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牵手就永远》 第1节 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 《牵牵手就永远》 作者:红枣 文案: 片名:牵牵手就永远(别名:倒追行动) mission impossible 导演:红枣 -----剧情梗概----- 我大学时学校论坛有个帖子飘红不下——《八一八我校里猪最爱拱的那些白菜》,江一原是这个帖子排行榜里最炙手可热的大白菜,远超第二名,而我是臭名远扬一直觊觎他想拱他的那只最邪恶的猪;很多年后,校内论坛里一个新的帖子代替了之前那个的热度,《八一八我校最终被猪拱了的那些白菜》,江一原还是排名第一的大白菜,我还是那只猪。 -----场景节选----- 我笑嘻嘻对江一原说:“早晚有一天,你总要被我追到手的。那时候,我要把我追求你的故事拍成电影,叫《倒追行动》,要请最大阵容,要冲出中国,冲向好莱坞!再搞个洋气的英文片名!” 江一原冷笑:“有个英文片名挺合适的。” 他竟然搭理我,我挺激动:“叫什么?你说合适,那一定特合适!” “mission impossible。” -----媒体评价----- 此文通俗别名《如何征服英俊少男》一个动人的故事,一条成功的法则英俊少男在向你招手!100万个读完此书的读者均表示,“看完这个故事,连眼神也犀利起来了!”还等什么呢!全文高能,喷屏、喷饭注意!捕获男神,从阅读此文开始!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励志人生 欢喜冤家 都市情缘 主角:陶芊,江一原 ┃ 配角:仲青,郑燕林,徐妍,蒋梦瑶,林牧,晓丹 ┃ 其它:红枣作品,倒追,励志 ================= 【第一部校园篇】 ☆、第一章 第一章 我猫着腰站在男生宿舍楼的楼下,把围巾绕着脖子紧了紧,然后搓了搓手。 郑燕林跟在我身后,吸了吸鼻涕:“我说陶芊,你想和江一原告白,什么时候不行啊?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么冷的天!我都快冻僵了。” 我摆弄了一下地上的蜡烛,看了她一眼:“昨晚我给你说的那段话你还记得吗?” 郑燕林愣了愣,点了点头。她一直以过目不忘闻名全校,因此此刻也毫不费力地小声背了出来:“专家指出,春天人体内分泌激素和神经递质都会发生相应变化,肾上腺素和血清素神经递质增加,这将使正常人的情绪更加高涨甚至躁动,人的生理和心理都将产生巨大变化,即便是平时温顺的女孩,也更容易将目光投向英俊强壮并且长势喜人的异性,并对那些光鲜亮丽的同性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然后她抓了抓头,“你昨晚应该就是这么说的,误差率不超过1%。” 我点了点头:“现在几月?” “三月啊!”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三月是什么季节?” “春天啊!” 我翻了个白眼:“那不就得了,春天到了,动物们都该发-情了,人也该进入求偶期了,春天么,大家都能理解的不是吗?我在春天这么鸟语花香的时刻想要追求一个鸟语花香的英俊少年,不就显得又合理又让人认同吗?这样一来,追求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了不是吗?” 郑燕林抖了抖腿,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的,她的表情总觉着有些扭曲。 我也懒得分析她的情绪,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打火机,塞了一个到郑燕林的手里:“赶紧的啊,快10点了,再过半小时江一原就该睡了,我得赶在他睡觉之前给他一个甜蜜的惊喜。” 郑燕林又抖了抖,颇有些间歇性癫痫的感觉,好在她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抖动,弯下腰和我一起点起地上那一圈蜡烛来。 柔和的光驱散了夜色,地上的蜡烛被摆成了一个非常大的爱心,爱心的左边是jyy,右边是个u,连起来就是,江一原,我爱你。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了看手表,快10点一刻了,我抬头盯着三楼最左边的窗户,果然,在指针指向10点一刻的同时,窗边出现了江一原雪白的脸,他来关窗了。 我贪婪地盯着他的脸。那么干净利落的线条,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没有一分多余也没有一分减损。 江一原忽然睁大了他漂亮的眼睛。 他看见了我,噢,不,我想他应该是先看到了地上那些示爱的蜡烛。 我热情地朝着他挥了挥手。 他一动不动地瞪着我。 我更大幅度地挥起手来:“哎,哎,江一原!我在这里!我是陶芊啊!”生怕江一原的眼神不好,我原地跳动了起来,“我在这里!看我看我!” 此时其他男生宿舍也有人看到了楼下这边的动静,纷纷拉帮结派地探出头来看起热闹来,不少男生掏出手机朝着我拍起照来,起哄的声音也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 然而江一原还是像见了鬼一样瞪着我,没有任何其他表示。 看起来我的示爱还不够热情似火? 我抓了抓头,终于破釜沉舟大喊道:“江一原!我爱你啊!” 江一原“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我摸了摸鼻子,转过头,郑燕林正看着我。 “你看,这一次太热烈了,他都害羞了。”我讪讪道,“算了,江一原很腼腆咱们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你以前追他的时候他不也这样不善回应吗?” 郑燕林咳了咳:“陶陶,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我那时候从没有这么热烈地追求过江一原,我都是默默站在一边暗暗地爱他支持他,成为他坚不可摧的后盾。而且人家也不是不善回应,江一原口才明明挺好的……” “刚才有人投诉谁在男生宿舍楼下面蓄意纵火啊?!给我站住别跑!”宿管大妈激情荡漾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郑燕林的话。 这下不仅郑燕林抖,连我也抖了。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招了个退役的全国散打冠军当宿管,简直是男生宿舍楼一霸,直接斩断了校园里蠢蠢欲动的女性生物的求-偶道路,独自霸占了三栋楼的优质男性生物,包括我的江一原。 我和郑燕林像流窜作案的犯罪分子一样急急忙忙踩灭了那堆浪漫的蜡烛,胡乱塞进了袋子里逃难似的跑了。 郑燕林跟我不同系,她是学法律的,第二天一早,她就给我来了电话。 “陶陶,你看到学校bbs论坛的hot帖了吗?《广告系的陶芊又一次热情求爱建筑系高岭之花江一原》,咱们刚摆了个蜡烛,结果一晚就上了置顶帖!” 电话里郑燕林的声音相当亢奋,但我还是不得不打断了她。因为我的生意要上门了。 挂断郑燕林电话后便接起了一个学妹的电话。 “喂,是陶芊学姐吗?我想买《广告学概论》、《新闻传播法规与伦理》、《组织传播学》还有《广告策划与创意》这几门课的期中复习讲义。” 我除了以追求江一原出名外,在广告系,至少也是倒卖复习讲义界的风云人物。 “这四门啊,全套装订好的150吧。” “学姐,便宜点吧!120怎么样?最近实在手头有些紧啊,下次余裕了请你吃饭!” “150一口价,不能再低了,学妹你也知道这四门课的老师可喜欢挂人了,何况其他人那儿,可买不到这四门课的讲义。” 电话里学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咬咬牙答应了我:“行,那学姐我来你宿舍吧,我们面交。” 电话挂掉没五分钟,楼下宿管站就电话我说有人找。 屁颠颠地拿上四份讲义下楼,宿管站门口果然有一个女孩在等我,逆光有些看不清容貌,只见她身材相当高挑,头发纤长,身上穿着一件一看就没个万把块下不来的米色风衣,脚上一双小羊皮的长靴,围了条颜色雅致的围巾。 我把讲义递过去:“学妹,你这浑身行头,看着可不像是手头会有些紧的,还和我砍什么价,也太不够意思了!讲义给你,150给我。” 那女生愣了愣,然后才从逆光里走出来。 我这才看清了,她不是我的那个学妹。眼前的这个女生肤色雪白,画着精致却不艳俗的妆,眉眼间是对自己容貌的自信与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 “噢,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我朝她点了点头算是道歉。 “你是陶芊对吧?”没想到对方瞪着我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我是徐妍,找你有点事,我们去外面的咖啡厅聊。” 我一头雾水地跟着她到了咖啡厅。 等服务生为我们端来了咖啡,一直瞪着我的徐妍终于从她的香奈儿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这里面是一张□□,密码我也写在纸条上了,里面有十万。”徐妍喝了一口卡布奇诺,“陶芊,我希望你拿着这些钱,离开江一原。” 我为这种发展有些愣神:“如果你一定要给我十万,我当然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收下。可是这位小姐,我不认识你。而且,我从来没和江一原在一起过啊,怎么谈离开?” 徐妍看了我一眼,眼神满是鄙夷和不屑:“我知道你没和一原在一起,一原根本看不上你。我只是说,这些钱,让你不要再纠缠他。” 言情小说和烂俗的电视剧里,富家子弟与平民少女的爱情总是被富家子弟的母亲不看好并棒打鸳鸯的。但我不知道,我还不是鸳鸯,只是一个富家子弟门外追求他的野鸭子,也要被这么一顿棒打。 “所以站在这种立场和我说话,一定是伯母吧,您保养得真好!”我看着徐妍年轻的脸虔诚地赞美,“您的皮肤又光滑又白嫩,眼角也只有一两条可以忽略不计的鱼尾纹!看着根本不像已经有江一原这么大儿子的人,分明看着没比江一原大几岁呢!” 结果这几声赞美压根没收到让对方心花怒放的效果,正相反,徐妍的脸,整个都黑了。她端起咖啡杯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似乎努力压抑着要把热咖啡泼我脸上的冲动。 她咬牙切齿道:“陶芊,你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我和一原从小一起长大。一原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那样优秀的人,不可能和你这种家里开个街头小餐馆的人在一起的。他原本已经被美国常春藤盟校录取了,可当时伯母身体不适,手术后状态很差,他才留在这个城市进了t大的,不然你根本没机会遇见他,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不管你怎么追求都不可能成功,对他来说只是困扰,我给你钱是因为你现在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了他的正常生活!我作为他从小的密友,希望能帮他解决你这个麻烦。” 我本来想反驳点什么,无奈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打断了我的思路。 “陶芊学姐!我可找到你了!” 随着这豪迈的声音,一个大个子的长发女生朝着我跑来。她一站定便拍了拍胸口喘气:“还好问了下宿管,知道你上咖啡厅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我拿出讲义递给她,学妹接过去,有些扭捏:“那啥,学姐,真的不能再便宜点吗?120行吗?” 我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已经是特惠价了,而且150的话我流血流泪附赠私家珍藏,送你一张我偷拍到的江一原露-点-照。” 第2节 “露几点?” “两点!学妹!人不能贪心,150买四个讲义你还想让江一原露三点出场你也把他想得太廉价了吧?” 学妹咬了咬牙:“行!成交!” 这边我和学妹达成了友好合作的共识,桌对面的徐妍却是拍案而起。 “陶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可真是不要脸!你竟然拿江一原做生意!” “徐妍你想要吗?江一原露点照片集锦大礼包,200块,你要的话我卖给你,限量版的,而且买大礼包的话赠送随时更新服务,一旦有江一原露-点新系列,我可以免费提供更新给你的。” 徐妍掏出钱包,丢了200给我:“我买断这个大礼包。你既然喜欢钱,那十万块也给你,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名字和一原联系在一起。” 我看了眼她丢在桌上的钱和信封:“我干吗要十万?江一原家里那么有钱,万一被我狗屎运追上了,他以后的钱都是我的。所以说人的眼光要放长远啊,切勿为了蝇头小利就迷失了自我。然后200块也不够买断这个大礼包啊,毕竟这个大礼包一出来,预定的人就有三十几个啊。” 徐妍终于忍无可忍:“陶芊你这种人真的是癞皮膏药一样让人恶心,而且怎么会有你这么卑劣的人!你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他!被你这样的人纠缠真的是太悲哀了!你这样早晚要遭报应的!” 徐妍说完,站起来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她的步子特别重,像每一步都把那细尖跟踩在我的脸上一般用力。 徐妍刚走,我便站起来,一把撩开了隔开这个座位与隔壁座位之间的竹帘。 坐在隔壁座位的人下意识地抬头看我。 果然是江一原。 他正抬起英俊的脸,即便是坐在简陋的学校咖啡厅里,他也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贵族肖像油画。当然,如果他现在没有皱着眉头充满厌恶地瞪着我,就更完美了。 然而即便是满脸负面情绪,也丝毫减损不了他的美貌,反而更显得生动而逼真起来。 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我知道徐妍说得那些话是对的,江一原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永远不会喜欢我,我对他来说就像是雨天踩进泥泞里却不小心沾上的一只鼻涕虫,像是要拼命黏上他这朵鲜花的牛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鲜花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心有灵犀一点通呗,心电感应,就感觉你一定在这里。” “说人话。”江一原看了我一眼,声音却是冷得连冰渣子都快砸下来了。 我老实交代:“徐妍刚才和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朝着背后的隔间看。而且没有你的首肯,她这种类型的人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价跑来找我。” 江一原忍无可忍地皱起眉头站起身,身高上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一瞬间我便比他矮了一大截。 “陶芊,别再纠缠我了。我现在不喜欢你,以后更不会。而且你靠这种死缠烂打,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我不以为意:“学校的bbs上有人统计过,一个普通女生一天内平均能和你讲到话的机会是9%,在这9%的比例里能和你讲到两句或两句以上话的几率只有4%。而你看,我不仅每次和你讲到了话,还讲到了很多话。这充分说明,爱拼才会赢!” 江一原大概被我的无耻震惊了,他死死盯着我:“全世界女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全世界女人死光了,那就只剩下男人了,江一原你在暗示什么吗?” “陶芊,别曲解我的意思。我是异性恋,我可能会喜欢很多不一样的女孩子,唯独不会包括你。” 我愣了愣:“你确定?话可别说太满啊,没准你以后爱我爱得不可自拔,非我不可呢。” 江一原盯着我,一字一顿道:“我保证,我确定,我江一原,绝对不会喜欢陶芊,除非我眼睛瞎了,才有可能喜欢你!” 江一原说完这些话,转身正要走,又突然折了回来。 “还有,你再敢拿我出生和满月时候的照片去骗人说是露-点-照,我就找律师告你!”江一原用手指狠狠戳了戳我的肩膀警告道,“以及,绝对不许让别人知道今天我和你说了话!” 说完这些,他像意识到什么,嫌恶地抽回了手指,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刚才碰过我的那根手指,才好像终于平复了心情,冷着张脸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牵牵手就永远正式开始连载啦~实体书上下册一共35万字多,编编告诉我大概下周就能在当当上直接购买啦,会有签名版哦~封面如下。另外,大概每周会从评论里选出我觉得写的特别不错的姑娘送出《牵牵手就永远》的实体书~~ ☆、第二章 江一原走后,我掏出手机,登陆了微博,并且简短记录下了刚才那个历史性的瞬间。 “3月20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老公主动找了我谈话。老公今天很生气,那是因为我做得确实还不够好,老公,在努力中争取你,在争取中等待你,我不会放弃的!ps:老公生气的样子也好帅!再ps:两分钟前老公出现在学校东区女生宿舍楼前的咖啡厅,想要偶遇老公的姐妹们抓紧!” 整个t大迷恋江一原,毫不含蓄地追求江一原的女生一直如过江之鲫,但像我这样怀抱着共产主义情怀时时更新江一原的最新动态,并且不断直播对江一原的疯狂追求的,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了。并且为了好辨认,我的微博id就叫“我和老公江一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我这个微博如今有十多万的粉丝,但自当初走红之日起,仿冒我的江一原太太团就不少,秉承着“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作为首创者,我一直是追求江一原众女中最奇葩瑰丽的一个,郑燕林形容我是毁灭式的追求,就像是对大众狂轰滥炸似的精神污染一般。 “原来全校几乎没什么人认识你,开始追江一原后,认识你的人多了些,但提到你,也顶多一句‘哦,追江一原的那个’。可如今却是反了!只要提到江一原,大家便会用微妙的语气跟一句‘啊,江一原啊,被广告系陶芊追的那个吗?’”我还记得郑燕林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她形容我的转变为农奴翻身得解放,从客体变主体。 发完微博,看了看时间,我收拾了些东西,买了些水果,火急火燎地坐车到了市立附二院。 熟门熟路地和医院前台打了招呼,然后一路跑到心内科的401病房。 我进去的时候晓丹姐姐正躺着,听到我推门而入的声音,她一咕噜爬了起来。 “陶陶你可终于来了。”她一见是我就笑了,“我快闷死了。林牧上次给我带的漫画和小说也都早看完了。” 我走过去端了个垃圾桶,便给她削起苹果来。 她看着我削完,笑着接了过去,冰冷的手指轻轻触到了我的手腕。 她歉疚道:“哎,又不小心冷到你了。” 我摇了摇头。 她一直打着点滴,三月还是天寒,那些没有温度的药水让她整只手掌都是冰冷的。而此刻窗外是并不热烈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病态的脸上,让她显得气色生动起来。 晓丹姐姐吃完苹果,更加精神起来:“对了,快和我讲讲大学生活,最近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也算是医院的常客了,晓丹姐姐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比我大两岁,但我当年扎针又哭又闹的时候,晓丹姐姐已经能淡定地每天吃很多药扎很多针了。我一直记得那个寒冷的午后,在我畏惧扎针而嚎啕大哭的时候,这个有着黑亮温和大眼睛的姐姐把我温柔地抱住,帮我抹掉眼泪,还给了我一个棉花糖。然而这样好的人,却有很严重的心脏畸形,因此即便晓丹姐姐早已被t大录取,却没有办法继续学业。 “这个礼拜嘛,之前和你讲过思想品德课吧?那课程其实无聊的不得了,大家都不愿意去,结果这一次老师看上课人数太少了,要求举手点名,你猜怎么了?” 晓丹姐姐弯了眉眼:“所以像你们这些懒人都去上课了?” “怎么可能!现在不是天气还冷嘛,大件衣服洗起来麻烦,有些女生怕弄脏袖子会戴袖套,宿舍里轮流去上课,排到去上课的女生就左右戴上俩颜色不一样的袖套,你也知道我们思想品德课老师眼睛视力不好的,所以俩不一样颜色的袖子,她就会以为是两个人了,然后摘了袖套还能再举一次,一次性一个人就可以代三个人签到呢!” 晓丹姐姐笑了起来:“这种主意八成是陶陶你想出来的。” 我正要反驳,却见晓丹姐姐眨了眨眼睛:“对了,我听林牧说你在追求一个帅哥?怎么都不和我讲,太不够意思了,快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追求江一原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既然晓丹姐姐都问了,我也只好老老实实说了。 “就是建筑系的高岭之花咯,一直被奉为校园情人的男神级人物。叫江一原的。” “江一原啊。”晓丹姐姐侧了侧头,“听名字有点普通啊,没有小说里的霸气和威武感,你看人家都是叫什么南宫啊慕容啊的,一上来就是,‘他是来自东方最古老的家族的男子’这种出场方式。陶陶你不是老早就发誓说要找一个名字里透出一股子诗意充满言情小说风味的男人当男友的吗?江一原这个名字可不怎么诗意啊。” “额,其实江一原这个名字呢,还是挺有来头的。江一原出生的时候,他家里的公司刚上市,第一个季度财报刚出,净收益正好是亿元美金,所以他爷爷就按照亿元的谐音给他起了名字。” 听完我的解释,晓丹姐姐沉默了,过了半晌,她才道:“你这么一解释,我顿时就觉得一原这个名字真的是很富有诗意,浑身上下充满了要溢出来的男主角光环和气息,一是独一无二的一,原是本原的原,暗示他是独一无二本原的人。有些人的名字就是这样,初听不觉得惊艳,可细细一品,才感觉出底蕴和低调的奢华来。” 我赶紧掏出手机,那上面的屏保正是江一原的堪称精致的侧脸:“喏,这就是他!” 晓丹姐姐凑过头来看了一眼,最后用一句话总结了她的中心思想:“货正品相佳,追!” 我俩颇为深情地互望了一眼,在眼神交汇里感受到了对彼此的欣赏之情。 之后没讲多久,就有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我俩的悄悄话。 我想是林牧来了。 他推开门,便有门外缝隙中的阳光透过他照射进来,那半缕阳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秀气的嘴唇和挺翘的鼻梁。 林牧是晓丹的初高中同桌。在晓丹的口中,他是一个数学非常好的男生,她一直以为他会报考数学系或者计算机系的,然而却没想到,林牧竟然报了医学专业,他现在也算是我们t大医学院的一块活招牌,如今他穿着实验室工作服,认真地对着试管检测的一张照片一直被医学院拿来充当招生招牌,那张照片角度选的非常好,林牧盯着试管的眼神认真而笃定,整张照片都有一种肃穆和静谧的神圣感。也就是这么一张照片,骗得不少女生误以为我校医学院尽出此类才子佳人,于是一厢情愿报了医学院。临了才发现医学院能看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她们为了这么几个有限的资源,却要本硕连读卖身给医学院7年。 林牧朝着晓丹笑了笑,然后和我打了个招呼:“陶陶你也在啊。” 他笑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让我恍惚觉得仿佛是仲青站在我眼前。他们两个笑的时候太像了,包括穿白色实验室工作服的样子,都感觉那么像。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免又有些伤感,于是草草和林牧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医院。 回学校后整个下午的课我都上得十分心不在焉,到了晚上,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出了校园。今天总觉得十分烦闷,想出去透透气,直到我看到周遭熟悉的梧桐树影还有略显荒凉而过分安静的街道时,才有些清醒过来,鬼使神差的,我在这样一个夜晚走到了周榭路。 这条路曾经是我的童年,那时候它是热闹而繁华的,我一直记得弄堂里原本那家冰激凌店,在无数个蝉鸣的夏夜里,我和仲青都会攥着攒了很久才有的零钱跑到那里合买一个冰激凌,然后我俩拿着勺子分食这个冰凉又甜腻的小零食,虽然每次都是我多吃一点。 然而这条路也好,这儿原本的整个社区也好,如今早已经被迁出和改建。 周榭路的东边是依山水而建的别墅,没有一栋是下六千万的,而隔着一条河的西边,却是像我这样平民百姓聚居的社区,六千万是我们一生想也不敢想的数字。这条路可以说是分割富人区和平民区的三八线。我和仲青曾经站在河边长久地眺望河对岸的灯火。现在时光变迁,这条承载了我太多回忆的路终究是要拆了,而我此刻也是一个人站在曾经的河边。唯一不变的是河对岸那些别墅里通明的灯火。 大概我太过沉浸在缅怀里,又外加昏沉的夜色,等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有人跟在我身后。 周榭路的路灯已经拆掉了,因此并不安全,这里常常传闻有色狼出没。我快步跑起来,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这么倒霉。 然而事不遂心。 “美女一个人吗?要我陪吗?”后面那人的声音似乎都泛着油乎乎的恶心感,他紧跟着我,像是享受游戏般看着我慌乱朝前跑。我摸了摸左边的口袋,那里和钥匙扣一起绑着的,是郑燕林曾经买给我的防狼喷雾,我握住了那支喷雾剂,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害怕。 跑了一段路后,我猛然察觉,后面又多了一个人出来!新加入的这个人,明显比第一个更加高挑,身形轮廓看起来也更加高大,他跑得很快,一下子就跟上了第一个人。 我心里愤恨,难道现在色狼也讲团队作案了吗?对付一个色狼,我还略有把握,如今来了俩,可如何是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我又一次回头察看敌情时,发现那两个人竟然窝里斗了!新加入的那个正扯了之前那个的衣领,然后开始揍起他来。之前的那个立马反抗,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但新加入的那个显然打起架来比较狠,一下子便把之前的尾随者给打趴下了。 这两人战况甚酣,基本上忘记了我的存在。于是我便大起胆来,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 那个身材高大的后来者此刻已经制服了开始的尾随者,正把对方的手反剪在身后用衣服绑在一起。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等他绑完,便冲上去,掏出防狼喷雾,对着他的脸一顿狂喷。 这辣椒水非常刺鼻,连我也被呛到了,对方更是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极度的混乱里,对方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裤腿,那只手倒是生得非常不错,雪白的手指纤长,无名指上还有一颗痣。可惜此刻我无心欣赏,赶紧拍开了对方的手,撒腿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困倦的程度就是我一边在打字,但是脑子里其实都没概念我在说啥,具体《牵牵手就永远》上市时间请密切关注我的微博哟 ☆、第三章 回到学校之后我还有些惊魂未定,和郑燕林讲了今晚的这场风波,才终于撑不住倒头睡了。 大约是真的有些累,这一觉我睡得特别沉,直到早上郑燕林风风火火地从法学院冲过来把我摇醒。 “陶陶!陶陶!你快醒醒!” 我把被子一卷盖住头,瓮声瓮气道:“你让我再睡会,昨晚我刚受惊呢。” 郑燕林却是不依:“陶陶!出大事了!哎,哎哎,号外啊外号,大新闻啊陶陶!”她刚从法学院一路跑来,还有些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江一原,江一原他出事了!” 我哗的一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啥?!” 第3节 “别傻站着呢,快快,我带你去,听说是昨晚被歹徒袭击抢劫了!还受伤了!现在在校医院了呢,得快点,待会其他女生知道了医院就要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水泄不通了。” “好好好。”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起床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整理了仪容。 刚弄完郑燕林就一把抓起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把我带到了校医务室门口。 结果在门口就被一个中年女校医给拦住了:“你们干嘛的?” “我们来看……” 好在郑燕林刚要脱口而出“江一原”之前,被我眼疾手快给阻止了。 我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腰。 郑燕林疼的叫了起来。 “我们来看腰,来看腰!”我趁此指着郑燕林讨好地对着女校医笑道,“姐姐,刚才她在宿舍做瑜伽,不小心扭到了腰,现在疼的厉害呢。” 估计那句“姐姐”取悦了她,女校医点了点头:“你们进去吧。”然后她又拿出门神的姿态,重新叉腰站在了校医务室门口,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进去之后郑燕林大为不满:“陶陶,你刚才干嘛那么拼命捏我?!” 我白了她一眼:“你傻啊,你刚才要直接说你是来看江一原的,你觉得她能放咱们进来?你没看到校医院门口不少哀怨徘徊的女子了吗?明摆着都被这校医拒绝放行的好吗?这时候你还往枪口上撞啊?自然另辟蹊径啦,校医院能拒绝发花痴的怀春少女,总不能拒绝惨淡的病弱少女吧?” 郑燕林朝我竖起了大拇指:“狡诈!偶像!” 一进医务室之后便很容易定位江一原了,医务室一共就几个床位,我们很快就见到了躺在其中一张病床上的江一原。 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样,见了我,他揉了揉眼睛,似乎并没有看清来人是谁。我这才发现,我最喜欢的江一原那漂亮的眼睛,此刻都微微肿了起来。 “徐妍你回来了吗?”江一原果然没看清来人,他朝着我问道。 我伸出手,江一原眼前晃了晃:“江一原,你说你瞎了才会喜欢我,现在你这情况,难道你一诺千金为了喜欢我而瞎了?” 江一原听到我的声音,脸色立刻冷了下来:“陶芊,你怎么来了?我记得和医生说过不要放闲杂人等进来了。” 我对江一原一下认出我的声音非常满意,绕着病床又观察了他一圈:“我怎么是闲杂人等啊!江一原你知道吗,我一知道你出事住医院了,就不顾自己的受伤脆弱的身体,从病榻上垂死挣扎着起来看你了!” 江一原冷冷笑了笑:“你还能脆弱受伤?” 我点了点头:“是啊,你不知道,我昨晚真的心理受到了创伤。我昨晚遇到了跟踪狂,想垂涎我的美色的!经过殊死搏斗我才制服了对方!” 江一原没接话,但他脸上嘲讽的神色已经把他想说的话都表达了。 “竟然有人垂涎你?” 他就没差把这几个字放大了挂在脑门上了。 我撸了撸袖子:“真的有色狼跟踪我!不骗你!而且还是两个!你知道吗!两个呢!我昨晚在周榭路那边,遇到了活脱脱两个色狼,开始一个跟踪我,后来又新加入了一个,而且那俩还为了我,大概怕分赃不均什么的打了起来!内讧了!幸好我聪明,我等其中一个打赢了以后,冲过去用防狼喷雾制服了他!” 我原本以为江一原根本不会睬我,没想到他似乎对这段制服色-狼的故事很感兴趣,只听他凉飕飕地问道:“你昨晚在周榭路?拿防狼喷雾喷了一个人?” 我见他竟然难得接了我的话,很是兴奋,点头道:“是啊!” 而为了防止难得引起江一原注意的话题就这么流失,我就着自己的回忆又说了下去。 “然后我制服了那个打赢的色狼,用防狼喷雾喷了他,他跪在地上求饶,用手抓着我呢!对了对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颗痣!” 说到手,我的脑海里又一闪而过昨夜那只抓着我的手,那手确实非常漂亮,如果不是在那种场合下看到那只手,我会以为那手一定应当是属于像江一原这样的人的。白皙的精致的,像是那种养尊处优惯了的手。 这么想着,我的视线便不由自主朝着江一原的手游离而去。 很奇怪的,听完我昨晚的遭遇,江一原的手此刻竟然紧紧的握着个拳头,并且还微微发抖,像是什么情绪紧绷着,导致上面的经络也看得清晰。 我抬头看了一眼江一原,才发现此刻他竟然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我。 江一原是个显少喜怒于表的人,看他此刻的样子,分明是听完我的故事生起了大气来。我的心里有点擂起了小鼓,难道我昨晚被两个色狼盯梢的事激发了江一原的醋意、保护欲还有危机感? 我又打量了一圈江一原,只见他整张脸都是风雨欲来的咬牙切齿,而刚才就泛红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此时显得更加红了,然而那种红不是快要红了眼睛流眼泪的红,倒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那种红…… 我看了一眼郑燕林,突然想起了她曾经和我讲过的言论。 人性本贱,人们总是不在意一直在身边默默爱着自己的那些人,而会等到直到快要失去或者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受到威胁时,才会陡然意识到对方的重要性。 我调转了一下眼神,正准备含情脉脉地看一眼江一原,却见他终于伸展开了自己刚才握拳的左手,我的眼光所及处,那如玉般的无名指上,分明是……分明是一颗痣!!! 一颗和昨晚那人一模一样的痣! 我如被当头一棒,昨晚那手,根本不是像是长在江一原身上的手,那分明本来就是江一原的手! “你……昨晚……”我吞吞吐吐嚅嗫道。 江一原用一种国仇家恨的目光看着我。 而郑燕林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她发现新大陆地指着江一原:“哎,陶陶,你看,江一原都为你的遭遇红了眼眶,你看,这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呢!”然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胸,骄傲道,“不过别担心啦,江一原,我们陶陶向来不会吃亏的,昨晚她手里有我给她的防狼喷雾啦,那个是我从美国买回来的,都是用的进口辣椒啊,保证喷到皮肤上就能让人有一种欲-生-欲-死的灼烧感,喷到眼睛,眼睛瞬间能失明啊,要休息好几天才能最终完全恢复视力呢!” 我拼命给郑燕林使眼色叫她别说了,江一原这哪是泪花闪闪啊,人家就是被你那进口辣椒水给喷的啊!可郑燕林根本没有意会我的暗号,继续激动道: “哎,可惜啊,其实我哥前几天刚给了我一个防熊喷雾,那个据说1秒就能透过皮肤,疼到你无可救药,而且那个喷雾有15米射程啊,别说色狼,就说你是藏獒都得给喷趴下,据说里面的成分还会影响人的脑垂体啊,保证色狼喷完一秒变性冷淡啊,而且那个喷雾能像个笔似的便携带着,喷完还能戳人,而且喷雾的同时还能制造100多分贝的尖叫声引起别人注意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就没早点把这个喷雾给陶陶呢,不然现在那个色狼应该已经不能人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说原本江一原的脸色只是铁青,那如今他的脸色,终于完全的黑了。 好在这时,徐妍非常及时的出现了。 “一原哥哥,午饭我买回来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柔情,结果一看到我,徐妍的脸色瞬间便从明媚无比变得风雨涌动,“陶芊你怎么在?” “先别在意我们怎么在这种细节,话说啊,你的一原哥哥是怎么的啊?怎么搞成这样?”郑燕林一把上前截住了徐妍的话。 徐妍瞪了我和郑燕林一眼,又心疼地看了一眼江一原。 “是昨晚遇到抢劫了。”徐妍的语气气愤,“现在的抢劫犯真是嚣张!” 我望了一眼江一原,知道他大约是给徐妍说了个谎,但看他如今的表情,我很识相的没有揭穿。 然而郑燕林却不知道这一切,她指着江一原手上的江诗丹顿惊愕道:“不是吧,现在的抢劫犯怎么想的啊,有没有职业道德,怎么这么大一个金光闪闪的江诗丹顿不抢啊?而且江一原我看身上也不会带多少现金吧?那抢劫到底图个啥啊?” 然后郑燕林突然望着江一原沉默了起来,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那什么,江一原,你有没有觉得哪里身体不适?尤其,尤其是臀部?” 江一原终于忍无可忍,他下了逐客令,但语气已然是冰冷的。 “麻烦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徐妍有些失落,但她仍旧很贴心地服从了江一原的要求,郑燕林也拉着我正要走,却没料到江一原又发声了。 他说,陶芊,你留下。 这句话下去,徐妍脸上的失落更加浓重了,然而她还是二话没说,监督着唯恐天下不乱的郑燕林走出了房间,完了还给我和江一原关上了门。 我的心里对徐妍肃然起敬。 然而不容我先表达我的敬意,江一原就率先打破了我俩之间的沉默。 他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语气一字一顿道:“是你。” 我没敢看江一原的表情,只用余光瞥到他张合的嘴唇和白色的牙齿,带有一种强烈的森然的意味。 我咬了咬牙,终于豁了出去。 “江一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如果我知道色狼是你,我一定主动配合你劫色,我哪里知道你是这样外表禁-欲正经,内心这么放浪不羁的人啊?我知道我这么热情的追求一定让你很感动早已也对我有了情愫,但你碍于自己的颜面和傲娇,又不愿意直接接受我的求爱,所以想着用这种另类的方式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又或者你对黑暗里的抢劫play特别喜欢有这方面的扮演癖好?那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了。” 江一原却不为所动,他恶狠狠道:“闭嘴。” 我不仅没闭嘴,秉承着转移话题的动机还继续孜孜不倦道:“虽然我是你的追求者,但我这个人一直理性追求,还有一件事我要说,你说你一个学生,戴这么贵的江诗丹顿合适吗?你觉得用这么昂贵奢侈的东西难道不会和我们普通大学生产生阶级上的距离吗?你这不是搞分裂吗?你这样不觉得羞愧吗?” “还有啊,你刚才叫所有人都出去,看到徐妍脸上的失望了吗?她刚才才从外面给你买完饭回来,你怎么就不留她多坐一会儿呢?而且为啥骗她是被抢劫的呢?既然对我有非分之想,你就应该大胆的说出来啊!” “哦,还有,你说你大冷天那么晚,一个公子哥的跑去周榭路干什么呢?” 研究调查表示,想要转移话题,可以通过连珠炮式的问题来解决,与其防守,不如进攻,与其被动等待江一原来修理我,还不如主动出击,况且人们在面对一连串的问题的时候,总是倾向于把注意力仅仅放在最后一个问题上。 然而可惜,江一原从来都不按理出牌,他径直奔向了第一个话题。 只见他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怒极反笑道:“我是色狼?我要劫你的色?”江一原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陶芊,就算被你喷了,我也还没瞎。昨晚我分明是好心看到有色狼跟踪一个女的,所以过去见义勇为罢了。谁知道会见义勇为了个你!刚制服那个歹徒,就被你喷成现在这样!” 大约因为昨天的辣椒水,江一原此刻的嗓音都还带了点哑:“也只有你这样多大的想象力和多良好的自我感觉,才能相信都有色狼为你的美色打起来?”他一边说一边还咳嗽,眼睛又还红着,即便想做出个凶恶的表情,也是枉然,配合着他遮住嘴巴咳嗽时候白皙剔透的手,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病弱公子,让我十分害怕他咳着咳着就要呕出血来。 江一原的这番说明,让我十分愧疚:“要不这样,我给你们院领导写个表扬信吧?表扬你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行!不许公开!”江一原厉声地打断了我,“我宁可被传闻是被抢劫袭击了,也不想传闻是为了救你而被误喷!” “哎,”我叹了口气,“江一原,其实何必呢,反正我还会一直这样继续追求你,你何必这么万事都不想和我沾上关系呢?” 江一原冷冷笑道:“你这话怎么像是强-奸-犯劝慰受害者呢,反正不能逃脱,你何必挣扎,乖乖享受强-奸,配合就是了。” 我咳了咳:“我这怎么能和强-奸-犯比呢,我对你可是深情一片啊。” 江一原并没有对我的深情领情,他的脸色很冷:“陶芊,我不希望再说第二次了,别再纠缠我,我不喜欢对付女生,你别逼我破例。” 我好想插科打诨一番,却被江一原极冷的声音打断了。 “出去。” 简短而利落的两个字。 这之后江一原便戴起了耳机,然后闭上了眼睛。 窗外此刻是明媚的阳光,风吹起窗帘。江一原的脸冷淡而疏离,而他神色间的漠然与厌恶,还是那么一如既往,这是让我太过熟悉到安心的表情。 我看了眼窗外的天,那是纯净的蓝色,让人都感觉该是春光和煦,然而我也知道,这明媚的阳光下,仍旧是料峭的三月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门外郑燕林早就在等我,徐妍也回头盯着我。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江一原找你谈话?” 我一把把郑燕林拉离徐妍,回教学楼的路上给她简要地介绍了我昨晚是如何物尽其用地将她的防狼喷雾发挥至最大功效的。 整个故事的阐述过程中,郑燕林都非常没有人性地在笑。 “哈哈哈哈陶陶,江一原肯定这辈子不会忘记你了哈哈哈哈哈。” 我瞪了眼她,忧伤地说道:“快别笑我了。我这下可是完了,我竟然对江一原做出了这种事,我觉得别说接受我,这辈子他都要恨我了。” 郑燕林拍了拍我的肩膀:“也没准啊,人要相信奇迹啊,而且以我之前长期看小说多年的经验来看,你这喷了他一脸,倒没准反而是打开了他渐渐爱上你的开关呢!” 我愣了愣:“怎么说?” 郑燕林神神叨叨道:“你知道现在什么类型的小说吸引人吗?虐恋情深!虐恋情深就是强取豪夺嘛,就和你现在做的差不多,就是江一原死活不肯啊不肯的,你就拼命追求啊追求,占有啊占有的,蹂-躏啊蹂-躏的,有时候还需要一些非和平的强制手段。小说里一般分为虐身和虐心,一般最后结局都是主角被虐着虐着就喜欢上施虐者了,那叫什么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来着的?你现在喷了他的眼睛,已经走出了虐江一原身的第一步,继续保持就好!” 我有些狐疑:“那按照你的意思,我还得继续虐江一原,折磨他,糟蹋他,纠缠他?” 郑燕林点了点头:“对啊,这样即便他没法对你斯德哥尔摩起来,也可能觉得无力反抗就这么从了吧。” 我一方面觉得郑燕林的逻辑很有问题,一方面又实在有些无法反驳,呆了呆,才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江一原怎么会去周榭路,那可是条本来就不繁华的老路啊。” “江一原家里的老宅子就在周榭路河对岸的别墅区啊!”郑燕林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陶陶你搞错没有?这你都没调查清楚啊?你这做过尽职调查了吗?是好好追求江一原的态度吗?看来我当年真不应该就这样放弃对江一原的追求哎!” 第4节 “算了吧你。”我笑着拍了拍郑燕林。 其实在我之前,郑燕林便早瞄上了江一原,我俩当时都大张旗鼓地追求着他,而我和郑燕林最初的相遇,便是因为江一原。 那时候我每天晚上趁没人了,都往江一原在自习室内惯常的座位桌兜里放一些他喜欢的零食,并在零食的外面附上一张示爱且签名的纸条。然而整整半年,江一原根本毫无表示,甚至在我追着问他零食好吃不好吃的时候,也一脸嫌恶。但鉴于我每次都会在自习教室垃圾桶里发现零食吃完后的外包装袋,我一直乐观地认为江一原确实吃了我放的东西,只是作为一个男生爱吃零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直到那一天我在放完零食后忘记了贴示爱纸条而重返自习室,当场抓获了正从江一原的桌兜里偷吃我放的零食的郑燕林,这一桩悬案才最终侦破。 我记得我当时的悲愤爆表,揪着郑燕林要报警:“你这人咋这样啊?我放了半年的零食你是不是都吃了?!那是我给江一原表白用的?!而且我知道你,你法律系的那什么过目不忘的才女是吧?也在追江一原的那个?枉你还学法律的,你这叫不正当竞争你知道吗?你不觉得羞耻吗?你这算不算盗窃罪!” 我以为自己足够气势汹汹镇得住郑燕林,没想到她竟然还能狡辩:“什么盗窃罪啊?!就这点零食,能有多少钱?连盗窃罪的立案标准都没到!而且什么叫盗窃呢,我看江一原之前一看到你那示爱纸条,就直接把你这些零食都扔掉了,这本来就是早晚要被江一原扔掉的东西,你给了江一原,他要扔,这零食就是无主物,我干啥不能占有啊?!” 我目瞪口呆,她继续嚷嚷:“我还不是看主要你买的零食牌子,都是我喜欢的,对我胃口,与其被扔掉,还不如我来帮你吃掉,资源优化配置,不要浪费好吗?!” “哎,不过我有这么出名吗?我的名号已经冲出法学院走向全校了?哈哈哈哈还有点不好意思呢。哎,你这饼干真的挺好吃的,你自己吃过没?来,我还没吃完,给你留一块呢,吃吃吧。” 郑燕林虽然深得法学院的精髓,善于狡辩,但有时候总是傻兮兮的。 之后她把那零食也递给我,然后我俩一起坐在自习室里吃了一宿的巧克力饼干,而因为同样追求江一原而不得,我俩从阶级情敌,惺惺相惜,反而成为了一对欺男霸女的好朋友。 如今不仅是我,郑燕林回忆起这一段来也颇为感慨:“陶陶你真的是挺让我敬佩的,像我这种追人也是三分钟热度,不像你,江一原从来不回应你,你还能坚持不懈这么久。我综合分析了一下优劣势,就觉得你这样的劲敌我拼不过,所以放手江一原了,毕竟后来金融学院新进了个小学弟也不错啊。” 郑燕林喜欢帅哥,也不惧怕追求帅哥,然而她对帅哥是一种博爱,因此她时常这三个月爱谁爱得死去活来,隔那么一阵,审美趣味发生变化,便朝着新的目标招蜂引蝶去了。 真爱。 这是郑燕林一直用以形容我对江一原感情的词。 我疯狂并且艰苦卓绝地追求江一原的事,除了受到非议外,实际也受到不少人的支持。 真爱。 他们也是这样形容我的心意的。 “陶芊对江一原的坚持让我重新相信了爱情。即便江一原不接受陶芊,毋庸置疑,她对他也绝对是真爱。” 他们都是这样说的。久而久之,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要飘飘然地觉得,我是真的就这么爱着江一原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再吆喝下,想要每天提前看到的更新的朋友们可以加我的微信公众号:红枣jujube,然后那边回复留言什么的比较方便,因为可以直接手机回复呢~~~请火热的用评论淹没我把~ ☆、第四章 第四章 被江一原赶出医务室之后我便没有机会再见到他,只听说他后来休养了一阵,眼睛也没大碍了。 等到他开始正常上课,我懈怠了几日的追求大业,如今便也重新投身到“事业”中了。 三月的天仍旧很冷,我们的城市不在暖气供应的范围内,但冬天却是湿冷,学校的宿舍条件尤其恶劣,并没有热水供应,学校甚至因为耗电量的不堪重负而不允许任何宿舍私自加装饮水机。 江一原夏天的时候还能从家里搬来整箱整箱的依云,然而冬天的时候,他精贵的肠胃就受不了大早上这么一杯冷水下肚,不得不屈从现实,拿了热水瓶在学校的开水房灌热水。屈尊就屈尊了吧,他还得保持格调,死活不愿意喝隔夜的开水。但一大早灌热水那叫一个竞争激烈,如果想要早上7点能喝到当天的热水,你得6点就去开水房排队。 宿舍空间很小,因此学生们都习惯把自己的热水瓶上写上或者贴上名字标记后放在宿舍楼下,也方便进出去打水。 于是这寒冷的早春清晨,我便一个人在瑟瑟的风和雾霭里,在男生宿舍楼下的热水瓶放置处一个个找江一原的那俩热水瓶。 其实江一原的热水瓶很好找,有别于那一堆红红绿绿塑料外壳的,他的热水瓶是不锈钢砂光的,上面不知道用什么技术印刻着他的名字。 我在一片万紫千红的热水瓶海洋里定位到了他的热水瓶。然后提了提围巾遮住自己的脸,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后才安心把他的热水瓶拿了出来。 此时才6点不到,我为了不被人撞见,每次给江一原打热水都得起个大早,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江一原灌满了两个热水瓶。 放好热水瓶后我便搓了搓快冻僵的手,去食堂吃了个早饭。等再绕回男生宿舍楼下,已经是差不多快7点了。 我站在银杏树下的阴影里,看着男生宿舍门口。 果然没多久,江一原就下了楼,他总是生活规律。 我看着他找到了自己的热水瓶,拎了拎,接着抬头四处寻找,妄图发现这一年半来每天早晨坚持为他打热水的人。 我就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看着他。看他长长的睫毛卷出的那个漂亮的弧度,看他穿着风衣围着burberry的经典款围巾,衣着品位永远是让人赏心悦目,配上他唇红齿白的脸,在凛冽的春寒里,这样英俊的容貌让他显得生动到锐利起来。 他确实有一张过分好看的脸。 大约时间还早,江一原的脸上还有一些困倦迷糊的神色,眼睛里完全没有那些冷漠和厌恶,这时候的他是可爱的。 我看着他拎着热水瓶转身回宿舍,便自知该功成身退。 回去的路上,我拿起手机,抽出电话卡,这个号码早被江一原拖黑了,必须换另外一张,新号码是在网上匿名买的,并没有向江一原表明过身份。我开始给江一原发短信。 “早上好,今天气温还是零下哦,看到你只穿了风衣,虽然真的很帅,但还是不够的呢,多加件衣服吧。” 过了半个小时,手机还是没有回复,我叹了口气,不再期待奇迹,悻悻然地换回了我自己的电话卡。 我曾经用自己的号码不断给江一原发示爱短信各种骚扰,很快就被拉入了黑名单。我也用这个匿名的新号码给江一原发过很多东西,比如提醒他外面下雨了要带伞;提醒他回家要走的那条路发生了交通事故堵车要避开;提醒他食堂的照烧鸡排今天很难吃;有时候也会发些有趣的笑话或者新闻给他。但这个号码从不会纠缠江一原,也从不会每天无时不刻地向他发送信息,甚至只是偶尔的一个礼拜才发一条短信给他。所以对江一原而言,这个号码的主人是一个既有礼貌又克制温和的人。 江一原虽然没把这个匿名号码拉黑,但也从没有回复过。 好在没有任何人知道是我偷偷给江一原每天打热水或者发关心短信,他们只知道陶芊疯狂地倒追江一原,每次为江一原做点什么就恨不得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追得江一原心生厌恶,追得把生活过成了连续剧。 这样的认知让我觉得安全而自在。 两个小时后,我按照惯例跑到了校广播站,开始我今天的播报工作。 “来自信息化自动学院的张力为文学院的周安然点了一支歌,祝福她生日快乐,岁岁年年平安,并且希望告诉周安然,你是他心中唯一最爱的小女孩。下面请听这首《我把青春献给你》。” 我在校广播站主持一档音乐节目,基本就是为学校里互相有意思的男女生牵线,因此我每天能读到很多不同的祝福,还有不同的青涩的萌芽的感情,美好的不含任何杂质的。 “图书馆里喜欢坐在外国当代文学书柜前面的那个长发女孩,你每周三会在那安静地看一下午书,侧面静谧而美好,我是一直坐在你对面的男孩,有一次我不小心发出很大响动,我以为打扰到了你,但是你只是从阳光下抬头,微微朝着我笑了一笑。我一直记得那个笑容,让我相信一见钟情,至此之后我一直坐在你对面的位置,一直偷偷记下你看过的书然后也借来看。但从这个礼拜开始,你却突然不来看书了,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希望你快乐一切安好,并且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想点一首歌送给你。” 有时候也会读到甚至没有具名的表白或者祝福,但是光看到这些,就让我觉得很幸福。 “阳光正好,岁月静美,青春年少,这不是人生最好的部分吗?喜欢就说出来,不管是男追女还是女追男,我们不过因为喜欢而想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在爱情面前男女都是平等的,勇敢去表白总好过以后对青春的歉疚和遗憾。” “所以,到了节目的结尾,我还是要惯例地向建筑系的江一原表白。江一原,我好喜欢你,喜欢你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英俊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嚣张的长腿,甚至你对人冷冰冰,过分高傲,不接地气,不够有亲和力,一点也不温柔,喜欢装深沉,有神经质般的洁癖,但因为你长得帅,我都愿意包容你。今天最后一首歌就是给你点的,爱你的陶芊。” 录完节目,我便收拾了东西,飞快地跑出门。再过半个小时,江一原会去琴房弹琴,我还得给他递今天的情书。从开始大张旗鼓追求江一原起,我就雷打不动地每天给他写情书递情书。 匆匆忙忙跑进琴房,却发现今天的琴房竟然都没有人用,难得的安静,江一原也还没有来。因为起得太早,我此刻也有些困倦,把情书放在琴盖上后,便坐在琴房后门背后的椅子上打起盹来。 “我的天,你听到今天广播没啊?我可是要笑死了。” 正当我快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一个男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男生的声音挺好听,但满满都是轻佻和不屑,语气充满了调侃的嘲笑意味,故意捏着嗓子般学舌道:“‘爱你的陶芊’,我都快要笑死了。而且你听到她给你点了什么歌吗?《勇敢接受我的爱》!难怪上次遇见的假大仙说你印堂发黑,原来是摊上了这么个极品奇葩。而且那是表白吗?哦,‘即便你冷冰冰,高傲死清高,不温柔,也愿意包容你’,这算哪门子表白啊?”他调笑道,“所以你要勇敢接受她的爱吗?” “周雅文,我还没病。” 紧接着响起的,是江一原冷漠和不耐烦的声音。 那个叫周雅文的却还不见好就收,他笑道:“这个陶芊长得不好看?身材差咯?” 江一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笑道:“你觉得一个女孩子,这么厚脸皮倒追一个男的,好像生活里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你不怀疑她的性格和精神状态吗?长得漂亮身材好有什么用?” 周雅文笑起来:“看起来她长得应该还不错啊,而且看起来这个陶芊给你带来了不少烦恼吧?被纠缠的受不了了?要不要我上场帮你搞定她?” “如果你能的话随便你。” 周雅文听到江一原这句回答,还真的来了精神:“那行,你说的啊,那我去追这个陶芊,这样她的精力自然就从你身上转移了,搞定了你得请我吃饭。” “行。”江一原的声音里没什么特别的起伏。 结果周雅文又变卦了:“不行,还得加一样,你得把你新买的那辆跑车借我开一个月。” “周雅文,那车我自己还没怎么开过。”江一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凉薄,但语气里的不悦已然明显。 “我这怎么叫得寸进尺?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个陶芊和个牛皮糖似的,万一我追上了,人家死活赖着我,要死要活的不肯分手,那怎么办啊?我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帮你引开战火到自己身上的啊,你怎么的都得有个诚意吧?” 他俩此时已经走进了琴房,并没有注意到我就坐在后门杂物边的椅子上。 其实这些对话也并没有令我十分伤感或者难堪,然而心里还是有些慌乱,仿佛怕之后听到更多关于我的议论一样,我蹭地站起来,大步向他们走过去。 江一原身边的那个男生,可能是被平空跳出来的我吓了一跳,一双桃花眼瞪得大大的。 我清了清嗓子,不顾江一原的眼神,指着天发誓道:“江一原,我肯定不会喜欢这个什么周雅文的,你放心吧,不用找他试探我对你的真情了,我对你可是情比金坚,绝对不会移情别恋的!”然后我看了一眼周雅文,“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吗?你长得没我家江一原高没我家江一原帅,看起来也没我家江一原聪明睿智,我肯定不会看上你的,更不会为你寻死觅活,别想太多。” 周雅文也算是个翩翩佳公子,我听郑燕林讲过,他是前不久刚从加州理工来的交换生,就在建筑系交换一年,似乎是江一原的发小,在美国太无聊才回来找江一原的。现在他在建筑系风头强劲,江一原对女生都比较冷淡,而周雅文不一样,他长得也很好看,对女生又来者不拒,换女友的速度奇快无比,虽然有花心的标签,但至少去周雅文那里竞争上岗比去江一原那还是可能性大过许多,因而不少女生甚至是更亲近周雅文的。 周雅文大约第一次当面被异性数落埋汰成这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很有些姹紫嫣红轮番交错的绚烂感。 我又仔细盯着他看了看:“好心提醒你一点啊,你这眼睛粗粗看着是招桃花,可眼角的走向生生毁了你的情缘。细细一看,这眼睛可是专招烂桃花的啊,你可得小心点,实在不行我劝你还是去韩国开个眼角吧。” 周雅文看了一眼江一原。 江一原冷冷笑了声:“看到了吧,她就是陶芊,你还想追她吗?” 周雅文又看了眼我,这时候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眯着桃花眼笑起来:“有意思,挺有意思。” 我白了他一眼,继而又调转脸色,笑着看向江一原,指了指放在琴盖上的信封:“江一原,今天的情书,我交给你了哈,那我先去上课了。” 我朝着江一原依依不舍地挥了挥手,他自然没有回应我,然而我还是有些开心,因为他已经换掉了之前身上那件太过单薄的风衣,他看到我的短信了。 虽然我知道,如果江一原知道这个短信是我发的,他是宁可冻死也不会换掉衣服的,整体来讲,他甚至恨不得改掉身上一切我喜欢的因素来摆脱我的骚扰,不过,一看到他那张英俊的有些嚣张的脸,我就觉得避免了这样长相的男生冻死,我还是为社会做了一些贡献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来一发更新~~~~~最近感觉操劳过度,有一些腱鞘炎的征兆…泪,感觉自己要休息一阵比较好…各位周末愉快哦~~对牵牵手有什么想法的尽情给我留言~~~晋江这边留言好少都木有动力更新鸟~~~ ☆、第五章 第五章 两天后,我再次经过琴房的那条路,专门负责琴房这整栋楼卫生的大爷特意追着我跑过来攀谈。 “小陶啊,你的情书又被扔掉了啊。”他脸上写满了痛惜,规劝道,“你说小江每次来琴房弹琴,你都得给他送上这么一封绝对会被扔掉的情书,有什么意义呢?你这情书,就像是注定要夭折的小孩,就像是想扭转已经注定要死亡的生命,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这简直是逆天而行啊!小陶啊,你看过那些武侠没啊,那些逆天而行的最后都死的很惨的!什么筋脉尽爆而亡,被十几二十个名门正派拿刀捅死,还有走火入魔变成疯子啊!” 这位大爷虽然一把年纪,但非常热爱学习,一直在我们学校各个系旁听,也算是一位名人,之前跟别在生命科学院和物理科学院旁听时,他见人就喜欢探讨生命的起源和宇宙的变迁,只是我没料到他最近还迷恋上了武侠。 我怕他继续不断说教下去,只得打断他的武侠思维:“别担心大爷!我这故事还没完结,你怎么知道谁笑到最后啊?没准我才是那个绝对主角啊,就是掉下悬崖都不会死,还能捡到武功秘籍最后江湖所有帅哥爱上我的。你咋确定我是逆天而行啊,没准我就是顺应天命应该出现的那个人呢!”我一边说一边看手表,“哎哎哎,先不和您侃了啊,我还得去找江一原呢,先不说了哈,再会再会!” 这么说着,我便脚下生风,飞快地走了,唯留大爷在身后追不上我朝着我大喊。 “小陶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我主要是想和你讲以后别给情书了,每次小江扔掉后我还得清理,很麻烦的啊!” 甩掉大爷后我便跑到了操场,每周这个时候,江一原会去操场慢跑。 然而今天却不同,我在操场上转了几圈,都没有见到江一原。我又在操场附近的路上溜达了一阵,思忖着江一原不会是生病了身体不舒服之类的,正准备打道回府,就隐约听到了江一原的声音。 那声音是由隔壁的小路上传来的,那条小路因为太过狭窄,早就被学校废弃使用了,然而不少老校友因为对这条小路有过太多记忆,一直有捐赠休憩这条路,因此虽然小路不再使用,路上的绿化却非常好,俨然是一条郁郁葱葱的小道,外加隐蔽安静,因此常常有小情侣到此处幽会。 我和江一原之间隔着厚厚的树丛,鬼使神差的,我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小树林。 第5节 终于隔着最后一层蔷薇花藤,我可以从叶片的缝隙里看清江一原了。 让人意外的,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子。那个女孩背对着我站着,我看不清她的长相,只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声音。 “我喜欢你,江一原,已经很久了。” 靠,竟然被我撞破了江一原被人表白的场景! 而对比之下出差距,同样是表白,这女孩的表白声音、语气都让人觉得不大忍心拒绝,而反观我自己,对江一原的那些表白好像更像是生硬和无理的强迫。 而江一原也确实是对这两种表白是态度截然不同的。 “对不起,蒋梦瑶,但我很抱歉没法接受你的感情,其实我们并没有很多交集,我想你可能也并不真正了解我。但总之还是谢谢你。” 他的语气是充满了真实的歉意的,从我的角度也正能看到他脸上那些歉疚且抱歉,甚至带了那么点怜惜的表情。那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而当我本以为那个被拒绝的女生会哭着跑开时,却听到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还是那么软糯,带了娇柔的意味。 她的声音也是委委屈屈的,仿佛拧一拧就能掉落下水来一般:“我并没有不了解你呢,我知道你咖啡爱加奶不加糖,讨厌木耳和香菜,喜欢吃鱼,尤其是鲈鱼……” 我听到这女孩这么说着,心里确是有些不屑的,在我一开始追江一原的时候,我可早就已经把这些摸得门儿清了,而且我知道的可比她多了去了,比如江一原是过敏性体质,所以几乎不吃海鲜,平时鲜花盛开的时候也基本是他的受难日,因为会开始鲜花过敏;还有他喜欢五分熟的牛排;吃什么东西都喜欢原味的,吃薯条也从来不蘸番茄酱;不吃腌制食品;小时候在美国长大,能说一口流利的美音;而且我还知道,他面无表情看你一眼的时候已经生气了,如果皱着眉头看你,那应该已经是滔天怒火了,我甚至能分辨出江一原简单一句“嗯”里的所有涵义。而且他这个人很讲究,冬天早上得喝不隔夜的热水。 而与此同时,与我思维一同响起的是眼前那个女孩子的声音。 “而且江一原,我还知道,你冬天早上必须喝一杯热水,而且你不喜欢喝隔夜的热水,但你也起不来那么早打水。 我顿了顿。 而江一原听到这一句,也顿了顿,之后他的脸色便有些变动,他的睫毛颤了颤,望向了那个女孩:“这一年半来每天早上给我打水的是你?” 我看不清那个叫蒋梦瑶的女生脸上此刻的表情,我只听到她坚定而略带羞涩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是她弧度美好的后背,以及随着她那微微的点头而倾斜而下的长发,然后便传来了她低低的啜泣。 江一原的脸上果然闪过动容和更多的歉疚,他迟疑的伸出手,最后还是拍了拍女孩子的头,声音无奈而温柔:“谢谢你,很对不起,不要哭了好吗?” 他此时的眼神称得上柔情,那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神色。 这本是相当文雅的画面,大约只有我一个人躲在树丛里,心里大骂着放屁。 哪是你给江一原打的水?!明明是老子!我都快气炸了! 然而我又不好跳出来当面戳穿,只能怒火中烧地看着江一原充满柔情地掏出手帕,让蒋梦瑶擦眼泪。这之后江一原又安慰了她几句,才把这女孩送走了。 看着江一原和蒋梦瑶走远,我才骂骂咧咧准备从蔷薇丛里出来,却不料还没等我拨开枝叶,江一原却去而复返。 他的神色冷冷的,一扫刚才脸上的柔情,面无表情看了看我眼前藏身的蔷薇丛:“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讪讪地从树丛里走出来,顺手摘掉了一个插在我头发里的树叶:“江一原原来你对我很在意嘛,竟然这么快就洞察了我的存在。” 我已经习惯了江一原不理我,因此继续一个人独角戏道:“刚才那个给你表白的叫蒋梦瑶?是什么学院的?大几的啊?” 没想到说到这,江一原终于来了反应,他皱了皱眉:“陶芊,你别想着去围堵人家,蒋梦瑶要是遇到什么事,我会不客气的。” 曾经大张旗鼓也同样追求江一原的女孩并不是没有,对多数无视我这个头号粉丝存在,仍旧对江一原跃跃欲试的女生,我都伙同郑燕林进行了“约谈”,约谈内容基本就属于友善的思想教育和无害的威逼利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和对方分析与我为敌的胜算,我唱黑脸,郑燕林唱白脸,一搭一档狼狈为奸。如此一年来,基本上所有曾经对江一原有那么点想法的女生,都在我和郑燕林的淫威下撤退了。而江一原其实也知晓我这些举动,只不过他倒是从没有对我这些行为表示出不满或者干涉。虽然我是个烦人的追求者,但是依靠我,可以挡开更多烦人的追求者,江一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默许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只是提到一个追求者的名字时,就这样反映激烈。 是因为她说给他打了一年半的热水吗? 我看了眼江一原,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委屈和酸涩。 给你打了一年半热水的人,明明是我啊。 可我又有什么立场去说?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这样坚持打水,并非出于爱,而不过是内心愧疚的补偿罢了。我根本不想要江一原知道这个人是我。 江一原看我没说话,大概觉得我是记下了他的警告,他最后又瞪了我一眼:“总之陶芊,我会对你敬而远之的,你别来纠缠我和我身边的人。” 我看着江一原。 江一原嫌恶地看了我一眼:“你这个表情是有什么意见吗?” “其实,敬而远之呢,是指的尊敬但有所顾虑而不敢接近……”我斟酌道,“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对我是太过尊敬了而导致没法接受我呢……其实你也不用尊敬我,我这个人是有些闪光点太过耀眼,但我其实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江一原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重感冒之后感觉开始走上了智障道路,昨晚开车出门,最后把车忘记了,自己坐地铁回了家,直到早上要出门想开车,才发现车不见了……巴赫不会放弃的,真的是最近工作上遇到了好几个极品,被无理取闹的精神疲劳,休整一下,整装继续出发~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但我的原则是不会留坑,所以大家放心好啦 ☆、第六章 第六章 江一原走后,我又登陆微博发了几条悲春伤秋的感慨和表白,然后收拾了东西,又坐车跑到了市立附二院去。 今天附二院边那家我和晓丹姐姐期待很久的章鱼小丸子店终于开了,我在长长的队尾排了许久,才终于拿到了热气腾腾的小丸子,阳光很好,连人们嘈杂的交谈也显得充满了生活的人情味。 我捧着这盒章鱼小丸子推开了病房的门。然而迎接我的不是晓丹姐姐一如既往的笑脸,病房里连百叶窗也没有拉开,雪白的墙壁和刺鼻的消毒水味,显得冰冷而阴森。 晓丹姐姐把脸埋在被单里,她弓着身体,像蜷缩着快死的一只虾子。 我走过去,轻轻掀开背角,她果然在哭,眼眶红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下,她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正常,然而她却有些躲避我的触碰,偏过了头,没有正视我的眼睛。 我有些无措,晓丹姐姐一向是开朗而显少如此情绪崩溃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呆呆地坐着,直到手里的那一盒章鱼小丸子上最后的热气也蒸腾没有了,晓丹姐姐才终于开了口。 “季菲菲死了。”她的声音哽咽,“陶陶,季菲菲死掉了。” 我手一抖,一盒章鱼小丸子就那么掉到了地上,一个个小小的圆球便一股脑儿滚了出来,那上面的酱料便粘在了瓷砖上,像一幅难看的抽象画。 “是那个之前住在隔壁的季菲菲吗?”医院的房内其实有空调,但我仍旧止不住的哆嗦。 晓丹姐姐眼神哀伤:“是的,就是我们都认识的季菲菲。昨天死了,突然性右侧心衰。她才28岁。” “陶陶,我也会像她一样死掉吗?” “不会的,你不会的,别傻,别多想。”我几乎是机械性地从嘴里脱口而出这些安慰,然后我挤了个极难看的微笑,“晓丹姐姐,你会没事的,你还和我约好以后生孩子要结娃娃亲呢!” 我又安抚了一阵晓丹的情绪,好在这之后,林牧来了,他的到来仿佛是一束光,我的印象里,他总是包容而温和的,而他也更像是晓丹的定心丸,他轻轻拍着晓丹的背,晓丹姐姐终于停止了哭泣,她的脸上仍旧有愁云,但情绪已经好多了。 然而我却还是觉得窒息和烦闷。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晓丹的房间边上,便是季菲菲的房间,季菲菲比我们大上不少,但却并不让人觉得不敢亲近,她总是带着一袋子糖,见到别人的时候,就掏几颗出来,笑的时候鼻尖会微微发皱。 我走进她那间隔壁的病房。病房里此刻已经恢复了原样,被子一丝不苟的叠着,一切都被打扫的干净有序,已经完全看不出这次曾经有人居住过了。 我没来由的便有些恍惚和害怕。季菲菲和晓丹,得的说到头是同类型的病症,先天性的心脏畸形,只是畸形的症状略有不同,而自从晓丹住进医院以来,季菲菲,已经是第四个发病心衰而死去的了。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胸闷而压抑。 死亡,我已经见证了很多死亡,就在这个医院里,有些是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病人,有些是曾经会笑着与我聊天的朋友。而我始终学不会对这些事淡然。我根本不敢去想,或许有一天晓丹姐姐也会离开我,我连这样去想的一丝勇气也没有。 我看着此刻眼前空旷的病房落荒而逃。 我顶着压抑而烦闷的心情,一路从医院回了学校。此刻已是黄昏,偶尔有鸟雀飞过的声音,运动场上也开始有篮球拍过地面的声音,小路上有拉起了网打羽毛球的男生女生,路边的梧桐树下也有坐在石凳上聊天的情侣,空气里是充满活力而有韵律的味道。 “待会有篮球赛你看不看?” “恩?你要看篮球赛?你什么时候对篮球有兴趣呀?” “你不知道今天的篮球赛江一原要去?建筑系为什么出帅哥呢,我们英语系的男生怎么都那么歪瓜裂枣!” 我本来准备回宿舍倒头睡觉,却意外听到两个女生的谈话,才得知晚上江一原竟然要打篮球赛。 他一向是嫌少喜欢流汗的,除了大一时作为学校的代表和隔壁财经大学打了一场篮球友谊赛之外,基本并不热衷这样的露天篮球赛。大一的时候我埋头学习,其实并不知道江一原这个校园偶像,直到那一次篮球赛,我才第一次知道了他。 那时候我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全场所有的女生都在为他尖叫都在为他兴奋为他欢呼鼓掌,甚至连作为对手的财经大学女生都不例外。那场面几乎是宏大而壮观的,他是所有人的焦点。我还清楚记得江一原在进球后微微抬起下巴时扬起的那个笑容,自信张扬又自我,配上他挺拔的身材,他确实是super star。 也是在那时候,在万千的欢呼和狂热里,我从身边女孩嘴里得知了江一原的名字。我还甚至记得那个女孩愕然的脸,她说,“你竟然不认识江一原?!他可是几乎全校知名的校草级人物,你随便路上抓个人问问,可以不认识高数老师,也不能不认识江一原啊!” 我在那个女孩惊愕的目光里仍旧懵懂,江一原很耀眼,但我的仲青更好,他温润而和煦,和他走在一起都是温暖,而没有那种像要被刺伤的光芒。我看了一眼万千瞩目的江一原,他的名字对我来说仍旧只是一个毫不特殊的字符。 我这么疯狂追求江一原,其实也只是出于我的私心,出于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而已。 而其实直到如今,我仍旧不喜欢江一原,或者说,我其实从来没有喜欢过江一原。甚至可以说,在不断的接触里,我应该是讨厌他的,我讨厌他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讨厌他那种对待自己不在意的人的冷漠,讨厌他那种源于有钱人的俯视感,讨厌他那种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的性格,也讨厌他的无礼傲慢。 人与人的相处很微妙,有些人是越相处越有味道,越相处越发能觉察出魅力的,每一天你都能在一个最微小的细节里发现他们的优点,但与此相反,或许有些人就是越相处越幻灭的,越相处越是发现浑身都是缺点的,比如江一原,除去他那好看的皮囊外,他的脾气可真是可以说差劲。他总是看也不看女孩花尽心思,鼓起最大勇气递给他的那些信件,而是直接当面拒收。可想而知,对待疯狂追求他的我,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好在我不真的喜欢他,有时候这样想起来,我不免就生出些庆幸来,我不在意他,因而他的傲慢、冷漠、无礼和讽刺,都不能伤害我。 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又庆幸有江一原的存在,让我可以发泄我那些无处安放的负面情绪。 因而我几乎是当机立断的冲回宿舍拿了点行头,就往篮球场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天气,一会儿热一会冷又是雨又是风,又病了…狂吐…大家请一定要注意好身体呀!身体真是革命的本钱(尤其当我还有一堆工作需要做需要加班的时候,生病是多么不合时宜啊) ☆、第七章 第七章 等我拿着扩音喇叭赶到篮球场的时候,篮球场周围已经挤满了人,大部分是女孩子。场上此刻三三两两有几个男生在投篮热身,我看了一眼,里面没有江一原。郑燕林明天有一个刑法课随堂小测试,所以今晚闭关临时抱佛脚根本没空加入我,其余女孩都是结伴而来,只有我一个人独自显得突兀,百无聊懒下,我便拿出手机又开始发起微博来。 “今日老公观察日记:老公今晚出没,在东区篮球场,我一定好好为老公呐喊助威!老公是最棒的!” 我本来还想再抒发下感情,然而耳边此刻突然人群躁动起来,我抬起头,才发现双方比赛人员开始进场了。 “江一原!江一原!江一原!” 耳边是女孩子开始杂乱后来汇集在一起的呐喊声。 我在这些呐喊声里,看着江一原走了出来,相比这些热情的拉拉队,他的神色仍旧寡淡,我看着他垂下睫毛,轻轻调整护腕的位置,因为室外仍旧有些冷意,他的肩上还披着一件风衣。而作为对手的对方几个球员,已经只穿了篮球服,他们已经在场上热身了一阵,而刚才没注意,现在我随着江一原的目光,才发现对方这些球员都是人高马大,看着非常壮硕,看上去非常“壮士”,而且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纹身,发型看着也比较特立独行。相比而言,江一原显得文气而高挑纤细。 我戳了戳我身边的一个女生问道:“同学,你知道这次对方球员啥来头么?” “我听说是隔壁体育学院的,好像是他们的男生老是来我们学校堵女生骚扰女生,就刚才堵一个女生的时候江一原出面了,两边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对方挑衅,凭着自己人高马大,直接把其余打篮球的男生赶走了,然后江一原才准备过来和他们比赛。”这女孩根本没看我的脸,自江一原出场后,她的眼光就没离开过江一原,“其实算是对方想来砸场子吧,不过江一原真的好帅的,之前他们挑衅,江一原根本没正眼看他们,气场好强的,哎哎哎,好希望我是那个被江一原解围的女生呢,我估计她肯定好有一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幸福感。” 我愣了愣,江一原竟然会去管这些闲事? 结果那女生努了努嘴:“喏,看到没,站在那个树下的,就是江一原今天帮忙解围的女的。” 我顺着她的话看过去,那树下站着的,不就是今天一大早就见着的蒋梦瑶吗?!现在她倒是很独立特行,也不围着篮球场和我们这些人挤在一起,只是穿着轻飘飘的白裙,十分遗世独立般地站在个树下,远远看着篮球场,一阵风过,那白裙子被吹起来,看起来阴森森的,真不知道为啥她那么喜欢白色,我就不喜欢白色,白色让我想到医院,而且还容易脏,总让我觉得不喜庆太病态。 这时全场开始爆发出掌声,我回头,正看到江一原脱掉了风衣,他准备上场了。 江一原的皮肤很白,据说他奶奶其实混了有那么点欧洲血统,所以大约这些缘由,他像是怎么晒也晒不黑一般,此刻与对面那几个肌肉虬结皮肤都快晒成棕色的壮汉相比,似乎就有些过于书生气了。 好在比赛打起来后,我对江一原的担忧都被打消了。他只是精瘦,身材更加匀称,即便没有对方那么夸张的肌肉,但他的灵活程度、弹跳力还有爆发力,都显然比对方高过了不知道几个层次。 我看着他带球穿过整个球场,像是不受桎梏的风,在无数女生的惊叫里,他仍旧淡然,只是手中游刃有余的来回运球,躲过对方队员人盯人的夹击,跑位与卡位,然后我看着江一原在万千瞩目的目光里,用一个神气的勾手,漂亮的将球投向了篮筐,而他高高跃起的瞬间,腿部紧绷蓄势的肌肉也显露出来,而他的眼底,盛放着光,像是一只毛色漂亮正在狩猎的小豹子,那么生机勃发,那么让我艳羡,他有我所没有的那种生命力。 第6节 我看着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在那个抛物线的顶端,球正好挡住了炫目的夕阳,然后球继续回旋半空,最终砸入了篮筐。 随着进球的声音,全场都沸腾了起来。 “江一原!江一原!” 女生们开始拼命齐声喊起江一原的名字。那此起彼伏的声音,惊动了鸟雀,像是一场仪式一般,我转头,身边女孩子脸上都是那种仰慕而虔诚的表情,她们的眼睛里此刻只有江一原。 有时候我也是很羡慕这样的,能够如此投入的在青春里去仰慕一个人,像对待自己的神祗一般,未尝不是一种年轻而肆意的经历,然而我并没有什么肆意的资本。 投篮成功后的江一原并没有对狂热的女粉丝投来什么致谢的目光,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然而我看到他几乎微不可见的朝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方向是蒋梦瑶站的地方。 江一原看着蒋梦瑶,而蒋梦瑶也看着江一原,她并没有像那些女孩那样狂热的呐喊,我看到她朝着江一原笑了笑,白裙被风吹起,而江一原也微微朝她露出了那么一丁点稍纵即逝的笑意。 这场景有点像万里传情的意境,越过那么多人群,只为了看你一眼,有点那种调调,虽然江一原也拒绝了蒋梦瑶,但联想起江一原对我的态度,我也不免有些伤感。 而等我再回味过来看球场,却见江一原此刻显然受到了对方球员的前后夹击,他们已经不是一对一盯人了,如今竟然安插了三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去围堵江一原,把他的行动完全限制死了,而更让人可恨的是,对方开始凭借着人多的优势对江一原进行冲撞,不仅带球撞人,其中一个最高壮的球员,更是故意往江一原身上跳步,对方完全没有起三步就在禁区外直接拍了两下球一个跳步冲到江一原身上就大力撞过去,江一原虽然已经站好了位置准备防守,也没料到对方那么下作,我看到他被对方撞开摔倒,着地的那一瞬间冲击力过大,他的脸上露出了疼痛的表情。而反观那个靠违反规则撞击江一原的人,却在撞开江一原后直接跳跃投篮。 那个球进了,他的脸上是得意的神色。 大约是终于在江一原的压制下来了一次扬眉吐气,对方势头大振,场外也响起了他们拉拉队的呐喊助威,我们学校女生的声音被完全压制了下去,而场内江一原在队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但显然他还是有些不适,他扭了扭脚踝,皱着眉头,整个球队也因为江一原的受伤和对方的进球显得士气低落。 我终于觉得时机到了。 于是我打开了扩音喇叭,朝着球场大喊起来。 “不要脸的拖把头!带球撞人犯规算什么好汉!球打不过江一原就用阴招,不要脸下三滥,长得黑心也黑!” 大约我这声音实在石破天惊,江一原也朝着我看过来,然而他就那么看着我,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看不出他的情绪,只仿佛他不是我嘶声力竭呐喊助威的对象。他的这种表情倒是让我局促起来,仿佛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压根不感激我做的这些事,让我颇有种自演自娱的尴尬。 好在我这力压群雄般的嗓音一传出来,球场上原本情绪低落的我校女生倒是也群情激奋起来。 “对啊!算什么啊!明明犯规,刚才那个进球不应该算!” “就是!你们好几个人盯江一原,故意把他行动牵制住不说,还想把他撞伤了下场后就以为是你们的天下了吗?!” 我又大喊道:“江一原我爱你!打赢球我要嫁给你!江一原加油!下三滥漏油!江一原加油!下三滥漏油!” 大约谁也没想到竟然有我这样彪悍的女生准备着扩音喇叭,还用这喇叭如此激情的告白,全场都是我的声音飘荡在空中,而大家愣了一会儿,才终于跟上我的口号喊了起来。 “江一原加油!下三滥漏油!” 全场女生的情绪都带动了起来,而这下,为对方加油的拉拉队被完全压制住了,我们学校的球队也显得势头都渐渐起来了,我看到江一原和大家碰了碰拳头,眼睛里又盛满了那种我最喜欢的光亮。 我看到他扭头又投入了战场一般的球场,漂亮的回旋,漂亮的跳跃,漂亮的进球,我就这样看着他一步步直到最后漂亮地赢得了比赛。 然而他没有再看我了。 反倒是周边几个女生盯着我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刚才用喇叭表白那个女的就是陶芊啊?” “是啊,就是疯狂追求江一原那个,听说搞得江一原这么不喜欢和女生打交道的,都私下找她好几次叫她别这样了,都打扰到江一原正常生活了,好夸张的。” 我没有在意这些闲言碎语,而是瞪着江一原的身影,他赢得比赛之后,便走下了场,我这才看见徐妍也在,她看起来一直等在球场外,江一原一下场,她就为他递上了毛巾和矿泉水。江一原朝着徐妍笑了笑,然后接过了矿泉水,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又朝着徐妍讲了几句话,但眼神一直在看着刚才蒋梦瑶站着的那个地方。 而那棵树下,此刻已经没有人了。 我摸了摸下巴,顿时觉得这个蒋梦瑶才是搞男人的个中好手,真是玩的一手好欲擒故纵,先是表个白引起江一原的注意,再是柔情似水的把我打了一年半水的功劳云淡风轻地揽在自己身上,而且姿态淡然,不邀功,不委屈,被拒绝后除了娇弱地梨花带雨那么一下,也不纠缠,就那么轻飘飘的走了,倒是营造出一种“我爱你,可是我更有自己的尊严和节气”那种感觉,让男人一方面注意起来,一方面还因为她突然的后撤而失落起来,看看江一原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蒋梦瑶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生产生好感以致爱情,最初都是由那么一丁点的好奇心而开始,一个女人越是让男人捉摸不透,越是有神秘感,男人就越发为你着迷。 我为了倒追江一原,确实在行动之前看了不少诸如《搞定男人的三十六计》,《智斗男人》,《如何勾引男人来追你》,《如何征服英俊少男》,因此我才能如现在这般成功的避开所有可能导致因我的倒追而一不小心让江一原爱上我的途径,其实也就是说,我通过充分的理论学习,使得在我的倒追实践中,避开了一切让江一原多看我一眼或者爱上我的可能性。 现在看来,这些书上的理论,确实是对的。 江一原确实完全不可能喜欢我,而江一原确实对蒋梦瑶产生了兴趣。 “江一原怎么可能会喜欢陶芊啊,她也是真的挺异想天开的, 而且你看她表白了以后江一原根本没理她,要是我,早就不活了。想想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表白,难道还想道德绑架江一原同意吗,这样的人真的蛮讨人厌的。” 旁边几个女生没有注意到我就在身边,还在使劲地八卦我,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听到这些,我总是一笑而过,可今天心情却没来由的十分恶劣。 我拿了我的喇叭:”你们这样背着人偷偷说别人的坏话,嘴巴这么碎,人品这么差,大千世界,我没害人,追的也不是你们,轮得到你们评价我的行为吗?你们这样的人也真的蛮讨人厌的啊!” 喇叭的声音又一次响彻了篮球场,不少人都朝着我和那几个女生看过来,那几个被我“训斥”的女生,捂着耳朵,敢怒不敢言地瞪了我几眼,脸上青白交错,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幼稚!无聊! 我撇了撇嘴,此时比赛结束,球场上不少人已经开始散去了。我环顾四周,江一原已经不见了,倒是徐妍还在,她有些脸色晦暗地站在球场边。 我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你见到江一原去哪儿了吗?” 徐妍对我自然不友好,她白了我一眼:“不知道。” “你不是你的一原哥哥的青梅竹马么?怎么一原哥哥去哪儿你都不知道啊?” 显然今天江一原的心不在焉挫伤了徐妍,此刻她脸上的委屈都还没有退去,她指了指种满梧桐树的一条小巷:“没注意,就看到往那条路往外走了。他说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我劝你就别去自讨没趣了。” 我向她道了谢,安慰道:“你也别生气啦,你的一原哥哥平时不就这个样吗?你就当他最近大姨妈内分泌失调,别和他一般见识好了。” 徐妍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这么说一原哥哥!” 我一边朝着她指点的小路走去,一边心情渐渐又平静了起来。世界上的事情莫过于此,多的是各式各样的求而不得,徐妍求江一原的爱而不得,而我求的,也不过是一些不可能属于我的东西。我有时候时常忍不住要想,人如果没有那么多欲-望,是不是就幸福简单的多,但转念一想,或许没了欲-望,人也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在家里睡了一天后,今天虽然没好透,但因为工作上事情太多了,强忍着爬起来上班了……心酸……书好像当当果然今天没能准时上,估计入库流程比较慢,拖了时间,但这周多多少少会上啦,一上市我会说的,想买书的姑娘们可以入(当当应该最便宜,38左右吧,现在淘宝预定45的,实在有点贵呀,而且其实发货时间是一样的,因为书运送到各个渠道都差不多时间啦) ☆、第八章 第八章 我沿着梧桐树小巷走了很久,此刻太阳早就落山了,这条路上也没有任何一个其他人,怎么的都是越走越荒凉的感觉。 好在就在我快要怀疑徐妍是随便指了条路骗我之前,我终于看到了曙光。在路的尽头,我隐约听到了江一原的声音,而且动静还挺大。 难道又是有什么女的在和江一原告白? 我兴冲冲地跑过去准备围观,却发现事实和我想的有那么一些出入,而且这出入还有些大。 江一原确实被人围堵了,但却不是因为表白,此刻围堵着江一原的人,正是刚才篮球场上那些非主流的纹身肌肉“壮汉”,气氛剑拔弩张,因此江一原也好,对方也好,都没有发现我。 “江一原,你要么以后少管闲事,要么今天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对方为首的人语气十分强硬,满满的都是威胁,而他的面相看起来也相当凶恶,看着完全不像是学生,倒更像是小混混。只见他继续居高临下道:“ 我们老三就是看上那个叫蒋梦瑶的小妞了,想处处对象还要你管么?你是居委会的还是世界警察啊管这么多?” 其余人发出了齐声的哄笑。 我心里叹了口气,江一原最恨被威胁了,这个人的态度反而触到了江一原的底线,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尤其还涉及到那个蒋梦瑶。 果然,江一原没有答复,他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他的表情是那种无所谓的不在乎,冷漠到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一般,全然的蔑视。 “你们算什么东西?和我讲客气?”他的眼睛里都是冷然。 江一原的态度果然激起了对方的怒火,几乎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两方的战斗就这么拉起了号角。那三个壮男就朝着江一原冲了过去。 三对一,他们就那么打了起来。 我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上,这阵势,怎么看都是江一原要被狠揍的节奏,尤其我还听说这几个人都是曾经有过“前科”的,他们根本不在意再“进去”一次,因此根本不会有所顾忌。 我根本没敢看打斗场面,而是赶紧躲到了一边,掏出手机立刻开始拨110。语气颤抖地和民警汇报了地点,听到对方一声声的安慰,我才终于镇定了些。 此时再回头,正看到江一原很敏捷地躲过了对方的拳头,他正抿着嘴,皱着眉对付眼前纠缠的两个人,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的身后,刚才被他一脚踢倒的另外一个人,已经挣扎着爬起来,正目光阴沉地盯着他毫无防守的后背。我看到那个人四处张望,然后从地上捡了一块碎砖。 他想要拿砖砸江一原!可警察此刻还没有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和勇气,我几乎没有思考的,就冲上去朝着那个想砸江一原的人,来了狠狠一记的“撩阴脚”。 那一脚踢得我自己脚背都有些生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对方惨烈的“啊”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而我这突如其来的出场,也使得江一原以及与江一原纠缠中的两个人都回了头。 “江一原,你当心啊,他,他刚才要用砖头砸你呢。”我看了眼江一原,此时他皱着眉头,脸上也没有什么感激的表情,只是用乌黑漂亮的眼珠盯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外加被那两个壮汉恶狠狠地盯着更是让我有些肾上腺素升高,我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别在意我!” “头儿,刚才在场上拿大喇叭给江一原加油,嘘我们的就是这个!” “长得很不错嘛,比你看上的那个蒋梦瑶正多了,可惜眼神不好,竟然喜欢小白脸。老三,你去把她先抓起来,我们再对付江一原。” 而捂着裆部躺在地上的那个老二,一边满脸痛苦的□□,一边还要煽风点火:“兄弟们帮我报仇,这小妞一脚快把我踢废了!” 于是另外那俩壮汉互相对了个眼神,领头的那个继续纠缠江一原,那个老三倒是真的听话的放下了江一原,活动着手腕,朝着我走来。 这形势着实有些不妙啊…… 江一原被桎梏着,一心一意对付那个领头的壮汉,我看了眼朝着我走来的那个老三,看起来目前只有自救了。 “大哥,这是误会!是一个误会!”我大声道,“我刚才是误伤!而且你们抓了我根本没用!我不是蒋梦瑶,你们根本没法拿我威胁江一原,江一原讨厌我讨厌的要死。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你们我的身份了!对!我就是大名鼎鼎纠缠江一原的陶芊!不信你问问我们学校的,江一原曾经愿意出十万块钱让我别烦他!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女人就是我!你们要把我抓了把我揍了,那我趟医院一两个月,这一两个月就是江一原最逍遥的日子!正中他下怀!他就最好我消失呢!而且没有了我的搅局,江一原很快就会和你看上的那个蒋梦瑶走在一起的!” plan a:化敌为友。 我真诚地看着眼前走来的彪形大汉,妄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惜这效果并不如何明显。他脸上的表情仍旧凶恶。 眼看plan a要失败,只能启用plan b:拼死一搏。 我正准备凭借着我常常经过的公园里那个练气功的大爷的招数,扎一个马步摆个姿势什么的,眼前越发接近我对我举起拳头的男人,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摁倒了,江一原从背后卡住他的行动,可之前被江一原挣脱纠缠的那个领头又赶了过来,揪住了江一原的衣领,而地上被摁倒的男人也挣扎着与江一原缠斗起来。又变成了两打一的场面,江一原又要防守又要进攻,已经相当辛苦。 在打斗的间隙里,江一原转头瞪了我一眼:“愣着干嘛?快走!” 可我反而根本挪不开步子,眼前这样凶狠的打斗,让我也完全恐慌了起来,那两个男人冲着江一原的头落拳,再这样下去,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叫你们群殴别人!”我捡了刚才被丢下的那块砖,然后冲上去对着那领头后背就是一顿乱拍。 “你这个疯女人,老三,快帮我把他甩开!” 那个老三确实妄图想解救领头,可江一原让他无暇□□。 我看了一眼江一原,他并没有看我,只是盯着眼前的男人,眼神相当狠,比起那些混混没有章法的拳头,他的进攻和防守都显得更加理性和恰当,每一招都有力而凶狠,他这样的男孩子,打起架来竟然这么狠。 江一原又回头瞪了我一眼:“你出去,别添乱,我没事。”然后他把我一把推出了战局。 然而他没有骗我,战局确实已然开始扭转,那两个混混配合的并不好,已经开始处处挨江一原的打。 这场面让我也热血了起来,就像是看到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我不免也有些飘飘然。 