的想把晋江坊交给皇舅舅的。您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心血来潮,只是想通了,我要着真没用。” 她再三保证,太后才算是相信她,脸上重又恢复了几分笑容。 等夏姣姣被送出宫之后,庄嬷嬷回到寿康宫,却见太后一脸郁色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在走神一般。 “太后,您这是怎么了?郡主过得很好,您完全可以放心,薛国公府对她也特别好。”庄嬷嬷走上前来,轻声询问了一句。 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哀家自然知道薛国公府对她好,比她亲爹亲舅舅对她都好!” 她这话音刚落,庄嬷嬷的心里就咯噔跳了一下,她隐约猜出太后是为何生气了。 “瞧你这脸色,是与哀家想到一起去了?当初姣姣说要把晋江坊给哀家,不就是怕有人从她手里夺这东西,她保不住嘛。能有谁夺,还不就是皇帝?现在好好的她整日忙着养胎,哪里会有心思去想这些,分明就是皇帝跟她张口要了。她肚子里有孩子,不会像当年那样性子烈,给就给了,求一个平安。况且她现在是薛国公府的儿媳,不能出什么差错,以免拖累夫家。皇帝真是选的好时候啊,哀家都佩服他!” 太后气急败坏地说道,脸上的神色充满了气恼。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啦~久等了!对不住150 ☆、第151章 151 大结局 太后这话,庄嬷嬷无力反驳,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恐怕县主这回忽然提起把晋江坊移交出来,就是因为今上。“太后,您先别生气。万一您误会皇上了呢,况且您也说了,这日后县主还得仰仗皇上,说不定这是县主送给皇上的一片心意呢。”庄嬷嬷立刻开口安抚。 太后气得直喘,庄嬷嬷被吓了一跳,脸色也有些苍白,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立刻给她端茶递水,看那紧张的样子,像是要去找太医来一般。 “哀家没事儿,哀家就是恨。他身为长辈怎好意思?你说,姣姣她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怀疑当年玉荣的死与皇帝有关。” 庄嬷嬷被太后这种直白的问法给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抽过去,她立刻摆手:“太后,您又胡说呢,哪有的事情。” 太后摆摆手,似乎觉得无趣,轻闭着眼睛假寐,显得蔫蔫的。 过了不知多久,太后才睁开眼,她的脸上重新焕发着神采,庄嬷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要太后不说找皇上算账,那一切都好办,最怕为了县主这事儿,去皇上叫过来,最后往往是双方闹得都非常不愉快,还让皇上对县主的感官更差。 太后能忍下来,就算是皆大欢喜。实际上当初皇上做那种事情,早已让太后寒了心,不过那时候都忍了下来,更何况是现在一个小小的晋江坊,并没有涉及到县主的身家性命。 “哀家记得三皇子年纪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啊。上回清河那丫头哀家瞧了不错,而且她对三皇子有意,不如撮合一下。” 庄嬷嬷微微一愣,好好的怎么想起给三皇子说亲了。之前不是说皇上的事儿嘛?不过这样也好,能岔开话题都不用她费神了。 “是啊,三皇子比县主年纪可大了好几岁,县主都已经有喜了。清河县主与我们县主差不多大,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只不过她的府上比较乱,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太后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总算是拍板了:“就让哀家来撮合他们吧。他们这些小辈儿啊,要是没有长辈催着压着,好像准备打一辈子光棍似的,当初姣姣和薛家老四,不就是哀家一粒促成的。要不是哀家威逼利诱,指不定他们俩到现在还八字没一撇呢,哪里的喜事儿啊!” 太后决定之后,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许多,竟是真的开始研究如何撮合他们二人了。 庄嬷嬷见怪不怪了,甚至还凑过去与她一起商议着,毕竟三皇子和清河县主也是一起长大的,如果能够凑到一起来,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因为有太后的插手,三皇子的亲事被彻底提上日程。 