我觉得很有必要给江一原加个油,可大约受了惊吓情绪激动,外加不久前才写了“我和老公江一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一下子舌头打结,文风也没变过来,本要脱口而出的那句“江一原加油”,活生生变成了一句“老公加油!” 这一句“老公加油”喊得十分嘹亮且中气十足。连在白热化战斗里的江一原,都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江一原倒不再是之前的面无表情,他的眼眸里是相继流动过的情绪,然而等我想捕捉,却什么也没有了,只能形容为“一个复杂的眼神”。 我又喊了几句加油,生平第一次有那么些不好意思。 然而大约是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大意了,非常突然的,有人从背后猛力拽了我的头发一把,疼痛的同时我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往地上倒去。 ”陶芊!” 在我倒下的瞬间,我才看清,拽我的是刚才被我撩阴脚撂倒的男的,他现在和我那一脚积怨颇深,高举的拳头正要朝着我脸上落下来。 第7节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等我试探地睁开眼睛,才看到江一原甩开了另外两个人,整个人护在了我身上,而那三个人因此找到了他的弱点,拳脚落在他的后背和身上。 我听到了江一原因为疼痛而发出的闷哼,但他并没有移动,他一直把我护在怀里。 在那些混乱的拳脚里,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此刻他的样子是有些糟糕的,头发杂乱,脸上脏兮兮的,嘴角也挂了彩,带了一小条血痕,身上有打完篮球遗留下的味道,伤口的血腥味,还有另外一些无从分辨的味道,因为打架时候的拉扯,他此刻衣服也被撕破了,简直形容狼狈。对比江一原平日那冷冰冰的少爷样,想来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窘迫的时刻了。 然而他的眼睛却仍然是亮的,像是怎么样都没法蒙尘的珠宝。 他用那种眼睛看着我,皱着眉头,仍旧是一副很不屑很不耐烦的样子,像他一如既往对我的那样。 但是我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江一原仍旧在忍耐着那些雨点般落到他身上的拳脚,因为要护住我,他不得不被动挨打,这大约是他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里最狼狈最不堪最不拉风的一刻了,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此时他是我认识他以来最英俊最帅的一刻。 鬼使神差的,几乎不受控制的,我的脸越来越红,心也跳得越来越快,我感觉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变成了一颗行走的大号感冒病毒,最近一直喜欢为难的奇葩客户,见到我也不敢多和我bb,直接绕道走了……perfect…… ☆、第九章 第九章 好在最终我们听到了警笛的声音,那三个小混混大约还是有所顾忌,因而一听到还只是隐约的警笛声,就拿起东西跑了。 我赶忙从江一原怀里钻出来。 “你刚才被打到了吗?”江一原也松了一口气,他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抹了抹嘴角边的血。 我摇了摇头,第一次非常诚心实意地和江一原讲话:“江一原,谢谢你。”一边掏出纸巾,想帮他擦拭脸上的脏污。 江一原却并没有接受我的好意,他的脸上仍旧是那种拽的二万五千八的表情:“别谢我,和你一起被打死,别人要是不明真相说是殉情我可真是不愿意。” 我讪讪地笑了笑:“你放心你放心,别人应该不会把你和我联系在一起,就算一起被打死,肯定也是说我求爱不成因爱生恨把你给弄死了再畏罪自杀呢。” 江一原皱了皱眉:“你扶我起来。警察马上要到了。” 我有些疑惑:“不等警察录口供吗?” “不录。”江一原在我的帮助下终于重新站了起来,这时候身高差让他又能从上往下俯视我了,“陶芊,你是猪吗?这就只是打架,构不成立案标准,外加我们都不认识刚才那三个人。录口供了学校都会知道,麻烦。” 我呐呐地哦了一声:“那我扶你去医院?我看你背上好像都青紫了,看着有淤血的样子。” “不行。”没想到这个提议又受到了江一原的反对,他虽然此刻一瘸一拐的,倒是没想到还是气势十足,又恢复了充满了命令式的少爷样,“不能去医院。” “那校医院?你这个万一是很严重的内出血呢?我觉得还是最好去专业的医院看看,医药费我出啊。”我好言相劝,“新闻里不都说的吗?有时候踢一脚都能造成脾脏破裂什么的。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说出去你受伤这事和我有任何瓜葛!” 江一原给了我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医院和校医院都不能去,我不想我家里知道了担心,这件事除了你和我,要有其他第三个人知道,你就给我当心点。” “可是刚才那三个人都也知道啊……他们万一大嘴巴出去宣扬什么把江一原揍了一顿之类的怎么办……而且还有,你这也算因为是我才受伤的,万一不去检查,真落下什么病根,可怎么办啊?” 江一原听完我这些话,却反而嗤笑了起来:“陶芊,你不是一直爱我吗?爱我爱到忘记自我吗?那我既然是为你受伤的,要真出了什么事,你对我下半生负责,不是正中你下怀吗?不是就能天天对着我达到你的目的了吗?” 我心不跳脸不红镇定道:“我当然是爱你的啊,我也是爱你到想下半辈子都天天对着你的啊,但江一原同学,我可没想对着一个半身不遂的你啊!” 原本我这番“热情洋溢”的表白后,江一原一般都会用一种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表情走开,然而这一次,他却颇有点迎难而上的意味。 “呵,一半身不遂就要撇清关系,陶芊,你刚才那句‘老公’不是喊得挺顺口吗?现在改口喊‘同学’了?” 江一原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和他正走到墙角,他出其不意地把我推到了墙角,然后单手靠在墙上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足以捕捉彼此呼吸的韵律。 江一原用黑亮的眼睛盯着我,我有些紧张,他此刻的表情未免太友好了一点,薄薄的嘴唇,鲜红的唇色,微微抿着,我突然想到郑燕林和我讲的,江一原名列全校女生最想吻的男生第一名,他确实长着一张让人想吻的脸和嘴唇。 此刻的空气里仿佛也飞舞满了粉红色的泡沫。我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猿意马。难道刚才我的舍命相救终于撬开了江一原厚厚的壳,所以他此刻是准备要真情流露了?难道因为这次危难时刻我对他的不离不弃,他终于突然爱上我了? 正当我脑内激烈斗争之际,却听得我脑袋上面的江一原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他放开了对我的桎梏:“陶芊,你别想得太多了,不管你怎么做,不管你怎么讨好我,不管你怎么努力,我都不会喜欢你。”江一原露出了个笑容,“所以所有我的行为,你都不要解释为是我对你有特别的感觉。” 江一原此刻的表情是带了邪气和痞意的,这是很难得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他用手轻轻拍了下我的脸:“你的脸红成这样,是以为我要亲你吗?” 我呆呆地瞪着江一原。 他看着我的样子,又看了我一眼:“你就这么喜欢我?” 我有些有口难辩,然而江一原显然也对我的解释并没有兴趣,他的表情是一种笃定,笃定这样疯狂倒追他的我,就是这么不可救药不要自尊地爱着他。他露出点很受困扰又很无奈的表情,然后走到了我的前面,对着后面呆呆站着的我问了一句。 “你家在哪儿?” 我下意识地回答道:“南泉路23号啊。” “哦。” “等等,你问我家地址干什么?”我追上江一原,有些奇怪。 江一原指了指自己挂彩的身体:“你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去处理伤口吗?” “你去我家处理?”我的脑回路有点转不过来,“这样不大好吧,万一我妈在,让她看到了不好啊……尤其你这样弄得一身伤,我妈会以为我搞上了麻烦的……” 我很想委婉地拒绝江一原,然而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继续朝着南泉路的方向走,一边挑了挑眉:“有麻烦能长成我这样吗?” 他是铁了心要去我家处理伤口了,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他走,心里偷偷骂他,怎么没有麻烦长成他那样的,历朝历代的红颜祸水蓝颜祸水都这个德行。 南泉路是离学校很近的一条老路,算是t城老城居民的聚集地,江一原一路走,眉头一路就没松开过,他大约是没怎么走过这个城市的老城区。狭窄的街道,两边来回拥堵的车辆,路边随意停靠着的自行车助动车和轿车,让这条路的通行更成问题,路面也没有新城区来的干净和平整。我看到江一原低着头小心着脚下,他在尽量避开地上时不时的垃圾,他那金贵的少爷脾气又上来了。我看着他一路不时抬头查看门牌号。 15号,17号,19号,21号,然后终于一路走到了23号。 “幸福小馆?”江一原看着眼前小门面的小饭馆表情十分不快,“你告诉了我假地址?” 他眼前幸福小馆这四个字的牌匾也有些陈旧了,那朱红色的漆有些斑驳,但小馆子人气却很好,此刻已是饭点,对外敞开的门面里,已经坐满了人,连门外的路边上也摆出了座位,已有三三两两的人开了啤酒坐在露天等上菜,整个小饭馆非常嘈杂,也显得有些杂乱,有个30多岁的女招待正穿梭其中拿着点菜本记菜。 她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我和江一原,愣了愣,才笑着朝我挥手:“陶陶,你回来了啊,你妈在厨房帮忙,我待会过去告诉她你回来了,顺带让厨房给你下碗牛肉面去。”然后她又打量起站在我身边的江一原。 我朝着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宋姐,面先别下,也先别告诉我妈我回来了。”然后我指了指身边的江一原,“还有他,也保密啊!我上去下再下来。” 宋姐又盯着看了江一原一眼,朝我神秘地笑了笑,做了个ok的手势。 江一原有些不可置信和不明情况地盯着我,他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大约硬要描述就是充满了突然来了一个不符合身份的地方的格格不入感,像是一件名贵的瓷器没有摆在该摆的红木架子上,而是被随意丢在砖瓦地上。 我拽了拽站在我身后的江一原:“走啊。我妈正好在厨房里帮伙计忙,你快和我上楼去。” 江一原一下没反应过来,被我拽着就跟着走了。 幸福小馆是我妈开的小饭馆,每天迎来送往的也就是住在这老城区的老居民或是租房住在这儿的外来务工者。这饭馆格局很小,但也正因为小,当初我妈才有钱能够盘下来,而现在生意也算红火,足够我俩开销。我和我妈也就住在这店面的楼上。 上楼的楼梯很逼仄,像江一原这样人高马大的身材必须得弯着腰才能进出。 “你当心别撞着头啊。”我一边提醒他,一边往楼上跑。 楼梯很短,我和江一原很快到了楼上,我打开门,把他让进去。 说是房子,其实也只是一个很小的房间而已,只是除了厕所外,房间被我们分隔成了几部分,所谓的客厅和卧室之间,也就挂着层布帘而已。 江一原打量着我这个非常寒碜的家,眼里是不可思议:“你就每天住这里?客厅在哪儿?” 我指了指他脚边的沙发:“这就是客厅,你坐那吧,我去给你拿点消毒的双氧水还有跌打损伤的膏药来。” 等我拿了东西回来,却看见江一原皱着眉在那儿咳嗽。 “咳咳咳。”江一原抬起头,眼睛因为咳嗽有些泪意氤氲的样子,反而显得无辜而无害起来,配着他那张先天优势的脸,很让人生出些怜惜的意味来。 “下面那个幸福小馆就是我家开的小饭馆,现在正好是饭点的时间,所以油烟味比较重,你可能要忍一下。”我把纱布和药水捧着,指了指江一原的衣服,“把衣服脱了吧。” 江一原倒是没有扭捏,他从善如流地脱掉了衣服,□□着上身坐在沙发上,然而他没有扭捏,我倒是有些不能直视了,那因为有着欧洲血统而白的耀眼的肉体就那么直白地展现在我面前,视觉冲击力还是有些大。而我也这才发现,他虽然比一般女孩子还白,但身上真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他即便坐着,肌肉也仍旧凹凸有致,我偷偷瞄了眼他的腹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共八块腹肌,还有漂亮的人鱼线,让他整个腰部线条都非常的诱人。 要是能偷偷拍个照,这照片一定能卖出高价了……我有些不厚道地想。 江一原并没有注意到我内心龌龊的想法,他只看到了我直勾勾盯着他腹肌的眼神,他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你不要那样色眯眯地看我。”他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快帮我涂药。” “哦哦。”我的思绪有些调转过来,手忙脚乱地用棉签蘸了双氧水帮江一原处理伤口。 看他脱了衣服,才发现其实伤势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主要也只集中后背,胸前唯一有受伤的也只是腹部一小块地方。 我帮他清洗了伤口,便用手抹了膏药准备给他活血化瘀。 我妈做餐饮相当辛苦,她又是个并不结实的女人,每天下来都像是打了一场战,因而原来我就学了一手推拿的本事,每天会给她揉揉肩和腰,因此如今对着江一原,倒也是游刃有余,唯一不同的只是他背部的那些肌肉,触感都是那么硬邦邦的。 “往下点,再下点,恩,对,就这里,恩,再往左边一点,再用力一点……” 江一原此时是趴在沙发上的,大约我的手法确实不错,他的表情从最初的紧绷到如今的放松,有点像一只趴着的慵懒狮子,到最后倒不像是在处理伤口,而像是在做spa了。 “背后也差不多了吧!该处理后腰的伤口了!” 江一原果然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坐了起来。 他后腰的伤口位置很尴尬,他自己的手仍旧够不到,然而比起后背肩部的伤,这一次后腰的伤江一原倒是有些抵触。他不想让我碰他的后腰,然而自己试着够了几次,无奈最终只能让我帮忙。 我在手上抹了药膏,看着他精瘦的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开动了啊。”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你以为吃饭呢?还开动?对了,把你眼睛闭上,不许看。” 我刚给他后背快按摩了有二十分钟,也挺累的,一听他这要求,一下就没忍住情绪:“你以为我盲人按摩啊?还闭上眼睛!” 江一原轻哼了一声: “那你别乱看,也别乱摸。” 我没睬江一原,径直把手向着他的腰伸去。江一原的皮肤摸上去很滑,像是质地精良的绸缎,然而我刚抹了一点药,他就躲闪着弯起腰来,像一条从我手里溜走的鱼。 我有些意外:“你怕痒?” 江一原脸上刚才端庄的表情因为怕痒而全面溃败,此刻又还想保持些他严肃的姿态来,一张脸上憋得很是精彩,连眼睛里因为要憋住那种痒意而带了点湿润的水意,他用那种丝毫没有气势的眼睛瞪了我一眼。 “你要说出去我饶不了你。” 大概因为在我自己家里主场作战的优势心理,我一点也没有畏惧江一原的警告,鬼使神差的我又伸手朝着他的腰轻轻揉了一下,本意只是想让江一原痒了好受个教训,收起他那种自以是的不可一世,却没料到江一原的反应那么大,他被我触碰到的皮肤轻微的紧绷,然后他陡然翻身,陡然翻身按住了我的手。 这样就变成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我被按倒在沙发上,而江一原也因为刚才的转身扭到了伤口而没有撑住自己的身体,他稍微倾斜地压在我上方,他盯着我的眼睛,气息有些不稳。 “你是故意的。”他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此刻他的眼神是难得让我完全摸不透的复杂和漆黑,我总觉得气氛有些紧张,屏住了呼吸,脸也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我们此时的姿势太过暧昧了,江一原按住我的手,整个身体就撑在我的上方,最要命的他还□□着上身,表情明暗不定。 好在他很快恢复了正常,松开了我的手,然后坐了起来,静默了片刻,江一原才揉了揉眉心,看了我一眼:“我刚才真是疯了。” 这次之后他倒没再为难我,但也没要我再帮他腰上涂药,而是站了起来,把他刚才脱下来那件已经残破不堪又充满了尘土和血渍的上衣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不能穿了。” 第8节 察言观色一向是我的强项,抢在江一原下一句话说出来前,我就主动殷勤道:“我家里正好有一件闲置的外套,我去给你拿!” 可等我屁颠颠把外套拿来给江一原面前一摆,他立刻就不乐意了。 他瞪大了眼睛:“你让我穿这个?你哪里搞来的地摊货?” 我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件灰色针织毛衣,并不是什么大牌衣服,只是一件手工毛衣,织工也有些粗糙,但摸起来还相当柔软,毛衣的胸前还织了一只快乐的猪。 我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地摊货,这根本是限量版好吗?这是我自己亲手织的,还是我平生织的第一件衣服,还不是因为你是江一原我才给你穿的。” 江一原却看着那个猪,并没有领情:“给你钱,你去帮我外面买一件,这件我不穿,我只穿有牌子的衣服。” 我又从衣橱拿了一件衣服给他。 “喏,这件是名牌,就是我在外面买的,你要不穿这件吧。” 江一原神色稍霁,然而他的好脸色没持续上一分钟,等他把那件“名牌”拿到手里,他额头的青筋就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 “陶!芊!”江一原抖了抖手里的那件衣服,指着标牌上的“arnima”咬牙切齿道,“麻烦你解释一下,这是哪门子的名牌?” “这里是老城区,附近住的不是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我们这连购物商区什么cbd都没有,根本没有什么有牌子的衣服,只有再隔着一条街有一个a货市场,要买有牌子的,都上那买。那里高仿仿的最好的就是阿玛尼的男装了,你手上这件就是他们的爆款,卖的可好了,我们隔壁卖油条的大爷买了也赞不绝口。要不是我朋友在里面打工,你手里这件你想买也抢不到呢!”我提起那件衣服指了指,“你看看这针脚,可是a货界的业界良心a货界的名牌,而且armani和arnima,不认真看谁知道啊!” 江一原语气生硬:“我不穿仿版,这是原则,我宁可穿你那件猪。” 说完他便从沙发上拿起了我织的那件毛衣,从头套上了身。 他利索穿上这衣服后,一脸不满地看着我:“是不是很蠢?” 我本想调笑几句,然而看到他穿着的样子后,却有些愣住了。 大小竟然意外的合适。江一原有着非常好的倒三角身材,肩宽也足够撑得起这件毛衣。 这件毛衣原本是我想要织给我爸爸的,织了一只猪也是因为爸爸属猪,然而他还是没有等到能穿上他的那个冬天。我无数次想象过他穿上的样子,然而还是没有来得及,我在他死后一个月才终于织完了这件毛衣。 他和江一原有着同样宽阔的背,因而此刻看着江一原穿着我亲手织的这件毛衣,我的心里也百感交集。 这件毛衣没能温暖到爸爸最后的生命,但我一直希望它能够去温暖其他人。但我并没有想过穿这件毛衣的人会是江一原。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更新啦更新啦~~今天阳光灿烂啊~~睡了一个懒觉把脖子扭了…… ☆、第十章 第十章 之后不久,趁着我妈没注意,我把江一原这尊大佛给送了出去。 他穿着胸前带着猪的毛衣,走在南泉这条老街上,长胳膊长腿,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那只搞笑的猪穿在他的身上,甚至没有什么违和感,反倒让江一原显得有些人情味来和生出些亲近感来,而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疏离,他走在暮色里,渐行渐远,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 关于那件毛衣的回忆让我心中有些酸涩和钝痛,好在回家后不久我就找到了事情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江一原扔在我家垃圾桶的那件外套! 这件外套绝对得处理,否则我妈回来看到能撕了我。 我盯着外套看了半饷,一个灵光就那么闪过了我的脑袋。 这垃圾桶本来就是个废纸篓,里面并没有什么瓜果之类的生活垃圾,因而我把那件外套捡起来后,上面除了沾着几个纸屑,并没有什么污渍。我掏出手机,对着这件衣服进行了摆拍。 然后我登陆了“我和老公江一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然后放出了外套的图片,想了半天,写了一条微博:“竞拍转卖老公的外套,原味的!老公打完篮球后原想扔掉,但被我劝说之后决定造福各位姐妹,货真价实老公原版原味,起拍价200,所拍资金会用于公益,谢谢各位,谢谢老公!” 没多时,微博下面和私信就炸了,各种抬价想要买的。 “我出500!都别和我抢!江一原的外套是我的,江一原也是我的!” “我加200!我是处女座,我有收集癖啊,男神的东西只要看到了我必须收集到,否则我连觉也睡不好!” “博主卖我!博主好人平安!” 江一原的外套我也没想卖得多贵,只想攒个几百块钱,正好够把小区里的流浪猫都节育和驱虫了。 私信和留言太多,而甄别出到底谁是真心想买也并非那么容易,因此我只点开了几条,看了看时间,就没再看下去,而是跑下了楼。 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小饭馆里已经没有了人,只剩下了杯盘狼藉的饭桌,宋姐已经下班走了,大厅里就看到我妈穿着围裙在忙里忙外收拾碗筷。 我妈年轻时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然而岁月却并不曾厚待过她,父亲车祸意外去世,把她打击到摇摇欲坠,她如今有着深深的法令纹和不再光滑细嫩的皮肤,如果不是染了发,甚至连头上也是苍苍的星点白发了。然而她的表情和眼睛总是坚毅而充满力量的。 这几年的过分操劳让我妈一下子连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弯曲了。我的鼻子有些酸涩。 她看到了我招呼我过去:“怎么一回家就上楼了啊,快去厨房,饭给你热着呢。”一边说着,我妈还一边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收拾狼藉的桌面。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我妈。 我妈却扭着要挣脱我:“我在整理碗筷呢,脏,你快放开去吃饭去。” 此时我妈身上确实都浸淫了油烟味,并不像她年轻时候一样,身上和头发上都带着淡淡的兰花一样的香味,但是这种恼人的油烟味,却反而更让我安心了,连带她此时衣服上的油渍污渍,也让我觉得异常有安全感。 我继续抱着我妈,瓮声瓮气道:“我要等你一起吃饭。待会吃好饭我一起帮你收拾。” 我妈被我缠得没办法,终于摘下了围裙。 我拿出厨房里还热着的菜,青椒土豆丝和西芹百合,还有一盘小炒肉,并算不上丰富,其实做餐饮的人自己吃的往往并不好,往往今天剩下什么菜就吃什么菜。但每顿和我妈一起吃的饭,我都觉得很开心很满足。 饭后我和我妈一起收拾了厨房和大厅,忙到最后睡觉,也已经快11点了。 这直接导致了第二天学校一早的大学生思想品德课我赶去的时候已经开始上了。我想了想,也就没进教室,而是跑到法学院找郑燕林。 郑艳林早上没课,她此时正窝在宿舍里看美剧,因此她看见我,很是愣了愣:“陶陶,你早上不是有课吗?不怕期末考试被当吗?” 我从她手里抢了一个甜甜圈:“是大学生思想品德课,我觉得我能凭借良好的思想道德通过考试。所以还不如来拯救一下宅在宿舍被资本主义腐朽的你。” 郑燕林索性摘了耳机:“我心里刚正不阿,看美剧只是为了知己知彼然后一举歼灭资本主义。” 她刚准备继续和我侃大山,却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可郑燕林一反常态的没有接,她看了一眼号码,就摁断了手机。 而她刚摁断,那串号码又孜孜不倦地打了进来,而郑燕林也异常坚定,她又一次挂断了电话。 我有些好奇:“谁啊?” “一个很烦的神经病。”郑燕林的语气不太好,“我前几天不是去参加辩论赛吗?对方有个男辩手问主办老师要了我的号码,现在天天烦我,再这样下去我要拖黑他了,本来还想顾及同学情谊。” “也真是的,陶陶,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长相哎!高倒是挺高,就是瘦啊!和个电线杆子一样!最过分的是他的口才一点不好,辩论的时候紧张起来还有些小结巴,被我驳斥的简直体无完肤。总之完全是我不喜欢的类型。开始只是发短信给我,现在开始天天打电话,不接就继续打,像是有强迫症一样。真是好烦!” 郑燕林的脸上此刻是丝毫没有遮掩的不耐烦和苦恼,显然而易见的,那个男生的追求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反而是一种煎熬、负担和压力。那个号码还在她的手机屏幕上闪耀,她的眉头皱着,然后直接关了手机。 郑燕林一直是开朗活泼,有时候神经大条的,但却一直是善良而直率的。然而就在刚才的那一刻,我陡然意识到,再善良的人,或许善良也并不是针所有人的,也会有一些追求让他们觉得是折磨和痛苦。 我看着她一闪而过的表情,突然有一些恍惚。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江一原。想来很多时候我给他的感觉,大概也是一样的。 “怎么了陶陶?盯着我干嘛?对了,我要去趟超市,你陪我一起吧。” 好在郑燕林很快把我的思维拉了回来,我点了点头,就和她一起出了宿舍,朝着超市走去。 一路上我们便又天南地北的胡侃起来,从最近流行什么样的韩剧,哪些欧巴势头正红,到生科院那个小帅哥和女友分手了,所有单身女性蠢蠢欲动,最后到食堂那个最凶残的大妈和门卫搞起了对象所以最近非常和风细雨,我俩的话题丰富,涵盖了学校所有方方面面。甚至包含了某学姐分手后因爱生恨,怒把ex送的狗给咔嚓了。 “我去二楼买生活用品去,陶陶你去一楼帮我买点面包和水果,买点苹果和草莓,还有猕猴桃,柚子也要,反正你看吧,多少都给我买点儿,面包要有肉松的!” 到了超市,郑燕林就给我安排了任务,她这人一向不爱上超市,所以每次一来就是大采购,恨不得把一个月的食物给囤积了。 她风风火火跑去二楼之后,我便一个人先朝着面包的柜面走去,那里还只剩下了一个肉松面包,我拿了夹子准备去拿,却突然横空伸出了一只手,在我跟前眼睁睁的把唯一的那个肉松面包给拿走了。 我顺着那只手看去,那只手的主人也看向我。 “陶芊。”他低声叫了我的名字,然后便很欠扁地利用身高优势俯视着我微笑,“我不久前才说到你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抱着手臂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周雅文,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风衣,显得身高腿长,如果不开口,倒是很有些安静美男子的气质。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继续恶质地笑道:“你也想要肉松面包吗?” 我白了他一眼:“我想要你就会给我吗?” 周雅文笑意盎然,把面包递过来:“那也可以啊,但肉松面包可是江一原一定想吃的,你应该不舍得问我拿这个面包了吧?” 我瞟了一眼四周,也没见着江一原,于是在周雅文面前也懒得作态,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那只面包:“舍得啊。” 周雅文大概没料到我会真的对江一原横刀夺爱,而且听到江一原的名字竟然还如此满不在乎,他愣了愣:“你还真拿?” 我随口道:“我拿面包是为了江一原好,肉松面包有很多防腐剂添加剂,尤其是肉松,其实是用很多猪肉的下脚料甚至黑心猪肉做的,江一原吃这种东西没营养,真的,对他身材也不利,所以这种东西还是让给我好了,不要拿去荼毒江一原了。” 说完我就要转身走人,周雅文却叫住了我:“陶芊,我好像觉得你不喜欢江一原。” 我看了周雅文一眼,他正眼神深沉地盯着我,这一瞬间,我感觉有些慌乱,就像是心里的什么阴谋诡计被看穿了一样。 但我仍强装淡定道:“你知道什么,我这叫□□在心口难开,近乡情怯,一说到最爱的男人突然就羞涩了,就不知道怎么像平日里那样表现了。” 周雅文玩味道:“我听说你把江一原的外套拿去网上拍卖了。” “你不会是也喜欢江一原吧?所以其实也关注我了,想要走后门问我买下那件衣服吗?” “你别转移话题,我怎么会喜欢江一原,我性取向可是直破天际。”周雅文望着我笑了笑,“我偷偷告诉你,你卖外套,江一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我真想不通,他好像刚刚对你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点,你就转头投机倒卖他的外套哗众取宠,他现在好像更反感你了,根本不想提起你的名字。我刚刚问起你,他整个人脸色就冷下来了,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不喜欢一个人。” “我原来觉得你就是这么一个不可理喻的人,但现在看来,我怎么就觉得你是故意的?你做的一些事,好像就是为了他不喜欢你才做的。” 面对周雅文探究的目光,我落荒而逃。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拍卖江一原的外套,但借着他的名哗众取宠,我确实知道这是江一原最讨厌的事。那天发生的一切让我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全,而拍卖他的外套让我感到久违的,像是又可以帮自己造一个壳,然后蜷缩在里面。 买完了面包我本应该直奔水果区,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从注意到周围,才发现我不知不觉走到了纸巾区。 我站在两排高高的货架前,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然后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慢镜头,那些挡在我面前的人缓慢地消失在镜头里,在两排架子的尽头,我看到了江一原,他的眼光也正好朝着我看过来。 我们站在一条通道的两端,而且正好都看向了对方。 这场面让我有些恍惚。 江一原只是这样漠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他就转开了头,向另外一边走去。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的时候,那一天在我家的一切好像是一个梦境,江一原还是和往日一样的厌恶我。 我本以为这会让我安心,然而此刻我却有些难过。我想起郑燕林被不喜欢的追求者追求时候的厌烦,深知自己的疯狂追求确实对江一原来说一直是一种困扰,那一天的篮球赛后,或许我真的不应该跟着江一原的,这样一切就都还是原样。可我知道现在不行了,江一原护住我被动挨打的那个瞬间,他就不再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可能确实挑剔、王子病和冷傲,可他在危险面前,对即便自己讨厌的女生,也是会下意识去保护的。 他这样让我充满了愧疚感和负罪感。 我太自私了,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并没有怀抱爱意,就去追求烦扰一个人。 而我第一次发现,江一原讨厌我的这个事实,其实也能让我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弥补昨天忘记更新的那一章~~~~~~好吧,顺带说下,微信公众号上已经更新到11章咯~~~~~ ☆、第十一章 第9节 第十一章 离开超市回到学校之后我也难得的安分了几天。每天准时上课,准时交作业,甚至连学院里一些枯燥的思想教育大会,也去参加了。 郑燕林对我这样过分“积极”的状态有些不适应,但她也并没有过分注意,因为她已经自认为找到了答案:“就算这个礼拜江一原都不在学校里,陶陶,你也不要这么哀怨和没精神嘛。生活里少了江一原,是不是好像突然少了一个目标?” 我朝郑燕林安抚地笑笑:“没什么啦,走吧,去吃饭吧。” 江一原已经走了四天,他被他们建筑系的教授带去t市附近一个乡镇远郊一个湖心岛上写生了,那个岛上有不少明末清初的建筑物。而因为那个湖心岛过于偏远,外加实在太小,不具有什么开发价值,文物保护协会又各种反对市政开发,倒是把湖心岛的原始给保留了下来,这个小岛与t市陆面之间也甚至没有现代化的大桥,而是只是一座木桥,这座木桥追溯起来历史更加悠久,据说是宋代时候建的,虽然有些破旧,但因为湖心岛没有开发项目,因而也一直并没有人去修葺,倒是吸引了不少写生和摄影的去。 他不在校园,我就不用每天早起给他打水了,但我仍旧按照惯例的每天给他写情书,这已经变成了我的一个习惯,然后我用漂亮的信封把情书装好,塞进他们宿舍的信箱里。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江一原去写生后,除了第一天天气还算勉强看得见太阳,之后都开始了强降雨,今天更是公布了暴雨警报。要不是正好顺路去食堂,我都懒得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里撑伞去建筑系的宿舍楼。 一路的雨点很大,外加有大风,雨伞又不够大,根本遮不住斜飞的雨珠撞进怀里,等走到建筑系,我的鞋子进了水,裙子也都湿掉了。 我原本准备塞完情书就走,却看到不远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她没有穿雨衣,也没有打伞,穿着红色的及膝长裙,却毫不在意地坐在完全被雨水打湿的台阶上,黑色的头发上垂着水,坐着哭泣。 我走过去,发现竟然是徐妍。 我把伞举到她头顶:“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徐妍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和雨水,她没说话,只是继续哭。 “怎么回事了?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徐妍这次终于开了口,声音是抽抽搭搭的泣不成声地看着我:“江一原他出事了。” 我有些顿住,在我的安抚下,徐妍才哽咽着把江一原的事给说明白了。 这几天大暴雨,湖水涨潮,他所在的岛上的木桥都被冲散了,可是江一原在前几天的写生里淋了大雨,结果重感冒,那个湖心岛上又没有任何医疗设施,甚至连个像样的休息的旅馆也没有,他们一行人都住在当地岛民家里,条件设施都相当破旧,他这么折腾下来,也没法好好休息,复发了哮喘,现在因为木桥被冲走了,根本没法过去送急救药,情况非常危急,他现在已经出现了胸闷和呼吸困难。而湖心岛地处偏远,附近根本没有什么船只也没有摩托艇,即便江家已经动手调用t市内距离最近的可用摩托艇和船只,甚至也着手调动了直升飞机,正在联系愿意前往救援的蛙人,可等这些交通工具和专业人士就位还需要时间。 “江一原要是等不到那个时候怎么办?陶芊,你说他会出事吗?”徐妍是真的很关心江一原,她此时不修边幅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怎么帮他,江阿姨听到这个消息都昏了过去,现在还住在医院里,本来只是一个写生,怎么知道会遇到这种事,怎么会引起他哮喘复发。一原哥哥还这么年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徐妍抓着我的手:“他会死吗?陶芊,一原哥哥会死吗?” 她的手是冰冷的。我握住了她的手。 我也没顾及台阶上的雨水,坐到了徐妍的身边,一遍遍拍着她的背,才终于稳定了她的情绪,把她送回了音乐学院,让她舍友好好陪着她。 然而再回我自己宿舍的路上,我却心里混沌一片。 死。 我见证了很多死亡,但从来没把死这个字和江一原联系在一起。他还这么年轻,除了这样一场复发的哮喘,他身体健康,家世良好,他应该有更广阔的人生。命运对他来说刚刚开始。 我没法接受他会死,就这么年轻的死掉。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我往宿舍走翻出了我的泳镜泳衣,换上泳衣后套上外套,然后转身去了医院,我配了所有适用的哮喘急救喷雾,再去超市买了个防水的袋子,把药水一咕噜装进去,又去体育用品超市买了个救生衣。 然后我径直打车到了湖心岛所在的那片郊区。 雨还在下,但已经不是之前那样的暴雨,我打了伞,站在湖边看着湖心被冲垮的桥,湖水因为涨潮非常湍急,此时湖面上连桥的木板都早就冲走了,倒是显得干干净净一片。我目测了一下陆地到湖心岛的距离,觉得并不十分遥远。 我掏出手机用江一原没拖黑的那个匿名号给他打电话,事情紧急,大不了只能再被拖黑一个号码。 意外的,接电话的不是江一原。 “喂?请问你是?抱歉现在江一原没法接电话。”接电话的人声音很疲惫,也很熟悉,他继续道,“如果你有什么要紧事,他身体好了我会转告。” “周雅文?”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愣:“是的,你是谁?” “你们还在湖心岛吧?江一原的情况怎么样?还能坚持会儿吗?我马上送哮喘的急救喷雾过来,你们再撑会儿。你到湖心岛被冲垮的那个桥头等我。”我顿了顿,“我是陶芊。” 从周雅文那得知江一原目前情况并不好之后,我不等他的后续反应就挂了电话,把手机也塞进了防水袋。然后我脱下了外套,换上了救生衣,把装满药品的防水袋系在了腰上,打了个死结。我把我脱下来的外套等杂物装在了另外个塑料袋里,藏到了灌木丛里。 然后看着湖水,我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活动手腕和脚踝,简单做了准备运动,就走进了水里,等水深到我胸口的时候,我戴上泳镜,朝着湖心岛游去。 湖水比我想象的更冷,水里也比我想象的更黑更深更可怖,水流也比我想象的更湍急,我必须十分用力,必须十分全神贯注,必须咬紧牙关,拼命蹬腿,才能不被水流带偏离方向。而因为水流和风引发的波浪,每次出水探头换气时候我必须十分小心才不会被倒灌水,第一次我没料到这样的浪头,因此第一次探头就被一大个打过来的水花呛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我抬起头,努力地呼吸着,感觉像要挤空了我胸腔里和肺部的最后一口空气,好在这时风浪稍微平静了点,终于让我缓了过来。 湖底也是纯粹的漆黑。我很害怕。 下水之前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凭借的不过是一腔孤勇,还有最原始的初衷——我不想江一原死掉。我能游泳,我的水性很好,我想要救他,用我有限的能力去弥补给他造成的困扰和麻烦,就像不断给他打水一样,我的心里一直是愧疚而充满罪恶感的。 即便此时在冰冷的湖水里,我仍旧能回想起江一原在超市给我的那个冷漠眼神,我在想,如果他知道我这样追求他只是因为那么自私的缘由,或许会更加憎恶我吧,像这样随意的就把自己的人生强加给他人。 我鼓足了勇气拼命游,湖水里有细小的杂质划过我的脸,在有冲击力的流水中,也让我觉得生疼生疼,我憋着一口气,此刻行进到河中央,我反而不再害怕了,心中有的只是笃定,我要把药送到对岸,不论是否就像是逆着命运的河流一样艰难,我一定要做到,我一定做得到。 我咬紧牙,对岸比我想象的要远,而游着游着,除了冷之外,我渐渐感到手脚的沉重和划动水波时的迟缓,脑袋也开始被水花打的有些昏沉,身体的支撑力也渐渐下降,原本一直笔直朝着对岸的路线也开始歪斜。可我不能停,一旦停下,我就会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陶芊!” 对岸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再一次从水里抬起头来,已经能看到岸边站着的人影,是周雅文,他正朝着我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 而直到我终于脚能触碰到湖底的淤泥,我才终于整个人从水里挣扎着站起来,机械地往前走了两步,此刻的我浑身觉得异常沉重,手脚跟灌了铅一样,好在摸了摸腰间,江一原的药还在。 我竟然真的游了过来。 “陶芊!”周雅文的声音异常复杂:“你怎么游过来?!你不要命了吗?这么急的水!”他一把把我从水里扶出来。 我摘了泳镜,此刻浑身全滴着水,上岸后又被风一吹,冷的直打哆嗦,只好一边抖着手一边把腰间的防水袋解了下来:“这里是江一原的急救药。你快去送给他。” 周雅文接过防水袋,他脱下了大衣,裹在我身上,帮我紧了紧,那动作竟然难得的柔和。然后他看着我,眼神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他第一次收起了他原本对着我一贯的那种戏谑与挪揄,而是有些异样。 然后他顿了顿,没有再看我的眼睛,只是帮我提了防水袋:“你跟我去我们住的地方,洗个热水澡,赶紧换个衣服,我带你去房间后马上去给江一原用喷剂。” 我拉住他的袖子:“别让江一原知道。” “什么?”周雅文有些意外。 “你答应我,用你未来人生的幸福发誓,这所有一切,你都不会告诉江一原,不会告诉任何人,不然你就不能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盯着周雅文的眼睛,“你发誓,药是怎么送来的,是谁送来的,你一个字也不能说,之前我给你打电话的通话记录,你也要娶删掉,这件事只能有我们两个知道。江一原绝对不能知道。” 周雅文也盯着我,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好,我发誓,我不说。” 我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他一起到了他们住的岛民家里。那房子确实相当简陋,只是一层的小瓦房,房子里有两间房间,其中一间是岛民自己住的,另外一间是周雅文借宿的。房间里没有瓷砖没有墙纸,只有空荡荡的水泥天花板,周雅文把我让进属于他的那个小房间。 “这是我住的房间,你要不先在这里?房间那就有淋浴的,不过比较简陋。”他站在这种破旧的房子里,似乎也有些局促,然后他转身从床上拿了一套衬衫和裤子丢给我,“这是我的衣服,洗干净的,你待会洗澡好后换上就行。” 他又指了指我身后的窗户:“江一原就住在隔壁那个房子里,我现在马上就去给他用药,你先洗个澡休息休息吧。” 说完他拿着防水袋就离开了。我从窗口朝外看,不多时,就看到周雅文的身影,他正朝着隔壁的房子走去,然后我看着他提着袋子走进了那个房子。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随之而来是快要淹没我的疲惫和脱力,我抹了一把头发上往下挂的水珠,才拿着周雅文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说是浴室也已经美化了这个小隔间,这个淋浴间非常狭小,边上就是一个茅坑式的厕所,好在没什么异味。 热水从简易的龙头里冲到我身上的时候,我觉得由衷的幸福,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冰冷麻木的手脚也终于似乎解冻了。 等我洗完出来,周雅文还没回来,我坐在窗边擦头发,又等了半个小时,直等到岛上的暮色暗沉,终于遮盖了所有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写的时候,觉得周雅文也很不错呀…………雅文雅文……这名字也不错呢…………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大约是太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灯,我有些头疼,□□了一声,这才发现黑暗里我的床头似乎坐着什么人。 “谁?” “我。” 黑暗里周雅文的声音有些不真实感,然后他拉亮了灯,这还是老式的电灯泡,昏黄的灯光下周雅文低着头,只看得出灯光打在他脸上的剪影。 我按了按额头:“江一原怎么样?” “用了喷剂以后已经稳定了,刚才和他父母联系,最晚后天医疗直升机也能调动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应该到那时候没什么问题。” 我呐呐道:“那就好。”得知江一原无碍,我也算是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这才发现自己口渴的厉害,“你有水吗?哦,对了,你联系徐妍告诉她江一原没事了吗?她好像太担心了,情绪很不稳定。” 周雅文给我递了杯水,盯着我:“陶芊。” 他的眼眸漆黑幽深,“你应该听说了吧,江一原家里本来想了一切办法,蛙人、摩托艇、医疗船、医疗直升机,可是调动起来都需要时间,而江一原之前的状态很差,所以他家里也愿意出重金找附近的渔民或者擅长游泳的人游过河送药。”他顿了顿,“可是没有人愿意,即便他们一再加价,还是没有人愿意,因为都说太危险了,雨太大,涨潮的厉害,水流很急,连那个木桥也冲走了,人如果稍有个差池,就会被冲走了,没有人愿意为了那么点钱去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是周雅文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和我讲话,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其实也挺好看的。 他看着我:“陶芊,你竟然会为了江一原就这么直接游泳过来,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喜欢江一原到这种程度。你游过来之前没想过吗?你没想过如果你不像现在这么运气好,如果一旦在湖中有什么万一,你不仅救不了江一原的命,连自己的命也会赔上?你不怕死吗?你不害怕吗?” 他这个问题倒是让我愣了愣。 “其实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江一原就那么死掉,我只是想救他。”我喝了一口水,“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害怕的,我挺害怕的,我也很怕死,可能比一般人还怕死。”我从窗口看了眼隔壁的房子,“不过还好我当时没多想。” “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而且江一原的情况也好转了。”我朝着周雅文笑笑。 我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我其实比他们所有人都怕死,我也是害怕的,我也怕就这么被溺死,或者被水冲走,但在湖中的时候我不敢去想那么多,不敢去想死这个字眼。我妈说过,如果你想做一件事,就不要去想失败后会怎样,要想自己一定能成功,因为当你足够努力和笃定,世上所有的力量都会帮你,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不论是出于歉疚还是补偿,还是别的什么,我想要救江一原,就这么简单。而且最坏能坏成什么样呢?我本来就是一个活不长的人。我有时候惧怕死,有时候又根本不畏惧。 “陶芊,我还是想不通,你这么喜欢江一原,又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做到这么拼命,为什么又要不让我告诉江一原这一切?”周雅文探究地看着我,“现在我相信你是喜欢他的了,但既然喜欢,既然之前那么追求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这件事,江一原并不是不懂感激的人,你这样努力,他会慢慢喜欢上你也说不定。” 我望了眼窗外的天空,胡邹了个理由:“我不想让他知道。毕竟如果他因为感激而接受我,那不是爱,我有感情洁癖,不想那样。既然他现在不喜欢我,我去告诉他,我是他的救命恩人,难道准备用道德绑架他对我以身相许吗?何况我就是喜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感觉挺好的,像是女侠一样,很潇洒的,是吧。” “陶芊,你真怪。”周雅文用“怪”这个字再定义了我。 我朝他看了一眼:“快去联系徐妍吧。” 他倒是没急着去拿手机,而是从外面拿了一份还热乎乎的饭菜给我:“你先吃吧你。我会联系她的。而且我也会帮你和学校请假的。” 其实挺奇妙的,原本我和周雅文似乎气场总是不和,很不对付,经过今天这么一折腾,倒是神奇的两个人相处和谐起来。我从他手里接过了饭,也没在意形象,就狼吞虎咽吃起来,说起来今天耗费了太多力气,现在还真的很饿。 吃完一碗我还是有些饿:“还能添吗?” 周雅文叫了一声:“你是女的吗?怎么吃这么多?你比江一原食量都大!他可不喜欢大胃王的女生!” 我白了他一眼,周雅文摸了摸鼻子,只能跑去给我添饭。 岛上的夜色来得快,没有城市里的那些霓虹灯和嘈杂,入夜后,整个周遭就安静了下来,还能隐约听到屋外的虫鸣。 周雅文从房外抱了个被子回来:“待会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我看了一眼地面,那是完全灰色的水泥地,这间房间又有些潮湿,此刻地上看起来已经积聚了一些夜间的水汽,而周雅文手中的被子也根本不厚实。 我拍了拍床:“这床挺大的,你要不也睡在上面吧?反正有两床被子。这种地上你睡上一晚,江一原说不定明天恢复了,你倒要进医院了,我可吃不消再挽救一个你。”我大义凛然道,“你放心,我相信你的人品,我不介意。” 周雅文挑了挑眉:“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他又恢复了他一贯的风格,笑得有些欠扁,“陶芊,从你对江一原的追求来看,你是个相当奔放热情的人啊,而且江一原不如我平易近人,万一你半夜想通了,觉得与其贴江一原的冷屁股,不如和我在一起,于是把持不住怎么办?我岂不是要被玷污了?” “那你就睡地上吧!”我没好气地朝周雅文说道,“冻死你拉倒!” 周雅文倒是没什么其他反应,他耸了耸肩,挺顺从地就真的在地上铺上那被子,关上灯睡了。 反而倒是我躺在床上有些辗转反侧。江一原现在怎么样了?他好些了吗?脱离危险了吗?只可惜我不能去看他。 正想的迷迷糊糊的,却听见睡在地上的周雅文开始不断翻身,然后我听到他轻轻用嘴哈气暖手的声音,地上确实是太冷了,他看来根本是被冻醒了。 第10节 我有些不忍,开了灯:“喂,你还是睡上来吧,你放心,你那长相不是我的口味。” 周雅文迟疑了一会儿,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地,最终想了想,他还是拎着被子爬了起来:“算了,只此一夜黑历史,反正我也帮你保密今天的事了,按照我们的约定,你现在都没出现在这里过,所以今晚我也没和你睡一张床。” 他似乎在做自我心理建设,然后才终于把被褥拿到了床上,我翻身让出一半给他,背过身准备睡觉。 周雅文倒是来了夜谈的兴致:“我说陶芊,你就不怕今晚的事暴露了让江一原知道,以为你和我有些不正当的关系,让他更加烦你更加没可能接受你?” “你能不能别为我想那么多了?今晚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而且今晚过后,我们也是睡过一张床的交情了,能随便到处出卖对方吗?何况就算放平时,江一原反正也不会接受我的,所以你就别多想了,赶紧睡吧啊。” 我此时已经有些困了,随便敷衍了几句,就闭着眼准备睡觉。 周雅文或许又盯着我看了会儿,因为他又隔了一阵才终于关了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周雅文的睡相倒是不错,一夜我俩都没有出现什么“领地争夺”,因此一晚都相安无事。 早上的时候我醒的比他早,迷迷糊糊间一侧头,周雅文的脸就猝不及防的映入我的眼帘。说实话,那视觉冲击感还是挺大的,毕竟一个男生睡在床的另一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何况周雅文的脸生的也很好,尤其此刻这么安静的闭着眼,没了一贯的戏谑表情,倒是有点眉目如画的感觉。 而江一原则不一样,他的脸即便是沉静的时候,还是有点过分好看,有点那种过于锋利的好看,反而让人很容易生出不敢亵渎的仰视感,外加他冷淡的表情和丝毫和平易近人搭不上关系的性格,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但自上次在超市那么一眼后,我已经近一个礼拜没见到他了,原本在校园里,我可是每天至少围追堵截他一次的,如今也不免生出些担忧和想念来。 而我这些担忧和想念很快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都给吓得魂飞魄散了。 这敲门声敲了一会儿,开始不耐烦起来:“周雅文,你再不开我直接进来了啊。” 门外的男生听起来中气十足,话音刚落,他就开始抓起了门把手转动。 我很难形容我这一刻的心情,大略就像是被抓奸在床异样心虚和紧张,我开始猛拍边上周雅文的脸,压低嗓子道:“周雅文,你快起来!周雅文,你醒醒!有人来了!” 周雅文迷迷糊糊抓起被子蒙住头翻个身想继续睡,我只好朝着他的屁股飞起了一脚,这一脚不仅把他踹醒了,还把他直接踹到了地上。 “靠?!” 周雅文从地上爬起来,表情充满了起床气的幽怨:“你干嘛啊你,有毛病啊,我又没怎么你,干嘛踢我啊!” “周雅文我进来啦!” 我本想指指门外提醒下周雅文,但门外的男生却并没有给我这个时间,他又喊了一声,就转开了把手,一下子就开门进了房间。 好在我平日里和我妈看多了谍战片,在他开门的瞬间我就就地一滚把自己滚进了被子里,一只脚还把周雅文的被子也往我自己身上卷了卷,然后偷偷从被角之间的空隙里往外看。 周雅文大概也睡意惺忪就被如此大的变故惊动,他回头惊愕地看了我一眼,看到我已经躲进了被子里,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语气也镇定起来,立刻入了戏,变得道貌岸然起来。 “莫涛,你一大早咋咋呼呼干嘛呢?” 那个叫莫涛的大约是他们建筑系一起写生的同学,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刚听说江一原现在情况稳定啦,有点太激动啦,张教授现在正在他房里呢,而且我们待会就能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湖心岛了,江一原家里会安排来接我们离开的,所以我叫你赶紧起来洗漱下吃个饭整理行李啊。” “行了行了,那你先回去吧,我先去洗漱,待会见。” 周雅文急于把莫涛打发走,可莫涛却丝毫没有接收到他的讯号。 他一屁股在床上坐了下来,刹那间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此刻我的眼前啥也看不到了,就只能看到莫涛那个硕大的屁股。 “对了,你说张教授回去后还会叫我们补全之前的写生吗?” “哦还有,刚我们班文娱委员问我江一原怎么样,我说他恢复了,那文娱委员高兴的电话就快哭了,真是好夸张,女人怎么都那么肤浅呢!就只知道看脸,你看我感冒时候她怎么就没为我哭过呢!” 这莫涛真是个话唠,像个唐僧似的滔滔不绝,我都渐渐又打起瞌睡来。他却已经从女生只看脸辐射到当代女性应该具有的品质,再到女人应该如何择偶,如何避免变成同妻…… 莫涛大概越说越激动,因为他的声音越来越激越,然后说到某个激动处,他终于抑制不住感情,狠狠朝着他身边的被子拍了一掌。 我本来就有些迷糊,这一掌正拍在我的屁股上,几乎是条件反射没控制住地嗷了一声。 我噌的一下就从被子里跳了出来。 周雅文没料到我没憋住,他震惊了,莫涛就更震惊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雅文,结结巴巴道:“周雅文,这谁啊?你被子里怎么,怎么有个女的啊?” 周雅文扶住了额头。 我本来躲起来不想让人见着,就怕走漏风声让江一原知道是我来送的药,眼下这情况,我反而是急中生了智。 转移他的注意力!模糊他的视线! 我指着莫涛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你说说你,你就知道批判当代的女青年爱看脸,肤浅,不知道欣赏你这样的好?那我就问问了,你为你们班文娱委员做过啥?是给她每天风雨不动的送早饭呢还是去图书馆占座呢?还是节假日就带她出去玩给她送礼物,她不开心的时候陪她啊?你啥也没做,还指望着你感冒的时候人家哭?中国老早就有个说法了,‘我很丑但我很温柔’,同学啊,我不是说你丑啊,可你又没有周雅文江一原那么帅,当然只能靠温柔取胜啊。帅和温柔,女生总得图一样吧?我们又不叫雷锋!” 莫涛被我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周雅文,没想到你喜欢这类型的女生啊……”他的语气讪讪的,像是碰了一鼻子灰,“你女朋友好犀利。” “她不是我女……”周雅文想要解释,但被我立刻截断了话头。 “还行吧,我和周雅文算是欢喜冤家,不打不相识,打了更热火。”我信口开河道,“不过莫涛,你也知道的,周雅文家里很有钱,我家里挺穷的,还是单亲,没了爸,所以他家里死活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这次我也是偷偷来的,你可千万不能和任何其他人说过我来这,不然我们就完了,行吗?作为报答,你想追你们班文娱文员我可以全程指导,包你追上。” 莫涛的脸红了红:“真的吗?我会保密的你们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好多小伙伴晒书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莫涛走后,就剩下了我和周雅文。 他朝着我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你是我女朋友?” “你不顾我家里的压力也要和我在一起?” “你和我打得火热?” 他每说一句话,就朝着我走近一步:“真没看出来,你信口开河的本事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毁了我清誉,还包莫涛追上文娱委员呢,你这都敢打包票?” 我退后一步,咳了咳:“反正你女朋友换的据说挺勤快的……多我一个名义上的不多……至于指导莫涛追女生么,你看我这不是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吗?大家经验和教训共享下……” 周雅文撇了撇嘴:“你的实战经验有过成功案例吗?你就追一个江一原还追成这样?幸好莫涛不知道你就是陶芊。”他满脸不屑,“不过你也够拼的,为了博同情都说自己单亲了。” “我没骗你,我爸确实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我确实是单亲。”我低了头,然后朝周雅文笑笑,“我也希望这一句我是骗人的,不是真话。” 周雅文有些尴尬:“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爸爸的事。” 我甩了甩手,表示不在意:“你赶紧去看江一原吧,记得回来汇报下情况,我可好久没见我的江一原了,都想他了。” 周雅文朝我做了个快要吐的表情:“还你的江一原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不知道江一原这日子都怎么过来的。” 他嘴上没饶我,但倒确实收拾好就跑隔壁屋去了。过了不久倒是发了个短信给我。 “江一原安好,你放心,医疗队下午就来接他走。” 那个下午医疗队果然就来了,隔壁顿时闹哄哄的,我一来不敢再在窗口看着了,二来也感觉有些头昏和昏沉。因此便又趴着睡了会儿,直到一切安静,直到周雅文再次出现。 “走吧,其他人都走了,还有一个小船,我跟你一起走。” 今天雨已经停了,天放晴了,我的心情也不错,一路哼着歌,周雅文倒是像有什么心事,他默然不语,有时候盯着我看看,有时候盯着湖面看看。 可我的好心情在船靠岸后就没有了,我原来放在塑料袋里的大衣和杂物都没了! “这个社会太令人心寒了!我就游泳过来救个人,结果还偷我东西!现在连我大衣也偷了!叫我怎么回去!苍天啊!” 我身上此刻还穿着周雅文的大外套。 周雅文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行了行了,别嚎了,我给你买,你去那边那个亭子里坐着等着吧。” 我看着周雅文转身的背影,倒觉得他还挺仗义,等他买完回来把那些牌子死贵死贵的大衣围巾裙子丢我手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更光辉了。 “你买这么贵的给我不用我还钱吧?” 周雅文白了我一眼:“不用,你快换好了衣服我送你回学校。” 我已经占了他的便宜,哪里还敢劳烦他,只一个劲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别送我了,我不回学校,我得回趟家,学校那边我也让我朋友请假了。” 周雅文最终还是拗不过我,他从钱包里抽出好几张毛爷爷:“也行,那我也不坚持送你了,你拿着打车回家吧。路上当心点。我去医院看看江一原。” 其实从昨晚开始我就有些头晕眼花的,觉得喘不过气来,胸闷的很,周雅文一离开,我随便换了件衣服,就往家里赶了。 却是没料到,这一回家就躺倒了。大约是被寒冷的湖水给泡坏了,当晚我就发起烧来。迷迷糊糊间,手机亮了一下。 “江一原已经没事了。” 是周雅文的短信。 我看了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却连回复的力气都没有了,头像是要裂开一样疼,手脚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滚烫。 明明只盖着薄薄的被褥,我却觉得有千斤重,胸口的像是压着巨石,我张大了嘴,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却仍旧是徒劳,在半昏半沉里,我的手脚开始痉挛,我的身体开始觉得有一股力在往下沉,像是要把我拉进黑暗的深渊一样,我开始觉察到恐惧。 在这突然的一瞬间,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妈妈!”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我开始呼救,“妈妈救我!” 可是这时候我妈正在厨房忙活,那抽油烟机的声音掩盖住了一切,她什么也没听到。我开始摸索着把手往床头柜伸去,求生的念头战胜了一切,我竭尽所能推倒了床头柜上那个花瓶。 碎裂的声音刺耳。我终于听到楼下我妈的叫喊。 “怎么了陶陶?” 然后我听到有人往楼上走的声音。 我昏迷过去前最后的场景是我妈焦急而恐惧的脸,然后我的意识沉入了黑暗。 再醒来已经是四天后了,第一感觉是冷,然后才发现自己手上正在输液,鼻子里也插了跟管子。 我抬头看了看,一如既往雪白的墙壁和医院难闻的消毒水味儿。床的左侧摆了一台心电监护仪,上面有规律而稳定地跳动着曲线。 我动了动腿,才发现腿边正睡了个人,在我的动作下,她嘴里轻声嘟囔了下,然后她像是转醒一样,慢慢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她黑色的长发也从病床上滑落。 “陶陶!”当她看清我正盯着她后,几乎是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声音里是难以掩盖的惊喜和激动,“太好了太好了!陶陶你终于醒了!” 晓丹姐姐几乎有点克制不住想给我个拥抱,但看着我的状况,她又收住了手,帮我掖了掖被角。 我揉了揉额头,还是有些生疼:“晓丹姐姐,你怎么在这里陪护?你应该好好休息。” 晓丹的眼圈有些泛红:“你放心,我没给你陪夜,陪夜的是阿姨,她这几天也有些疲劳,陈医生也说你的情况已经脱离危险了,所以我们都刚把她给劝回去休息呢,我也是早上才来你病房的。” 第11节 晓丹姐姐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把百叶窗拉了开来:“今天天气不错。给你点阳光让你光合作用。” 刹那间,窗外的阳光就照射了进来。 然后晓丹姐姐朝着我笑了下:“陶陶你等下,我去叫陈医生进来。” 我点了点头。 一瞬间接触到阳光,我眯了眯眼,身体却觉得仍旧疲乏和无力,这一切让我恍惚间觉得回到了从前,像过去一直经历过的那样,这样昏迷后陡然在医院清醒。 其他人或许都会害怕,可我不,因为着一些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我很清楚,我只是又发病了,像以往每一次一样。 在我思绪快来乱飞的时候,陈医生进来了,他其实只有四十多岁,是心内科的主任,但是有点严肃过头,每次见他不是在训我,就是在准备训我。 果然,他进来以后睥睨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我。 “说吧,之前去干什么了,本来情况一直挺稳定的,怎么突然这么严重的发病了?送进来的时候你已经进气比出气还少了。” 陈医生的眼神一直很犀利,权衡之下我还是开了口。 “我去游泳了。” 陈医生果然不信:“小陶,你知道你刚从鬼门关上来回了一趟吗?”他果然开启了训话模式,“心脏病患者偶尔是可以游个泳的,毕竟适度的游泳运动确实是健康休闲的,适度坚持也对心血管系统有益处,能让心脏体积运动性增大,心血管系统效率提高。但是,小陶,你去游泳绝对不是只游了适度的泳吧?你这样的病症,过度运动过度游泳,对心脏负荷大,而长时间高强度游泳时人体需氧量较大,血液要充分达到人体的需氧部位,需要心脏更强有力的收缩以及更多次数的跳动,你这样的病症可能导致心脏不堪重负,只会血液供应不上,甚至可能出现冠状动脉缺血、血管痉挛,严重会导致心梗、猝死。” 陈医生看了我一眼:“我以前让你背下的东西还记得吗?” 我无奈地看了一眼晓丹姐姐,她虽然眼圈还红着,但一边抹泪,一边嘴角也扬了起来,每次陈医生叫我们俩背什么七个忌八个注意九个养生规律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想笑。 我只好举手投降:“记得记得!忌减肥忌节食忌暴饮暴食忌晨跑忌饮酒忌抽烟忌过度运动,哦哦,还有避免去拥挤人流量多的公共场所,以免感染病毒,引发上呼吸道感染后导致心脏病症并发或急性加重。” 陈医生又絮絮叨叨教训了我一会儿,才因为其他病房有事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晓丹姐姐和我,她温柔而怜惜地看着我。 “陶陶,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怎么突然就发病了,但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别到了我这一步再后悔。”她摸了摸我的头,“如果有后悔药,我过去一定不会为了考高一分就那么频繁的熬夜,为了逞强就不顾身体。我原来一直以为人不能服输,人定胜天,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的病,我还是很拼命,觉得我的努力会战胜命运,我可以通过努力得到想要的生活,可直到我严重发病到必须远离正常的生活,我才知道,人或许应该更加顺其自然,更加顺应天命,我们的心上天生比别人多一点缺口,我们不应该勉强这样的身体去做那些做不到的事,也不应该苛责它。没有健康的身体,我光有一张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又有什么意义呢。” 晓丹姐姐的声音是感慨而带了悲伤的。 我垂下了眼睛,有些茫然。 有时候我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伪装到差点连自己都忘记了,我也曾经在季菲菲住过的病房里住过。我并不是只有小时候才身体不好,我熟悉心内科的一切,我认识晓丹和陈医生的契机,只是因为我也有心脏畸形而已。 少见的心脏中隔缺损,而因为还伴有并发畸形,无法在少时接受心脏缝合手术,因而一旦心脏缺损的破洞被感染,便可能罹患心内膜炎,严重将心竭,迎来的便是死亡。 而从所有的同类病例临床来看,多数我这样的患者,都没有能活过30岁,并且多数在25岁后严重发病。 我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并不那么严重的发病之后陈医生对我说的这番话,那时候我才19岁,才刚刚进大学没多久。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面对死亡这两个字。 我一直知道自己有些心脏方面的问题,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可能根本活不过30岁。 我也曾经期待过奇迹和医学,然而来来往往医院的这些年月里,我看着那些同样患病,曾经鲜活的生命就那样一个个离开了,他们的脸上曾经也都像我一样,憧憬过未来憧憬过奇迹和生命,然而最终他们都带着或遗憾或悲伤或不甘的表情,从这个星球上消失了,像是一盏盏被熄灭的灯。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世界上,其实是并没有什么奇迹的。 而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像要把我淹没的恐慌感。 我害怕,不仅害怕死,更害怕我的死只是宇宙和时间洪荒里的一滴水,翻不起一点涟漪,像所有那些逝去的人们一样,春去秋来,时光荏苒,没有其余人再会缅怀你。 其实有些可笑,死了以后怎样并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然而一想到,等我发病死掉以后很多年,如果所有曾经与我享有过同一个生活空间,分享过片刻记忆的同学,在回忆我的时候,只能淡淡的一句,“啊,陶芊啊,有点印象,挺和善的,是我一个同学,后来听说心脏问题去世了,蛮可怜的。” 或许比起死亡来,我更害怕的是变成人们口中云淡风轻的某个面目模糊的同学,对我来说,那样或许才是真的彻彻底底的死掉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留下的东西了。 晓丹姐姐已经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离开了,等我从恍惚里回神,病房里已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已经是黄昏了。 我突然有点想念江一原。他应该已经身体恢复了吧?已经没有大碍了吧?毕竟他那么健康,他的心脏上没有破洞,没有缺损。 我其实是妒忌他的,妒忌他有我所没有的那种活力和生机,他的身体和他的心灵都一样光鲜亮丽,生机勃勃,散发着成长的诱惑力。因此他总是走到各处都与众不同,都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就是那种行走的瞩目点。 我追求江一原,为的就是他所得到的瞩目,而归根结底,是出于自己私心的害怕,对未来的恐惧。 以前以为这一生,再多艰难险阻都是成长,可那些和我患着同样病症的人们,他们的病床一张张的空了,我才彻底知道,我即使经历无尽的困苦,也无法成长,因为有些人的人生是注定早夭的。 而我害怕就那样无名的死掉,害怕变成一个面目模糊的死者,害怕没有人记得我,害怕自己在世界上留不下一点痕迹。然而我并没有任何资本让大家对我念念不忘,我没有富可敌国的家业,没有让人过目不忘的容貌,也没有过人的头脑和成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拥有普通的智力和长相,普通的情商,普通的生活,每天是普通的际遇。 除了追求江一原,疯狂的追求他终于让我变得不再普通了起来,也终于让所有人都记得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编辑和我讲有人在豆瓣恶意刷评,因为觉得作者写的不如她的心意,写的差,洋洋洒洒写了一堆,骂牵牵手这本书,攻击作者本人。在晋江这边之前恶意满满的大概也是这位。(平时并没有见到这个id出来支持撒花过一句) 然后还表示作者在晋江删掉了你的评。但是……我想说……作者在晋江只能删掉2分评,没有权限删掉负分和零分评,对这个文,我也从没有删掉过任何一个评,问心无愧。 我想在牵牵手里表达的东西懂的姑娘自然懂,不喜欢的我也并不勉强,私信也收到善意读者的建议或者觉得哪里可以改进的评论,我都很感激。微博也收到很多看完书姑娘的反馈,有特别喜欢觉得特别感动的,也有觉得有意见想要发表,觉得哪里还有缺陷没写好的,或者觉得不喜欢这个故事的,但不管哪一种,语词都很平和,为人都很温和,对这些意见我也一一接受,希望以后写文能有所进步。在此也特别感激那些看完全文以后觉得这个故事里想表达的东西能引发共鸣的妹子。也是你们才让我这种业余写作的人也能继续坚持下去。 但是攻击作者本身,给作者泼脏水捏造罪名这种事,真的是太没品了。郑重声明下,微博和晋江还有微信,都木有删掉过评论。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我在医院里又躺了两天才被陈医生放走,这之后的两天便颇为难熬,我妈天天来看我,一边给我削水果一边数落我。等我再去上学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郑燕林首当其冲地对我表达了热烈欢迎和深切的想念。 “陶陶,你怎么请了这么长时间假啊?你知道你请假期间发生了多少事吗?你躲过了一次随堂小测验,金融系的校花竟然放着自己青梅竹马的高富帅同学不要,劈腿了校外的一个老男人,然后你们学校那个光头张教授竟然都结婚了!” 我笑了笑:“我可不关心他们的事,只要不要我不在的这些天,江一原和别人好上了就行。” 我本只是玩笑之说,毕竟江一原刚从湖心岛回来没多久我心里清楚的很。却不料这句玩笑下,郑燕林反而吞吞吐吐和局促起来。 “陶陶,其实,我本来想等你身体恢复彻底了再和你讲,因为怕影响你心情。不过既然你都提到江一原了,我觉得我还是没法瞒着你。”郑燕林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你先深呼吸啊陶陶,要挺住,那个啥,江一原这几天确实和别人好上了……” “什么?”我猛的抬起头。 “其实也不算是完全好上了,就是怎么说呢,好的差不多了吧,毕竟江一原也没公开说过是女朋友,只是他俩现在上哪儿都一块。哦,那女的叫蒋梦瑶,我们学校播音主持专业的,反正也挺突然吧,原来听都没听过这号人怎么突然就上位了。我有个高中同学也播音主持系的,说她亲眼见到的,江一原来等蒋梦瑶下课,还帮她提包买奶茶什么的,两个人有说有笑态度也很亲昵,就和情侣一样。” 郑燕林拍了拍我:“总之陶陶你也别太伤心,想哭想要肩膀的话我随时提供,何必单恋他一根草啊!”这么说着,她就要给我拿纸巾。 “不用了。”我摆摆手阻止了她,“没事,我没事。” 我没想哭,只是心里是惊涛骇浪,震惊之下,表现出来的倒是行为上的木讷和呆滞,还有声音的干涩。 “你知道江一原最近生病了吗?”我转头问郑燕林。 “知道啊,就是因为他生病了,蒋梦瑶天天去照顾他,八成那么生情的吧。”郑燕林安慰道,“不过没事,江一原看起来也只是报恩才和她在一起啊,你看吧,我料定他俩长久不了,陶陶你放心,不过多久江一原肯定会变回单身的。” 我勉强朝着郑燕林笑笑。 其实我本来追求江一原的出发点就不是喜欢,就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所做的一切行为也只会让江一原越发讨厌我,而江一原的条件,他会有女朋友,也是早晚预料之中的事。可我也无从分辨,我心里这一刻的烦闷和压抑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讨厌蒋梦瑶。假使江一原和徐妍在一起,我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心态。 和郑燕林分开后,我去上了广告概论。 今天概论老师一改常态,没有讲平日里那些枯燥的理论,而是上课播放了不少世界知名的搞笑或者创意广告。全班都为这些精彩广告或鼓掌或大笑,我却犹如置身事外,我的脑海里一会儿是江一原站在超市里对我淡漠的那一眼,一会儿是他打架时护住我时候的眼神,一会儿是蒋梦瑶白莲花一样翻飞的衣裙和她那种虚假的柔弱和温和。 我本想下课后就冲去建筑系找江一原,却不料江一原倒是先来找了我。带着蒋梦瑶。 他们两个站在我教室门外的小公园里,男的俊女的美,倒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公园里散步的女生也有认出江一原的,好奇地偷看他窃窃私语。 我走出教室的时候江一原还在和蒋梦瑶讲话,蒋梦瑶比他矮上不少,我看到江一原刻意压低自己的腰和蒋梦瑶说话,那个角度他必定不舒服,但蒋梦瑶却不用再仰头才能和他交流了,他们的眼光不是交汇,充满了年轻而生机的活力,像是任何一对这个年纪的小情侣。 然后江一原注意到了我,我看到他和蒋梦瑶说了几句话,继而朝着我走来,蒋梦瑶站在原地望着他。几乎是转头看我的瞬间,江一原脸上的神情从温和变得紧绷,他皱着眉头走到我面前,脸色红润,气色良好。 真好,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 “陶芊。” 大概我盯着江一原看的眼神触怒了他,他低声叫了我的名字。 “恩?” 江一原皱了皱眉:“我今天找你主要想和你说清楚一件事,以后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了。我有女朋友了。” 站在不远处的蒋梦瑶适时地望着江一原温婉一笑。 我看着她的这个笑容,犹如当头一棒。她是那么恰到好处,打扮的也是男生都会喜欢的小清新风格,仪态大方,又有小女儿的娇柔情态。 郑燕林和我打预防针江一原可能和蒋梦瑶好上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江一原和我公布这件事我没想到竟然这么打击。 “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她也是倒追你的,第一次表白还被你拒绝了,为什么你就喜欢她不喜欢也向你表白的其他人呢?” 其实我问这个问题纯碎是因为不解,蒋梦瑶确实有些手段,可江一原突然和她在一起,距离她表白被拒绝也太近了,我不认为蒋梦瑶神奇到能让江一原这么快就改变主意。 江一原自然把我这个问题理解成为我的胡搅蛮缠和不死心:“陶芊,她和你不一样。”他望着我的眼睛,“她的追求并没有造成我生活里的困扰,一直是以一种温和的态度靠近我,我不反感这样,而且她默默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我很感动。” “她为你做什么?不就她自己说的打热水么?就打个热水你就感动到要以身相许了啊?你就这么缺爱这么好打发啊?你早说,我帮你上微博去公开下,对你好能感动你更愿意对你付出的女生一抓一大把,何必要选蒋梦瑶?而且你这有没有区别开感动和爱情啊?因为感动就接受一个人,其实是不对的!” 江一原头顶的青筋跳了跳:“我的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而且蒋梦瑶做的不是一般女生能做到的。” “那她做了什么?我难道做不到吗?” 江一原却没什么耐心了,他简短地结束了这次对话:“总之我有女友了,你就此为止。” 说完他就转身朝着蒋梦瑶走去。他们两个一起离开了广告系。 说实在的,他俩真的挺般配,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气息,只不过江一原是外露的,蒋梦瑶则是藏起来的。可我就是不喜欢。 我看了看时间,午饭时间了,我也有些饿,便开始朝着食堂走去。 “陶芊。” 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今天大概我也成了一个重要的人物,江一原刚找完我,徐妍又在食堂前把我给堵截了。 比起上次那个雨天,徐妍的状态自然是好了不少,但比起她原来盛气临人的风采,今天还是显得相当落寞。 “陶芊。”她又喊了我一声,两个眼睛有些红,“江一原和蒋梦瑶在一起了,你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刚找过我,和蒋梦瑶一起来的,叫我以后别纠缠他。” 徐妍顿了顿,表情有些扭曲:“蒋梦瑶真有本事,都让一原哥哥带进带出了!”然后她转头看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愣了愣,但还是老实回答:“刚才我在想中午是吃照烧鸡排还是胡椒牛排。” 徐妍瞪着我:“你有点节气!一原哥哥都要被那个女人抢走了,你还在想吃的!现在我们要想办法要团结一致,把这个蒋梦瑶给弄走。” 说完这句气势汹汹的宣言,徐妍似乎想到什么,眼神有些暗淡:“不过真是很难办,这个女人对一原哥哥毕竟是救命之恩。” 第12节 “什么救命之恩?”我好奇道。 徐妍讶异道:“你不知道吗?就是一原哥哥在湖心岛哮喘复发,当时没能马上最及时地派人过去援救,结果是蒋梦瑶游泳过去送的药。当时接连暴雨,河水涨潮,连桥都冲走了啊,蒋梦瑶就把药放在防水袋里,自己直接就那么游过去了。” “不过蒋梦瑶这个女人还是蛮拼的,能这么不怕死也要去送药,看起来她想要追上江一原的心是很坚定的,而且这种必要时候能把自己的命都放在一边,敢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才是最阴险最狠毒的。平时还装成一个云淡风轻的人,比你还讨人厌!” 然而此刻我已经无暇为徐妍对我的暂时休战表达谢意了,我的脑海里像是战中被轰炸的废墟,一片空白和荒芜。 徐妍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她所知道的“内情”,蒋梦瑶是怎么游过河,怎么费尽心思让江一原才脱离了危险。而她的这些话都像是云朵漂浮在我周围,模模糊糊的,却不真切。 怎么会变成蒋梦瑶游过湖去送药呢?在那么冰冷幽深的湖水里竭尽全力不顾一切游到对岸的不是我吗? “一原哥哥因为有了喷剂而脱离了危险,他被送去医院治疗身体转好之后的当天,就追问周雅文喷剂哪来的,他都看到防水袋了,周雅文死活不说,只肯承认确实当时有人游泳给他送过去的。后来一原哥哥去医院复查的时候遇到了蒋梦瑶,她发烧的厉害,问了医生,说是着凉了,还有些肌肉韧带拉伤。一原哥哥就有了想法,觉得是她送的药,等她好了去追问她,她也承认了。”徐妍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一原哥哥前几天还感慨呢,说她做事隐忍低调,之前给他打了一年半的热水,也没有声张邀功,没想到这次游泳送药更是这样,甚至还关照周雅文也别说,要不是一原哥哥碰个正着,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恩人是谁呢,现在一原哥哥一心觉得她心地善良还不愿意沽名钓誉做好事还不留名。蒋梦瑶承认之后倒也没扭捏,大大方方就直接去照顾一原哥哥了,而因为命算是她救的,自然她出入一原哥哥身边我也不能说什么。” 我有点呆滞地看着徐妍上下翻飞的两片嘴唇,心里却是茫然,只觉得浑身发冷。 江一原是因为蒋梦瑶为他做的这一切而对她这样不同的吗?是因为这样而被感动想和她在一起的吗?可为他早起打了一年半热水的人不是蒋梦瑶,为他不顾一切游过涨潮的湖的人也不是蒋梦瑶,这个人明明都是我啊。 “总之,以后这样,我会给你提供一原哥哥出现的地点和时间,你过去破坏他们就行了!”徐妍虽然气愤异常但斗志昂扬,她看了眼我,“陶芊,我说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同仇敌忾呢?你不是发誓要追求江一原到地老天荒的吗?怎么现在就这么垂头丧气的?哎,你别走啊!” 我现在心绪烦乱,早已顾不上搭理徐妍,只低着头闷声不响朝着食堂走。 我没有想过做好事留名,但也不代表我看到我的好事被人冒名顶替就能淡然了。 明明之前挺饿的,可此刻坐在食堂里,我却毫无食欲。愤怒、委屈、不干、疑惑、不平交杂在一起,我的脑袋根本转不过来,只觉得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晋江爬上来有些网速都hold不住,微信公众号那边连载到好像18章了,这边一直被我给忘记鸟qaq;来更新~~~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好在睡了一觉之后,身体也好,心理也好,我都复原了不少。摆脱坏情绪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不要去多想就好了,因为反正想破脑袋也没有用,还不如做好自己,更何况,不想让江一原知道真相本就是我的初衷,现在有人挺身出来认领我做的好事,那至少我躲在背后永远不会暴露,想想也是挺安全的。 于是新的一天,我又□□地开始给江一原写每日情书了。 郑燕林对我的锲而不舍表示了各种的膜拜:“我说陶陶,你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情话能和江一原说呢?” 她一向对我的情书没有兴趣,这次却出其不意地把头凑了过来。我一个没在意,也没来得及遮写的啥。 郑燕林一把抢过我的情书,看了一眼,然后目瞪口呆道:“你写的这什么啊?‘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你不是写情书么?怎么写这玩意?” 我一把抢回了“情书”,白了一眼郑燕林:“反正江一原又不会看我的情书,所以我随便写什么都没事,我只要坚持每日情书这个形式就行了,让江一原感受到我每天对他永不枯竭的爱就好。你看,我追求他的一开始,也写过好几封热情洋溢的情书,他都没看啊,而且情书除了‘我爱你’就是‘i love you’就算再怎么换着花样也翻不出个什么新鲜啊,所以还不如多抄抄唐诗宋词顺带陶冶下情操呢。” 郑燕林呆了呆,才给我竖起了大拇指:“陶陶,不得不说,你是个人才!这方面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要记下来,以后追求别人时就这么干!” “好了,我写完了,先不和你聊啦,我去给江一原送情书啦。” 我和郑燕林挥了挥手,就朝着篮球场跑。 这样阳光充沛的早晨,尤其今天江一原没有早课,他是一定会去打一会儿篮球的。 我果然就在篮球场看到了他。江一原正在姿态散漫地投篮,然后那个篮球也像是沾染了他的慵懒,慢悠悠笃定地在篮筐外滚了一圈,才最终掉进球框。然后他笑着重新接过球,想要传给站在他一边的周雅文,这一刻他的脸上是精神的神情,嘴角弯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盛满了光,两个酒窝也因为这个笑容而加深起来,让他整个精雕细琢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漂亮的不真实。 我真是有些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画面。 可惜不等我主动破坏,江一原就看到了我。 他刚才那个像是一泓清泉般自然流淌着的笑容便凝固住了,既然他的脸上形成了一种小型暴风雨的前兆。 “陶芊,怎么又是你?不是和你说过我有女朋友了吗?” 我清了清嗓子,不去在意江一原脸上的表情:“名草若有主,我来松松土。你没听过这句至理名言吗?更何况你未娶我未嫁,机会是给充分准备着的人的,我看蒋梦瑶和你也不大可能持久,等你和她分手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的好了懂得珍惜我对你的爱了。” 江一原的表情有一些烦躁:“我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我和蒋梦瑶不能持久的。” “这还不简单,你和他没有夫妻相啊!而且你们不相称啊!蒋梦瑶长得也还可以,走在路上恭维下也是个小美女,但和你要是站在一起比起来,对比太强烈,她也只能勉强算是个长得过得去的路人。像是摆个鱼目在珍珠边上,黯然失色。我说,哪个正常女的受得了自己男友比自己好看那么多的?长久以往小心她心里不平衡长期压抑什么的,毁你的容啊!” 江一原嗤笑道:“说的好像你比我好看一样。” 我脸不红心不跳道:“我这是还没完全长开,一般女的25岁是分水岭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我们家的血统一般25岁才会完全发育,我是逆生长的!而且即便现在,我和你的差距也比蒋梦瑶和你的差距小多了。” 我趁机掏出情书塞给江一原:“对了,这我今天写的情书,好久没见到你,这几天我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不少?哎,难怪说相思病和肠胃病总是如影随形。” 江一原躲避脏东西一样身体往后欠了欠,躲开我伸到他面前的那封情书。面对我这么激烈的告白,他脸上的表情都扭做了一团。 “太败兴了。”他自然没接那封情书,转身不想再看我,把球丢给周雅文,“不打了,我先回宿舍了。” 清晨的球场没什么人,江一原走后,就只剩下我和周雅文。我朝他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回走。 “喂,陶芊。”周雅文却叫住了我,“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要问什么啊?” 周雅文有些意外:“关于蒋梦瑶和江一原的事啊。就是他们怎么突然就在一起的。” 我“哦”了一声:“我知道啊,不就是蒋梦瑶说,给江一原去游泳送药的是她然后又悉心照料了江一原好久,然后就好上了吗?” “你不生气吗?你不觉得蒋梦瑶那么做很过分吗?明明这些都是你做的。”我的心情此刻挺平静的,周雅文反而有些为我不平,“你之前关照我要保密,所以不论江一原怎么问我,我什么也没说。但现在只要你开口,我马上去告诉江一原,为他游泳送喷剂的人是你,根本不是那个什么蒋梦瑶,那个女的就是个骗子。” 我拍了拍周雅文的肩膀:“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如此嫉恶如仇。不过算了,别帮我出头了,我不在乎这些虚名,江一原没事就好。而且做这种不留名的好事也不符合我一贯的形象。更何况现在这样,我继续追江一原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毕竟蒋梦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倒觉得我现在负担着加紧攻略江一原解救他脱离虚伪女人的重担啊!” 周雅文看了眼我,“陶芊,你确定你是真的在追求江一原?我怎么觉得你是无时不刻不在挑战江一原的忍耐力底线,激发他对你的讨厌呢?你明明可以告诉他能为他不顾自己性命游泳去送药的是你,可你反而把这些事都保密了,就像,怎么说,就像生怕自己万一做了什么事能让江一原喜欢上一样。” 我逃开了周雅文探究的目光,他有些太过敏锐了。 “怎么可能啊,我爱江一原来来不及,可能爱过头了太激动所以就没法控制情绪吧!不和你说了,我还有课,我得走了,下次见!” 我好不容易躲开了周雅文,却在教室门口被徐妍堵了个正着。 她递给我一个烫金信封。 我有些疑惑:“什么?” 徐妍白了我一眼:“周末我生日party的邀请函。不用太激动,也不用太谢我,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你懂的。” 我更疑惑了:“不,我不懂。我该怎么做?” 徐妍不耐烦地跺了跺脚:“一原哥哥和蒋梦瑶肯定也会来。我请你,这样如果到时候他俩有什么亲密举动,你一定要去破坏,而且我的生日会我得招待其他宾客,没空一直盯着蒋梦瑶,你可要帮我留意着。反正我给你全权授权,要不惜一切代价别让蒋梦瑶好过!知道了吗?” 我接过了徐妍的烫金信封,打开一看:“周六下午5点,夏宫,那是什么地方?” “夏宫你都不知道啊?”她用一种看乡巴佬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是市中心的一家高级会所,环境很好,隐私性也高,我家这次帮我在那边租用了一个小宴会厅,反正你来了就知道了。” 然后她又想起什么,特意加了一句:“不用很拘束,就是一般的同学聚聚,穿的随意就行,不用怎么打扮。” “总之你一定要来!”她最后朝我挥了挥手才终于放我进教室。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打定主意准备去俄罗斯啦,但是觉得坐俄罗斯航空心里还是挺怕的…然而直飞只有俄罗斯航空…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因为之前住院,连着一个礼拜没上课,接下来的几天便不得不一直忙着补作业。等我把一切忙停当,已经是周六了。 今天的客人很多,我妈在楼下忙里忙外,我有些心烦意乱,把玩着手里的邀请卡,看着桌子上我昨晚做的小型布朗尼蛋糕,犹豫了下,鬼使神差的,最终还是决定去赴宴。 我拎着准备送给徐妍的蛋糕,坐公交到了市中心,东问西问,才终于找到了夏宫,那是一片花园式的小洋房,像是民国时期的公馆改建而成,除了我是步行前来的之外,其余都是小汽车或出租车,从人家身上的穿着用度就能看出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并没有人在看我,我还是觉得有些如芒在背,一股子的格格不入。 而等我最终走进徐妍的生日宴会厅,那种格格不入的特立独行感就更浓重了。 举目望去,我目光所及的每一个人,女的穿着华贵的小礼服,拎着闪闪发光价值不菲的小手袋,手上和脖颈里也是珠光闪耀,男生则几乎是清一色的西装,这些漂亮而富有的少男少女聚集在一起,手里举着香槟,正愉快地交谈。甚至连端酒的服务生,都是穿着简单的西装打着领结。 而我望了望我身上简单甚至有些破旧的牛仔裤帆布鞋和套头衫,恍惚有一种误入异世界的错觉。 这种感觉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我,偷偷打量我,用眼睛的余光瞄我,然后掩着嘴偷笑的时候越发强烈。他们每一个的脸庞都光鲜亮丽,但看着那些笑意盈盈的脸蛋,我却觉察到的是恶意,他们鄙夷的眼光已经透露了一切。 “小姐,抱歉,请问您想去哪里的?我可以为您指路。”一个服务生过来和我打招呼,他的态度很礼貌,也很含蓄,但我知道他的潜台词——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我已经在人群里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那几个女生也算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我必然是没有走错会场。这场景,分明是徐妍故意的。 有钱人家的女生真是没意思。我突然间就觉得拎着蛋糕的自己很蠢。 “恩,我是走错了,不好意思。”我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准备走。 “哎,陶芊!陶芊你来啦!” 徐妍的声音从话筒和喇叭里传来,然后才是徐妍的人,她叫完我的名字,才丢开话筒,朝着我走过来。 众人被喇叭里的声音唤起了注意力,此刻都循着徐妍朝我看来。 徐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姿态亲你:“哎呀,陶芊,你来了怎么都没和我打个招呼啊,我都等你很久了。” 徐妍不愧是今晚的主角,她穿了一条雪纺的公主裙,裙摆上缀满了水钻,头上还带着公主一般的皇冠,脸上是精心准备的妆容。 而周遭的人听到“陶芊”两个字,脸上都是兴致盎然的表情,他们的脸上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徐妍邀请的,多是t大的同学,而“陶芊”两个字在t大意味着什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陶芊——不要脸的倒追江一原,癞□□想吃天鹅肉的女生。 所有人都或光明正大或偷偷看我的脸。 我在这些人里看到了站在离我最远处的江一原,他也穿着西装,挺拔而英俊,美好的眉形因为“陶芊”两个字而皱了起来,他的脸上有一些厌恶的表情,而他的身边站着蒋梦瑶,她今天画了个淡妆,也穿了个小礼服裙,只是还是个讨人嫌的白色。 我转回头,盯着徐妍的眼睛:“你故意的吧,又特意刚才拿喇叭叫我,又特意叫我穿的随便点,唯恐天下不乱吧。” 徐妍得意地笑笑:“故意的又怎么样,我要的就是这效果。一原哥哥虽然没当众承认蒋梦瑶是他的女友,可这是他第一次带女生来参加聚会,大家刚才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蒋梦瑶身上去了。可现在呢,现在大家才不管蒋梦瑶是谁,都只看你只好奇你呢。我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就是要她不能让大众瞩目。”她又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你看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而且对你来说其实也没什么损失呀,反正你本来那么追求一原哥哥,也不受人待见,这种场合对你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 徐妍的语气云淡风轻,我有些震惊,竟然有人能把“你天生就适合当丑角”说的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直白。 “我不和你聊了,一原哥哥在那边,你自己过去找他就行了,别让蒋梦瑶老和他单独站一块。你也别想走了,我关照这儿的服务生了,绝对不放你走,你就好好待着吧。” 我看着徐妍转身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像徐妍这样出身的女孩,有时候可能也并不是纯碎的坏,只是她们的认知生来就是这样,她们从小娇惯,年轻漂亮富有而健康,从来是宇宙的中心,生活里没有任何不顺心,人生能遇到的最大磨难也只不过是喜欢的男孩子不喜欢她们。她们根本没有必要去坏就能生活的很好,她们只是极度自私。 我又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江一原,他此刻正和蒋梦瑶在交谈,干净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又好看的微笑。 我没有朝着他走过去。 不知道怎么了,我突然有些没心情进入到“疯狂热爱江一原的陶芊”的角色里。 整个宴会厅里是用了自助餐酒会式的风格。既然不能走,我索性便端了个盘子开始吃,也不再顾及投到我身上的探究目光。 从牛排、羊腿、午餐肉、生鱼片、鳕鱼、培根一路吃到蔬菜沙拉、布丁、寿司、慕斯蛋糕,我吃的津津有味,根本没在意宴会场中的变化。 “欢迎各位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既然今天我生日,那大家肯定也要玩玩聚聚,也不搞其他什么,就来真心话大冒险吧。 第13节 我从食物中分出一点心思,才看到徐妍此刻举了个话筒,正在动员。我一直不能理解这群人,为什么什么聚会都要玩一玩真心话大冒险,有那么多真心话可说,那么多大冒险可做吗? 但其余不少人还是加入了游戏,之后便是一些欢声笑语和起哄声,我拿了一串烤鸡肉串开始攻克,并没有在意他们的游戏。江一原自然没有加入游戏,他很照顾蒋梦瑶,刚为她拿了一盘水果。我再转了一圈,发现没见着周雅文,这下倒有些寂寞,连个勉强算熟的人都没有。 “下面抽到姓名的,是,我们看看是谁?”大约因为我只专注吃,并不在意外界,徐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隐隐约约的。 “是江一原!”然后她大声地喊了江一原的名字,周遭瞬间响起了起哄声。 那些起哄声把我的思维拉回了这个热闹的会场。 看得出来,虽然江一原这次带了个女伴,但并没有向大家介绍她,也没有确定她的身份,在场所有爱慕他的女孩总还是对他心心念念的。 “一原哥哥。”徐妍的声音有些娇柔,她喊了江一原的名字,“那我就不特殊对待手下留情了,我选让你大冒险,去和陶芊kiss,要嘴对嘴的那种。” 场下是窃窃私语和交头接耳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江一原,看向我,不少男生大概十分忌恨江一原,此时眼神里都是满满的看好戏神情。 “徐妍。” 江一原的语气有些微愠,“你喝多了。” 徐妍却并不在意:“今天是我生日,我就要这样尽兴,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也不能放水,刚才我还让晓刚和张楠两个男人大冒险kiss呢,他们那么求我,我也还是遵守规则了。” 徐妍这句话下去,不少男生也起哄起来。 “江一原,不要玩不起嘛,我们也都参加了啊。” “对啊,也没有很过分嘛,虽然亲陶芊是有点太大冒险,但亲下又不会少块肉。” “要不就亲陶芊算了,人家追了你这么久,给点甜头吧,她说不定会感动的哭出来。” 徐妍在众人起哄的撑腰下也咄咄逼人:“一原哥哥,你今天不亲陶芊,就不是男人。而且你不亲她就不让你走。” 作为事件的主角之一,这一刻我却反而有些淡然,因为我知道其实这也本来不是一场针对我的游戏,事件的焦点只是江一原而已。徐妍不过想逼迫江一原当着蒋梦瑶的面主动亲我,好让蒋梦瑶难受且面子扫地,再者对徐妍来说,因为她的要求而让江一原亲我,也是心里上的一个胜利吧。 江一原脸色不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在意面子,面对这样的起哄和挑衅,转身离去显得气势不足,但正面应战就得当着蒋梦瑶的面亲我。江一原未必在意亲我那么一下,应该说他根本不在意我,他只是顾忌蒋梦瑶的感受而已。毕竟因为徐妍的要求而主动亲我,对作为女友的蒋梦瑶想必是一种无视和不在乎。 而我没入戏,蒋梦瑶倒是很卖力,她怯生生站在一边,像一朵摇摇欲坠的小白花。 我叹了口气,有些人就是这一生注定不能低调,看来是时候我出场了。 我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快进入了“痴迷江一原的陶芊”的角色。 然后我拨开人群,朝着江一原走去。 所有人都探究看好戏地盯着我。江一原看到我走近,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 我没在意他的表情,也没在意其余所有人的视线,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江一原,我爱你!”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抓住江一原的手,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下去。 “天啊!!!!” “oh my god!” 现场是一片惊叫声和抽气声。 我快速地碰了一下江一原的嘴唇,而江一原并没有反抗,因为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我能觉察到手中他的手臂上传来的紧绷感,然后我放开了他的手。 江一原瞪圆了眼睛,他还有点呆呆的,似乎完全没有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脸上是猝不及防的表情,有些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名贵猫咪,圆溜溜的眼睛是惊疑不定。 然后他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浑身都竖起了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样子又有点像是被踩着尾巴炸毛的猫咪了,虽然江一原的语气是震怒的,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总是把他和猫咪联想在一起,明明他和猫的差别那么大,猫咪是那么可爱的动物。 我没再理睬江一原的滔天怒火,而是转头对也惊呆了的徐妍道:“徐妍,祝你生日快乐,福如东汉寿比南山啊,特别感谢你让我参加你的生日宴会,更加谢谢你为我制造机会亲江一原,我太感动啦,不过也让你难办啦,上次那么死缠烂打哭爹喊娘的求你帮我这个忙。” 徐妍狠狠地瞪我,她漂亮的脸都气得扭曲了,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只能压制着怒意道:“是啊,那陶芊你要怎么感谢我?要不就罚你喝酒吧?”徐妍笑了笑,“服务生,给她满上满上!” 徐妍大约这下是真的不会放过我,她亲自端了酒杯走过来,逼着我喝。 灯影交错里,我硬着头皮喝下了一口酒,灼热的像是燃烧着的液体便顺着我的喉管一路向下,而周遭是形形□□的声音。 “什么嘛,原来又是陶芊死缠烂打搞出来的破事啊,真是只有她想得出来。” “我还以为江一原和徐妍闹掰了呢,两家不是传闻关系很好的吗?看到江一原在徐妍生日会上带另外个女孩子,我还想看看三角剧情呢,结果根本没有,就陶芊一个人在那儿蹦跶。” “扫兴!” “白便宜了陶芊啊,还真的亲了江一原,不过她可真够不要脸的,这么没皮没脸的事都做得出来。江一原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我本来就不能喝酒,刚才又死命往胃里填塞了不少东西,现在只是一杯酒下去,胃里就开始有些翻江倒海,而且还有一些心悸。 徐妍继续往我的被子里倒酒:“继续继续!要不别用酒杯了,对瓶吹!陶芊,你今天可以得偿所愿,必须一醉方归!” 我有些头痛,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扭曲了一样,连徐妍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一些光怪陆离。 徐妍把杯子递给我,我开始推脱,她却并不适可而止。 “哎,你们谁来把陶芊按住。”她左右找了两个帮手把我桎梏住,就要灌酒。 “够了,徐妍。” 徐妍本要朝着我而来的酒杯却突然中途被拦截住了。江一原脸色冷淡而肃穆,他一把捏住了徐妍的手。 “痛!”徐妍叫道,开始想缩回手,江一原却并没有放开。 “什么事情都适可为止的好。”他转头瞟了我一眼,“别再灌她酒了。你就算今天生日,也不应该这样,别逼我讨厌你,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随后他放开了徐妍的手,那手腕上已经有了一个浅浅的红痕。徐妍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个痕迹,眼睛里马上蓄起了水汽。然后她不可置信又伤心地看了一眼江一原,充满恨意地瞪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蒋梦瑶,当我以为她要冲上去和蒋梦瑶打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徐妍却又出其不意把手中那满满一杯红酒唰的泼到了我的脸上,然后她扔下杯子,哭着跑出了会场。 杯子在地上摔成了碎渣,那声音清脆又尖锐。 而作为炮灰的我站在原地,呆愣愣地感受着红酒从我的脸上和头发上一路顺着我的脖颈流下来。喝着那么灼热的红酒,泼到身上后却是那么冷。 我原来以为被人泼酒泼茶都是小说里才能看到的事,却没想到第一次就这么彻彻底底的身临其境。 “过来。”在我还有些呆滞的时候,江一原过来拉了我的袖口。我被他一路带到了外面。 他的脸还是有点肃杀,他一句话也没有和我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看着挺高级的手帕,然后开始给我抹脸,擦头发。 这场景说实在的有些诡异,因为江一原虽然在给我做清理,但他的脸却崩的像是我欠了他二万五千八,然后他保持着这个债主一般的状态,脱下了他的外套,丢给了我。 我想开口说句谢谢,可胃里此时突然一阵痉挛般的抽动。我捂住了嘴,就往厕所里冲去,几乎是刚冲到厕所边,我就稀里哗啦的吐了出来。 昏天黑地吐了一会儿,才听到江一原的声音从厕所外面传来。 “陶芊,你还好吗?” “你不用管我了,先回去会场陪蒋梦瑶吧。”我刚回答完他这句,就又开始吐了起来。 外面果然不再有声音,只有隐隐传来的会场的音乐声。 “你怎么这么慢。” 我吐得有些脱力,坐在地上,却在此时不提防地听到了江一原的声音,他竟然直接走了进来,此刻他站在我身后,然后他蹲下身来,递给我一杯水:“你漱漱口。” 厕所里都是呕吐物的味道,江一原的眉头果然从进来之后就没松开过。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次性杯子,那里的水还是温热的。 又吐了一会儿,几乎把胃都吐空以后,我才终于停当。这才漱了口,这之后我才慢慢缓了过来,然而转头,却发现江一原还蹲在我身后。刚才他一声不响的,厕所里味道又难闻,我还以为他走了。 “你怎么还在?!”我有些惊讶地脱口而出。 江一原没有回答我,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然后他递给了我一颗棒棒糖:“我刚问会所前台拿的。” “啊?”我有些不解。 江一原显得有些烦躁,他见我不接着糖,便很强硬地塞到了我手里:“你刚吐过,嘴里苦,吃点甜的。” “哦。”我更加不解了,“你不去陪蒋梦瑶吗?难道我亲了你一下你就移情别恋了?” 这句话问完,江一原显得更加烦躁了,他似乎根本不想再提及我刚才突亲他这回事,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睛:“以后不能喝酒就别喝酒。我替徐妍给你道歉。” “哦,你说徐妍泼酒的事吗?没事,算了,徐妍那样做也可以理解吧,毕竟她喜欢你,再怎么也不可能泼你,蒋梦瑶呢,是你喜欢的人,不想和你一刀两断,自然也不能泼她,但她心里也有气总要发泄,自然发泄到我这个炮灰身上咯,我又没有你当后台。”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反正我也没亏,你看我还亲了你一下,刚才在场的人谁拍照了,我得问他们去要,我要发到微博上。” 我以为江一原会怒气冲冲甩袖离开,没想到等我说完,他还蹲在我边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陶芊,虽然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你,但还是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 我有些紧张:“你想多了,我没帮你解围,我就真的是色迷心窍想借机揩你油,你别在意,你别在意。” 江一原又露出了那种无奈又苦恼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我。总之你也不用骗我,我和徐妍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很了解她的性格是什么样的,要真是她和你说好这种大冒险内容的,她后面就不会那么针对你灌你酒了,也不可能看你好戏的唯独没有告诉你宴会的dress code。” 江一原说话的时候,脸上是一片了然和洞察,有些苦恼,但很难得的,还带了对我的一些同情。人总有一种惯性,对于那些紧追着喜欢自己而自己不喜欢的人,除却厌烦或者轻视之外,总会有一些轻飘飘的虚荣感、怜悯和心软。 江一原此刻对我说话的语调难得的让我甚至有了一种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感觉。 他难得这么心平气和的和我讲道理:“陶芊,人的感情是没法勉强的,我对你没有感觉,我也已经有女友了。你或许对我的也不是喜欢,只是一种过于偏执的迷恋,假设你把放在我身上的目光调转一些注意下别的男生,或许反而发现了真正喜欢的人。好吗?” 我深情地看了一眼江一原:“可是江一原,你知道吗?人的潜力是无极限的,你以为你做不到的事,其实发现咬咬牙你也能做到,不少人的成功都是勉强出来的,所以有时候你不妨勉强一下你自己,尝试着喜欢我,也许有意外的惊喜,而且你可以把放在蒋梦瑶身上的目光调转一些注意别的女生,比如我。好吗?” 江一原愣了愣,然后他有些忍无可忍:“陶芊,你认真点,我是很严肃地在和你说话。你有听吗?” 我盯着江一原的眼睛,此刻他黑亮的眼珠里是我的缩影,只有我,他确实很认真地盯着我,可我反而害怕这样,我不想和他认真谈什么东西。 我移开眼睛:“江一原你的声音真好听。一听你声音我都走不动路,看着你的脸我就没法思考,也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江一原愣了愣,大概没想到我能当着他的面讲出这么肉麻的话。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样。 “算了。” 他看起来像是放弃了,然后他看了我一眼,语气又恢复了淡淡的嘲讽:“你看起来根本没什么事,那我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会场。 他重新加入那个喧闹欢快的世界了。 我靠在墙上,缓了缓胸口的心悸,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药,就着水吃了。自上次发病以后,我最近的身体便有些脆弱,不得不加大药量。 等心跳渐渐平复,我才重新回了会场的门口。此时会场里放着悠扬的音乐,大家其乐融融,地上的酒杯碎片也早已经清理干净了,就是红酒渍,也已经只有淡淡的那么一点,仿佛刚才的一切早已烟消云散。徐妍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她重新补了妆,此刻巧笑颜兮云淡风轻,而江一原也没有了刚才的肃穆,他站在餐桌边,给蒋梦瑶拿了一个粉红色的马卡龙,脸上带着笑意。没有人对我的不在场表示有任何的想念或关注。 我突然就有些累,也没了什么兴致,便没有再进会场,直接转身走了。 我和江一原从来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们能够在任何场景下游刃有余,而我不行。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难过,我不得不再次意识到,我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唯一特别的地方是我有一种特别的心脏畸形。 我一直以为借由疯狂追求江一原,我已经是一个不那么普通的人了,但这一刻却发现,其实我仍旧是那么普通,我所有那些自以为特殊的光环,也不过是依附着紧扒着江一原不放而得来的,离开了江一原的光环,我什么都不是。 这个刹那我心里是深切的悲哀。 几乎是逃难似的,我坐车回了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其实一直有在微信公众号那边更新(那边有更新到好像21章?,但是常常忙起来就忘记设置晋江这边的存稿箱,是我的错…等不及这边的妹子可以去我微信看,搜:红枣jujube 就可以了。 ☆、第十九章 第14节 第十八章 学校论坛当晚就疯传了我“强吻”江一原的照片。 郑燕林看到了照片估计也没看内容,第二天就火急火燎跑到了我的宿舍。 “陶陶!大进展啊!!”她很激动,“你应该再接再厉!不要放弃,我觉得江一原这块肥肉早晚飞不出你的手掌心!” 她一把把我从床上拽起来:“你以后多和我去锻炼锻炼,没准我们真的要对江一原走霸王强上弓这一步棋呢!哦哦哦还有,下礼拜三去不去普吉岛?落地签的。” “去普吉岛干嘛?” 郑燕林朝着我眨了眨眼睛,“下礼拜三开始我们学校五十周年校庆放假啊!连上周末就是个小长假了。我打听到,江一原他们宿舍几个准备利用这个时间去普吉岛呢,你看你要不要乘胜追击到泰国?没准江一原在异国情调里就突然想通了对你热情似火呢?顺带最近正好挺冷,可以去普吉岛避避寒,还有吃海鲜!” “我太困了,我再睡会儿。”我打了个哈欠。 “陶陶,我说你不对啊最近,怎么听到江一原的消息这么不积极?”郑燕林有些被我打击到热情,嘀咕了几句,“算了,你睡吧你,你要去告诉我!我去做你的拉拉队!” 郑燕林走后我翻了个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要不要追着江一原到普吉岛,我的心里有一些举棋不定。 越是和江一原接触的多,我对疯狂追求他这件事上的愧疚感,就会加深一点。我总是宁可江一原如原来一般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待我,好让我能够自私到底。 怀着复杂的情绪,我起床梳洗了下,买了点零食,跑去了附二院。 晓丹姐姐原本正在看书,见我来了,便合上了书。 “晓丹姐姐,我来啦,咦,你在看什么呢?” 我有些好奇地拿过晓丹姐姐手中的书,翻了一眼封面,是一本世界旅游指南,封面上是一个肤色有些麦色的女孩子,背着包,穿着热裤,站在一座山顶上俯瞰整个山脉。 晓丹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便看的。”她指着封面上的女孩道,“真羡慕她们,这么健康,这么有活力,可以满世界到处跑。” “晓丹姐姐最想去哪里呢?欧洲还是美国?” 晓丹姐姐拍了拍我的头:“我没那么野心啦,欧洲美国要飞十几个小时,我这样的身体是想也不敢想,我现在最想去的是泰国,离我们近,而且有好多好玩的,他们是佛教国家,有四面佛哦,据说很灵的,我要是有机会能去,真想去拜一拜,让我的身体能好起来,还想去看海,吃那里新鲜的海鲜还有超甜的水果,买好多泰国小工艺品。我今天看这本旅游书,刚看到泰国篇啦,但是写的也太潦草了,都没多少照片,篇幅都用来写欧美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陶陶呢,最近怎么样?” 我沉默了一会,心里做了个决定,才抬起头:“晓丹姐姐,我下个礼拜三去泰国普吉岛,我给你拍好看的照片,给你买泰国的小玩意,你要想知道泰国什么的,我都帮你去玩去问去体验一把,回头一定仔细告诉你,别看这本什么旅游指南了。” 晓丹姐姐的眼睛睁的老大,眼睛里是惊喜和意外:“陶陶你开玩笑吗?还是真的?!你可是要上学的,别为我特意去那么一趟泰国。” 我朝她笑道:“没,本来校庆放假,我就准备去的,不信你问林牧。我就是想多走走,去看看世界看看海。” 晓丹姐姐开心起来:“是这样的,你趁着现在身体还不错,应该都出去走走,我就是当时不珍惜,结果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每天躺在医院里都是遗憾,觉得人生太惨白了。那陶陶,我就靠你啦,我现在全权授权你当我的眼睛和腿,帮我出去看世界。” 我要去泰国的消息让晓丹姐姐显然很振奋,她情绪难得的很激动,拉着我说了不少有的没的,人妖、海滩闹市、泰国语、泰国的习俗,她恨不得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我,甚至积极的表示要帮我搜集资料做行程安排。 她是真的很高兴。这让我也觉得快乐起来。 最后她累了,我才走。 离开的时候却在走廊里遇到了林牧,我刚要叫他,他就朝着我做了个嘘的手势。我这才发现有医护人员从我斜对面的病房里推着一张病床出来,那上面躺着个人,已经盖上了白布。 那病床被推出来后,又推出来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个中年女人,但没有盖着白布。 “怎么回事?” “医院里前几天刚送进去的一个心脏畸形患者,抢救了一天一夜,还是去世了,那是个才15岁的男孩子。”林牧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闷,“后面的是他的妈妈,得知孩子没了,直接昏过去了。” 然后他转过头来:“别让晓丹知道,她最近情绪有些波动,我怕影响她病情。” “恩。” 我也有些胸闷,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医院。 回学校的路上不知道怎么的,心跳又有些不对,我只能又吃了药。 这时候就很厌烦,这越发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现实让我有一种烦躁的紧迫感,我必须和时间赛跑,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时间就要被收走了。而我想在时间被收走之前,变成一个能让所有人记住的人。 大概紧迫感让我有一种奇妙和不顾一切的冲动,就像是亡命之徒的强弩之末,拥有了不在乎一切的勇气和行动力,压倒了本来心里对江一原的那些愧疚和不安。 我回了学校就直接找到了郑燕林。 “普吉岛的机票咱们去买吧,我要去泰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枚存稿箱君……大家假期愉快哦~~我今天会在微信那边更新巴赫 现在开始恢复运动,昨天骑了个动感单车,今天屁股觉得好痛……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而当一早的太阳升起,我第一个爬起来,拉开了阳台的窗帘,窗外是明媚的阳光,透过层层的棕榈树,遥遥的,隐约便能看到不远处的海滩和海。那是非常非常美丽的碧蓝色,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也有海风带来的海洋的味道,潮湿的又自由的味道。 而往阳台下望,便是一个酒店的巨型游泳池,而不同于我在学校里看到的泳池,酒店的这个泳池里划分出了很多小区域,点缀有山石和各色漂亮的喷水建筑,让每小块区域都相对的有隐私和遮蔽,而山石边上缀满了漂亮的兰花,还有从泳池边树上飘落下来的鸡蛋花,有一些就飘散在泳池里,显得恬静而美好。 然后我看见了江一原。 我看到他从他们的小别墅区里转出来,在鸡蛋花树下停留了下,然后他绕过泳池,沿着酒店的绿色小径一路走去,他走过棕榈树,走过用树藤编织的拱门。酒店的花园直接连接着海滩,走出去过马路后就是海。我看着江一原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他朝着海滩去了。他是一个人。 我给郑燕林留个了纸条,便拿了相机,蹭蹭蹭下楼,也朝着海边走去了。 然而真的到了海边,我却几乎是第一眼就被眼前的海所震撼了。 清晨的海边人并不多,这让整片海域显得安宁而静谧,我脱下了鞋子,沿着细腻的沙滩一路往前,看海水慢慢涌过我的脚踝,放眼望去,是从浅淡到碧绿深重不一的海色,仿佛连接着天的尽头,那些碧绿的浪花尖上,跳动着像是白雾般的浪点,由远及近,卷成一朵朵细小的波浪,张开双臂,仿佛就能拥抱整个海洋。 海风中,我的头发被吹散,它们像是拥有了自由的意志,跳动在耳边。我每一个呼吸里,仿佛都是自由和惬意。 这大概就是自然的奥秘,人太渺小了,与海洋相比,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在浩瀚面前,人太容易释怀了。这大概就是晓丹姐姐说的,人应该出来看世界的道理,海洋、高山、星辰、宇宙,在这些面前,人总是容易变得谦卑而宁静。想到晓丹姐姐,不禁又有些遗憾,要是她能和我在一起看这些漂亮的风景该多好。 我举起相机,开始拍照。远处的山脉,无尽的漂亮沙滩,碧色的海,我真想把这一切都拍下来,都带回去给晓丹姐姐看,我想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和她分享。 而当我到处取景拍摄的时候,江一原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进入了镜头。 他穿着一件休闲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短裤,脚下是一双黑色的人字拖,那黑色的细带让他的脚看起来更加白皙而形状优美,一路向上,然后才是他线条更加优美的脸,他微微眯着眼睛,站在沙滩上,远眺着海,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晨曦里打下漂亮的剪影,他的眼睛里是碧蓝色的海,那些涌动在他眼眸里的碧波让他的眼睛更加漂亮了。 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我对着他按下了快门。 快门的声音打断了江一原的远眺,他转过头,看到了我和我举着的镜头,他在镜头里皱起了眉,他的眼睛里也不再是平静而碧蓝的海面,仿佛是黑色的涌动着风暴的波涛。 “陶芊,把我的照片删掉。”江一原朝着我走过来,他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你为什么做什么都要跟着我?就不能给我一分钟清闲?” 显而易见,他以为我带着相机,完全只是为了偷拍他,而我也并不准备对这种误解进行澄清。 “当然不可以,我拍了你的照片,可是要回学校兜售的,说不定还能把我来泰国的这趟旅费赚出来。我还等着你穿泳裤的时候拍你的半□□片呢。我来泰国就是为了你,哪怕多见到你一眼也行,我自然要时刻跟着你。” 我在心里默默道,而且我还要上微博更新你的行程呢。大家得知我竟然真的追江一原都追出国了,惊讶之余都上我的微博看直播,其中不仅我们学校的学生,甚至外校不少男女也抱着好奇的心态来关注了我,一夜之间,我的微博都快瘫痪了,我的粉丝也几乎是瞬间增加了四万多。 因为疯狂追求江一原,我真的越来越出名了。 我不怕死地朝着江一原笑了笑:“你看,相逢就是缘分,我都为你翻越千山万水而来了,现在这儿也没别人,要不你和我拍个合照?省得我回去自己ps了。” 江一原这次反而出奇的冷静,他并没有再被我激怒,他甚至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我,片刻后,他才把目光转向了海面。 “陶芊,这样吧。如果今天我去什么地方都不能甩开你,那么我可以和你合照,甚至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但是如果今天我把你甩开了,你今天之后,包括回国以后,都不再纠缠我。”江一原转过头,用他的眼睛盯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如果你赢了,什么要求都可以。” 他故意把最后一句话放低了声线,这让他的声音仿佛也变得诱惑而轻柔起来,像是要蛊惑我一般。 “好。”我知道江一原打的什么主意,他显然相当自信会靠这一次直接把我甩干净,我便也如他所愿地顺水推舟同意了他这个建议。 然后这便是这一天的开始。江一原和我开始了跟踪与反跟踪的活动,大概为了一举甩掉我,他甚至牺牲了他今天本应该与他的朋友和蒋梦瑶在一起的时间。 然而于江一原而言,今天并不如他说想的那么顺利。大概他原以为在中午吃饭前就能把我甩开,因为临近中午饭点,他看起来越来越烦躁了,早没了之前一大早时候的笃定与淡定。尤其当他发现他绕了大半个酒店的小路跑去吃自助早餐,而我早已经在他对面拿着羊角包朝他打招呼之时,以及他混入海滩上旅游团,而转身就发现我在一边举着相机对他笑之时,江一原脸上那种镇定自若开始一步步土崩瓦解。 江一原的脸色越发难看,而我反而觉得这样捉迷藏一样的活动其乐无穷,我一路追,一路直播,微博上都快炸翻了天,我的粉丝快逼近20万了,我都有些飘飘然了。 而江一原见只在酒店附近兜圈甩不开我,他开始叫了普吉岛的交通工具tutu车,我赶紧也叫了另外一辆,立刻继续跟着江一原。 普吉岛的交通有些堵,江一原大约出了个高价,他所坐的那辆tutu车行驶速度非常快,并且找准了小巷子绕,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跟丢了他,好在每一次都峰回路转,我的车与他的车虽然每次都相隔一个路口的距离,但所幸一直没有跟丢他。 环顾周遭的街景,不知不觉间,我才发现我和江一原已经一路从海边行进到了一个镇子里,周遭已经没有了海滩,而是居民低矮的房子,以及路边的摊点,像是一个热闹的集市,每个摊点都很有特色,泰国的小工艺品,或是各种美食,就像是一条风俗美食街,除去当地居民外,便是熙熙攘攘的如织游人。来来往往中,你根本来不及分辨人群里任何一张脸。 这里应该是普吉镇。 而我再转头去看江一原的车,他果然拐到一个小路口就下了车,然后他朝我笑了笑,这一次他的这个笑容非常轻松自然,带了一点点胜利者的挑衅意味,像是发自内心般的,他整个人也一改之前紧绷的情绪,他的手插在口袋里,轻松而闲散地钻进了那熙攘的人群里,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大海一般,他的身形一下子就被路边摊点的遮盖物所遮挡住了,我根本分不清江一原朝着哪里走了。 我有些恍然大悟,江一原都是计算好的,他很有自信甩开我,因为他有普吉镇这张底牌。这儿实在太难跟了。 我也赶紧下了车,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江一原的车原本就离我有一段距离,等我跑到他刚才下车的地方,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车水马龙的集市里,两边的人群都有目标,没有人停下,我站在其中寻找江一原,然而还是徒劳,我一个人的力量也根本无力抵抗人流的行进,我被人群带动着往前走。像是顺应命运一样,我没有朝着人流逆行,大海捞针般的找人太难了,既然来了普吉镇,那不如随遇而安享受一下普吉镇的美食,尤其今天光顾着追江一原,如今都中午了,我还没吃饭呢。 我一路拍一路沿着美食摊,从炸丸子、芝士虾、蒜蓉扇贝吃到各种热带水果和泰式椰味甜点,倒也其乐无穷。 中间郑燕林倒是给我打了个电话。 “陶陶,你给我留纸条说出去下,那下午咱们就自由活动了,我去这儿江西冷购物中心逛逛,你别忘记晚上咱们定的西蒙人妖秀就行,到时候晚饭前在酒店大厅集合啊。” 郑燕林这个人热衷旅游,但她其实对自然风光和风土人情什么的兴趣都不大,她在法学院除了以过目不忘闻名外,另外个外号就是“购物狂”,因此对于和我分开行动,她一点意见也没有。 “行,那我们晚上6点半酒店大厅见。我现在在普吉镇呢,你下午好好购物吧,不过悠着点,别一下子买太多行李都超重。” 和郑燕林报备完毕后,我便拿出我的攻略小本,趁着在普吉镇,下午我索性准备买一些泰国特色的手工艺品,然后就去普吉岛大佛。 填饱了肚子,我的心情也悠闲了下来,左逛逛右逛逛,在异国的街头,看着各色各样不一样的小玩意,那种彩色的工艺品,心头是新奇而兴奋。 可以说异国风情和旅行的快乐让我暂时忘记了一切烦恼,也忘记了江一原。普吉镇很大,人也很多,我也并没有想过能再遇到故意躲我的江一原,因而再次见到他让我反而有一种恍惚和不真实感。 我是在工艺品街尽头遇见他的,那里似乎是一小片高档餐饮区。我走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一些人。而江一原站在一家高档餐饮店门口,在和一个肤色略深的泰国人说着什么,他们似乎出了一点分歧,尤其是当江一原讲着标准美音英语而对方比划着听不懂的时候。 此刻是普吉的中午,太阳毒辣,江一原雪白的脸上已经带了一些烦躁。 我大摇大摆地朝着江一原走了过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朝着江一原打了个招呼,“需要翻译吗?” 江一原的脸有些气鼓鼓的,他见了是我,除了意外之外,倒难得似乎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你懂泰语?”他看了我一眼,“那你告诉他,我的钱被偷了,暂时没法付钱,让他把银行账号给我,我会事后打钱给他。” 我抬了抬眼皮,掏出钱包,抽出了信用卡,对面的泰国摆了摆手,做了个手数钞票的动作,哦,只收现金,我拿出了1000泰铢,递给对面的泰国人。 结果对方又摆了摆手,竖起四根手指,然后又指了指我的钱包。 我又抽出了三张1000泰铢,对方才终于收了钱,露出了微笑,对我双手合十,做了个鞠躬的状态,然后才转身回了餐馆。 江一原有些尴尬:“我不是让你说了告诉他们我钱包被偷了吗?我可没让你付钱。”他瞪着我,“而且你根本不会泰语是吧?” “总比你站在门口和人家叽里呱啦讲英语好,你英语是流利,那么一大串,语速又快,可人家怎么听得懂,况且这里是泰国,我知道你家里是财团,可在国外也不能直接签单啊。而且我也很好给你翻译了啊,我不会泰语,可你没听过吗,money talks,钱是万能的翻译利器。” 江一原冷着脸,显然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被我这么数落,他却还不得不憋着自己的情绪。而比起他的失意,我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恨不得要叉腰笑起来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你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江一原,你为了甩开我往人群里像条鱼似的钻。一开始甩开我挺得意的吧?要不就不会来这儿悠闲的吃大餐了。不过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哦,偷鸡不成蚀把米!天开眼啊!连上苍都被我对你的爱给感动了,要给咱俩制造机会啊,叫普吉的扒手把你给扒了。你注定要落难了被我美人救英雄啊。这是一种预示,我追你看来是顺应了天命,老天也觉得我应该把这件事坚持下去。”我环抱着胸,斜靠在墙上,“而且我猜猜,不仅偷了你的钱包,还把你手机也给掏了吧?不然你早电话周雅文或者其他人来救急了。” 第15节 江一原被我戳中死穴,表情更加难看。 我笑了笑:“要我给周雅文发个短信叫他来接你吗?” 江一原有些惊讶:“你怎么连他手机号都有?” “我是消息百事通啊,想当初你死活不肯给我手机号,我还不是自己打听到了吗?”我翻出手机,翻到周雅文的号码,然而等我拨号,传来的却是手机无法接通的嘟嘟声,我又连打了几次,情况都一样,“怎么搞的?手机怎么一直不通?” “我看看。”江一原拿过我的手机翻了翻,“不用打了,这号码不会接的,周雅文来泰国都用的另一个手机号,那个手机号开通了全球通,你这个他这次没用。” “那你记得他现在那个手机号吗?” 江一原不可思议地瞪了我一眼:“我怎么会记得?他又不是我女朋友!我记他号码那么牢干嘛?” “那你记得蒋梦瑶的号码咯?那我们也可以给她打啊。” 江一原别过了头,神情有些尴尬:“还没记住!” “哦!那你岂不是联系不上周雅文他们救急了?”我转了转眼睛,然后拍了拍钱包:“所以现在是要我借钱给你让你从普吉镇回酒店吗?” 长久以往,江一原是从来没缺过钱的,在物质方面,他永远是站在金字塔顶尖上的,他大概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地位竟然会扭转过来,压在他头上的人还是我。此刻,他站在我面前,漂亮的眉皱的都快打结了。 我知道,假使江一原认识路,他毫不犹豫宁可走回去也不愿意向我借钱。 “江一原,你求我我就借你钱,或者要是我借给你钱,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江一原唰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脸色不善:“陶芊,你把我当什么了?就为了这么点路钱我还能把我自己给卖了?” “你可不只为了这点钱啊,你可要记得,刚才我还给你付了4000泰铢呢,你也是,吃什么不好,一个人要吃这么贵的霸王餐,要不是我,你说不定要被餐馆老板扣住了靠身体还债呢。还有,先说清楚啊,人家亲兄弟都明算账,就算我喜欢你追求你,4000泰铢,你得记得还钱啊。” 江一原皱着眉头,想发作,又没法发作,毕竟他刚才确实靠我的4000泰铢解了围,如今便颇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壮感。 他梗着脖子,硬邦邦地说:“吃饭的钱我会还你的,回去的路费也会还你的。” 我摊了摊手:“其实你就是答应了和我谈恋爱,我也不会给你回去的路费。因为我已经没多余的现金,我自己手边也只剩下了2000了,其余刚才都付了你的霸王餐,那2000我可是要用来当去看大佛的路费的。”我望着江一原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我没带□□,手头只有一张额度不高的信用卡,不能取现的。你知道的,坐tutu车不能刷卡的。” 江一原这下彻底火了:“不借钱就不借钱,你绕那么多弯干嘛!我自己走!” 江一原说罢,真的转身怒火冲天地走了。 此时普吉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热带的气候终于显示出了它的威严,江一原不得不在大太阳下眯了眼睛,他白皙而形状优美的锁骨上已经滚下了汗珠,而他连买水的钱都没有。 江一原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从小家境优越,永远高傲,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他都是不会低头的,就像他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良好的礼仪和教养一样,那种傲然是骨子里的。他们的人生仿佛永远在掌控中一样,而那是我羡慕妒忌的,因而潜意识里,我总是试图挑战江一原的底线,似乎这就能让他的人生脱轨一般。 不过这次我逗他好像有些逗过头了。 “喂,江一原,你站住!”我不得不叫住了他,“你不许走!你别忘记了我们的赌约,你说过要是你没甩掉我,我可以提一个要求的!” 江一原果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你有什么要求?” “陪我!下午都陪我!我去哪里你去哪里!” 我知道要是这个时候我就算给江一原钱,或者邀请江一原同行,江一原都不会愿意的,还不如用赌约来逼迫他给他下台阶。 江一原的表情不太好看,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朝我走了过来。他沉默了片刻,才又开了口:“今天下午过后你不能提其他要求了。” 我点了点头:“好的好的,走吧,我们先去看大佛,看完正好回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地登录上了jj,当然这也不一定赖jj的服务器,也可能是我家里的网出了问题…最近感觉各种打开页面慢…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江一原踏上了同行之路。 大佛其实是一尊坐佛观音像,面向东边攀牙湾,背向安达曼海,从普吉镇坐车过去大约需要三十分钟,只剩下2000多泰铢资金已经很紧张。在上车之前,我跑去超市,本来拿了两瓶矿泉水,但想了想预算,最后还是只买了一瓶。 江一原出了不少汗,刚才为止一直没喝水,他饱满鲜艳的嘴唇上都有了干涸的痕迹。 我也很渴,但我把水递给了他。 “就买了一瓶?”他的表情有些不快,“我是不会和你喝一瓶水的。” “给你的。我不渴。” 江一原怀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也没客气,他拿起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半,我看见他的喉结随着喝水而起伏,脖颈里的汗珠顺着他仰头的姿势一路向下流。即便在阳光下走了很久,他的皮肤还是白得晃眼。我突然觉得更加口干舌燥了,只能移开了目光。 上车之后的时间有些难熬,江一原偏过头看风景,在我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江一原把头转过来了,盯着我说:“陶芊,如果今天我的钱包没丢,你没找到我,其实你回国以后也不会停止纠缠我的。” 江一原用的并不是问句,而是一句陈述句。 我点了点头:“你终于想通了,我这个人做事从来不半途而废,不是有句名言吗?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我就是这么一个坚持的女子。你有没有发现越了解我,越能挖掘到我身上的闪光点?” 江一原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行了,你别说了。”然后又转过了头去,不再看我,侧脸的线条上还带了点余怒未消的气息。 显而易见,高岭之花不想和我讲话了。 好在tutu车颠簸了一段山路,再往前,已经能看到大佛了。 第一眼看到的大佛是背影,映着蓝天白云,那个刹那,觉得眼前的画面像假的一样,似乎只有这样纯净的蓝天才配得上这神圣,又或是这样的圣洁才配得上这纯粹的蓝天。 我和江一原下了车。 站在佛脚下,不由要感叹大佛的宏伟。晓丹说过,这尊大佛只比美国自由女神像矮了一米,大佛的莲花基座直径就有25米。 我对着佛像拍了几张照,继续往前走,江一原不情不愿地跟在我身后。 我走近大佛脚下的那座庙宇,有僧人在此念经祈福。 “由于大佛还在完善中,虽然不能看到完美的大佛景观,但同时反而也让游客们可以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供奉:我们可以购买一块汉白玉,在背面写上愿望和姓名,这块汉白玉将用于大佛的表面铺设,与传统的烧香捐赠相比,这样更显得有意义。因为每位游客自愿买下后写上自己或家人的名字,这些白玉石后期会被贴在大佛的底座下。你为大佛的建造添砖加瓦,大佛也会保佑你和家人平安吉祥。寺庙内还可以请到泰国开光佛牌。这里的大佛很灵哦,求平安求姻缘求学业求健康,每年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来还愿。大家远道而来,有兴趣的一定要抓住机会,这是佛与我们的缘分,既是大家的功德,也是大家的福祉。”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位带着中国旅游团的导游在介绍大佛。 江一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燥热的天气让他本身就所剩无几的耐心更加稀薄。他走在我的身后,在我饶有兴趣地跟着带团的导游继续蹭讲解的时候从背后拉住了我双肩包的背带。 他朝我伸了伸手:“相机给我。” “嗯?” 江一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言简意赅:“给你和大佛拍合照。” “哦。也是,我还没合照呢。” 我把相机递给了江一原。他接过相机,却很没诚意地随意举起来,还没等我摆好表情,就咔嚓按下了快门。不过,他好歹是帮拍了几张照。 其实对于他主动要求为我拍照这件事本身,已经让我有些欣慰,嘴上不说,他的行动倒是很诚实,用了我的钱,也知道欠我一个人情,还知道还礼,他倒没我想的那么差劲。 然而这种对江一原的错误认识只持续了一秒。 因为下一秒,他就把相机丢回给我,一脸淡然道:“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啊?” 对于我的疑惑,江一原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逡巡了我一眼:“你不都已经对着这佛像东拍西拍,360度无死角地拍过一圈了吗?我也帮你拍过合照了,这些加起来都够你发朋友圈一年的照片量了。所以我们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他指了指眼前的大佛,意兴阑珊地总结道:“反正我不知道这佛像有什么好看的。” 简直无法理喻。 “你都一直这么单方面决定行程吗?”我没有理睬江一原的决定,而是继续往大佛走,“你没觉得这样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做决定太武断太自私一点不民主吗?甲之□□乙之蜜糖,你觉得没看点,可我觉得很好很震撼啊。” “你觉得好看那是因为你看过的东西太少了。”江一原的声线仍旧是凉凉的,他的眼睛看着远山,给我一种目空一切的错觉。 “你不想看可以走啊。”我摆出了杀手锏。 江一原虽然面露不甘,但也终于重新认命般地跟着我往前走,当然很不情愿,并且相当不满。 “陶芊,你不是说爱我爱的要了命吗?在学校里你明明贴海报说为了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什么‘我为你发了疯’,还有‘你主宰,我崇拜;你领导,我服从’,可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 我耸了耸肩:“过去的相处模式没办法让我们的感情再进一步,所以适时的,我们可以转变一下模式,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具有一些新鲜感,比如现在这样。毕竟平时都是追求者围着你跑,偶尔像我这样另辟蹊径,没准你就觉得我怎么就这么特别,比如什么‘第一次有女人这么对我’,然后不可自拔地爱上我呢。还有,你怎么知道会我那些海报上的话,你每次不都是目不斜视走过去了吗?我以为你从来不看的。”我碎碎念道,“看来海报攻势还挺好用的,我记下了,以后我会继续努力的!” 江一原露出了忍无可忍的表情:“你偶像剧看多了,真的。”然后他抬起头皱着眉看了眼大佛,彻底岔开了关于海报的话题,“所以现在你要继续在这里干吗呢?” “我要去捐献功德。”我指了指一路上摆着的大大小小的放置了价码牌的墙砖,“待会我还要去请一个开光的佛牌。” 江一原看了一眼请佛牌的队伍,闭了闭眼睛:“队伍那么长!要等到什么时候?你都新一代的人了,怎么信这种封建迷信!” “那有个凉亭,你上那休息会儿吧,我好了会来找你的。”我没理睬江一原的反抗,只是把相机丢给了他,“相机你帮我拿着。” 江一原不情不愿,但也接过了相机,朝凉亭走去。 晓丹说过,泰国的佛是很灵的。我并非佛教徒,然而有些时候,我还是愿意去相信,相信祈祷,相信美好的能量,相信真的有一种信仰和念力可以灵验,可以保佑我想保佑的人,可以让他们都安康。 我买了一块白玉石,写下了晓丹,妈妈还有郑燕林的名字,那块白玉石很大,我的字又写得小,写完那些名字后,甚至还有再加一个人名的空隙。我想了想,没有写自己的名字,而是添上了江一原的名字。 我祈祷他们都平安喜乐。 “希望晓丹姐姐和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希望晓丹姐姐能好起来,有一天也能来这里旅游,能来这里亲自还愿。希望妈妈不要再那么劳累,能遇到个靠谱好男人再婚。希望郑燕林早日有幸福的归宿。也希望江一原能幸福,遇到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一辈子健康安乐。”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什,站在大佛的脚下,语态虔诚。海风吹过我的刘海,像是把某种神秘而安宁的力量吹进了我的心里。 对着海和佛像说出自己内心的祈求,足够谦卑和虔诚,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 我朝着佛像最后鞠了一躬,睁开眼睛,把我写满祝福和姓名的白玉石交给泰国工作人员,一回头,却看到了江一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凉亭走了出来,此刻就站在我身后。 他用大而黑的眼珠紧紧盯着我。 我的脸唰的红了,我不知道江一原来了多久,是不是把我刚才祈祷的那些内容都听到了。 好在这时江一原收敛了目光:“你好了吗?可以走了吗?” 看起来他并没有听到,我松了口气,也不再紧张:“请完佛牌就行了。” “嗯。”江一原看了我一眼,像是领导首肯般点了点头。 结果请一个佛牌最低也要1000泰铢,而我仅剩下的1000多泰铢是回酒店的路费。 看见我转身走,江一原有些奇怪:“你不请了?” 我有些没好气,毕竟这个佛牌本来我是想给晓丹请一个的。 “现金都用来付你的霸王餐了,我再请一个佛牌,你是打算从山上一路步行回酒店吗?还是你突然想通了,想在回酒店之前,争取更加多的时间与我相处,过两人世界了?” “谁想和你过两人世界。”江一原连眼神也懒得分给我,“我迫不及待想见到周雅文他们,能早点回酒店更好。”他又拽了拽我的背包带子,“走吧。反正你也没钱再体验什么骑大象的活动了。” 他忽然抬手把矿泉水瓶子朝我递过来:“水给你。” 我有些疑惑:“干吗给我?只剩下小半瓶了,难道还要我帮你拿?” 江一原有些不耐烦:“喝了。” 第16节 我指了指瓶子:“你叫我喝?江一原,你不是讨厌别人和你和喝一瓶水吗?” “反正我不喝了。”江一原一脸淡然。 嫌弃人还嫌弃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干吗要喝你喝过的?”我有些生气,“而且你不知道吗?同喝一个瓶子,就和间接接吻一样,我才不要。” “你都在徐妍的生日会上直接强吻过我了,现在还扭捏什么间接接吻。”江一原斜睨了我一眼,声音懒洋洋的。 “那不算!我只是碰了下你的嘴唇!严格说来那根本不叫吻!”我据理力争,“舌头伸进去那种才叫吻,就是会吃到口水的那种才是吻!我那个不叫!不叫!我根本没和你亲过,我纯洁透明矜持的阳光都能穿过!” “哦——”江一原拖长了音调,看了我一眼,“所以你这么纯洁矜持透明的人每天都给我送情书,堵我,骚扰我,说爱我要嫁给我,还给我送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是吗?” “我送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你啊?我不就往你自习室的座位下面塞点吃的吗?那些都是零食界排行榜上的名吃!”我愤愤然地补充,“何况你都没吃!” “你还真不记得了啊。”江一原嘲讽地看了我一眼,:“兔子!你去年在我课桌里塞了一只兔子!”说到这里,江一原的脸上露出不堪回首般的表情,如果是动漫里,我想他的脸上一定已经挂满了黑线,他咬牙切齿地道,“你可是贵人多忘事,我可记得清楚。因为那只兔子在我的课桌里,在我的制图本上拉了一堆屎!我的制图本!里面是我去年上半年所有的建筑设计图,现在上面还弥漫着一股兔子屎的味道。” 我恍然大悟:“哦!你说‘原原’啊!对对对,那是我送你的,因为这只兔子是和你一天生日的啊,而且浑身雪白,和你一样,眼睛也很大很黑很亮,还和你一样脾气差,这兔子可不同于一般的兔子那么温柔,它喜欢咬人,吃东西也挑剔,袊贵的很,所以我给它取名叫‘原原’,兔子中的江一原。”我想起那只小兔子,有些兴奋,“对了,它现在怎么样了?” 江一原又举了举矿泉水瓶:“喝了。喝了我就告诉你。” “你怎么一直要我喝水啊?不是意图不轨水里给我下药了吧?” 江一原露出个“你真的想太多了”的表情:“我需要给你下药吗?如果要下,也是下安眠药。”他鄙夷地瞟了我一眼,“你放心,要是你的钱足够你买第二瓶水,我肯定不会让你喝我的水的。” 我有些意外。 江一原竟然意识到了我一直在忍着口渴。这真是,让我有点儿小感动…… 我仰头隔空喝掉了瓶子里的水。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像是沙漠里的植物久旱逢了甘霖一般。 而我还没来得及感慨,江一原就又生怕自己给我留下好印象一样的加了一句。 “我是怕你这么热的天脱水过多中暑,拖累我不能马上回酒店。”他冲着我笑了笑,“所以你千万别觉得我是体贴入微的绅士就更加喜欢我。” “……”我哭笑不得。大概我确实追江一原追得紧了点,导致现在我说喜欢他什么,他都恨不得改掉。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从山上眺望远方,已经能看到夕阳,金黄色的,温暖的,江一原站在阳光里,周身都镀了金一般闪闪发光,并不刺目,而是和煦的,他此刻的表情称得上温和,像是被暖洋洋不再焦躁的阳光抚平了心绪一般,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和懒洋洋。 他的身后,是海。蓝色的海。 我一把拿过江一原手里的相机,在江一原想开口说话之前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我把相机切换到录制模式。 我们很幸运地遇到一场落日。 一边拍摄,我一边开始解说。 “一直听说普吉大佛这儿拥有最好的景观点,因为站在这个高度,可以俯瞰整个普吉岛,可以清晰地看到蔚蓝色海水中坐落的各处岛屿,可以把安达曼海的美景尽收眼底。我们西边是卡伦海滩方向的日落,还有那些长长的海岸线,很漂亮对不对?”我把镜头转了一下向山上,“那边就是这儿知名的餐厅,依山而建,据说那里看日落和夜景超美,并且一边在烛光里用餐一边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非常宁静,我超级想去,可惜太贵了。”然后我把镜头又转过来面对自己,朝着镜头微笑着挥了挥手,“晓丹姐姐,我在普吉岛给你实时播报哦,今天我在普吉镇玩,普吉镇有不少泰国当地人,很热闹的,据说周末还有更加热闹的集市呢,希望下次我们能一起来。” “对了,还有快来看,我身边这位是谁?”我又把镜头转向了江一原,“对!你没有看错哦!是江一原!是我一直在追求的那位呀,他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呢?嗯,说来话长,可能他已经想通了觉得我才是真爱吧,今天他陪了我一天呢,来,合个影。” 江一原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对着镜头,脸很臭,我在镜头后轻声比手势威胁他。他这才勉为其难对着镜头露出了个不大真诚的笑容。 “别忘记今天赌约输了本来就要合影的!”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否则,懂?” 然后我把镜头对准了我和江一原,一只手把江一原拽得离我近一点,一边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晓丹姐姐,我玩得很开心,你也要注意身体,多晒太阳,回国我来看你!” 一关掉录像,江一原就一脸嫌恶地和我拉开了距离:“你怎么无时不刻不在拍这些东西,有意思吗?”他望了一眼天空,放松似的叹了口气,“还好马上能回酒店了。不用再和你待在一起了。” 拍完了夕阳之后我心情相当不错,没在意江一原的话,倒是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江一原你知道为什么新婚男女有洞房的说法吗?” 江一原愣了愣,他显然没法理解话题的跳跃度怎么会这么大,果然他用一种“你的脑回路有毛病吗”的眼神看着我。 我收好了相机,没理会他的眼神:“洞房呢,起源在很早的古代,为了推广一夫一妻制稳固社会结构,当时的首领想了很多办法,其中一个就是‘洞房’,也就是把一对陌生的男女送进一个山洞,关上十天半个月的。等时间一到再放出来,这对男女多半已经在这段时间的单独相处中变得亲密起来,也就稳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这样一步步,才开始推广出了一夫一妻的制度。” “陶芊,所以你想说什么?” “所以,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上,但凡只要一男一女产生了可以单独相处一段时间的机会,多半到最后,都会对对方产生感觉。你看,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并且,这种关系经过研究,很有可能是由一种先抑后扬的方式产生的,也就是一开始单独相处的两人对对方抱有敌意或者误解。”我朝江一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像你现在对我的那样。但长期相处下去,你肯定会发现我身上的闪光点,然后不可救药地爱上我。” 江一原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过期了的酸奶。 他顿了顿,才一脸便秘般的开口道:“看来我应该感谢上帝没给我这个机会再和你继续相处下去。幸好可以回酒店了,真是松了一口气。” 我突然想起了那只兔子的问题,连忙追问:“对了,‘原原’现在怎么样了?我刚都喝完水了,你还没告诉我呢。” 江一原转过头,不耐烦道:“哦,扔了。” “什么?!扔了?!” 他不再理我,往山下走去,我怒气冲冲地努力追上他。 “你不会是随便丢在学校里了吧?你知道那种宠物兔子根本没有能力在野外生存的,我们学校有很多流浪猫,据说流浪猫极度饥饿的时候是会咬死其他小动物的!你怎么能这么不顾兔子的死活啊?!你就算不要,也可以把它扔回给我啊!我本来家里就养了一只,你不要‘原原’,我可以把他们一起养着的!” “你都送我了,就是我的东西,我爱怎么处理是我的事。” 江一原朝我露出一个带了点恶质的笑容,语气带了微微的警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以后别送我东西了。” 这之后他又恢复了冷酷和傲然,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江一原根本不理睬我的指责,从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来看,他还挺开心自在的。 我快气炸了,这一路坐tutu车回去的全程我就一直瞪着他,用目光谴责他。 “你这么不爱小动物,败人品的!” 江一原用一种“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的态度对我笑了笑,然后就把头又转向了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想起来晋江更新了…恩…对不起……我有罪…不过重温情节,好想继续去普吉岛旅行啊…想念海岛…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我们一路颠簸回了酒店,江一原甩下一句“钱待会儿就还你”便径自往小别墅区那去了,我则在大厅等郑燕林。 结果郑燕林还没到呢,江一原却去而复返了。他绷着脸跑到前台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英语,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 然后他看到了我,皱了皱眉,脚步略显犹豫地向我走来,不甘不愿地问:“你酒店里还有现金吗?” “啊?”我莫名其妙,“不是应该你还我钱吗?” 江一原揉了揉眉心,还未开口,郑燕林的大嗓门先响了起来。“陶陶,我来啦!”她已经换上了海滩风的花裙子,见到了我身边的江一原,表情很惊讶,“嗯?你怎么没和周雅文他们一起走?” “周雅文他们怎么了?”我有些好奇。 “周雅文他们今天中午就check out了啊,我还以为江一原也一起呢,本想跟上去看看他们换到哪一家酒店的,但他们好像故意在躲我,所以我一个没注意就跟丢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江一原,他的脸色相当缤纷,颇有一种出门玩乐结果踩到屎的感觉。 而我则是醍醐灌顶。 “你的朋友们中午突然check out是你的主意吧?至少也是你们商量好的。难怪你会主动和我立下赌约,是为了引开我,让他们从从容容地离开这个酒店对吧?然后你再甩开我,和他们去会和?” 这只是我的猜想,不过江一原的表情却验证了这一切。 他的脸上依次闪过懊丧、恼怒,还有一些无法接受惨淡现实的糟糕表情。 我笑了一声:“江一原,你刚才真应该拜拜大佛的,也不应该丢了我的兔子的,所以啊,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计划得挺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的确可以在接下来的泰国行程里都不用再见到我。”看着江一原的表情,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就有一种隐秘的幸灾乐祸和恼怒,“可惜你遇到了扒手,丢了钱包丢了手机,没钱又联系不上朋友,连去新的酒店的路费都没有对吧?” 郑燕林也露出了惊讶神色,她指着江一原:“难怪自古就有蛇蝎美人的说法,真看不出来,江一原你长得挺好看的,却对我们陶陶竟然这么残忍!够坏的你!枉费我们陶陶一片真心!活该啊,我们是不会借钱给你的,你自己沿路乞讨在泰国流窜吧你!” “等等,”郑燕林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在他们check out的时候我有偷偷蹭过去听,当时徐妍有讲‘酒店现找就行,也是临时更改,之后短信通知他’。所以江一原,你现在不仅没钱,也因为丢了手机,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个酒店?”郑燕林得意洋洋地对我抛了个媚眼,“我的法律逻辑课可是满分的。” 逻辑满分的郑燕林这一次又说对了,因为江一原的脸色越发难看,大概是因为阴沟里翻船还被我们这么一通数落,他第一次显得有些狼狈。 我心中仅存不多的良心作祟,转头把郑燕林拉到了一边。 “要不我们给他点钱吧,设身处地想一下,江一原也是挺不容易的,如果我们互换一下性别,他是女的我是男的,我这样疯狂追求追到国外来的行径,基本就是痴汉色狼神经病跟踪狂□□犯了吧,他想跑说明他是个正常的人,想想他一个在国内呼风唤雨的富二代,到了泰国沦落成这样,挺凄凉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毕竟我还要继续追他呢,我现在手头没现金了,要不就当我替他先问借你几千泰铢?”我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何况都是中国人,要讲同胞爱啊!怎能忍心我大□□的子民流落泰国街头!” 郑燕林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我说陶陶,你怎么就不知道利用机会啊!我刚才那么给你使眼色你怎么也没看出来,老招数啊,你□□脸我唱白脸。到时候你就是在江一原落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啊,他一定会感恩并且慢慢发现你的好的!” 我愣了愣,红白脸是我和郑燕林的惯用招数,然而刚才江一原狼狈的样子,竟然让我一下子忘记了。 “算了算了,他挺不容易的,别再编排他了,给他钱走算了。”我劝说道。 郑燕林一边嘀咕一边拿出了钱包:“你这话说的跟打发要饭的似的。”她打开钱包看了看,凑过来低声道,“今天购物狠了点,我也没多少现金了,最近的取现点离这也不近,咋办?” 我有点头疼,转头看一眼江一原,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冷峻,收起了刚才的狼狈。我知道,被郑燕林一番刺激,他的少爷脾气八成又上来了,肯定是身在屋檐下,也绝对不低头。 他不低头,自然只能我低头了。 “江一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我表情真诚,“也不知道周雅文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想到回来找你,你在这儿干等也不是办法。不如把我的号码留给前台,你先跟着我们行动,等周雅文他们来找你,让前台联系我就行。你看,今天下午我们两个相处得还算融洽,事实证明,虽然我们是两个不同的物种,但也能和平共处。而且你不是说了吗?我对你只是一种虚幻的迷恋,其实是叶公好龙,真正接触你才会发现自己只是爱上了爱情,并不是真的爱你。既然这样,那不如我们好好接触一下,没准我就想通了呢?” 这个梯子搭得果然让江一原脸色缓和了不少。他装腔作势地咳了咳,表情仍旧很拿乔:“近距离接触一下也好,希望你早点想通,不要再给我造成那么大的困扰。” “我先把手机号留给前台,之后我们就去吃晚饭,再去看西蒙人妖秀。”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帮你网上订一张人妖秀的票。” 江一原双手插着口袋,不置可否,当我和郑燕林往外走的时候,他还是跟了上来。 我们去了芭东著名的fresh market海鲜市场,那是我和郑燕林在来泰国前就心心念念的地方。fresh market是一个自由市场,一楼是海鲜、水果、蔬菜、干货的交易市场,二楼是食品加工区,可以带着你在一楼买好的食材去那里加工,只要支付加工费就可以了。 站在fresh market的一楼,江一原不耐地皱起眉头。 “不是说去吃晚饭吗?”看起来海鲜市场里生鲜海产品巨大的腥味让他很不舒服。市场内各家店面里都养殖着的龙虾、螃蟹、皮皮虾还有乌贼鱼和青口贝,海鲜是现买现杀,因此一楼大厅里地面上不免有些潮湿,附近一个养殖盆里甩着尾巴游动的石斑鱼泼起的水,差点沾到江一原身上,他立刻嫌弃地离那石斑鱼远了点。 “拜托,陶陶基本上没有现金了,我的也所剩无几,而你……你根本没钱好吗?没钱就没有话语权,你得听我们的!” 眼看江一原的脸色不善,我只能挺身而出:“其实fresh market也很好啊,海鲜完全可以自己挑,很新鲜的。这儿一楼就像是菜市场,而二楼就像是厨房,听说二楼每一家加工店的口味都不同呢。同样的龙虾,你可以选择椒盐或者芝士焗龙虾、蒜蓉等各种不同的做法。选择很多,口味也都很不错,性价比还高,在这儿吃,一顿下来比高档海鲜饭馆便宜一半,而且龙虾、螃蟹和大虾也要比饭馆的分量足!” 江一原大概想到自己其实是个蹭饭的,最终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我和郑燕林各家比价,开始挑选今晚的晚饭食材。 “郑燕林,买点螃蟹,我想吃咖喱蟹。”瞧着那些个头大又生龙活虎的螃蟹,我就有些眼馋,“我最喜欢吃泰式咖喱蟹了,这儿可比国内便宜多了。” 海鲜市场因为中国游客众多,摊贩多少懂中文,听见我的话,边上摊位的一位泰国大妈就热情地用带口音的中文推销道:“大!肥!美!一个800铢!” 郑燕林有些为难:“我们的钱估计很难支撑买螃蟹了,待会儿还要给楼上加工费和备用呢。” 我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吐泡泡的螃蟹,想想没有口福,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买完一圈食材,上楼选定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加工店付了钱,刚才一直安静的江一原却突然开了口。 “还有多少钱?” 我数了数:“还剩下900铢吧。” “给我500。我要买点东西。”江一原径自从我手里拿走了500,还没等我有所反应,他便转身下楼了。 郑燕林撇了撇嘴:“不是我说你啊陶陶,你喜欢谁不好,喜欢了这么一个祖宗,没见过这么大方伸手要钱的。” 我盯着江一原绝尘而去的背影:“我就喜欢他这么冷酷自私的帅。” 郑燕林受不了地抖了抖。 江一原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个黑色塑料袋,装水产品的那种。 第17节 他把塑料袋往我面前一伸,仍旧是拽得不行的表情:“给你。”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吐着泡泡的大螃蟹,三只。 “你买了三只螃蟹!”我惊讶地抬头看江一原,“一只螃蟹要800,你才有500,怎么能买到三只?” 江一原爱理不理地瞥了我一眼:“当然是买的,不然难道是我偷的吗?”然后他便有些不耐烦起来,“行了,你别问东问西了,快去给人家加工,我饿了,我也想吃螃蟹。” 江一原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饿起来,当下便没多想,让加工店把螃蟹烧个咖喱口味。 有了三只咖喱蟹,这一顿饭便吃得相当丰盛。只是刚才还嚷着想吃螃蟹的江一原,只顾着吃那条石斑,看都没看咖喱蟹,因此那三只大个头的咖喱蟹,被我和郑燕林三下五除二瓜分了。 酒足饭饱之后就是去看人妖秀了,一路上我和郑燕林对着普吉岛的夜市和街景叽叽喳喳,江一原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和我们保持着“我不认识这两个人”的安全距离。 人妖秀表演以歌舞为主,几乎每个人妖都有性感漂亮的大长腿,气场和台风上也丝毫不输明星。结合不断变换的灯光效果以及舞台布景和主题,从中国皇宫到埃及的狮身人面像,从酒吧到广场,配合不同的布景也会表演不同语言和风格的舞蹈,节目衔接紧凑,道具华丽,演员也很敬业,表情到位,即便结束了,我和郑燕林都还是有些意犹未尽,而坐在我边上的江一原,却有些兴趣缺缺。 而等我们走出秀场,才发现外面离场的路上,还有与人妖演员合照的项目。特别漂亮妖艳的几个人妖合影收100铢的小费,比其余人妖演员贵上一倍,但想与他们合照的游客仍旧络绎不绝,其中有两位真是腿长肤白姿态妖娆比女人还女人,郑燕林毫不犹豫就朝其中一位的队伍后排去了。 我想了想,选择了一位身材中等很文静的演员合了照。 “你怎么不去找漂亮的合影?还是你的审美不太好?”江一原不大情愿地给我拍了照,把相机丢回给了我。 “另外那位确实漂亮美艳,可每个人妖演员表演都很敬业啊,我来之前看过介绍,人妖演员其实很辛苦,寿命相当短。被送来做人妖的男孩,本身就是家里很苦的,收入也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高,很多是靠演出后的小费补贴家用寄回给亲人的。像我刚才合影的那位,因为不够美丽性感,就被冷落,看到了总觉得有点心疼。大概就是,想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做一个给过她一点点温暖的过客吧。虽然她不如另外几位那么耀眼,但也有人记得她喜欢她呀。” 江一原大概对我的答案有些意外,他看了我一眼:“总觉得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不真实。” 我朝江一原笑了笑,没解释。他永远不会明白,短暂的有时限的生命,却始终没法变成一个耀眼瞩目的人,总会生出遗憾和恐慌。与我合照后,那位文静的演员身边就没有其他人找她合照了,她看着蜂拥到“明星人妖”们周围的游客,眼里是落寞、尴尬和难堪。 “你还有钱吗?”江一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给我50。” 我下意识地拿了50给他,江一原收了钱,走过去,竟然也与那位文静人妖合了影。对方感激地看着他,又朝着我笑,她用生硬的中文说了一声“谢谢”。 在我还有些呆愣的时候,江一原走了回来,他拍了我的头一下:“陶芊,你是不是有点脑子不灵活?呆得像个木鸡一样。我刚才问你要钱,你怎么问都不问就给我了?上次也是,你都不会思考吗?” 我头上挨了江一原一下,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其实他的动作轻轻的,并不重。我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一原,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生气和讽刺的神情。 我壮着胆子道:“因为是你问我要钱我才不思考的,不是有句话么,叫‘爱上你,忘记了我自己’,就是一瞬间见到你的脸就想不起要思考了。”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刚要继续发挥,就被江一原不耐烦地打断了,“快去看看你朋友在哪儿,赶紧拍完照就回酒店。” 说完,江一原就带路般走到了我的前面,匆匆擦肩而过的一瞥里,我看见他的嘴角有那么一丁点微弱的上扬,转瞬即逝的,我都怀疑是错觉。 我们找了一会儿,才终于见到了还排在队伍尾巴里的郑燕林,想要和“明星人妖”合影的实在太多了,郑燕林的前面仍旧是一条长龙。 “郑燕林,刚才你排的不是另外一个‘明星人妖’吗?刚才没合到影?怎么又跑这排起来了。” 郑燕林朝我晃了晃手机屏幕:“拍到了啊,刚才那个是大长腿,现在这个胸好大!我想去摸一下!” “摸一下要多少钱?”我问道。 “300铢,这不正好还剩点钱嘛,我就好奇,想摸一下。” 江一原鄙夷地看了郑燕林一眼:“低俗!” 我看了眼郑燕林前面的队伍,把她揪了出来:“算了,别排了,排上一个小时,还要花300铢摸人家胸,你自己又不是没有,你要实在想摸别人胸,我给你摸,友情价你给我200铢就行了!我胸还比她大呢!” 同样排队的有不少中国游客,我这句话一出,当场就吸引了不少同胞的目光,不少人朝我和我的胸看过来。 江一原把我一把拉离人群:“陶!芊!”他瞪着我看了一会儿,又瞥了一下我的胸,或许因为会场里人太多,脸有些红,然后他偏过了头,最终蹦出两个字,“低俗!” 郑燕林被我拽出了队伍,本来对我还有怨言,此刻听到江一原的话,矛头顿时转移到他身上了:“什么叫低俗?我们这叫真实,叫本色,有啥说啥,想做啥做啥,所以我们才足够质朴,愿意帮助曾经对我们很刻薄的你!” “要不是我们陶陶喜欢你,我才不做雷锋。”郑燕林又嘀咕了声。 江一原别过头,瞪了我一眼。 我有些无辜:“你瞪我干啥啊,又不是我说你的。”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的朋友这么对我,难道你不应该挺身而出为了我和污蔑我的人绝交吗?”江一原冷着脸,盯着我。 “不是你让我以后要多思考吗?我现在思考了下,觉得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喜欢也要有原则,不正当的要求就应该拒绝。” 郑燕林过来搂了我的肩:“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不顾江一原虎着脸,我和郑燕林又打闹起来。好在之后共同的目标是取钱,我们在人妖秀附近的atm上取了些钱,便坐tutu车回了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了想,我虽然每次旅游以后都懒得写游记,但是好歹还能写一下在小说里…算是另一种另类游记和记录吧…虽然有很多细节上还是有一些处理(比如我其实并没有去过普吉岛那个大佛…像我这种懒惰的人,去海岛一般都是找一个不错的酒店,然后开始泡在酒店里,定期去看看海,喝喝酒,吃海鲜,晚上进行夜生活……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回到酒店,江一原立刻跑去找前台,很可惜,周雅文他们并没有想到折回来找他。 郑燕林相当幸灾乐祸:“你现在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不如从了我们的土霸王陶陶,吃的喝的还是不会亏待你的。” 江一原恨恨地瞪了郑燕林一眼,又瞥了瞥我,难得的竟然没有反驳。想来他明白自己现在处境尴尬,没能和周雅文一行人接上头,他又没钱,接下来只能仰仗着我和郑燕林。看着江一原懊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就挺愉悦的:“算了算了,现在取了钱,我请大家吃海鲜吧!” 出了酒店,沿着海滩走一小段,就有小型的夜市。 夜市非常热闹,说是夜市,其实大部分是美食,新鲜的鱿鱼放在铁板上,抹上酱汁,在金黄色沸腾的油里滋滋滋地一煎,随着柔和的海风,那香味就散开来。我当即买了几串鱿鱼爪,又大快朵颐了好几个生蚝,这些生蚝非常肥美,因为是用了烤的工艺,还保留着相当大的原汁原味,我脚边的垃圾桶里已经被我扔下了十个生蚝壳,郑燕林的战绩也与我旗鼓相当。 相对我和郑燕林的好吃,江一原就什么都没有吃了。他似乎对这种夜市很不感冒,我要给他买生蚝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 “我不吃街边摊。”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还有,离我远点,你的手上还沾着生蚝的酱汁,别蹭到我衣服上。” “不吃就不吃。”美食当前,我也懒得理他,正准备再去买点烤大虾,却被江一原拉住了。 他用两根手指拎住了我的衣袖:“你是不是还没安排今晚我住哪里?我看你也吃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能先回去酒店帮我开间房,等我和周雅文他们见面了就还你钱。” 我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正在烤盘上冒热气的大虾,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回头你记得给我打个欠条啊!” 江一原嗤笑了一声:“还打欠条?第一次有人要我给打个欠条。”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难道因为你有钱就不打欠条吗?现在有钱人都很坏的。” 回酒店的路上,显然没有吃够的郑燕林埋怨:“江一原,就因为带了个你,害我和陶陶今晚吃的不尽兴。你真是麻烦。” 江一原以沉默来表达无言的抗议和鄙视。结果,酒店里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们三个人。 前台小姐的语气很抱歉:“真是对不起,因为现在是旅游旺季,我们所有房型都没有空房了。” 好像要进一步打击江一原似的,前台小姐继续用英语解释:“今天有几个旅游团过来,芭东附近的旅馆因此都几乎住满了。真的对不起客人,但不仅我们,其他旅馆应该也已经没有空房了。” 我和郑燕林商量了下,然后拉了拉江一原:“要不你就先就在我和郑燕林的房里将就一晚?我可以把我的床让给你,我们房里有沙发,也挺大的,我睡沙发就好。” 郑燕林哼了哼:“只要你别大半夜的对我和陶陶欲行不轨就行。” 江一原脑门上的青筋抽了抽:“对你们欲行不轨?我还没发疯!” 郑燕林摆了摆手:“算了。我不和你计较。”她朝我眨了眨眼,“那陶陶,咱们三个住一间,排队洗澡估计还要等好久的,要不我先回房间洗个澡?我今天要洗头,时间不会短,而且我洗澡出来一般都衣衫不整的,江一原在的话也不大好,要不你俩先去海滩上转转?我洗好了就发短信叫你。” 我点了点头:“行。”说实话我挺不好意思的,郑燕林让江一原和我们一起住,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真的麻烦你了,但主要我看江一原要是露宿街头也怪可怜的。” 郑燕林拍了拍我的肩膀:“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没什么委屈的,就当关爱弱势群体吧。不说了,我先去洗澡了,你和他到海滩上好好处啊,夜里的海滩,多浪漫,而且他现在落难,心理防线脆弱,你一强势出击,没准你俩就成了呢!” 郑燕林对我一番挤眉弄眼,然后才往酒店电梯跑了。 我看了江一原一眼,江一原也看了一眼我,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吧,那去海滩吧。” 江一原有些闷闷不乐,我俩一路无声地走到了海滩。海滩上人不多,挺安静的,只有夜色掩映里有规律的海浪声。我脱下鞋,走进大海,脚陷在湿漉漉的沙子里,海水拂过我的脚踝,带了一点凉意,但并不恼人。江一原跟在我的身后,停在海浪不会冲刷到的沙滩区域。 白天的海滩总是人声鼎沸,只有这时候,才能听到明晰而没有任何杂音的海浪声。 我想了想,拿出了手机,手机发亮的屏幕在夜色中显得特别刺目。 站在我身后不言语的江一原终于开了口:“天都黑了,你难道还要开着闪光灯拍照吗?要自拍你也忍忍吧,小心手机不小心掉海里,我还得通过你的手机才能联系别人呢。” 我回头对江一原比了个“嘘”的手势,解释道:“我要录潮汐的声音,你先别和我说话。我要开始了。” 江一原这次倒挺配合的没再开口,他等我录完了声音,看我把手机放回了口袋,才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录潮汐的声音?” 马不停蹄地跑了一天,我真有些累了,干脆一屁股直接在干燥的沙滩上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空地:“你别站着了,坐啊。” 江一原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我是为了录给晓丹姐姐啦,想把潮汐录给她听,她很喜欢大海,一定会很高兴的。” 兴许是夜色能让人的心松散和宁静下来,江一原和我难得能这么坐在一起和平而友好地交谈。 “晓丹是谁?你提起她好几次了,在普吉大佛那的录像也是录给她的,她不能自己来泰国玩吗?你这么录给人家,没准是一厢情愿,人家根本不想看呢,要看也直接看纪录片,总比你那水平拍得好。” 我笑了笑:“不会的,晓丹姐姐不会嫌弃的,她是一个生病没法出门的姐姐,她很想出来见识见识世界,却不能离开医院。纪录片她看得可多了,她说那种纪录片拍得好是好,但没人情味,她只想看看普通人的旅游是怎么样的,因为她根本没法体会。”我随手捡了根小树枝,在面前的沙滩上随意画起来,“反正我希望要有一天我也这样了,也有人能这么对我,把他经历过的所有事都和我分享,也能录潮汐给我听。” 江一原有些奇异道:“你们女生的思路真矫情,总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这么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做这种假设有意思吗?” 江一原不会明白我的心情,在他看来,我是生龙活虎每天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狂热派追求者,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我其实也有根本治不好的病症,甚至是个活不过30岁的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丢了手里的那根树枝,望着远处黑暗中的海浪叹息道:“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未来的事呢。”然后我扯开了话题,“对了,我还想问你呢,今天在fresh market,你是怎么用500泰铢就买了三个大螃蟹的?” 江一原大概没料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难道其实是你身边有钱?假装没钱只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待在我身边?” 果不其然,强烈的澄清欲望让江一原最终还是解释了起来,他语气微微上扬:“怎么可能?”然后嘟囔了句,“你没见卖海鲜的大妈一直盯着我看吗?我就用色相换了个折扣呗。” 我很是惊讶:“你竟然出卖色相?!不是吧?!” “陶!芊!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是搂着大妈合拍了几张照片,她说想上传到facebook上炫耀下,之后就给了折扣,说让我尝尝泰国的螃蟹。” 江一原说完白了我一眼,拍了拍屁股站起来:“我一个人去那边走走,你在这儿休息会儿吧,别老想些黄色的东西。” 和煦的夜风吹得我微微眯了眼睛,从心到身体都慵懒异常,直到江一原走远了,我才想起来该反驳,什么叫我老想黄色的东西啊喂! 我气不过,站起来朝着江一原刚刚走的方向跑去,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我满海滩地喊江一原的名字,然而回答我的只有海浪的声音,以及空阔海面上的回声。 这是跑哪里去了? 我有些担心,江一原身上没钱,也没手机,在这大半夜的异国街头,可别发生些什么。于是撒腿就往酒店跑,一口气刷房卡进了房间。 房内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卫生间的灯亮着,但已经没了水声,只有窸窸窣窣似乎是穿衣服的声音,估摸着郑燕林这是洗好了。 我想也没想,就一把拉开了浴室的门:“郑燕林!”我气喘吁吁道,“快穿好衣服!江一原不见了,赶紧一起帮我出去找找!” 我们学校并没有独立卫生间,女生本来就是去公共浴室洗澡的,因此我和郑燕林也早就“坦诚相见”过,我俩的性格都大大咧咧的,因此对于直接拉开卫生间的门,在行动之前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现在。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比例完美的肉体,白的都有些晃眼,肉体的主人正背对着我,双手拿着毛巾,举在头顶,这是一个因为惊讶而停顿的动作,看得出来,这双手之前正在擦头发。这个人缓缓地回过头来,我看到一张英俊的慌乱的对我怒目而视的脸。 “出去!”他愤怒地对我吼叫。 第18节 这不就是刚才不告而别失踪了的江一原来吗?! 我的天!我刚才干了什么?我捂住眼睛,非常紧张,一边往回退一边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以为郑燕林在里面!” 我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声,刚才那一下子的画面冲击,有点太过刺激了。 过了好一会儿,穿着浴袍的江一原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头发上还挂着水,脸很黑。 他瞪着我,表情不善,有些咬牙切齿:“陶芊,你什么意思?” 我立刻站起来自我辩解道:“江一原,我真的不是故意冲进去的,我以为郑燕林在里面呢。”为了自证清白,我掏出手机给江一原看,“你看,郑燕林没发短信给我说她洗好了啊,谁叫你偷偷跑回酒店洗澡的,这事儿不怪我!” “我没偷偷跑回来,是郑燕林到海滩上来找的我,说她洗好了,和你说过了,是你让我先去洗的,她过来帮你转达下。”江一原扫了一眼我的手机屏幕,“你看,不是有个未读短信吗?可能就是郑燕林的。” 短信还真是郑燕林的,但内容并非是和我打招呼说洗好澡了,叫我或者江一原下一个去洗的。 “陶陶,我刚才联系到了一间退订的客房,酒店位置比较远,我打的过去了哦,现在这间房留给你俩。你要好好把握这一晚,争取搞定江一原,我刚去海滩找他,让他先去洗澡了,等你回酒店,他就真算是洗干净了在等你哦。祝今晚和他玩得愉快,不要让我失望!明天我会来找你的!不要太感激我!” 读完郑燕林的短信,我欲哭无泪,“受害人”江一原也一同看了短信,此刻正用一脸“果然你们两个是串通”的表情看着我,我更加无从洗清嫌疑,只能拽着江一原激动道:“事情不是这样子的!你听我解释!” 江一原一脸嫌弃又尴尬地拍开我的手:“别拽我,我里面没穿衣服。” 我立刻撒手,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周雅文他们把你的行李也整理好了一起带走了?” 江一原的表情很是高贵冷艳:“帮我去买几件能穿的衣服,钱记在账上。” 我试探地问道:“你浴袍下面真的什么也没穿?内裤也没穿?我还要帮你买内裤?” “你怎么话那么多?”江一原瞟了我一眼,“叫你去买就买。” 江一原那一眼凉凉的,像是暴风雨前夕的征兆,我立刻窜了出门。 幸好芭东海滩这边酒吧多,因此有些小店也24小时营业,我逛了几家,给江一原选了一件材质摸起来还不错的短袖和一条沙滩短裤,然后走到男士内裤区,本来我还想挑一下款式,结果发现根本没有选项提供给我,唯一有卖内裤的这家小店只供应豹纹男士内裤,上面还用中文标了两个大大的“激凸”字样……简直是太羞耻了。我红着脸飞速地从货架上拿了一条豹纹激凸内裤,结账跑回了酒店。 然而回到房间把东西递给江一原之后迎接我的不是他的感谢。 江一原的额头隐约能看到青筋,他瞪着那条豹纹内裤,有些不可置信道:“豹纹?” “只有这个款了!” “m号?”江一原似乎直接被气笑了,他提了提手里的豹纹内裤,“陶芊,我的屁股看起来像是能塞进这条m号的内裤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但偷偷瞟了一眼江一原手里的内裤,确实……再联想之前我看到的那个光屁股,确实……嗯……确实小了点…… “那l号的?我去帮你换。” “你真是太没有常识了!”江一原有些忍无可忍道,“xxl,买xxl的,180不到的都得穿xl的,我有187!你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有些不服气:“看到有什么用啊,就算看到你屁股,我也没那个概念该穿多大的内裤啊,看有什么用!实践才有用啊!你又没让我摸!我没实感!” 江一原终于怒了:“陶!芊!” “行了行了,我去换我去换!” 我只好重新包好那条内裤,灰溜溜地去换了条合适的。 好在这一次大小终于对了,江一原进浴室换了衣服,还故意很大声地锁了门。 等他收拾利索,我才进浴室洗澡。再出来时,江一原已经躺在床上,正就着床头灯看杂志,但明显地有些心不在焉。 我悄悄地爬上了另一张床,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闭嘴不言。 不一会儿,江一原丢开了杂志:“我要睡了。关灯吧。” 也是,狂热的追求者和无奈的被追求者突然被迫要在一个房间里度过一个夜晚,就算是两张床,气氛也仍旧十分诡异,最好的办法还是关灯睡觉。 我从善如流,关上灯后,江一原却在黑暗里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难以启齿:“陶芊,这次的事你要保密,不许和任何人说和我住在一个房间了!之前看到的东西也都给我忘掉!” 说完他就翻了个身,不理我了。 不多久,我就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我也翻了个身,说实话今天过得真是累,没多久我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但可能晚上多吃了点生蚝,肾补的有点过,我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都是江一原的屁股,这一觉就睡得十分不安稳,质量相当差。因而我醒的十分早, 这直接导致第二天一早我起来的时候,满脸像是昨晚纵欲过度了一般。 对比一边的江一原,他就显得精神奕奕多了,而我现在都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他,怕自己一看到他的脸就想到他的屁股。 而江一原大概因为昨晚的事,也颇有心理阴影, 而说了今天早上要来和我汇合的郑燕林,果然爽了约。对此最为不满的自然是江一原,此刻他在酒店的自助餐厅,一边用黄油涂着面包,一边瞄着我。 然后他放下面包,朝着我伸出了手:“把手机给我。”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江一原又瞥了我一眼,然后才低头看起我的手机来,我有些好奇地把头凑过去,才发现他在看我的相册,此刻他的手指正滑到一张我举着冰激凌对着阳光傻兮兮的自拍照,在我身后的是仲青,他看着我,用一种任何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温柔的眼神,而我另一只手挽着他,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我们俩很亲密。这是一张好久之前的照片了,但我并不常用手机拍照,且大部分手机相册都是一些风景,因此这张人物照就显得尤为突兀了。