夏姣姣听闻此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虽说丢了晋江坊让她和不满,但是她也不愿太后跟着左右为难,如今能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事情上,她也算是放松下来了。 正如当初夏姣姣和薛彦越来越好一样,清河与三皇子的关系也越发紧密,当然他们也少不了在后宫的花园里逛逛,在凉亭里坐坐。 夏姣姣和李媛都有了身孕,清河与她们关系交好,外加薛国公府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所以她也会经常来瞧瞧。三个人都凑到李媛的院子里谈天说地,好像她们还是小姑娘时候的情谊一般。 “再过几日清河就不能常来看我们了,估摸着得在府中关着了,以后我们见到她可都要喊三嫂了。”李媛气色不错,还轻声调侃了她一句。 清河轻轻一挥手:“又不是你的三嫂,别瞎喊。” “那你也是姣姣的三嫂,不过我家的比三皇子年纪大,若论资排辈,你得喊我嫂子。”李媛撅着嘴巴,毫不客气地回道。 若是以前,她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最近有孩子在肚子里,简直像是得到了尚方宝剑一样,谁都不敢动她。 果然清河听到她这么说之后,脸上的五官就皱在了一起,不过终究是没有抬手,现在的李媛可是特殊时期,别说碰一碰了,连说句重话都不行,免得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差错,那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当时我是真没想到啊,我们的小辣椒清河郡主,最终竟是滑落三皇子。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给你们多制造一些独处的机会,是我这个当妹妹的太没有眼色了。”夏姣姣坐在一旁凑趣。 她的肚子如今已经开始显怀了,整天笑眯眯的,而且吃得特别好,胃口大开。不知道薛彦怎么调理她的,总之她怀这一胎,倒是觉得比没怀孕的时候还要精神。 “哈哈哈——”李媛立刻就笑开了,显然是想起清河郡主平日的霸道来。 几个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虽有不舍,清河还是得告辞。 “你们俩都是双身子的人,一定要小心,不然我也不放心。最近真的不能过来了,比较忙乱,等小家伙们出来了,我都当亲生的看。”清河最后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她们。 李媛还在养胎,没法子送她,倒是夏姣姣送她出府。 “还好三表哥已经搬出皇宫了,否则你得受不少约束。就算这样,你也要时常进宫请安去,不过外祖母一向好说话,其他人你不必搭理便是。” “我晓得的,你也要小心。”李媛抓住了她的手,虽然没有说清楚,但是她意有所指的东西,夏姣姣还是明白的。 最近晋江坊有大动荡,清河自然知晓,三皇子应该也跟她说了一些。 “你放心好了,那东西已经交出去了,薛彦把我当个宝贝似的,薛国公府如何你也看到了,我不会受委屈的,安心去当你的新娘子吧。你成亲那日,我会早些过去瞧你。” * 三皇子和清河县主的婚事被正式提上日程,太后几乎是将所有的精力都倾入其中,她甚至放下话来,后宫的头等大事就是操办三皇子的亲事,其余事情都往后退。 她放出话来,皇上最近又是春风得意,晋江坊正式归到他手里,太后也没有说什么。甚至夏姣姣主动跟太后解释过了,还省得他再去说,九五之尊的心情一好,就什么事儿都顺着太后。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众志成城地帮三皇子操持亲事。 终于到了成亲这日,李媛也终于坐稳了胎,她与夏姣姣俩人挑了个大早到李王府,给清河添妆过后,三人没说几句话,周围就忙乱起来。 李媛回来的时候就是一通感慨,她们转眼间都从天真无邪的少女,变成了有夫之妇了,以后还会有孩子。 夏姣姣轻笑:“就只有你一人是天真无邪的少女,我和清河可都不是。” 李媛撇了撇嘴,拉住她的手道:“我以前那是傻,我还说不想当贤妻良母呢,要受丈夫和孩子的约束,现在不快了嘛,而且我还甘之如饴。” 大红的花轿抬到了三皇子府,所有人都在恭贺。拜完天地,送到洞房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急速地塞了一张字条进三皇子的手中,他的面色丝毫没有异样,直到喜娘祝贺过后,挑了盖头,他才把人都撵走,说是跟新娘子有话单独要说。 