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这是谁?” 我一把抢过了手机:“和你没关系。而且你干嘛看我手机?这是我个人隐私!而且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 “哦。我只是看看你昨晚有没有趁我不注意偷拍,总觉得这种事你做得出来。问也只是因为好奇,没想到你这种人还有异性缘。” 江一原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在意,然而他拉长了的脸出卖了他,他显然不是很高兴,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竟然半夜没偷拍他让他觉得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而不开心呢,还是因为我竟然有仲青这样帅气的朋友而不开心。 男人心,海底针。 然而我也没有再去揣摩他的心思,我拿回了手机,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却是也有些百感交集。仲青,一直对我那么温和的仲青,不知道他在美国怎么样了,距离他出国,距离我们上一次联系,也已经有一年多了。在他刚去美国那前面两年里,我们每天都会互发电子邮件,然而从一年多前开始,我狠心的一次也没有回过了。再之后,他大约也受了打击外加学习生活越发忙碌,信件的频率开始减低,而在半年前,他给我写了最后一封信。 想到这些,未免就有些难受了。 “陶芊。”好在江一原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理智。 我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他正略皱着眉看着我,好像不满我的走神似的:“所以我们今天要干什么?” 周雅文一行人仍旧没有来和江一原碰头,而郑燕林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今天便又成了我和江一原的“两人世界”。 我试探地回答道:“要不去芭东海滩上玩点水上项目?然后我之前预约了酒店里的泰国菜课程,下午去学习下怎么做泰国菜融入下当地气氛?” 江一原不置可否:“我说不去我反对所有这些活动有用吗?” 我摇了摇头:“没用。我难得来一次泰国,这些活动我在国内就心心念念要来尝试的,就算你长得帅,也不会为了你就取消。”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那你还假惺惺征求我意见干嘛?你直接行使下告知义务不就完了?” 我眯着眼睛笑了笑:“那我不是走个形式,履行下民主程序嘛,给你权利表达你的意见,免得憋着难受,但我不会听取就是了。” 江一原拿起纸巾姿态优雅地擦了擦嘴,淡淡地瞟了我一眼,蹦了两个字出来。 “虚伪。” 然而他的语气听上去心情还不赖,说完话,他就丢下纸巾,冷艳高贵的和个天山雪莲花一样的朝着酒店外走去。 十分钟后,我们站在了芭东海滩。 我兴奋地看着天上飞的拖曳伞、海里驰骋的摩托艇,满心是跃跃欲试,而江一原则低头望着他穿着人字拖的白皙的脚背,非常兴趣缺缺。 “你要玩什么吗?” “我?”他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这些我都玩过很多遍了,你去玩吧,我在沙滩上坐着就好。” 我也懒得再召唤他,丢下相机和包:“那你给我看着啊!”便一路跑向了在海滩上拉客玩水上项目的泰国人。 一来二去地砍价,再五分钟后,我便随着拖曳伞的绳索慢慢升上了天。 其实在空中的时间仅有短短的几分钟,然而这却是让我倍感珍惜的短暂时光。那感觉像是在蔚蓝的空中飞翔一般,张开双臂,像是拥有无限的自由,像是人生里不曾有过任何制约,一切都像是飞起来了,我的心也跟着云朵漂浮,病痛也好,曾经黑夜里的哭泣也好,还有那些恐惧和慌乱,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在我眼睛里的,只有大片的蓝色,还有根本望不到尽头的海,在这一刻,我拥有这一切最美妙的东西,我享有一切自由,多么美妙。而低头看向海滩,那么高大的江一原此刻看来也变成了小小的一点。而拖曳伞带着我飞临了最高点后,高度渐渐下降,我才一点点看清江一原的脸。而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在热烈的阳光下,江一原眯着眼睛,竟然在抬头看我,手里还拿着相机,看起来像是帮我录像,他的视线几乎是一路随着我的拖曳伞从空中到了沙滩上,而等我落地那个刹那,他放下了相机,转开了眼睛。 我朝他跑过去:“你刚才在拍我吗?” “不是你说想把自己经历的都拍给你的那个姐姐看吗?”江一原像是看白痴一般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飞速地移开了视线,“你的衣服……” 我低头看了看,才发现,因为刚才玩拖曳伞在空中转了那么一圈,海风把我这件本来宽松大领口的上衣吹的东倒西歪的,此刻大片领口露了开来,搞得像是穿了低胸装一样。我吐了吐舌头:“啊,刚都没注意。”然后我赶紧整理了下衣服。 “你一个女生,这些事情当然应该在意点,不然万一被人占便宜怎么办?”江一原等我整理好了,终于又把头转了过来,然后他皱着眉有些严肃地对我说。 我指了指海滩上其余欧美女游客:“在海滩上还不至于要多注意吧?你看看其他人都穿的比基尼三点式呢,我还穿着这个上衣,已经很保守了。” “反正你以后注意就是了。”江一原老气横秋地瞪了我一眼,那样子简直像我高中时候专抓迟到和着装的纪律委员。 我看了看时间,离学做泰国菜的预约时间还早,索性躺倒在了沙滩上。江一原选的这一小块沙滩区域上方正好有树木的遮挡。我躺在温热的沙滩上,视线上面的枝叶之间,是零散的阳光,江一原坐在我的边上,海风吹动,那些光斑便在他身上缓慢移动,他年轻而英俊的侧脸望着远方的海,安静而美好。 难怪那么多女生为了他前赴后继。江一原确实有这个资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一刻,连我对他都有那么些心驰神往。 我就这么躺在江一原身边,伴随着海浪的节拍,迷迷糊糊的正快要睡着之际,却听得远处的一声喊。 “江一原!” 这声音破坏了我和江一原之间难得的静谧,他从我身边站了起来。 我便也不得不爬起来。 “江一原!终于找到你了!”不远处朝着我们挥手的是个男生,待他走近,才发现是江一原同宿舍的任书诚,他看起来有些气喘吁吁,“你没出什么事吧?我们在新酒店等了你一天,结果你都没来,电话也接不通。” “我手机钱包都被偷了,没能联系你们。” “那你昨晚那一晚怎么过的?不会就在这沙滩吧?” 江一原垂下了眼睛:“没有。”然后他看了一眼我,“我和她在一起。问她借了点钱。” 任书诚大约只听过我的名字,但并不认识我真人,因此他毫无芥蒂地朝我笑笑,大约又因为我迷迷糊糊的表情让我看起来像不在刚才对话的状态中,他先入为主的以为我只是个外国游客,用英语感谢道:“thank you thank you!you are beautiful and nice! ”然后他笑嘻嘻地拿胳膊肘撞了下江一原,“你不会是靠美男计才成功问人家借到钱的吧?怎么找帮忙都能找到个这么正点的?身材不错,胸很大,日本人?” 江一原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她是中国人。她听得懂。” 这下换任书诚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啊美女,别介意别介意,你真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 我颇为尴尬地看了一眼江一原,江一原别过了头。 “你看我这记性,我们分头去找你了,我现在给每个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这片海滩集合,说找到你了。”任书诚见气氛尴尬,立刻找了个打电话的借口走开了。 第19节 等任书诚走开,江一原原地走了几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凉飕飕地开了口。 “任书诚这个人就是嘴巴甜,会哄人,你不用太当真太得意,而且他有女友了。” 他说完,就从我边上轻飘飘地走过去了。 我望着江一原的背影有些目瞪口呆,我得意什么了我?我什么话也没说啊!真是躺着中枪! 然而不多一会儿,任书诚又朝着我和江一原跑了回来。 “都通知过了,周雅文他们几个已经在赶过来集合的路上了,但徐妍走散了,现在迷路了,就说在一个有大老虎的酒吧门口。”他看了一眼江一原,“她说要你去接她呢,不然不肯回来。”然后任书诚把手机递给江一原,“你要不要直接和她说话?” 江一原没有拿手机,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叫她自己打车回来,有手有脚有钱的人,全世界不围着她一个人转。” 任书诚不得不和电话里又讲了几句,然后显然和徐妍沟通不愉快。 “徐妍说她身边没现金呢,没法打车,你不去接的话她不走了。” 以我对江一原的了解,他是最讨厌别人对他用这种感情绑架或者威胁的,果不其然,他脸色相当不好看。 “没现金让她自己去atm取。没人愿意天天伺候她这公主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又把晋江更新给忘记鸟,都放在存稿箱里,结果忘记设了发布时间,微信那边已经跟新到28章,这几天把晋江这边也同步啦!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接着赶到的是周雅文,他笑着和江一原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到了我。 “陶芊?你怎么在这?”周雅文有些惊愕。 任书诚却比周雅文还惊愕,他听到我的名字,直接怪叫了一声:“她是陶芊?一直追着江一原跑的那个?我靠,昨晚他俩一直在一起呢!不是吧!我们江一原会不会已经被她得手了?不过好不科学,陶芊竟然长这样……真是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啊……” 而在任书诚嘟囔期间,蒋梦瑶也赶到了,她还是老样子,一身素白色的衣服,和披麻戴孝似的,感觉她这打扮不应该来海边,而应该直接去扫墓。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很生动,她用含情的双眼盯着江一原。然后她浅浅又羞涩般的笑了。 “太好了,江一原,你没事就好。” 都说热恋的人是一天不见就如隔三秋的,江一原此刻重新见到蒋梦瑶这位新晋女友,大约心情总是舒畅欢快的,他连刚才因为徐妍的那一些不耐烦也一扫而空了,眉头舒展开来,逆着光对着蒋梦瑶笑了,那样子阳光又英俊。 他们朝着对方走近,他们的身后就是蔚蓝的海,那画面美极了,像极了久别重逢的完美恋人。他们也确实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两个人笑着讲着我听不见的话。蒋梦瑶歪着头听着江一原讲话,她不时撩着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神情看起来甜蜜又可爱,也不知道江一原讲了什么,她捂着嘴笑起来。 俊男美女,挺感人的,但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有些不高兴,总有一种什么东西被抢走的感觉。 周雅文走过来:“你何苦呢?偏偏还要看着他们,你心里应该挺痛苦的吧?” 我夸张地做了个揪心的动作:“心如刀割。” 周雅文看了一眼我,脸色有些晦暗不明,然后他踢了踢脚下的沙子:“其实你为什么一定要喜欢江一原呢?森林很大,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说实话,你这种追法,江一原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你的。对不喜欢你的男生释放感情并不会让他感动,反而会让他躲避厌恶,甚至最终这些情绪会转变成对你的伤害。你要一直心如刀割下去吗?” 我把在江一原和蒋梦瑶身上的视线转回来,故作深沉道:“没事,江一原早晚会发现我的好的,现在的刀割都是对我对他爱意的考验和修行。” 然后转身走了。江一原已经回归了他的世界,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正好差不多到了泰国菜课程的时间,我本来想就此回酒店,但鬼使神差的,我却往芭东酒吧一条街上走去。不知怎么的,这一刻我挺可怜徐妍的,因为她也是此刻不被需要的人。 按照之前的记忆,果然不出一会儿,我就找到了徐妍所说的标志性的大老虎,这是芭东有名的tiger酒吧,酒吧内热闹的有跳着钢管舞的漂亮人妖,还有举杯喝啤酒的欧美游客,徐妍则落魄地一个人坐在酒吧里,闷头喝酒,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抹抹眼泪。 她见人走近,飞快的抬了头,然而她眼里那小火苗,在看到来人是我之时,就熄灭了。 “徐妍,回去吧,江一原已经和大部队集合了。” 徐妍抹了一把眼泪:“我要在这里等一原哥哥。” 我叹了口气,不得不撒了个善意的小谎:“你一原哥哥之前和你们失散,现在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就让我过来接你,总之先走吧,他在等你。” 徐妍有些疑惑,但大约酒精有些麻痹了她的大脑,她盯着我看了看:“是这样吗?” 我真诚的点了点头。 没料到徐妍却突然更加委屈的哭了起来:“我们分头找,我来这边找,刚才路上有个人背影很像一原哥哥,我就一直跟着跑,结果人太多了,我只顾着想跟上他,鞋子也被人踩掉了。”说完,她伸出了她的脚给我看,那白皙的脚背上已经沾满了黑色。” 这下我真的有些同情起徐妍来,至少对江一原,徐妍算是掏心掏肺了的。 “我们打车回去。” 徐妍却捂着嘴巴摇了摇头:“不要打车,我喝多了,想吐,坐车肯定会吐车上。” 这让我有些为难起来,这儿是酒吧一条街,并没有卖鞋的地方,而徐妍这脚,看上去也和她的人一样娇生惯养。 我想了想,脱下了我的鞋,让她穿上:“这样可以走了吧?” 徐妍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地跟着我站起来。于是我赤脚走在前头,徐妍牵着我走在后面。我不比她娇弱,而且没有喝醉,能够分辨脚下哪里有碎石或者玻璃渣。 然而事实是,芭东酒吧街距离我们酒店比我想象的远多了,而泰国街上的状况,也比我想象的复杂,尤其那些快速穿梭的摩托车和tutu车,让我不得不一边顾着走路迷迷糊糊的徐妍,一边看马路,这样便无法分心看地面了。因此一段路走下来,我明显的感受到了我脚底扎上了东西,细小的疼痛感传来。我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 等最终走回沙滩,芭东的太阳已然十分毒辣。好在这一场走下来,徐妍的酒醒了一半,而由其当她看见不远处在沙滩上的江一原时,那剩下的一半酒,看起来也神奇般的醒了。她朝着江一原跑过去。 “一原哥哥。”徐妍嘟了嘟嘴,“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徐妍的样子看起来有一些楚楚可怜,因此江一原到底是没有对她之前的行为生气,他迟疑了下,但最终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辛苦你了。” 然后他的余光扫到了徐妍身后的我,我朝江一原笑了笑。 任书诚正在兴高采烈的提议:“那现在人都齐了,我们先找家饭馆吃个中饭。” “好啊好啊,去刚才路上看到的那家吧?据说做的石斑鱼特别好吃的。” “走走,赶紧请江一原吃顿好的。” 其余几个人一边附和一边往前走去。 既然江一原的团队都团聚了,我觉得是该我功成身退了。然而正当我准备转身的时候,江一原却叫住了我。 “陶芊。”他看了我一眼,“一起吃吧。当我谢你的。” 我正要拒绝,却听见江一原皱了皱眉:“你的鞋子呢?你的脚为什么这么脏?”然而在我回答之前,他就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他的视线落在了徐妍的脚上,她正穿着我的鞋子。 不知道为什么,江一原此刻看着我的目光让我有一些心虚,我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下我去找徐妍发现她喝多了的情况。 “所以我不和你们一起去吃饭了,你的感谢我收到了,我也不能继续赤脚跟着你们吧,酒店里面有卖人字拖的,你们去吃吧,我去买个鞋子回酒店把脚冲一冲。” 我说完,盯着江一原的眼睛,也就是这时,任书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江一原,快去吃饭啦!” 我以为这个情景下,江一原是会转身去吃饭的,却没料到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的动作。 他一把把我抱了起来。 这个瞬间让我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看着江一原的脸突然在我面前放大,他用了一种公主抱的姿势,而等我意识过来,我才发现,因为害怕掉下来,下意识地我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这才外人看来就是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了。 我觉得有些不妙,因为任书诚用像是吞了一个鸵鸟蛋的表情看着我和江一原,而对比起来,徐妍的震惊度就像是吞了一枚大型的恐龙蛋了,她的眼睛像是要恨不得往外喷火,我离她那么远,都能感觉那视线的灼热,而周雅文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蒋梦瑶则面色有那么些惨白,和她那条上坟般的裙子简直快称得上同款了。 江一原在这些注目和窃窃私语里表情淡然镇定自若,但我却如芒在背,我马上松开了搂住江一原脖子的手,一边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跳下来。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没想到江一原对我的善解人意却没有什么好脸色,并且他根本没理睬我,只是把警告性地把手紧了紧:“别乱动。” 他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徐妍脚上的鞋子,才终于又看了我一眼:“这么长一段路,你就都把鞋子让给徐妍了?” 我讨好地点了点头。除了女友蒋梦瑶之外,徐妍作为江一原的青梅竹马,算是江一原第二个亲近的女生了。即便徐妍偶尔娇气,但江一原也很少对她生气。我估摸着江一原今天对我这般一反常态,应该是我今天护徐妍这朵花有功,因此这头便点的十分爽快。 然而预想中江一原对我的表扬和感激却没有到来,相反,江一原看起来还挺不开心的。 “你是白痴吗?”他绷着脸道,“你不会打车吗?” “坐车徐妍会吐。” 江一原却对我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皱了皱眉:“那就让她吐。给司机相应赔偿就行了,钱我来出。” 我还想解释,江一原却继续数落我道:“你这一路走回来万一路上有铁钉,还要去打破伤风针,而且就算是个玻璃渣,你也得赶去医院消毒取出来包扎。这是泰国,人生地不熟,万一没来得及及时赶到医院处理,出问题怎么办?” “这不是没什么问题嘛,也就只有一些小石子划伤而已。”我歪了歪头,“不过江一原,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 江一原瞪了我一眼,然后他忍无可忍道:“陶芊,你闭嘴。” 我识相的闭上了嘴。 而在我以为江一原不想和我说话的时候,他却又开了口:“陶芊,你别多想,我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你出问题了,还得我负责。” “哦。那你的脸为什么有点红?”我顺势调侃道。 “你太重了,天这么热!我能不累吗?” 我本想反驳,但正好看到街口一家店有卖鞋:“哎,哎,那边有卖鞋的,去那边把我放下来就行。” 这是一家小店,卖的鞋款式单一,不贵,当然质量也怎样,我随便选了一双,赶紧付钱穿上。 江一原看了看鞋子,转过头皱了皱眉:“一看就是廉价货。”然后他转开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说道,“要不待会路过购物中心的时候,我帮你买一双havaianas人字拖吧。” “不要!”我拒绝道,“我不要鞋子!我能换其他东西买吗?不要鞋子,鞋子寓意不好,送一个人鞋子,都是暗示对方穿着鞋离开自己的。” 江一原白了我一眼:“那就更要买鞋子了,好让你穿着离我远点。”然后他拽了吧唧地递给了我一个小袋子,“拿去。” “恩?” 然而还没等我回应,江一原就朝着他的朋友们走去了。 我好奇地打开袋子,才发现是创可贴还有湿巾。江一原刚才在我买鞋的时候短暂走开,所以是为了去买这些吗?我看看自己还有些脏污还有划伤的脚背,心里有些莫名情绪的涌动。 好在我穿上鞋子之后就能自己走了,因此江一原回归到了小伙伴中间,他的回归打破了之前他抱着我时候大家诡异的沉默气氛,大家开始热火朝天的聊天起来。我看到江一原朝蒋梦瑶走去,他有些抱歉地对蒋梦瑶笑着说什么,蒋梦瑶只是报以微笑,那是包容又羞涩的笑容。真是高手,明明刚才一个瞬间她还向我瞟来一个冷然的目光,可此刻在江一原面前,她是善解人意识大体的女友,毫无心机,懂事,不像徐妍,不会胡乱撒娇不会胡乱吃醋。 江一原离开后,我便又变成一个人独行,直到周雅文走到我身边。 “你昨晚怎么会和江一原在一起?”他打量了一眼我,“还有你的脚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没事。和江一原这个事就说来话长了,反正就正好遇到了。” 周雅文顿了顿,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提了问:“昨晚你和江一原,没发生什么吧?” 我呆了呆,指了指江一原:“他看起来脑子像是坏掉了吗?” 周雅文不明所以:“当然没有。可是你看到没,他刚才抱你了。按照我对江一原的理解,他是不可能自发做这种行为的,他又不是什么为人随和的好好先生,我认识他这么久了,他那个少爷脾气我还不知道吗?我看他对蒋梦瑶都未必做得出这种事。” 我耸了耸肩:“谁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找回了徐妍吧。而且会有人想不开喜欢我吗?” “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恩?” 第20节 周雅文笑笑,移开了脸。而在他又想说什么之前,我打断了他,主动走得离他远了点。走在我们前面不远处的莫涛一直探究而疑惑地看着我和周雅文,一会儿又看看江一原。 我朝周雅文使了个眼色:“你别和我讲话了,快回大部队吧,你没瞧见莫涛一直在打量我们吗?幸好只在湖心岛见过一次,他估计没认出我来。你别让他起疑了,万一认出来,你还要不要名节了?” 周雅文看了我一眼:“那你一个人走岂不是很可怜?你看人家都成双成对的。” “没事,你走吧!我已经联系了郑燕林了,她待会会来和我会和的。” 周雅文看了我一眼,这下终于走开了,我便跟着江一原一行,远远看着江一原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新~~~~~~五月的天气多变,请大家注意身体,不要感冒奥~~~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之后便是一起吃饭,一切都平淡无奇,除了一个小插曲。 吃饭的时候,任书诚喝多了,带头起了江一原和蒋梦瑶的哄,偏要他俩喝“交杯酒”。 “一原啊,你知道不,你和我们走失的时候,蒋梦瑶有多着急,都偷偷哭了好几次呢,担心你担心的不行。我都羡慕你,难怪你之前一直不找女朋友,真是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找了个这么好的女友。来来来,庆祝你们这对小情侣重新胜利会师,来一杯交杯酒!” “对对对,喝交杯啊!难得这机会,大家也算见证下你们的爱情嘛。” 蒋梦瑶在这片起哄声里,红着脸,娇羞地看了一眼江一原,然后她拿起了酒杯。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暗示。脸皮薄的女孩子都主动拿起酒杯了,蒋梦瑶这讯号给的也很明显了,她在暗示江一原,对这场起哄,她不生气,她愿意喝“交杯酒”。 我聚精会神地盯着江一原,准备看他来一场“交杯酒”表演。他此时也站了起来,然而他的手中就没有拿着酒杯,他环顾四周,在看到我盯着他的眼神后,突然飞快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他走上前,拿走了蒋梦瑶的酒杯。 “你们别瞎起哄,女孩子就不应该喝酒。” 他这么说着,放下了蒋梦瑶的酒杯。 任书诚等一干人发出扫兴的嘘声。江一原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但蒋梦瑶就没那么好看了,她面部表情显然有些不活络。 但众人因为其余的话题,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大家都忘在了脑后。 本来吃饭时已是下午,这顿饭又吃的十分之冗长,因而酒足饭饱出饭店的时候,已是普吉的黄昏了。 我站在饭店门口,正准备找江一原告辞,江一原却先我一步朝我走了过来。 “你要走了?”他的表情有一些不自然,“脚真的没问题吗?” 我点了点头,余光看到周雅文正盯着我和江一原在看,然而我视线朝周雅文看去的时候,他却转开了目光。 “那我走了啊。” “等等。”江一原又叫住了我,“你那个什么学泰国菜的课程,时间过了吧?” “是啊。刚才去找完徐妍回来,就过了预约时间了。”我有些不解,“难道你对学泰国菜也有兴趣?”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那你预约的钱是不是打水漂了?”说着他拿出钱包,“多少?连带之前的花费,我一起给你。” “你就给我之前的花费就行了,预约不要钱,因为那个课程很热门,预约很难,只要预约成功的人不去,就会通知候补名单上的人。” 江一原掏钱的手顿了顿:“那你是不是挺不容易才预约上的?而且你是不是也挺遗憾没能去的?” 我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江一原,和我讲这么多话不是你的风格啊,难道真的是再冷酷的男生谈了恋爱,心都会柔软起来吗?不过说实在的,你这么一下子对我温柔的讲话,我真的有点接受无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恋爱这个词,让江一原想起了什么,他的耳朵突然就红了,这是他略微紧张时候才会有的反应。然后他果然瞪了我一眼,拿出了钱塞给了我:“你这人是受虐狂吗?” 我正要反驳,却听到江一原身后徐妍喊了一声。 “江一原。” 而随着她的喊声,几乎所有人都朝着我们看来。而不知道怎么的,今天被这么看,我就有那么些慌乱,心里也杂乱地跳了起来,于是几乎是跑也似的推开了江一原。 “我走了,我和郑燕林约好了,要和她汇合,谢谢你们的午饭。” 原本这么主动远离江一原,想来他应该高兴才是,然而这一次江一原被我推开,脸上的神色却只是讶异,然后他低声快速的对我说了一句话。 “今晚芭东海滩上有篝火晚会。” 我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江一原一眼,他却移开了眼睛,我只能看到他漂亮的嘴唇轻轻的互相碰了一下。 “我会去。” 他这一句话的声音轻而浅淡,像是要被普吉岛的风吹散了一般,让我有一刹那的恍惚,这真的是江一原说的吗?他难道不应该为了不让我知晓他的行踪而竭尽所能隐瞒吗?怎么还会自爆去处? 然而没给我询问的时间,江一原就转身走了。 今天的江一原可真不对劲! 好在等了片刻,放我鸽子的郑艳林这一次终于来和我汇合了。 “哎哎,陶陶!我回来啦!昨晚你成功制服江一原了吗?” 郑燕林换了一条挺有特色的花裙子,像个蝴蝶似的从我身后绕了过来。 我瞪了她一眼:“江一原看着像是威武马上屈的人吗?还有你,昨晚怎么那么不仗义,丢下我就跑了,我和江一原两个人多尴尬,他更加以为这是我的诡计了!” 郑燕林撇了撇嘴:“不是我劝你,江一原这家伙,有什么好的,你还是早日醒悟脱离苦海吧。”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回了酒店。 “对了,陶陶,你赶紧上网,泰国这里可以上欧美的网站啊,快给你看我的男神lee pace的twitter,哎呀真是好可爱,还有放在欧美网站上的访谈节目。”到了酒店,郑燕林一改往日作风,捧了个手机津津有味地看着。 说者无心,作为听者的我倒是有意起来。 “你说这儿能上国外网?那能上facebook吗?” 郑艳林连眼神也懒得分我,只继续盯着屏幕道:“那当然啦,啥网都能上。” 我切了个芒果,泰国的水果味道非常甜,然而我却有些心不在蔫。一次次拿起手机又放下。最终给自己鼓了鼓气,我还是点开了facebook的注册页,仲青曾经在一次的信件里和我提过这个网站,他说他会在上面记录他的所有近况,他还特意告诉了我他的账号名称。 我顺着网站的指示注册了账号,然后搜索了仲青的账号。 当他熟悉的头像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的时候,我有些百感交集。仲青的页面并没有设置隐私权限,而从他页面的访问量也能看出他是多么受欢迎,毕竟他是那么温和的人。我几乎是急迫的翻开了他的相册。一张张照片,都是我缺席的他的过去和现在。他游历了美国很多名胜,大峡谷的壮丽,拉斯维加斯的纸醉金迷,黄石公园魔幻一般的间歇泉,纽约的时尚,洛杉矶的热烈,每一张照片上,都是仲青笑的灿烂的脸,而除了少有的几张独照之外,多数照片中,仲青的身边都站着各色的朋友,和他一样笑着。 真好,他交了新朋友呢。 我像是一个可笑的偷窥犯一样,贪婪地搜索着仲青的一切,看着他发的每一条状态,猜测他那一刻的心情。仲青对我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他对我温和的笑容,体贴的关怀,都是一直深埋在我心底的力量,在每一次犯病的时候,在最脆弱的时刻,我想到的总是他的脸庞。 然而正因为这一切,我必须止步于此。我并不是个能活长久的人,别人轻易就能有的静好岁月,和陪着所爱的人优雅变老,这样的人生于我是奢侈。我是不会拥有的。 “陶陶,你不是说自己心脏不好吗?我妈让我去美国学金融,别人也都说金融最实用最赚钱,但我不想。我想学医学,而且要学心内科,这样以后你有什么问题,我就能照顾你,而且我要把美国最好的技术都学会了,以后就能彻底治好你,你再也不用常常因为担心心脏负荷而不能参加运动,也不用再时不时去医院了!” 仲青在出国之前与我告别时说的这一番话还历历在目,他的笑脸也还一直映照在我的脑海里。而他印象里的我,也还是压根没严重发病过时候健康跳脱活泼的我。被铭记在彼此最鲜活年轻的岁月里,大概这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我的这种先天性的心脏缺损,一旦开始发病,我根本活不过30岁。 而也正是自从那次离死神交臂的第一次严重发病开始,我开始不再回复仲青的一切消息,尽管我把他信里写的医学院趣事和压力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都有辉煌的前程和未来,而我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人,这样的我不应该自私地把任何人拽进我糟糕到随时可以分崩离析的人生。 这样偷偷摸摸注册了个小号远远注视着仲青的生活,我已经觉得十分满足。而当我正准备关闭他页面的时候,郑燕林却突然跳了过来一把抢走了我的手机。 “哟哟哟,我看看,哎,这个挺帅的小哥是谁?”郑燕林看着仲青照片啧啧道,“还是金融系的,妥妥的高富帅专业啊。陶陶,难道你真的想通了放弃江一原改换其他目标啦?只是这个看着也挺高难度啊!” “金融系?什么金融系?不应该是医学院吗?” 郑燕林把手机又仍回给我:“你自己看,这几个英文我还是认识的,finance,亲爱的!金融!别这么一脸痴呆地看着我!” 我不可置信地拿过手机,翻着仲青的个人资料信息,确如郑燕林所说,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波士顿大学数理金融学专业”。 我盯着这几行短短的英文,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陶陶,不要怕,现在国内医学不发达,等我去美国学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带回来。” 回想起仲青那时候意气风发笑着的脸,我突然难受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连我心里最隐秘的期待和力量,也终于要离我而去了。 “陶陶,怎么啦?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我摇了摇头,忍住了鼻中的酸涩感,伪装出个笑容:“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就是有点饿。” 郑燕林哦了一声,提议道:“那我们出去买椰子和水果吃吧!还有路边pancake!那个很香,五星推荐!” 然而即便最后被郑燕林拉着出了酒店,手里捧着香味浓郁的香蕉巧克力煎饼,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直到煎饼甜蜜的味道从我的舌尖荡开,我才终于淡化了那些负面的情绪。 其实我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在最开始不再回复仲青,摆出拒绝漠然态度的时候,这一切不就已经是注定的吗?我的未来是注定撞冰山的泰坦尼克,我根本不应该拉着仲青同乘,他现在重新选学了金融,那才是他应该走的路。林牧和我说过,即便在国内,学医都是很艰苦的,更别说在陌生的语言和文化环境里了。反而是金融,不用承担医学从业者的道德压力,还能赚更多的钱。仲青妈妈一定会高兴的。 我随着郑燕林一路朝海滩走去,此时已经能望见海岸线,而天际的尽头,是霞光万丈的日落,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仲青会有自己的人生,他会有如此霞光万丈的未来,他会朝前走,会把我忘记,不会因为我的死而一蹶不振,会带着微笑迎接他的爱情和人生。而这便是我的希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腰椎不大舒服,所以码子的时间减少了不少,要多做做运动啥的~~大家也是呀,久坐不利于身体健康,除了腰椎的问题外,听说还很容易得痔疮呢………………(感觉说起痔疮就不得不联想到二少爷………… 二少爷:妈蛋我并没有痔疮!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普吉的夜来的特别快,当我和郑燕林大快朵颐完了手中的pancake和椰子,再抬头,夜色已经笼罩了这片海,而在不远处的海滩上,热闹的夜市也已经又搭建了起来。郑燕林拉着我又杀向夜市吃了个昏天黑地。然而大约是不远处的海滩上有江一原提过的篝火晚会,今晚的夜市人气比上次差了许多。 “陶陶,那边海滩上怎么今晚人气那么旺?好像大家一起在唱歌呢?我们过去看看吧!” 本来我对篝火晚会其实挺好奇的,但大约今天因为仲青,多少有些提不起兴致,还有江一原,想到江一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 然而终究抵不过郑燕林的热情,最终我还是被拽到了篝火晚会的现场。 这场篝火晚会是毗邻海滩的酒店主办的,因而即便气氛狂热,一切仍旧井然有序。篝火堆升腾起火焰,所有人都带着热烈的笑意,即兴演奏的非洲鼓手用最跳跃的节拍撩动着所有人的心弦,人们脸上映照着火光,表情生动而活泼。 这一刻让我也有些触动,这种鲜活的充满张力的生命力。未来即便再过困苦,也应当纵情所拥有的每一刹那。 “走吧,郑燕林,我们也去跳舞去!” 我拉着郑燕林,加入了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人群,其实大家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动作或节拍,只是尽情按照自己的心情摇摆自己的四肢去感受和表达这一刻,然而这样并不一致的舞蹈动作,此时却出离的默契与和谐。所有人互相交汇的眼神是善意而带着笑意的,随着鼓手鼓点的密集,我的心也更加飞扬起来。在学校的时候,我是一个被贴着“平凡的陶芊”“倒追江一原的陶芊”这样标签的人,然而这片广阔的海滩上,没有其他人认识我,没人会来评价我。这反而让我有些忘我了。我几乎是用一种罕见的不顾一切的心情跳着,管它有没有未来,就是明天我就会死,今晚何不狂欢? 大概太过投入,等我跳完舞,竟然已是一身湿透。我朝饮料车边走去,想买点水,却不料遇到了熟人。 周雅文穿着休闲,长身长腿,他本来正和一个穿着比基尼的女孩聊天,见我来了,立刻指了指我。 第21节 “不好意思,我真的有女朋友了,不能陪你聊天了,否则她会生气的。” 对面那个女孩颇为挑衅地看了我一眼,又朝着周雅文妩媚地笑了笑:“我住在503号房,今晚的party你也可以来参加哦,当然你要是想换女友,我就更欢迎了。” 等她走了,我才颇挪揄地看了看周雅文:“我可不会找你这么多桃花的男朋友。” 周雅文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算了吧你,你的江一原可比我更夸张,刚才他没穿上衣站在海滩上,搭讪他的妹子都成群结队的好吗。你不是还喜欢他喜欢的死心塌地的吗?” “周雅文!终于找到你了,刚说你哪去了呢,原来上这儿来了。” 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前,却听到不远处有人打断了我和周雅文的对话。 待来人走近了,我才发现是莫涛,而他的身后正施施然跟着江一原。 莫涛大约之前喝了酒,眼神看起来也有些微醺,这一次见了我,反应颇为吃顿,眉头却皱的更紧了,他来来回回打了我几下,表情有些狐疑。而当我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他却突然眉头一展,指着我石破天惊大声道:“我就说怎么那么面善,我想起你是谁了,你不就是周雅文不被父母祝福的地下女友吗!原来你也一起来了普吉岛呀!” 江一原听到“地下女友”两字,眼神像是两把利剑朝我扫来。 “莫涛,你喝多了,认错人了,我扶你去休息。”好在周雅文反应敏捷一把拉过莫涛。 然而没想到莫涛喝醉后酒劲还挺大,他一把挥开了周雅文:“哎,我怎么可能认错人。”莫涛指了指我,“她不就是那天和你睡一张床的那个吗?不是还说要指导我怎么追我们班文娱委员的吗?现在文娱委员都和别人在一起了!” 这一次周雅文终于使上力,一把把莫涛给拽走了。 而这下便只剩下我和江一原四目相对。这现场尴尬的像是劈腿被抓了现行一样。 我咳了咳,澄清道:“我不认识你那同学,他估计没追上那什么文娱委员,打击过大精神恍惚了。” 江一原却显然是信奉“解释就是掩饰”这一原则的,他表情恐怖地看了我一眼:“陶芊,你可真有本事。我听说有些女生疯狂追人其实只是出于一种‘集邮’心理,追求男人就和集邮一样,玩弄的越多就越是有成就感,集齐的数目越大就越觉得刺激和兴奋。”他的语气尖锐而嘲讽,“周雅文是我的朋友,你最好离他远点。” 平日里因为我的死缠烂打遭致江一原的冷漠和众人的风言风语,我都没此刻这般愤怒和难受过。 “江一原,你别血口喷人,我和周雅文什么关系都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不要每次捕风捉影的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好不好?还‘集邮’?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这么滥交这么随便这么不要脸? ” 我一向是个坚强的人,甚至发病时候也不怎么哭过,然而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一边说着,眼睛里却涌动着的都是泪意,连声音也连带着沾染了哭腔,说的一点架势都没有。 而大约是为了衬托我此刻的悲惨,当我朝着江一原吼完那些话的那个刹那,海边有人放的一大颗烟火正好在我的头顶上方炸开,流光溢彩,整个海滩都升腾着笑和叫,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空里那些绚丽的烟花。除了我。那些艳丽的火光达不到我的眼底,只有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这是我想要的人生吗?为了能够让人铭记能够出名而被人这么强烈的讨厌着?或许我一开始就是错的,默默无闻的死掉或许反而会比较好。否则为什么我明明快要达成我最初的目的了,可这一刻被江一原这么说,我却心里那么难受。 暗色的天际尽头是一朵朵相继炸开的烟花,想来现在形容糟糕的我,在烟火让我无所遁形的照耀里,映照在江一原眼里就更加丑陋不堪了。 我粗鲁地抹了抹眼睛,也不想再看江一原又会露出什么鄙夷或者轻视的眼神,转身就跑回了酒店。 郑燕林回酒店的时候就看到我像死狗一样窝在被子里。 “陶陶,你怎么了?这么没精神?对了,刚才在海滩上遇见周雅文和江一原,他俩怎么都在找你?你要不要给他俩回个电话,我是分别遇见的他俩,看起来似乎都挺急的。” 我拉了拉被子罩住了头:“不用回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好事轮不到我,坏事估计都能找上我。再说江一原平时恨不得我往东他往西的,主动找我绝对没好事。” “那可不一定,你们不是独处了一晚吗?没准他觉得你人其实还不错呢。江一原刚才还主动告诉我他们明天要去查龙寺,你觉得是不是暗示我们可以跟着一起?我觉得他最近态度有软化啊。” “别多想了。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给你透露假消息呢,说自己要去查龙寺,等我们傻兮兮真去了,人家其实早就和蒋梦瑶跑什么皮皮岛去休闲了。声东击西啊。” 郑燕林有些恍然大悟:“你说的有道理!江一原可真不是个好东西!那陶陶,我们明天还盯梢吗?” 我无力地摆摆手:“不跟了,明天是我们留在普吉岛的倒数第二天了,我们自己玩,骑大象去。我对江一原没兴趣了,不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一原表示:陶芊你怎么说追就追,说不追就不追! 再公布一下最近新文的存稿情况,时悦x谢延的cp文,《延时爱恋》已经存稿破5万啦,预计17万字写完,存稿到10万字连载哈哈哈哈哈,快来表扬我的勤奋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我果然再也没提江一原这个名字,也不再想围绕着他为中心,而是自顾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一天出乎意料地玩的很好,喂了小象,和郑燕林两人也都晒黑了一圈,到傍晚的时候,我俩找了一家泰式按摩,舒舒服服地做了个spa。做完spa,浑身果然和打散了又重组一般轻松,我们又沿着长而美丽的海滩走了一圈,静静地坐在尚温热的沙滩上看着日落和晚霞。 这惬意的可以忘记现实里一切压抑的美好海岛,可惜明晚便是告别了。我一边整理相机里的照片一边给晓丹姐姐发微信,可往日里会秒回的晓丹姐姐这一次却迟迟没给我回复。倒是郑燕林神情激动地推了推我:“陶陶,我刚刷江一原的微博,他竟然发微博了哎,还附带微博定位,他们今天真的去了查龙寺哎!他竟然没说谎话呢!他本来不是一年也不发几条微博吗?你看,今天发的还挺勤快,而且一站站跟汇报自己行踪似的,还附带怎么走的路线说明,他没病吧这是?被普吉岛的太阳晒昏了头?还是说男人谈恋爱了果然智商会下降?” 我瞥了一眼郑燕林的手机屏幕:“我对低智商的男人没有爱,我宣布对他失去兴趣了!” 然而就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我和郑燕林在晚饭的餐厅里就遇到了江一原一行。 今晚我和郑燕林选的是海滩边一家很出名的海鲜自助餐厅,而显然江一原他们也慕名而来。 “陶陶,真可惜,我们该早一点来的,你看江一原他们,估计来得早,能坐到露天那么好的位置。”我和郑燕林来的晚,只剩下那些边角料一般的差位子了,此刻她望着玻璃窗外,满脸艳羡。 这家海鲜自助最为知名的便是他们的露天餐台了,餐厅边栽种的树木枝叶繁茂,几乎遮盖了餐台的上空,而夜晚的时候,那些挂在树枝上的玻璃灯珠便都亮了起来,像是缀满了整个夜空的星,而所有的露天餐桌上都摆满了鲜花和烛台,乐队也演奏着柔和的小夜曲。 我循着郑燕林的目光看去,那温柔的夜色掩映里,江一原正低着头,把自己餐盘上一只大虾用叉子放到了蒋梦瑶的餐盘里。 “陶陶,我拿好了,该你去拿吃的了,快去快去,还有路过海鲜区帮我再多拿点北极贝!” “哦,好!”我转开眼神,匆忙站起来去拿自助海鲜。郑燕林要的北极贝已经只剩下几个了,我拿了自助餐夹正要伸手,从另一侧却也伸来了另一只拿着餐夹的手。两个餐夹势均力敌地落在那所剩不多的北极贝上。 我刚要说,这是我先拿的,对面那只手的主人就先发话了。 竟然是蒋梦瑶。 她朝我冷清地笑了笑:“我是帮江一原来拿北极贝的,他最喜欢这个。” 她看着我,似乎等着我识相地移开餐夹,然而我偏不,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憋着一股气。 “你的江一原喜欢北极贝关我什么事?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你自己看,你的餐夹在我的之后,这北极贝当然是我的,而且我帮我的朋友郑燕林拿,她也最喜欢北极贝啊。” 蒋梦瑶大概没料到我会反击,她脸色变了变,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她嗤笑般居高临下扫了我一眼:“所以你这种人,追一辈子江一原,他也不会喜欢你。只会适得其反罢了。因为你连喜欢别人最基本的奉献精神都没有。” 我本来不想生事,但对蒋梦瑶,似乎都怎么都宽容不起来。 “那你有奉献精神?是你大冬天早起给江一原打了几个月的水?是你游泳过湖心岛给江一原送的哮喘药?”我一把利落地夹走了所有的北极贝,笑了笑:“蒋梦瑶,什么都没做的人分明是你。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要想想,江一原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自揽的功劳和虚名,会怎么看你,还会喜欢你吗?别整天有事没事在那摆着个白莲花的姿态,恶心。” 蒋梦瑶的脸色白了白,然后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他们的露天餐台,江一原仍旧坐在那里,动作优雅地切牛排,然后蒋梦瑶似乎才安下心来,她再转头看我的时候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打的水,不是我送的药?”蒋梦瑶颇为挑衅地看了我一眼,语气笃定:“陶芊,都是你做的吧。” 我望了她一眼,没吭声。 蒋梦瑶却笑了起来:“说你什么好呢,你可真够可悲的。倒追的别人都讨厌你,唯独做过几件还像样的事,结果别人都还以为是我做的。” “你不怕我揭穿你吗?”我有些恼怒,蒋梦瑶的姿态实在太嚣张了,我难得看到这样偷窃了别人成果,却还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揭穿?”没料到蒋梦瑶听了我的话更加肆意起来,“陶芊,让我猜,你根本没胆量揭穿我,你也根本不想揭穿我,你应该有什么没法揭穿我的理由。因为否则如果你想揭穿,你早就可以揭穿了,可是直到我和江一原在一起,你不也什么都没敢说?以你那么疯狂喜欢江一原的性格,这显然不正常。至于你这个为什么不敢说的原因,是做了对不起江一原的事,还是你另有所图,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大概我脸上一瞬间慌乱的神色让蒋梦瑶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更加没忌惮起来:“我想,就算我现在哭着去和江一原说,其实这一切不是我做的,是陶芊做的,你反而会很害怕吧?送药那天周雅文看到你了是吗?江一原询问他是不是我的时候,我很紧张,我真的以为要被戳穿了,可周雅文看了我一眼竟然默认了。那时候我就在想,送药的一定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人,没想到是你。” 大概为了给我更大的打击,蒋梦瑶特意凑近了我,压低声音道:“还有一点,就算你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真的去和江一原说打水送药的是你不是我,我想他也不会相信你的,或者也不想相信你。因为你这样的人,实在让他讨厌到感激不起来。就像是一个童话,你还是不要用残酷的真相破坏他的心情了。” 我张了张嘴,心里又酸又涩,却反驳不出什么话,只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我以后不会再给江一原打水了,要打你自己打去吧!” 蒋梦瑶笑笑:“江一原觉得大冬天的早上起来打水太辛苦了,他不希望我这么累,已经叫我不要这样做了。”她胜利者般地看了我一眼,“麻烦你让一让,我要回座位了,否则江一原该来找我了。好好和你朋友吃你那些北极贝,毕竟你也只有本事抢抢北极贝了,其余你是抢不走的。” 她说完,像一只骄傲的母鸡一样挺着胸膛,绕过我,目不斜视地走了。 我拿着北极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明明刚才看着那些色泽新鲜的海鲜,很有食欲,可此刻我突然感觉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吃平时最喜欢的蟹脚也觉得味同嚼蜡。 直到出了餐厅,郑燕林还在抱怨我今天这顿自助餐战斗力实在太差了。 我随意胡诌了个借口说自己肠胃不舒服,因此对于我之后恹恹的状态,郑燕林也没有怀疑。 比起郑燕林的恋恋不舍,我就有那么些太没精打采了。当郑燕林在第二天一大早跑去海滩骑马的时候,我就颓废地窝在被子里。岛上充沛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射进来,我朝着阳光伸出手,看着那些光线顺着我的指缝漏出来,我在空气握了一个虚空的拳。此刻的每一秒每一分,都是我留不住的光阴吗?海岛的早晨特别适宜思考人生,我望着那些阳光,心情也有些晦暗不明。仲青、江一原、蒋梦瑶、徐妍、周雅文,这些人在我生命里都是扮演着什么角色呢?如果我哪一天陡然发病死了,他们又会怎么回忆我? 生与死,人生的意义这样的话题实在太宽泛了,直到回国的飞机上,我仍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而机舱窗外的普吉岛也渐渐变成了一个被蓝色环绕的小点。江一原一行还会在这个小岛上继续待2天,我拉下了遮光板,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心情却是有些复杂,对于江一原来说,没有令他厌烦的我,这剩余的2天假期,他将会十分尽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已经爱上新书男女主角了……不可自拔中,写了5万仍旧在蜜月期xdddd期望一鼓作气写完!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回学校后我昏天黑地地窝在宿舍里补作业,再出关已经是三天后了。 我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学校的小咖啡馆里喝杯咖啡提神醒脑,顺带想想论文的思路。 点完单后我百无聊赖地坐着,学校的这家小咖啡馆装潢得很小资,环境也不错,室内放着柔和的钢琴曲。客人大部分是情侣或聚会的闺蜜,间或有几个人像我这样开着电脑在思考或埋头写东西的。 咖啡上来之后,我便开始整理起论文大纲来,然而本来安静的气氛,隐隐有些骚动。 “快看快看。” “oh my god!看来传闻是真的?” 身边几桌的女孩子突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我皱着眉抬头去看,发现周雅文站在收银台处,显然,他就是骚动的源头。周雅文的穿着一如既往的讲究和有风度,如果没有脸颊上的淤青,那就更完美了。不过,一切议论和注目的焦点,恰恰是他脸上的这枚淤青。 “周雅文和江一原每周固定在这个时间一起来喝喝咖啡的,结果今天竟然真的就只有周雅文一个人来。看平时他们两个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这次还真的说翻脸就翻脸了?” “红颜祸水呗,两男抢一女的戏码。不过我真没看出那个蒋梦瑶有什么特别的,也没有倾国倾城啊,怎么江一原喜欢她,周雅文也会喜欢她啊?” “是哦。听说他们一起去泰国玩,结果好像周雅文和江一原因为蒋梦瑶打起来了,江一原先动的手,毕竟他已经是蒋梦瑶的正牌男友了,怎么受得了周雅文在背后撬墙角啊。” 这边女孩子正八卦得热火朝天,那边周雅文拿到了咖啡,浑不在意周遭的视线,神情自若地推开门走出了咖啡厅。 我的心情十分震惊。我也搞不清此刻到底是周雅文喜欢蒋梦瑶还是江一原竟然和周雅文动手这两件事里的哪一件让我更加惊愕了。 离开咖啡馆后,我想起自己没洗衣粉了,便收了电脑跑去了超市,却没料到会撞见周雅文。他倒是特别坦然,顶着自己那张明显被揍过的脸,悠然自得地看着货架上的物品,反而是我有些尴尬,准备假装没看见他偷偷离开,没想到身后立即响起了周雅文的大喝。 “喂,陶芊!” 我不得不转过身去朝他微笑,周雅文却有些不依不饶:“你刚刚明明看见我了,怎么还要跑?你是不想见到我还是回避我啊?” 我尴尬地搓了搓手:“那我不是怕提起你伤心事吗?” 周雅文有些愕然:“我有什么伤心事?” 我朝他脸上那块淤青努了努嘴:“你脸上不正写着前两天不堪回首的往事吗?”从在湖心岛上与他单独相处之后,我就觉得周雅文这个人还不错,看着他一张俊脸破了相,便忍不住劝起他来,“周雅文啊,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虽然蒋梦瑶现在只是江一原的女朋友,但你没见着江一原多宝贝她啊,人的热恋期一般都持续三个月,你要撬墙角,就不能耐心等三个月过去吗?而且你就不能偷偷摸摸地当个男狐狸精?比如趁蒋梦瑶和江一原吵架的时候趁虚而入,而不是直接大摇大摆去和江一原宣战啊!” 大概我的话太过直接,周雅文整张脸都绿了:“我喜欢蒋梦瑶!”他的音调拔高眼睛也瞪大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喜欢蒋梦瑶,她又不在这里,你就不用对着我喊口号了。” 周雅文瞪着我,语气有些咬牙切齿:“陶芊,你在说什么呢?我喜欢蒋梦瑶?我撬江一原的墙角?你这是在写小说吗?蒋梦瑶那种每天穿着个白裙和奔丧似的女人,又虚伪又有城府和心机,我是瞎了才会喜欢!” 这下换我有些愣了:“你不喜欢蒋梦瑶?那你怎么被江一原打了?我听说你们是为了争夺蒋梦瑶打起来了……”我突然恍然大悟地试探道,“难道真相其实是,你喜欢的是江一原,看着他有了女友,你没法再作为最亲密的人守护在他身边,于是忍不住告白,甚至想对他霸王硬上弓,导致江一原一时接受无能把你给打了?” 周雅文终于忍无可忍不顾及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陶芊!你能不能想点正常的情节?!我性向非常正常!我喜欢女的!我不喜欢蒋梦瑶!” 第22节 我简单地给周雅文科普了一下外界对于他这次淤青由来的传闻。 周雅文指了指自己的脸:“陶芊,那种胡扯的传闻你也信?我现在这样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我?到底怎么回事?”这下我更疑惑了。 周雅文却不愿再讲什么,他顺手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袋全麦面包,看了我一眼:“到底怎么回事你去问江一原吧。”又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淤青,“我这可不是单方挨打,我也打回去了,只不过我的做人准则是打人不打脸,反正江一原没在我这讨到便宜。” 说完这些,周雅文目不斜视,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疑惑又愕然。周雅文让我去问江一原,我怎么问啊?他有女朋友了,他的人生不应该再被我打扰,尤其在我意识到,被江一原讨厌和误解,是那么让我难受之后。 从普吉岛回来,我就没有更新“我和老公江一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这个微博了,也放弃了搜集江一原的行踪,不再去帮江一原打水,毕竟他并不需要。然后我才知道,没有关联纽带的两个人相见的概率是多么的小,即便活动区域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园。 自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江一原了。 我去医院看望了晓丹,把在普吉岛拍的照片和视频都献宝般地给她看讲解给她听,还带了一些泰国特产让她品尝。这段时间她的状态不是很好,我和林牧都有些担心。 总体而言,我的生活里少了江一原,日子也按部就班地继续过。唯一让我有些惊异的是在离开普吉岛一周后,竟然收到了一个来自泰国的匿名快递,是我在普吉大佛那里想买却没钱没的佛牌。知道我想买佛牌的,只有江一原。 难道是他送的?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来,我又迅速推翻,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自作多情了。 算了,不管是谁送的,总之收到这份特别的礼物我还是很开心的,于是便把它挂在了身上。 除了这个小插曲,日子过的也没什么特别,倒是因为家里小餐馆忙,正值餐饮的旺季,宋姐却因为家里老人生病请了假,我妈一时之间雇不到人,我便逃了不少公共课,在餐馆里帮忙打下手。 “陶陶,你快来一趟学校,今天老张上课点名发飙了!说连点了三次名你都不在,叫你待会儿去他办公室!” 老张是我们对广告营销课张明兴老师的“爱称”,老张人不错,但以脾气差和暴躁著称。 好在今天餐馆客人不算多,我收拾收拾了自己,急忙赶往学校。 赶到学校时,广告营销课已经结束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进了老张的办公室,迎接我的果然是老张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陶芊啊陶芊!你知不知道自己行为恶劣?你这是在自毁前程?!你最近逃课多少次了?啊?是不是已经不把自己当成学生了?”老张很愤慨,“我一直说你是个有灵气的学生,你的广告文案一直写得很有新意,可现在呢,课都不上了,你有想过自己三十年后想干什么吗?有想过自己的理想和未来规划吗?咱们班里的同学,陈媛已经联系好了实习公司,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传媒部;于敏准备考研,都开始复习了;张勇想转公关工作,也开始往这个方面深入。总之,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想出国留学的也开始复习英语了,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在为自己未来奋斗,你呢?陶芊,你还小,眼光不够长远,现在你可能不觉得什么,可要真的三十年后,其他同学都事业有成,你会感觉到差距的!那时候你就会觉得失落了!” 老张一向是个负责的好老师,我和他关系一向不错,尤其在没有发病前,我还跟着他一起做过一个研究项目,当时特别拼特别卖力,为了项目没日没夜地干活,当项目终于结束我满心都是成就感的时候,却突然因为之前的过分消耗发了病。 我知道老张是为我好,然而三十年,三十年后我想做什么,这确实是一个我从来没有想,也不敢想的问题。我没有三十年了,我没有那么久远的未来了。 我苦笑,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我这人目光短浅,真想不到三十年那么远。” 老张哼了一声,从抽屉里抽出一沓资料给我:“你目光短浅我帮你看,正好,这个项目你一起参与,看完先写一篇调研报告给我。” 老张的项目不会差,增加这些项目参与的履历后,他就能帮我把简历推荐给那些顶尖的广告传媒公司,然而我却无法接受他的这份好意,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连自己的希望也承载不了,再怀抱别人的期待,就太过罪恶,背负太多失望了。 老张很强硬地把那堆资料塞进了我的手里:“明天给我看你的报告。” 从老张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正是黄昏,校园里回巢的乌鸦飞过头顶,我有些茫然,手里的那叠资料,明明并不多,却让我觉得很重很重。 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拿了资料朝自习室走去,人生短暂,但我仍旧不希望那些对我好的人们失望。 最近正值几场大型考试前夕,走了几个自习教室,都是人满为患。我想了想,转身去往实验楼,这是郑燕林告诉我的一处没有被大家发现,却可以自习的地方。实验楼二楼里有24小时开放的实验室,专供一些理工科院系做项目用。平时这些实验室室内实验器材橱柜是锁上的,但实验室的门却是不锁的。 我走进实验楼二楼,除了拐角处的一间实验室亮着灯外,其他实验室都是黑的。实验楼比较老旧,此刻夕阳已落,暮色渐沉,楼内显得有些阴森,因此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在亮着灯的那间实验室对面的房间自习。从我所在的实验室能看到对面的灯光,像是为了让我安心一般,那间房间一直亮着,而我看着老张给我的资料,也渐渐沉下心来。 感觉到疲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了。我收拾了资料,准备回宿舍,等出了实验室,走到走廊尽头,却发现走廊口的折叠铁门被锁上了。走廊上的灯早就坏了,实验楼外一片漆黑,我试探性地朝外面喊了喊,回应我的只有穿堂而过带了点可怖气息的风。郑燕林给我讲的什么“t大实验楼鬼话”蓦然浮上脑海,顿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的,我就往唯一还亮着灯的那间实验室跑。 当推开那间实验室的门,看到一个男生高挺的背影时,我几乎是感恩戴德地脱口而出:“太好了!” 声音在安静的氛围里显得尤为突兀,那个男生回头看我。 是江一原。 “陶芊?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用我熟悉的方式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笔,朝我走过来。 我退后了一步:“我,我不是特意跟着你来实验室的,我已经没有跟踪你行程了,那个微博我也没更新了,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我手忙脚乱地解释着,生怕江一原以为我又卷土重来了,“我是过来自习的。”我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指了指门外,“现在外面的折叠铁门关掉了。” 江一原倒是没有什么惊讶,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是保安处吗?嗯,对,在实验楼二楼这边,我们被锁起来了。好的,那麻烦了。” 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江一原摁断手机:“实验楼新来了一个保洁员阿姨,原来是管宿舍楼的,所以常常会习惯性地把这里的铁门锁起来。”他看了我一眼,纤长的手指拨弄着手机,“打个电话给保安处就好了。过会儿他们就会来开门的。” 实验楼太过安静了,和江一原独处的气氛让我有些不安和尴尬,只好有些拙劣地解释:“我本来也要打电话给郑燕林的,但走廊那边太黑了,我很害怕,看到这里有灯,就直接跑过来了。” 江一原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因此也轻轻颤动:“陶芊,我没有要责怪和质疑你。” 我抬起头看江一原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安宁,像是栖息了一泓湖水,漂亮而干净。 这样的江一原让我有些紧张,这气氛让我想要打破,因而我指了指他摊在桌上的纸笔:“这么晚了你还在实验室画图纸?”白色的绘图纸上是简单又干练的线条,看起来像是建筑物的草图,我走上去想要翻看江一原的绘图本,以转移下尴尬。 没想到刚才还安安静静的江一原,对于我要翻他绘图本却反应激烈。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想要从我手里夺过绘图本。我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了手,绘图本掉在了地上,翻开到本子里之前我没看到过的一页。 江一原飞快地弯下腰捡起绘图本绷着脸收好,可就刚才那么一眼,我已经看到了那一页上面的内容,不是什么建筑物的草图,而是一个人物的素描,笔画寥寥,却挺生动,那个女孩子正举着相机在拍照。 “江一原,你画我!”我有些惊异,画里人物不论眉眼、神情还是穿着,都一眼能分辨出正是我,周边草草的背景甚至能看出这是在泰国,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江一原,你为什么会画我?” 江一原仍旧绷着脸:“我随手画的。” “那能让我再看看吗?还是第一次有人画我。”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把绘图本放进了包里:“不能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能看。”江一原偏过头,脸上有些微红,“而且谁说画的是你。” 那神态那轮廓,当然是我啊! 江一原不再理我,他收拾了东西,关了实验室的灯,步出实验室:“保安应该马上就会来,去铁门那边等着好了。” 五分钟后,我和江一原站在铁门前,保安还没有来。走廊里黑漆漆的,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江一原似乎没什么和我攀谈的兴致,我也没有说话的欲望,只呆呆地望着铁门外。 “对不起。” 江一原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黑暗中江一原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道:“对不起,陶芊。我为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道歉。” “嗯?” “我当时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黑暗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把江一原变成了一个我并不熟悉的人,说着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话。江一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今晚的不同,他继续用非常认真的声音向我道歉,“那些话对一个女生来说,实在是很过分。我平时并不是那么刻薄的人,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只是从泰国回来后就没有见到你,没有机会。” 我从来没想过江一原会道歉,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哦哦哦,没事,嗯,没事,没关系。”我有些手足无措地补充道,“没什么要道歉的,我之前的疯狂追求确实给你造成了很大困扰,你对我有些偏见和积怨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对你没什么积怨。” 我愣了愣,搓了搓手:“没积怨那更好,哈哈,更好。总之我最近突然想通了,你有女友了,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死缠烂打下去了。你看,你最近都没见到我,证明我真的改邪归正,不打算纠缠你了,之前的一切,我也给你道个歉,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再是你的问题了。” “哦。”对于我宣布“退出他的人生”,江一原却没有显得很激动,他的声音听起来反而有些干巴巴的,可能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我和江一原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而黑夜似乎加剧了感官的敏感,我和江一原面对面站在铁门前,安静的气氛下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陶芊。” “江一原,你怕黑?”在江一原又一次主动打破沉默后,我禁不住问了出来。 “什么?” “你是不是其实也很怕黑啊?难怪我说今天的你怎么和被什么附身了一样,竟然和我主动讲了好几次话。是用说话来稀释恐惧吗?” 江一原顿了顿:“我不怕黑。” 于是我们俩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没隔多久,江一原又开了口。 “陶芊,你是在和周雅文谈恋爱吗?” “啊?”我莫名其妙。 江一原并没有在意我的反应,一鼓作气地继续道:“虽然周雅文是我的朋友,但我认为你们不合适。周雅文的恋爱观是好聚好散,大家心情好又合拍的话没负担地在一起,但他不会喜欢那种长时间互相有羁绊的感情。他一年能换五六个女朋友,喜欢新鲜感,心还完全没定下来。” “我什么时候和周雅文谈恋爱了?” 江一原本来似乎还准备继续循循善诱,听到我这句话,才停住了刚才的话题:“你没和周雅文一起?可周雅文说你是和他在谈。” 我在黑暗中审视着江一原的轮廓:“你干吗关心这件事?周雅文能主动和你汇报我和他在搞对象?” 江一原安静了片刻,才淡淡道:“莫涛酒醒之后还是说确实看到你俩睡在一张床上了,我想继续问莫涛,周雅文阻止了我,说就是莫涛看到的那样。” 这下我终于理清思路了,多半是周雅文怕江一原继续追问莫涛,莫涛说出湖心岛的时间点,被江一原察觉是我去送的药。他答应了我帮我隐瞒,倒是算仗义,自己还背了个小黑锅和坏名声。 江一原不知道这些,他显得有一些迟疑,似乎在斟酌用词:“总之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和周雅文在一起,他并没有认真对待和你的这份感情。” 有什么东西突然在我脑海里把那些微妙的细节都串联了起来。 “你就是那时候打了周雅文吗?为什么?” 江一原愣了愣:“他和你说了?”仿佛被戳破了什么一样,江一原的语气有一丝慌乱,静默片刻,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他说的那些话太随便了,我不喜欢他用那么不尊重的口吻说任何女性,所以我很生气。” “周雅文到底讲什么了?玩玩而已?” 江一原没有反驳,只是说道:“你没必要知道他说了什么,没什么意义,听了难受。” 以我对江一原性格日积月累的调查研究,怕是周雅文正是说了这样的话。 江一原的语气波澜不惊,只寥寥几语也不愿意细讲,然而我脑海里已经完全能想象出周雅文用那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花花少爷形象对江一原说类似“反正就玩玩而已”这类的话了。周雅文这个人,其实人不坏,就是嘴贱,不少人恨不得把自己营造成绝世好男人的形象,但周雅文偏不,他喜欢特立独行,把自己营造成一个浪子的形象。 我“哦”了一声,嘀咕道:“可怜周雅文被打了,看来下次见面得请他吃个饭。”这下能理解周雅文的心情了,对他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难怪他给我摆那个臭脸。 “你还要请他吃饭?你还可怜他?”江一原却有些不罢休,“陶芊,难道你还想要和周雅文在一起?” “周雅文只是随口说的,我和他是朋友。他人挺不错的。” “你们人在里面吗?” 江一原似乎想继续问,然而此时铁门外传来了保安的声音,伴随着他手中手电筒的光亮,我捂了捂眼睛,继而便是钥匙开门的声音,铁门开了,保安招呼我们出去。 我们跟着保安一起走出了实验楼,我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谢过了保安后,便往宿舍方向走去,没想到江一原在我身后沉声道: “陶芊,没追上我也不要自暴自弃。人做一件事应该有耐力。” “啊?”我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江一原却没再理我,挺腰直背地朝他宿舍方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微信号那边更新到30了~~~~这边也想起来了~~继续来更新~~~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第23节 因为老张的项目填补了我的时间,那夜不一样的江一原我没有再多想。 一星期后,我抽空请周雅文吃了一顿赔罪饭。事隔几天,周雅文脸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他告诉我,有些意外的,江一原竟然主动和他道歉了。 周雅文看着我,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其实我一直在想江一原怎么突然会发那么大火,或者其实他有点喜欢你?”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就自我否定了这个猜测:“应该不可能,你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何况他现在都有蒋梦瑶了。我想多了。” 我笑他确实是想多了,我们很快换了话题,再没有提及江一原。 忙完老张的项目,我恍然发现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我们学校宿舍没有空调,趁着下午没课,我便约了郑燕林整理了泳装等准备去体育馆的室内泳池泡泡降温。 不出所料,天气热了,泳池变成了情侣最爱的新型约会地点之一。走进室内游泳馆,池子里都是戏着水的“鸳鸯”们。 “好好一个泳池简直变成避暑胜地了,我打赌泡着的这波人里一半不会游泳,你看都在浅水区里待着,还尽占着泳道。”郑燕林嘟囔,“深水区人是少,可问题水深1米7,我就不能站在水里泡了,必须得游起来才能不被淹死。” 这个游泳馆只有一个长50米宽50米的池子,前面长宽20米是浅水区,后面水池开始加深,一路渐进到深水区,并没有把浅水区和深水区分成两个池子。 “算了算了,我们游累了就趴在深水区边沿的地砖上休息会儿。” “那好吧。”郑燕林叹了口气,却突然神色一怔,微抬下巴示意,“看那边。” 我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女更衣室门口,站着蒋梦瑶和徐妍。 郑燕林啧啧:“蒋梦瑶可真是一个毫无新意的女子啊,平时爱穿白色衣服就算了,连泳装也是白的,我毫不怀疑她内衣肯定都是白色的,多没情趣的一个女人。你看她平时穿衣服都穿不显身材的,今天这泳装一上,平胸的缺点一览无遗啊。” 郑燕林这话说得不假,尤其此刻蒋梦瑶还和身材高挑又火辣的徐妍站在一起,对比之下确实是相形见绌。徐妍穿着红色的比基尼,她身边陆续经过的男生都多多少少把目光移向了她,而蒋梦瑶这种小清新在泳池里简直毫无用武之地。她的脸色很倨傲冷淡,而徐妍则怒气冲冲,显然他们两人起了什么争执,我能看到徐妍快速开合的嘴唇和皱成一团的眉头。大约因为争吵激烈,她们这对组合在朝着泳池边走近的过程中,吸引了不少人侧目,而那些争执的内容,也落入了我和郑燕林的耳朵。 “蒋梦瑶,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偷拿一原哥哥的手机把我的手机号屏蔽了是吧!幸好我遇到一原哥哥问了才发现!你以后再敢这样我让你好看!” 徐妍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蒋梦瑶却只是轻蔑而淡然地笑了笑:“那你就让我好看呗,我现在懒得理你。”蒋梦瑶撩了撩头发,看了一下男更衣室的方向,“江一原他们很快就要出来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们吵架。”她朝着徐妍笑了笑,继续往泳池边走。 徐妍盯着蒋梦瑶走向泳池的背影看了几秒,突然冲上前,一把将她推进了泳池。 蒋梦瑶显然始料不及徐妍会用这么幼稚又明目张胆的报复手法,被徐妍一推,一脸惊愕又恐慌地掉下了泳池,掀起了巨大的水花,惊得泳池里的人迅速鸟兽状散开。 徐妍站在岸边得意洋洋,她高高在上地看着在泳池里扑腾的蒋梦瑶:“我就是这么要你好看的,你还真以为我是个软柿子随你捏啊?有些人你还是别乱惹的好。” 蒋梦瑶在水里狼狈地扑腾,她还没来得及戴上泳帽和泳镜,因此长发沾水后就糊满了脸,眼睛也因为泳池里的消毒液睁不开了。 这模样显然让徐妍非常愉悦:“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不管一原哥哥在不在,我都不会顾忌的,该让你难看让你下不了台的时候,我还是会让你难看的!” 蒋梦瑶没回嘴,她在水里又毫无章法地扑腾了会儿,终于开始叫喊:“救命!救命!”她的喊声尖细,张口的瞬间又被呛进了好几口水,此刻确实毫无形象可言,背离她一贯的淡定白莲花样实在是太远了。 这自然令徐妍非常得意,而我心中却升起不好的预感。 预感很快就成了真,因为蒋梦瑶又扑腾了两下,就开始往水下沉。 她竟然不会游泳!她掉落的地方是深水区,以她的身高脚根本没法着地。 泡在泳池里那些也同样不怎么会游泳的小情侣开始慌乱地喊救生员:“救生员救生员!有人溺水!” 救生员正从泳池的另一头带着救生圈往这边赶,但还有一段距离,蒋梦瑶都已经不在水面上冒头了。 现场一片混乱,我咬了咬牙,跳下了水,我离蒋梦瑶掉下水的地方很近,她现在的情况,恐怕等不及救生员了。 好在泳池里能见度还算高,我潜下水,一眼就见到蒋梦瑶,她已经没什么反应,可能休克过去了,我使出吃奶的劲,把她托举出水面,好在这时救生员终于赶了过来,他跳下水,给蒋梦瑶套上游泳圈,然后拖着她游向了岸边。 在一片掌声里,救生员把蒋梦瑶扛出了水面,我紧跟其后爬出泳池。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我也有些精疲力竭。 郑燕林看我脸色不对,上前扶住我,帮我顺背:“你傻啊陶陶,干吗去救蒋梦瑶,让她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又没事,倒是你,我看好像反而不大好。” 我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缓了缓:“蒋梦瑶没事了吧?” 蒋梦瑶被救上来后就有不少人站在一边围观,把我的视线都遮住了。 “我去看看。”郑燕林走开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她能有什么事。倒是醒得挺快,刚救生员给她急救按压过呢,就吐出水来了。刚才还拉着江一原的手在说话呢,现在给送校医院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劳累了外加刚才用力过猛,我的心跳又开始快了起来,我用手按了按:“要不我先回去吧,今天不大想游泳了。” 我捂着胸口朝更衣室走,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那人只轻轻拉了一下,就放开了我的手臂。 “我没事啦,郑燕林,你不要担心,你留下游泳吧。”我有些无奈地回头,才发现竟然是江一原,而郑燕林正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俩。 我咳了咳:“你有什么事吗?” 江一原只穿了泳裤,好身材一览无余。 “刚才我听目击者说了,徐妍和蒋梦瑶吵了起来,徐妍推蒋梦瑶进水里,你救的人是吧。” 原来是来感激我救了他的女朋友。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小意思,我只是正好路过,你女朋友福大命大,你也不用感谢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江一原盯着我看:“你没事吧?脸怎么那么白。” “江一原,你不用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赶紧去校医院陪蒋梦瑶吧。我不会因为救了蒋梦瑶就居功,要你给我什么回报。” 说完我也不管江一原的脸色,直接逃一样地跑进了女更衣室。江一原脸上的关切其实非常真诚,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反而让我不安并且烦躁起来,这算什么呢?对我的施舍吗?他所有的温柔和笑脸终究不是我的,是蒋梦瑶的。于我的只是短暂的温情,且只是对另一个人感情的衍生。 我没有料到,等我换好了衣服走出游泳馆,已经换好衣服江一原就站在门口。我往宿舍走,他也默默地和我一起往前走。 “江一原,你干吗跟着我!”这沉默的气氛最后让我忍无可忍。如周雅文所说,江一原最近真的怪怪的。 江一原又恢复了那种骄傲又贵气的少爷气质,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是去校医院。” 校医院和我宿舍是顺路,我又一次狠狠地自作多情了。 于是我不再理会江一原,他自然也懒得和我说话,我们两个人沉默地走在校园里,他和我并肩走着,离开一臂的距离。我气呼呼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些什么,好在校医院快到了,我终于可以摆脱这种被江一原传染的奇怪了。 在校医院门口,江一原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陶芊。”他的眼睛却并没有看我,“那个人不是蒋梦瑶。” “嗯?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一次江一原直视了我的眼睛:“蒋梦瑶根本不会游泳。我在湖心岛发哮喘的时候,有人不要命地游过了水位暴涨的湖,给我送了药。那个人不是蒋梦瑶。” 靠!我怎么没想到!蒋梦瑶不是说过自己游过河去救了江一原嘛!这下不就全穿帮了! 江一原那种复杂的目光让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我转开了目光:“哦。” “其实我不喜欢蒋梦瑶。”江一原继续道,“她骗了我。我真的以为奋不顾身救我性命的是她,之前我不喜欢她,但是感激她,没有她,我活不到现在,所以当她提出让我和她像是男女朋友一样相处三个月的时候,我答应了。我欠她一条命,给她三个月的时光我觉得是应该的。现在我终于可以结束这种相处了,我觉得很轻松,不用强迫自己用感激的道德包袱去对一个人好了。”江一原扫了我一眼,“所以你说那个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而且你在意这些干吗?你是社会精英国家栋梁,爱慕者众多,其中有一个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也不稀奇。而且人家既然匿名不想被你知道,你也不要太深究就是了。”江一原探究的眼神让我如芒在背,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陶芊,是你对不对。”江一原的声音镇定而强势。 “我?”我十分想要镇定,然而略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有一些露怯,只能干巴巴地反驳,“呵呵,你真是想象力丰富。” 江一原森然地笑了笑:“我一开始就很怀疑,真的是蒋梦瑶吗?即便周雅文没反驳,可我还是觉得有些违和感,因为她很理性,做什么事都恰到好处掌握火候,不像是那种可以不顾性命疯狂痴迷的人,这种事情更像是你这样的人才能干出来的。当初不顾一切不在乎自己形象地追求我,什么都豁得出去。有时候觉得你每时每刻都有一种可以抛弃一切的奋不顾身。是有很多女孩喜欢我,但我真的找不出第二个能做出为了我不顾性命游过湖的人了。” 江一原的目光让我有些心惊,但仍旧死不承认:“江一原,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我是这种舍己为人的人吗?我就是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我就是那种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可以不顾别人死活疯狂纠缠追求的人,我看起来有那么伟大吗?我可是真心很怕死的。而且你如果找不出第二个肯为了你那么做的女生,那你可以试试找男生啊!总之不和你说了,你还是快去校医院吧。” 江一原却没在意我的态度,淡淡地道:“我马上又要单身了。” 我有些不解地盯着江一原,这家伙不会是被今天的大太阳晒傻了吧,和我讲这么多话干什么。 “你又可以追我了。” 江一原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他就像并不是在对我说话一样,然后转身进了校医院。 我有些呆滞。刚才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脏又重新快速地跳动了起来,心中像是紧张慌乱,又有那么一点点隐秘的兴奋。 江一原这话的意思是叫我继续追他?难道他真的被我长期折磨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他发现自己是个受虐狂,准备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了?还是这几天我远离他的日子里,让他觉得我是他不可或缺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萌萌的存稿箱~~顺带汇报下,新文延时爱恋已经存稿7万多啦~我准备一鼓作气,趁着和我常常一起拼字的朋友出去德国旅游的10天里,写到10万字,在她回国的那一瞬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给她会心一击……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这一晚上我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辗转反侧。我刻意想忽略江一原的信息,然而现实却总与我的愿望相背离。 一大早,郑燕林就急匆匆拿着手机跑到了我宿舍:“陶陶!陶陶!惊天大消息!江一原分手了!校园论坛上传遍了!”她说着激动地把手机屏幕往我脸上凑,“消息来源可靠!有女生在校医院买感冒药,目击了江一原和蒋梦瑶分手的全过程!还偷偷拍了一些照片!这女生形容说江一原当时特别冷漠,蒋梦瑶可是刚刚被徐妍推下水救上来送了校医院,你看着照片上人家那小脸还惨白惨白的,结果江一原赶到校医院,也没人道主义关怀一下人家,就那么直截了当的‘我们没必要那么下去了,我从来也不喜欢你’。”说到此处,郑燕林按了按胸口,“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觉得好帅!江一原果然还没瞎,他真是个有品位的男人!真可惜我不在场,比起徐妍来,我更讨厌蒋梦瑶,真想看看她当时的表情。” 郑燕林推了推我:“陶陶,江一原现在又单身了,你要不要行动行动?” 我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你瞎起什么哄,你看看这照片,没看到当时徐妍也在场吗?表情还挺得意的。没了蒋梦瑶,也有后来人啊,别说徐妍,江一原一单身,学校里又要开始一场全女性界的血雨腥风的追逐赛了。” “你这么说的话也有道理。哦哦哦,你看这条留言分析说这次第三者是徐妍呢,徐妍可是劲敌啊,一般都很难抵挡住十几年的青梅竹马!” 成功转移话题后我又随便敷衍了几句才把郑燕林这尊大佛给送走,刚想摆脱江一原这三个字魔咒,手机却滴滴滴地提示起微博信息来。 “老公又单身了!po主什么时候恢复更新老公的动态?” “求老公坐标,求偶遇!” “有老公的消息吗?” 自从江一原分手的消息传出去后,我那个“我和老公江一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微博就简直是被各路女生的“铁蹄”给踏破了。 无时不刻的消息不断一再提醒着我江一原这个人的存在。这让我有一些心中慌乱,让我分心,让我不断想起他,想起他英俊的脸庞,想起他漂亮的眉眼,他打篮球的样子,他在海岛微风里微笑的样子,他挑眉戏谑的神情,他慵懒的嗓音。而这一切似乎都让我心跳加快,那种陌生的悸动感觉,不同于发病,它没有那么苦涩和疼痛,而是青涩酸甜的,像是初夏的桑葚一样,这于我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而每每这样的时刻,都让我觉得自己原来是活着的,是年轻而鲜嫩地活着的。而让我茫然的是,这样每每被唤起的对生命的热爱和感慨,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的。体会过那种生命原始的力量和热情,是不是反而更加没法从容面对死亡呢。因为越是见证到这个世界和人生的斑斓,我就越来越不想死。我留恋太多东西了。 然而真是逃不过墨菲定律,我越是想逃离江一原,江一原就反而出现在我眼前越频繁。 “陶芊!楼下有人找!”同宿舍的小白气喘吁吁地跑进寝室,“是江……江……江……江一原找你!” “江一原?那个建筑系的江一原?” “就是刚分手那个?超级帅家里还很有钱的那个?” “陶芊主动追求的那个?现在主动来找陶芊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我们寝室这时候还有隔壁班的女生在串门,一下子大家便都讶异得叽叽喳喳起来。而等我在大家的注目和探究里走下楼的时候,江一原竟然主动来找我这个消息已经像是病毒般在整个女生宿舍楼里传播开了。因为宿舍楼下以江一原为中心,附近已经成群结队多了不少装作在散步却实则是来围观的女生。江一原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微微皱着眉,这么多女生探照灯一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他也并没有任何焦虑或者不耐,他是天生习惯被人注目的人。而这却是第一次我因为江一原被瞩目而感到忐忑。他为什么找我? “陶芊。”江一原却没我这么百转千回了,他见我来了,把手往前一伸,他手里是一张花花绿绿的印刷纸,“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结果江一原手中的那张纸:“这不是我家小餐馆的菜单吗?”上面还有大大的“幸福小馆”四个字,我狐疑地看了江一原一眼,“不过这是两个月前的菜单了,因为我记得这道特价的石锅牛蛙是两个月前推出的每月折扣菜。你是想来我家那个小餐馆吃饭?我们每隔一个月就要更新一次菜单的,最近又新加入了不少新菜,有鱼子酱杏鲍菇,碳烤墨鱼仔,杏汁木瓜,大烤目鱼和窝蛋肥牛之类的等等等,你需要的话我下次带一份新的菜单给你?除郊区外,其余地方订单满200可送外卖,外卖的话保证下单后1个小时送达。我们保证送到的时候菜都是热的可以马上吃的,而且食材都新鲜,也不用地沟油,连续一个月在我家消费满1000就可以加入vip,以后都打8折,很划算的。” 平时空的时候偶尔我也会去街上发发自家小餐馆的传单,这套说辞也是基本可以倒背如流,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的。配合着微笑说完,一般推销成果总还是不错的,然而今天的被推销对象江一原却显得有些不满。 他的脸色有点黑:“陶芊。你以为我是要去吃饭?” 我点了点头:“不然你拿着这菜单干嘛?” “你也知道这是菜单?”江一原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了一声,“我以为这是你所谓的情书。因为这是我在你写给我的情书信封里找到的。”说到此处,江一原从包里掏出了一沓信封,“还有这一封,‘你的字真好看,你和我交往后,我希望你能每天帮我抄作业’,整封情书就这么一句话。你给我解释一下。” 我看着江一原手里那花花绿绿的情书信封,咽了口口水:“这确实是我倒追你时候写的,那时候我天天给你写一封情书,一开始写情书确实有很多可以写的,夸赞你长得帅,夸赞你聪明,可这每日情书,我坚持写了半年啊,写到后面,还能有啥可写的?何况你又不回应我,而且写情书也是需要精力的,菜单那个么,那时候我有一个论文急着要交,通宵赶工的,哪里还有闲工夫写情书,看桌上有张菜单就装进去了呗。” “那你没什么写难道不能不写吗?装个菜单进来有意义吗?”江一原面带怒意地夺过我手中的菜单朝我抖了抖。 第24节 我缩了缩脖子:“反正你又不看,我写什么装什么都无所谓啊……我也是不想破坏每日难得坚持的习惯,有点完美主义才想不要破坏这个例行每日情书……等等,你不是把我的情书都丢了吗?你不是说死也不会看我情书的吗?你现在手里那一沓又是什么意思?江一原,我倒是被你的思路带着跑了,好像其实更应该给我解释的解释的是你啊。” 江一原移开了眼睛,然而语气还是理直气壮:“我是每次都扔掉了,但自习教室那打扫卫生的大爷都给我收起来留着了,一定要给我。” “那你可以继续扔掉啊,你还拆开看干嘛?” 江一原瞪了我一眼:“陶芊,你管那么宽干嘛?”他的声音难得有些提高,脸也有一些红,“我扔掉之前好奇看看不行吗?” “哦。”我看了江一原一眼,“那你把我情书都还给我吧,反正你也好奇完了,免得还浪费你时间让你拎着去扔掉,还不如废物利用还给我,我保存起来当做我年轻过的证据。” 我伸出手想要去拿那一沓信封,江一原却反手往背后一藏:“我会自己扔。” 我有些无奈,周围围观的人群是越来越多了:“江一原,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江一原咳了咳:“我就是让你知道,你就是一直写这么随便而且不真诚的情书给我,所以才一直追不上人 。” “反正不管我怎么样都追不上你。”我晃了晃脑袋,“我其实已经接受现实了,你大可以放心,就算你单身,我也不会再妄想癞□□想吃天鹅肉了,也不会来纠缠你了。你要上哪儿以后可以提前知会我一声,你要出现,我绝对尽量退避三舍。” 然而这句话似乎并没有能安抚到江一原,也或者他压根不相信我,他只是黑着脸看了我一眼:“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说自己是癞□□。我看那也不至于。”他又剜了我一眼,“算了,你走吧。” 我顺从地哦了一声,正准备转身,却听见江一原又说了一句。 “记得把你家最新菜单给我一份。” 江一原说完,这才又和一个冰山雪莲一样步履稳健地走了。 “江一原干嘛找她?她不是当初追江一原追的人家恨不得去报警吗?” “不知道啊,她之前不是消停了阵吗?就江一原和蒋梦瑶好着的时候,估计现在单身了,又去纠缠人家了吧?所以江一原来警告她的吧?” “可我总感觉江一原不是来警告她的哎,感觉刚才江一原看她的眼神还挺有深意的,怎么说呢,平时江一原看人都挺冷的,刚才我看江一原看她似乎还挺暖的,会不会被她真的纠缠成功了?” “不可能吧!追江一原的条件比陶芊好的多了去了,而且陶芊那个倒追的疯狂劲,是个男的都受不了吧。” “也是也是,我想太多了,江一原又不瞎。哎,你拍我干什么?” 江一原走后,我并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顺路去打了个水,却没料到在开水间听到了不少议论,直到其中一个女生见到我提醒了其余同伴,这些肆无忌惮的讨论才平息下来。 打水需要排队,我拎着热水瓶排在她们后面。 大约是尴尬,她们便也开始转移起话题来。 “对了,后天那个趣味运动会你听说了没?就是全学校各个院系一起参加的,到时候会随机选2个不同院系的选手组成一个小组进行比赛的,每个项目不仅获胜队能有奖励,所有参与者都会有奖品的呢。” “哇! 学校这次好大手笔呀!早知道我也报名参加了!” 我百无聊赖地等着打水,她们这一番闲聊才让我想起我似乎在上个月也被班长劝诱着报了名,然而我没想到还有2天竟然就要去参加了,本来还想后天一大早去看晓丹姐姐的,看来又要把行程延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汇报一下今天的工作,咳咳,今天虽然完成了周末早起这种坚决的任务,然而并没有码字…上午有事出门,下午看了个x战警…晚上散步聊天和家人唠嗑…… 不过明天就会恢复日码3000的速度鸟~~~延时这篇新文目前存稿进度是8万1哦,应该会在6月11或者12存到10万字,然后我会争取尽快连载和大家见面哒。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事实在是太多,比如我完全没料到2天后的趣味运动会上,被分配和我组队的竟然是江一原。 江一原把头发理短了一些,这样子的他看起来更年轻而轮廓鲜明了,他穿着藏青色的运动服,白色的运动鞋,看到和他组队的人竟然是我,他显然也愣了愣。然后江一原轻声而了然地笑了笑。 “陶芊,果然是你。”他抬头看了看操场上的人伸了个懒腰,“队员组合都是人为搭配的,找到安排人搞搞关系很容易就和自己想要的人组队吧。”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就说你不会轻易放弃。” 江一原显然是觉得我和他的组队一定是我一手偷偷运作的,而我刚想要解释,就被裁判员打断了。 “你们这个项目是2人一组,男的背女的,一共200米的跑道,上面会有一些障碍物,哪一组先到终点哪一组就胜出。规则挺简单的。” “有没有搞错啊!这组合都是谁搭配的啊!”其中一个男队员指着自己的女搭档哀嚎道,“我这背的动她吗?!” 这男队员自己看着挺瘦小的,而他的女搭档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女孩子。 江一原便也扫了我一眼:“希望你密度不要太大。” 比赛前热身时间,其余队都是男生试着背一下女生适应一□□重调整一下姿势,而我和江一原则是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行动,总觉得有些尴尬。 直到一声令下,比赛开始,江一原才一脸无可奈何地蹲下来:“上来啊。” 我看着身边那些爽朗趴在男搭档背上的女生,咬了咬牙,趴上了江一原的背。 江一原站起来后,背着我开始前进,一边还不忘警告我:“陶芊,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就算你再喜欢,现在你也稍微克制点,所有项目比赛都由大电子屏直播,你别趁乱乱摸,万一被拍到了放大在屏幕上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我会乱摸你?!” 江一原回头警告地瞪了我一眼:“别乱动,你也不轻好吗?别给我增加负担了。” 江一原说完就紧了紧他的手,把我往他身上更加托举了一点,然后加快了步子。原本我们一队差不多属于吊车尾,在他加紧之下,竟然陆续超过了几队。可毕竟是负重前进,天气又热,江一原的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 “你也别太拼命了,不倒数第一就行了,重在参与嘛。” 江一原哼笑了一声,目不斜视继续前进:“在我江一原的字典里从没有什么‘重在参与’,既然决定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从来都是全力以赴。” 江一原说这话的时候阳光正照射在他的脸上,他舒展着眉心,表情认真而笃定,眼神里没有一丝阴霾。这一刻他像是温暖的光亮,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禁不住想伸出手触碰他的脸。 “恭喜你们!你们是第一队到达的!”裁判员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被江一原背着走过了200米。 江一原喘了一口气,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湿了,然后他回头挑眉看了看我:“还不下去?我们已经是第一名了。” 我有些尴尬,立刻跳下了江一原的背,脸也有些烧起来的感觉,好在因为天气热,掩盖了我的赧然。 我们到达之后,其余队也陆续到达了终点。 裁判员记录好所有人的成绩之后公布了所有队的名次,然后他朝我们走来:“第一名组合会获得两张《像我这样爱你》的首映vip电影票,电影票兑换码会分别发到你们的手机上,这周日首映你们直接去电影院兑换就可以了。” “哇!《像我这样爱你》啊!是我最喜欢的明星演的!还是根据我最喜欢的小说改编的,还没说上映的时候就被炒的超级热门了,好期待好想能看首映啊!听说首映票超级一票难求的,黄牛价更是炒高票面价位10倍了!”站在我和江一原不远处的那组的女生歆羡道。 她的男搭档横了她一眼:“别看我,没赢不全是我的问题好不好!你好重的!累死我了!没半路把你摔了就不错了!” 江一原用手捅了捅我:“你其实胖瘦和她差不多的样子。”他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这分明就差把“我们能赢都靠我体力好”和“幸好你遇到的搭档是我”挂在脑门上了,而江一原一脸又高傲又有些傲娇的表情此刻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条求表扬又不愿意承认的大型犬。他装得仍旧像是高岭之花一样,然而我却第一次觉得江一原这样的高冷反而有种口是心非的可爱。 “一原哥哥!”而这难得的一瞬间很快被打破了,我还没来得及和江一原说上什么,徐妍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了,我抬头,看到她穿着粉红色的运动服从操场另一端朝我们跑来。 “陶芊?”她见到我有些意外和敌意,“你怎么还阴魂不散?怎么一原哥哥上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我也不想解释我这不是跟来的,而是正好被安排和江一原一组的,因为要是让徐妍知道刚才江一原背着我跑了200米,她的表情恐怕就比现在更难看了。 “那我走了,不打扰你俩了。”我挥了挥手,正好撤退。 徐妍用“算你识相”的满意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头朝着江一元笑着说起话来,而江一原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我最后回头的时候,他正若有似无地朝着我看来。 趣味运动会过后,大家便又回归到忙碌的学习中去了。因而对于趣味运动会这个小插曲,我也很快抛到了脑后,直到在周日上午收到了江一原的电话。 当江一原三个字显示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时,我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不断响着的铃声把我的思绪拉回来,我按下了接听键。 “晚上我来宿舍楼下面接你。” 我有些愣神:“什么?” “陶芊,别说你忘记了,今晚是《像我这样爱你》的首映。”江一原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些努力压制的咬牙切齿。 而我也才恍然大悟:“哦哦哦,不好意思最近学习太忙了,我才意识到。不过你不用来我宿舍楼下等我了。你直接去电影院吧。” “你要直接去电影院门口见?”他有些狐疑。 “不是,我就不去啦,我怕影响不好,那家电影院我们学校很多人都会去的,万一被别人看到我和你一起看电影,传出什么你和我在一起的流言蜚语,对你形象太不好了。” 江一原大概也在权衡,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个电影票兑换码如果一定要两个人一起才能兑换怎么办?” “那没事,我把我的兑换码短信转发给你好了,你可以找徐妍或者其他人一起看。” “哦。”也不知道怎么的,江一原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大高兴,“那我挂了。”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我翻开手机短信,把兑换码发给了江一原。之后我便继续看起书来了,这是难得一本写的很好看的短篇故事集,每一个故事都短小精悍引人入胜。很快我便忘记周遭完全沉浸在故事里了。 直到又一次电话铃声响起,我抬头,才发现此时已是暮色沉沉了,而也是这时,我才发现,我有些饿,都已经过了食堂的饭点了,因为沉浸在书里,我竟然都忘记了饿,书看来真是精神食粮。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江一原”三个字,在暮色渐浓的房内,显得尤其刺目。 “喂?江一原?” 电话对面并没有声音,但能听到背景嘈杂的声音。 “江一原?”难道是按错键所以又打给我了吗? 就在我准备挂掉的时候,江一原终于说话了。 “陶芊,没有人有空。”然后没等我回答,他又补了一句,“要两个人才能兑换。” “徐妍没空陪你?”我有些疑惑,按照我对徐妍的理解,只要江一原需要她,她是不顾一切上刀山下火海也会腾出时间的,难道现在因为徐妍开始走搭架子的道路了? 大约这实在是有点丢人,江一原沉默着没回答,许久才“恩”了一声。 “你很想看《像我这样爱你》首映?你是小说原著迷?” 江一原又“恩”了一声。他一向是高傲而冷淡的,现在这言简意赅又略微消沉和弱势的样子,总让人反而心生怜悯和不舍,尤其一想到堂堂校园大众偶像江一原,竟然落到现在这种看个电影都没人陪的境地,确实会让他挺难以启齿挺丢脸的。 我有些心软:“还有半小时开始首映对不?那要不我现在赶过来吧,应该来得及,不过就是来不及吃个饭了。” “你还没吃晚饭?” “之前看书太入神,一下子忘记时间了,算了,先不说了,我待会到了电影院门口再联系你。”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拎了包出了门。等赶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已经离开场只有10分钟了,电影院里熙熙攘攘,嘈杂的人群让我完全分辨不出江一原在哪里,只得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而拨出号码后我才意识到,我这个号码是被江一原列进黑名单的,应该没法打通,得换另外一张卡。 然而出乎意料的,电话竟然通了。 “你在哪儿?”江一原的声音清晰地越过所有周遭的嘈杂传来。 我愣了愣:“我在买票处。” “陶芊。”没一会儿,我就看到了江一原,与其他来看电影的人不同,他提着一大个塑料袋。 “快过来一起排队呀,还要兑换电影票呢,现在怎么人这么多,不知道排完队会不会已经开始播影片了。” 江一原却一派淡然和轻松:“哦,没事,我已经兑换好了。”他拿出两张票,“可以进场了。” 我跟着他检票进场:“等等,江一原,你不是说要两个人才能兑换那个票吗?那你怎么兑换好两张票的?” 江一原摆出一副不想多理我的表情,一脸讳莫如深:“总之这些你就不要深究了。”我被他一把拽进了放映厅。 我们的座位在9排7座和8座,是相当不错的座位,也是巧,这时候竟然还离放映有几分钟,屏幕上放着广告,边上的几对情侣正嚼着爆米花,我没吃过晚饭的胃此时看着别人吃更感觉饿了。 “你要吃爆米花吗?”大概我垂涎的眼神太明显,连江一原也朝着我侧过头来。 第25节 我摆摆手:“算了算了,刚才外面爆米花窗口排队的人好多,电影马上应该要开始了,我就不出去买了。” 江一原没说什么,然后他拎起了那个塑料袋:“奶油味和巧克力味的爆米花,因为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都买了,你喜欢哪种?”他说着手要往塑料袋里掏什么东西,“不过你不是没吃晚饭吗?还是先吃晚饭吧,这里只有快餐店,我就买了汉堡,鸡肉的、牛肉的和培根的,你要哪种口味的?” 我终于知道他那么一大袋到底装了什么了。我从来没想过江一原竟然是这么细心的男生,当他把汉堡递到我手中的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 然而他下一句话就浇灭了我的感动:“我怕你待会看电影到一半饿的肚子叫太响,影响我观影感受。” “还有,别噎着,太干的话喝点水,免得噎着了咳嗽打扰我看电影的气氛和心情。水给你。” 我接过江一原递过来的依云,心里嘀咕着资本主义真是有钱任性。 “你掏手机干什么?电影都快开始了。”江一原看到我拿出手机,有些疑惑。 “这还是我第一次喝到依云矿泉水呢。我要拍个照片装个逼。” 江一原看上去想说什么,又顿了顿,最终他看了我一眼:“别拍了,这么暗你要用闪光灯才拍的请,一闪光放映厅里所有人都会看着你了。第一次喝也不稀奇,以后再给你买第二次你再拍。” 冗长的广告终于过去,电影确实开始正式进入放映了,我便也收起了手机,心里却有一些心不在焉,刚才江一原说什么了?要给我买第二次?转瞬我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为这样一句随口而说的承诺就抱有期待,就像是去相信那些说“有空一起吃饭”的人一样天真。 电影放映了半小时,我就打了三个哈欠。《像我这样爱你》的原著小说我看过,其实写的不错,然而电影却并没有尊重原著的精神,而是东拼西凑,弄了不少哗众取宠的噱头,十足像个三流的mv,台词也毫无逻辑可言。最主要的是这故事本身就是一个女孩子才会喜欢的青春爱情题材,照道理来说几乎没有男粉丝,可就这么一个电影,竟然让江一原即便拉上我也要来看?我左思右想有那么些疑惑,难道身材高大挺拔的江一原,其实有着一颗梦幻的,冒着粉红泡泡的少女心?我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扎着粉色蝴蝶结,迈着小碎步的江一原,冷不防抖了抖。 “你干什么盯着我看?”江一原终于也觉察到了我的目光,他压低着声音问我。 鬼使神差的,我忍不住开口调侃道:“你比电影屏幕好看呗。” 江一原转过头来,瞪了我一眼,这时电影屏幕里正好行进到一个日光灿烂的镜头,放映厅里变得明亮的光线映照出江一原的脸,他一向白皙而冷峻的脸上,有一些微微泛红,纤长的睫毛眨了两下,他转回了头。 接下来的电影不仅没有渐入佳境,反而更像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好在我和江一原都有一些心不在焉,他看上去甚至有一些故作轻松的紧张。 电影在耗尽了所有的爆米花之后终于结束了。 “女主角为什么明明喜欢着男主角但不和他在一起?” 江一原看起来有一些疑惑。如果没看过原著,这本拍的根本没有前因后果的电影确实会让人感觉到困惑不解,因为电影里并没有交代一个至关重要的大前提。 “因为男主角的爸爸害死了女主角的爸爸啊。”我抬头看了一眼江一原,“你不是原著小说迷吗?所以才一心想要来看今天的首映,怎么连书里这个大设定都不知道?” 江一原梗着脖子,看着别处淡然自若道:“我忘了。” 我有些无语:“你是不是根本没看过原著啊,这个大设定作者一开篇就写了啊!怎么这都不知道?!或者你就是看过给忘了,那说明这小说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印象,那你怎么还痴迷的这么坚持要看这场首映。” 江一原没理我,我们随着人流一起走出了放映厅,那一条走廊里沿途放着最近电影院新片广告或者大剧院里新的话剧或演出信息,我无意间抬头,有些惊喜。 “max下个月要来这儿开钢琴独奏会?!” 江一原也看了一眼海报:“你很喜欢他?” 讲到偶像,我有些激动起来:“是的是的,我超级喜欢他,你知道吗?他其实出生的时候因为助产护士的疏忽,左手的神经是受到损伤的,长大后虽然他很喜欢音乐喜欢钢琴,但所有的老师都说他这样的手是没法成为一个钢琴家的,但是他一直没放弃,一直练习一直练习,成了现在的他。他弹的钢琴曲和别人都不同,他的除了技巧之外是感情,每一个音符里都有那种让人动容的东西,他倾注了他的情绪。” 江一原显然不这么认为:“有这么神奇吗?不就是一个弹钢琴的吗?票还这么贵,有人会花这些钱就听几首钢琴曲吗?” “喜欢max的人可多了,又不是我一个,他下个月钢琴独奏,现在肯定票已经卖空了,尤其是那些视听效果最好的位置,肯定早就卖空了,真是太可惜了,我竟然因为之前专注复习都美关注这块,也不知道下一次他再来这儿巡演是什么时候了。”我有些惋惜。 江一原耸了耸肩,有些不置可否。江一原不会明白max对我的意义,他对我而言是一种平凡生活里的激励和梦想,期待着同样患病的我,也能像他一样,只要不妥协,生活就会对我的勇气让步。 作者有话要说:  刚从南通吃完海鲜肥家~~~赶来更新~~延时爱恋存稿9万1,因为前两天的假期出去鸟,所以本来计划这几天会到10万的豪情壮志也…但明天我会争取写个3000字哒,等做封面的姑娘帮我做完封面,就开始连载了哇~~~预计是6月12日(因为做封面的妹子端午节也放假去啦) 另外,《牵牵手就永远》的电子书,目前已经在无线移动书城上架了,地址是:<a href="" target="_blank"></a>p%3fsqid%3dzz1%26datasrcid%3d30682282%26aid%3d1000570090vt=3ln=1813_219166__3_datasrcid=44300911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江一原耸了耸肩,有些不置可否。江一原不会明白max对我的意义,他对我而言是一种平凡生活里的激励和梦想,期待着同样患病的我,也能像他一样,只要不妥协,生活就会对我的勇气让步。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外走,我们一路走出了电影院。 “啊,怎么下雨了,还下这么大。”天气预报明明播报今天是晴天,却没料到这时候竟然下起了这么瓢泼的大雨,而我和江一原都没有带伞。 “天啊,这什么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而且电影院这边商店里的伞都卖脱销了!我们连伞都买不到,怎么回去啊!” “还好我机灵,出电影院早,没像你们还等什么彩蛋,所以抢到一把伞。” 陆续路过我们身边的情侣们在抱怨着大雨和脱销的伞。 “伞卖完了,那你站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打车。”江一原皱了皱眉,就走进了大雨里。 我站在安全而干燥的屋檐下,看着江一原走到马路上,雨太大了,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和上衣,刚才还整齐干净的江一原,几乎没过几分钟就变得狼狈而窘迫了,然而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但大约是今天雨太大,而从电影院出来的人流量实在太大,江一原在雨中站了一会儿,并没有拦到车,我看到无数出租车,不论空的还是有客的,从江一原身边疾驰而过,溅起一地泥水。 我有些不忍心,跑出去把江一原也拉回了屋檐下:“别打车了,这种雨天,要不是客满,要不就是人家不愿意搭人,怕把车子弄脏弄湿。” 江一原撩了撩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陶芊,你不好好站在那,跑出来干什么?雨这么大,淋湿了感冒我还要付医药费。” 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我才出去一会儿,只打湿了一点,倒是你,和个落汤鸡一样,看样子才更容易感冒,那我就成了害校园男神生病的罪魁祸首众矢之的了。” 江一原白了我一眼:“我体质没那么差。不过出租车看来是叫不到了,那就在这儿等吧,这是阵雨,说不定过一会儿就小一点了。” 我看了看几乎浑身湿透的江一原:“冲到地铁站吧,别在这里等着了,风大,你身上又全湿了,我也觉得冷,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索性直接冲出去,早点回学校洗个热水澡换个衣服来得实惠。” “我是无所谓,你真的冷?”江一原询问地看了我一眼。 我用力点了点头:“恩,冷,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江一原沉吟了片刻:“我家就在这附近。”他顿了顿,“冲出去是可以,但是地铁我们要坐回学校还得转公交,还得走一段距离,没个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去,这一路上都得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这才容易生病。我家离这比学校近多了,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换个衣服,我的车也停在家里,我们可以开车回学校。”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江一原愣了愣:“没有。” “那去吧。反正我也带你回过我家,礼尚往来一下也没啥。那我喊到三,我们就冲吧。”我拉了一把江一原,“三!” 江一原果然还在等预热的“一二”,看着我直接喊了“三”就跑出去愣了愣,才有些无奈地跟着我一起跑进了雨里。他很快从身后跑到了与我并排的地方,然后他拉过了我的手。 “跟着我跑。” 我们两个人拉着手像流窜般在雨里毫无形象地大跑起来,大约因为之前已经淋了雨,我和江一原都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也并没有刻意去避开那些水塘,倒是有一种幼年时候恣意在雨中玩乐的放纵感,自由而随意。整个世界似乎这一刻都与我们没有关系了,他不是每时每刻讲究形象的江一原,我也不是因为疾病而总是束手束脚的陶芊,这一刻我们只是两个自由自在的灵魂,不讲究一切,不在乎一切,只是跑着,想要的也只是简单的干燥温暖的环境。 江一原一直紧紧拉着我,他偶尔会回头看看我,确保我是否状态还好,我知道自己的刘海都被雨打湿了糊在脸上,形象应该是极其糟糕的,但仍然忍不住朝着他笑了笑,江一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也还是朝着我笑了一下。那一刻他的手温热而有力,而我有一瞬间心跳像是漏了一拍的触电感。 等我们跑到江一原家的别墅外时,雨势仍旧完全没有变小的趋势,江一原浑身滴着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不远处的天际劈下一道犀利的闪电,继而是滚滚雷鸣,这声音又大又突兀,我吓得紧紧抓住了江一原。 江一原也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连钥匙也掉到了地上,他不得不弯腰捡起来:“陶芊,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一点点声音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天空又炸下一个响雷,我这下吓的直接弯腰抱头了。 “你怕打雷?” 我双手捂着耳朵点了点头。 江一原一脸无奈地开了门,然后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脑袋和背,把我拉进了他的家里,然后他丢了一块温暖而质地柔软的大毛巾在我头上。 我擦了擦头发,拉开了那块毛巾,这才看清了江一原的家。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因为实在太过富丽堂皇了,作为一个广告专业的,我竟然这一刻也有一些词穷,只有“极致奢华”、“终极典雅”和“资本主义”这几个词轮流闪过我的脑海。一切都设计的恰到好处,盘旋的大吊灯,油画,雕着玫瑰花的楼梯栏杆,地中海风格的茶几,而客厅推门而出就是一片青翠的远山,在烟雨朦胧里,显得诗意又洒脱,一切都很完美,然而太完美了,反而像是一个陈列着各种珍品的博物馆,而不像是一个家。 “二楼最左边是客房,你可以在那里洗澡,房间右边第二个抽屉里有女式衣服,都是新的,款式也很全,你自己挑就好。”江一原自己也拿了块毛巾擦了擦头发,“我的房间在二楼最右边,我也去洗澡。” 我收起了打量的目光,点了点头。 二楼的客房也装修的如大厅风格一般毫不含蓄的精致和典雅,然而太过精致以至于有些冰冷了,橱柜上那些繁复的雕刻也让人有一种无法亲近的压抑感。房间里有着甜橙的香氛,我按照江一原所说的打开抽屉,里面像是店铺柜台一样罗列着几个大品牌的衣服,尺寸从xs到xl应有尽有,叠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而另一边的抽屉里打开就全是男式衬衫了,同样的排列,同样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整齐。 洗好澡吹干头发后,我挑了一件款式简单的黑色过膝连衣裙。 “江一原?”我走出房门,而江一原大概还在洗澡,并没有回应我。 我那间客房和江一原的卧室中间隔着两间房,其中一间关着门,另一间是一个装着透明移门的书房,但与一般的书房不同,江一原的这间书房一边是放满了实木书架,有整整三排,像是图书馆一样,另一边却像是一个花房,排满了绿色垂叶植物,还有各色的当季鲜花,那些花太漂亮了,我情不自禁就走了进去,走进了那片绿色的小森林里。 “啊!”正沉浸在对多肉盆栽的欣赏里,我突然被窸窸窣窣嚼东西的声音吓了一跳,朝着声音源看过去,才发现这所有绿色掩映里,竟然放着一个大大的笼子,里面蹲着一只肥硕的大兔子,笼子四周被绿色植物环绕,因此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这兔子并不怕生,我凑近它的笼子,它仍旧嚣张地啃着白菜叶子,而它通体雪白,只有一只眼睛周围有一小块像黑眼圈一样的黑色斑纹。 这分明就是我送给江一原的那一只兔子“原原”!只不过比我送给江一原的时候更胖了一大圈,从一只灵动的小兔子变成一只肥硕的大兔子了。 走廊里传来拖鞋行走的声音,我回头,江一原洗好了澡,他换了一件居家的灰色t恤,头发还带着刚吹干的那种毛茸茸的蓬松感,皮肤白皙,他沉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也走进了书房。 “江一原,你不是说你把‘原原’扔掉了吗?” 江一原没理我,大概因为刚洗好澡,他整个人看着懒洋洋的,我看着他走到书房的一个角落里,那里竟然有一个小冰箱,江一原打开冰箱,拿出一颗青菜,掰了几片叶子下来,还拎了一袋处理好去好皮的小胡萝卜。 “你要喂它吗?”他递了一片叶子给我。 “你还给它专门买了个小冰箱,还买这种进口的叫什么来着?baby carrot?这么可爱的小胡萝卜?这我可看过我们系里张敏买过,她说她要到进口超市买,美国人都拿这种小胡萝卜当零食吃,可贵了!”我有些不平,“我都没吃过这种微型娃娃胡萝卜!兔子吃的比我还好!没法活了!” 江一原把青菜塞进了笼子,然后他斜靠着墙,有一些慵懒,他掏出一小根胡萝卜,我正在愤慨的声讨当今社会的不公平,江一原笑着看了眼我:“那你是要我也喂你吃胡萝卜吗?”说完他举起小胡萝卜,作势要往我嘴里塞。 “你敢那么喂我我就咬你!” 江一原作势了几次,我也作势要咬他了几次,本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江一原却趁我没注意,顺势把那根小胡萝卜塞进了我嘴里。 “那这下公平了吧。”江一原咳了咳,转开了脸,“至少和兔子待遇一样了。” 江一原塞胡萝卜进我嘴里的时候食指轻轻擦过了我的嘴唇,我下意识地咬了一下,那是一种很温热的触感,我的脸有点红,只呆呆地嚼着胡萝卜。 江一原看了看手指,却笑了,他笑的时候嘴唇微微弯起,英俊又带了一点小小的叛逆:“陶芊,你好呆!”他看了我一眼,又轻声的增加了一句,“呆的像一只傻兔子。” 我瞪了江一原一眼:“江一原,你既然没扔掉兔子,为什么每次都把自己包装成坏人,之前也是,明明是不希望我淋雨,还要装作是为了医药费,你家有钱成这样,差医药费那几个钱吗?电影也是,你难道真会缺陪你看电影的女生吗?” 江一原有些别扭,他想发作,又大概觉得没啥好发作的,只是脸憋的有一些红。 “不过你不会是第一次和女生看电影吧?”联想到江一原看电影时略微有些紧张的表现,我有些猜测,不过很快我又否定了自己,“那应该不至于,可能你只是第一次和你的疯狂追求者看电影,怕黑暗的环境里我对你伸出黑手什么的。” “你是第一个。”江一原塞了几个小胡萝卜给兔子。 “啊?” “陶芊,你是第一个和我一起看电影的女生。” 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为什么找我?我不是你最讨厌的人吗?” 江一原放下了手里的胡萝卜:“我好像并不讨厌你。” 说完这句他并没有马上接下去说话,我们之间安静的能清晰听到兔子大口咀嚼胡萝卜的声音。 “陶芊,我再问你一次,游过河给我送药的是不是你?” “不是。”我的声音一丝迟疑也没有,我不想承认这一切,我不想江一原因为感激而怜悯我,才这样温和地对待我,甚至愿意和我一起看电影。 江一原得到否定的答案却并没有就此罢休:“你敢发誓吗?” 我笑了笑:“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不敢发誓?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但我真的不是这么高尚的人啊江一原,现在就发毒誓给你看,如果我骗你,我就活不过30岁。” 江一原愣了愣,大约没想到我那么干脆的发那么毒的誓。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陶芊,不要拿你自己发誓,你拿我发誓再说一遍,如果你刚才说的是假话,我就活不过30岁。” 第26节 我瞪着江一原。 “你说啊,既然你是这么爽快的人,你就发誓。” 我喘了一口气:“我不想说第二遍。” “是你做的。”江一原这一次的语气是铁板钉钉的笃定了,“陶芊,那个人就是你。”他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眼眸里全是我的影像。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鸟。最近情绪略有低落,因为工作上不停被更年期大妈找茬中…另外,好消息是,我的新文《延时爱恋》已经开始更新啦,存稿10万+,一周4-5更,目前刚开始在微信公众号发布试阅,是甜文甜文超级甜文,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我微信公众号看,目前连载有5章啦。(微信公众号:红枣jujube 和我微博账号名称是一致的~~~)记得给我提宝贵建议哦~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是你做的。”江一原这一次的语气是铁板钉钉的笃定了,“陶芊,那个人就是你。”他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眼眸里全是我的影像。 而我被江一原逼到这一步,也有些怒意:“江一原,知道是谁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你自己说过的,不想被感激的情绪绑架而去对任何一个人进行补偿性的好,这不是旧社会,谁救了你,你就要对谁以身相许。不管谁救了你,你都是自由的。” 江一原并没有被我转移话题,他反而乘胜追击:“蒋梦瑶没有游泳给我送过药,所以她应该也没有在冬天最冷的早晨4,5点就起来每天帮我打水。打水的也是你,是不是,陶芊?” 事已至此,一味不承认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有些自嘲:“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些小恩小惠就不讨厌我了?” “你原来像个跟踪狂似的不停跟着我不分场合不顾忌对我造成的困扰骚扰我对我表白的时候,我觉得我是讨厌你的,但后来,我有点不确定了。”江一原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我,“陶芊,可你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极端,我有些疑惑,为什么你面对别人的时候都是正常的,甚至是非常好的人,比如你对你那个什么晓丹姐姐,你一边旅游还不怕麻烦一边给她录像,给她录潮汐的声音;你对你的朋友郑燕林也很好;你对打扫卫生的大爷也很好他告诉我你怕他太节俭不吃饭还常常给他带早饭;你甚至对陌生人,就像泰国那个人妖都很好,你怜悯她们,连这样萍水相逢的异国陌生人,你都想尽可能去给予她们一些温暖;你面对她们,都很好,在那些人看来,你可能都像是一个天使。可为什么你面对我的时候,你却是完全另外一面?变成了极端夸张又糟糕自私的一个人。我有些不明白。你用我最不喜欢的方式接近我,完全不像是来喜欢我追求我,反而像是来激怒我。” 江一原的声音有一些困惑:“可是你又能为了我连命都不顾,为我坚持默默做那么多事,甚至不求回报,甚至不想让我知道。陶芊,我真的看不清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江一原从来就是一个聪明的人,所有爱慕他的女生都赞扬他善于分析,精于观察,有优秀的皮相,还有毫不逊色的脑袋。然而这一刻我却对这些特质有一些不安和惶恐,我一直告诫自己要和江一原保持距离,可不知不觉间,我还是走的离他太近了,近到他开始想要投过我的伪装窥视我的内心了,他太聪明也太危险了。 因此不自觉间,我就朝后退了几步:“你不用看清我了,我以后会识相的消失在你的世界里的。我原本不理智,给你造成了很多麻烦,现在我成熟了,我知道错了。” 然而不知道这一句话哪里说错了,江一原听完却显得非常生气:“陶芊,你做事都这么自说自话吗?你追我的时候从没问问我的意见希望不希望你追我,你追求我的行为是不是给我造成了困扰,现在又这样,做任何事,好歹都应该先征求一下对方当事人的意见吧?” 看来还是对我之前自私的倒追行为有非常大的怨气。 “行行行,我道歉,过去的行为也没法弥补了,那江一原同学,我申请现在开始不再追求你了,尊重你作为当事人的知情权,所以现在这次你批准吗?”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然后他转过了眼神,望着天花板,一字一句道:“不批准。” “啊?”我以为自己幻听了。 江一原又重复了一遍:“不批准,不行。”然后他咳了咳,“人贵在持之以恒,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轻言放弃,总之你继续努力吧。” 我用一种痴呆的表情看着江一原:“难道刚才淋雨你脑袋里也淋到了吗?” 江一原有些恼羞成怒:“陶芊!就算现在我不讨厌你,还对你有点好感,你也不能就这么恃宠而骄了,这是你应该对你‘男神’说的话吗?” “我怎么恃宠而骄了我?谁宠我了?”我有些疑惑,“哎哎哎,等等等等,江一原刚才你说什么?对我有好感?” 江一原的脸红了一片,他的声音有些色厉荏苒:“只有一点点好感,就一点点。”说着他拿手出来比了一个非常短的长度,“就这么点,所以你最好戒骄戒躁好好努力。” 这下换我有些愣了,这一段日子以来,江一原对我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而我真的没有想到,竟然能换来这一句“有点好感”,我挖空心思回忆我最近做了什么?想来想去,最近我只是没有再纠缠江一原了,难道真的是“距离产生美”? 然而眼前装模作样淡定表情的江一原,我却比任何时候觉得他有此刻真实。就像是一个高度近视眼患者,终于佩戴上正确度数眼镜的那个瞬间,江一原不再只是那个高傲冷淡,不近人情,活在所有人仰望里的高岭之花了,他是会脸红,爱口是心非,傲娇又爱面子的,也并非完全完美,但普通年轻而温和的男孩子。真实而有亲和力。这种感觉很奇妙,我好像重新认识了眼前的江一原一样,但隐隐我又觉得很危险,有点不妙,因为我好像也开始喜欢他了,并且不是因为他那些人人都看得到的优点,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头脑聪明家世显赫,这些只是他的光环和标签,而我却好像真的开始喜欢江一原这个存在本身了。 可是我能喜欢他吗?从最初选定江一原接近江一原,不就是因为我认定自己绝对不会喜欢这个人,而这个人也绝对不会多看我哪怕一眼吗?就像是一列火车带着满载的乘客脱了轨,然而我却沉浸在一种不安却期待的心情里,江一原在我眼前,我根本不想去思考任何问题。我的心里第一次被一种非常温暖又悸动的感觉充盈了,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想和江一原待在一起,再说说话。 而事不遂人意,正当我想要开口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江一原有些奇怪:“谁会在这时间回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我走下了楼。 “妈?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晚不回家吗?” 走进门的是一个穿着干练的女人,她穿着齐整的职业裙装,一头长卷发,衣领处别着漂亮的香奈儿胸针,脖颈里是一条简约但价格不菲的项链,打扮得严谨沉稳又得体。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有着和江一原一样秀气而精致的轮廓,然而眼神却比江一原锋利多了。 “一原你回家了啊。”她都没有换鞋子,也甚至没抬头,只是直接穿着高跟鞋就走进了客厅,那尖跟鞋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个尖锐的响声,而附带在原来干净的乳白色大理石砖上印下了一个个带着外面雨水和泥水的高跟鞋印记。 她走进了一楼一个储物室般的房间里,一会儿便手里抱着几份资料走了出来,就这么短暂的间歇,她还接了两个电话。 “好的,张总,股权转让协议我会今晚拟好给你。” “小于,把那份保密合同发到我邮箱就可以。还有晚上7点的电话会议照常进行。” 她自始至终并没有怎么注意周遭,直到打完这两个电话,才抬头看了江一原一眼,也是这时候她似乎才注意到我。 “一原,这是?”她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我的脸,然后她注意到了我的衣服,她的目光变得有些犀利和戒备起来。 “她是我的同学,陶芊,今天下大雨,我们淋湿了,正好离家近,就让她过来换个衣服。”江一原的语气有一些腼腆。 “一原,妈妈有点渴,你帮我去厨房倒一杯橙汁好吗?” 江一原愣了愣,他点了点头:“好。”然后他转头问我,“陶芊你要点什么吗?” “我?哦哦,我不用了。” 江一原走进了厨房,我听到了他拉开冰箱门的声音。 “陶芊?”屋内只剩下了我和江一原的妈妈,她朝我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你爸爸是陶氏制药的陶百江吗?” 我有些局促:“不是的,阿姨。” “听一原说你们是同学,那你也是学建筑的咯?”江一原的妈妈撩了撩头发,她抿了抿嘴,“不好意思,这是一原第一次带女同学回家,所以我比较好奇。” “我是学广告的,和江一原同一届的,其实不算同学,但是是校友。” 江一原的妈妈看上去还有很多疑问,然而听到江一原从厨房走回来的脚步声后,她就没有再开口。 “妈,那你今晚还回家吃饭吗?”江一原把橙汁递给了他妈妈。 “不了,我只是回来拿一些案卷材料,马上要赶去开会。 江一原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妈妈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喂,kim吗?好的,协议里的违约责任部分还需要大改,有很多问题,我马上到办公室。”她只来得及朝我和江一原点了点头,便抱着案卷风尘仆仆地开门走了,连江一原给她倒的那杯橙汁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只留下巨大的关门声和顺着开门吹进来的冷风。 江一原看着那杯橙汁,有一些尴尬地解释道:“我妈妈是律师,她一直很忙。” 他拿出拖把清理掉了他妈妈留下的那几个泥脚印,整个客厅的地砖便有变得洁净而程亮,让整个家看起来更加冰冷和空旷了。 江一原有一些自嘲:“他们一直都很忙。我们一家大概一个月里只有一两次机会三个人能一起吃晚饭。”他自己喝了那杯橙汁,“我已经习惯了。” “你们有钱人一般不都有保姆阿姨吗?就是那种既能做饭又能打扫的家政阿姨,或者你们叫管家?那不都是24小时待在家里的吗?你可以喊他们一起吃啊。” “原本家里是有,但我把他们辞退了。”江一原耸了耸肩,“我妈是律师,有开不完的庭,一会儿飞香港,一会儿飞美国,打她电话,十个里只能接三个;我爸呢,就有开不完的董事会,他在办公室边上就有一间休息室,就是一个有大床的房间,直接可以住那儿不需要回家,最近有个收购项目,我已经三个月没见到他了。所以反正这么大一个房子,基本等于是我一个人住,而我基本大部分时间住在学校宿舍,所以根本没必要有家政,就算偶尔回家,我也不喜欢和一个不熟悉的人住在一起。”江一原脸上的表情有些寂寥,“还不如一个人吃,反正我习惯了。” “你会做饭吗?”江一原那双手,看着也不像是能熟练使用锅碗瓢盆的人。 江一原果然摇了摇头:“不会,不过有方便面啊,烧个水就好了,还有可以叫外卖,不过偶尔我心情好时间够的话,我还是会做个蛋炒饭的。” “江一原,你这么贫瘠的生活技能,如果穿越到古代,可能只能做皮肉营生了。”我叹了口气,“今晚我陪你吃饭吧,我做给你吃,不要再吃什么方便面了,没听过方便面对肾不好吗?吃多了要肾虚的,不是新闻说,吃一包方便面,肾需要解毒一个月吗?年纪轻轻,要对自己好点。” 江一原的脸色黑了黑:“陶芊,吃方便面是对肝脏不好!是肝脏!不是肾脏!不会肾虚!你有没有常识啊?还有什么我穿越到古代只能靠脸和肉体吃饭?我好歹是建筑系的,至少也能给什么王爷造个行宫吧?” 我没再理睬江一原的不服,而是拉开了他厨房的冰箱,幸好里面虽然物资不充足,但好歹还有一些蔬菜瓜果,还有一块没过保质期的牛排,和小半瓶红酒。 “那就做红酒牛排吧。”我把牛排从冰箱取出来回了会儿温,找了张厨房用纸吸干了表面汁水,抓了一小把盐和胡椒粉把牛排腌了一小会,“看到了吗?其实就这么简单,你就能告别垃圾快餐食品了。然后像这样,热一下油锅,注意开始煎牛排就行了,看到没,等牛排这面开始比较均匀的渗出血水,就可以翻面了。”我把锅铲递给江一原,“你来试试,翻个面。” 锅里的油滋滋作响,江一原皱着眉头,如临大敌一般接过锅铲,小心翼翼地隔着一大段距离举着锅铲,然后他快速地把牛排翻了个面,牛排开始散发出热腾腾的香气。 “我竟然没把牛排翻出锅?!”江一原看了一眼锅里,脸上有些惊喜,“我看来还挺有天赋的,陶芊,你快看,我这牛排翻的多好,刚才那面煎得恰到好处啊!” 江一原像是完成了一个什么重大任务一样高兴,他脸上愉悦又充满了成就感,我有些感慨,在发现高岭之花其实有内心的寂寞和缺乏安全感之后,我又发现了高岭之花江一原其实内心就是个很容易满足还有点自恋的人。 我把牛排盛了出来,然后把红酒和洋葱等辅料一起翻炒做成酱汁,最后淋在了牛排上。然后我又水煮了几颗西兰花,加上了一把豆豉酱,摆在牛排边上当成配菜,又切了几个橙子和苹果弄出了一小盆水果沙拉。 “行了,红酒牛排完成,美容养颜,蛋白质含量还高,搭配蔬菜水果,健康长寿。” 江一原有些不可置信:“陶芊,才半个小时不到,你就搞出了这么多东西?” “你快吃吧,吃完我怕你都要喜欢上我。”我有些得意,做菜一向是我拿手的,基本吃过我饭菜的人,都是赞不绝口的。 “我已经有点喜欢你了。” 我正吃着一颗西兰花,江一原的这句话让我连嚼都忘记嚼,就把整小颗西兰花一口吞了下去。 江一原像是空投炸弹一下丢下这句话,自己却相当淡定自若,他递了杯水给我:“以后吃饭当心点,别噎着。” “江一原你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我是不是幻听了?” 江一原还是一脸云淡风轻:“食不语,吃饭时候别说话有利于消化。” 于是我们两人各自心怀鬼胎般互相观察着吃完了这顿晚饭。 这时候窗外已是夜色和华灯了,雨也变小了,江一原作为一个资本家,吃饱后优雅地擦了擦嘴。 我对他示意地努了努嘴:“江一原,礼尚往来,我做了饭,你应该洗碗啊。” “放着吧。”他一脸理所当然,“我从来没洗过碗,之后我会叫个钟点工过来洗的。”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任命地收拾起桌子来:“算了算了,反正洗洗也就十几分钟的事。你万一忘记叫家政服务,说不定等你再想起来,这些碗都长满绿毛了。” 而在我洗碗的时候,江一原就一脸无辜地拖着下巴看着我,不禁让我感慨人世间竟然有这么多不公平,给了他一张可以靠着吃饭的脸,给了他超群的智力,还要给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生。 我把每一个盘子都擦干放好:“差不多时间了,我得回学校了,明天还有个早课呢。” 江一原看了一眼厨房,此刻一切餐具各就各位,我还把之前有些脏污的电磁炉清理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摆放杂乱的调味料。江一原显然对这一切很是满意,看起来他心情不错,嘴角也微微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然后他拿出了车钥匙:“走吧,带你回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不停问我更新频率的大家请看一下作者的话呀呀呀呀。 《牵牵手就永远》从今天会开始日更,直到完结(除非我事情太多出差在外无法上网)。就酱。 关于《我的巴赫先生》会在写完《延时恋爱》开始填坑,更新到网络版完结。你们快来赞美我,啦啦啦啦。 ☆、第三十五章 江一原用遥控打开车库门的时候,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倒吸了一口气。这个车库大的简直够得上一个小型游乐场了,而里面除去空掉的三个车位外,还满满当当停着两辆车,一辆车车标我认识,是白色的宝马,好像还是个七系的,还有一辆车身则是金属蓝色泽的,是辆跑车,车标上有个牛,我没见过,看起来像是个杂牌,我记得郑燕林和我讲过,杂牌的跑车其实不要多少钱,但因为设计的好看,还是有不少男生会买。 江一原站在两辆车中间:“给你个选的机会,你要坐哪台?” 我指了指金属蓝的那辆:“就这个吧。” 第27节 江一原挑了挑眉:“你倒还挺会挑啊。” 我谦虚地笑笑:“那是那是,主要我们是去学校啊,你好歹也是个学生,开宝马七系去实在是有点太浮夸了,影响不好。虽然我不是有钱人,但多少也有些能理解你们的想法,毕竟小说啊电视剧啊里面那些有钱的富家公子,大多除了真正表明身份的豪车之外,还会有一辆普通低调甚至杂牌的车,好在平日里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而不会摊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现在仇富的人很多的嘛,你要是开你那个宝马七系出去,就算你遵守交通规则是行人的全责导致了小碰擦,就因为你开着这车,舆论都不会放过你,有时甚至会不分是非站在行人的角度,更何况现在还有人专门针对豪车车主进行碰瓷讹钱的呢!”说着我拍了拍那辆白色的宝马,“这车我听郑燕林讲过,好像上百万呢。我们就坐另外个吧。” 江一原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语气却有些阴阳怪调:“陶芊,你懂的可真多啊。” 我没在意:“没办法,从小博览群书啊。行了行了,那赶紧走吧,就这辆吧。” 江一原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把我塞进了车里。 这杂牌跑车却比我想象的设计好多了,座椅感觉上去竟然还是真皮一样的质感,我不禁有些感慨:“这车里还挺宽敞的嘛,座椅设计也挺好的,坐着真舒服,现在看来小牌子的车做的也真的挺有良心的,话说这车得多少钱啊?” 在车子发动的引擎声里,江一原侧了侧头:“你猜。” “我看这车感觉上去做的还挺高级的,二十万?” 江一原摇了摇头:“你再猜。” “十五万?” 江一原又否定了。 这下我有些激动了:“不会就十来万吧?那这车可真是挺便宜的。” 虽然没一个猜对,但我总该是越猜越接近才是,也不知道怎么的,江一原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这车倒是真质量不错,速度特别快,开着也很稳,没过多久,我们就到了学校。 江一原把我送到了宿舍楼外面的马路上,我谢过他后正要告辞,他却突然又叫住了我。 “这个给你。” 我接过江一原手里的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套看起来相当高级的护手霜套装。 江一原清了清嗓子:“以后洗完碗多护护手。” 我捧着这一盒护手霜,有些感动,千恩万谢地才下了车,因此并没有想到我为什么要多护手,少洗碗不就完了吗?这个逻辑很简单,然而我沉浸在动容之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倒是周边几个女生的议论把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宿舍外这条马路是女生去超市买东西来回的必经之路,此时也有不少女生经过。 “那是陶芊吧?” “是啊是啊,你看到她刚从什么车上下来了吗?” “啧啧,真是看不出,挺有两把刷子的,虽然没追上江一原,马上钓了个……” 我没在意这些莫名其妙的议论,直到第二天。 那个时候我正在宿舍楼下小超市里买水果,竟然偶遇了蒋梦瑶以及她的好闺蜜王玲玲。这是我自上次溺水事故之后第一次再见到蒋梦瑶,她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了,倒是更加平添了几分弱女子的情调,只是仍旧穿着一身白。 挑起事端的并不是蒋梦瑶,而是王玲玲,我拎着一袋猕猴桃正准备去结账,她突兀地冲过来撞了我一下,“不小心”把我这一袋子猕猴桃全部撞散到了地上,我挑的这几个猕猴桃都已经是比较软的了,其中一个砸了我的鞋子上就马上爆裂开来,绿色的汁液和果肉糊满了我的鞋面,而水果店的地上也一一砸出了五朵绿色而诡异的图案。 王玲玲却还要恶人先告状,她的声音尖细:“哎,我就说是谁不长眼呢,原来是你啊陶芊,可惜了这么几个猕猴桃,落在你手里。” 她似乎并不在意将自己变成大众瞩目的中心:“不过你估计心情好,这么几个猕猴桃也不在意,谁叫你旗开得胜傍上了大款啊。最会耍心机的分明是你啊,挑拨离间梦瑶和江一原的,八成就是你吧!” 王玲玲似乎很义愤填膺,而她的“好闺蜜”蒋梦瑶则扮演着白莲花柔弱圣母的角色,她拉了拉王玲玲的衣角:“玲玲,别讲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别啊梦瑶,否则江一原怎么会突然和你分手?再说了,这个陶芊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她根本就是见钱眼开,一开始见江一原家境优渥,就不要脸皮的死追,后来发现江一原不吃这一套,追不上了,立刻就调转方向给其他有钱人投怀送抱去了。” 王玲玲这一番宣战,导致水果店里所有人都看好戏地朝我看来,还有人偷偷举起手机准备拍照。 “你说她给谁投怀送抱?” 王玲玲呆了呆,蒋梦瑶呆了呆,我呆了呆,围观的所有群众也呆了呆。 这个冷淡而带了点威严□□话来的人,竟然是江一原。 王玲玲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似乎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连脸都涨的有些微红了。 “她就是给人投怀送抱了,昨天下午的时候,我们这片宿舍楼好多女生看到了。” 江一原颇为冷漠地看了一眼王玲玲:“你亲眼看到了吗?” “我没看到,可其他人都看到了,好多人看到了,大家都传开了!就是陶芊,她昨天下午,从一辆兰博基尼上下来,而且白天的时候,她明明是穿着白色t恤和红裙子出去的,可从那辆兰博基尼上下来的时候,却是穿了黑色的连衣裙,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她这就是傍了大款!” 王玲玲挺起了胸膛,她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而她一边的蒋梦瑶,咬着嘴唇,嘴角却也荡漾起了一些恶质的笑意。她们都在等着这一刻,等着我名誉扫地,尤其是等着在江一原面前声名狼藉。 然而我却有些疑惑:“什么兰博基尼?” “你还不承认?”王玲玲拿出来手机,“你看看,都有人拍照存图了!这辆金属蓝色的兰博基尼,市场价在600万左右!” 我瞪大了眼睛询问地看了看江一原:“600万?!就那车?!” 在场的女生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江一原却不置可否:“没600万那么多,就400多万,因为这一款的发动机噪音很大。还有,如果你留意看一下车牌号,然后再细心一点,你会发现车牌号里的那串数字正好是我的生日。”他朝着王玲玲笑了笑:“这是我的车。所以我不喜欢你们把这车的车主误导成一个中年老男人的形象。”江一原又指了指我,“至于换衣服,你们女生不都这样吗?上午穿一套衣服,下午觉得不好看又换一套,不是很正常吗?你在暗示些什么呢?我只是顺路带了她一程,请你不要思想就那么龌龊。” 江一原话音刚落,围观女生就唧唧咋咋叫起来。 “天啊,竟然是江一原的车,好帅啊!400多万的车,我也好想坐。” “江一原怎么会让陶芊一起坐车?” 王玲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而蒋梦瑶则是一片惨白。 江一原却仍旧很云淡风轻,他给我递了张餐巾纸:“把你鞋子擦擦。” 我手忙脚乱地接过来在我鞋子上抹了抹,正准备收拾地上的猕猴桃,就被江一原制止了。 “既然王玲玲同学刚才的言论涉嫌人身攻击和诽谤造谣都差点影响到陶芊的名声了,那作为赔礼道歉,这些猕猴桃让王玲玲清理也很合理吧。毕竟陶芊本来都是可以追究你法律责任的。” 王玲玲想发作,但又没法,她看上去尴尬的都有些可怜了,尤其是被江一原这样当众针锋相对,她看起来都快要哭了,然而江一原却并没有因此怜悯她。 他只是瞪了我一眼:“还愣着干嘛?走啊。” 我赶紧跟着江一原跑了。 而等走出了女生宿舍楼区,江一原才把自己手里的一袋东西给了我。 “你上次衣服外面的一件小披肩,落在我家了,干洗过了,还给你。” “谢谢。”江一原本可以不为我出头的,毕竟把他的名字和我的搅合在一起,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一个校园就是无数个细小的社会,谁能知道会传出什么样夸张的谣言呢。 “有什么需要谢我的吗?”江一原却有些云淡风轻,“是她们有些太过分了,不止是那样,还应该得到一些更大的教训。” “其实也还好,我也习惯了,而且那个王玲玲,其实,我觉得她其实是喜欢你的。” 江一原愣了愣:“啊?什么?” “那个王玲玲,就是刚才针锋相对我的那个,蒋梦瑶的闺蜜吧,我觉得她是喜欢你的,她其实并不是真的要为蒋梦瑶出头,只是作为你的爱慕者,对大张旗鼓骚扰你的我有些忌恨吧,而且蒋梦瑶并没有告诉她真相,她还觉得你俩是受我挑拨,有些义愤填膺吧,你刚才那么严厉的对她,对她而言已经是非常大的教训了,你看到没,一开始她多有气焰啊,你一说她,她都快哭了,也挺可怜的。” 江一原白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我当初希望你别再追着我的时候你可是软硬不吃,那时候你怎么不换位思考可怜可怜我?” “你那不是男的吗?男的都比较坚强,女的脸皮比较薄,刚才你看王玲玲都快哭了……”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就被弯曲成了这个,我有些尴尬,“而且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现在不就学会换位思考了吗……” 江一原脸不红心不跳:“我们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就没哭呢?男的都是爱面子不会当场哭,说不定我当时被你追的每天回家以泪洗面呢?” 我真是有点后悔,并且十分的羞愧,我自诩对江一原已经做了详实的市场前期调查,认真研究过所有能搜到的关于江一原的数据,分析过江一原的性格和行为动向,甚至还找江一原几个老同学“采访取证”过,在我的“江一原观察日记”里,江一原应该是一个冷漠强硬说一不二、成熟稳重、喜怒不形于色,心如磐石的男子,结果现在我不得不开始一一否定我的前期调研,江一原分明是一个有时候嘴巴很坏,毒舌,爱调侃,还有些小孩子气,又记仇的人! 江一原咳了咳:“哦,对了,这给你。” 他手里拿着一个烫金的信封,我心里开始打起了小鼓,脸也腾的红了,心情有些忐忑、惶恐也有些不安和不知所措。江一原难道真的罹患斯德哥尔摩症了?或者我那些每天一封的情书感动了他?他也开始对我有爱的回应了? “你是不是又在想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江一原扶了扶额,“看清楚,别纠结了,内心也别挣扎了,我是不会给别人写情书的。” 我抬起头,发现江一原用一种“你醒醒”的无奈表情看着我,但他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赖,因为他把那个烫金信封塞到了我手里:“你拿着啊。” 我怀着好奇的心情打开了信封,里面还真的不是情书,而是两张max钢琴演奏会的vip座位票。 “max的演唱会!!!!!”我捧着门票手都激动的发抖了,“天啊,还是vip区的!江一原你简直是神!!这个真的是一票难求啊!!我都托了好多人,想去买黄牛票都买不到呢!” “对了,这票一定不便宜吧?现在票价炒作的那么热,而且还是vip区的,你花了多少弄到的?我给你钱。” 江一原却一扭头:“不用,这票就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对这种什么钢琴演奏没兴趣,本来要扔掉的,我想想你说过喜欢,就做个顺手人情,不用给我钱。” 又有票还省下一大笔开销,我相当兴奋:“那太谢谢了,也谢谢你那个朋友,而且票还有两张,我找谁来一起看呢,郑燕林不行,她上次连和我一起看话剧都睡着了,还有谁呢?” 江一原有些不悦,他朝我伸出手:“把一张票还给我。” 我把票护在胸口,警惕地看着他:“你反悔了?干什么问我要回票啊。” “我的票可不是给你拿来借花献佛的。” “那难道我要一个人去看吗?这也太凄凉太惨了吧!” 江一原不理睬我,拿过信封,抽出了一张票:“你都不想到我问问我去不去?” 我有些哀怨:“喂,明明是你当时说对max演奏会没兴趣,不会去听的啊。” 江一原面不改色:“你应该再问我一遍确认啊,男人也是很善变的,我现在突然有兴趣了。” 说完他拿着自己那张票,朝我摆摆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日更~~~~~今天周一真是忙碌的一天…… 《延时爱恋》我过几天放晋江~~~也是差不多日更的节奏 ☆、第三十六章 按照以往的定律,一个月之内,我一般能遇到江一原的天数在十天左右,按理说这个月这十天的份额已经满了并且都超标了,因而在第二天又收到江一原电话时,我还有些不习惯。 “下午三点陪我去游泳。” 江一原的语气和声音一贯的平静和淡然,明明他是提要求的乙方,这说得却和个甲方似的大爷。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下午有没有课?” 江一原连顿都没顿一下,对答如流:“我帮你看过了,下午你没课。” “就算没课,我也可能有其他事情啊……”我有些抗议。 “和郑燕林逛街,自己去图书馆看书,回你家小餐馆帮忙,或者去找你那个什么晓丹姐姐玩。这不就是组成你闲暇时间的几件大事吗?这几件事找其他时候做又不是不可以,有我重要吗?” 江一原厚起脸皮来倒也是个中好手,他继续波澜不惊道:“我帮你搞定了max演奏会的门票,你自己也说这票多难买,礼尚往来,只是让你陪我游个泳而已。” “问题是,我最近,不方便游泳啊!” “哦。”江一原这下终于顿了顿,然而很快的,他又恢复了平静,“那你看着我游泳吧。你不是游泳健将吗?当时那么大的水还能身姿矫健游过湖心岛。我游泳不大行,正好想找个会游泳的指导下。” 我这人最怕的不是别人示威,而是别人示弱,江一原都暴露自己游泳不怎么样的缺点了,因而想找个人私下培训下,也情有可原,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男生生存压力也是挺大的,尤其他这样自带光环的,万一不小心落水了,结果因为泳技不佳落得个和蒋梦瑶一样死命扑腾各种狼狈的场景,想来也是太过毁形象。 “好吧,那上哪儿见?体育馆?” “体育馆那里人太多了,我不想被那么多人看见,去凯宾斯基酒店吧,我有游泳卡,那里人少。” 第28节 而下午三点我到凯宾斯基游泳池的时候,才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少”。因为那岂止是人少,是根本除了江一原和我之外没有其他游泳的人。 江一原已经在深碧色的泳池里游了起来,他大概是感觉到我来了,朝着岸边游来,像是一条颀长的鱼,然后他跃出了水面,手扒在泳池边沿的瓷砖上。 高大、白皙,而水珠顺着江一原的脸一路滑落他的脖颈,然后顺着锁骨流过胸膛,流下我看不见的更深处,我咽了咽口水,江一原的身材简直称得上美好肉体了,他不是那种魁梧和壮硕的身材好,而是精瘦型的,减之一分则少,多一分则过,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线条里蓄积的力量。 “陶芊?”他皱了皱眉,“你在发什么呆?”然后他抹了抹脸,指了指泳池边的躺椅,“你可以去那边休息,我帮你点了一些饮料和小吃水果。” 我还是有点没有从江一原身材的视觉冲击中清醒过来,只是呆呆点了点头,然后照着江一原的指示坐到了躺椅上,那边上放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是一盘摆放精致的水果拼盘,一大杯鲜榨橙汁,还有一盒草莓冰激凌泡芙球,这款泡芙球之前听郑艳林讲过,是凯宾斯基限量供应的,每一样原料都是进口直供的。 我拿了一个泡芙塞进嘴里,入口是浓郁的香草冰激淋味,但奶味很足,冰激凌的口感也很细腻,几乎是入口即化,又带了凉凉的冰爽感觉,草莓颗粒也非常饱满和新鲜,酸甜而清新。 而江一原则在水里,但完全不像他自己说的什么游泳技术不佳,恰恰相反,他游泳的姿势非常标准,甚至称得上相当美观好看,且速度也很快,堪称专业级的自由泳泳姿了,比我那不标准的蛙泳可是好看上太多了,完全看不出他需要我指导的地方。 我有些纳闷,好在凯宾斯基的泳池安静且清凉,我坐在躺椅上,喝着饮料,吃吃水果,偶尔丢几个泡芙进嘴里,脑袋里放空,感觉也挺惬意自在。 直到江一原浑身是水地站在我面前,他从泳池里爬了出来,摘掉了泳帽和泳镜,甩了甩头发,从我身边的躺椅上拿了一块毛巾,他在那躺椅上坐下来,用毛巾在身上擦拭起来,毫不遮掩的好身材一览无遗,尤其他的那张躺椅离我的躺椅距离实在很近,几乎我站起来都能撞到江一原挺翘的鼻梁。 江一原擦了一会头发,瞄了小桌子一眼,挑了挑眉:“你把泡芙都吃完了?” 我呆了呆,桌子上确实空了,因为我嘴里正塞着最后一个泡芙,这下,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我含着泡芙,有些进退维谷,声音含糊:“你又没和我说你也想吃……我嘴里就是最后一个了,你自己不早说,否则我就帮你留一个了,你真要吃的话下次我给你买吧……” “不用了,我先尝尝看就好了,你嘴里不是还有一个吗?” “我嘴里?” 我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眼前本来就离得很近的江一原的脸,离得更近了,我有些下意识地往后躲避,然而江一原伸出了手,他的手指纤长有力,托住了我的下巴,然后他低下头俯身亲了我。 这样的发展让我震惊地完全手足无措起来,我有些慌乱,微微张嘴想喘气。而江一原却加深了原本仅仅嘴唇相触碰的吻,原本简单的亲---吻变成了舌--------吻。 其实时间没有很长,然而我却觉得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江一原把我放开,我才找回呼吸般用力吸了两口气,然而脸上却是燥热,不用照镜子,我就知道脸颊应该都红透了。 我瞪着江一原。 江一原这次倒是相当淡定,脸不红心不跳:“泡芙不错。” 我继续瞪着江一原:“你刚才为什么亲我?那是我的初吻!你赔给我!” “我也是初吻,而且什么叫赔?你有什么损失吗?你去路上问十个人,十个人都会说是你赚便宜的。”江一原一点也没有心虚,反而很在理的样子,然而他却不是很敢直视我的目光,忽闪的睫毛让他看起来有一些腼腆和害羞。 “问题是你怎么能随便亲我呢?!”我有些为江一原的抓不住重点而着急,“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那就做你男朋友不就完了。” “啊?!”我有些怀疑我刚才幻听了。 江一原盯着我看了一眼:“陶芊你怎么这么笨!我做的难道还不明显吗?” 我有些愣神地盯着江一原。 “你真的以为那什么钢琴演奏票是我朋友不要了给我的吗?真的以为我不会游泳所以要约你出来指导吗?还有我有那么好心就因为有女生淋湿了衣服就带回家让她换干净衣服吗?真的电影竟然找不到其他女的一起看?还那么闲那么有正义感帮你出头吗?还有你那个泰国佛牌,你不会也以为是从天而降的小天使给你买的吧?”江一原看起来有些忍不可忍,“陶芊,我都那么暗示过你好几次了,表白都表白过两次了,你怎么还装傻充愣的?” 我还是有些没完全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表白过两次?” “我不是说过对你有些好感,有点开始喜欢你了吗?!”江一原清了清嗓子。 “可那根本不是正式表白啊……”我有些无力,“你那些话都像只是随口说的,根本不正式,我还以为你逗我玩开玩笑呢,毕竟之前你明明那么反感我……说不定等我要是激动兴奋起来,你就立刻会嘲笑我说我心里原来还癞□□想吃天鹅肉呢,这种事你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江一原瞪圆了眼睛:“那要怎么表白才算是正式?难道要我把你逼到墙角,然后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或者是‘你看了我的屁股,你要对我负责’这类的傻话?” 我咳了咳:“我不是故意看你屁股的……” “你安静!”因为身高差,江一原又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他扭头看了看泳池平静的水面,似乎在酝酿什么情绪。 安静了大概有一分钟,江一原终于把头转了回来,他甩了甩头发,脸上有一道不大正常的红晕。 “陶芊,鉴于你对我狂热的迷恋和爱终于感动了我,我决定接受你的追求。” 江一原咳了咳,“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 “……” 江一原见我没回复,挑了挑眉:“你有什么意见吗?怎么都不表示一下?” “你不是说,做人要懂得征求对方当事人的意见吗?”我看了眼江一原,大着胆子说了下去,“我最近已经消停了,又没有再单方面纠缠追求你,所以也没什么你答应我追求这种说法啊……要表白的话,你也应该重新问我接不接受你才对……按照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郑燕林和我讲过,怎么说,这就好比,之前我追求你,是我向你发出了要约,但是你没在有效的时间内答复我,所以我的要约已经失效了,你现在应该要对我发出新要约……” “什么要约不要约的。”江一原看了我一眼,“总之,那我问你,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江一原此刻的表情认真而严肃,也像是有一小些紧张,他用乌黑而漂亮的眼珠看着我,瞳孔里的倒影只有我。 我想换做任何一个女生,都会毫无犹豫地答应下来。被这样一个男生表白是一种无论如何都会怦然心动的经历,然而激动和兴奋之余,我却有些害怕了。 一开始便是我自私地介入了他的生活,而我有资格不负责任地继续下去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像一个追逐末日的亡命之徒,而江一原确实朝气蓬勃的,充满了新鲜的生命力。 而最最危险的部分,其实还并不在于这里,而是在于,刚才江一原亲我的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觉得时间似乎都停滞了,整个空间都扭曲了,一切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却又生动起来,就像是最平静的湖面都掀起了惊涛骇浪,我的手心都紧张的潮湿了,而当江一原说让我当他女朋友的时候,我的内心更是有一个声音在急切地喊着,“答应他,答应他”。那种悸动的内心渴求像是扑闪着翅膀的精灵,太过灵活,根本别想将她们捕获了关起来。 即便一直压制一直否认,我还是很烂俗的喜欢上了江一原,不由自主的。是在泰国他发现我赤脚受伤而抱起我的时刻?是在他为我对着王玲玲出头的时刻?还是甚至更早,在他为了保护我而和小混混打架的时刻?这种情愫的种子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发芽的,它像是潜伏在空气里的因子,让我根本没办法抵抗,因为根本没有意识到,并且不可避免的,随着我更接近真实的江一原,越发现他其实并不只是那个冷漠疏离富有而英俊的男生,而是一个有时候会口是心非,心里却温和善良,只是别扭一点的普通人。这一颗非常微小的种子,在不知不觉间深深扎了根,在我都没意识到的时候,长成了参天大树。 然而除却这份悸动之外,我的头顶却笼罩着太多密布的阴云了。 “我要考虑考虑。” 眼前的江一原认真地等待着我的回答,我的心里却乱成了一团。 江一原皱了眉头:“这有什么需要考虑的?” “我,我太激动了,感觉血压有点升高,我需要冷静冷静。” 而说完这句话,我几乎没有勇气去看江一原错愕而有些失落的表情,只是抓起了包,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表:“啊,这时间我也差不多得回一下家,有点急事。”说完这句,我几乎是夺路而逃地逃离了游泳池。 江一原的声音在背后传来:“陶芊,那你好好考虑,正好马上我要代表建筑系去外地一个礼拜参加比赛,等我回来你告诉我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甜甜甜甜 ☆、第三十七章 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房间关上门,自己躲在被子里安静了几分钟,心却还是在激烈地跳动,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才江一原的样子,我又弯了嘴角,有些开心,也有些害羞。 “陶陶,吃饭了!” 没过多久,我妈就在楼下喊我吃晚饭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生意不太好,明明该是旺季才对,不过生意少也有生意少的好处,我妈这几天终于没那么忙活了,我俩终于能过上准点吃饭的日子了。 “今天就三菜一汤,赶紧趁热吃了。” 桌上摆着几盘色泽新鲜好看的菜,一个番茄蛋汤,一个豇豆炒肉,一个醋溜白菜,还有一盘倒是看不清楚是什么肉。 “妈,这是什么菜?”我一边夹了一块进嘴里,一边问道。 “爆炒猪舌,我今天新从网上看到的菜谱,学着做的,你吃吃看。” “噗……”我就差没把嘴里的肉吐掉了,猪舌,这不就是猪口条吗?而一想到口条,我就没来由的想起刚才江一原的舌头,进而联想到那种柔软的、带着热意和湿意的触感,并不讨厌,但很微妙,这是一种相当私密的体验,即便现在,我吃着猪舌头,联想起来的却是江一原那个吻,也还是有些脸红耳赤。 我妈有些担心:“你这孩子怎么了?这脸怎么红成这样了?今天这天也没至于这么热啊,不是病了吧?” 我回了回神,笑了笑:“没事没事,就脸上上火呢。”都怪江一原,搞得现在我都有些神神叨叨,不像平时的我了,我有些恨恨地用力咬了两口嘴里的猪舌。 大约是饿了,这顿饭我胃口很好,想来也很久没好好在家里吃顿饭了,平时我妈忙着餐馆的事,都是囫囵两口就去干活的,看着妈妈难得慢悠悠地吃饭,觉得又温馨又安宁。 然而这顿饭还是没能好好吃完,快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接到了林牧的电话。 “晓丹出事了。”他的声音第一次那么焦急而慌乱,“可能要马上手术,我已经凑出了我身上所有的钱,还是不够,你那有钱不?” 我几乎是马上丢下了筷子,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钱包和□□都找了出来,这些年我自己也攒了一点私房钱。 “妈,你那现在手头有多少钱?能借我点不?晓丹姐姐好像犯病了,要马上手术!” 我妈一听也马上急了:“你等等,我这儿有两万块,本来想给咱们餐厅新粉刷个墙壁买点碗筷什么用的,你先拿去给晓丹这孩子救急用,赶紧给她送去。” 我和晓丹姐姐病症类似,因而爱屋及乌,我妈也特别怜爱晓丹姐,因而此刻也是很焦虑。我安慰了我妈几句,接过钱,马上出门打了车去了医院。 好在一路不堵车,没过多久我就赶到了心内科。林牧一脸疲惫,直到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到有人接近。 他的脸一如既往的五官清秀而文静,然而眼里的焦虑和憔悴却是遮盖不住的。 “我凑到5万多块钱。”我一股脑地把包里的卡、现金和钱包都掏了出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牧揉了揉眉心:“一开始都好好的,只是有些食欲不振,但最近天气热,我们都没当一回事,没想到昨晚夜里突然开始发病,一直有缺氧症状,陈医生打了强心剂,想要在24小时内稳住血压,但是也没办法,一点用没有,初步诊断可能这次发病也诱发了细菌性心内膜炎,但是不排除有其他并发症的可能性,从昨晚进急救室开始,到现在也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了,情况稍微稳定了点,但晓丹还是没有清醒过来,陈医生已经召集相关专家开会了,最糟糕的情况可能必须进行手术,而且晓丹的心脏畸形太过严重,一旦手术没法矫正和修复,最后只能进行心脏移植了。” 林牧的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痛苦:“之前晓丹的爸妈来过了,他们年纪大了,又陪着熬了一晚上,我刚刚才把他们劝了回去睡觉,免得晓丹醒了,他们倒是倒下了。这些话,我还没对他们说,不希望他们担心,你也要保密。” 林牧的表情让我心情也凝重下来:“好,我会保密的,所以这次情况是真的不乐观?这手术能成功吗?晓丹姐姐会没事的对吧?” “陈医生也没法保证,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能全力以赴。”林牧捏紧了拳头,“而且我们还得凑一笔高昂的医药费,晓丹的爸妈这几年一边为了照顾她,一边钱都用来给她看病吃药住院了,也没攒下多少钱,拉拉杂杂也就凑出了10多万,我这里也凑了6万多,加上你的5万,可一旦要手术,这些都是杯水车薪,现在每天用的也都是进口药,基本一天就能耗掉快2000多。”说到这里,林牧的声音也有了一些颤抖和恐慌,“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没办法了,只有心脏移植能救活晓丹,那我们需要真的一大笔钱,还有能配型的心脏。” 林牧一向是冷静而淡定的,之前晓丹姐姐几次小打小闹的发病,虽然我们都吓得半死,可林牧却很镇定,是我们的主心骨,唯独这一次,连学医的林牧都慌乱了,晓丹姐姐的这次发病看来是相当严重了,林牧的脸色很难看,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而陈医生来通知我们的那一刻,我和林牧都如坠冰窖。 “晓丹的心脏畸形太复杂,这次又伴有并发症,普通的外科手术我们没有把握能对她进行哪怕姑息手术这样暂缓病情的保守方案,她已经进入严重的综合性心衰了,唯一能一搏的,只有心脏移植一条路了。”陈医生的语气也很难过和沉重,“心脏移植手术前期需要20万左右的费用,但是后期的排异药物费用却才是大头。而且最重要的,是合适的心脏来源实在太少,我们现在可以把晓丹加入排队系统,但心脏实在是稀缺,配型合适的更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可晓丹没有那么长时间了。她的情况不大好。” “我们能进去看她吗?” 陈医生朝我摇了摇头:“她现在刚情况稍微稳定些,但需要休息,你们可以在病房门口的玻璃外看看她,明天白天可以探视个十几分钟,但不能让她累着。” 我点了点头,林牧也稍微安定了些,然而陈医生走后,我们走到晓丹姐姐的病房门前,我和林牧之间的气氛就又沉闷起来。病房内的晓丹姐姐脸色惨白,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些不安的表情,紧锁着眉头,不知道她沉入了什么样的梦境里,然而这个梦境想来并不美好。 “我们上哪儿找心脏配型?”我望着病房玻璃内的晓丹姐姐,心里难过而恐慌。在这个医院里,很多人来了又去,生命凋谢,然而从没有哪一刻我这么害怕过,我害怕我喜欢的一直温柔的晓丹姐姐,就那样再也醒不来了。 林牧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我来联系我们医学院的老师,还有已经工作的一些学长学姐,他们大多在医疗系统里还有些人脉,看能不能帮忙找到配型,既然只有移植这一条路了,那就一定要奋力一拼。”他说着拍了拍我的肩,“陶陶你也别太担心了,还有我,别怕,晓丹爸妈那边我会去通知和安抚,你也别情绪起伏太大或者累着,你这身体也要好好注意,别和晓丹一样,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牧最后一句说的虽然是安慰我的话,但其实听起来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喜欢晓丹姐姐,一直喜欢,喜欢到为了晓丹姐姐去学了医,他一直没有表白过,一直不想给晓丹姐姐压力,但却一直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她发病的时候紧握她的手,安慰她鼓励她,这不仅是我,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林牧看向晓丹姐姐时候眼里的温柔和怜爱,我想晓丹姐姐也是知道的,在我们很多个夏夜的卧谈悄悄话里,她无数次提起过林牧,用着害羞的语气,而林牧每一次来探病,晓丹姐姐脸上也都会漾起笑容,她其实也是喜欢他的。我原本不理解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林牧喜欢她,她也喜欢林牧,她却一直还是对林牧保持着距离,努力压制自己对他的喜欢。而此刻,看着眼前表情痛苦神情压抑的林牧,我突然全部明白了。也或者说,等我也遇到了喜欢的人,我才能真正明白晓丹姐姐的用心。 正因为她喜欢林牧,她才不能答应他,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是有着这种随时可能死去的病症的人,我们的时间太有限了,我们注定没法陪伴爱着的人走完漫长的一生,因而我们更加不能去放纵我们的快乐,因为快乐的回忆将会把痛苦衬托得更加浓烈,会把苦涩的印记深深刻入灵魂。 即便没有和晓丹姐姐正式在一起过,此刻的林牧还是那样痛苦,如果他们曾经一起甜蜜过,一起经历过青涩的爱情,一起拉着手走过最美好的时光,是不是会让总会到来的某个分离时刻,更加沉重和绝望呢? 喜欢是放肆,而爱却是克制。正因为爱着林牧,晓丹才选择不与他在一起,不让他经历这样绝望的爱情,不让他经历刻骨铭心,好继续心无旁骛地进入下一段恋情,拥有快乐而长久的人生,她宁愿选择让自己仅仅成为这个男孩人生里一个过客。 我站在林牧的身边,手心冰冷,脑海里却浮现出江一原来,他笑容灿烂的脸,他傲娇的表情,他口是心非时候的样子,他是属于阳光的世界的人,我不想要他的脸上出现林牧那样的表情,我不应该自私地把他拽进阴暗的国度里。我的手伸进口袋里,那里躺着max演唱会的门票,我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我不能去这个演唱会,我不能再去见江一原,再去给他任何积极的讯号了。不论我们的故事如何开始,我们终将最后走上林牧和晓丹此刻的绝境,那是无法靠着努力而达成完满的路。正因为我喜欢江一原,我不想拖住他陪我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完成我的尽兴,他应该是自由而快乐的,不应该被强行羁绊在我已然开始凋谢的人生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请表扬开始日更的我~~~~~~~~~~~~~~~ ☆、第三十八章 我本想留着守夜,但林牧坚持让我回家休息,拗不过他,我便回了家。好在第二天一早,林牧就果真很守信地给我打了电话。 “陶陶,你过来吧,晓丹醒了。” 我拎上早买好的水果,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医院。 第29节 林牧那时候已经在病房里了,他的表情疲惫但柔和,整个眉眼都舒展了看来,他非常温柔地在和晓丹讲话,在晓丹面前,林牧就是这样,他能压制下一切负能量,用最阳光最积极的样子去面对她。 “晓丹姐姐!”面对这一切,我几乎落下泪来。我实在太怕有哪一天,我冲进这间病房,却只能对着空白冰冷而整齐的床单发愣。 晓丹脸色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发紫,看起来仍旧虚弱非常,她很吃力地想要抬头看我,然后她努力朝我笑了笑:“陶陶,你怎么还和小时一样爱哭?”她温柔地伸手想要帮我擦干眼角的泪痕,但这样的动作幅度显然太超过负荷了,晓丹姐姐无奈地笑笑:“算了,我也没法一直在你身边帮你擦眼泪,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老动不动就哭了。” 晓丹姐姐的语气很平淡,然而我却更加难过了,她这话里,显然是知道自己情况危急,甚至做好最坏打算了。 “晓丹姐姐!你说的什么话!你要一直陪我下去的!我们不是都说好的吗?!”我抹了抹眼角,“你会没事的!你看一次次都是化险为夷,以前还记得咱们遇到过的那个算命的黄大仙吗?不是他也说你是命中有福的人吗?” 晓丹姐姐听到黄大仙,有些忍不住笑出来:“可是黄大仙不是被我们举报进行封建迷信活动就被抓走了吗?” “晓丹,你不要乱想。”林牧关键时刻终于帮我出手了,他掖了掖晓丹姐姐的被子,语气温柔而强势。 晓丹没有和他对视,而是移开了脑袋:“我想放弃治疗。” 这一句话,惊得我和林牧都差点跳了起来:“什么?!” 晓丹姐姐叹了口气:“你们也不用骗我,陈医生和我说过了,目前的状况只有心脏移植一条路了,但一来没那么多钱,二来配型的心脏也根本等不到,所以还不如放弃治疗,也别最后再浪费那个钱了,留下的钱,让我爸妈好好养老。” “晓丹,不许你这么说。”林牧的语气有些些微的怒意,“不许你这样随随便便放弃自己。我们都没有放弃你,你不是还答应我,要看我在医学院拍毕业照的吗?还说以后等我给你联系国外的专家,治好后一起去旅游的吗?你都答应过我,现在就因为眼前这么一点困难就要放弃自己的人生了吗?”说到这里,林牧的声音有了一些颤抖,“心脏我会努力去联系,钱你也不要担心,心态放积极,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有时间去想那些消极的东西,你不如想想治好病后要去哪里玩。” “可是,就算解决心脏问题,钱也能借到,但手术的风险还是很大,万一移植了还是不成功,这钱却总是要还的,那我爸妈不仅白发人送黑发人,下半辈子还要背上这么多债,对他们来说太残酷了。”晓丹姐姐说着,也哽咽了。 “如果不手术就根本没有希望!你不要老是去考虑别人,偶尔也自私一点,考虑下自己。你爸妈以后我就当自己爸妈照顾。我学医的,收入不会低。”林牧的声音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分量千斤。 我也握紧了晓丹姐姐的手,晓丹姐姐看着我和林牧,眼里也涌动起了一些泪花,她嗯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 晓丹姐姐身体仍旧很虚弱,她父母赶来后,我们的探视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虽然刚才在病房里鼓励晓丹的时候,我和林牧都显得非常阳光正面,然而此刻,我俩却也愁云惨淡,心脏和钱,都没那么容易。 “我再去找陈医生聊几句,问问手术的事。陶陶你先回去吧。” 我挥了挥手,背着包,自己走出了医院大门,门外此刻阳光灿烂,让我的眼睛也被刺得不得不眯了一下。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演奏会门票,还在,我知道我内心是多想和江一原去听max的钢琴独奏,然而此刻心里却是下了另外一个决定了。并且眼下最苦恼的,倒不是自己这件事,反而是躺在病房里的晓丹姐姐。 “还有一个半月,你们赶紧收拾收拾搬走,这房子已经卖给开发商了,不能继续租给你们了。” 回家的时候,餐馆里人烟稀少,倒是难得见到的房东张阿姨找上了门。 “可我们这房租一直按时交,张阿姨,就算涨房租我们也能接受啊,这餐馆我们也经营了好几年了,让我们说搬走就搬走可怎么办是好?我们娘俩就靠这餐馆营生啊!” “法律上规定只要提前一个月通知就好了,我也算为你们考虑,刚决定卖了就来通知你们,你们也早点找落脚的地方吧。”房东的态度却很坚决,“我也是没办法,这开发商买下了这儿一大块地皮,我们这房子也在他的拆迁范围内,而且给的拆迁补偿款特别优厚,我也老了,每次还要来收租金确实也麻烦,还不如一次性拿了这笔补偿金出去玩玩,过过悠闲的日子,我儿子也早就出国了,说了几次让我一起过去,我都还顾虑着这儿有个房子,现在也算把这房子高价出手了。” “反正你们赶紧搬了吧,哎!你看最近你们这儿生意也就一般,人气也不够,还不如找个商业中心租个房子再开小饭馆,这儿地方确实有点偏。”房东有说了几句,才离开。 我妈哀求了几句,一点法子没有,看到房东离开,满脸颓然。 “妈!” “哎,陶陶,你回来啦?”我妈站起来,努力想挤出个笑容,“饿了没?我给你做饭去。” “妈!”我又喊了一句,“我都听见了。” 这下我妈才终于不再伪装,露出愁容来:“最近餐馆生意确实一般,因为附近几个街区好几块都开始拆迁了,原来住在里面的人也都走了,人流量少了许多,来吃饭的客人也就少了,可我真没想到我们这地方也被买下了!” 这个变故让我也手忙脚乱,我们这小餐馆好不容易在这一片做的小有名声也有固定回头客了,一下让我们搬走,这一搬一弄,就最起码2,3个月没法营业,更别说另外适合开餐馆价钱我们也能承受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这简直就是直接判了我们这小餐馆死刑。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晓丹姐姐还等着救命的钱,而我们因为这个变故,恐怕都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怎么能筹集出钱呢! 我没提晓丹,我妈倒是想了起来:“对了,晓丹这孩子怎么样了?” “没事,妈你别担心,晓丹姐姐的病会稳定的,没大碍。” 我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看着我妈一下子苍老又疲惫的脸,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给她增加压力了,实在是没法再说出能否再借点钱给晓丹姐姐的要求了。我得自己想办法,赶紧弄一些钱,晓丹姐姐需要钱来续命,而我和我妈也需要钱来继续生活。 于是我给老张打了个电话:“张老师,有没有什么项目或者私活可以给我的?来钱快来钱多的那种!” 老张有些愣,不过他一如既往地相信我,并没有问太多,而是很爽快地给我牵了线:“最近确实有一个广告设计的项目,钱给的多,能有1万多,就是时间要求紧,这两天就要成品,而且对方是个很龟毛的英国人,之前有个你的学长接了这个,结果修改了无数次,压力太大,放弃了,你如果要接的话估计这几天别想睡觉了。你确定要接吗?” “要的,你给我联系方式吧!谢谢张老师!” 不得不感慨,人的潜力还真是无穷的,这英国人确实要求严格,简直事儿妈,绝对的完美主义,一点点小细节有差错也会让我反复修改,而且因为时差,我半夜也没法睡觉,必须和他不停沟通方案,但还真的被我熬夜两个晚上搞定了,虽然劳累不堪,但等账户里多出1万多钱的时候心里还真是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除了广告设计、广告文案的私活之外,我还接了一些翻译的活,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实在是强度太大了,这几天我开始觉得胸部有些压迫感,偶尔会有些疼,但并不强烈,间或有些恶心,吃不下东西,心跳也有些不规律,我把原因归结为最近睡眠有些缺乏,休息一下就会好,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在这个晚上,毫无征兆的半夜我突然难受得醒了过来,身上本来很轻薄的毯子,突然像是有千斤重的砖头一样压在我的胸口,我觉得喘不过气来,而空气里似乎都没有了氧气,我觉得眩晕,手心全是冷汗,而因为缺氧,我甚至开始抽搐起来,我的手用力地伸出毯子,想去按亮床头的灯,然而一切像是徒劳,我的手臂很沉。天花板上那个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的光斑,是我晕过去之前留在脑海里最后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要开始撒狗血了!!!大家接好!!!! ☆、第三十九章 再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陈医生放大的脸,一脸严肃。 然后是我妈焦急的声音:“陈医生,陶陶没什么事吧?” “还好,稳定住了,但她的情况你也一直知道的,她这种畸形症状没法自愈,反而只会随着年纪增长身体发育,对心脏的负荷越来越大,如果稍微不注意,发病的概率只会越来越高也会越来越频繁,可惜现在没有成熟的技术可以对她的情况进行手术,所以还是要更加日常生活里注意。” “陶陶,现在晓丹那个情况,你不能再有事了。”林牧也难得对我表情很严肃,“晓丹的事我会再响办法。” “别告诉晓丹姐姐!”我拽住了林牧,“别让她再担心了。” 林牧点了点头:“那你也休息一会,陈医生让你留院察看几天,我这边托了点关系,晓丹的心脏配型说不定有眉目了。” “太好了!”我计划要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林牧是个相当靠谱的人,他不会夸大事实,所以他能说出目前这句话,晓丹姐姐的心脏配型那是八九不离十了! “你别太激动了,还是好好休息。” 林牧又关照了我几句,我妈也叮嘱了我照顾好自己,他俩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病房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只有监控仪表的电子声音的房间显得寂寥又萧瑟。其实今天这样突然发病的结果,我是早有预计的。四年前同一间病房里,住过和我病症几乎相同的一个女患者,从二十多岁开始,她的发病几率越发频繁,最后不得不生活在医院里,几乎必须靠着仪器活命,但最终还是没挺过30岁的生日。从今年开始,其实我已经感觉到越发容易的眩晕、气短和心跳过速,就像是一个诅咒一般,我知道我是逃不开和她同样的人生路径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是江一原的短信。 “我明天回来。” 我放下了手机,不知道如何回复他。 “我得了一等奖。”距离上一条短信半小时后,江一原又发了一条给我。 这一条就显得有些意图明显了,虽然仍旧简洁,然而我都能想象出江一原板着脸对我说这句话的表情了,口是心非却又想要得到表扬。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给他回了一句恭喜。 结果江一原似乎更加不满意了:“你也恭喜的太敷衍了吧!” 我忍不住笑了笑,正要继续回复,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然后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 “陶芊,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来人捧着一束鲜花,职业套装,妆容精致。 “阿姨……”我有些疑惑,江一原的妈妈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江一原的妈妈给了我一个恰到好处不失礼貌的笑容:“陶芊,既然你没装傻说不认识我,那我也就和你直接开门见山的谈了。”她把花插在了床头的一只花瓶里,转身看了看,最终似乎医院病房的环境不能让她满意,她还是没有坐下来。 “你要多少?”她走到我的床边,表情居高临下。 “什么?”我越发疑惑了。 “你要多少钱,直接开个价。”她笑了笑,“一原应该和你说了吧,我是律师,所以习惯直接和高效,不喜欢绕圈子,因为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阿姨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我是真的有点懵。 “陶芊,事到如今,你也不用装无辜装天真了。”江一原的妈妈语气里显然有怒意,然而声音却仍旧很冷静,她从价值不菲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丢在我的病床上。 “你的全部资料。”她朝我看了一眼,“我已经找私家侦探全部调查过了。”她的语调有些讥讽,“需要我帮你回顾一下吗?你有很严重的心脏畸形,如果只是待在国内做现在这样的保守治疗,根本没几年时间了吧。”她推了推眼镜,“我咨询过我医学界的同学,其中三个和你情况相似的临床案例我已经收录进这份资料了。这三个案例里,两个患者在25岁之前就去世了,还有一个到了29岁,可后面几年的生活也几乎是在病床仅仅维系生存而已了。” 我有些惊愕。 对方却没有顾忌我的情绪,只是笃定的继续道:“我找妍妍和医院核对了时间点,你第一次发病知道自己病情状况后没多久就在学校里开始倒追和纠缠一原了。”她冷笑了声,“我是律师,处理过太多这样的事,你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得多了,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不惜一切,而你为了生存这种心情想必更强烈。你接近一原,其实根本不喜欢他,而是步步为营都有目的性的。是因为你觉得和他在一起,最终可以入主江家,你以后治疗的费用总是不用怕了吗?” “不是这样的,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在倒追江一原的时候,被人说了不少闲话,但我都不在乎,对于一些误解甚至懒得解释,然而面前推断出这些设想的人,是江一原的妈妈,即便她也只是和我打过仅仅一个照面的陌生人,但我却急于想要澄清,我追求江一原的时候确实并不喜欢他,也确实动机不纯,但我并不是她所形容的那种人。 然而我这些急于辩解的神态,显然并没有取信于江一原的妈妈,也或者她并不在乎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表情仍旧疏离而戒备:“不管你有没有这么想过,我都不会同意你和一原在一起。” “一直以来我忙于工作,可能确实和一原关系并不特别亲厚。”说起江一原,她的语气有所缓和,褪去了冰冷的律师外壳,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这样干涉他要是知道会很反感,但不管如何,我是一个母亲,是他的妈妈,我不能看着我的孩子和你在一起,也不能看着他受伤。” “陶芊,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健康的孩子,一原有心脏畸形,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早早就可能撒手人寰,注定不能陪你走完人生,你的母亲能同意你和这样的男孩在一起吗?” 江一原妈妈用律师态度凶狠的架势说话的时候,我并没有怕过,然而她现在这样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放缓了语气,我反而却有些难受了。 我不可能和江一原在一起的,我也从没有想过要和江一原长久的在一起,我是一个病人,我只有短暂的像是偷来的时光,我走到生命终点的时刻,可能只是江一原未来人生扬帆起航的起点,我们从来不在同一个时光轨道上。 而我们甚至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是在故事脚本里,他是王子,而我甚至不是灰姑娘,或许只是一个没有魔法没有仙女帮助的平凡的农妇。徐妍一直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从不理睬她,但我知道她说的对。现实里是没有灰姑娘故事的,有的只是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江一原这样出身的人,最终婚姻的对象只可能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 “阿姨,我并没有想过和江一原结婚,我没想过那么远,我没有那么远的时间。”胸闷得厉害,我必须牢牢揪紧了床单才能顺畅说出这些话,然而心里却是苦涩而难堪的,我一直知道不能和江一原在一起,然而原本,江一原是我内心深处的一个隐秘的梦境,现在却是要连这个藏在心里的梦境也要拿出来当人面打碎了。 江一原的妈妈听到我这些话,显然舒了一口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和你讲实话,其实如果你是个健康的孩子,我也不会这样来姿态难看地插手你和一原谈恋爱。男孩子年轻时候多谈谈恋爱见见世面也是好事,因为只有经历了成长了,他才能懂事成熟地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女孩适合他,他才能去进入门当户对的婚姻。” 江一原的妈妈话说的已经相对委婉了,然而我还是读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即便我是个健康的人,江家也不会允许江一原娶我,我只能获得和他谈恋爱的资格而已,而更别说此刻我是个有病的人了。 虽然我早有自知之明,被当面强化却仍旧是狼狈而难受的,一点也没法从容。 “阿姨,我不会和江一原在一起的,我配不上他。我也不要你的钱。”我忍了忍,才抑制住了在眼眶里的眼泪。我原本一直过得没心没肺,尽量去淡化疾病带来的困扰,然而在这一刻,却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人生的无奈和心酸。 在那些不爱我的陌生人眼里,“一个注定早死的人”,这大概就是我的标签了,我多希望自己是个健康的人啊,再平凡都可以,让我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让自己变得鲜活起来,让我可以放肆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吃东西再不用忌口,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可以恣意人生,可以去挑战那些惊险刺激的极限运动,去跳伞,去冲浪,去体会一切未知的未来,我可以变成一个精彩的人,而不是此刻他人眼中苍白的无价值的东西。 江一原的妈妈打量地看着我,她似乎在评估我话的真假,但最终,她显然还是不放心。 “那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做一点事,也希望我们能签一份保密协议。”她看了我一眼。 “您想要我做什么呢?” “伤害他。”江一原的妈妈语气沉着,“让他痛苦,让他恨你,不论你用什么手段。” 我几乎是当场拒绝了这个要求:“阿姨,我真的不会和江一原在一起,我确实是数着日子活着的人,我不会去拖江一原下水,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伤害他,也没必要让他恨我,我自己会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两两相忘就好了。” “你是一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子。一原不是那种很容易和人熟络的类型,他非常少会主动邀请别人进去到他私人生活的这个圈子,他是个很慢热的人,但却也是个很长情的人,他现在喜欢你,如果你只是突然消失或者拒绝他,他还是会继续喜欢你的,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他如果恨你,他会更快走出来,迎接下一段感情。”江一原的妈妈顿了顿,“而且陶芊,你不要怪阿姨往坏处想,你要只是拒绝他,他早晚会知道你生病了的事,那时候他就更加怜惜你了,为你掏医药费那是肯定的,只怕对你更加不离不弃了。所以你只是拒绝他的话,我没法相信你。而且如果你真喜欢一原,你也能理解我,这么做是为他好。” “我不会再纠缠他的,我没有那么自私,但我也不会伤害他。”我开始理解江一原为什么和他妈妈并不亲近了,因为他们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人,“阿姨,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我不能替江一原做决定那是不是真的为了他好,是不是真的是他想要的。若干年后他知道一切,或许根本不会感激您,反而会怨恨您。何况我没那么特别,他会遇到更优秀的女生喜欢上她们的。” 这番话显然在江一原妈妈眼里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因为她明显的变了脸色,又恢复成了那番冰冷的律师模样,做什么事都估量着对方的筹码,再冰冷地和对方讨价还价。 “那真是可惜了。”江一原的妈妈冷冷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如果答应帮我做这一切,我是会给你报酬的。” “阿姨,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了。” 然而我这明显的逐客令并没有让江一原的妈妈离开,她走到我的床边,声音轻柔:“陶芊,还有一个消息或许你也有兴趣听听。” “我听说你的朋友正躺在隔壁的病房里,而且急需要心脏移植,但配型的心脏,却不是那么容易排到队的,我也听说你们有找了关系打点,不过这种事,还是很容易出差池的,有可能今天联系好的心脏,到了手术的那一天,就没有了呢。”她笑了笑,“我可以保证你这个朋友有配型的心脏可用,还有你也要为你母亲想一想,她也上了年纪,如果搬迁你们的小店,太辛苦,她又要过上好几年劳累的生活,你们就真的一点积蓄没有了,万一你要是再犯个病?” “总之我还是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否则我只能先礼后兵不客气了。”江一原的妈妈从名片夹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我的病床上,“你改变主意的话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些话,她整理了整理衣领,身姿窈窕地走出了病房。留下我有些脱力,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新,色气满满的新文《延时爱恋》的更新,可以到我微信公众号上先阅读哦,目前差不多算是日更的节奏 第30节 我的微信公众号:红枣jujube ☆、第四十章 因为心里慌乱,我连江一原的短信也没有回,便倒头睡了。 然而这一晚我都睡得很不踏实,几乎是做了一晚上迷离荒诞的噩梦。 因此第二天林牧来接我出院的时候,我是顶着一副浓重的熊猫眼的,可令人意外的,一向作息健康从不熬夜的林牧,竟然也挂着一副憔悴的黑眼圈。 “晓丹的心脏配型本来都说好了,可现在那边却突然支支吾吾,拖沓起来。”林牧一脸愁容,“我再想想办法吧。” “不过这种事,还是很容易出差池的,有可能今天联系好的心脏,到了手术的那一天,就没有了呢。”我的脑海里,放电影一般的闪过昨天江一原妈妈的这番话,心里却是如坠谷底,她都知道,她知道这一切,但我真的想不到有人能这么自私和冷漠到不惜用他人的生命做筹码进行博弈,只为了自己所谓的“对儿子好”。 兴许是我过分惨白难看的脸色,林牧有些担心:“陶陶你好好休息,天无绝人之路,我再联系联系我另外几个学长。” 我只觉得浑身发冷,脑袋有些空白,几乎是机械性地回了学校,快要放暑假了,即便有紧张的期末考,校园里那种迎接假期的欢腾气氛还是透了出来,身边走过亲昵的情侣,走过手挽着手的朋友,还有欢笑的人群,然而他们的欢声笑语,却都进不到我的心里,我的心里像是冰封的冻湖,走过的一张张年轻的脸,他们都有漫长而未知的未来,而我什么也没有,我最好最喜欢的朋友躺在病床上,等待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来解救她的心脏。 “喂,陶芊。” 我麻木而茫然地走在校园里,与我逆行的人群总会下意识地避开我,直到在宿舍楼前我撞到了眼前的人,他没有避开我,而是站在那里。 是江一原,顶着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瞪着我,眼神里却有一些傲娇的关切。 “昨天后来我又给你发了短信,你怎么都不回。”他看了我一眼,“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病了吗?” 我点了点头:“有点感冒,昨天所以睡得早,没来得及回你信息。” “哦。这个给你。”江一原把手中的一个袋子塞给了我,“你有感冒药吗?” “有药的,没事,这是什么?”我拎着袋子,袋子很沉,我肩膀都觉得有些酸疼。 “我去比赛那个城市的一些特产,候机的时候买了,顺手随便买多了,拿给你点。”江一原总是这样,其实我很清楚,这是他特意买的,只不过他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又傲娇又矜持,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又有一些红。 “那我走了,我还有事。” 他扔下了一大袋“随便顺手多买了”的东西,行色匆匆地走了。 一个小时后我在宿舍里看电视的时候知道了江一原的“有事”是什么事,他代表t大参赛,得了一等奖,学校电视台因此做了一档专访。江一原坐在沙发上,神情自信而飞扬,言语却是简洁而果断,而主持人不断为观众科普着这全国性的比赛有多大的难度,而作为全国一等奖的江一原,也将在三个月后,代表中国与世界各国选拔出的人才进行全球性的比赛。 “江一原真的是帅炸了!”同宿舍的舍友小白望着电视里江一原的脸,禁不住感慨,“而且主要长得这么好,还这么聪明,其余男生在他面前一对比简直就是弱的像渣渣,一下子就灰飞烟灭了!” “啊,一边看美男的同时要是有什么东西吃吃就更好了。”宿舍舍长也伸了个懒腰,“你们谁有吃的?快拿出来大家瓜分一下。” 我望了望脚边的那大袋特产:“我这儿有,不过不知道好吃不好吃的。” 小白和舍长两个吃货听说有吃的,蜂拥而上:“不嫌弃不嫌弃,我们什么也不嫌弃,我们是害虫,遇啥吃啥。” “哇靠!”结果两人刚打开袋子,就发出了惊叹,“陶陶你可真是,这还不知道好吃不好吃,都是进口的!”小白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铁盒,“这种糖,我以前在美国的堂哥买过给我,一盒要300多!这个小熊饼干也是,很贵的,哇哇哇,还有这个软糖,这个软糖是限量供应很难定的!这么多好吃的,陶陶你真是太大方了!” 这袋子拎回来后我还没打开看,此刻被她俩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疑惑了:“这不是s市的特产吗?”江一原去的明明只是邻省的s市啊。 “屁!什么s市特产,s市那有好山好水好风景,但惟独就没好吃的,我老家就是s市的,我们那根本没什么拿得出手当特产的,就芝麻大饼,你这袋子里的可都是全国各地全世界各地出名的美食好不?” 我茫然地看着这袋子东西,电视屏幕里专访已经结束了,只留下主持人在说着结语,然而我的脑海里仍旧全是江一原的脸,我伸到口袋里拿出了那张max的演唱会门票,我攥紧了门票,想了想,还是毅然决然把票扔到了自己书桌下的垃圾桶里。我不应该和江一原去看这场演出的,然而这个决定并没有让我觉得轻松,而是像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陶陶!”是林牧,信号不大好,他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的,“晓丹,又昏迷了,情况很差,陈医生,说最好,这两天就能有,心脏源进行手术,否则这情况下去,她怕是撑不到明天了。” 林牧的声音听起来已然是哽咽,他在电话里一再向我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陶陶,我没能找到配型的心脏。”他的声音痛苦而绝望,我从来没有想过一贯阳光的林牧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像是跌落深渊一样,没有一丝光亮,他只是空洞而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我救不了晓丹了,对不起。” 我的心里揪紧了一片,整个人也像是被人从混沌中突然敲醒了一样,我不能再逃避和麻痹自己了!不能再向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了!没有心脏配型,晓丹姐姐要死了! 我几乎是神经质一般地开始翻包,我翻出了一切东西,也终于翻出了江一原妈妈的那张名片。我捏着这张名片,转头望了一眼垃圾桶里的那张演唱会门票,在心里默默地道了歉:“对不起,江一原。” 然后我走出了宿舍,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阿姨你好,我是陶芊,我同意你的提议,我们谈谈吧。” 电话那头传来微微的电流声,然后是很轻的浅笑,淡定而自若,她像是猫抓老鼠一样,早就预料到我的这一步行动了,只是静待着抓捕的时机而已:“好,一个小时后,洛川园206包厢见。”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日更ing~~勤奋的我~~~毕竟是写完了全稿的文……觉得自己坐拥那么多存稿,好富…… ☆、第四十一章 江一原的妈妈不愧是律师,她主导了谈话并且条理清晰,只片刻便把她的要求清晰明确地传达了出来。 “我需要你和我签一份协议,你必须遵守保密义务,今天我所有和你谈的一切,你都必须保密,不能告诉一原,也不能告诉任何第三人,一旦违约的话,你需要承担500万的索赔。”说着她把合同推到了我面前,“一式两份,签字后生效。” 这是一份写的非常详尽的合同,主要条款写的也很清晰,我承诺离开江一原,且必须让他死心恨我,往后不能再接触他,而作为对价,江一原的妈妈会为晓丹马上提供配型的心脏进行手术,在我的坚持下,江一原的妈妈也没有再坚持给我提供钱的想法。 我的眼前浮现出江一原微红的傲娇的脸,然而我很快压制住了自己的思绪,我本来就是要离开他的,而这份合同却能救晓丹姐姐的命。 颤抖着手,我还是签下了我的名字。 一切尘埃落定,江一原曾经让我对明天和未来有所期许,然而现在他将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明天里了,甚至在未来的岁月里,他都不会怀念我,因为我必须按照约定,让他恨我。 江一原的妈妈满意地笑了,她当着我的面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而几乎她的电话刚挂了没多久,林牧就来了电话。 他的声音是激动的,像绝处逢生:“陶陶!心脏有了!晓丹马上可以手术!太好了!太好了!”他甚至有一点语无伦次,过分的兴奋和柳暗花明之下,他也并没有察觉到我情绪的怪异。 “那就好,那就好。”我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我知道我应该欣喜,应该感激,然而我却做不到,江一原的妈妈已经走了,我终于不需要在伪装镇定,终于留下了眼泪。 其实我很少哭,我总是笑着,笑到偶尔让自己都忘记了人生的艰难,因而这一次哭,却是拿出了哭倒长城一般的气势。 这个世界给了我太多的残酷,人生有那么多条路,上天却给了我最艰难的一条,而这么荆棘密布的路,却还总是迫使着我做着决定,即便生活根本没有给我提供任何好的选择:先天性的心脏畸形,还有面前的这纸合同,我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难道因为我不想,我就能摆脱这该死的病症,或者可以当面撕烂这可笑的合同吗?生活给我的,不过是一次次啃噬掉我的努力和一次次把我击倒而已,人定并不能胜天,睡一觉醒来,我还是那个我,有先天性心脏畸形,平凡的,限于生活的囹圄,从来不万能的我。生活给我的选项,不过是主动接受和被动承受的区别罢了。 我几乎哭的撕心裂肺,我不甘心啊!我不服!我怨恨!我从来没有这么憎恨过这个世界,憎恶这个一点温情也没有给过我的世界。 我畅快淋漓地在包厢里哭了一场,才收拾了情绪,抹掉了眼泪,继续回归我的角色,而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我就是开始翻垃圾桶,不顾脏乱,我翻出了被我扔掉的那张max演奏会门票。 我掏出手机,整理了整理情绪,颤抖地给江一原打了个电话:“江一原,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起去看max的钢琴演奏。” 江一原接起电话愣了愣,然后他开了口,声音有一些紧张:“你在哪里?” “我在宿舍外面。” 他的语气恢复了镇定和傲娇:“这种事,你不应该当面和我讲吗?” “你现在有空吗?空的话陪我去游乐场吧,我就当面和你讲。” 游乐场一直是我的梦想,那些偶像剧里爱情故事里,男孩都会带女孩去游乐场,而我想和江一原一起去。 江一原答应了我的要求:“那好,我现在不在学校,不能和你一起过去了,那就直接在游乐园门口见。” 按照约定,我必须在一个月内让江一原彻底讨厌我,并且彻底离开江一原的视线,我很清楚我该怎么做,因而也更清楚,我还能看到江一原温和地对我笑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了,只有短短的一个月。 我捏了捏拳头,活到如今的二十多年岁月里,生活从没有让我放肆一回,那这一次,就允许我自私并且任性一次吧。 一个小时后,我走到游乐场门口,那里熙熙攘攘,一对对情侣穿梭,人声鼎沸而嘈杂,然而我却一眼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江一原。他总是有这种能力,像是会发光一样,让周边所有的事物在他的映照下黯淡无光。 而这个发光体,穿过人群,走向我,他没有看周边的任何风景,只是看着我,走向我。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周遭的一切都缓慢了下来,只有他是生动的。 “票我买好了,我买的vip的fast pass票。”江一原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又是变相的求表扬,“很多普通票需要排长队的,我们可以走优先绿色通道。” 然而还没等回应,江一原就牵起了我的手,他转过头,故意没看我的脸:“走,进去吧。” 不得不说,游乐场确实是女生都会爱上的地方,这个游乐场是新开的,素有设施都是请国外重金打造的,进入游乐园就像是进入了童话世界,这个游乐场有好几个主题公园,制作相当梦幻。 园里不仅有各种用金鱼、火箭、大象等形状制作的游艺车,还有童话世界的小房屋、小宫殿、小风车。我拉着江一原陪我坐了环形小火车和旋转木马,来玩这两个项目的多是小朋友,我和江一原两个在这些小朋友的对比下就显得庞大多了,对此江一原有些别扭地抗议:“真要玩这些吗?” 身高腿长的江一原站在一堆小屁孩里显得尤为鹤立鸡群,那些小朋友叽叽喳喳地围在他身边,他倒是像带着一群小鸡仔的老母鸡似的,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要玩!都要玩!”我把他一把拽进了队伍。 小火车和旋转木马的工作人员在放我们进去时果真好奇地抬头看了看江一原,大概想不到这么高大的男生会这么有柔情和少女心到来玩这些项目,江一原颇为恼羞成怒般地瞪了我一眼,但这一眼并不凶狠,反而有些无奈和纵容。他说着不愿意破坏形象说着这些项目太蠢了,但到底还是陪着我把这些简单又幼稚的项目玩了一遍。 “这游乐园真的设计的好良心啊!”置身在其中一个欧美小镇主题公园里,我禁不住感慨。路边是复古的中世纪的欧美街景,路边清新而有特色的手工小铺,甚至还有仿煤气点燃的街灯,为了营造气氛,这儿还有游乐园的工作人员穿上往昔的服装骑着马车经过,每一块转都似乎被抹上了故日的风采。 我拉了拉江一原:“这儿,我们在这儿拍点合照吧!”说完我拉住了经过的一对情侣,拜托了他们,把手机给了他们。 我挽着他的手,亲密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江一原有些意外,他顿了顿,也用手揽过我的肩头。 拿回手机后我迫不及待看了照片,毕竟是手机拍摄,手法也不专业,照片算不上多好,但我们像一对普通平凡的小情侣一样靠在一起,我笑的很灿烂,江一原虽然还是一贯的样子,并没有笑,但他的眼睛暖洋洋的,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里面像是盛放着阳光。 我拉着江一原又拍了不少照片。 江一原有些意外:“为什么一直在这条路上拍?你很喜欢这儿吗?” “这儿像是欧美,你看,拍出来的效果,你要不说,人家还真的以为在国外旅游呢!” 江一原笑笑:“以后带你一起去真的欧美,会比这里人更少,天更蓝,拍的照片会更好看的。” 我也回应了一个微笑,心里却有些难受,我和江一原,没有以后了。 “那边是过山车,要不坐吗?”江一原望着不远处的人群,语气里有些期待,“这个过山车据说是从美国引进的,会有两辆车从相反的方向开,在那个最高点的时候会相交,那一刻会有一种两车快相撞的感觉,时速有60多公里。”或许男生天生血液里有冒险的因子,江一原显得对这过山车跃跃欲试。 此刻正在过山车上的一群游客正经历了一个大的转弯,一阵尖叫声传来。江一原很期待地等着我的回答,然而我不得不转开了眼睛。 “我害怕,我不敢坐这个,要不你去坐,我在下面等你吧。”像我这样心脏畸形的,是绝对严禁坐过山车的,因为紧张而心率加快,会增加血输出,最终会导致心脏缺氧,造成当场休克甚至死亡。 我一向是个有冒险精神的人,然而这些是我永远没法尝试的精彩。 江一原听了我的回答,也有一丝失落,然而他很快笑了笑:“不了,我也不坐了,我们去海洋馆吧,有海豚表演。” 好在海豚表演相当精彩,这些漂亮又温顺的海洋生物,随着音乐跃出水面,接二连三地在空中旋转、跳跃,我和江一原坐在前排,景区内防水的雨衣竟然脱销了,我和江一原都没买到。每次那些海豚窜入水面激起大片水花之时,江一原都会侧过来把我护在怀里或者伸过手来帮我挡住,他自己倒是淋得满头满脸都湿了。然而即便这样,在我眼里,也一点不觉得他因此而狼狈,他闪亮而年轻的眼睛,反而更好看了。 江一原一直牵着我的手。 我们走着走着,走到了一片休闲区,在路的尽头有一个工作人员,手里抓着一把气球,各种形状的各种图案的,机器猫、绵羊,颜色鲜艳,我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江一原很敏感地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也看了看那气球:“要买一个吗?” 说来有些幼稚,但我确实对这些小玩意有着天生的喜爱,然而在这个气球摊前停留的多数是些儿童,我这样一把年纪的还是少数。 “算了算了,我这么大的人了,拎着这么一个气球横行在游乐园里实在有点那啥。” 江一原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你等我一下。”他跑到那气球摊前,拿了一个红色的爱心形状的气球回来。 我有些脸红耳赤,不远处几个被爸妈勒令不许买气球的孩子满脸艳羡地看着我。 江一原拽着气球的绳:“你不要意思拿着我帮你拿着就是了。”他毫不在意地拿着一个大红色的爱心有多招摇,也并不在意那些沿途他人的眼神,“看你的样子就很想要。” 第31节 游乐园本来就是个让男生不怎么提得起兴趣的地方,但江一原却出奇的耐心,他陪着我玩了所有他没有兴趣但我想尝试的项目,并且一直拽着那个气球,他一张英俊又稍有些疏离感的脸,穿的也是讲究,气质出挑,配上那个傻傻的气球,倒是意外的反差萌,沿途不少女生都几步一回头地看着他,有几个甚至还偷偷拍了江一原。 我有些感慨:“你也没长桃花眼,怎么就那么招桃花呢?不过据说能招来的桃花一般都是烂桃花。” 江一原瞥了我一眼:“是啊,我这不是招惹了你这么一大个烂桃花吗?”他歪了歪脑袋,“如果有我们学校的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不知道是会什么反应?真怕带动歪风,让大家以为只要像你这样疯狂追就能追到男生。” “那你可以帮助大家树立良好的三观啊,万一大家问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那怎么办?” 江一原颇为傲娇地轻轻瞪了我一眼:“我喜欢,别人管得着吗?我自己的人生,别人有意见又怎样?” 他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气场,像是一株永远向阳而生的植物,那么理直气壮,那么自信而强大,他的人生恣意而并不在乎他人的想法,也没有受过桎梏,真正自由而完整的生命。或许在一开始,正是这些我没有的东西吸引着我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他是怒放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存稿箱~~~看完牵手的朋友们,可以去新文《延时爱恋》啦,在晋江也开坑鸟 ☆、第四十二章 我们在园内继续逛着,园内有一条美食街,主要是各国的甜食和小吃,江一原带我走着,他仍旧拽着气球:“你自己去挑要吃什么,我反正负责买单。”他耸了耸肩,“我对甜食没什么研究,没法给你建议,你能吃的下的话都买来尝尝也可以。” 这一圈吃下来,很快就到了黄昏,江一原挺用心的还继续拽着那个气球,他看了看手表:“再过会儿会有烟火,我们现在往摩天轮那走,待会就能在摩天轮上看烟火了。” 都说长得过分好看的人多数金玉其外不靠谱,然而江一原却不是。任何事,他总是做得有条有理,就像此刻只是和他一起来逛个游乐园,我却完完全全不用动一点脑筋,他会告诉我最好的游园路线,会安排适合我玩的项目,知道园内哪里有好吃的地方,他随身背着包,里面有水、遮阳伞、创口贴,这么高大又表情冷酷的男生,真的很难想象还能这么体贴和细心。刚才我吃甜食吃的有些撑,随口抱怨了几句,他竟然就马上从包里拿了健胃消食片递给我。 “给你准备以防万一的,还真能用上,不枉费我背着这么多东西。” 大约太过震撼,当时江一原的表情我都还能记得,那种认真的,又略微有些无奈和担忧的神情,这并不是江一原常有的表情,尤其在我心目中,这本不应当是我会觉得帅气的表情,从小被灌输的那些漫画和小说里,男生总是冷冷酷酷的,够有个性,似乎才让女生爱慕和尖叫,那些温润的好脾气的男生,总是配角。郑燕林甚至说过,如果江一原不冷酷,他就不是让万千少女痴迷的江一原了。然而那一刻,我才觉得这才是江一原,真正的江一原。他那一刻的表情,却让我觉得是最好看的,比他任何冷漠又高傲的时候都更加好看,比那些男明星都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他的眼睛是暖的,他的脸像是因为他那样温和的表情而发着光。那是一种让人能够心动的表情,那一刻,像是被冰冻到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在冰雪里复苏,重新开始有力跳动起来。这不同于那种像是一瞬间被击中般的一见钟情,这更像是一种缓慢而沉着的力量,像是冰雪慢慢融化。 “你不会觉得男生随身带着这么多东西破坏你的形象吗?” “恩?什么形象?” “你一贯那种‘我是少爷’的形象啊,就是那种天山雪莲的高不可攀感,你不觉得健胃消食片还有这个餐巾纸、湿纸巾什么的,这么周全,像是应该女生带着的东西吗?” 江一原扫了我一眼,指了指自己:“我长得像女生吗?我娘娘腔吗?” 我疑惑地摇了摇头。 “我帅吗?” 我点了点头。 “那不就行了。”江一原瞟了我一眼,“我没觉得带这些东西就破坏什么男子气概了,不是说都看脸吗?而且照顾别人也不全是女生应该做的,背这些东西还挺重的,要女生来背太累了。还是你想背?” 我连忙又摇了摇头。 “走吧。”江一原又拉起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像是可以传递一种坚定的力量。 我感觉我像是喝醉了一样,沉浸在一种愉悦而不想去想任何其余事情的心情里。像是一条鱼,不再想要逆流而上,只是随波逐流,顺应生命和宿命的本原。 我在这种气氛里跟着江一原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坐上了摩天轮,这是整个园内的观光摩天轮,因而行进的速度相当缓慢,我们刚刚随着整个摩天轮缓缓升空的时候,天际还有色彩绚烂的晚霞,而随着高度的上升,夜色也悄然降临,整个游乐园亮起了灯,我和江一原坐在夜色弥漫的高空。 我往玻璃窗边探过头,想要俯瞰整个游乐园的夜景,江一原却先一步过来拉过了我,他轻轻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们现在最起码离地面200多米,你确定你可以往下看吗?” 我拉住他的手,有些奇怪:“怎么了?” 江一原大概也觉得反应有些过激,他咳了咳,移开了手:“你不是说害怕过山车吗?我在想你是不是因为恐高才害怕,刚才才想起来,所以怕你这个高度往下看会害怕。” “为什么一开始我会觉得你冷酷和不近人情?江一原,你其实真的是特别温柔的人。”我歪着脑袋看着江一原,有些感慨,“真开心能遇到你。” 江一原对我这番话大约很有些措手不及,他显得有一些手足无措:“所以你一开始是因为喜欢冷酷所以才追我的?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他把脸转向了玻璃外的夜色,好像这样能让他的这个问题显得更加随意一样。 他在乎我的看法,仅仅是这样的认知也让我觉得内心满足得膨胀起来,而心却反而随着他这个问题柔软了下来。 “你相信命运吗?”我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盯着江一原,“我总觉得两个人的相遇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冥冥之中似乎是注定的一样,就像是命运把你带到了我面前。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在球场,我身边所有的女生都在讨论你,讨论你投球的样子多么好看,讨论你身材多么棒,也讨论你不好接近却反而更加吸引人的神秘和冷漠,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在万众瞩目的灯光里,你进球的那一刻,所有在场的女生都站起来狂热地为你尖叫,你有那么多那么多人的喜欢,我都有点妒忌你。你太耀眼了,你走到哪里都像是自带光芒,没人会不去关注你,我是一个普通人,我知道你会弹钢琴、会围棋,还有很多很多,可我什么也不会,我太平凡了,走在路上甚至没人会多看我一眼,你生来就会有这样璀璨的人生,而我的生活和你截然不同。我那时候,很向往你这种光芒。”因为我希望我也能像那样成为所有人青春里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一个不会轻易被忘记的名字。我看着江一原,在心中默默说完了后面几句,我不想骗他,因而只能选择有所保留。 “你会喜欢这种被人时刻关注的感觉吗?觉得它是一种光芒?”江一原转过了头,漂亮的眼睛盯着我,“可能听着有些矫情,但我有时候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没有任何隐私,就像你所有的行为都要配得上别人的关注。” 我有些愕然,我从没有想过我曾经嫉妒而垂涎的东西,对江一原来说其实反而是一种困扰。 “以前我想象过去一个陌生的国度,没有人认识我,也再也没人关注我,变成一个普通的平凡人,但现在我突然觉得没关系了,我很感激这种‘光芒’,因为有这些,你才能在那么多人里一眼看到我,才能在我不理解你,对你有偏见,态度不仅不绅士,有时候甚至真的很冷漠的情况下,还能因为这层光芒而坚定的喜欢我,靠近我,谢谢你这么耐心的等待,才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重新认识你。如果你喜欢,我也愿意一直站在这些光芒里,把这些光芒分享给你。” 几乎是江一原话音刚落,我听到了礼花冲上天空的声音,然后是炸裂声,就在我们窗外的高空里,一朵亮蓝色的烟花绚烂的四散开来,像是盛开在夜空里独一无二的花。而那些光芒的映照下,我终于看清了江一原此刻的脸,他笑着,瞳孔里也有烟花火光的蔓延,像一簇簇小火苗,在他漆黑的瞳孔里盛放。 “陶芊,我喜欢你。”在烟火最绚烂的瞬间,江一原低下头亲吻了我的额头。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江一原结束这个绅士而短暂的吻后,我又拽着他的衣服把他拉了过来,我主动吻了他,没有技巧,但几近疯狂。 江一原有那么一些愣住,但他很快回应了我,我们两个人,像是一对亡命天涯的恋人,在烟花盛放的高空,在摩天轮里拥抱亲吻。江一原不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他看不到我看似热情的举动之下的绝望,江一原像是□□,像是磁石,越是接近越是吸引,越是难以遏制,喜欢上他似乎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不可抗力,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然而却连多在一起制造一些快乐回忆的机会也是有时限的。 江一原像是我的带刺玫瑰,我不能霸占他的锦绣人生,我不想让他和我在一起后承受最终我病发带来的痛苦,然而如同一只手用力握住一支带刺的玫瑰,不松手手会疼,可松手了心依然会疼。 这是恋爱的感觉吗?如此美好又心痛。 江一原对此一无所知,他显然很高兴,摩天轮缓缓下降,他声音轻柔地和我讲这他的童年,他以前住过的街区,他过去的朋友,他的旅行趣事,有时候会突然停顿下来,然后望着我笑一下,有一点点害羞。 而这让我却更难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高歌,写的时候可好爽~~~~~~~~发现了自己也能写虐呀…不过其实这里都不大虐…… ☆、第四十三章 我们看完烟火后江一原和我一起回了学校,此时校园里虽然人并算不上多,但仍旧有不少认出了江一原和我,然而江一原却毫不避讳,他旁若无人地拉着我,一路把我送到了宿舍楼下,确认我回到了宿舍才离开。 然而八卦传播的速度是惊人的,我刚走到宿舍楼门里,听闻消息来一探究竟的女生可谓络绎不绝,就是我那几个舍友也都一脸好奇地竟然跑下楼来。 “陶陶,陶陶,刚才说有人看到你和江一原手牵手,应该是他们看错了吧?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传闻!” “陶芊,这个忘了 。”正当舍长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然后把那个爱心的气球递了给我。 舍长惊叫起来:“江一原?”她大力捏了自己一把,“靠,好疼!我竟然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江一原?”她又满脸震惊地看了看我,“陶陶,这是江一原还是你追求正主无果找了个长得和江一原很像的替身?” 我有些无奈:“这就是正主。” 江一原朝舍长笑了笑,然后转头告别:“那我走了。” 他这去而往返,导致更多的女生目击了他,以及他把那个惹眼的爱心气球亲手递给我。因而直到江一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身边还有围观女生的议论声,而作为直接当事人之一的舍长,更是情绪激动。 “天啊!活的江一原!天啊!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陶陶!你怎么不早说,要是早知道会见到江一原,我肯定换个裙子化个妆再下楼啊!” “等等陶陶,江一原怎么和你在一块?还给你这个气球?你俩怎么了?” 因为江一原的出现,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然而我实在有些疲劳,把气球系好后,没理睬宿舍里大家的好奇和七嘴八舌,躺上床窝在被子里就睡了。 这一晚睡得特别浅,第二天凌晨4点我就自动醒了。 今天是晓丹姐姐正式进行心脏移植的日子,可惜今天上午我有两节相当重要的专业课,是没法亲临医院去等待了,她的手术在早上8点开始,顺利的话会持续4-6个小时,而一整个上午,即便坐在教室里,我却紧紧捏着笔杆,心情紧张而害怕,完全没法听进老师在讲些什么,只祈求上苍能够垂怜晓丹姐姐,让这场手术顺利。 而兴许是我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在五个小时焦急的等待后,我等来了林牧报喜的电话。 “手术成功了!一切顺利!陈医生说术后12个小时晓丹就应该能自主呼吸了,之后住院十天到十五天就能出院!目前看来她的状态相当不错。”林牧的声音别提有多激动了,他几乎是欣喜若狂,我也被他这种情绪所感染,心情激动起来。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那颗心脏用上了,晓丹姐姐的手术成功了,这样也许想到江一原,我会更好受一些,因为离开他伤害他,并非全无意义,离开他,被赋予了他人生命的意义,这沉重的意义。 陈医生也非常可信,12小时的等待后,我和林牧终于在vip监护病房里见到了晓丹,清醒着的晓丹。 “你感觉怎么样?”林牧和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感觉,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来一直有的脚痛和呼吸不畅,现在都没有了,我感觉浑身都好轻松,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轻松过。”晓丹姐姐的语气也难掩兴奋。 陈医生笑了笑:“精神良好,四肢温暖,脸色也挺红润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我们给你做了心脏彩超,各项指标非常正常,已经把尿管和心脏附近、胸腔的引流管拔除,这场手术终于可以说非常成功。晓丹目前除了需要输液、不能剧烈运动,以及需要服用抗排斥药物外,和正常人并没有区别。” 晓丹姐姐眼角是激动的泪花,她紧紧握住了我和林牧的手:“我挺过来了!谢谢你们!我挺过来了!” 林牧轻轻揽住了她:“我说过不要轻易放弃的,你还答应过我要一起做的事,我们以后也会有漫长的时间去做。” 这场面美好而温馨,我也忍不住抹起眼泪来。过去那些岁月里,看着一个个人离开,看着一个个人死去,我却无能为力,而这一次,我终于留住了晓丹姐姐,终于没有再一次送别一个像亲人一样的朋友。 “小陶,你过来一下。”林牧和晓丹之间的气氛太好,连晓丹姐姐的父母都刻意给他俩留出了空间,借口出门买午饭而走开了,陈医生大概也想让我给他俩留个独处时间,他轻声叫了我。 然而出了病房之后,陈医生却满脸严肃而认真起来,显然并不仅仅是为了让晓丹和林牧独处。 “小陶,我这里有一个去美国治疗的机会,是美国的慈善组织做的心脏公益项目,所以所有手术费用免费,今年这个项目救治的就是你这样类型的复杂心脏畸形病患。我以前就说过,你的心脏缺损缝合时还要顾忌其余的并发畸形,国内目前没有能治疗你病例的技术水平和相应医生,但美国有,虽然目前仍旧不能根治,但你已经开始进入频繁发病期了,这个手术如果足够成功,能抑制你的病情,最成功的案例里,接受手术的病患已经15年没有发病了,这次参与主刀的就会是这位病患的医生。今年这个慈善治疗机会一出来,我就一直在跟进申请,现在美国那边已经通过了审核。如果你同意,我将作为你的中方联系人,一同陪你去美国接受手术,并且也将得到观摩手术的机会。” 对这个消息,我有些手足无措消化不良,以前的我从没有想到过还有手术的可能性,不像晓丹姐姐,我甚至没有办法直接进行心脏移植,因为我不仅心脏缺损,还伴有血管畸形、双侧右房异构、完全型肺静脉畸形引流等多种复杂畸形,这样的病症必须先进行矫正手术,而国内没有技术能进行这样的矫正手术,而我也没有钱支撑自己去美国进行一整套手术,而且即便有钱,美国的医生也太难预约了。 “加上你小时候做过手术,心脏与肺部、胸骨和血管等粘连在一起,还常年病变,不进行矫正手术的话,随着心脏负荷的加大,心功能会越来越差。”陈医生推了推眼镜,“但我也必须负责任地告诉你,目前这个手术即便对美国专家而言,也并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率的把握,根据之前的分析来看,手术的成功把握在80%左右。但这是唯一一个值得一搏的机会了,一旦手术成功,你将受益匪浅。” 高风险高回报,陈医生仔仔细细把这次美国治疗手术机会给我分析和介绍了一遍:“我也已经和你妈妈联系过了,你们回去商量下赶紧决定,1天之内答复我,这个名额也是临时增加给我们医院的,如果决定去,一个月之后我们就需要飞美国进行会诊了。”陈医生拍了拍我的头,“你和晓丹几乎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晓丹现在手术很成功,要是你也能顺顺当当就更好了。” “谢谢陈医生,这个手术如果去的话,要在美国待多久?” “前期的会诊期,手术前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外加手术后休养时间,最长的话需要半年,如果你要去的话,我会帮你出证明向学校办理休学的。” “好的。我会尽快做决定的。”我再次写过了陈医生。 此时的医院里人来人往,心内科总是有太多手术,有人欢喜有人愁,有如晓丹这样手术成功获得新生的,也有刚从我身边经过身上已经盖上白布而家属哭倒在一边的,这还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丈夫罹患心脏病,和晓丹同样一天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一念生一念死,谁也不知道命运将给你什么,谁也不知道你打开的是圣诞节礼物盒还是潘多拉的魔盒。 我跑回了晓丹的病房,此时林牧已经走了,晓丹姐姐发现是我,朝我招了招手:“陶陶,来这儿坐,陪我说说话。” 晓丹姐姐的脸上真的红润多了,光是她微笑着的样子都令我动容,她终于不用再那么吃力的呼吸了。 “我和林牧在一起了。” 结果我还没坐下,她就丢给了我一个重磅炸弹。 “啊?!”我简直惊讶呆了,我以为晓丹姐姐是永远不可能答应林牧的。 晓丹姐姐有些羞涩:“我知道陶陶你一定会惊讶的,我以前确实觉得怎么都不能答应林牧的,毕竟像我这样随时有可能心脏病发死掉的人,怎么能拖累他,可这次经历这场手术,我反而不这么觉得了。”晓丹姐姐笑了笑,“知道必须进行手术前其实我很害怕也很紧张,我很怕手术失败,就这么死掉了,那时候我庆幸我没答应林牧,然而林牧真的因为我的决定而少受伤害了吗?我看着林牧为了我手术的事情痛苦、挣扎和失眠,我看着他为了不给我负担而一直不表白,一直忍耐,把一切压力和负面情绪都留给自己,我很心疼很难受。那时候我后悔起来,如果我手术里真的死了,林牧仍旧会那样痛苦,可我连和他任何美好的回忆都没有,我们甚至都没一起拍过一张合照。” “我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坚强和底线,其实于他而言根本不是他需要的,反而是伤害着他的东西,而我也想这么多年来,为自己自私一次,不管往后的人生还有多少时间,这一次也要和他在一起。” 晓丹姐姐的声音是温柔的,但却蕴含着坚定的力量:“林牧和我说了,往后不论经历什么,他都陪我一起。”她的语气幸福而害羞,“还好,这次手术成功了,就像是被赋予了第二次生命,我也会更加珍惜的,以后终于可以不用一直躺在病床上了,我也能和林牧一起出去走走,看看世界了。” 晓丹姐姐握了握我的手,这一次,她的手终于不再如往常一般冰冷,而是温暖的。 “林牧说的对,但凡有一丝希望,也值得为自己所爱和爱着自己的人去尝试和冒险。”晓丹姐姐摸了摸我的头,“陶陶,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第二天没有课,告别晓丹姐姐后,这一晚我便回家住了,然而却是整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晚饭前我妈和我聊了聊手术的事,对于去美国手术,她显然是担忧而充满疑惑的,她不懂英语,别说出国,就是连省也没出过,对于去遥远的异国治疗,她什么都不知道,因而更加对未知不确定,可不手术,我的未来也举步维艰。 第32节 “妈妈没读过大学,懂的也没有你多,但妈妈尊重你的选择,你选择去美国手术或者留在国内妈妈都无条件支持,不论未来有多少困难,妈妈都一直陪着你,妈妈都和你在一起,不管什么决定,你都不要担心钱的问题。” 想起我妈晚上和我说的一番话,我有些心酸,最近这几年开始,我妈突然就加快了衰老的步伐,而也是这些年,大约因为生活的压力,原本爱美的妈妈也突然不再关注容貌了,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偶尔会照着镜子笑笑,偶尔买到合适的裙子能开心上许久。她的情绪总是很紧绷,整个人都沧桑了起来,也或许并不是不爱照镜子了,只是不愿意面对自己年纪渐长形容苍老的现实。尤其一次同学聚会后,妈妈回来以后看着合照唏嘘了很久,我偷偷看了那合照,几个昔日好友中,妈妈是最为显得苍老和朴素的,和那些穿戴珠宝皮草、保养得当的同学比起来,这朴素甚至都显得寒酸了。 而因为我没有接受江一原妈妈的钱,我们必须老老实实应对这次店铺搬迁,资金上也相对并不阔绰,每次看着妈妈忙里忙外,总是愧疚而心疼。人生至今过去了二十多年,即便我有着无法治愈的病症,其实也过得算不上辛苦,然而这其实并不是人生本来的样子,人生总是艰难的,当你觉得不艰难时,必定是有人帮你抵挡掉了那份艰辛,然而看着妈妈用瘦弱的肩膀承载着人生的重量,我却只是无能为力,我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活到足够久远的一天,陪着头发都白了的妈妈在夕阳下散步,养一条小狗,过简单而快乐的日子。 “但凡有一丝希望,也值得为自己所爱和爱着自己的人去尝试和冒险。”晓丹姐姐的话不断闪现在我的脑海里,同样闪过的,还有江一原的脸,他年轻而英俊的脸,除了想陪着妈妈慢慢变老,私心里也奢想过,还想看一眼江一原十年后的样子,不为参与他的人生,只是想那么遥遥地在人群里看他一眼,看他是否变成了一个更为成熟和有魅力的人,只想那样温柔地再看他一眼,看他牵着他妻儿的手,看他拥有一个健康而幸福的家庭,让我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他受到的伤害会被时间和新的爱人抚平,他会忘记我,会开启他真正的人生,会飞黄腾达,会邀请更好的人一同和他铸就未来。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也终于做好了决定。 “陈医生,我去美国。”我拨通了陈医生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来,暴风雨前的甜蜜 ☆、第四十四章 做决定的过程是艰难的,而真的做出去美国的决定后,我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递交了休学申请之后,在国内的日子便成了倒数,而彻底和江一原告别的日子,也成了倒数,离开与江一原妈妈定下的一个月之约,便也慢慢地靠近了,而或许是一种幸运的巧合,这两个倒计时都是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要和我现在所有的一切做出一个告别了。 关于休学去美国治疗这件事我谁也没告诉,连郑燕林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江一原突然和我在一起了,为此频频来质问了我好几次。 “陶陶,你太不够意思了!不过你到底是怎么追上江一原的?你快和我说说,我准备用来对付计算机系那个系草。” “不过你行事这次怎么这么低调?为啥不趁机公开,毕竟我看江一原倒是反而没有刻意隐瞒的样子,你不如趁机让整个学校都知道江一原被你霸占了?现在撑死只有些小圈子传闻看到江一原和你在一起出现,论坛里还配了几张目击照片,可下面大部分留言还是冷嘲热讽一口咬定是你纠缠江一原,我真想披个马甲上去爆料!” “偷偷摸摸的才有激情!”看着郑燕林这么为我义愤填膺,我心里也有些愧疚,甚至不敢对视她认真的眼睛,只移开了脸,“而且很多事情说不准,没准一个月后江一原就讨厌死我了,恨不得不要再见到我。” 郑燕林笑了笑:“算了吧你,不过你小心点徐妍,她和江一原原来就亲近,就算你保密做的好,她估计也多少有点知道,刚才路上遇到她,她看我的眼神可真是可怕,看起来像是恨乌及乌仇人相见。” 我朝郑燕林笑了笑:“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出门去。” “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啊重色轻友的家伙,这都没多久就放假了,最近天这么热,怎么天天出去约会腻歪呢……” 我往外走的时候听到郑燕林捏着嗓子在抱怨,我却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距离我去美国,距离和江一原妈妈的一个月之约,从剩下两星期,到剩下一个星期,我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等了,每过一天,我和江一原之间也少了一天。而到如今的只剩下两天,告别的日期已经来临。 这些日子来,我和江一原去听了max的钢琴独奏,又一起看了话剧,看了芭蕾舞剧,逛了公园,放了风筝,参加了一切能参与的活动,不论这些活动看起来多无聊,江一原也都陪着我参加了。尽可能的,我想和他还能在一起的时刻,多一些回忆,即便这些回忆往后在他看来,或许是想抹杀的黑历史。 “江一原,带我去看《爱你到最后一秒》吧。” 江一原有些愣神:“我听说这是一个悲剧爱情片,最后因为战争,男主角战死了,没能在一起,你确定要看吗?” 我用力点了点头。 其实我并不是那种容易被虚拟的电影情节感动的人,电影是很正剧的拍法,说实在的并没有特别煽情,所有情节的走向都可以预料到,是个相当平的电影,尤其在预知了结果之后,整个影片并没有任何让人意外的点,剧情说得上老套,完全不足以催泪。然而我还是哭了,哭得难以抑制。 江一原以为我是被剧情所感染,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背试图安慰我。 “只是一个故事,别太难过了。” 然而他不会知道,我并不是因为剧中人在哭,我只是很难过,江一原对每天的见面都很期待,他总是笑着,天真而阳光,他并不知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而我是知道的,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仅仅是离别这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都想要哭泣,可我又不能哭,不能让江一原发现任何的端倪,所以我更加急切地需要找一个契机,让我名正言顺地可以倾泻掉心里的这种绝望和痛苦。 就像此刻,看着剧中的故事,留着自己的泪。 我每天都很努力地笑着,但这微笑的背后又让我自己也心生凄凉。像是卖力演出的路人甲,绝望又心怀侥幸地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破例升格为主角,但自己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不可能。我仍旧是江一原生活里的路人甲,我所有的努力和期待就像是在火车站等一班飞机一样可笑。 出电影院的时候,我的眼睛和鼻子都哭红了,江一原给我递纸巾的时候我忍不住遮住了脸:“你现在别看我,太丑了。” 都说男生很讨厌女生哭,并且多数没有耐心哄,然而江一原对于我这样“过激”的情绪反应,他什么也没指责,倒是有些手忙脚乱。 “你等我会儿。”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一个棉花糖:“给你。”他看着我,“别伤心了,你哭的话我好有负罪感,我也不开心。” 他神情有些局促和不好意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没有想到江一原带我去的地方是一片安静的草坪。位于我们市森林公园外面的一个小山坡上,我们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这里远离市中心,周边是成片的树木,没有那些人造的灯光,草坪里吐露出清香,间或能听到低低的虫鸣,一切都笼罩在月光里。 我有些困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当心脚下。”江一原拉着我,走到了铺满绿草的小山丘的最高处,然后他拉着我的手,示意我一起躺下来。 也就是在躺下之后的那个刹那,抬头的瞬间,我突然知道了江一原带我来的原因。 夜空里是密布的繁星。华美又震撼。美得让我想屏住呼吸。 “这里附近就是森林公园国家保护区,所以环境很好,空气质量也好,又远离城市的灯光污染,晚上的时候就能非常清楚地看到星星,很漂亮,也很安静。”江一原侧头看了我一眼,“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都会跑到这里来,在这样的星空下,似乎都不好意思再为任何小情绪烦恼了。” “你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吗?”我支起了身体,“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常常来这里一样?”在我的印象里,江一原这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烦恼的,他几乎拥有了所有一切,还能烦恼什么呢? “有时候只是不想待在家里,反正在家里也是一个人。”江一原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些淡然,“而且就算我爸妈都回家,他们也有吵不完的架。这里挺好的,又安静又凉快,一边听音乐一边看星星,很自由。” “我在这里还看到过流星。”江一原笑了笑,“可惜我事先不知道当时有流星雨,都没有准备任何愿望,当时星星一颗颗划过天空的时候,我就只是呆呆地看着,很想分享那个时刻,可惜当时没有什么人能分享 。” 江一原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寂寥,剥离去表面虚张声势的伪装,他其实也有孤独的灵魂。 我有些难受,因为我没法说出“以后我都陪着你”这样的话。 我只好转移了话题:“我和你反过来,我空有一腔愿望,却没等来一颗流星。” 江一原支起胳膊,好奇道:“你都有哪些愿望呢?或者就说一个愿望吧,就说一个你现在心里想着的愿望。”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睛里映照出朦胧和迷离,他的睫毛弯弯,像是两片轻柔的羽毛,颜如渥丹,唇红齿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我希望这一刻永远不会停止。”我望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江一原戳了戳我的脑袋,有些忍俊不禁,“这一刻有什么好?虽然这地方是挺幽静,但不能久待,晚上夜露重,还可能有蚊虫,而这星空,如果和新西兰皇后镇的相比,也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他的小拇指勾了勾我的,“喂,以后带你去新西兰,那里的星空纯净的能直接看到银河。” 我在夜色中苦涩地笑了笑,没有以后了,江一原不会知道,眼前这一刻已经将是我们最好的一刻了,将是往后我回忆起他来记忆最深的星空了。 “来,起来吧,我们回去。再晚你们女生宿舍楼就要关了。”江一原坐了起来,然后他拉起了我,拍了拍屁股上的草。 这块小山丘地处郊区,如果是公共交通,我们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回到学校所在的市区,因而江一原显然想到了打车,打车只要半小时就能到学校。 而我拦住了想要打车的江一原:“不要打车吧,就坐公交吧,我想沿途看看。” 江一原愣了愣,但他没说什么,应了声好。 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几年,其实哪里还有我没有看够的风景啊,我只不过想和眼前这个人,最后再多待一会儿,哪怕半个小时,哪怕十分钟。 江一原显然并不是公交车的常客,他上车后在颠簸中有些无所适从,这班车没有空调,夏日的车厢内便显得异常闷热,我看到江一原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他微微皱着眉头,然而我看向他的时候,他还是朝我展开了笑容。 我们两个人并排坐着,江一原带了ipod,他把一只耳机分享给了我,我们听着同一首歌,一同看着车子驶过车水马龙的霓虹街头,看着车子驶过街边的小贩和夜市,穿过城郊的马路,行过正在建设的城市,一路朝市里驶去,然而于我而言,这却仿佛是驶向未来的列车,一个没有江一原的未来。 今夜我本是来告别的。我以为一个月足够我准备充分,然而真的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无论如何,人永远没有办法准备好告别。 这个城市流转的灯光随着车辆的前行而在我和江一原的脸上流淌而过,我盯着江一原漂亮的侧脸。我原本总以为喜欢这种感情,是一种很肤浅的东西,只是多巴酚、肾上腺素和脑垂体的综合作用,然而直到告别的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这么喜欢江一原了,喜欢的希望这路途没有尽头,这车永远不会到达终点站,喜欢到希望我和他就这样老去。 然而再长的旅程,也总会终结,即便我不甘愿,我还是必须得下车。 江一原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脸上是年轻而干净的表情,他把我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早点回去休息。”然后他又转了身,“对了,下个月我生日,我想和你一起过。” 我几乎是忍着眼泪朝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江一原朝我挥了挥手,他转身离开了。 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近乎是逃一样地跑上了楼,我几近绝望地跑到了宿舍的阳台上,我们的阳台正对着宿舍楼大门,此时还能看到江一原的身影,在更远的路的一头,已然快要消失在夜色里。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疯狂和勇气,在夜色里,我朝着江一原的背影大声喊起来。 “江一原!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我的愿望是希望嫁给你!” 这表白简直气势磅礴,在此刻安静的宿舍楼里效果如同一记炸雷,不断有其他宿舍的女生从阳台上探出头来,几乎整栋宿舍楼都沸腾了,我看见原本已经黑着的宿舍窗户,一间间地亮了起来。 “是陶芊,又开始表白了。” “哇,江一原还真是好惨,有这种死缠烂打的追求者。” 女生们大声的议论,也有人拿起手机朝我拍照,然而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终于喊出了我心里的声音,我终于有勇气说出了心里最疯狂最隐秘的愿望,大概这样声势浩大的表白,才对得起这场告别吧。 我原本以为我的声音并不足够响,然而本来已经快消失在路尽头的江一原,却突然回了头,他在夜色深沉里朝我回望,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想来他应该是在笑的,因为他站在原地,伸出手臂,对着我当空做了一个爱心的姿势,这姿势傻里傻气的,和他平日里的气质一点也不想符合,然而我却觉得好看极了。 他也喜欢我。其他人都不知道,并没有人注意到江一原在路的尽头,他们都不知道,但他喜欢我,他也喜欢我。 我终于忍不住,从阳台上缩下身来,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这一场告别,已经耗尽了我青春期所有的勇气。 江一原,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时候我也很伤心啊~~~~ ☆、第四十五章 我也不知道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写完给江一原的信的。 这是一封冗长而杂乱的信,因为我实在没法当面和他说出这些话,我甚至不敢再看他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 “我一开始接近你只是因为你耀眼,你什么都好,我太平凡了,我想要别人的瞩目,我想要出名,我想要所有人都注意到我,我根本不喜欢你,我根本不喜欢你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甚至可以说很讨厌你那种对待自己不在意的人的冷漠,讨厌你那种源于有钱人的俯视感,讨厌你那种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的性格,也讨厌你的无礼傲慢。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是我会喜欢的类型,我真正喜欢的人是我的青梅竹马,他温柔,英俊,有亲和力还聪明,不像你这样的二世祖,他的每一步成就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的,他已经去了美国,现在他在美国落好脚了,所以我也会马上一起过去和他团聚。” 我一遍遍在心里编织着江一原莫须有的罪名,胡诌着我对仲青的念念不忘,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彻头彻尾刻薄又阴险的bitch,我不断用普通人和有钱人把自己和江一原对立开来。 “我追你的时候不喜欢你,我根本不在意你的感受,所以你讨厌我厌恶我,我都觉得没什么,毕竟我不过是追着好玩,顺带因为追你还成了风云人物出了名,倒是没想到你还当了真,反正无聊,和你继续玩玩,不得不说,和你‘在一起’后,我不仅没能对你改观喜欢上,反而更觉得你这个人无趣和没有深度了,和你接触多了,你连原本身上的光芒和神秘感都没有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男生,你原来像是水仙一样的时候我都不能喜欢你,你自降格调变成了大葱,我就更没兴趣了。和我真正喜欢的男生对比,真是高下立见,像你这种没经历过挫折的有钱少爷,一点不成熟,连人都看不准。写这封信给你,也算对你之前冷漠对我的报复吧,风水轮流转,你肯定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想想真是解气。” 我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写出这样恶毒的话,但咬了咬牙,狠下心,抹掉了眼角的泪痕,像把自己灵魂抽离一样,我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写着。 我在信里一遍遍重申自己不喜欢江一原,然而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撕裂般的叫着。 谎话!都是谎话!你怎么不喜欢他?!即便最初追求他时候还没喜欢上是真的,而为他打水为他游过河送药是出于愧疚,可随着时间的推进和接触的加深,你分明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他了!如果不喜欢,会有现在这样心痛的感觉吗? 我的胸口闷闷的,一阵阵钝痛,我必须用力按住,才能喘过气来。 陈医生说过,手术并不一定完全能成功,最差的结果可能手术后就并发感染,说到这里时候陈医生没再继续,但我知道他没往下说的事实,一旦心脏缝合的伤口感染,恐怕是回天乏力了。 去美国于我而言是生的希望,也是一场豪赌。我并不一定能全身而退,而如果我真的死了,我确实如江一原的妈妈一样,希望江一原能永远的忘记我,不要对我有任何的情谊,不要为我难过。 这样想来,这封势必会伤害到江一原的信,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 长痛不如短痛,我的未来是灰蒙蒙的一片,而江一原则是晴空万里,我们注定是两条平行线,爱是放手,是让对方往更好的方向驶去。 我缓了缓压抑的情绪,颤抖着手继续写下去。 “我从来不喜欢你。” 我喜欢你。 第33节 “我每次要忍着对你的讨厌才能和你一起出门。” 我每次和你一起的每一秒都快忘记了我自己。 “你就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 你是一个善良、纯真又口是心非的人。 “我一点也不想陪你过生日。” 不仅是生日,如果有奇迹,你未来的每一天我都想参与。 “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你了。” 希望未来的一天,我还能在人群里远远地望你一眼。 …… 写完这封信,我突然有种脱力的感觉,像是透支了生命一般,耗尽了某种情绪。 我把信装进了信封,今天上午有一节必修课,老师点名很严厉,所以宿舍里其他舍友应该都去上课了。也是这时,我才有勇气回了宿舍,整理和打包了我所有的东西。她们都不知道我已经办理了休学,这件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因为已经有意识的每次回家都搬走一些东西,这最后的扫尾整理工作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很快我的床铺和书桌就都空了。 离舍友们下课回宿舍还有一个小时,我坐在唯独我的床位空掉的宿舍里,感觉寂寥又难过。 宿舍阳台外的楼下有几个女生在拍照,她们明媚的脸上看不到阴影,年轻而坦然。可能她们都想不到,她们认为理所当然的健康身体,却是我的奢求。 我自嘲地笑笑,一晃头,却看到了那个爱心气球,那天去游乐场江一原一路帮我牵的那个,它被系在我的床头。 我遏制住了眼眶里的泪意,走到床头,解开了气球的绳子,然后我走到阳台,放开了气球的绳子。 这气球据说是氦气球,能飞很高,今天又有些微风,所以当我解开绳子的刹那,气球就脱离了我的手,朝着远处飞去。 红色的爱心,愈行愈远,飞上了越来越高的天空,就像是我的爱情,终究将要远离。 直到气球变成一个小点,继而消失在云层里,我才低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拖着我的行李箱,离开了学校。 我在黄昏的时候去了江一原的家,这时候他有课,不会在家,我甚至没有勇气再见他。 犹豫了许久,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他家门口的小信箱前,把封好的这封信投递了进去。 然而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却突然被人叫住了。 “陶芊!”说话的人情绪显然不好,声音里充满了怒意,“你怎么在这儿?刚刚你往信箱里丢了什么东西?!” 我回头,诧异地看到徐妍表情不善而狐疑的脸。 她怨恨地盯着我:“你上一原哥哥家门口来干嘛?追人都追到家门口了你还真是脸皮厚!” 对于她的辱骂,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能和江一原离别的决定已经消耗掉了我太多的情绪,占据了我整个大脑,我已经没有办法腾出任何空间给其他琐事了。 对于我的不理不睬,徐妍显然更加震怒: “现在学校里有些人拎不清,在传什么一原哥哥和你暧昧的传闻,我从小认识一原哥哥的,他根本不会喜欢你这种人,你别上赶着了,明显是你死命纠缠他,说不定那些奇怪的传言也是你自己传出来的……” 我笑了笑,在这离别的时刻,大约是怀念,连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徐妍,都不觉得面目可憎,反而有些可爱了。 我没有理睬她,也没有回头,离开了江一原的家。随着我的步伐,徐妍的声音越发隐约而变弱,最终成了一道淡淡的背景音,她和江一原一起,都已经是过去的生活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的内心反而平静起来,直到坐在候机室里,我仍旧情绪很平淡,倒是陈医生和我妈有些担忧,担心十几个小时长途飞行对我身体的负荷,我笑着安慰了他们,晓丹和林牧过来送了机,晓丹姐姐虽然还没到生龙活虎的状态,但已然和正常人区别不大,恢复良好,她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 “陶陶,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回来。”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像人生一样,高潮以后,在人生的尾声,不论曾经经历多么不平凡多么曲折多么跌宕起伏的一生,都将归于平静和平淡。只是我这份平静和那些最终从容赴死的平静又有些不同,他们是看破了得失,而我是没有什么好得失。我没有什么好失去了,因此也平静到不再害怕失去了。 我在上飞机前江一原妈妈又给我打了个电话,再次确保我做了该做的事,并且将离开这个国家,她在电话里也不再掩饰地松了一口气。 “你也保重,一路顺风吧。”她最终犹豫了下,还是对我说了一句。 归根结底,她也算不上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出于对孩子的爱和担忧而已。我并不责怪她。 在登机后,我最后给江一原发了个短信。 “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在你家门口的信箱里。”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拔出了手机卡,把它仍在了垃圾袋里,随后拿出随声听,插上了耳机,那里面只有一首歌,正是那一晚我和江一原坐公交回来时候他和我一起听的那一首,歌词里唱着“你是我这一生所遇到的最好的礼物”。 但这句歌词终究被飞机发动机的声音给遮盖住了,在轰隆隆的声音里,飞机开始滑行。 在这个刹那,我想起了shel silverstein的诗,他说,“there are no happy endings. endings are the saddest part, so just give me a happy middle and a very happy start。” 从来没有完美的结尾,结尾总是伤感的,拥有过美好的过程和非常美好的开端,就已然珍贵。 再见了,我的江一原。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开始虐了哈哈哈哈哈,不过下面就不虐了,这是第一部完结 【第二部都市篇】 ☆、第一章 第一章 “‘临湖生活——高尚人生的序曲’,‘临湖高级公寓——尊崇生活,完美呈现’,你们这几个广告语写的都是什么玩意?一点新意都没有,完全中规中矩流于俗套,我多看一眼都牙疼!”部门主管赵康把几份文件重重地拍在了会议桌上,这动作显然幅度太大牵扯到了他脆弱的牙神经,他忍不住捂住了已经肿起的腮帮子,但还不忘训斥。 “张然,多加会儿班又死不了人,你写的文案这么没创意,可下班走最早的就是你!” 张然嚅嗫了下:“部长,我得接孩子。” 张然是单亲妈妈,不是本地人,一个人带着一对双胞胎,每天下班就得火急火燎跑去幼儿园接孩子,大家平时有活儿也都给她分摊着点,但到了赵康这里,就无法体谅了。 “你就不能把你俩小孩放回老家给你妈带啊?”他毫无同情心而冷淡地说着,然后又转头批评起刘明来。 “还有你啊,刘明,你老家那么远,你回去一趟这路上各种转车就要花掉快4天,春节放假就那么7天,你干吗还回家过年啊?还不如在公司加加班,你自己看看你的广告词,你写的都什么垃圾?” 刘明的老家在广西一个偏远的村子里,双亲年迈,一年也就过年能回去看父母一次,他是个好脾气的老好人,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打拼,相当不易,面对赵康过分的言辞,只能低了头捏紧了拳头。 赵康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脾气暴躁,更年期让他更加难以取悦,长期熬夜加班的工作强度让他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如果别的领导是以德服人,那他就是以缺德服人,今天他便例行在周一的例会上开始发飙。 “很多动物在几百年几千年的时间变迁里都改变了自己的外形和习性,但屎壳郎却一直没变过,你们说说这说明了什么?”赵康哼笑了一声,然后他注意到了我。 “陶芊,你说。” 赵康脸色不善,看来是准备修理我了。 我努力揣摩着赵康的心态,试探地说道:“我们要学习屎壳郎从一而终,不论外界如何变迁,都坚持做自己的品行,要知道广告界的经典就是要敢于坚持自己,做出自己的品牌和风格,而不要人云亦云的跟风,因为盲目的跟风反而会让我们失去与众不同?” 谁知道这番回答不但没得到赵康的表扬,他反而表情更扭曲了。 “放屁!就你还能歪曲出这么多胡扯的道理!什么坚持做自己?!对,跟风是不行!但你们可以更新啊!可以引领房产广告界的新动向啊!不更新不知道进化,只能和屎壳郎一样,千百年来都吃屎!”赵康大声拍了下会议桌,“行了,都回去反省,散会!” 赵康一走,会议室里的气氛就活跃了起来。 实习生沈琳琳探头探脑的:“你们有没有发现赵康今天脾气特别大心情特别差?”她的语气很神秘,“我刚刚在茶水间听到一个劲爆内幕消息,恒源的boss要换人了,上面要空降人来。” 张然激动了起来:“那最好来个大换血,赵康这么横,还不是因为他是现在ceo的远亲,最好新老板一上台就大刀阔斧地收拾这些裙带关系。对了,这新空降的boss是个什么背景?” 我和刘明都对这类公司内部八卦很不敏感,我俩面面相觑地摇了摇头。 “那得赶紧去打听打听,这新boss是个啥风格,受了赵康这么久欺压,希望这次有个人来修理他啊!” 然而这些八卦也仅仅只能让我们有个渠道发泄下情绪,谁也不知道新boss到底啥时候能空降来。恒源是一家上市房产公司,但凡这么大规模的企业,办事效率都没有那么雷厉风行。 抱怨归抱怨,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们仍旧只是恒源这个大集团旗下广告设计部里一个很小的文案分部的普通员工,在周扒皮一样的领导赵康的手底下讨生活。 周一例行是加班,等我离开恒源大厦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 6年,这座城市发生了太多变化,原本还很荒凉的郊外,被规划成了新的工业区,大量耸立的高档写字楼和cbd商业中心,奢侈品专柜,蜂拥而至落户于此的世界500强企业和大型上市公司,使得这里已经超越了t市原本的市中心,成了更加繁华的地段,也造就了更加热闹的夜生活。 我走在路上,来往与我擦肩而过的,有同是白领的上班族,也有年轻的学生情侣,来逛街的女生,还有饭后来散步的市民,前来旅游的游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突然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后背,穿着淡灰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显现出笔直的腿部线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上完一天班,我总是疲乏而精神涣散,可此刻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拨开逆行而来的人群,我朝着那个背影跑去。 我还记得这样一个背影,江一原的背影,他也有一件同样的淡灰色上衣,也有这样笔直挺拔的双腿,甚至连走路的步调,都是那么相像。 会是他吗?会是江一原吗? 其实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莫名的想去追赶那个背影,心剧烈地跳动着,手心沁出汗来。 “你等一下!等一下!”而当我终于气喘吁吁拉住那个人的手臂,对方诧异回头的时候,我才有些后悔。 对方有着一张白皙清秀的脸,然而并不是江一原的脸,他的五官不如江一原的立体和精致,也没有江一原那种眉宇间淡淡的清冷,而且,对方太年轻了。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道了歉,几乎是落荒而逃。 是呢,怎么可能是江一原,我上一次见他,也已经是6年前的事了,他怎么可能还穿着6年前学生风格的上衣。 而心情平静之后,我又有些庆幸刚才的不是江一原,刚才那刹那太冲动,然而时隔经年,我又以什么面目来再见他?我又能以什么面目再见他? 这么想着,便也有些自嘲,这座城市如今有2000多万人口,任何一个个体的人,融入人群,都像是一滴在毒辣日光下的水一般,瞬间就像蒸发一样分辨不出了。6年前我选择了出国手术,本以为只需要在美国待个一年半载就能回国,却没想到手术的难度比想象的更大,术后恢复中也出现了感染,反反复复,几度病危,在美国疗养了将近四年才情况稳定,捡回了一条小命。 好在这一切终究还是有意义的,术后我的病症好转了很多,如果保养得当,已做过矫正的心脏畸形将并不会对我的生命造成严重威胁了。 我回国后便向t大申请完成了最后一年学业,和一群比我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年轻人一起参加了毕业典礼拿到了文凭,在老张的举荐下,还在房产巨头恒源的广告部找到了这份工作,如今,都已经工作一年了。 这于从前的我来说是想也没有想过的人生,像是从命运和死神手里抢来的时间,对于这一切我都感激而满足。唯独想起江一原,我仍旧有一种酸涩哑然而无法释怀的感觉。 好在这些年,他应该过得很好,据说他毕业后去了美国,并且在两年前订婚了。有些人就是一如既往的是焦点,我并没有刻意去打听过江一原,然而即便毕业后,他仍旧是t大校内论坛上的红人,永远有人在追随着他的脚步,搜寻着他的信息,更新着他的状态。 想来他如今也已经结婚了,说不定都是几个孩子的爸了。 6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任何事,我们都将各自奔赴属于自己的命运。6年后的今天,我开启了新的人生,江一原也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夜空是好看的深蓝色,或许我以后都不会再遇到了江一原了。 我紧了紧肩上的包,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一些凉意,我哈了口气,搓了搓手,赶紧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我的背后是这个城市斑斓的灯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部啦 ☆、第二章 第二章 这一周便一如既往地去上班,然而这周五,从一进恒源大厦之后,就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张然和沈琳琳都不在办公桌前,连喜好坐在办公室里抓迟到的赵康都不在,唯独有一个刘明一问三不知。 第34节 直到我在厕所里听到了活动策划部陈安娜的抱怨。我进厕所的时候,她竟然正在换裙子,见到我,连忙招呼我过去。 “陶芊,你来得正好,帮我拉拉背后的拉链,好讨厌啊,最近吃胖了,这裙子快穿不上了。” 她此时身上穿的是一条包臀的黑色紧身裙,领口坠了一些金色的钉珠,非常有设计感,她的脚边丢着她刚换下来的那套中规中矩的套装,她吸了一口气,我终于把拉链拉了上去。 “谢啦。”她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便收拾了换下来的衣服,到厕所的洗手台前画起眼线来。 “真是,我不就今天偷懒没化全套妆么,结果就选今天来,果然女人呐,什么时候都要全副武装的打扮起来,还好我在办公室常备着一套裙子和高跟鞋,化妆品也随身带。”她一边涂着眼影一边念叨。 “今天是有什么重要活动?“ 陈安娜翻着白眼努力刷着上睫毛:“我说姐姐,你没发现今天我们公司上下所有未婚女性都穿的特别好看,连后勤部那几个最不修边幅的女人都化了妆吗?” “你这么一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今天都觉得气氛很诡异了。我刚刷卡上楼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莫安安了,她最起码穿了有15厘米的高跟鞋,真是高挑。”我有些恍然大悟。 “她不是一直有金融街的那几个小开在追她吗?我记得前个礼拜还听说她在和隔壁写字楼里那个律所合伙人在约会呢,怎么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啊?果然信奉’人往高处走’啊。”陈安娜语气讽刺。 莫安安是设计部的,英国伦敦政经毕业的高材生,问题人家不仅聪明,长得还很好看,打扮精致而不夸张,皮肤雪白,衣着讲究,说话温温柔柔,还能讲一口纯正的伦敦腔英语,一进恒源就几乎引起了众多单身男士的追逐。 “我们全公司上下几乎所有女的都不喜欢莫安安,陶芊你怎么就不觉得她讨人厌呢?”陈安娜的口气挺不解,“这女人明明超级有心机的,在异性面前又装的单纯的像个小白兔,前几天我们部门还有人看到她中午时候和摩根大通的一个高级分析师从凯悦酒店里一前一后出来呢!一边又和那个律师约会!现在看样子还盯上我们新来的ceo了!要不要脸啊!” “虽然我们都是同期招聘进来的,可我休过四年学啊,比你们都大,三年一代沟,这么说我都是上一辈的人了,所以看你们都觉得看小孩子吧。”我笑了笑。 陈安娜哼了声:“算了吧,我前男友都有四个了,你呢?在我看来你才是小孩子,别倚老卖老啊你。” 我咳了咳,转移了话题:“所以新来的ceo是什么情况?” 陈安娜果然来了精神:“据说今天会来,你没瞧见吗?那些得到消息的都打扮起来了,我昨天刚出差回来,现在才知道!”陈安娜压低了声音,“昨天一楼大厅的保洁阿姨在晚上见到他了,据说惊鸿一瞥啊,连保洁阿姨都说一瞬间被帅得差点忘记了呼吸,像是被美军轰炸机轰炸过一样!据说是美国回来的高材生,还很年轻,而且单身!具体细节我还在打探中。” 陈安娜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你咋不也打扮打扮呀,要是他今天来,万一遇到了呢!一定要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啊!”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算了算了,我不喜欢化妆,你慢慢弄,我先走了。” 然而回到办公室里,看到了刚才不在座位上的张然和沈琳琳,我才是吓了一跳,这俩本来也挺朴素的,今天竟然都化了妆,张然更是还做了个头发,洒了点香水。我还名副其实真的成了办公室里唯一一个没打扮的。 “我说你们俩怎么也跟起风来了?” 沈琳琳年纪小,当即反驳道:“陶陶姐,这你就不懂了,你也知道我大学学校不怎么好,能来这儿实习都是狗屎运,现在快到能不能转正留下的当口了,万一ceo看上我呢?你看我虽然不算顶级漂亮,可我年轻啊!你看我这皮肤,多嫩,而且我活力充足,ceo工作压力大,不正需要我这样活泼的开心果来调剂生活吗?” 我抚了抚额头:“那张然姐姐呢?你怎么也凑起热闹来了?你们怎么就不留下个人和我共进退呢?搞得我今天中午走一起和你们去食堂,一对比就显得自己特灰头土脸了,还讲不讲友情了?” 赵康不在,我们大家心情都不错,难得张然也调侃了起来。 “陶陶,我虽然有两个孩子,可你别忘记我也是单身啊,只要是单身就有机会,没准ceo不喜欢年轻小姑娘,就喜欢我这种有经历有故事的女人呢?而且我有沈琳琳这样年轻小姑娘没有的优点,我成熟更善解人意啊,ceo工作是压力大,所以哪里有空安慰小姑娘,反而是需要更多母性的关怀吧,这些我都可以给他啊。我也该张罗张罗给我俩孩子找个爸了。” 这两人互相调侃着撞了撞肩膀。 反倒是一直安静的刘明发话了:“你们别瞎高兴了,我倒是很担心,都说这个ceo年轻,我们恒源这里又是裙带关系盘根错节的,要真这么年轻,我真怕斗不过赵康他们那些老狐狸,别来了没多久就吃不消离职了!到时候我们照样还是苦日子!” “做一天是一天呗,长得帅至少还能饱饱眼福,你就别杞人忧天了。”张然拍了拍刘明的肩膀,“算了算了,干活干活。” 这话音还没落多久,赵康就顶着一张阴阳怪气的脸踱进了办公室。他环顾了一周,显然注意到了化过妆了的张然和沈琳琳。 “你们有些人,不要乱想,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什么人过什么层次的生活,别有什么花花肠子,就算上面变动,你们也还是在我这个部门,该怎样还是怎样。”他趾高气昂地扫了一圈,然后丢了一沓文件给我,“陶芊,把这份宣传广告资料送到每周经济日报的耿乐那里,让他们在下周的版面上给我们弄一个广告专栏。” 赵康一回来,大家便都又变得大气也不敢出了,我应了声好,便拿起了材料,朝外面走去。 每周经济日报是我们的固定合作对象,然而距离我们公司却很远,还得转上几次车,好在熟门熟路,我相当顺利地把材料送给了与我们对接的耿乐。从报社出来已正值下午阳光最烈的时候,跑了这么一趟,我也有些口渴,四处转转准备买点饮料,然而就这么随意的一瞥,仿佛像是冥冥之中的幻觉一般,我又看到了江一原。 这一次不是他的背影,而是他的侧脸,仍旧线条完美,轮廓无可挑剔,增添了内敛和沉静的气质,眉眼间有了若有若无的情致,仅仅是一个侧脸,就英俊得让人胆战心惊了,他坐在黑色的车里,神情漠然而漫不经心。当我想要拨开人群再看一眼的时候,灰色的车窗渐渐上移,遮住了他的脸,然后车发动了,他驶离了我的视线。 刚才的一切像是一个一触即醒的梦,周遭的行人来来往往,一切都普通而平凡。我想起前几天我在下班回家时候拉住的那个”江一原”,有些失笑。6年了,连我的长相和打扮都和学生时代有了很大变化,更别说江一原了。最近睡眠质量不好,本来就有些精神恍惚,刚才那张脸或许只是我想象里江一原的样子,是我过度意淫下的产物,就像那个背影,真正追上去,就会发现,那并不是江一原。 我买了冰镇的饮料,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心里也下了决定,往后再遇到任何神似江一原的背影也好,侧脸也好,我都不会再去追了,那样太傻了。 “再来三杯冰桔柠檬,打包带走。”我甩了甩满脑袋的想法,给张然他们带了三杯饮料,便开始回恒源。 “看看我今天带什么回来啦。” “哎,陶芊,你回来啦。” “这饮料来得真及时,我正需要这个抚慰我受伤的内心。” 结果带着饮料回去,迎接我的竟然不是往常的热情洋溢,张然也好,沈琳琳也好,都无精打采的。明明赵康不在,而且这时间也快接近下班了,该是大家活跃的时候才对。 “你们怎么了?被赵康□□了?” 沈琳琳叹了一口气:“我的眼里已经没有赵康了,我现在只关心新来的帅哥ceo,本来一天就指望着他过来让我洗洗眼睛,哎!结果你看我们这严正以待的,人家今天一天却压根就没来,我这心里得多失望啊现在!” 我忍不住笑了:“ 你们别期望过高啊,没准这个所谓的超帅ceo,其实也就是谣传,或者别人都夸他帅,只是看在他身份和地位的面子上恭维而已,你看但凡现在只要是个女的写个小说,都说是美女作家呢,没准他就是长相挺普通的路人。” “算了,下班下班。”张然伸了个懒腰,“陶芊你还不走?” 我理了理桌上的文件:“还没法走呢,白天出去送文件了,有些事情还积压着,我留下做一会。” 张然一拍脑袋,像想起什么似的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对了,这信封里面是张凯悦海鲜自助餐的餐券,我一个亲戚给我的,但我海鲜过敏,晚上又得接孩子带孩子,根本没法去吃,这餐券下周就过期了。你今天既然留着加班,那就拿这餐券待会去凯悦吃顿好的补补。“ 张然大约是怕我不肯收,硬是往我手里一塞,就拎起包拉着沈琳琳一溜烟的跑了。 我拿着手里的信封,望着她俩的背影笑了笑,这信封便是凯悦酒店集团的标识,几个英文字符都做了烫金处理,看起来非常高端。 我把信封放在一边,把头发随意在脑后拢了拢,对着电脑聚精会神做起ppt来。 等做完这个ppt初稿已经快七点半了,我这才感觉到饿,于是拿起包和张然给我的那个信封,匆匆忙忙往凯悦跑去。 凯悦酒店离我们恒源大厦并不远,占地很大,仅仅是外部建筑就显得富丽堂皇。然而我没想到今天酒店里却相当热闹,酒店的大厅里用中英文双语的告示牌写着”欢迎新能源国际会议参会者莅临酒店”,我在新闻上看到过这个会议的介绍,似乎就在这个周末将会在凯悦内部的大型会议室进行,因而此刻凯悦里此时四处可见的外国客人,也不显得意外了。 而我没料到的是,因为这次会议,不仅酒店房间紧俏,连凯悦的海鲜自助餐餐桌座位也紧俏了起来。整个自助餐厅几乎都像是被外国参会者们承包了,我拿好自己的一盆菜之后,环顾四周,竟然都没发现有空着的桌子,仅有的几个空位都需要和其余外国参会者拼桌,然而他们都显然互相熟识或聊着共同的话题,我实在没有勇气像个不速之客一般突兀插入。这么拿着盘子转了一圈,大概运气还不错,我在临近落地玻璃窗的尽头发现了一个空桌子。确切的说,这桌子也并不空,两人座中的一个座位前已经摆了一个盘子,上面稀稀拉拉放着一些蔬菜沙拉和一小块牛排,和我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餐盘比起来简直清汤寡水的可怜。 “简直是不懂得吃自助餐的奥义啊。”对面的盘子虽然在,但人并不在,或许去拿菜了,我望着这俩对比鲜明的盘子,都有些替对方心疼,凯悦的海鲜自助不便宜,这八成对面是个讲究养身减肥的有钱女人了。 “小姐您好,我们晚间自助餐的用餐时间到八点截止,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先去拿好哦,二十分钟后我们会开始撤走食物了。” 我刚落座,就有面带微笑的女服务生上前提醒,她朝我笑了笑,又去提醒其余在座的客人了。 我道了声谢,赶忙起身又去拿了一大盆。今天中午时间紧,我也并没有好好吃中饭,又一路加班到了现在,此刻闻到香味,顿时胃口大开,也不大在乎形象地用手拿着个海蟹脚大快朵颐起来。凯悦的自助果然名不虚传,我吃的太投入,以至于身边有人走过来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眼角余光瞥到一片黑色的西装衣角,然而这片衣角并没有绕过我的位置,衣角的主人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定了,他站着的时候几乎把我身上所有的光都挡住了。 来自助餐还吃这么少的竟然是个这么高大的男人,和我之前勾勒的有钱减肥女人形象完全背道而驰。他手里端着一个小盘子,里面放了一些当季的水果,而因为桌上被我摆上了两大盘自己的食物,他这个小盘子就显得无处下脚了。我嘴里此时正塞了个肉圆,手里叉着一根香肠,手忙脚乱地把我吃的差不多的那个餐盘里剩余的食物合并进另一个里,在餐桌上腾出了点空位。 “对不起啊,你盘子放这吧。”嘴里的肉圆让我声音听起来有些可笑,我抬起头想要笑笑表示一下友好,然而这个笑却终究是凝固在了脸上。 对面的男人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回应我笨拙的示好,他把盘子放了下来,然后非常娴熟而优雅地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起牛排来,他的动作好看又贵气,可我却觉得这每一刀,都像是划在我的身上。 