几个丫鬟都是捂着嘴偷笑,虽然这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三皇子说的话,谁敢耽搁,立刻就携手离开了。 三皇子立刻把字条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他心惊。 清河见他如此惊诧,立刻凑上去看了一下。 “你会是未来明主。” 清河一直以为自己算是胆子大的,什么样的场面都不能吓到她,但是这一句话,却让她也有些招架不住。 这是要造反?还是要诬陷他? “我得进宫一趟,这是皇祖母的字迹,今儿只能对不住你了。”三皇子很快就下了决定,握了一下清河的手。 “大局为重,你小心些。” 清河反而笑了,她是明白三皇子的意思,在这个大戏的日子,三皇子要抛下新娘子和满屋子的宾客离开的话,难免让人看清河的笑话。会觉得是三皇子妃不得三皇子的喜欢,所以要在今儿给她没脸。 三皇子的离开果然引起了众宾客的哗然,甚至有人开始替三皇子妃鸣不平了,倒是清河本人十分淡然。 三皇子快马加鞭冲到宫门口的时候,却见到庄嬷嬷站在那里等他。一身繁复宫装的庄嬷嬷,很少有如此盛装的模样,颜色是紫色,宫中嬷嬷最高的规格,头上戴着一支水头十足的翡翠簪子,异常的显眼。 “嬷嬷。”三皇子瞧见是她,立刻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庄嬷嬷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冲着他轻轻点头:“三皇子来了。” “皇祖母——” 他刚开口,还没说完,就见庄嬷嬷挥挥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什么都不用说,三皇子有心能来宫里瞧一瞧,太后娘娘也去得安心。只是委屈了三皇子妃,回去之后你要好好待她。” “什么意思?”三皇子的脸色突变,手心里沁出了一身冷汗。 太后的年纪虽然越来越大,但是之前太医瞧过了,说的是还算康健。但是庄嬷嬷现在话里话外,都是太后要不行了。 “好孩子,听嬷嬷的话,你去了也晚了。当好一国之君,太后和嬷嬷都知道你会是个好皇帝,不要像你的父皇一样,容不得人,连至亲血脉都留不得。你要好好待薛国公府,好好待昌乐县主,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不要学你的父皇……” 庄嬷嬷上前走了两步,握住了三皇子的手,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眶通红,显然是情绪有些激动。 三皇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他是真的有点害怕了。庄嬷嬷一连提了两句“不要像你的父皇”,他心底的不安更甚。 “嬷嬷——” “快回去吧,今晚过后明儿你可得早起过来,披上战甲,让那些已经忘记你战神之名的人,再次重新记起你是多么的英勇威武,可以带领这个国家变得更加强盛。”庄嬷嬷说起这段话的时候,铿锵有力。 第101节 仿佛此刻她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女人,而是铮铮傲骨的男儿。 无论是提起皇帝,还是说到别人,她都是满脸带笑。三皇子有些恍惚,眼前满头白发的庄嬷嬷,似乎摇身一变,成了三十多岁的妇人,就像回到了他的儿时,还依偎在她的怀里讨糕点吃。 “皇祖母,不再见一见表妹吗?她应该会伤心吧?” 庄嬷嬷沉默了片刻,眼眸里闪过几分悲伤,转而又坚定了起来:“你是聪明的孩子,你表妹快临盆了,太后的意思是不要让她知道真相。好了,时辰耽搁挺久的了,快去给你媳妇儿赔罪吧!” 三皇子再次看了庄嬷嬷许久,这才跨上马背绝尘而去。 身后的宫殿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团黑影,像是会吃人的地方。 刚刚庄嬷嬷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三皇子从小就是在一片阴谋诡计,以及一句话想好几个意思的地方长大,所以此刻联系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他的脑海里已经涌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极其的可怕,只希望是他多想了,事实并不是如此。 寿康宫内,太后和皇上母子俩坐在一起用膳,今儿难得的是太后让撤了大桌,换成小桌。他们想普通百姓家里的母子一般相处,两个人凑得很近,稍微太太胳膊就能触碰到彼此。 对于这种亲民一般的位置,皇上只是挑了挑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猜测着太后今儿要走温馨母子路线了。