江一原真的回来了,并不是我的幻觉。 因为此刻他就坐在我的对面,像凌迟一样切着牛排。 原来那个车里的人,真的是他。 之前只是远远一瞥,然而此刻近距离看着他的脸,才觉得连他的气息也是这样陌生。 我其实并没有想象过他6年后的样子,在美国那些躺在病床上忍受伤口感染的日子里,我一直紧紧攥着手机,那里有我和江一原的合照,他笑的甚至有些天真的傻气。而眼前这个男人,眉眼仍旧是6年前的轮廓,但气场却是完全不同的了。江一原表面冷淡,但他并不像眼前这个男人这样,陌生而距离感到有些令人害怕。他已经不像是过去我认识的江一原了。 然而毫无疑问,6年后的江一原仿佛是经过了沉淀、发酵和精心储藏的名酒,更加甘醇而有味道了,他是英俊的,并且有这个年纪的男人所有最好的优点,像是上等的水果,褪去了青涩的酸苦,有了成熟的芬芳,但不至于过分的熟透,咬上去是多汁但口感薄脆的,不坚硬,也不松软,刚刚恰恰好。 我拼命低下头恨不得把头都埋进盘子里,对面的江一原像一个上流社会的绅士一样细嚼慢咽,饮食健康而克制,穿着昂贵而笔挺的西装,而我却像是一个偶尔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庸俗而市侩,拿了整整两大盆的食物,吃相也不讲究,形容糟糕,我只穿了一件很普通的套装,头发也乱糟糟就在脑后扎了个圈。 本来那么好吃的海鲜,此时也味同嚼蜡了。 江一原根本没有抬头看我,他一直安静而认真地吃着自己的菜,毕竟过去6年,我也不是过去他所认识的陶芊了,亦或者他就像删除文件碎片垃圾一样把我从他回忆的内存里delete掉了。 他并没有认出我。 我想过很多再见的场景,彼此都释然了能变成朋友,亦或是,他仍旧介意着怨恨着我,但我从没到,会如如今这般。 纵然相逢亦不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写久别重逢哎~~~~~~~~~~~~~~~ ☆、第三章 第三章 江一原仍旧不紧不慢吃着,我却对一大餐盘的东西都不再有任何食欲了,简单吃了两口,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沉重又莫名的气氛,丢下餐盘,准备走人。 这家凯悦的自助是在走的时候才结账的,女服务生笑的一贯的热情。 “小姐您好,晚间海鲜自助一位成人一共是350元。” 我拿出张然给我的信封,把餐券掏出来递了过去:“我用餐券付可以吧。” 女服务生笑着点了点头:“可以的。”然而她接过我的餐券之后看了一眼,就又把餐券递回了给我,“抱歉小姐,您这张餐券是只能在我们午间自助使用的,没有办法在晚间使用,所以还要麻烦您另外付款。” 我有些意外,之前并没打开过信封细细看过,估计张然也一样,如今翻看这张餐券,才发现在餐券背面有一行十分不显眼的小字,写着“仅供午市享用”。 这下让我有些窘迫了,我钱包里此刻只有一百多块钱的现金,□□虽然有,但刚交完房租,这个月工资要三天后才发,卡里也只剩下一百来块余额了。无论如何,这加起来都付不出350块。 “不好意思,我没有带现金,我以为这个餐券可以用的。” 女服务生笑了笑:“没关系的小姐,我们也可以刷卡。” “我,我也没带卡。”即便现代人出门不带□□和不带手机一样不现实,但我实在说不出口卡里也没钱了这种话,只能强忍着丢脸,抱歉道,“你们稍等下,我给朋友打个电话让她带点钱过来。”出门吃饭没带够钱,这样的经历简直不能更差了,我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搜索通讯录,离这儿住的近的只有沈琳琳,我给她拨了个电话,然而天不助我,连拨两个电话,沈琳琳都没有接。 而此刻我身后已经排了四五个也同样吃完等着结账的客人,他们有些不耐起来。 “怎么结个账这么慢啊?能不能快点啊!付完钱就走啊!多大点事儿,就这么不利索!” 直接跟着排在我后面的是一个大妈,她指了指我,朝后面道:“她没带钱!” 顿时一片哗然。 “没带钱出来吃什么饭啊,害的我在这儿排队等,我赶着回家带孩子呢!” “真是,现在什么人都有。” 我涨红了脸,急的不知所措:“要不你们先付钱吧。”我朝女服务生抱歉道,“我在这儿等着我朋友来了再付钱。” “我帮她付吧。两个人一起。”一个清冷的男声插了进来。 在我最无助难堪之时,刚刚坐在我对面优雅吃饭的江一原像是救世主一样的出现了,他的眉毛微微皱着,神色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掏出了钱包,把卡递给了女服务生,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谢谢。”我低下了头,不敢看他,“把您的账号给我吧,我回去后就打给你。” “不用了。”江一原的声音干脆而利落,他拿回了卡,签了字,仍旧好看而刚劲的三个字。 江一原。 像是桎梏我的密码。我永远学不会在他面前真正的平静,我只感觉到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而江一原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看了眼手表,连头也没有回,就匆匆走出了餐厅。 第35节 我和他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开始理解江一原妈妈的话,我和江一原之间确实有着无可跨越的鸿沟,云泥之别,而6年后,在这么难堪又狼狈的时刻再遇到他,幸而他已经忘记了我,或许这也算是我的一种幸运。而城市这么大,两个人再次相遇的几率应该也几乎为零。 然而那个晚上我做了一整晚的噩梦,以至于第二天到公司,沈琳琳第一个关切地跑了过来。 “陶芊,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她晃了晃手机,“还有你昨晚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吗?我那时候太累不小心睡着了,后来给你回电话你也没接。” 我摆了摆手朝她挤出个笑容:“没什么事。” 这一个上午便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陈安娜一脸神秘地跑进我们部门。 “我打听到了。”她满面春风,“新来的boss是什么来头。” 沈琳琳第一个探出头:“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新来的boss哦,是我们t大建筑本科的,然后全奖去麻省理工读了研,毕业后直接拿到了som建筑设计事务所的offer,他在som期间的设计作品一度被纽约州几大客户公司疯抢,美国公共广播大楼、肯尼迪机场国际航站楼这些都是他参与的项目,总而言之,真的是一个非常棒的顶尖精英型人才!不过这些还不是最传奇的部分,优秀的男人有很多,但优秀又家世好成他这样的简直是人神共愤好不好!” 这下连刘明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所以是什么来头?” “江氏控股知道不?人家是江氏控股的少公子!而且是独子!坐拥整个江氏的江山啊!” “你说的是那个垄断了我们市里几乎所有的百货公司的江氏?” “江氏可不止垄断了百货公司,他们家的生意可多着呢,还有涉略珠宝、房产甚至还有艺术品拍卖呢!” 陈安娜两眼放光,我却有些头重脚轻。 江氏控股,江一原家的江氏控股。 “江氏不是我们恒源的股东啊,怎么会让江氏的人来掌管?”我抱着最后一丝挣扎,我进恒源前明明做过调查,恒源和江一原家是搭不上关系的。 陈安娜白了我一眼:“我说姐姐,人家资本市场,股东想要变动可是分分钟的好吗?我去行政部那边探听了下,江氏在去年开始就慢慢收购恒源小股东的股份了,到这个月为止已经成为了恒源最大股东了。” “安娜安娜,别扯那些商业的东西,我就想知道,咱们这个boss叫什么?” “江一原。” 陈安娜语气欢快地吐露出了我脑海里的那三个音节,我却手心发冷。 “走了走了,新boss据说来了,现在正在大厅,走,偷偷去一睹风姿去,据说是个超级正的帅哥。” “我有些不舒服,我去趟厕所,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你就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随口找了个借口,陈安娜笑骂了句,便拉了沈琳琳和张然,三个人风风火火出去了。 我心里一片乱麻。我和江一原,终究是要狭路相逢。 然而我却没料到这狭路会来的这么快。真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这一天围观过江一原后,沈琳琳和张然回到座位上许久都还有飘忽。 “真的太帅了,像罗马时期的雕像一样,多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黄金比例,太帅了,像是太阳神阿波罗,那种脸,真想知道会是谁做ceo助理,累死累活我也愿意啊。” “拉高了我们整栋大楼男性的长相,之前咱们规划部的楼草和他一比,简直是自惭形秽了啊。” 不仅她们俩,我去茶水间的时候,唧唧咋咋的几乎所有女性职员都面带红晕地在讨论这位空降来的boss。 “虽然眼睛好冷,但是真的好有型啊,如果我上司是他,就是他天天骂我我都愿意,被他那种长相的男人瞪一眼我觉得我都心花怒放。” “好年轻而且单身哎!但是这样的男人眼界应该很高吧!” 我自始至终没有加入这场热切的讨论里,在这个充满了谈及“江一原”概率的环境里,我几乎是煎熬地等到了下班。 我几乎是逃离般离开了恒源大楼,而直到坐上了地铁,我才喘了一口气。 “陶芊,上车了吗?改地方了啊,改到金鼎502包厢,地铁到珠明路3号口下就行,收到请回。” 我拿出手机回复了个“好”字。 给我发短信的是班长莫启东,今晚便是他组织许久的我们同年毕业那届t大广告系的聚会,当然,因为我曾休学过,其余这届的同学都比我小上三四岁。我与这届同学因为年龄上差距,并不亲厚,本不想参加这聚会,但挡不住莫启东的盛情邀请,只不过没想到他把聚餐地点从平价的餐厅改到了金鼎,金鼎的人均消费可要将近200多,这次聚餐费用全部由他包办,原本只听说他家境不错,没想到这么不错。 等我跟着服务生走进包厢,却是有点愣神。我们那届广告系毕业生有将近20多个,可这包厢却不大,座位也只有8个。 在座的已有3人,莫启东正和另外两位男同学聊天,见我来了,挺热情地站起来迎接。 “陶芊来了,来来,坐这儿。”他殷勤地帮我拉开座位,让我坐在他的一侧。 我朝他笑笑:“不是所有人都来吗?” 莫启东摇了摇头:“没呢,就找了咱们亲厚的那几个,我们在座的4个,王红艳,还有我姐和一个神秘客人,哈哈哈。” 我心下有些了然,被邀请的这几个人,说亲厚,是绝对谈不上的,莫启东只不过是邀请了毕业后混的最好的那几个,其余工作一般,家境一般又没什么人脉平台的,他通通没有邀请。 不久,王红艳也来了,莫启东便同样招呼了她,然后他走回到我身边。 “说起来我姐其实你们说不定是认识的,她和你都在恒源呢。”他笑眯眯地给我倒了杯饮料,“哎,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我姐来了。” 我循着他的声音看向门口,来人穿了一条黑色长裙,优雅大方,栗色长发披散在肩头,赫然是莫安安。 莫启东为我和莫安安作了介绍,莫安安只是朝我笑笑,显然并没有什么搭话的兴致,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参加我们这个广告系的聚会。 而莫启东嘴里的那位神秘客人,也并没有出现。 “这位神秘客人来头比较大,他挺忙的,一时半会赶不过来,让咱们先吃,待会他会过来的。” 在座的大部分都是人精,莫启东放了话,大家也便都互相攀谈着吃起来。莫启东看起来挺高兴,喝了不少酒。 等那位神秘客人来的时候,我们确实都差不多依然酒足饭饱了。 莫启东正努力让莫安安和我熟络起来,而我那句“世界真小,没想到你们是亲姐弟”还在嘴边没说出口,接着走进包厢的那人,却把我这句话整个震了回去。 作为最后压轴的神秘客人,江一原走了进来。 我紧张的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坐在我身边的莫安安似乎也有些紧张,我看着她不安地拢了拢头发,挺直了脊背。 “来来来,这位是江总,大家认识认识,江总其实也是咱们t大毕业的,是咱们建筑系的才子,咱们t大就是人杰地灵,江总也算我们半个学长吧,刚从美国回来,也真是巧,家父正好和江伯父认识,江总又和我姐正好在一个公司,都在恒源呢,所以我想着这次也把他一起叫来。”他说着,想起了我,大约喝了酒,他有些醉态,用手把我有些亲昵地拉了把,“对了,还有我们陶芊,也在恒源,而且也是t大毕业的,真是缘分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启东拉我的时候,江一原朝我们看了一眼,然后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然而很快松开了,他笑了笑,“不用喊我江总,太见外了,喊我一原好了。”即便听到了我的名字,他也没多看我一眼。 “那行,我就喊你一声一原哥了,一原哥你来晚了,我给你重新点几个菜,来来,要不你坐我姐和陶芊中间?她俩和你一个公司,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哎,服务员,把椅子调这儿来,餐具也是!” 莫启东是那种非常长袖善舞,热衷于人脉和社交的人,我理解所有人都有不同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但我从没有此刻这么厌烦过他。 江一原笑笑,没有反驳莫启东的建议,他走到我的身后,在我身边服务员为他加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然而他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径直朝坐在他另一侧的莫安安笑了笑:“你是哪个部门的?” 莫安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然后她恢复了冷静,她淡淡朝江一原笑了笑:“我是设计部的莫安安,你可以叫我ann。” 莫启东插嘴道:“我姐是伦敦政经毕业的,你俩都留学过,肯定能有不少好聊的。” 江一原看了一眼莫安安:“伦敦政经的设计系可不好毕业,一直听说含金量很高。” 这句话下去,莫安安的脸几乎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了,她姿态娇羞而谦虚地说着“谬赞”,而我也终于知道她此行参加我们这个聚会的目的了。 许是江一原的态度给了莫安安信心,她开始热情地与他找着话题聊天,而江一原也礼貌地回应着,语调听起来几乎是愉悦的,在座所有人都互相攀谈着,只有我一个人闷声吃着菜。 直到莫安安惊呼了一声,她面前的一杯橙汁被打翻,那些还带着果肉的汁水也溅了一些到她的裙子上。 “抱歉,真是对不起。看来要赔给莫小姐你一条裙子了。” 莫安安掩嘴笑了笑:“没关系的,那我失陪一下,我去洗手间稍微清理下。”说完她转身袅袅婷婷地走出了包厢。 江一原刚才道歉的声音是真诚的,充满了情真意切般的歉意,然而我刚才明明用余光瞥到,他之前那带倒酒杯的动作,看似无意,实则是刻意为之。毕竟他这样的人,酒桌礼仪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打翻酒杯的低级错误的。 所以只是为了裙子的事能和莫安安继续进一步再见面找个合适又不至于过于殷勤的下台阶吗? 明知江一原的人生和我再没任何关系,可我还有些没来由的难过,他终于变成了这样的男人,和在座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其他人并没有不同,褪去了自然、纯真,变得精明而进退有度,即便是对异性有兴趣,也不会大方而明了的表达自己的好感,而是会找一个足够合理的庇护、借口,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这样绝对安全,绝对自如,一旦失去兴趣,他们甚至不需要向对方解释就全身而退。江一原和莫启东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他更英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更喜欢校园情节和还是都市情节~~~ ☆、第四章 第四章 莫安安走开后,江一原便陷入了沉默,他的身边只有我。其实我已经有些撑了,但我还是闷头吃着手里那碗酒酿小丸子,因为我想避免尴尬,我不想和江一原讲话。然而事不遂人意,莫安安一走开,明显有些喝高的莫启东就又注意到了我。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凑到我耳边轻声道:“陶芊,你怎么不和一原哥多说说话啊,你这人就这么傻气,以后他可是你上司,多套套近乎没好处,你太单纯了,正好我姐走开了,别晾着人家冷场啊,快陪他聊聊去。” 他完全醉了,和我说话的这口气也有些狎昵了,而他自以为的这番轻声细语,其实江一原完全能听得到,但他不以为意,把我往江一原身边凑了凑。 “陶芊其实休学过几年,算起来,和一原哥其实是一届的,据说一原哥在学校时候可是全校女生的偶像,我以前好像听过传闻,你们那一届有一个女的疯狂倒追过一原哥的,好像全校出名,哈哈哈,我是要庆幸自己长得不够帅吗?所以不会遇到这种疯疯癫癫的女人,估计一原哥当时都烦死了吧。” 江一原玩味地笑了笑,他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你知道那个倒追的女生吗?”莫启东一提起那个话题,王红艳也好奇地问起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殷切地看着我。 我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我不大关注。”江一原就坐在我的边上,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 另外几个同学也来了劲:“我也听说过她呢,名字倒是不记得了,但听说好像特别偏执,对了,倒是不知道后来那个女的怎么样了?总觉得能那么疯狂的人说不定心理有问题,是什么精神病或者变态也说不定。” “要不要我马上来打听下?我有个姐姐和那个女的原来隔壁宿舍的,她知道她的名字,好像这女的就是我们广告系的呢,我来问问对方的近况?” 我这届共同毕业的同学比我小了三四岁,因而顶多听过江一原被人倒追这回事,并不知道具体细节。而眼下这局势倒是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去了。 “不用了。”正当我坐立难安决定找个借口逃离之时,一直置身事外的江一原终于发话了,他转开眼神,语气平淡,“并不是倒追的女生就不值得珍惜,喜欢别人的那种心情是很纯净的,被别人喜欢也应当感激。她只是做的激烈了点,但还不至于就是精神病或者变态了。而且,她还没毕业就失踪了。” “失踪?” 江一原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是的,失踪了,消失了,谁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就像在做简单的陈述,“一开始我以为她出事了。”他看了我一眼,“我以为她死了。” “其实呢?真出事了?” 我缩了缩脖子,如果面前有一盘沙子,我会毫不犹豫把头埋进去。 江一原冷冷哼笑了声:“没死,好好地活着呢。我前几天刚见到了,好着呢,一看就食量大吃得下睡得着的。” 莫启东总结道:“所以这肯定不是真爱啊,追着追着追不到就撤了。” 众人笑起来,江一原这么有距离感又身处高位的人愿意分享一些陈年旧事,似乎让整个气氛都活跃了起来,只有我笑不出,更恨不得降低自己存在感到让人觉察不到。 江一原每句话里每个字都像是尖刀一样戳着我的心,从他嘲讽食量大里我就知道,凯悦自助餐那一次,他是认出我了的。而一想到那样狼狈的瞬间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我更加觉得羞愧难当。 好在莫安安终于回来了,她一落座,便笑着和江一原聊起来,缓解了刚才那阵尴尬。 “我刚才错过了什么?你们看起来聊得很开心呢。” “没事,你来的正好。”江一原笑了笑,然后他看了看手表,“现在也8点多了,在座几位女士如果有家庭回家要照料孩子的可以先走的,不用陪着我们。” 江一原这一举确实相当绅士,王红艳去年刚生了孩子,我也看她从刚才起就频频看着手机,此刻她便站了起来,以茶代酒敬了大家一杯。 第36节 “我老公刚正和我说呢,我儿子晚上睡觉他怎么也哄不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以后大家常聚聚。” “行,那红艳你回家当心!”莫启东关照了几句,送走了王红艳,便又转过头来,“我们这就红艳成家了,其余人不仅没成家,都还是单身呢!” 看得出他有意撮合江一原和他姐,这话自然意有所指,江一原显然也听明白了,但他没看莫安安,反倒是瞟了我一眼,然后长长的“哦”了一声。 之后便是相谈甚欢,莫家和江家似乎早就有商业上的往来,因此本次会面似乎也有进一步合作的意味。 而等饭局结束,我们大家都走出金鼎大厅的时候,才发现竟然下雨了,还是雨势很大的雷阵雨,除了江一原没喝酒外,莫启东之类的男同学都喝醉了,因而直接在金鼎开了几间房躺着睡觉了,现在站在大厅里的便只有我、莫安安和江一原。 我们这场饭局结束的晚,而这雨看样子也下了会儿,金鼎大厅里为客人准备的雨伞,都被人拿走了,服务员告知已经在紧急调取备用的雨伞,但还需要等上一会儿。 莫安安穿着长裙和高跟鞋,望着厅外的大雨有些踌躇。江一原也看了眼大雨,然后他和莫安安说了一句什么话,走开了一会。 再回来时,他的手里便提着一把长柄的雨伞了。我不知道他的雨伞哪里来的,但江一原每一次都有另辟蹊径的办法。 “我送你。”他朝莫安安笑了笑,声音和动作都相当绅士。 莫安安的脸有些红,她点了点头,然后他们靠在一起,撑着伞走了出去。屋外电闪雷鸣,夹杂着大风,雨点很容易吹到人身上,因而客观上不可避免的,莫安安和江一原靠的很近,我看着他俩的背影,狂风大雨里相互依偎的一对身高腿长的俊男美女,画面确实很美。 莫安安倒是在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陶芊,你怎么回去?” 莫安安不是个这么好心体贴的女生,在江一原来之前,她对我都非常冷淡,此刻望着我,声音里却是温柔和担忧,想来或许在江一原面前,要表现出她对人的亲切和善良体贴吧。而因为她的声音,江一原也似乎终于想起来我般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的鼻梁有些酸涩:“没事,你们先走吧,我等待会服务生拿了备用伞再走,而且这是阵雨,没准待会等等雨就小了。” 莫安安其实也并不真关心我什么,达到了她展示自己温柔的目的,我也挺识趣,她笑了笑:“那你回家要注意安全哦。” 我点了点头,然后便看着他俩走进了雨中。 此刻夜已经深了,备用雨伞久候不至,雨势也完全没小的意思,反而越发大起来,我穿的单薄,此时倒是觉得冷来。 我看了看时间,有些挣扎是不是要冒雨冲出去到地铁站,而正当我站在门口开始纠结之时,突然一辆黑色的宾利闪着车灯开到了我的面前。 “上车。”车窗摇下来,露出江一原皱着眉头的脸。 我有些呆愣,他又看了我一眼,言简意赅:“我叫你上车。” “哦哦哦。”我手忙脚乱地遮着头,准备去开车后面的门。 “坐副驾。” “不大好吧。”我有些踌躇,一来我身上也淋到了些雨,二来这男人的副驾总是比较暧昧和微妙的。 江一原语气有些冷了下来,他重复了一遍:“我说坐副驾。” 我看了看他的脸色,最后还是识趣地拉开了副驾的门。 然而车子真的开始行驶,我才觉得有一些后知后觉,江一原的气场太强了,以至于刚才他叫我上车的时候,我连拒绝都没想到。 “你住哪儿?” “春燕路3号那边。谢谢。” 说完这些话后,两个人之间便是静默,江一原的车里有一股淡淡的草木系香味,此刻混合着雨味,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雨势越来越大,即便雨刷奋力刮着,车窗玻璃上的雨水仍旧像是瀑布一般流下。而车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却反而映衬的我们车内气氛更加死寂了。 春燕路离这里还有好长距离,雨天路况又堵,我和江一原最起码要在车上待上半小时以上,总不能一直这么冷场。 江一原肯送我,或许6年沉淀,他也并不那么在意我了。我想了想,还是鼓起了勇气。 “莫安安自己开车了吗?你送她上车了?” “我送她上出租车了。” “哦哦哦。”我转头瞥到了江一原握着方向盘的手,白皙修长,而那上面并没有任何戒指。 “你怎么没带婚戒?”我故作镇定,假装不在意般,“你老婆不会介意吗?公司很多女员工看你没戴婚戒都觉得是单身钻石王老五呢。” 江一原似乎被我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下,他顿了顿,才回答:“我不用戴,没有必要。” 这下我镇定不起来了,江一原两年前就已经订婚了,并且据说当时的婚期时间都定下了,现在竟然说没有必要戴婚戒,那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我有些震惊地抬头看着江一原:“你离异了?!” 这句话下去,江一原本来一直冷冰冰的脸终于绷不住了,他转头瞪了我一眼:“陶!芊!” 他的态度有些恶狠狠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怒意,然而没来由的我却觉得有一些怀念和温暖。这样瞪了我一眼的江一原有了我熟悉的味道,仿佛他还是那个少年,透过6年的时光又无奈又色厉荏苒地朝我瞪了那么一眼。我有些伤感地看着他,如果可以时光回转,我真想和6年前的江一原再一次一起躺在草地上,看一整晚的星星。 我努力挤出个笑容,假装不经意地安慰,我知道很多人都对离异讳莫如深,觉得社会影响不好:“其实离异也没什么,都现代社会了,快餐文化了都,不合适就分,结个婚再离个婚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你还这么年轻,这么优秀,第二春很快会找到的。” 江一原有些忍无可忍,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都有些暴起。 “我没结过婚。” “啊?” 江一原深吸了一口气:“我没结过婚,也没订过婚,我也不认可结婚就是快餐文化。我结婚后不会离婚的。” “哦哦。”这些换我有些懵,江一原不仅没结婚,连订婚的消息竟然都是谣传这个事实让我相当震惊,这震惊里有一些别的什么情绪,但我不愿意去深究。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江一原主动开了口,他的情绪显然平静了,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有些嘲讽:“陶芊,六年零四天,你就想对我说这些?” 他终究还是介意的,或许仍旧是怨恨我的,我的手互相绞着,心里也同样绞着。 “对不起。” 然而直到到了春燕路,江一原仍旧没回答我。 “到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 “谢谢。”我真诚地朝他笑笑,虽然没有电视剧里那些一笑泯恩仇,但能和江一原不至于像仇敌一般,甚至能正常说上几句话,我已然很感激了。 “你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了?” 我愣了愣,随即突然想起来,一边掏出钱包来:“对了,上次那个350,正好还你。”说着,我把钱递给了他。 江一原用一种冰冷到毛骨悚然的表情看着我和我手里的钱,他没有伸出手接过钱。 我有些尴尬,我把钱放在了副驾的座位上:“我把钱放这了,谢谢你啊。” 我伸出手拉车门,江一原这下终于有反应了:“你脚边有伞。” 我租住的那栋楼从小区大门走进去还有一段距离,而现在仍在下雨,我拿到伞,心里更是复杂,下了车,正要再次道谢,江一原的声音又传来。 “我没有接受你的道歉。”他说完这句,拉上车窗,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第五章 第五章 江一原回来之后的每一夜,我都睡得不大踏实,然而第二天再上班的时候,站在镜子前犹疑下,我最终还是找出几乎不用的粉底液、睫毛膏和口红简单地化了个淡妆。江一原已经入主恒源了,即便他在我根本接触不到的高层区办公,在同一栋大楼,或许总有相遇的时刻,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狼狈而憔悴的样子。 而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这一整个上午,不仅我没有遇到过江一原,全公司上下那些翘首以盼的女员工们,也都没遇到江一原。 ”我的要求也不高啊,我也没真敢痴心妄想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我不就想偶尔能在咱们大楼的电梯里偶遇江boss一下,多看他一眼,和他共同呼吸哪怕几分钟同一片空气吗?”沈琳琳满脸哀怨,“陶芊,我今天这么热情的帮赵康去跑腿到各部门送材料,不就为了能正大光明上上下下来回坐那么十几回电梯吗!结果这么高的频率,都没偶遇到一次!” 我有些失笑:“你至于吗你,我看你对你那些娱乐圈的本命,都没这么热情。” “你没见过boss本人,你不懂。”沈琳琳朝我哼了哼,“要你看到真人了,你说不定直接瘫软在人家西装裤下,抱着大腿走不动了呢!” “咳咳,咳咳咳。” 我正要反驳,赵康一阵咳嗽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我和沈琳琳交换了个眼神,都闭了嘴,专心盯着电脑干起活来。 没想到赵康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个矮胖的男人,那男人看起来三十不到,中规中矩的白衬衫下小腹微微隆起,因为发福,看起来便不甚精神,有些显老,头发稀疏,眼睛挺小,总有一股挺猥琐的气质。 “大家休息休息。”他领着那个男人,难得有些和颜悦色,“顺带给大家介绍下新同事。这就是赵宗胜,他是从英国学成回来的高材生,从今天起就正式加入我们部门了,希望大家和谐相处。”之后他又一一为赵宗胜介绍了下我们。 赵宗胜的小眼睛转了一圈,然后落到了我的脸上,他一直盯着我,我回望他的时候,他朝我热情讨好地笑了笑。 介绍完后,赵康挺和蔼可亲地拍了拍这个赵宗胜的肩,指了指我边上的座位:“宗盛,你坐那儿吧,有什么事不会的问问陶芊。” “no problem。”赵宗胜溜了句英语,然后拿着包坐到了我边上。 上午剩余的工作时间倒还相安无事,然而午饭时间一开始,我就有些头大。 因为有赵康的安排显然是让我负责带这个新人的活儿,我便带着赵宗胜一同去了员工餐厅,顺带给他介绍了介绍大楼的情况,沈琳琳和张然跟在我们身后聊天。 “恒源这栋楼里一楼是大厅,左右各有两个展厅,二楼则都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和培训室,食堂则在三楼,我们有一大一小两个食堂,大食堂是我们一般员工吃饭的地方,全国各色菜色都有,面食饺子砂锅样样都全,还有一个小食堂在比较隐蔽的拐角,那儿是西餐厅,是属于恒源高层去吃饭的地方,虽说并没有明令禁止我们去,食堂的卡在那也能刷,但大家的共识就是不去那地方的。” 赵宗胜一边转着小眼睛,一边跟随着我的脚步,我带他去的便是大食堂,排队点好了菜,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赵宗胜似乎适应了这环境,也不再拘谨。 “你叫陶芊是吧?你什么学校毕业的啊?” 我一边塞饭,一边回答他:“t大。” “哦。“他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眼光在我脸上逡巡了一圈,“t大虽然在国内还算可以,不过不像国外的学校,没那么大的平台,学生视野也就受限制,你要是去过英国,你就知道,上学还是得走出国门的,见得东西多了,才能有比较international的idea,尤其是我们做social media和advertisement这块的。” 我朝他笑笑,没说话。 这举动似乎鼓励了赵宗胜:“我是t市人,但高中毕业后就去英国了,在伦敦待了快十年了,你可能没出过国不懂,但其实在伦敦这样的国际性大都市生活久了,就真的觉得对伦敦比对t市更有亲切感了,我很想念river thames还有london bridge。” 如果是早几年,我可能这时候就嘲笑起赵宗胜在伦敦快十年还一口洋泾浜的英语了,但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让我不再那么锋利,也不再那么冲动,我只是默默地扒饭。 但赵宗胜倒是并不知道见好就收,他一路絮絮叨叨说着,并且完全忽略了在座的沈琳琳和张然,把她俩当成空气一般,只朝着我炫耀着他在伦敦曾经住的公寓,他旅游时租住的别墅,他去过的酒庄,他参加过的奢华party,他似乎极力想把他经历过的那些上流社会的生活展现给我看。 “你如果以后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的。”他最后这样总结着。 好在这顿饭终于接近尾声,沈琳琳和张然早给我使了个眼色便半路跑了,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赵宗胜表示想去恒源楼里的小花园散散步,我也终于寻了个借口终于甩脱了他。 回到办公室,面对的便是张然和沈琳琳八卦而神秘的脸。 张然压低声音道:“我找人事部的打听到了,新来这个赵宗胜,是赵康哥哥的儿子,就他那个开金店的暴发户哥哥,这赵宗胜也不是什么高材生,就高中因为泡吧旷课之类的被开除了,一不做二不休就送去英国了,读的也不是名校,就一个野鸡大学,在英国也没学好,论文还剽窃,去年就该毕业了,就因为那事,拖到今年才拿到文凭,才能来恒源报到。” 沈琳琳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我是来自england的rich boy,如果你想和我说话,要先看我的mood怎么样。”她学着赵宗胜的样子,然后她拍了拍我的背,“不过陶芊,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觉得这个赵宗胜,可能有点盯上你了。你看从一进来起,他就只盯着你看,而且刚才吃饭讲话也只和你讲,我看他对其他人都很冷淡,对我和张然姐姐更是忽略不计。” 张然摸了摸下巴,也笑了笑:“其实我们陶芊是个美人胚子啊,除了不大会打理,也不化妆,否则我看莫安安也比不上她。” “你可别乱开玩笑吓我!”我作势要打沈琳琳,她笑着躲到了张然背后。 我们正笑闹着,门口赵宗胜却是捧着两杯咖啡走了回来。 他的眼睛又像只能分辨出我一样,看也没看其他人,只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了我:“我刚去了一趟starbucks,每天喝一杯他家的咖啡是我的习惯了,给你也带了一杯咖啡,点了卡布奇诺,女孩一般都喜欢这个口味。”他相当自以为是地把咖啡递给了我。 沈琳琳咳了咳:“陶芊从不喝咖啡。” 我有些尴尬,我确实不喝咖啡,心脏病并不能多饮用这些东西。 赵宗胜面子有些挂不住:“你们一直在国内的人估计只知道喝茶,觉得咖啡苦,其实咖啡有很多好的功效,一天三杯咖啡可以防止胆结石呢,不过也可能因为starbucks一杯咖啡三十好几,还是有点贵,一般人都不愿意花这个钱去品咖啡。”他朝我笑了笑,“没事,我以后买给你喝,多喝喝没准就喜欢上了。” 第37节 沈琳琳和张然有些憋得内伤,我也只好道了谢接过了咖啡。 然而我不知道今天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之后整整一个礼拜,赵宗胜都用他自以为是的热情让我不胜其烦。他开始自作主张地送我一些我并不需要的东西,比如我相当讨厌的香水百合,完全没兴趣的香水,从来不会用的指甲油,并且即便我声明了不收,他还是一脸”别害羞别不好意思,想要就拿着吧”的表情硬塞给我。我还记得赵宗胜送我指甲油时候盯着我的手指说的那番话。 “陶芊你的手挺好看的,涂点红色的指甲油吧,再做做指甲,我觉得女生这样才活得精致。这个指甲油香奈儿的,我特地让朋友从机场免税店带来的。” 而因为他大张旗鼓的示好,不仅我们部门,连陈安娜她们部门也听说了这回事。陈安娜这几天便一直打趣调侃我撞了桃花运,直到她见到了赵宗胜的尊容,她才终于放过了我。 “算了,我不调侃你了,这真是烂桃花,你还是去寺庙里拜拜吧。”她的眼神颇为同情。 而赵宗胜这几日就越发得寸进尺了,我在办公室的时候,他就把椅子转过来和我聊天,我外出办事的时候,他又利用赵康的便利,每每都和我同进退,基本上我上哪儿,哪儿就有他,今天在茶水间,我甚至就听到我和他是一对的传闻了。 但对比起恼人的赵宗胜,赵康最近态度就对我360度大转弯似的好了,重活累活通通没分配给我,相反,对我甚至还很关切,一反常态的,我甚至有时候没事可做。 “陶芊呐,女孩子不要太拼,合适的时机应该找个好男人嫁了,你也别把时间都奉献给工作,最近我也不要你加班了,有空就出去约约会,吃吃饭,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能太矜持了,热情主动点,先搞定终身大事也不迟的嘛。”他拿出了一副过来人的嘴脸,“我看我们宗胜就很不错,家境好,学历也高,人还有能力。” 赵康走后,趁赵宗胜也去厕所的当口,张然哀嚎了起来:“赵康最近对你这么和风细雨,我们就惨了,没啥好处还累的活儿都是我们干,唯一那个给城郊那块新楼盘写广告语这种省心还容易得到表彰的工作,倒是果然给了赵宗胜。” 刘明难得插了话:“陶芊我觉得你要当心点,我看这个架势,他俩都似乎觉得你铁板钉钉要和赵宗胜在一起的,你要是没这个意思,还是早点脱身。” 我感激地对刘明点了点头,事实上,随着赵宗胜对我越发诡异的热情和主动,我已经开始尽一切可能回避他,但他并不知难而退,我思索着最近该对他放个大招暗示他,可没想到他反倒是早我一步对我放了个大招。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宗胜愣是拉着我要去小食堂,说有些工作上的问题要请教我。因为早上赵康开了一个冗长的例会,此时已经将近下午1点了,确实已经过了大食堂供应的时间,只能去小食堂吃西餐了。我想了想,也同意了。 这个点已经过了吃饭时间,小食堂里一个人也没有,更别说碰上什么高层了。 “请问两位要吃些什么呢?” “给我来一份猪扒套餐就行了。”我对西餐没什么特殊的爱好,直接点了最便宜也最简单的套餐。 赵宗胜却制止了我:“只吃简单的猪扒那怎么行,这顿我请,点些贵的。”他瞟了眼服务生,“你们这儿最贵的是什么?就来那个套餐好了!两份!” “不用,我真的只要猪扒套餐就好。” 赵宗胜拍了拍胸,显得非常有气势:“那怎么行,我们谁和谁啊,请你吃好吃的是我应该做的,我们以后在一起,你就不用因为在意钱吃那些廉价的东西了。” 我本来正在喝柠檬水,赵宗胜这话说的我心惊肉跳,当下差点没一口水呛死。 “咳咳咳,赵宗胜,我想你有什么事误会了。”我缓了缓,尽量平静道,“我觉得你人很优秀对我也很好,但我对你就是同事的感觉,很抱歉。” “陶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的语气有些笃定,竟然并没有生气的迹象,他看了我一眼,有些了然般地叹了口气,“我就这么实话说吧,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我在书上看到你们女人的心理,知道你想什么,女人嘛,有时候就是欲绝还迎嘛,就是想让男人追求起来更困难点,这样能让男人追到手后更加珍惜,还有就是女人适度的后撤能让男人更加主动进攻加大在这个女人身上投资。我阅读量大,平时涉猎的书籍也多,对心理学也很有研究,所以你这招嘛,在其他一般男人身上是有用的,但对我这样的就其实没什么用。” 赵宗胜盯着我,脸上写满了洞察一切的强烈把握感:“我知道你肯定没什么安全感,毕竟你大学休学过,毕业出来年纪也不算小了,时间很快的,女人要是过了28,那就真的很难找对象了。但你放心,我追人之前都是做好功课,也都确定了才追的,我是个很讲效率的人,追人也是有时间和金钱成本的,既然追你,一定会好好和你在一起,你不用对我再三矜持以获取安全感或者觉得这样才掌握了主动权。你不用自卑,其实也你也有多优点,你虽然年龄上没有太大优势,可你长得很好看,而且以后我们在一起,我给你挑衣服鞋子再买几个名牌包,人靠衣装嘛,就肯定会整体气质都不一样,而且我看你微博分享的照片,你做菜看起来还不错,我就喜欢贤惠的女生。所以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吧,我在两年内就会有结婚打算的,是认真和你交往的。” 这一番话,我听得目瞪口呆:“你真的误会了……我并没有和你交往的打算,也不觉得28的女性就算是年纪大嫁不掉了,结婚不结婚并不应该成为判定一个人幸福不幸福的标准,而且足够优秀的女性,不论什么年纪,都可以很优雅很美丽有很多追求者。” 我话音刚落,西餐厅的门随着风铃声陡然被推开了。 “江总,您请您请,既然时间紧,大家就一起在食堂吃个简单的西餐顺带讨论下刚才的并购方案吧。” 我循着声音望去,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此时在三个西装男人簇拥下走进来的,赫然是江一原,他并没有穿着奢华繁复的衣服,也仅仅是同样的简单的黑西装,但站在那里,依然是鹤立鸡群,眉眼间是淡淡的疏离,衣领扣到了脖颈,倒显出一些禁欲的气息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拿起桌上还摆着的一份甜点菜单遮住了脸。 然而赵宗胜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因为我的话,他沉下了脸,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两个鼻孔也张大了在喘气,显然气得不轻,然后他缓了缓,神色不快:“陶芊,矜持讲个度就行了,你不要恃宠而骄。” 赵宗胜这句恃宠而骄咬字非常重声音有些尖细,在空旷的西餐厅里有些突兀,和江一原站在一起的西装男有两个都惊异地往我们这桌的方向看来,我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不论是一脸素颜的自己,还是面前肥头大耳的赵宗胜,都让我觉得难堪而落魄,而我不愿意以这么狼狈的样子见到江一原。 “帮我把并购协议拿过来。”而好在江一原大约在思考问题,并没有在意外界,他目无斜视地走向了靠窗的位置,一手拿过一沓文件就埋头看了起来。 我松了口气,他们坐的位置,离我和赵宗胜的有那么一段距离。 赵宗胜对我有些游离的态度十分不满:“陶芊,这么久,我不相信你没有对我动心,我不相信你是一个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 他这句指责,吓得来上菜的服务生都抖了抖。 “先生小姐,您二位的红酒小羊排。” 赵宗胜拿过刀叉,有些泄愤一般切着羊排:“陶芊,我也是认真对你,才请你来吃这么贵的西餐,之前给你买星巴克,送你香水和指甲油,你难道就是想利用我的感情来得到这些礼物的好处吗?” 我这下真是有些生气了:“赵宗胜,你给我礼物的时候,哪一次我不是强烈拒绝的,那都是你硬塞给我的。而且,我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根本不需要,我也不缺这些钱。这顿的餐费我来付,但我想告诉你,我根本不吃羊排,因为身体原因也不能喝咖啡,讨厌香水味也不涂指甲油。你根本不了解我,就妄图用一般女生的喜好来用礼物砸我,你觉得你花了钱送了礼物,我就该和你交往吗?可你但凡真的喜欢我,我的这些习惯和爱好,你就总能知道。我根本不需要这些,谢谢你对我的抬爱。” 话说到这里,我也没法再和赵宗胜吃下去了,他满身的优越感和自我良好感让我实在觉得不适,即便是追求,他仍旧带着他这种与身居来的高高在上感,似乎他追求我,是我的殊荣,而根本不了解我,不了解我的需求,就用他的自以为是揣摩我的心理,这让我更加觉得反感了。 这一顿西餐要将近500块,我从钱包里掏出600块钱放在了桌上:“这顿我请吧,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你慢慢吃好了。” 原本以为这算是一个了结了,却没想到赵宗胜又张口喊住了我:“你以为请我吃这顿饭就能打发我吗?既然你不和我谈恋爱,你把我送你的那些礼物还给我,还有我帮你买了两个礼拜的星巴克……” 赵宗胜的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似乎觉得提这些要求根本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好在江一原仍旧并没有朝我们看来。 我已经不想和赵宗胜再做纠缠:“礼物我会还给你,星巴克的钱我直接转给你1000,希望我们之后井水不犯河水。” 扔下这些话,我飞快地离开了西餐厅,生怕再不走,江一原就会看到我,女生有追求者普遍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被赵宗胜这样的人“追”实在太让人难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日更~~~~~~~~~~~~~ ☆、第六章 我拒绝赵宗胜这件事很快部门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倒不能怪罪赵宗胜去传播,毕竟他被拒绝,也是颜面无光的。然而自从那天来,赵康之前一反常态对我的温和便全都重新收了回去,他又开始把那些繁杂和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继续安排给我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拒绝赵宗胜后的一个星期,我的工作量有了报复性反弹,每天加班加的晕头转向。 连沈琳琳和张然姐姐都看不下去:“赵康和赵宗胜这两个小人,分明是公报私仇,你这表格和ppt要这几天搞定肯定来不及的,我们一起来帮忙吧。” 我摇了摇头:“没事,你们都回家吧,赵康这是要修理我,就算你们帮我马上做完了,赵康还会给我新活儿。” 张然有些义愤:“赵宗胜这个狗仗人势的家伙,每天什么事也不干,资历比我们都浅,结果还整天在这儿指手画脚,因为你不和他谈恋爱,每天还阴阳怪气的,我听说他到处在背后讲你坏话呢,说你不识好歹,等着看你以后嫁给什么人呢。”张然姐姐拍了拍我的肩,“陶芊,我们怎么的,也要人争一口气,你赶紧的找个好男人,家世不需要有多好,但至少样貌上甩赵宗胜几条街!你也真是!你就不能捯饬捯饬,出去约约会相相亲什么的!” 我有些无奈,指了指电脑:“那也得让我有时间啊。“ 张然姐姐最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离开了。 我叹了口气,又埋头做起来,等一切收工,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二十了,地铁已经停运,再过十分钟,能到我家的公交车就也是末班了。此时大楼里几乎已经都没有灯光了,显得有一些阴森,我收拾了东西,赶紧一路憋着气跑到了电梯口。 然而天不遂人愿,焦急地等了会儿,电梯才姗姗来迟,叮的一声在我面前打开。我一边看着手表,一边迫不及待地跨进了电梯,分毫没在意周遭的环境,因而等我意识到电梯里还有人看到地面上那双一尘不染的男鞋,已经是一分钟后的事了。两个人同在密闭空间实在有些气氛尴尬,我本想活跃下气氛,看下是哪个部门的同事也这么勤奋,然而抬头的瞬间,我就后悔了。因为站在离我几步之遥的,是江一原。 这几天因为赵康和赵宗胜对我的夹击,除了加班之外我连睡眠时间都不足,更别说还有时间注重打扮了,这几天几乎就是面如菜色一派灰头土脸,今天更是随便,只穿了一件灰扑扑的蝙蝠衫,因为看电脑累所以戴了一副老土的黑框平光镜,我偷偷瞟了一眼电梯里镜面中我的形象,只能用形容惨淡四个字来描述,而江一原,即便是加班,仍旧穿的有板有眼,西装笔挺,英俊又精神,这状态简直能直接拉去走秀了。对比之下,更显得我蹉跎而狼狈。 好在也正因为穿得这么落魄和土气,江一原根本没有认出我,他静默地站在一边,并没有看我。而我也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倚靠在电梯的一个角落里,弯着腰,低着头假装埋头看手机,垂下的刘海也能帮我遮住脸。这样的形象和气场大概真的没人有欲望多看我一眼,直到电梯达到一楼,江一原也没分给我哪怕一丝目光。 而一到一楼,我正准备箭一般的冲出去之时,背包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我有些惊愕地回头。 拉住我背包带子的江一原倒是很冷静,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已经十一点三十四了,没车了。”他放开了我的背包带子,按上了电梯,那上面b2按钮亮着。 “啊……”我有些颓然,复杂着惊愕和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颓然公交车没了,还是颓然和惊愕江一原最终还是认出了我。 “跟我去地下车库。”江一原仍旧没给我什么多余的目光,他的声音甚至听起来有些烦躁和不耐。 我知趣地闭上了嘴。 倒是江一原反而又开了口:“我住在城西,顺路会路过春燕路,送你只是看在你是员工的份上,加班到这么晚,如果路上回家遇到什么事,还要涉及工伤理赔,还是公司的责任。你不要想多。” “哦。”我干巴巴地应了声。 之后江一原便没有再跟我说话了,他似乎对自己和我说了这么多话有些懊恼,一个人闷声不吭地大步走在前面,我吭哧吭哧小跑着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我像上次一样安静地坐到了副驾上,江一原发动了汽车。 然而当我们驶出地下车库驶上主干道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窗外站台上正在关上车门缓缓驶离的公交车。 “怎么现在还有公交车?!”我有些惊愕,这班车的司机师傅可是以绝对的准点率闻名的,应该不可能出现晚点的情况。我这才掏出手机一看,此刻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三十一,也就是说,如果我刚才直接从一楼跑到站台,是绝对赶得上这班末班车的! 我盯着江一原:“现在才十一点三十一。” “哦,那看来我的手表不准,偏快了。”江一原只是专心开车,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沉静,声音平淡,连睫毛也没多眨一下。 他怎么看也不像是说了谎,毕竟江一原确实也没必要说谎,谁没事愿意说谎多送我这样一个麻烦的员工回家呢,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怎么看今晚都是我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而他是个不计前嫌绅士的老板。与他的云淡风轻相比,反而是我刚才那句话语词间都充满了质问的意味,这样对比下来,我便觉得自己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由得便满怀了愧疚。 “对不起。”我有些嘴拙地妄图解释,“我刚才语气有些急了。” 江一原的声音挺冷:“对不起倒不用了,只是今晚的事我不希望听到什么传闻,我没什么心情进入你的三角恋情节。” 我懵了懵:“三角恋情节?” “你不是和你们部门一个姓赵的在谈恋爱吗?”江一原目不斜视,“虽然恒源并不禁止办公室恋情,我还是建议你们低调一点。” “我没有和赵宗胜在恋爱啊!这都谁传播的谣言,简直败坏我名声。”我有些郁闷,这谣言真是越传越烈,都传到江一原这样级别的人耳朵里了。 江一原“哦”了一声,他静默了片刻,才终于又开口道:“有些人喜欢传谣,但有些事也不是空穴来风,你既然和姓赵的没什么,有时候也该避避嫌保持距离,一起单独去小食堂吃饭这些事就可以尽量避免。”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那天明明江一原根本没分一丁点目光给我们,却还是看到了?那岂不是赵宗胜那些”恃宠而骄”的奇葩发言,江一原也有可能听到了?一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非常局促和难堪。好在江一原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今晚的路有一些堵,我俩的气氛则比外面的交通更堵塞,大约为了缓解尴尬,江一原开了车内音乐。 “如果回到那一天,是否牵手就永远。” 然而打开音乐,却显得更加尴尬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前奏,我已经听出了这首歌,正是《牵牵手就永远》,过去我和江一原一起听过的那首歌。我不知道他也仍旧在听着这首歌。 江一原立刻像是被烫到手一样快速关掉了音乐。 好在这时候前面的长龙车队开始移动,江一原并没有再和我说话,度过了拥堵路段后都很畅通,很快就到了春燕路。 我又一次诚挚地表达了我的谢意,江一原也又一次绷着个脸,他也没回话,看了我一眼便发动汽车开走了。 这晚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精神抖擞去上班,却没想到是挨了当头一棒。 办公室里气压非常低,所有人都低着头在干活。赵康见我来了,把我叫进了小会议室。 “陶芊,你过来一下。” 我手忙脚乱拿了个笔记本就往会议室里冲。而出乎我意料的,会议室里除了赵康,还坐着人事部总监和法务部总监,这到底是什么阵容?我有点懵。 法务部总监喝了口茶,面色冷然,第一个开了口:“我在恒源十年,这是第一次恒源因为抄袭和剽窃侵权收到法院的传票。”他往桌上扔下一沓资料,“我们公司的宗旨一向是不进行恶性竞争,恒源是上市企业,任何这样的侵权案件,一旦败诉,都有可能直接影响到股价和股东的利益。在每个员工招聘进来的入职培训里,我们法务部就多次强调,做事必须合规合法,流程也好,行为也罢,都要规范,有任何不确定的地方,必须先咨询我们法务部。这个流程使得我们在近5年里,都没有败诉过任何案件,几乎做到了零□□。可现在好了,你们广告部门负责城郊那块新楼盘的宣传文案,就这么一字不落地直接抄袭飞宇置业的楼盘广告,你们是当别人瞎吗?如今的法律环境里,对知识产权保护越来越严苛,即便是创意模仿,都有可能面临巨额赔偿,更别说这么明目张胆直接粘贴复制了。” 面对法务总监的怒火,赵康有些低声下气,他用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歉道:“是我管理不周,我也一直强调办事必须讲法律,尤其文案创意工作,抄袭和剽窃是最低级的,没想到下面的人做事还是出了问题。也是我没把好关,太相信下面的人,递交上来的广告文案没严格审核,太相信她,让她直接递交给了外宣部门,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城郊那块新楼盘的广告文案,那不是赵宗胜负责的吗?我有些疑惑,因为赵康现在这个态度,明显是撇清自己,准备把责任都往赵宗胜那推呢,他这是为了明哲保身,都不在意亲戚关系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果然是想的太简单。 人事总监一席话,让我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 “陶芊,鉴于你无视我们员工手册上关于办事合规守法的规定,经过我们人事部和法务部的讨论,这个案件里抄袭证据确凿,基本板上钉钉的会败诉,恒源将不仅面临巨额赔偿,还会卷入抄袭丑闻,公司商誉将来也会有瑕疵,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严重违纪,我们将有权利与你解除劳动合同。希望你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办妥离职手续。” “我?!可这个广告文案不是我写的啊!” 一边站着的赵康面色冷漠,连看也没看我一眼,我的心开始往下沉。 第38节 人事总监眯了眯眼睛:“我们取证过了,和你们部门主管赵康还有员工赵宗胜确认过,这版文案确实是你写的。”她指了指面前的纸,“所有和他们两位的会谈记录都让他们签字确认过了。” “这文案根本就是赵宗胜写的。”我气的有些发抖,从没想过人可以这么下作,我本以为我不和赵宗胜交往而被打击报复已经是底线,却没想到事到如今,这抄袭剽窃的屎盆子还要扣到我头上。 “你们不是讲法律讲流程吗?赵宗胜就是赵康的亲戚,光他们两个人指认我,根本就站不住脚吧!何况办公室里其余同事都知道,给新楼盘写广告文案这个美差是赵康特意留给赵宗胜的!” 其实法务总监和人事总监同时来向我下通牒,想必是赵康早已利用自己在恒源的裙带关系暗中打点好了,这冤假错案无论如何是翻不了案早已盖棺定论了。这两位总监不过来走个流程,并非来听我申诉的,可我的内心,总还存着一丝希望。对恒源这份工作,我从来尽心尽力而为,即便离开,也不能在人事档案上留下这么个被辞退的污点啊! 法务总监似乎早料到我会这么抗辩,他看了我一眼:“我们不仅约谈了赵康和赵宗胜,也约谈了你们部门其余两位同事和一位实习生,另外三位的会谈记录也在这里了,他们可不像你说的那样知道广告文案工作是分配给赵宗胜的,他们都表示并不清楚工作的分配,具体安排都是赵康进行的。而且我们查阅了往年的资料,往年的楼盘广告文案,都是你负责的,何况赵宗胜刚入职一个月,楼盘文案这项工作根本不可能交给这样的新同事来挑大梁。”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心里是说不出的凄凉和颓然,张然、沈琳琳还有刘明,他们其实都清楚事情的真相,然而看来他们到底还是没能为我站出来说话。但我并不能苛责他们,他们都需要这份工作,他们没法得罪赵康,或许不颠倒黑白直接指证我就是抄袭者,已经是他们对我的情谊了。 “既然没什么想说的,那就这样吧。“人事总监做了最后的总结,“总之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他说完,和法务总监交流了下眼神,便收起笔记本和资料,离开了小会议室。 我麻木地跟着赵康一起也走了出去。 “人事给你三个工作日离职,但越快越好,你手头有的工作和张然交接一下,东西可以收拾起来了。”赵康声音冷漠,“你们其他人继续好好干活。” 没有人为我出声,大家都埋头做着,假装这事和自己没关系;赵宗胜脸上有一些解气般的得意,他和赵康都丝毫没有愧疚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枚存稿箱…… ☆、第七章 赵康说完这话后就走了,但气氛仍旧死寂,没有人讲话,我从桌下拖出我的收纳箱,开始一样样把东西整理进去。我工作以来的地产广告资料收集,我买的专业书,我的水杯,我去年年终获得的最佳员工奖项,我加班时候用的u型枕,我的小仙人掌,我用力憋了憋,才忍住了眼泪。这里没有能安慰我的人,哭并没有什么意义。 “陶芊,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搬?”刘明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他根本没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疲惫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我抱着这样一大盒的东西,在别人的侧目里往外走。资料和文件一次性没法搬清,还得再来回搬上几次,心里是麻木的钝痛,现实不会给每个人充足的温情,我只能选择直面淋漓的鲜血了。 但人生最可悲的地方还不仅如此,似乎冥冥之中有个定律,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人要倒霉起来,就是这样接二连三的。 我抱着个收纳箱,非常悲切地走进电梯时,竟然又能撞上江一原。他仍旧光鲜亮丽,黑色的西服,搭配相当有品位的领带,衬衫的衣领上还配着银色质感的雕花领扣,让他即使穿着西装,仍旧不显得死板,然而时尚且精致。 电梯里除了我,就是他。江一原再看到我,似乎也并不愉悦,他看了一眼我和我手里的盒子,皱着眉头:“怎么回事?” “被开了呗。”我吸了吸鼻子,努力憋住眼泪,尽量语气云淡风轻,好让自己显得洒脱一点。 江一原“哦”了一声,就并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是执掌整个恒源生杀大权的boss,我是恒源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螺丝钉,他确实不该对我有什么兴趣。电梯到五楼的时候,江一原跨了出去,随之又进来了几个其余员工,她们有说有笑讨论着刚才离开的江一原,没人在意我。 如果我周遭的世界是彩色的,那我此刻一定是这块画布上唯一灰扑扑丑陋的一角,我心灰意懒地抬了抬往下滑的收纳盒,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走出恒源。 然而一只脚刚踏出恒源大门,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我不得不放下收纳盒,手忙脚乱地找手机。 电话那头的竟然是赵康,他的语气听起来相当慌乱和紧张。 “陶芊?你还在公司不?如果在的话赶紧来人事部的3号会议室,如果你已经不在公司了,也赶紧过来,打车的话费用公司报销,赶紧!必须出席!你别忘记你现在还没办好离职!还是恒源的员工!必须服从我的安排!” 我有些奇怪,想了想,折回身,把收纳箱交给了大厅的前台,还是重新坐电梯到了人事部。 推开3号会议室的门,却发现会议室里不仅正襟危坐着人事部总监,法务部总监,还有赵康,是之前找我谈话的原班人马,只是多了恒源的副总经理,还有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江一原。 我有些不明就里,所有人显然都大气不敢出,刚才还在我面前威风凛凛的两位总监都像是孙子似的拼命低着头。 江一原扫了一眼四周:“没人说话?”他把一份文件“啪”的丢到桌上,“如果不是我给媒体方面施压,明天早上恒源广告文案一字不差抄袭飞宇置业广告文案的事就该上头条了。如果我不知情,我不过问,你们是不是准备就这么隐瞒下去?” 原来是江一原得知了这事来追责了。我看着江一原的脸,6年的时光,他并没有褪去他的锋利,只是他懂得收敛他的锋利了,只在适当的时候才拿出来。他比所有在座的总监和赵康都年轻,他的语调也仍旧是平缓的,但有些人就是有这样一种气场,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的风范和威压。我知道这不合时宜,但我忍不住,成熟的强大的江一原,我想再这样静静地看他一眼。 人事部总监抹了把汗:“我们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责任已经落实到具体该负责的人身上,对做出抄袭的员工也已经下达了开除的通知。” 江一原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他抬了抬眼皮,看了我一眼:“这个抄袭的员工是她?“ 赵康立刻点头哈腰:“是的,江总,是我管教不力!” 江一原看了他一眼:“你认识她多久了?” “从她进恒源工作开始就在我手下干活,我认识她也有一年多了。”赵康语气有些忐忑,“确实是我认人不准,一年多了,以为她很可靠,就让她挑大梁负责了广告文案,没想到这一年也没看清她的本性。” 江一原冷冷笑了一声:“我认识这个女人7年了,她为人固执、难缠,不顾及别人情绪,完全我行我素,过分自我,说话不算数,缺点简直多的说不完,但她不至于去抄袭。”江一原瞟了我一眼,“也是这个女人,昨晚加班到十一点多,你们在坐的里有谁有她这么拼命吗?” 这一席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人事总监和法务总监脑门上都开始流汗。赵康万分惊异地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他的眼神有些恐慌。 “到底怎么回事?“江一原扫了一眼赵康。 赵康这下全线溃败,他这样的老油条老狐狸,在江一原面前,竟然一点巧也讨不到,赵康声线颤抖地交代了全部,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得保赵宗胜了,只想着自保,一五一十把事实都交代了。 “江总,都怪我一时糊涂,赵宗胜毕竟是我亲侄子,长兄如父,我父亲去世早,我都是哥哥一手拉扯大的,我哥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实在是当时被猪油蒙了心!”赵康的态度来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他满脸懊丧,就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嘴巴了,还拿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来。 江一原瞥了人事和法务总监一眼:“以后做事走点心。”然后他转头看了一眼赵康,“既然责任人是谁已经清楚了,那相应该做的处罚就做,至于你,不用来向我道歉或认错,你对不起的是她。” 赵康一张脸五颜六色,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这样颜面无存和低声下气:“陶芊,我鬼迷心窍,老糊涂了,请你原谅我,我包庇亲属错待了你,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江一原站了起来:“希望以后我不需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要事必躬亲。这件事的处理后果,几个责任人都会有相应处罚,之后会通知。” 他在人事总监、法务总监和赵康抖抖索索里走了出去。 赵康抹了把汗,朝我咧嘴笑道:“陶芊,原来你认识江总啊,怎么不早说。”他干笑着,“来,你那些东西我帮你搬回座位,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也别有什么隔夜仇,有什么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随时和我讲。” 事情行进到这里,突然又了360度的大转变。赵康对我客气又礼貌起来,而我也在所有人惊愕的眼光里重新回到了部门。之前得意的赵宗胜反而在一脸郁卒和灰头土脸里开始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了办公室。 人事部门很快在内部邮件里公告了赵宗胜抄袭文案被予以开除的事,另外对人事总监和法务总监也作出了扣除年底奖金的内部处罚,赵康则因为包庇亲属,在恒源的职位被连降了两级,恒源的工资直接和职位级别挂钩,这样的处罚等同于赵康年薪上最起码打个八折,同时相应的福利待遇等也几乎被取消了,算是相当严厉的处罚。 对于事情的反转,张然、沈琳琳她们也相当惊愕,既然便是有些欣喜。 “陶芊,幸好事情水落石出。”张然有些窘迫,“之前真的很对不起,没有勇气帮你挺身而出。但现在你没事,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赵康之前太卑鄙了,我实习期快到了,赵康警告我说,如果我说实话戳穿他,他就给我实习期间点评不及格,那样不仅我没法留在恒源,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毕业。陶芊姐,我也真的不是有意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沈琳琳也满脸愧疚。 我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艰难和生活,要求他人为了所谓的正义就去牺牲自己的利益,我也并没有这个立场,张然和沈琳琳她们心里都不好受,内心也都很愧疚。 “没事,其实换了是我,说不定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很难抉择,或许做出的决定和你们也是一样的。错的也不是你们,是赵康这家伙。” “赵康不过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给他这个处罚实在是搓搓他的气焰。”沈琳琳看我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也放松下来,“话说咱们江boss可真是好帅气!我刚听人事部那边的人说这次直接过问的就是boss本人哎!难得有这么有正义感的boss,感觉好有人文关怀!话说陶芊姐姐那你应该是直接见到boss本人了吧?感觉怎么样?” 江一原做事总是这样恰到好处,知晓我和他认识的,也只有这几个事件中的直接当事人,张然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这确实是我想要的效果,因为我并不想变成“认识江一原的人”而被区别对待。 “我很感激他。”我朝沈琳琳笑了笑。 “有没有被他的脸秒杀?” 我回忆了一下江一原疏离的脸,心里有些复杂:“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秒杀不秒杀有什么意思。” 沈琳琳拍了拍我:“纯欣赏的角度也可以啊!现在我们公司好多女员工都盼着能上班多遇到下江boss呢,至少混个眼熟,前几天甚至有人偷偷从人事档案里找出了boss现在的住址,可惜他住在松里路的别墅里,要不是那一带房价都太贵,真的有人跃跃欲试想去那附近租房住以求‘偶遇’呢!” “松里路?你们确定他没有别的住处?”我有些惊异,松里路和春燕路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如果江一原住在松里路的别墅里,他那晚根本没可能和我顺路。 “绝对没有,因为上次人事部确认每个人地址的时候,特意确认过,我人事部里的小姐妹告诉我的,江总就只住那里。”沈琳琳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陶芊你怎么了?” 我胸口有些微微的闷,像是压着什么无法排遣的情绪,江一原从来和我不顺路,他只是送我回家,这个认知让我的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开一样。 “别说这些了,告诉你们一个大家都会激动的好消息!”张然□□话来,表情有些神秘,“刚出炉的新鲜消息,我们下周要开始今年的福利旅游咯!” 这个消息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刘明都凑了过来:“这次上哪儿?” “去日本哦!新boss上台就是好!原本咱们只能来个国内游,这次据说就是江boss说,给所有人福利,去远一点呢!而且有很多团队建设和活动,会打散安排,所以也有机会和boss分到一组的哦!” “和不和boss一组我倒是不大在意,我只求不要和赵康这个大极品一组就好了,要是旅个游还要每天对着赵康,想想也真是有点倒胃口。” 几个人叽叽喳喳讨论起福利旅游来,而我却还是有些恍惚,只是抬头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天空。事隔经年,江一原,他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想当年,写的时候,我也是爱过江一原的,不过如今一门心思都在谢延身上了……写一个爱一个…… ☆、第八章 第八章 好在之后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闲想,公司马上就要推出新的一系列项目,因而广告文案和策划的任务非常繁重。接下来的生活便有些兵荒马乱,等我埋头整理完手头的事,浑浑噩噩把护照交给人事,再胡乱整理了行李,跟着大部队兴奋的脚步走,从云里雾里的状态再清醒过来的时候,飞机都已经落地在了大阪关西机场。 而上飞机时还一脸素颜顶着黑眼圈的陈安娜,下飞机的时候俨然已经变成了盛装到每个毛孔的精致美人。 “我只是睡了一觉,你怎么就变了脸?” 对于我的疑问,陈安娜十分不屑:“算了,我都懒得给你洗脑了姐姐,你没瞧见,今天所有适龄的女员工都打扮得分外妖娆吗?” 我环顾四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几乎所有年轻的女员工都穿着飞机上并不舒服甚至很有拘束感的裙子,踩着高跟鞋,连手提包和行李箱的颜色搭配上都看得出下了功夫。 “而且这次旅游公司说明可以带家属或者男友的,只需要出一个公司员工亲属福利价就行了,特别划算。可你看看,后勤部的张珊、档案馆的林檬,还有其他部门那几个,不是都有稳定的男友的人了吗?这次这么好的福利旅游,可默契地一个人都没带男友。”陈安娜不屑地撇了撇嘴,“看她们搔首弄姿的样子,眼睛都没离开过江一原呢。”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看清在普通员工队伍的另一端,恒源的高管都站在一起,江一原便在其中,他穿着休闲,很简洁,只拖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然而这并没有减损他的气场,极简反而让他更加与众不同了,即便穿着很日常,但他的好身材和气质仍旧让他看起来像是明星街拍般,随性又大牌。 而他没有带女伴。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全公司的未婚女性兴奋了,就像突然在荒地发现了一大颗天然美钻,还是无主物。 我们并没有在大阪停留多久,这次行程都安排都在京都,恒源在京都包下了一整个有十几年历史的温泉旅馆,作为度假的基地,也安插了一些小活动和小团建在其中,我们直接从关西机场便坐上了去京都的火车。 不过虽然是公司全体旅游,江一原也不可能屈尊跑来和我们这些小职员同行,几个高管陪在他左右,倒是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一路走来都引起了日本那些穿着制服的女学生的窃窃私语和偷拍。 唯一令众单身女职员不服的是,除却高管陪伴之外,公司里却有一个人得了特权,而这个得了特权的人还是个女人,此刻正巧笑着坐在江一原左侧,一边对着窗外的建筑物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而江一原态度温和绅士,点头回应她。 陈安娜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当初看了那么多日本动漫,就只学会了yamete啊!便宜了这个莫安安!而且她不英国留学的么?怎么还会日语啊!” 沈琳琳也非常艳羡:“现在学日语是来不及了,明年旅游据说去柬埔寨,我决定这次日本回去后就去攻克柬埔寨语,等到明年我就能坐在boss身边了!” 和江一原一同坐着的便是莫安安了,她今天一改平日里欧美风的穿着,而是穿着日系的蕾丝裙,妆容也用了日系的糖果装,显得清新可爱。江一原的另一侧坐着恒源日本合作公司的负责人,这次恒源来日本度假,江一原也会趁此就日本项目和日本合作公司进行洽谈,而莫安安此刻操着一口流利的日语,帮忙做着翻译,顺带介绍着日本的一些建筑历史,三人相谈甚欢。 而眼睛不是瞟着江一原的其余女员工们,也八卦起来。 “开始看江总没带女伴,还以为有机会呢,结果怎么被设计部的莫安安捷足先登了!” “就是啊,不是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吗?我还以为我们恒源禁止办公室恋情的啊,难道真的对莫安安动心了?” “好惨,我的梦中情人又有心仪对象了。好难得来一个长得这么帅的老板啊!太可惜了!” “难怪前几天看到莫安安都觉得她最近春风满面特别得意,原来如此!” 确实如八卦所言,江一原和莫安安的互动非常合拍,两人有说有笑,倒像是撇下了那个日本人.一趟公司旅游,现在反而像是两人的国外私人度假,我们便只是些庞大的电灯泡罢了。 “陶芊,陶芊!”我刚转过头,陈安娜就开始大力摇我,“天,刚才江一原往我们这里看哎!真的,真的!刚才我也没注意在玩手机呢,结果一抬头,发现他一直直勾勾朝着这边在看,然后我和他就四目对视了!意识到我也回看他,他才假装随处望然后别过头了!但刚刚明明在看这边的!”她捧着脸,眼睛放光,赶忙拿出小镜子,“不行,我得补补妆,万一待会再看我呢,看来待会车上我也不能睡了,要时刻保持美丽和得体……” 江一原刚才在看这边?他会是在看我吗? 我有些思忖地看了一眼他的座位,此刻他又转头和莫安安讲起话来了,两人感觉挺亲密的。我顿时又觉得刚才以为他可能在看我,是我过于自作多情了。我塞上了耳机,别开了头。窗外是疾驰而过的风景,低矮的房屋,澄净的天空。 第39节 日本的交通很发达,几乎没有太久,我们便已经到了京都要下榻的温泉旅馆。这间旅馆依山而建,依地势制造出了花鸟风月的风情,四周是葱翠的森林和树木。温泉旅馆本身也历史悠久,房间里是日式的榻榻米和屏风,搭配着旅馆里随处都讲究的小景,所有房间都可以远眺溪谷,并且都设有私人泡汤池,旅馆内的露天温泉则紧邻着一小片竹林,隐秘而安静,有一种压倒性的自然之美。来到其间,似乎心也跟着安静起来。 唯一不那么完美的是我和莫安安分在一间,略有些拘束,好在陈安娜和沈琳琳两人一间,就住在我的隔壁。放下行李后没多久,便是晚餐时间。我们觉得新奇又好玩,旅馆提供丰盛的会席料理,食材新鲜种类多样,不少料理也是用本地食材烹制而成,带了京都的文化韵味。 晚饭后便是自由活动,我有些累,便没跟随大部队,而是直接回了房间,令我讶异的是,推开门,莫安安也已经在房里了。 我朝她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她已经换掉了之前那套日系裙,而是换上了日式浴衣和服,此刻正把头发松松的散下来在化妆,妩媚而动人,她对着镜子里的我也回了浅淡的笑。 “你晚上不出去活动了吗?” 我摇了摇头:“不了,太累了。” 莫安安转了转眼睛,显然她之前的主动搭话并不只是为了和我培养什么友情,只是一个话题引子,她掩饰地咳了咳:“听说你和江一原是t大同一届的,他应该是你们那届的风云人物吧?他在你们大学里有过女友吧,是什么样的女生?” 我转开了眼睛,没直视莫安安,“我休学过,在我休学前应该是没有的,至于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是很注意这些事。” 莫安安听到我这样的答案果然有些失望,她“哦”了一声:“陶芊你还真是像启东说的那样,对很多事都置身事外与世无争,难怪他觉得你……”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们房门外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陶芊,陶芊,开门!” 是陈安娜她们的声音,我抱歉地对莫安安笑了笑,去开了门,陈安娜几乎是急吼吼就冲了进来。 “大新闻大新闻!”她有些喘,“你知道不!江一原带了个女的!” 这个劲爆的消息让莫安安第一个变了脸色。 陈安娜却没在意她,继续道:“我就说,这么完美的男人,就算未婚,怎么会没女朋友。我们也是太天真了,他没带着女伴来日本,是因为人家直接就在日本啊!难怪这次定旅游目的地定京都!”她一把拽起我,“走走走,一起去凑热闹看看,营销部那几个女的都跑去围观了,反正正好在搞公司晚间活动,顺带参加参加。” 陈安娜几乎是不由分说就热情地把我拉了起来,莫安安有些装模作样地假装不在意。 “我也正好晚上出去散散步。”她自己给自己下台阶般地说了一句,便也跟着陈安娜一同走了。 此时已是京都的夜。日式庭院内是添水竹筒水满之前发出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里,有一种禅意的诗情。然而我的内心却并不如这般空濛,任何和江一原有关的消息,我总是做不到心无旁骛,他有女伴,是件该祝福的事,然而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们穿梭在朦胧的夜色里,庭院两边的石阶小路边是日式石灯,旅馆主人已经把它们都一盏盏点亮,绿色掩映里,很有深山野古幽美的意境。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连大声说话也不忍心,一路走来,陈安娜也难得变得恬静起来。 我们走过弯曲的小路,终于来到了空旷的茶庭,那里也点着温和的石灯,然而却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正低头低语着。就着夜色和灯光,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江一原,他脸上的表情是沉静的,在光与影的交错里像是带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他面朝着我坐着,在他的对面背对我而坐的是一个身材纤细修长长发及腰的女孩,而他们的身边坐着几个市场部和营销部的经理和职员。 “ann?你也来了?过来坐,你们都一起过来呀,正愁我们几个人太少了搞不出什么活动呢。”喜爱美女的营销部经理眼尖,几乎是我们接近的瞬间就捕捉到了莫安安,“ann穿上和服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文静又典雅。” 他这样毫不吝啬的赞誉果然让江一原对面的那个女孩转过身来。 石灯上的一束灯火正照在那女孩脸上,那是一张漂亮且骄傲的脸,而也是这个瞬间,我差点想转身落荒而逃。 旧日的时光,像是汹涌的海浪,快要把我淹没。 我低下头,尽量用刘海遮住脸,然而对面的女孩却没这么轻易糊弄。 大约是惊愕,她直接站了起来,像是不可置信般地朝我的方向瞪着眼睛,声音仍旧是像往昔那样,即便是质问,仍旧带了骨子里的傲气:“你谁?“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莫安安咬了咬嘴唇,她最终非常有魄力地直视了回去:“你好,我是莫安安,你可以叫我ann,我是恒源设计部的设计师。” “不是问你!问你旁边那个。”那倨傲的女孩指着我,她直接对莫安安的那番自我介绍当做空气处理了,而是盯着我,“你把头抬起来。” 江一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他静静看着我,并没有什么解围的意思。 看来今晚横竖都是死了,我抬起了头:“徐妍,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身体不舒服,然后按照症状百度,以为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偏偏医院急诊也没有专家,没法确认……吓死我了……昨天以为自己得了绝症的我一晚上都非常悲情啊…今早去看了发现不是…是良性的…不管咋样,各位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啊!qaq我再也不熬夜了呜呜呜呜 ☆、第九章 徐妍眼睛瞪得和个受惊的猫咪一样,然后她又像个炸毛的猫一样回头望江一原,“一原哥哥,这怎么回事?她怎么在这?” 江一原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陈安娜一头雾水,而莫安安尴尬之余则也有些莫名其妙,她回头探究地看着我,眼神里写满了不解和好奇。 好在营销部的经理是个人精,看着气氛不对,他立刻热起了场:“趁着今天夜色这么美,外加是旅行期间,大家也别拘束,一起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好啊好啊!”他这个提议倒是得到了在座其余几个女生的欢迎,真心话大冒险本来就是个暧昧的游戏,既可以丢掉矜持假借游戏之名问出那些现实中不敢问的问题,也能用开玩笑的方式做一些不敢做的事,偏偏事后还能不伤面子。今夜难得江一原坐镇,跃跃欲试的女生自然不会少。 “徐小姐,你也一起来玩啊,大家都别站着,来来来。”好在在他的一番张罗下,徐妍估摸着也考虑到场合,便狠狠剜了我一眼,走到江一原身边坐下了。 莫安安、陈安娜和我也被一起拉着坐了下来。 江一原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石灯的剪影下,他脸上有种朦胧的美感,而我压根不敢抬头看他。 一开场的几个问题都比较友善,大家便在这种气氛里慢慢活跃和熟悉起来,平日公司里的等级辈分也渐渐不那么分明了。 也不知道是江一原运气差,还是大家暗中合伙设圈套,预热的三轮之后,竟然每一次都轮到他回答真心话。 第一次得到问他问题机会的是营销部的一个女职员,她倒是一点不含糊,上来就问了所有单身女员工都关心的问题。 “老板你现在是单身吗?” 江一原淡淡笑了笑,点了点头:“是单身。” 只是简单三个字,在座女生们就沸腾起哄起来:“哇,竟然还是单身!” 几个男生也哀嚎起来:“不是吧!这么优秀还单身,和你在一块出来真是失策啊,那哪个女生还会看我们啊!” 我看了眼徐妍,徐妍非常大方地给了我一个很大的白眼,但她意外的并没有对江一原的回答露出什么难以接受的表情,反而相当淡定。 倒是莫安安似乎因为这个答案吃了一颗定心丸,轮到她提问的时候,她也难得放下了虚与委蛇,问的非常直截了当。 “那一原你有喜欢的人吗?” 莫安安问完后,是短暂的沉默,因为为了不玩过火,我们设定的规则是,被提问的人并不一定必须回答真心话,也可以二选一选择大冒险。如今江一原不作答,不知是否要选择大冒险了。 此刻夜更安宁了,草间蟋蟀的叫声反而映衬的一切更为幽静。 面对这份安静,莫安安有些尴尬。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江一原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开了口。 “有。” “那你喜欢的人现在在我们中间吗?”下一轮不知又有谁乘胜追击。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露骨,连提问者也笑嘻嘻地大概觉得江一原准会选择以大冒险来代替,然而没想到江一原还是回答了。 “在。” 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在座的人都沸腾起来。 “难道我们这场真心话大冒险要变成当众告白啦?” 陈安娜也来拉了拉我的袖子,凑在我耳边嘀咕道:“没料到老板还挺含蓄的,喜欢那个什么徐小姐,原来都还没表白啊。” 我挤出了个笑脸。 “老板你以前有过几任前女友?”不知又是谁得到了问问题的机会。 “一任。”江一原的声音有些清冷,在安静的气氛里甚至显得有些空旷。 “只有一任前女友啊!老板好长情,那是不是交往了好几年啊?” 这并不是个真心话问题,江一原本可以选择忽略不计的,但他今晚似乎格外亲民,亲民的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他唇边漾起个浅淡的笑意,语气平静,像在做简单的陈述:“不长,只有两个月零八天。大学里谈的。” ”记那么清楚哦……“ 江一原这个回答让人惊喜,也让人有些失落和忧愁,惊喜的是,他作为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竟然并没有复杂的感情经历,甚至没有长久的交往对象,这等同于这个男人身上几乎没有其他女人的印记,就像一颗成熟饱满的桃子,没有任何人去咬过尝过它甜美的汁液;而让人有些失落和猜测是,江一原对这位初恋似乎很上心的样子,毕竟只是在大学里交往过两个月左右,却直到现在,把交往的时间都记得如此清楚。连我都忍不住羡慕起这个女孩来,两个月啊,她曾经名正言顺地拥有过江一原两个月,而我仅有不被承认的偷来一般的一个月。 莫安安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又是惊喜又是小心翼翼:“难怪之前问陶芊,陶芊都说没听你谈过恋爱呢,我还以为是假的……” 江一原几乎是瞬间朝我看来,也是在那个瞬间,他刚才还云淡风轻般的表情像是流淌的水遇到极寒般迅速地冻了起来,我甚至觉得他看我的那一眼都似乎是带着凌冽的杀意的。 他只看了我那么一眼,就又转过了头,再也不没看过我,然而刚才那一眼太过锋利,直到现在我还后怕地摸了摸脖子。可我真分不清江一原干什么要这么瞪我。 游戏继续。 起哄也远没有结束,问题倒是一个比一个犀利了。这一次又轮到了莫安安提问江一原。而莫安安这一次也是铁了心,抛开了所有的矜持,她指了指徐妍:“你喜欢的是徐小姐吗?” 虽然是游戏,但这样的问题还是带了点挑衅般的意味,徐妍当场就拉下了脸,好在相比大学时期,她如今的脾气是进化得相当不错了,竟然仍能按兵不动。 莫安安咬着嘴唇,她盯着江一原,似乎在等一场宣判,徐妍反而并没有莫安安那般紧张,江一原轻轻咧了咧,置身事外般,其余众人倒是对发展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在灯影绰约里,江一原又看了我一眼。 莫安安自觉问这样的问题有些过于逾越了,她笑了笑,做了补救:“是不是我这问题太犀利了?那要不你就选择大冒险吧。” 江一原却没拾阶而下:“不用。真心话就可以。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确实喜欢徐妍。” 对于这样大方的承认,四周是一片抽气声。陈安娜更是艳羡不已,对着我咬耳朵道:“我要是能被这样的男人这样当众告白一次,死都愿意啊……真是太好命了,这个徐小姐上辈子拯救地球了吧……” 莫安安则有些脸如死灰了。 我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去看此刻江一原和徐妍的互动。 “是对妹妹一样的喜欢。徐妍和我一起长大,就像是我妹妹一样,但她不是你们刚才问的那个‘喜欢的人’。” 然而江一原却在搅乱了一江春水后,似乎还嫌不够般,又添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江一原承认了自己喜欢的人此刻也在场,同时,又排除了这个人是徐妍。 徐妍的脸上仍然非常镇定自若,事不关己般,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莫安安的脸上像是重见光明一般一刹那被点亮,不仅是她自己,所有人也都在目光艳羡又暧昧地看着她。既然不是徐妍,在场女性里,和江一原有私交且走得近的,就只有莫安安了。何况莫安安海外名校毕业,家境殷实,长相和气质都出挑,江一原喜欢她,也是很自然的事。 然而我心里像是踏空了一级台阶,有种不知名状的失落,再没什么心思关注其他人的表情了。 “陶芊!轮到你回答真心话了!” 直到被陈安娜喊了名字,我才从恍惚里回过神来。 “你倒追过别人吗?”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答案:“倒追过。“ 问我问题的是营销部的一个男同事,他显得有些尴尬:“我只是随口问问的,因为也不想为难你,看你的样子我以为你不可能倒追别人的……” 我这个答案看来果然让大家都有点掉眼镜。 陈安娜也是震惊:“我天,你竟然还倒追过别人?我还以为你对男女之情是绝缘体呢……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还能这么奔放到倒追。” 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这一轮之后,竟然又轮到我被问真心话,而提问的权利,被握在徐妍的手里。 她阴阴地看着我,冷冷笑了笑:“你倒追的人是谁?要说名字。” 第40节 徐妍看着我,江一原却并没有看我,他看起来非常漫不经心,事不关己般把玩着手上的茶杯。 “我选大冒险。”我胸中像是闷了一口气,知道徐妍这是针对上我了,然而总不能在这么多同事面前和她撕破脸,而我又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回答她的问题。 徐妍笑笑:“大冒险也行。那你在在座的男生里,选一个,挽着他的手,直到下一轮真心话大冒险为止。” 我环顾一眼四周,除去已婚和已有女友的几个男同事之外,剩下的我称得上有交情的便是江一原,以及第一个提问我真心话的男同事小余了。 我咬了咬牙,走到小余边上:“就麻烦你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挽了对方的手。对方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脸也立刻红了一片,说起话来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起哄的人便多起来:“在一起!在一起!你俩倒是看着挺登对的,小余之前还提问陶芊倒追过别人没有,一看就是对人家有想法啊!” 在所有起哄的人群里,江一原显得尤为疏离,他像是游离在人群之外,只在我挽起那个男同事手时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冷淡。 而也直到下一轮真心话大冒险,这波拿我和小余开玩笑的风气才终于结束。渐渐的,大家被新的问题吸引了注意力,不再关注起我来,我也趁机起身离开了人群。 庭院笼罩着夜色的静美,我的身后却响起了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 “陶芊!” 我回头,跟着我走出来的果然是徐妍,此刻就着月光,我才看清了她的全身,比过去更加苗条修长了,妆容打扮上也更为偏向淑女,然而她的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 “一原哥哥没和我说你也会在。”月色掩映下,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然而她的声音凉凉的,像是沾染了夜露般,“说实话,我真的挺意外的。” “你一消失就是6年,直接人间蒸发一样销声匿迹了。” 她踱到我的眼前,盯着我的脸,语气讽刺:“你现在重新出现,是又要重新纠缠一原哥哥吗?”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看我这样的打扮,不修边幅的样子,像是要重新纠缠他吗?而且就算我去纠缠,你觉得江一原会多看我一眼吗?我在找这份工作之前,根本不知道空降下来的老板会是他。你还是不要处处针对我了。何况刚才真心话大冒险你也看到了,他以前有过一个谈了2个月的初恋,现在也对莫安安有好感,我呢,只是他青春里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过客,过去没有我,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徐妍用一种特别毛骨悚然的表情看了我一眼:“陶芊,你这个人是假蠢还是真蠢啊?”她嗤笑了一声,“你那时候突然毫无声息地办了休学,没人知道你上哪儿了,渐渐的过了几年,还是音讯全无,那时候我是真以为你死了。不过我真是想的太简单了,有些人就算死了,她还能诈尸,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消停呢,祸害活千年啊。” 徐妍又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总之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她就踩着她的小高跟一路又走了,留下我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死了,她还能诈尸哈哈哈 ☆、第十章 之后的活动我便没有参加,而是回了房间,本以为莫安安一干人会玩到很晚,结果我回来没多久,她也回来了。