总之他最近拿到了晋江坊,心情很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很乐于陪着太后扮演一下母慈子孝的场景。 “上酒来,今儿三皇子也成亲了,哀家与皇上好好喝两杯。”太后挥手,立刻就有宫女呈上酒壶。 皇上稍有惊诧,他没想到还能看到太后喝酒,从玉荣长公主死后,太后就大病了异常,身体大不如前,所以好多年滴酒未沾。 “母后——”他想劝,却被太后扬手打断了:“今儿哀家高兴,就喝几杯,你别拦着。陪哀家好好喝一杯,若是你姐姐也能有儿子多好啊。” 皇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眸中的神色有些复杂,最后还是点头应承下来,让一旁的宫女给她倒酒。 倒完酒之后自然是用银针测试一下,没什么问题才举起酒杯。九五之尊就算是到了亲生母亲这里用膳,也是十分小心,就怕有人要害他。 看着那边宫人试银针那十分熟练的动作,太后的眼睛不由轻轻眯起,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当初她舍不得皇帝的时候,觉得这种行为理所应当,但是当她硬下心肠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举动真让她寒心。 “母后勿要太过伤怀,现在姣姣也有了身孕,会有孩子的。”皇上劝她。 太后点头,还要再喝,那个倒酒的宫女却是不小心将酒杯弄摔了。 “奴婢该死。”她立刻跪下来认错。 “换一个新的,朕陪着母后好好喝一杯。”皇上大手一挥。 立刻有新酒杯拿来,皇上接连饮了几杯,母子俩回忆了一些皇上儿时的事情,气氛一时之间充满了感伤。 毕竟皇上是龙凤胎,而玉荣长公主已经去世了,那么每次的回忆都有她的名字出现,故人却已经不在。 皇上喝了三五杯之后,竟是觉得浑身开始冒汗,不过并不感到热,相反却是一身冷汗,而且周围的温度似乎在骤降,他竟然感到瑟瑟发抖起来。 “皇上醉了吗?你们都下去,哀家跟皇上有话要说。”太后瞧见他冻得这副样子,挥了挥手。 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也瞧见了,看着太后张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太后猛地抬起头,两人私募相对之后,那个大太监就退缩了。 反正是母子俩说话,能说多久,很快就好了。 所有人都退出去了,庄嬷嬷却进来了,外头那些宫人看着庄嬷嬷盛装的模样,都呆了一下。后来又一想庄嬷嬷一生未嫁,没有子嗣,太后娘娘的孙子成亲了,就相当于是她亲孙子一般,穿得庄重些也可以理解。 “见到他了吗?” 庄嬷嬷点头:“见到了,三皇子想进宫,被奴婢拦下来了。” “没有白疼他,比他爹像个人多了。” 皇上是半梦半醒的感觉,但是太后与庄嬷嬷对话的这几句,却是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顿时就打了个颤,颤颤巍巍地似乎要睁开眼睛来。 “母后在说什么?” 他开口,哪里晓得舌头都有些僵直,差点说不出话来。 “我说什么,皇帝啊,你七年前从母后心头剜走了一块肉,母后原谅了你。因为你也是母后的一块心头肉,况且你姐姐不会想着让我来替她报仇的,更不会舍得要你出现任何意外。但是七年后的今天,你又想要动母后的心头肉了,母后怎么舍得?” 皇上愣了一下,他的手指发紧,“母后——” “你马上就说不出话来了,你就不能放过姣姣,不能放过晋江坊?一个身外之物罢了,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地去争去抢,还从一个晚辈手里硬夺,你不觉得丢人吗?”太后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皇上的脸色彻底变了,他已经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他努力地挣动着,张开嘴巴想要喊人,但是他的嗓子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只能发出细微的几个字,根本无法大声叫喊,外头的人是一个字都听不见。 “母后,我,我错了。我出去就把晋江坊还给姣姣,还给她——”他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勉强把一句话说完整。 太后只是冷漠地看着他,转而摇了摇头:“皇帝,你在母后这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爱乖巧的儿子了,而是一个满口谎言阴险狡诈的皇帝。你姐姐帮了你那么多,你们是一母同胞啊,世上最亲的人就是彼此,你却丝毫都不犹豫,让人折辱她。让夏侯府那一家子联手害了她,甚至事后你连替她声讨公道都不曾,挠痒痒的惩罚都没有,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如何原谅你!” “哀家以为早已原谅你了,但是每次午夜梦回,哀家都能梦见我的玉荣死不瞑目,浑身是血的惨不忍睹模样,她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啊,你连孩子都不放过……”太后说着说着就已经哭了。 “母后,母后,母——”他喊着太后,直到最后一个字都发不出,什么动作都做不了,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奢求太后最后一点的仁慈。 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当太后下定决心要杀了皇帝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皇帝和玉荣都是她的好孩子,太后之前从来没想过要杀死一个孩子替另一个孩子报仇,但是当她发现皇帝并不会和夏姣姣好好相处,相反还处处刁难的时候,就已经跨过了她的底线,终于是忍耐不住了。 她现在还没死,皇帝就这样处处相逼,若是以后她递了,恐怕薛国公府一家也过得不安生,甚至皇帝都会暗示薛家把夏姣姣给休弃了。 太后整夜地做恶梦,她无法忍受她的外孙女遭受那样的苦楚,她毕竟是皇帝的母亲,也是最有机会杀死皇帝的人。 “去把贵妃请来。” 贵妃过来的时候,也只允许她一人进来,她原本以为太后终于想通了,同意她来就是把它当做儿媳妇看了。只是她进来之后,皇上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满殿的酒气,太后二话不说就灌她酒。 贵妃刚坐稳就被猛烈地灌酒,又有一旁的庄嬷嬷在劝酒,她也只有硬生生地吞下去。 太后看她喝了几杯,她身上的寒气已经上涌了,庄嬷嬷就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太后醉了吗?”夏贵妃被连续灌了太多杯,口齿有些不清。 庄嬷嬷没有说话,她能感受到太后的身体在一点点边疆,太后费力地抬起头看着她,眼眶红了:“这些年,辛苦你伺候我了,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等到了下面我伺候你。” 太后是等夏贵妃进来之后才服毒的,所以药效此刻才发挥。 庄嬷嬷倒是没有哭,反而笑了:“这都是奴婢应该的,到了下面我们都变年轻了,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我是您的贴身丫鬟。” 太后听到这句话,眼睛一闭,泪水就滑落了下来,她也倒在了庄嬷嬷的肩头上。 夏贵妃的心底有些不祥的预感,只是她现在微醺,脑子不大好使,所以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见庄嬷嬷忽然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开始对着外头大喊:“皇贵妃,你做什么!太后,皇上!” 庄嬷嬷的尖叫声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门外的宫人推门而入,太后和皇上都已经开始发僵了。 “把贵妃扣押起来,她竟然弑君!” “我看谁敢!”夏贵妃也被吓得清醒了,“庄嬷嬷,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他们的,你也在场。” 庄嬷嬷冷笑着看向她,“因为奴婢是要殉葬的,贵妃娘娘敢殉葬证明自身吗?” 她说完就冲向一旁的廊柱,额头狠狠地撞了上去。“咚”的一声闷响,血花四溅。 太医入殿,皇上和太后已经死透了,就算是妙手回春,也无力回天。 明明还没到寒冬,整个望京已经进入了严寒一般,太后和皇帝被夏贵妃害死这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即使夏贵妃当时已经竭尽所能控制流言,但是依然轻而易举地传出宫外。 并且第二日一早,三皇子就领军闯入皇宫,替太后与皇上报仇。 不过短短几日,望京已经风云巨变,三皇子称帝,并且还找到了皇上之前拟下的圣旨,乃是正统继位。太后和皇上都要发丧,新皇仁慈,只让夏贵妃殉葬,对于夏家一行人不予性命追究,只命其离开望京,三代以内不得入朝为官。 夏姣姣得知太后去世,自是狠狠地伤心了一番,晋江坊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原本她要交给新皇的,但是他并不要。 “这是皇祖母特地帮你拿回来的,你就好好替她收着吧,以后传给你的孩子。不要辜负了她老人家一片心意。” 夏姣姣听到这一段话,再次泣不成声。 好在她有薛彦在身边,不必担忧身体,况且她现在整个心态都变了,为了孩子她也会好好地调养好。 五个月后,她诞下一个哥儿,薛彦取小名为玉,用来怀念自己红颜命薄的岳母。 * “这天气还没暖和呢,你偏要带我出来作甚?我宁愿在府里跟婆母打牌,也不想待在马车里,都已经半个时辰了,你究竟要我看什么?”夏姣姣撅着嘴巴,满脸的不情愿。 薛彦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你再等等,之前我说过给你一个惊喜的。” “能有什么惊喜,不是惊吓就好了。是不是觉得我替你生了儿子,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准备把我一脚踢开,重新找个美娇娘替代我啊……”她轻声嘀咕着。 虽说她的声音小,但是字字句句都比较清晰,薛彦听到耳朵里,不由苦笑。 都已经过去了多久,她还能提到这种事儿,仿佛认准了他就是负心汉一般,专门就想娶明媚鲜妍的小姑娘当妻子。 “来了。”薛彦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手将车帘挑起。 夏姣姣看见一辆马车经过,就停在不远处的大院子门前,门上写着姚府。 马车上下来一贵妇,看起来高雅端庄,二十几岁的样子,她下车之后回身在等人,紧接着就跳下一个**岁的男孩儿。 “薛彦,你不是吧,现在都已经看上有夫之妇了?还敢带着我来看?那是谁家的孩子!”夏姣姣没等看清楚,视线就黏在那贵妇的身上,真是透着一股成熟的气韵,举手投足都像是天生尤物一般。hhhyyy 她边说还边动手要锤他,薛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脸上的苦笑更深。 “那是你家的孩子,与你同父同母的孩子,你仔细看看他长得像谁!” 薛彦的话音刚落,夏姣姣整个人就怔住了,她扭头去看。 男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的,身上穿着厚实的披风,帽檐上围了一圈兔毛,毛茸茸的将他的肤色衬得更加好看。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眸,清澈如明镜,圆溜溜的形状十分熟悉。 夏姣姣不由得抬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眸,他们都有一双夏家人的眼睛,嘴唇长得像玉荣长公主,脸型也是小小的。 看着那个与自己有六分相像的男孩子,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她整个人有些颤抖,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激动。 “之前我替李王府的世子妃诊脉,知道有这么个孩子的存在。之前这孩子也是我的病人,世子妃担忧那是李家世子爷的孩子,所以才托我查一下,若是的话她就认下也无所谓,若不是也算是解了心头的一个结。我就顺手一查,之前我只觉得他有些面熟,后来才发现竟然像你。我去李王妃那里印证过了,他就是你弟弟。当年玉荣长公主生下的并不是一个死胎,只不过李王妃怕九五之尊不放过他,所以就掉包了。” 夏姣姣十分激动,立刻想要下车,却被他拉住了。 “别下去,那是姚府,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李王妃害怕在望京会被发现,所以就送得远远的。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没想到得了这个孩子之后,这姚家竟是得了老天爷的眷顾,平步青云,一路扶摇直上,成了户部侍郎。李王妃就让李世子偶尔关照一二,那位姚夫人以为那孩子是她亲生的,你若下去相认,恐怕孩子的境地会很难处。” 薛彦慢条斯理地给她说这些,夏姣姣渐渐平静下来,眉头紧皱:“母亲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孩子?” “姚夫人当初生的是个死胎,直接晕过去好几日,而且大夫说她不会再有生孩子的机会了。姚大人知道她非常喜欢孩子,如果得知这些恐怕会受不住,恰好有人抱了你弟弟,他就要回去当嫡长子收养,对他视如己出。你弟弟从小就是姚府里心尖上的宝贝,而且谦和有礼。你要不要认他,自己决定。” 薛彦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夏姣姣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男孩子的身上,就像是永远都看不够一样。 眼看着妇人和孩子要进府了,她立刻跳下马车,喊了一声:“姚夫人。” 看着夏姣姣快步跑走的背影,薛彦轻叹了一口气。 “你是?”姚夫人并不认识她,一脸好奇地打量她。 夏姣姣之前身子不好,不经常出现在贵妇圈,姚夫人又是来望京不久,对望京的规矩不大懂,怕惹人笑话给姚大人带来麻烦,所以甚少出现,两人还真从来没见过面儿。 “我是薛国公府的四夫人,方才见你面善,所以忍不住想攀谈两句。最近刚生完孩子准备进入贵妇圈,怕没人领着说错话丢人,就想跟你说几句,到时候也算是熟人,可以一处说笑。” 姚夫人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笑了,连忙说彼此彼此。言语之间没多少防备,显然是被她这个理由,成功地套近乎了。 第102节 “这是你家的小公子吗?” “志庭见过夫人。”男孩规矩地向她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笑容,颊边有个酒窝。 夏姣姣微微发愣,她娘也有个酒窝。 “我可是刚生过孩子,你这样都把我叫老了,叫一声姐姐好不好?”她弯身与他保持平视,话语虽是开玩笑,但是语气却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姚志庭愣了一下,他平时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眼前这位夫人与母亲是平辈的,哪怕逗他玩儿,他都不能开口叫姐姐的。但是看到她那双恳求的眼睛,以及脸上略显悲伤的神情,他头一回没有经过母亲的同意就开口了:“姐姐好。” “乖孩子,乖孩子。”夏姣姣直接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双手撑住他的肩膀,看起来好像是抱住他一样,但是她控制住了。 旁边的姚夫人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搀扶她。 “摔疼了吧,志庭这孩子不懂事儿。” 夏姣姣的眼眶都红了,她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泪流满面。 “没有没有,志庭是个好孩子,是我不懂事儿呢,我跟他闹着玩儿。姚夫人,下回我们见面再说,我先回去,我夫君在车上等我!”她指了指自家的马车,冲着姚夫人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与她有几分相像的孩子,便转身走了。 “娘,那位夫人怎么哭了?”等夏姣姣走远了,姚志庭才抬头问了一句。 姚夫人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疼,最后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大概是想她弟弟了,所以让你叫她一声姐姐听。” “哦,她下回想了,我可以偷偷叫她。” “好孩子。” 夏姣姣还没回到马车,薛彦已经下车等她了,看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更是心疼。直接是将她打横抱上了车。 “丢、丢人,姚夫人和志庭看着呢!”她哭成了泪人,还想着别人的看法。 “你得了,在我面前你哪一次不丢人。怎么没把弟弟认回来?”他故意问。 “认回来做什么,我都给你当黄脸婆了,眼看可以当他娘了,想要长得像我的我自己生!” “好,我和你一起努力生。” 薛彦轻轻拍拍她,结果她越哭越大声,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哭吧哭吧,你哭得可丑了。” “你敢嫌我丑?我、我打你!”夏姣姣说完就准备抬手打她。 “丑我也要啊,别人来抢还抢不走呢!我当时很害怕,就怕你不是认了个弟弟回来,而是姚家要多一位姑奶奶啊。你头脑一热,去认姚夫人当娘,我要怎么办?” “呸!胡说八道!”她被他这话逗笑了,“赶紧回去抱儿子,我想他了。” 她安稳地坐在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脖颈,两个人像是连体婴一般,亲密而不觉得腻人。 何其有幸能遇到你!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我先歇一歇!!! 书香门第【巷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