陈安娜便也一起跑了过来。 “在你走后没多久,江boss好像也有事,待了一会儿就也走了,大家再八卦了会儿就也有些意兴阑珊,就都散了咯。”趁着莫安安去洗澡的当口,陈安娜放低了声音,朝着浴室努了努嘴,“可真不服气,好不容易新来这么一个形象、身高、才学各方面都完美的boss,就不能免点俗,按照言情小说的通俗道路发展,喜欢一下我们这样的灰姑娘吗?还以为江一原这个人眼光会比较独特和犀利,欣赏的异性也不会口味和其他直男一样呢。你没看见,莫安安之后那满脸春风得意的表情,恨不得尾巴都翘到天上,boss也真是的,本来莫安安还有些忐忑的,结果他这次真心话大冒险里,把自己的底牌完全摊给所有人看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暗示承认喜欢莫安安,莫安安可是吃了一大颗定心丸。”陈安娜对空翻了个白眼,“与其喜欢莫安安,我宁可boss喜欢你!” 我转移开了话题:“那也轮不到我,还有那位徐小姐呢。” “徐小姐没戏的,她和boss之间没有那种磁场,来不了电。而且徐小姐都有男朋友了。” “她有男友了?!”我有些惊讶,在我印象里,徐妍对江一原的喜欢几乎是偏执的,我实在无法想象她竟然会放弃江一原。 “对啊,你走后,徐小姐也离开了会,然后又折回来了,我们才打听到,她是学钢琴的,最近只是在日本有一个小型演出,正好在京都,离我们旅馆还不远,江总就约她一起咯,并不是特意安排的,真的算是偶遇罢了。她本人是有男友的,交往了也有一年了呢。” 我有些恍然,这才真实的有一种时光飞逝物是人非的感觉。6年,江一原往前走了,连徐妍都往前走了,而对那段回忆耿耿于怀,一直停留在昨日的,似乎只有我一个人。但时光并不会因为任何人拒绝前行而停下等待,多少人年少时候的山盟海誓、非君不嫁的决绝,为爱不顾一起的飞蛾扑火,在时间的洪流里,都像是泛了黄字迹都模糊的旧文书。 “哎,对了,那个徐小姐怎么好像是认识你的?”陈安娜的声音有一些好奇。 我朝她笑了笑:“我以前欠了她不少钱没还。” “啊……那她那个恶狠狠的态度,你到底欠了她多少钱啊……” 留下有些目瞪口呆想的陈安娜,不给她继续追问的机会,我就脚底抹油地回了房间。 或许因为京都山中过分安宁的环境,和我租住的临着马路的吵闹房间太多不同,这一晚我竟然睡得十分不踏实,心情甚至总有一种无法排遣的烦躁。 好在这是在旅游,第二天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候莫安安不在,隔壁房间也没有人,我在旅社女主人热情的引领下吃了日式早餐。收盘子的时候她递给了我一张卡通版的旅馆地图,指了指上面标着“汤”字的几处,朝我竖了竖大拇指。 她是在向我推荐温泉,我笑着点了点头。这间旅馆就以天然温泉出名,旅馆内就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处露天温泉。这几天舟车劳顿,既然找不到大部队,那我不如泡汤去。 温泉旅馆里小径深幽,曲曲折折,这里所有的露天温泉住客都可自由使用,我兜兜转转,终于找了一处非常隐蔽,小而温馨的泡汤池,这儿一个人也没有,可以安静地享受温热的池水。而这个露天温泉由旅馆主人加工设计的非常特别,我这个月牙形的小池子里大概只容得下一个人,而由一块奇石堆砌而成的假山作为屏风一分为二,另一边也是一个稍大些的月牙形温泉池,就像是一个鸳鸯火锅一样,把一个圆形分成两个弯弯的月牙,倒是非常独特。 我试了试水温,终于在小月牙温泉里泡起来。 不得不感慨,这温泉水质确实上乘,游走在皮肤上又软又滑,像是绸缎一样,热热的水蒸汽也让我浑身放松下来,忍不住靠在那块像屏风般的石头上闭着眼享受起来。 因为心脏的问题,我原来从没有泡过温泉,这次来日本,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加之病情也算稳定了下来,服药也一直规律,就想着泡个五六分钟浅尝辄止,然而天不遂人愿,正当我准备走出温泉池之时,屏风后面却传来了人声。 “下次马来西亚的项目是准备让张克去负责吗?” 问话的是个男声,我没法分辨出是谁,然而回话的人,我却是一下子分了出来,因为那种淡然的低沉又自带威严的声线,只属于江一原。 他的回答是非常漫不经心的:”看情况,先摸清楚马来西亚那边最近的投资环境,张克国内经验丰富,但海外项目还需考量。“ “一边泡一边说,这个温泉可是整个旅馆里地理位置最隐秘的,绝对不会有谁来打扰。” “恩。“江一原显然对这个环境也相当满意。 接着便是两个人分别踏入温泉池的声音,我听到水波被分开的声响,之后便是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谈论着我不感兴趣的公司项目。 而与江一原同行的这位高层,不知道是不是温泉的气氛让一切都很轻松,这场谈话竟然变得遥遥无期起来,这让我实在相当绝望。因为如果我要从温泉池中走出去回更衣间,必须要经过江一原二人的大温泉池。本以为这地方如此僻静,总不会有人来打扰,眼下可好。 我只能继续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地在小月牙池里泡着,实在是没有勇气围着条浴巾从江一原两人面前走过,日本人的习惯到底没法入乡随俗。 然而大约温泉水太舒服,泡的我都快要发昏,江一原两人还是稳稳当当在大月牙池里,而等我已经开始胸闷胸痛的时候,那位随行的高层才终于良心发现准备离开。 “泡得差不多了,我都有些犯困了,回去吗?” 这一句于我而言简直是天籁,然而江一原的回答却让事情又急转直下。 “你先走吧,我再泡一会。” 接着便是有人从温泉池里走出来带动的水声,然而只有一个人。那位高层走后,剩下的便是宁静,隔着一丈屏风,江一原在那边,而我在这边。一切都是静静的,连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到像是能感受到每一片叶子的摆动,如果我没有开始产生略微的心悸反应的话,这是一个相当惬意及安宁的场景。然而截止到现在,我恐怕已经在温泉里待了快半小时,泡温泉时身体血液循环会加速,泡久了很容易造成心脏负担,我开始有些喘气,感觉透不过气来。 求生的意志到底还是战胜了羞耻心,我心里总有一种要糟的预感,顾不上那么多,便开始缓慢移动着朝温泉边沿走去,可胸口像是被巨大的压力顶着,空气变得稀薄,我开始头晕,每走一步都变得很困难。 “谁?”我走路带动的水花声引起了石头屏风后江一原的警觉。 他不怒自威的询问是我晕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 再醒来睁开眼却是陌生的房间。我的头还是有些疼,身上被换上了干净的日式浴衣,四肢还有些绵软无力,我挣扎着从榻榻米床褥上起身,从房间的装修风格来讲,仍是在温泉旅馆,但不论房间的布局还是大小来看,都比我和莫安安那一间雅致和贵气了许多,在榻榻米的一侧,随意地放着一款价值不菲的男款手表,而这间纯日式的房间,直接连接着一个日式的禅意花园,从拉开的屏风里,就能看出花园里盎然的绿意,而挂在墙角的风铃,也随着微风发出轻而脆的声响。不远处在房间我看不见的另一端,有人衣物摩擦和轻声走路的声音。这声响正在不紧不慢地朝我移动,直到有人推开了日式纸质隔断。 站在隔断外面的人是江一原。看到我醒了,他有片刻的愕然,然而他很快收敛了情绪,把手上端着的茶杯放到我面前。 我下意识地接过茶杯,大脑却有点短路:“我怎么在这?” 江一原没给我什么好脸:“你问我?说的好像我把你绑架来这里一样。”他沉着脸,“你温泉泡太久,晕倒了,我把你扛回来的。” “你扛回来的??“我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我那时裹着的浴巾呢?你抗我回来还给我换了浴衣?”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但满满的风雨欲来:“你什么意思?” “你一个男的怎么帮我换衣服啊!!为什么不直接扛我回自己房间,莫安安啊陈安娜都能帮我换衣服啊!”我一边爬起来一边瞪着江一原。 “你捂紧领口干什么?”江一原黑着脸,“我还需要上赶着看你?”他指了指自己,”长我这样看起来还需要趁人之危?我都没担心被你趁人之危你还担心起来了?“ “送你去自己的房间?你那时候整个人脸都发青了,完全没有血色,我的房间离这里最近,也有急救设备。而且我抱着裹着浴巾的你,自己也因为紧急都没好好穿衣服,整个人都衣衫不整,我这样把你抱回你房间,一路上你知道得经过多少员工房间吗?这么一出下来,得有多少闲言碎语?” 我看了一眼江一原,他显然还有些气呼呼的,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瞪着我,而经他这么一说,我确实也没了开口的立场。 “好吧,是我考虑不周全,我和莫安安一个房间,你万一送我回去,她撞个正着,肯定会对你有一些不好的误会,而且这回去的沿路上还可能遇见其他同事,就算莫安安不在房里,别人看到了有什么闲话传到她的耳朵里,对你和她的感情发展肯定是个影响。” 我语气诚恳地进行了自我检讨和道歉,然而江一原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改善,反倒是更难看了。 “我不喜欢她。没什么需要发展的。“ ”啊?“我有些惊讶,“可昨晚的真心话大冒险,你不是说你喜欢的人也在座,但又不是徐妍吗?那如果不是莫安安,难道是朱沐?” 江一原的语气非常冲:“不是!” “那是张萌?不对,张萌看起来和你不太搭;所以是陈莲?“ “陶芊!”江一原都有些气急败坏了,“不是!都不是!” “那你喜欢谁?还是我想错方向了,其实你在这么多年的岁月里,突然觉醒了,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其实是男性?难怪你现在都没结婚,也没有和任何异性有什么比较亲密的关系……” 我正沉浸在猜测里,完全没有防备江一原走过来,他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把我推到了墙角,手按着我的肩膀,用力到我都有些发疼,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然而这微妙又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十几秒过后,江一原就放开了对我的桎梏,他刚才那认真又带了点什么意味的表情也随之而去,他的嘴角带了点嘲讽的笑意。 他看了我一眼,沉着脸:“真心话大冒险,也不是所有人真的会说真心话的。”江一原转开了头。 “可你当时很认真啊……” 江一原终于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我骗人的。” “哦……” “你刚才到底躲在石头后面偷听了多久?连泡温泉都泡到晕倒了。”江一原扫了我一眼,转移了话题,“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然而还没等我回答,他就又加了一句:“我不是关心你,我是怕有太多员工像你这样,万一身体不适出了什么意外,公司还有责任,明年公司的体检看来要增加项目了。” 说完这句后,江一原便没有再看我,而我望着榻榻米,也找不出什么话题,两个人之间颇为尴尬。 此刻我的身体已经无恙,于是我轻声咳了咳:“谢谢你刚才送我过来,我现在没事了,那我走了啊。” 我准备离开,江一原却拦住了我:“继续待着。”他挑着眉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开眼神,朝我晃了晃手腕的手表,“现在这时候部门里人应该都在旅馆里四处走动,万一有人看到你从我房里走出来怎么办?我不想有什么传闻。” 一时间我也有些懵:“那怎么办?” “你可以先在我房里待着,我也不赶你走,等待会太阳落山了,大家去吃晚饭了,你这时候离开就没人注意了。” 江一原的神色显得正直又诚恳,让我到嘴边的疑虑也不好意思问出口了。 “我正好要工作,这些书给你,你拿着看。”江一原丢了几本漫画书给我,然后他朝厨房走去,我听到拉开冰箱门的声音,之后江一原便手拿着一罐明治的牛奶,还有一盒杏仁布丁走了过来。他挺面无表情地把牛奶和布丁都给了我,又从橱柜里拿了一小盒饼干出来。 他把这些都一股脑地丢给了我,然后便打开电脑工作起来。 整个房间里只有榻榻米上的一张茶几,江一原坐在一头,我抱着漫画,坐在另一头。 而进入工作状态之后的江一原,确实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他压根就忘记了我也和他在同一个房间里,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我百无聊赖地吃着零食,一边偷瞄他的脸。认真的男人最英俊这句话果然是精辟的总结。江一原微微皱着眉头,淡色的嘴唇微微抿着,睫毛低垂,他穿着衬衫,袖口和衣领都一丝不苟,连袖扣都讲究而精致,并没有因为在自己房间而放松对自己的着装要求。这样的男人永远对自己都是高要求的,讲究到严谨的地步,而这样反而让他们更吸引人了。 微风轻轻吹动风铃,我和江一原坐在他的房间里,虽然两人之间并没有交谈,但重逢后的第一次,我觉得和江一原独处的气氛是不尴尬的,甚至是安宁而平和的,他埋头忙着他的事,而我也可以自在地做着我的事。 江一原丢给我的那些零食也都非常好吃,等我意识到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沉沉暮色了。 “啊,我差不多可以走了。”我站起身,整理了下桌面。 江一原这才被我从工作的状态中唤醒,他看向我,有一秒钟脸上表情还有些恍惚和懵懂,看起来甚至有些无辜。 也正是在此时,房门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第41节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江一原,憋着声音用嘴型问:“我需要躲起来吗?”毕竟被任何人看到我和江一原同处一室,影响都不怎么好。 江一原没理我,他非常镇定自若地问了一句什么日语。门外是个女人的声音,也回了一句什么。 “不用躲了,是送晚饭的。”江一原说完就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身着和服的中年女子,满脸笑容地朝着江一原福了福,然后提着一个相当大的便当盒子走了进来,她态度仔细并恭敬地把便当盒里的菜色一样样整齐地摆好。然后她又朝我笑了笑,回头对江一原说了一串日语,江一原也回应了一句,她便又躬了躬身,打开门出去了。 我有些懵:“你会日语?那为什么还要带着莫安安当翻译?”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我需要一个挡箭牌,好转移其他女员工的注意力;或者因为我喜欢她,刻意制造机会接近她,你相信哪一个版本?” 我嚅嗫了下,陡然意识到我并没有立场问这个问题,好在桌上丰盛到极点的日料让我顺利转移了话题。 我看着菜色佯装眼红道:“领导开小灶果然就是不一样啊……你这简直是帝王级待遇,尤其这个大海蟹和刺身拼盘,看着就是大手笔,不过怎么那么多菜?你胃口真不错啊……” 江一原对我转移话题的行为似乎有些失望,他看了我一眼:“我点多了,现在胃不大舒服,海蟹和刺身都吃不了了。” 我看着一桌子的菜有些不舍:“那这些都要倒掉啊……好可惜……” “那你吃了吧。”江一原把一大盆海蟹和刺身推到了我面前,“这些都是北海道原产的,预定不容易,空运过来的,不舍得就这么浪费扔掉。” 我看了看桌上新鲜的海鲜,再看了看江一原,他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对我说的那句话也没什么感□□彩,似乎确实是惋惜这么好的食材被浪费,没什么其余特殊目的。 “与其倒掉,那还不如吃掉……”虽然内心里觉得是时候赶紧走人,不要再和江一原独处一屋比较好,但最终我还是没能抵制住口腹之欲。 江一原似乎对我这样的决定非常意料之中,他递了双筷子给我:“吃饭吧。” “怎么筷子餐具都是两套的啊?你这本身点的分明就是双人份吧?就算你是大胃王,一个人吃这么多也未免有点夸张吧……” 江一原警告性质地看了我一眼。 我乖乖地闭了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我又和江一原同坐在一个桌子上面对一桌丰盛过度的菜吃起来。旅馆房间内的灯光非常温馨柔和,夜色掩映下,夜风带来新鲜的空气,带了青草的芬芳,这顿饭称得上是气氛温和的,而江一原似乎心情相当不错,不错到他胃口大开,一点看不出有什么胃部不适,我看他吃了满满一碗鳗鱼饭后还添了一碗,天妇罗吃了一盘,炸鸡牛舌也没落下,连味增汤都喝了一碗,但那些昂贵的海鲜和刺身,他倒是一碰没碰,都留给了我大快朵颐。 这一餐饭吃了很久,并且十分和谐和互补,因为我发现我和江一原喜欢吃的菜色竟然都不一样,我爱吃的菜,江一原一般只动一两筷子就不碰了,而我不要吃的菜,江一原倒是看起来挺热衷的。 等我们消灭了一桌的食材,已经是夜色深沉了,而也是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发现在江一原的房间里我已经消磨了一整个下午和黄昏。收拾完了晚饭的狼藉,道谢过后,我离开了江一原的房间。而转过回廊时,我微微侧头,眼神的余光里竟然看到江一原倚在门口,因为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而我侧头的瞬间,他移开了脸,啪地拉上了移门。 作者有话要说:  亿元表示:蠢女人,我要被你气炸了!!! ☆、第十一章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都没有再见着江一原,然而消息灵通的陈安娜一如既往来和我更新了江一原的行程。 “我听法务部的说,这几天老板去我们在京都的几个大型材料供应商那边谈合同了,之后还有一个并购的案子在协商,总之这几天是见不到他咯。“ 陈安娜一边八卦一边往嘴里塞着橘子,“这几天你没瞧见吗?莫安安魂不守舍的,主要因为老板这次去没带她,倒是徐小姐家里和供应商之间也有合作,所以陪同老板一起去了。”陈安娜吃完了橘子,转眼又有些义愤填膺,“不过莫安安也适可而止吧,公司唯一一个钻石单身汉已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还想怎样啊?” 不过没了江一原等高层在场,旅游气氛倒是更浓了些,大家插科打诨,在京都的山里转了转,一切都井然有序,可惜这样的假期很快便走到了结束,明天下午我们便得坐飞机回国了。 这一晚便是在日本的最后一晚了,而江一原还是没有回来,也不知谈判怎么样了,而大约因为江一原不在,莫安安这几日也常常待在房间里,只是并不怎么和我说话,我也乐得清闲,早早就睡了。 因为白天爬了山,这一晚本应睡得十分香甜,然而却反而梦境缭绕,我总觉得并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因为一切都在摇晃,开始是轻微的晃动,之后便是更为剧烈的,这梦境如此真实,我甚至都能感受到房间里桌子被不断震起撞到榻榻米上的钝响声,恍惚中,又不像在房里,而是处于暴风雨里飘摇颠簸的孤船上,晃荡的我都有些眩晕,半梦半醒间,原以为这感觉很快会过去,却不料这震动和摇晃感越发强烈和鲜明,而周遭也开始喧嚣起来。我被尖叫和哭闹吵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还非常混沌。 各种各样的喊叫声求救声,走廊里是人们慌忙而杂乱无章跑过的声音,我坐在被窝里,看着茶几上不停震动晃荡的茶杯和里面被震得洒出杯口的水,才终于有些清醒过来。这一切并不是我的梦境。 地震了。 我赶忙披上衣服转头,莫安安已经醒了,她显然比我醒得早,此刻已穿好了衣服,正满脸恐慌地看着我。 而一切仿佛是一瞬间发生的,一阵剧烈而恐怖的震感就在这刹那四散开来,旅馆房间里所有墙壁上的挂饰都开始晃动,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倒塌的声音,脚下的土地颤抖着像是要裂开来。 “陶芊!小心!” 莫安安声音传来之前其实我已感觉到不妙,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拍,随着越发可怕的震动,位于我左侧的一个大书架和所有书都朝着我砸下来,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每一本书都像是一颗导弹,重重而纷乱地砸在我的头上、脸上和肩膀上,让我躲避不及,而比起那实木书柜砸在我左腿上的疼痛比起来,这些书已经不算什么了。一切发生太快,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痛的差点晕厥过去,我的左腿被书架卡住了,根本没法移动。 莫安安跑过来想帮忙搬走我腿上的书架,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而刚才稍微有些缓和的震动,也在这一刻又剧烈起来,第二波巨大的震感又铺天盖地袭来,大有比第一波还惨烈的征兆,整个房间都在晃动,落到地上的杯子从房间一端滚到另一端,周围是人们恐惧的惊叫,伴随着地震而来的是让人窒息般的恐慌,莫安安脸上的恐惧也越发明显,她收回了搬动书架的手,刚才明显有所松动快能移开的书架便又重重地压回了我腿上。 “陶芊,我搬不开,我,我留在这也没用,我先出去,去找别人来帮你搬。”她的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没有直视我的眼睛,然后她跌跌撞撞打开门,跟着走廊里的人群一起跑了出去。 我使出吃奶的劲努力想移开腿,然而未果,震感越来越强烈,房顶上不停有东西砸下来,我不得不分心护着头,而刚才走廊的人声也渐渐越来越少了,大家逃出旅馆的越来越多了,这可怕而致命的旅馆里,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剩下了。我试着喊了声救命,然而回应我的是东西不断砸落的声音。 “有人吗?还有人在吗?救救我!” 我喊的嗓子都哑了,却仍没有任何人回应。刚才人声哭闹惊叫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些喊叫会加剧地震带来的恐惧,然而这一刻一切安静下来,才发现没了人声,独自困在地震里,才是更加绝望而可怕的事。因为这时候,我无比理智而清晰的意识到,莫安安是不会回来了,而也不会有任何人回来了。余震一波比一波强烈,这一场没有任何预警的地震,我们这个温泉旅馆又远离京都的市中心,即便是救援队员赶来,恐怕也要一阵,不断有物件砸下来,连挡也挡不住,我有一种会就这样被掩埋的恐惧感。额头上已经有热乎乎的液体流下来,用手一摸,果然是红色而黏稠的血液。余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内心煎熬而惊惧,心也一点点往下沉。 额头的血也一直没止住,而在我昏昏沉沉之际,在余震环绕里,却听到终于又有了人声。是非常焦急而慌乱的脚步,然后我听到有人不断推开杂物朝着我的门口走来。 “陶芊!陶芊?“他推开了门,在粉尘环绕里,我看到了江一原面色惨白的脸,一向处变不惊的他,此刻脸上也是惊魂未定和恐惧的表情。 我虚弱地朝他挥了挥手:“我在这里,腿被压住了。” 江一原脸上的恐慌,在见到我后,似乎突然退去了,他朝我走过来,检查了一下我额头的伤口,果断地从撕开了自己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白衬衫,给我简单做了包扎止血。他的手用力地握着我的手。 “你没事就好。”他的声音隐忍而克制,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不放松,捏得我都有些手疼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还在晃动,江一原终于松开了手,他抬头看了看,此刻房顶摇摇欲坠。 “我们得快点走,这里要塌了。” 江一原全力移开了压在我身上的书柜,我的腿终于又能移动了。 “小心!!” 我正准备站起来,江一原却几乎是用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喊了一声,继而我看便看着他朝着我扑来,把我压倒在榻榻米上,而几乎是瞬间,我听到房顶上有木板掉落下来的声音,江一原闷哼了一声,他护着我,自己独自承受了这木板的冲击,他伏着身,看着我,把我护在他得□□里一般,外面是地动山摇一样可怖的余震,然而在他的臂弯里,我觉得比任何地方都更安全。恍然间,仿佛时光倒流,我想起了六年前,他也是这样保护我免我受到那些隔壁体育学院小混混的伤害的。我知道这不合时宜,然而这一刻,在震荡里,我心里仍然升腾起那么一些小小得庆幸,江一原并没有变,他仍是那个会去保护一个即便是他并不喜欢的女生,他永远是阳光的、心灵健全的,内心善意而勇敢的人。 房顶开始不断往下掉落木板,江一原拉着我先找了房间里一个角落,我们两人蜷缩在这个比较稳固的角落里,等待这一波强烈的余震过去。 “你刚才怎么样了?”我有些担忧江一原被木板砸中的伤势。 “没事。”江一原看了我一眼,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然而他背上的白衬衫里,已经开始沁出了血迹。 “怎么没事?!你背上都出血了!“ 江一原意识到我的目光,他移开了背,换成正对着我:“比你头上出血好。” “走了。” 大大小小的余震终于暂时到了一个缓和期,江一原不容分说地拉起我就往屋外跑,即便是这时,他仍旧非常注意护着我。而也直到这时,我跟着他跑出房门,才看到了这场地震的破坏力,旅馆东边一些房子已经几近坍塌,而原本禅意又静美的一些石雕和石灯,全部被震碎散落了一地,原本漂亮而精致的温泉旅馆,如今也可谓是满目疮痍。这场地震,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 我跟着江一原终于跑出了旅馆,这才看到在旅馆外的空地上,所有人已经集合在那了。大家各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也有不少人身上有伤,见我和江一原出来,陈安娜和沈琳琳都朝我跑了过来。 “太好了,陶芊,你终于出来了,没事就好。” 江一原和我一起出来后,确认我头部的伤口暂时止血了,便离开了,他背后的伤口仍在流血,但他都没来得及处理,便已然马不停蹄地和其余高层一起清点人数,查看伤情,并联系救护车和医院。 沈琳琳给我拿了张湿巾清理脸上的脏污:“看到你出来我们也就放心了,之前大家真是一片慌乱六神无主的,逃出来了以后现场也很混乱,都是哭声和叫声,各自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没人清点人数,也没人敢再进去救人,幸好boss拼死赶回来。” “是啊,据说江一原本来其实可以在市里比较好的设施里待着等待地震过去的,可是他一听说京都发生大地震,马上不顾自身赶了回来。虽然他一赶回来就去找莫安安,不过至少因为这个,才知道了原来和莫安安室友的你还困在里面。”陈安娜一边帮我清理腿上的伤口一边有些艳羡,“莫安安真是好命。哎,患难见真情,江一原这种男人真的是珍稀品种了,而且不仅对自己喜欢的人好,对员工也超级负责,刚才他进来找你,是震幅最大的时候,几个高层都劝他稍微等情况稳定点再派专业救援人士进行搜救,但他二话不说就自己冲进来救你了。这种领导才有人格魅力。” 江一原的效率一向高,沈琳琳陈安娜还没来得及和我继续说什么,江一原调度的车就来了。他就像是整个公司的灵魂,他一在,刚才嘈杂混乱的人群瞬间井然有序起来,大家排着队上了车,一路驶向医院。 所有同事在医院也根据护士小姐的指示排队等待伤口处理,日本是地震国家,在地震后续处理上便体现出专业来,医院里有很多受伤的民众,但没有混乱,大家到了医院也都终于松懈下来。而经历过精神高度集中而恐惧的几个小时后,现在的我排在队伍里才觉察出失血带来的困顿和疲乏。 “你出来。” 我正昏昏欲睡,冷不丁被江一原拉出了队伍,我被拉走的时候余光正看到不远处的莫安安盯着我。 “恩?怎么了?”我十分不解,“这队伍很长的,我都等了一个小时在排到刚才的位子的,先再出列了待会又要重新排了,而且你这样莫安安也看到了,她要误会怎么办?” 江一原一脸严肃,他拽着我走了另一条医院的路,这儿比刚才人少清净了许多,看到病房区大大地“vip”字样,我才意识到,这恐怕是医院的贵宾区。 “不用排队了,你在这儿看。”他把我推到了医生面前,然后就是对着医生叽里咕噜一串听不懂的日语,似乎在沟通我的伤势。之后有护士上前指着他的背说了什么,江一原摆了摆手,引领护士走了我身边,护士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便开始给我先处理额头的伤口。 而医生和护士为我处理伤口期间,江一原便站在一边看着,期间有另一位医生似乎要为他处理背后伤口,他也拒绝了。 “你不要等我了,你背上伤也很重,也去处理吧。”我有些不忍,江一原应该也失了不少血,他现在的嘴唇都快没有血色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他白了我一眼,然后偏开了头,咳了咳,补充道,“你又不会日语,医生怎么和你交流?还撞到头,万一傻了怎么办?” “……”我无可辩驳。 好在我的额头也好,腿也好,似乎都无大碍,因为处理完伤口,和医生交流完,江一原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大约心情不错,他非常顺势地拍了一下我的头:“没伤到要害,养养就好了,用不了多久。”然后他抬头看着别处解释道,“这次事故是在公司旅游期间发生,我作为公司负责人理应保证每个员工的安全,也希望每个员工都能安然无恙,早日回到工作岗位。你伤势比较重,所以一起走vip服务。” 这之后,江一原才让医生处理起他的伤口来。而也是这时,我才意识到江一原的伤,比起我的来严重太多了,他的后背简直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沾了血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肉,脱下衣服时那些已经凝固的血痂都被重新撕开,殷红的鲜血全部重新涌出来,连我都替他觉得疼,但江一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一声也没吭。 我心里有些五味陈杂,难受的,酸涩的,愧疚而不安的。江一原背上的惨状我无法再面对,跑出了病房,深呼吸,才能怀着复杂的情绪看着医院里来往的人群说着陌生的语言,而我的心里有些茫然。 江一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好了伤口,他走了出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拐角的自动贩售机前,投币。接着他便拿着两罐饮料朝我走来。 他递给了我一罐奶茶,热的。 “喝点吧,暖胃。” 我和他坐在医院的走廊座椅上,一起喝着饮料,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5点了,医院里的电视屏幕里正放着对本次京都大地震的报道,我听不懂,转头看着江一原。 他包扎好了伤口,又回归了云淡风轻的样子,对我瞥了眼:“你还真当我翻译了?”然而他最终还是替我翻译了。 “这次西部京都地区发生里氏7.3级地震,震源深度10公里,关西地区都有强烈的震感,因为地震,预测有230万人被困,一切都在救援中,交通已经在最初瘫痪的两小时后恢复。”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这次的大地震完全没有预测到,好在清点了人数,大家都在。轻伤或者只是受到惊吓的员工按照原计划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国,你留着,和我晚一点回去。“ “啊?” 江一原又看了我一眼:“你和我伤势比较重,留在医院里继续观察下,过两天再走。何况我这样都是你的原因,让你留下照看我也不为过吧。” 我有些羞愧:“当时那么危险,你不应该冲进来找我的,毕竟救援队之后没过多久也到了,之后余震已经是震幅很小了,其实等等我也没事。” “万一你有事怎么办?”江一原的口气不太好,他咳了咳,”员工海外旅游出事都可能影响公司股价的。” “哦。”不知怎么的,我嗓子就有些干涩,“莫安安没事吧?” 没想到不提莫安安还好,提了莫安安,江一原脸色更难看了。 “她能有什么事?不是第一批就跑出来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江一原此刻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松了口气,反而带了点嘲讽。或许因为重伤没法和莫安安一起回国有些心情郁卒?总之我决定识相地闭嘴。 接下来的两天,我便和江一原老实待在医院了,而与其说是我照顾江一原,不如说都是他在照顾我,因为腿伤,出入和行走我都需要他的搀扶。由于我不懂日语,江一原安排我和他住在一间vip病房里,我们病床中间隔着帘子,说起来和江一原这样独处,是有些尴尬的,好在白天的时候,江一原几乎都要抱着个电脑处理事务,一会英语一会日语地打着电话,因而我也乐得自在,然而到了晚上,便有些难熬了。自从半夜地震以来,我睡得都不踏实,只要一点动静,都会惊醒,总很惊惧害怕之前的经历再来一遍,独自被困在黑夜的地震中的绝望和孤独感实在太过鲜明,我仍心有余悸。 这一晚,稍微一个轻微的床的晃动,我就惊醒了,而睁开眼,地震倒是没有,我的床上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并没有发现我醒了,他正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黑夜里加剧了感-官的灵敏,我能清晰感觉到他每一根修长的手指拂过我脸颊的感觉,这手指的动作非常轻柔和温和,像对待什么易碎的宝贝般小心翼翼,充满了亲昵和温存,而我吓得毛骨悚然。 最终还是没忍住,我避开对方的手,挣扎着打开了床头的灯。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江一原。然而对于这么反常的坐在我床头摸我脸这回事,他表情非常的镇定自若,甚至眼睛都没看我,也没在意我开了灯,只是站了起来,然后非常淡定地从我床头走回了自己的床,甚至还记得拉上了我们之间的门帘。 我安抚了下自己的情绪,正常情况下,江一原应该是绝对不可能如此情绪稳定做出刚才那样的事的,所以八成是梦游?隔壁床上此刻已然非常安静,感觉上江一原已经重新入睡了,所以果然是梦游吧。我有些庆幸,幸好刚才的我并没有尖叫出声,总听到老人说,不要惊醒梦游的人。 检查了一下一切没有异样,我才关了灯,继续睡,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关灯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江一原的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 这之后倒是睡得很沉,第二天起床,江一原已经一如既往地在工作了,而很难得的,在我吃好早饭后,江一原竟合上了电脑。 “喂。”他喊了我一声,然后姿态有些不自然,“我有时候会梦游。”江一原抬头看着天花板,语气干巴巴的,“如果我梦游做了什么,你不要有什么误解。” 第42节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一原便继续道:“好了,我要继续工作了。你不要和我说话。” “哦……”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江一原特地解释他的梦游症,难道他已经严重到病入膏肓的程度?我好奇又同情地偷偷看了一眼江一原,真奇怪,今天明明不热,他穿的也不多,怎么脸上上火红成了那样…… 接下来的时间里,多数时候都是他工作着,我看着小说或电视剧,偶尔江一原也会提出去院子里散散步走走,由于我的腿还有些伤,散步时不得不紧紧靠着江一原,有些时候还不得不挽着他,这下想上哪儿的话语权更是一点也没了,都是江一原说了算,他上哪儿,便把我也拖去哪儿。我们保持着下属与上级、残障与志愿者般的友好关系,算是度过了这几天。 ☆、第十二章 再踏上祖国的土地我几乎是热泪盈眶,有一种荣归故里的感觉,江一原又给了我一个礼拜假,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我才去上了班。 沈琳琳和张然看到我都特别激动,颇有一种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陶芊你可终于回来了,这阶段正好有一个新项目的文案策划,两只手完全不够用,恨不得变成蜈蚣,你不在这周里,我们天天加班。” 我笑了笑:“行了行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文案初稿、广告词、媒体资源推荐方案,要不你都帮我写了吧……”沈琳琳一脸生无可恋,“我快被赵康虐死了……修改修改修改,永远没有一稿让他满意。” “哎,不过不说工作的事,你的伤怎么样了?没大事吧?回国就没能一起回,我们还挺担心的,听人事部说老板和你伤势较重不方便立马坐飞机就留下在日本留院观察了。” 我撩开刘海,给她们看我已经恢复的不错的疤痕:“日本医生说都不会留疤的,腿也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问题不大。” “那还好,伤得不重。”沈琳琳看了我一眼,眼神艳羡,“不过说实话,当时得知伤势比较重的人可以和老板一起待在日本,完全近距离和老板相处这么几天,一下拉近好多关系,我真的好羡慕,当时都有冲动咬咬牙把自己腿打折算了,欲成大事者,就要有这样的气魄……你看,你和老板在一起这几天,关系马上就不一样了吧,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你这伤还是有收获的,可惜收获不算大,因为要是换做我,我肯定在地震的时候,还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无名小卒,但回国的时候,我已经是衣锦还乡的江太太了……” “停停停。”我打断了沈琳琳一发不可收拾的幻想,“什么我和老板关系拉近了?你都怎么推测的,竟传谣言,小心被其他人听到了以讹传讹,以为是我想借光顺势往上爬。” “怎么不是拉近了?”连张然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你还不知道吧,老板比你早几天回来工作,回来当天就召开员工大会,在会议上除了对日本这次地震事故做了个说明外,就是毫不留情把莫安安给批了一顿。” “啧啧,真的是一点没顾及莫安安的面子啊,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在说莫安安。” 我有些意外:“都说什么了?莫安安怎么了?” “这次日本的地震事故虽然是一个意外,但也是一个很好的演练。我希望我们恒源所有的员工,都能够团结并且互爱,我们要有非常成熟的商业化的体系,也不能放弃了人文情怀。这次其余人都几乎没有受伤,仅有受伤的两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冲进去救的被困员工,而这本来也是可以避免的。在最初,我们安排的便是两位员工一个房间,我不知道作为与这位被困员工同房间的另一位员工到底在干什么?因为直到我从外面赶回旅馆,向她确认,她才告知我,她的室友还被困在地震中。一个员工再优秀,在危机前只自私自利保全自己,甚至不知道帮助室友求救争取最佳救援时间,那对我而言,这个员工也不是可信任的。希望大家谨记着一点。” 沈琳琳憋着嗓子,装出深沉的模样,假模假样模仿起了江一原的语气。 “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因为实在是太帅了,所以我几乎一个字没差的记下来了,莫安安当时脸都没处摆。陈安娜背地里高兴了得有一个礼拜了,今天还兴奋着呢,念叨着这下老板看穿莫安安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摆脱苦海了……” 后面沈琳琳和张然又讲起了这几天里公司的八卦,然而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心砰砰地跳着,江一原,又是江一原,他永远像是我生命里最不安定的一个分子,带给我各色各样的意外,而我甚至猜不透他的想法。 一整天便心烦意乱,连简单的打字都出现了好几个错误。然而走到哪儿,几乎所有人都和我热情地打招呼欢迎我回来,并且几乎所有和我碰面的女员工都会给我再形容一遍江一原的英姿并表达对他的仰慕。 “江总真是好棒!这种为了一个员工不惜自己也要进去救援的男人真的是好man好有魄力,我们工会最近成立了一个江一原粉丝后援会,你要不要参加?” 应付完这个又有那个,一整天下来也算是鸡飞狗跳,因而最终在公司三楼的小型内部超市遇到莫安安的时候,我有些无措。 莫安安见了我,也有些愕然,那一瞬间,她的眼神流转,各种复杂的情绪划过,然后她镇定了下来:“陶芊,希望你没什么事。之前的事很对不起,当时情况太可怕了,我真的是一时之间吓傻了,害你被困在房间里那么久。” 我倒是愧疚起来,一路的八卦听下来,大部分女同事对莫安安被批这件事是幸灾乐祸的,莫安安活的又本来就很自我,这下更是显得被孤立起来。 “没事,真的没事,换我当时可能比你还慌,而且因为这件事对你造成的困扰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江总那边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去解释,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对你们两人造成什么坏影响。” 莫安安的表情很寡淡,但听得出她其实已是在拼命压抑情绪的波动:“对我而言其实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知道了自己的分量,江一原那边你不用去解释,他关心一个随便什么人,都比关心我还多,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坏影响?地震那天,他一过来,连问候一句都没有,就先是问我你去哪儿了。他是老板没错,但员工的安危,他作为老板的职责就这么凌驾在私人感情之上吗?”她看了我一眼,“算了,我怎么和你说这些。”说完她随手拿了瓶牛奶,去收银台结账了。 我心里像是憋了一团乱麻,总是心烦意乱,总觉得有什么话想找江一原不吐不快,然而我根本拿不到江一原的行程,也根本见不到他,无奈下我不得不跑道地下停车场,幸好认得他的车,我便只能在他车前守株待兔了。 这便是我今天第一个失误了。因为过了下班时间两个小时,仍没见到江一原的身影,我站的太累,熬不住蹲在他的车前,这是第二个失误,因为他最终在晚上10点姗姗来迟的时候,我便非常没有形象地蹲坐在一边,并且因为腿麻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江一原见到我,愣了愣,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回来上班了,想谢谢你。” 江一原的表情仍旧很戒备:“你到底要说什么?你可不是那种会特意来感谢的人。”然后他开了车门锁,“上车。” “啊?” 他瞪了我一眼:“你都等在我车门前了,难道不是要我送你吗?” 我咳了咳,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我倒是没这个意思,不过既然能蹭车那就蹭一下吧。其实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开大会批评了莫安安?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公私分明,就算自己喜欢的人,该批评的时候还是要说,可有时候这个也不要做过头啊,女孩子内心还是比较脆弱的,你这样是在大家面前树立了刚正不阿的形象,但是于你自己和莫安安的感情来说……” 我还没说完,就被江一原打断了,他本来看起来还行的心情似乎已经降到了冰点,看着我的眼神冷冷的快能发射极冻光线了。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感情问题了?我的事你也不用管。我高兴。”江一原熄了车的火,瞪着我,“我改主意了,你下车自己回家吧。” “啊……”真是男人心海底针,这脸怎么就说变就变。 我正要开车门下车,江一原又叫住了我,我欢欣鼓舞地以为他是良心发现了。 “对了。既然你这么有空到都能关注一些不切实际的八卦谣言了,那之前文案抄袭那件事的收尾就交给你吧,明天飞宇置业的法务会过来,50万以内赔偿金和解,早上9点半12楼2号会议室,你负责吧,我们的法务部正好都在忙并购案里的尽职调查。” “……” “现在你可以下车了。“江一原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灰头土脸地从他的豪华座驾里爬出来,然后看着江一原马力十足地发动汽车扬长而去,给我留下一片美丽的尾气。 第十章 我穿了正装,一大早等在会议室里,心情很是忐忑,江一原要我把和解金额控制在50万以内,我一个根本不学法律的人,怎么懂得和人家专业的法务谈条款谈和解合同呢。 然而本来紧张的情绪在看到对方法务推门而入的时候,我更加紧张了。 进来的是个齐肩短发的干练女子,穿着职业,手里抱着一台mac air,她进来后便关上了门,我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会鱼贯而入的一群对方法务,如今竟然也只有一人来谈和解协议,而对方见到屋里坐着的我,她显然也吃了一惊。 “江一原呢?奇怪,不是说了今天他和我谈吗?”她有些意外,而对于她毫不避讳直呼江一原全名,我也有些意外,对面的人,总让我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那么一丝丝熟悉。 “您好,江总因为临时有一个紧急会议,所以和解方案由我来和您谈。” 对方听了,朝我点了点头,她打开了电脑,从包里拿出一份纸质文件:“这是我草拟的和解协议,你先看下有没有什么条款存在异议的……” 其实刚才盯着对方看的时候,我已经有些预感了,此刻却仍旧有一种不真实感。 “郑燕林?” 对方习惯性地抬了抬头:“恩?” 我有些恍然:”还真是你,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 郑燕林也有些愕然,她盯着我又看了好几眼:“陶,陶芊?“ 于是这本来应该分外严肃的和解会议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场久别重逢的同学会。郑燕林有些局促,虽然较之陌生人我们之间气氛轻松了不少,然而毕竟有着6年时光的隔阂,我们之间仍旧有一些距离感。好在互相谈了谈这几年的变化和成长,亲近感也越来越浓了。 “你这几年过的好吗?” “我还好,对不起,当时不辞而别,你肯定生气死了。” “你想说你是有苦衷的是吧?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也不强人所难一定要追问你原因,但你好歹消失前和我知会一声,打个招呼好让我有个心理预期啊。”渐渐重新熟悉起来,郑燕林就忍不住呛我了,“当年你就那么什么话也不说就突然消失了,所有人都来问我你去了哪儿,可你也什么没和我说过。我当时也真的是一头雾水,很担心,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本来对你到底怎么了就心里没底,结果个别人还老是天天追问我逼我说出个所以然,我都快被烦死了。” 我有些愧疚,也有些奇怪:“还有人这么关心我啊,老逼问你我上哪儿了……我还以为没什么人会关注我……” 郑燕林白了我一眼:“所以你现在和江一原在一起?我本来要见他谈和解协议的,所以现在你来,是作为老板娘来谈咯?” “没有没有,我和他一个公司也是意外,他是后来空降过来的,我进恒源时并不知道江一原会来。”我觉得有必要向郑燕林更新一下剖析一下自己,“我以前是疯狂追过他,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对他没什么想法,你懂的,成熟了。而且江一原好像也有喜欢的人,就在我们一个公司的。” 郑燕林显然有些意外:“可不应该啊……他明明……”她看了眼我,最终咽下了话,而是话锋一转,“那你现在是单身吗?” 我点了点头。 “那这样吧,既然你对江一原翻篇了,又还是单身,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近期都没有谈恋爱的心,还是想把精力集中在工作上。“ 郑燕林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制止了我的拒绝,“你先别忙着说不,工作和谈恋爱又不冲突,而且你当初不告而别,也算是不够厚道了,作为补偿你也该满足我这个不过分的要求吧。”说完她抖了抖文件,“而且还有这份和解协议呢。我可以在我们老总允许的底线范围内给你最好的offer。” 我只纠结了一分钟,便最终向强权低了头:“恩……也行……”大不了见一面,到时候以不合适为由拒绝了便好。 “对嘛,反正只是相个亲而已,现代社会,谁不相亲的啊,不成也没事,别尴尬,就当多个同龄朋友呗,我要介绍给你这个是我远房表弟,我阿姨天天给我念叨让我给这小子介绍个靠谱的女孩,你们俩要合适接触接触也行啊,这小子我看着长大的,人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这个表弟?” 郑燕林白了我一眼,咳了咳:“你那时候眼里不只有江一原吗?其余人你看得上吗?我提了你不也记不得,总之你别管那么多了。反正这事就这么敲定了,就这周六晚上,就橙星吧,那饭店气氛不错,海鲜特别棒,位子难定,但我认识里面人,帮你们先预约上。” 大约工作之后,郑燕林办事可越发雷厉风行了,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事给定了,然后她给了我一份相当宽松的和解协议,我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经济形势、明星八卦,以前宿管阿姨老当益壮的风采,话题跳脱,笑声不断。有时候朋友就是这样,经过漫长的分别,重新聚首的时候,仍旧是能一拍即合,因为真正的友情并不需要靠着频繁的见面来维持。 和郑燕林分别后,我到了江一原所在的楼层把和解协议给他,他今天倒是不在开会,好好在办公室里坐着。 “你早知道是郑燕林来所以特别安排我们见面的吧?”我有些感慨,“谢谢你这么安排,这一次重新能和她联系上,我也很开心,当初没办法说明原因突然离开,一直很内疚,知道她现在一切过的都好,也没因为当初那事不原谅我,我也就安心了。”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你想太多了,我不知道来的法务是她。” 这个谎撒的并不高明,郑燕林一进门就找江一原,显然他俩早就知晓彼此了。江一原大概没认为露陷了,还犹自嘴硬。 “我是没空安排什么久别重逢一笑泯恩仇的剧情,把和解协议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总之还是谢谢你。”我又感谢了一句,才最终出了办公室。 重新回了工作岗位上,一如沈琳琳和张然所抱怨的一样,事情确实很多,不知不觉,忙活这忙活那,就已经到了周五,后勤部的同事突然来了我们部门,给每人发了一张入场券。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看着像是个什么请柬,设计感十足,挺贵的样子。 “那是这周六晚上boss生日party的入场券哦。”沈琳琳把头凑了过来,“之前忘记告诉你了,瞧我这记性!这周六正好是江总生日呀,之前遇到日本地震那事大家也都多少有些受惊,所以boss说也找个时间大家聚聚热闹下,定在橙星,之前也发过群邮件了。” 我有些恍惚,这几天过的模糊了时间,而此刻细算算,确实周六就是江一原的生日了,再翻了翻邮件,在我因为腿伤病休的时间里,确实有这样一封通知邮件,写的清清楚楚,周六晚上,橙星。 手机里还躺着今早上午郑燕林给我发的短信,提醒我别忘了周六晚上的相亲。 “老板生日我就不去了。”我朝沈琳琳笑笑。 沈琳琳睁大了眼,不可置信:“有没有搞错,橙星哎,海鲜超级好吃,超级贵的,你知不知道预约都很难哎,为了保证海鲜的新鲜程度,每天供应的量都是有限的,boss包下了澄清二楼整个会场哎,布置成一个party,海鲜全自助,还找了钢琴和小提琴演奏哎,我都从后勤部那打听到了,红酒也都是法国进口的高级货,连糕点师都是大有来头的,之前当红的几个明星结婚,都是请的这些糕点师呢。你有啥事不能往后挪挪吗?这错过了好可惜!“ “我是真去不了,那天和别人正好有约了,不过结束的早的话我尽量过来吧。” “据说除了我们恒源的人,老板还会请其他的亲友,估计现场好多高富帅的,想想就有些激动哇。” 我一听这消息,更觉得我不应该去了,万一江一原请的大学同学里,认出我就是当年倒追大狂魔,想想就很尴尬。已经过去6年了,江一原要继续他光芒万丈的生活,而我则做我的普通人,我内心告诫自己,我已经不该是过去那个疯狂关注江一原的陶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总裁亿元君又要上线了2333333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因为并没有认真对待,因而即便周六晚上有相亲,我也没刻意打扮,只画了个淡妆,也算对别人的尊重,衣服鞋子上则和平时一样。 第43节 在约定时间到达的时候,郑燕林的远房表弟已经等在那了。第一面印象,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不同于江一原因为有那么点欧洲血脉而过分白皙的皮肤,对方是个有着健康小麦色的人,长得算不上帅,但也很周正,笑起来倒是让人不反感。 “你好,我叫高远。” 他显得有些局促。 我们很生分地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聊起了常规话题:兴趣爱好、成长环境和对食物旅游的看法,一切进行的也算四平八稳吧。 直到上饮料的服务员不小心打翻了橙汁,不小心溅到了我的裤子,我不得不起身去厕所清洗下。 而正当我在清理时,沈琳琳的声音却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陶芊?你也来啦?” 今天江一原的生日party在二楼举办,我和高远的座位在一楼的大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特意背对着楼梯坐,还想着八成没人发现,却不料千算万算,还是失策了,此刻在一楼的女厕所里,竟还是撞见了沈琳琳。 “到底橙星的海鲜吸引力大啊,二楼现在人已经超级多了,厕所都要排队。走吧,咱俩一起上去。” 我有些尴尬:“你上去吧,我和朋友正好也是约了这里,其实不是来参加二楼生日宴的。” 此时沈琳琳和我已经走出了厕所,而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不远处坐着的高远,他也看到了我,朝我笑笑打了个招呼。沈琳琳盯着高远看了看,高远有些腼腆地朝她笑笑。 沈琳琳看了一眼高远,便朝我使了个眼色,一脸了然:“竟然偷偷摸摸交男友了啊,长得还不错嘛,我们竟然没一个人知道,陶芊你这保密工作可以媲美地下党了。” “不是男友,今天才第一次见,你就别挤兑我了。” 沈琳琳长长的“哦”了一声:“那就是相亲咯!好吧,第一次相亲能定在橙星,这个男生还是蛮有诚意的,我可以理解你为啥不来参加boss的生日宴了,行了,那不打扰你们,你们好好聊着,嘿嘿,我上去啦。” 送走了沈琳琳,我也算缓了一口气,继续回座位和高远聊起来。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相亲,但很神奇的,气氛比我想象的还好些,高远是个话不多的人,但意外的给人的感觉挺温和,也不像陈安娜说过的某些男人,冲上来就各种打听你的家世和经济背景。偶尔虽然有些没话题的沉默,但菜上来后,吃缓解了这点尴尬。 “这个螃蟹很新鲜呀,味道不错。” 正当我开始大快朵颐之际,却突然发现边上站了个高大的人影,把我的光都挡住了,以为是服务生,我没有在意,然而这个人影却像是长在那儿一样,没动。 我终于抬了头。 “江一原?”我有些愕然,这祖宗好好的生日宴不去怎么在这里,而且还黑着一张脸站着,眼睛死死瞪着我,大有一副恨不得把我撕碎的即视感,整个人像是要喷火一般。 高远也有些意外,他抬头看了看江一原:“这位是?” 江一原语气不善:“她男人。” 而我还来不及辩解和反驳,江一原就不容分手一把拉起我,把我拽离了座位,我想回头和高远解释,却被江一原更用力地往前带着走上了楼梯。 江一原握着我手腕的力气非常大,我根本挣脱无门,直到走到了二楼宴会厅的门口,他才放开了对我的桎梏。 他的脸色仍旧十分阴郁,我有些摸不准:“你刚才那是干嘛?” “你问我干嘛?”江一原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你还问我干嘛?我都还没过问你在干嘛!” “算了。”我和江一原此刻就站在宴会厅门口,雕花的大门后就是我们恒源整个公司的员工,万一有人此时出来,看到我和江一原在对峙,绝对是大大的不妥。 然而我不想追究江一原今天的神经病,江一原倒是还和我耗上了。 “陶芊,你给我过来。” 他说着便一把又拉起了我的手,我大感不妙,然后已经来不及了。江一原一只手拽着我,一只手就推开了那扇雕花门。 一瞬间,宴会厅里悠扬的钢琴声和人们此起彼伏交谈的声音就涌了过来,而江一原推开大门的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子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而这些目光在发现站在大门口的便是今天生日宴会的主角时,更热切了些,在看到江一原手里拽着一个我时,这些目光简直变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炽热。 而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刚才和高远正吃着饭便被江一原突然出现拉走,此刻我一只手被江一原拉着,还有一只手里还有一个没来得及放下的螃蟹大鳌,穿的又是普通到不能普通的衣服,往穿着讲究容光四射的江一原边上一站,简直是对比鲜明到可笑。 年少时候我不惧怕成为焦点,甚至因为自己的病情,想尽可能地被大家记住,尽可能地成为焦点,但随着年纪渐长,棱角越发被打磨,外加病情的稳定,就越发想变成一个不起眼的平凡人,安全又平庸,因而此刻这样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就不那么好了。我看到后勤部的那几个江一原粉丝团的成员用一种刚吞了一个恐龙蛋的表情盯着我,陈安娜、沈琳琳和张然也在看着我,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和询问、不解,莫安安则是有些表情难以形容,而多数女人则是一脸恨不得把我手撕了的神色。 我想躲闪,江一原回头瞪了我一眼,他反而把我往人群面前推。 “今天是我的生日,感谢所有抽空来参加的人,也是在今天,我想向大家介绍眼前这个女人。” 江一原这是玩的哪一出?我有些惊慌,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被那么多双眼睛望着,我的大脑一片混沌。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在我大学时候疯狂倒追了我2年,自从被她盯上后,我就没哪天清净过,她几乎像是跟踪狂一样,掌握了我所有的行踪,我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拜她所赐,我大学期间根本没法谈恋爱,这个女人告诉我,和她在一起就是命运。后来我真的准备接受命运了,这个女人反而消失了。我等了她整整6年,她重新出现了,结果今天我的生日,她在楼下和别的男人相亲。” 别说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连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都被惊呆了,连我那个心爱的螃蟹大鳌都吓得手抖着掉了。我抬头死死盯着江一原,这位事主却相当平静,脸不红心不跳,我知道江一原心理素质好,但从来没想到他心理素质好成这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被江一原说的,我简直是千古罪人,对他始乱终弃一样……我的心情简直无法用复杂来形容,心跳快的我以为我心脏病又要发作了,在江一原说等了我6年的时候,我必须按住自己的胸口才能稳定住悸动的情绪,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栗,局势朝着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然而生平第一次,我没觉得恐惧,只是局促和不知所措,心里仍旧是惊愕的,对一切都觉得不真实。 江一原显然并没有停下的想法,他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我的青春岁月差不多被这个女人搅合光了,我也自暴自弃了,所以我决定和她在一起,也防止她再祸害别人。” 一股脑地说完这些话,江一原把我一把拽过去,盯着我的眼睛,异常凶狠地捧起我的脸亲了下去。 不知道是谁开始带头拍手的,全场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的脸上像是要烧起来,这一切像是个梦境一样不真实,我不可置信地盯着江一原,用眼神询问他,他没理我,只是强硬地搂着我,转头对在场所有人道:“谢谢大家的祝福,谢谢在场见证这一切的所有人,也请大家不用被我打扰,继续享用美食。” 说完,他在拖着我走去了宴会厅连接着的露台,然后关上了露台的玻璃门。门外仍有很多双眼睛尾随着我们,妄图窥视着我和江一原。江一原看我局促的样子,便拉上了玻璃门外的垂地窗帘。 “现在行了吧。”他看了我一眼,还是相当云淡风轻。 我不得不大口喘了几下气,才找到了继续语言的能力:“江一原你疯了吗???” 江一原耸了耸肩:“在我生日宴没找到你,却听到你同部门同事说你在楼下相亲时候我是快疯了,刚才倒是挺冷静的。” 我心里有些难以按捺的小雀跃和紧张:“你,你刚才说的都真的?你等了我6年?” 江一原白了我一眼,刚才那么大张旗鼓的倒是不脸红,此刻脸上反而微微有些泛红:“你管那么多。你当我刚才开玩笑吗?” 我心中一团疑问:“我以为你会恨我的,6年前的事,我当时给你写的那封信……” “哦,那封信,没看到。” “啊?”我分明亲自投递了啊。 “徐妍那天看到你给我信箱塞信了,她在我还没来得及拿之前看到信封上是你的名字,就撕掉了,我根本没看到。因为这件事我还对徐妍发了很大的火,现在想想当时自己态度也确实有点差。”江一原有些惋惜,“不过虽然没能看到信,我知道大概是你有什么苦衷需要暂时离开一阵吧,信里你是打算和我知会下的,后来逼问徐妍,她说信封挺厚的,我想可能还写了很多你对我的表白吧。” 我有些无从解释。6年前的那封信里,内容根本不是这样的。而江一原因为没有看到信的内容,因而根本没有在6年前就如我所愿地憎恨我,继而忘记我,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他刚才的语气里,对没能保护好我的信而被徐妍撕毁这件事,甚至有微微的愧疚。 “只是我没法接受的是你一走就是6年,中间杳无音讯,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你在干什么。”江一原恶狠狠地盯着我,“6年,我以为我已经走出来了,大学时期被你倒追到斯德哥尔摩的荒唐岁月已经过去了,我以为我能恢复好的,我甚至去看过心理医生,还不止一个。在重新遇到你之前,我也天真的以为我已经平静下来可以朝前看了,但在重新看到你的那个瞬间,我就知道我完了,这些年我的斯德哥尔摩症状不仅没好,可能更严重了。陶芊,你得对这一切负责。” 6年,我没想到,江一原不仅没有真的在恨我,反而真的像郑燕林原来讲过的那样,陷入了虐恋情深的环节里:一边心里被我虐着,一边对我一往情深。 “没想到郑燕林还挺有远见的……“我有些感慨。 “恩?你说什么?” “没没,没什么。我只是好奇,比如你中间6年里怎么不和其他女孩试试呢,毕竟你永远不缺喜欢你的人,也不缺会倒追你的人吧?”我有些语无伦次,“我刚才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几把,都紫了,疼的我快叫出来了,可我还是很难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不论是旁观者看来,还是我自己想来,都觉得这一切缺乏实感,没什么逻辑。为什么这么优秀的你会独独单恋我这样随手一把抓的狗尾巴草呢?我从来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也不是个幸运的人,你对我而言,就是平凡生活里突然降临的五百万彩票大奖,可这个幸运儿凭什么是我,怎么会是我,我忍不住要怀疑自己,因为可以说我甚至都没有买彩票啊。你太好了,因而你喜欢我这种好事,我总觉得不该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江一原有些自嘲:“你以为我不想摆脱你吗?我也试图和其他对我有好感的女孩接触,但都不行,她们都很好,也有热情勇敢倒追我的人,但感觉都不对,她们都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这么阴魂不散地盘踞在我脑海里?我本来是个能兼容所有软件版本的系统,你这个病毒把我感染了,现在我除了你这个破病毒软件之外其余都没法兼容了,强行安装其余软件就直接死机,你说怎么办?” “没想到你的防火墙这么不经用啊,换一个吧,卡巴斯基,你值得拥有……” “陶芊!”江一原看上去都快气炸了。 我只好投降:“好吧好吧,那你说怎么办?” 江一原有些阴阳怪气:“你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恩?“他清了清嗓子,“你确实没买彩票,但假设你走在路上,脚边正好是一张被人丢掉的彩票,并且这张彩票其实就能兑换五百万大奖,你捡还是不捡?” “这不是废话……当然捡啊,就是彩票上糊了屎我也会捡的……” “那你的五百万现在不就站在你眼前吗?”江一原黑了黑脸,“还没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不知道怎么做?” 这么别扭的表白我也是真心服了。然而我还是内心忍不住荡漾起来,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似乎马上能上天飞一圈,能直接去登月了。 江一原喜欢我!不可一世的江一原喜欢我!他还喜欢了我六年!这简直是惊天号外,我几乎膨胀地想到大马路上用大喇叭广而告之所有人。 也是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也一直是喜欢着江一原的,而我只是没有勇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在六年前对他留下那样一封信后,去喜欢他,但既然他根本没看到那封信,也因此根本没有那样憎恶我…… 只能说,时光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六年流转,我原本认为不可能属于我的东西,兜兜转转,又到了我的面前;原以为恨着我的人,却阴差阳错根本没有看到信;而也是六年过去,当初随时有生命危险的病情,现在也稳定下来,那我是不是可以小心翼翼的憧憬,我其实是可以拥有这样的幸运的?可以去握住,现在站在我面前臭着脸的这个五百万的手? 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第二个六年,一切所爱之人都会绕回原地的机会,往后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也并不想再虚度了。 对于我的沉默,江一原有些不悦:“你在想什么?” 我朝江一原笑了笑:“我在想我要上我们学校论坛公布这个消息,当初全校女生最想拱的大白菜江一原,最终还是被我给拱了。” 江一原脸上露出点虚张声势的严厉,然而脸还是微微红了:“你就不能正经点。” 其实经历了美国的手术,并经过了职场和社会的洗礼,和大学时期独爱插科打诨的自己比起来,我已经在日常生活中几乎就是一个无趣而本分的成年人了,然而和江一原在一起,我总是会忍不住又暴露自己爱闹腾的一面,此刻看着江一原的神色,我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他面前露出自己最本真的一面,大约也是内心潜意识里认为,在江一原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安全的,而我的闹腾,他也顶多色厉内荏地说我几句,而实则是包容并且见怪不怪的。不会被训斥,也不会因为暴露内心而受到揣摩和解读,他只会这样略带些无奈地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炮灰boy高远一秒钟……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对了,那莫安安怎么办?” 江一原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她怎么办?为什么要提她?” “你不是和她,那个,关系比较亲密吗?日本时候地震你也不因为担心第一个跑去找她了吗?” 然而我小心的措辞还是引起了江一原的不爽:“什么叫和她关系亲密?我地震是因为没找到你,她是你室友我才跑去找她的。陶芊你是猪吗?之前真心话大冒险也是。” 真心话大冒险……那时候江一原说过他喜欢的人便在座,且不是徐妍,当初以为江一原早看过我的那封信,断然不可能再对我有任何想法的,现在想来原来他当初说的那个心上人就是我嘛,我又有些飘飘然起来。 “等等,你不是说你有过一个两个月的初恋吗?那怎么是没和其他女孩在一起呢?”然而我又突然想起了江一原提过的那位初恋。 江一原瞪了我一眼:“我的初恋不就是你吗?像我这么倒霉的人可能世界上也确实没几个了。大学期间被你缠上就一辈子孽缘了。” “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谈了两个月啊?” 江一原咳了咳:“从你去我家那天开始算。” “……”我有些无语,“你的恋爱开始时间都是单方面计算的吗?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怎么根本没意识到从那天开始我们就在谈恋爱呢?” “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江一原转移了话题,倒打一耙,“我倒是要问你,今天我生日,看样子你不仅没给我准备生日礼物,还跑去相亲,还特地挑选我生日宴会同一个饭店来相亲,想耀武扬威挑衅是吧?我还没死呢,你急着找什么下家?” “没,真没,我根本没想相亲,我这还不是为了和郑燕林重修旧好,才答应赔罪同意和她远房表弟相亲的。哎哎哎,刚才这么一出,她表弟还被我扔在楼下呢,我得下去给人家说一声道个歉。” 然而我刚要转身,江一原就一把拉住了我:“别去。”他神色思虑,“郑燕林真是连我的墙角都赶撬。” 江一原一边拉着我,一边拿出手机拨号,然后他把手机递给我:“你自己和她说。” 我战战兢兢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郑燕林熟悉的声音。 “喂,江一原,你找我干嘛啊?” “喂,郑燕林,是我。” 郑燕林一听我的声音,有些惊讶:“陶陶,怎么是你?这明明是江一原手机号啊。” 第44节 “呃,是这样的,今天我见过你表弟了,但我觉得不太合适,所以……” 江一原大概受不了我吞吞吐吐的样子,他一把抢过了手机。 “郑燕林,你以后少动点陶芊的主意,而且你什么时候有远房表弟的?今天我生日在橙星办,你还特地挑今天也约在这,你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吧?”江一原语气有些咬牙切齿,“以后别动我的人。你那不知从哪找来的‘表弟’也交给你自己处理了。” 他像是宣誓主权一样警告了郑燕林,才气呼呼挂了电话,回头还瞪了我一眼,“你现在也是有主的人了,不要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这难道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 “行了,现在出去吧。” “等等!”我突然想到个事,心里有些警铃大作,“你刚才搞的那一出让我之后怎么去面对我的同事们啊?”我有些欲哭无泪,“你让我如何解释,恒源第一钻石王老五突然拜倒在了我的石榴裙下啊。” 江一原挑了挑眉:“你就说我脑子突然坏掉了好了。” “……” 江一原说完推门走出了阳台:“我还要去招待几个客户,不能老晾着人家,你先自己去吃点东西吧。” 我望着他的身影走向了远处,然后顶着众人探究好奇又疑惑的目光,怀着沉重的步伐,走回了公司员工们聚集处。 我的到来果然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就是她,就是广告部门的,真是蛮惊讶的,我们都还以为老板会和莫安安在一起。” “这充分说明了咬人的狗不叫呗。所以莫安安也没拼得过她。” “嘘,你小声点,说不定以后还得叫她老板娘呢,你还想不想混了。”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旁观的人永远不知道内情就胡乱揣测,好在她们见我走近,也渐渐散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满脸戒备看着我的陈安娜和沈琳琳身边,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嗨。” 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好吧,是我隐瞒了你们……” 陈安娜终于还是没忍住:“所以上次真心话大冒险你倒追了好几年的人就是我们老板?” 我清了清嗓子:“呃,好像是的。” 因为我的隐瞒和此前的一出,就像本来大家都是无产阶级的,结果突然发现我是摇身一变成了资产阶级,便不得不生出些被背叛和欺骗的不信任感来,这我也理解,只是眼下不知道要如何缓解这种气氛了。 沈琳琳戳了戳陈安娜,有些结结巴巴:“boss朝我们走过来了。” 我回头,果然看见江一原非常镇定自若朝我走来,他非常自然的顺势把手上的一杯热饮递给我,然后朝陈安娜和沈琳琳一行人笑笑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以后我们家陶芊还要麻烦你们多多照料了。” 沈琳琳等人自然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谈不上谈不上,平时反倒是陶芊因为比我们年纪大经验丰富在照顾我们呢。” 江一原平时对员工都板着个扑克脸,一副冰山美人的架势,今天却是春风拂面般有亲和力:“陶芊刚才也和我提起过,对于隐瞒,其实也是我的要求,让她也十分为难,她也觉得你们并不仅是她的同事,也一直是朋友,这些隐瞒让她其实内心也很愧疚,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明天我和陶芊会再单独约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希望你们有时间参加,那时候大家也不用在意上下级之类的关系,就当成是朋友之间的聚会就好。”江一原说完,朝大家笑笑,“那你们继续聊,我还有些事先走开一下。”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才离开。 这一连串行为,真是行云流水,让我不得不感慨,有了江一原加持,如今我根本不需要解释任何,大家的气氛也完全缓和了下来。 陈安娜望着江一原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真是生不逢时啊我,要是我早生几年,和老板也一个大学了,我肯定倒追起来比你都狠,我原来以为老板是那种很有原则和底线的男人,找的对象一定要是那种家世、长相和学历都达到他标准的人,我没知道他原来这么不忌口这么不挑剔啊,早知道老板就是那种扛不住别人倒追压力的,哎,一进公司我就应该疯狂倒追看看的!可惜啊可惜!”陈安娜一脸垂头丧气,“让你捷足先登了!” 陈安娜这么一调侃,气氛也更加活跃了起来,沈琳琳、张然还有其余几个女同事也不再那么拘谨了,倒是开始好奇地八卦起了我和江一原来。 “给我们讲讲怎么追上的吧,让我学习下经验,等下一个帅哥出现,我就要一举拿下。” “对啊,你瞒我们瞒的好苦!没想到现在老板变成了你男友,还那么霸道的当众告白,感觉他对你也很无奈的样子,而且超级体贴啊,刚才过来还特意给你拿了一杯热饮。” 虽然其余众人仍对我抱着审视而探究的眼光,但好在我熟悉的同事们都已接纳了我,也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我转身的余光里,我看到莫安安穿着华美的长裙,用一种阴郁且冷漠的表情看了我一眼。但很快我忘记了这一眼,因为江一原而找我来攀谈的人数也明显增多,我不得不微笑着与他们交谈。 宴会结束的时候江一原非常自然而熟练地过来搂住了我的肩膀:“送你回家。” 夜凉如水,而在这个男人的臂弯里,却是温暖的。这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恩,感谢所有冥冥之中把江一原带到我身边的命运,我曾经为心脏的问题而不甘过怨恨过,但此刻心里却只有温柔。我甚至私心的希望这送我回家的路程延长一倍两倍十倍才好,让我就这样能够安静而内心满足地坐在我爱的这个人身边,长长久久。 江一原的车里播放着我们曾经一起听过的那首歌,牵牵手就永远,在一个路口遇到红灯时,江一原从方向盘上移开他得右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 “陶芊,现在你哪儿也跑不了了。”他低沉地笑了一声。 我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语气都掩盖不住开心:“你也哪儿都跑不了了,就是以后你后悔,也不行了,你自己都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承认了。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首歌吗?牵牵手就永远,芊谐音牵,原谐音远,歌词和歌名的寓意也好。” 江一原愣了愣,声音里有笑意:“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 然而之后每遇到路口的红灯,江一原都会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直到他把我最终送到家门口。 “你回家吧,早点休息。” 我站在原地,看着江一原转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我鬼使神差地冲上去,狠狠亲了他。 “江一原,生日快乐!” 在最初的惊愕过后,江一原很快笑起来:“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他顿了顿,“只是有点分量太少了。” 刚说完,他又强硬地把我拽了回去,给了我一个非常甜蜜而温柔的吻。 “晚安,陶芊。”然后他才最终带着满足的笑容渐渐走远。 而我脸上滚烫,总觉得今晚是无论如何没法好眠了,注定是一个没法安然入睡的夜晚了。对于今天这样峰回路转跌宕起伏的剧情,我仍旧感觉像是一个梦境。 ☆、第十五章 回了房间,关上门,直到心跳平稳,我才拿出手机,拨出了熟悉的号码。 “喂?”没过多久,电话里便传出了那一如既往温柔的声线。 “晓丹姐姐!”重新听到晓丹的声音,我也有些恍惚,这些年我和晓丹姐姐虽然一直有联系,但距我们上次见面也已经过去三年了,心脏移植手术成功后,一直是林牧在照顾她,而林牧毕业后,他放弃了在一线城市进三甲医院的机会,反而选择了一家海南的私立医院,他带着晓丹姐姐一起去了气候温暖适宜居住的海边,在那里结了婚,可惜的是,她们结婚时我在美国,没能赶上。 “陶陶,最近好吗?”晓丹姐姐声音带着笑意,“听你声音很开心的样子,是最近晋升了吗?还是有其他好消息要和我分享?” “晓丹姐姐你还记得江一原吗?” 电话那端的晓丹思索了片刻,便脱口而出:“当年你风风火火追求的那个‘亿元’是吧?我记得他。” “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了。” “天!”晓丹姐姐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惊喜道,“我真是替你开心,陶陶,这样一来我也更加放心了,希望这位‘亿元’能好好替我和林牧照顾你。你要有空,就带着你得‘亿元’一起来海南找我和林牧吧,全程包吃住,让林牧兼职地陪,我们有些年没见了,我也很好奇你的这位男朋友。” 不知不觉就和晓丹姐姐聊了不少,她最近吃了个超级大的椰子,林牧最近收了个难缠的小病人,她第一次尝试了浮潜,我们聊了太久,直到林牧来催晓丹姐姐睡觉,一把夺过了电话。 “喂,陶陶。”耳边传来林牧走路的步伐声,还有晓丹姐姐在他身后被抢走电话的抱怨,而随着林牧走动的距离,我已经听不见晓丹姐姐的声音了,他走出了房间。 “陶陶,你现在身体情况好吗?” “没什么问题,挺稳定的。” 林牧的声线仍旧温润和煦,但也带了些淡淡的疲劳和忧心:“恩,那就好,你要注意点,还是要记得定期到医院复诊的。晓丹今天不能和你多说了,我让她睡觉去了,可能是最近海南的天气也有些阴雨,她最近挺容易累,脸色也不太好,今晚是因为你电话,她才强打精神,平日里都有些萎靡。” 我也问了几句晓丹姐姐的情况,再和林牧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躺回了床上,却也是辗转了好久,才终于抱着抱枕睡着了。既然无法预知生命里的未知,那就尽量拥抱和接受它吧。 而第二天一大早,江一原就给我打了电话。 ”我在你楼下,赶紧下来。“言简意赅,一句话就把我直接吓醒了。 “你在楼下干嘛?” “今天不是请你的朋友一起吃饭吗?难道你要我一个人做这些准备工作?” 我头脑还有些迷糊,都没想到问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就立马识相地爬起来快速刷牙洗脸换了衣服冲下了楼。 江一原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停在我这样租住的小区里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和鹤立鸡群,而我刚跑到离车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驾驶位上的车窗就移了下来,露出了江一原那张英俊逼人的脸蛋。 我手忙脚乱坐上车后,这位祖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从我电话你到你下来一共用了十三分钟,效率很不错。“ 我抓了抓还有些翘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刚爬起来,只来得及洗漱了,也不想让你等太久,所以也就没化妆了……” 江一原倒是不介意:“素淡点好,你不化妆也比那些化妆的女人好看。” 这算是甜言蜜语吗?我脸有些微微红,江一原反而很平静,怎么有人能像他一样面不改色地说这种恭维话呢,也真是怪人。 在我脸红的时候,江一原侧过身来,我还以为他要吻我呢,结果他只是帮我系上了安全带,然后看着我的反应,轻轻笑了声。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他离我近在咫尺,都能感受到比彼此轻微的吐息,江一原刚才低声笑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还真是挺有诱惑力的。而他大约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能力,面对我的窘迫,他反而更得寸进尺了。 “喂,你不要大清早就对着我想什么不健康的事情。”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简直欲哭无泪。 而还没等我辩驳,江一原便塞了一个温热的纸袋子到我怀里。 “我就猜到你刚起来,十三分钟够你刷牙洗脸,肯定还没吃早饭吧。” 我低头一看,纸袋子上标着cric的字样,cric是在城东郊开的一家早餐店,所有食材都是瑞士进口的,所有早餐都限量供应,价钱死贵,但每天早上7点营业却门口早已排满等候的人群了。城东郊和江一原的家也好,和我住的这片也好,都并不顺路,能买到今天的限量早餐,江一原还必须早起绕路去排队。 “你买这个是不是等了很久?怎么还是热的?” “刚等你的时候,我去对面那个超市借用了一下微波炉。排队的话,也还好吧,也没怎么浪费时间,我把财经早报看完了,前几天坐电梯听到几个女同事说这家早餐好吃,我去买来试试,你吃吃看。” 我心里暖洋洋的,点了点头,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cric的早餐吃起来竟然真的觉得是这辈子吃过的最棒的早饭了。 “我们这是去哪里?”吃完了早饭,看着并不熟悉的街景,我有些疑惑。 “去买菜。” “买菜?我们不是去饭店吃吗?” “去松里路我家吃。”江一原看了我一眼,眯了眯眼睛,“我可是为了让你和你的同事之间不要因为我的事变得有隔阂,请他们去饭店吃就会显得仍然比较拘谨,大家还是会比较碍于我的身份放不开,而在我家里吃,就会消除这种隔阂,比较有亲近感。我已经让助理分别通知过今天要邀请的人了。” 江一原说的有板有眼,一脸“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表情,竟让我无可反驳,只得点头:“说的有道理。” “既然在家里吃,那肯定不可能叫外卖了,进一步拉近下关系,表现下我们的诚意,自然是亲自下厨做家常菜了。” “我怕我一个人速度不够快,烧不来这么多菜呀!” “谁说让你烧了?” 我有些磕磕巴巴:“那难道你下厨?”真是很难想象恒源的一把手如此身价背景的江一原穿上围裙为我们众人洗手做羹汤的场面,似乎总觉得有些温馨的过头了。何况,据我6年前的了解,江一原根本不会没有厨艺这项技能。如果他强行下厨,我耳朵里似乎都能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 “不是我做,是我们两个一起做。”江一原适时地阻止了我越□□移的想象力。 “那不就是我做吗……“ “陶芊,你可以更新一下你的数据库了,你的版本是六年前的,都过时了,我现在煎的牛排没准比你都好。” 第45节 “你竟然会去学做菜?”我有些惊愕。 江一原倒是挺平静,只是侧头看我:“不是你说,如果我只有那样贫瘠的生活技能,连饭也不会做,如果穿越到古代,就只能去做皮肉营生了吗?”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也不一定要做皮肉营生啊,你学建筑的还可以去搬砖啊!我的内心叫嚣着,但看了一眼江一原的脸色,我还是识相的闭上了嘴。 江一原的声音淡淡的:“你说过,你那天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我有些感动,也有些庆幸刚才没有破坏气氛,然而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应该说什么,好在很快超市到了,江一原一路停了车,拉着还在发蒙状态的我,一路到了超市。 周末的超市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到处是烟火人间的气息,而看着身边在我印象中永远冰山雪莲般神圣不可侵犯的江一原,多少有一些恍惚,总觉得他与这种热闹是不和谐的,不该被俗世所玷污的,然而真正站在眼前,沾染了烟火气息的江一原,反而觉得不仅没有减损他清冷的气质,反而让他更加立体和丰满了。 “愣着干嘛?”江一原朝我示意了下他的手臂,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还不快过来挽着我的手。 我非常从善如流地上前挽住了他的手。 江一原显然很满意,他的脸上闪过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然后他一本正经地对我道:“超市人多,你要走丢的话,我还得去找你,这样比较安全。“ 我和江一原牵着手,紧紧的,彼此都不愿松开。我们之间曾经隔着六年多的时光,我曾担心过,即便在一块,江一原也只是为追寻着六年前那种青涩懵懂的感觉罢了,然而这一刻,我无比确信,不论是我,还是江一原,追寻的从来不是过去,而是现在的每一刻。时间带给我们的并非隔阂,和江一原在一起,即便我们彼此都没有参与对方过去六年多的人生,但是此刻,我们也并没有距离感,江一原还是过去那个傲娇,外表冷冰冰,但内心其实温柔的人。而他也有一种原始的吸引力,让我在他面前不愿伪装。因为在六年后的现在,是这样傲娇到死的江一原主动朝我伸出了手。 “喂,你去那边的打折柜台看什么?” 我按照习惯准备朝促销区走去,却被江一原一把拉开了:“你都跟了我了,还老想着省钱干什么?” 于是我被江一原拖着都到了进口食品区,江一原果然大手笔,噼里啪啦买了一堆死贵死贵的饮料,连矿泉水也只认依云的,肉类只买有机的,连鸡蛋他都要买有机草鸡蛋,蔬菜只买净菜。 “你们女生吃完饭聊天的话,喜欢吃零食吧?”他一边推着已经堆满东西的购物车,一边朝进口零食区迈进。 有钱人到底是有钱人,大概连去个超市都能看出有钱,比如江一原,他简直是拿出了一副”人傻钱多“的标准样板,买东西之前从不看标价,看着顺眼就买。 “这个巧克力挺好吃的,给你也买点,在单位吃吃。” “这个薄饼也不错,也给你买点。” ”……“这到底是在给我买零食还是在给这次聚会准备零食啊……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推着小山一样高的购物车,面对众人的围观,江一原仍旧相当淡定自若,他面无表情地站在结账的队伍里,似乎这样就能假装面前山一样的购物车不是他买的了。 等到了江一原松里路的别墅已经是十点多了,面对我要帮忙提购物袋子进门,江一原皱着眉制止了我。 “你站着别动,我来提。”他一边说着一边开了别墅的大门,朝我抬了抬下巴,“你先进去。拖鞋在鞋柜第二层。” 我按照江一原的指示打开了鞋柜,里面躺着的是一双粉红色的拖鞋,我不禁有些吃味起来:“你倒是挺贴心的,家里还为女客人都准备了拖鞋。” 江一原笑了:“这只是给你买的,满意了吗?” 我瞪着他,拿出拖鞋,看到拖鞋后面还没来得及剪掉的标签,才觉得有些窘迫,这拖鞋确实是江一原刚为我买的,顿时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有点反应过度了。 我只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厚着脸皮先走进了他的别墅里。这并不是之前我曾去过的他的家,那时候他和父母一起住,而如今,便是一个人独居了。因而这房子内的装修风格,也是大为不同的,虽然简约,但看得出仍是出自设计师之手,因为整个房屋内看起来很好的保持了空间变化的连续性以及层次感,家具门窗都漆为白色,画框的线条部位装饰为金边,在造型设计上有很突出的凹凸感,也有非常优美的弧线,壁纸、地毯、窗帘、床罩、帐幔上的图案都非常简洁,一眼就能看出主人的品味,而最令人有些着迷的是江一原客厅和起居室之间走廊墙壁上两边悬挂着的并不是常规的照片或壁画,而是一大片水墙,江一原用整片的水槽替代了砖石。这长长的水墙里,便游弋着各色热带鱼,水缸里的灯光打得非常柔和,水藻和珊瑚也排列的相得益彰,鱼群穿梭其间,周遭只有静静的水的声音,让我有一种置身在水中的错觉。 “太漂亮了。”我忍不住盯着这条像是通向海洋的走廊惊叹道,“这个房子是请了哪个设计师?简直是个天才。整个屋子风格简约但不廉价,而这面水墙就是点睛之笔,让整个本来因为线条过于简单的屋子都生动起来。” 江一原已经把购物袋都搬了进来,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盯着这些鱼群,心情显然很好:“你想认识这个设计师干什么?” “好吧,我本来就是想要是让他加盟我们公司该多好,不过这种鬼才设计师一般都性格比较孤僻的,脾气一般还差,还多数不喜欢被约束朝九晚五,恃才傲物嘛,也可以理解。” 江一原沉吟了一下:“我觉得他的脾气倒是挺好的,性格也很不错,长得又帅,各方面简直完美,但确实他是不愿意为某个公司工作的,他只愿意为自己和你设计。” “恩?什么?”江一原这么骄傲的家伙可真是难得夸奖别人,还夸奖的如此不遗余力,我一时之间有些脑子转不过来,而等江一原又重新转身进了厨房之后,我才猛然意识到什么。只给设计者自己和我设计…… “这是你自己设计的?” “你很意外吗?我可也是正宗建筑专业科班出身的。“江一原回头看了我一眼,“过来厨房一起准备。” “哦哦。”我一路小跑到了厨房,越发觉得和江一原在一起后,我的气场怎么就越来越弱了呢,似乎变成了江一原命令,我执行了。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和我想象的不同,江一原没有穿围裙,而是直接脱掉了外套,穿着白色的衬衫。他挽起了衬衫的袖子,正在切菜,熟练而有效率,手指漂亮干净,神色安然而静谧。江一原的厨房也相当干净整洁,但比他的客厅看起来多了一些温馨的烟火气。 “根本没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哎……”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眼前的江一原和六年前的真是截然不同,此刻的江一原一看架势就是厨房的熟练工了,工作效率实在太高,我们又买了不少净菜,根本不用花大量时间洗菜,我发现竟然没什么能帮上手的。 “你把草莓洗了,弄个果盘。” 就这样,在江一原的指挥下,我俩还是分工合作起来,弄好果盘后,江一原开始煎牛排,而我负责给他递送酱料,一开始两人合作还有些手忙脚乱,渐渐的便默契起来,江一原今天做的竟然是红酒牛排,看着他如今灵活娴熟翻动牛排的样子,和他六年前如临大敌的样子全然不同。时光把他变成了一个更为成熟而有魅力的男人,而何其幸运我还拥有他。 江一原站在厨房似乎就是一道风景线,我盯着他神思都有点恍惚,直到门外传来的门铃声打断了我手上的活。 “你去开门吧。”江一原朝我示意了下。 我有些紧张和忐忑地洗了洗手,整理了下衣服,才走到门口。 顺着猫眼,门外是陈安娜、沈琳琳张然等公司一行人。 我打开门的瞬间,她们也有些拘谨。 “还好开门的是你。”她们看到我,也似乎舒了口气,“这个果篮给你们,我们也没买什么贵重的东西啦,就是一个心意。” “快进来吧。” 沈琳琳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轻声问:“boss呢?” 我指了指厨房:“在烧菜。”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吧……真是人不可貌相,陶芊你真是神人……我们还以为boss是看上你的贤惠温柔呢,没想到你俩在一起,做饭的竟然是他……” “其实是我看上了他的贤惠啦。”和江一原重新在一起后,我又有点本性暴露,调侃起来。 沈琳琳有些害怕地差点上来给我捂嘴:“你就不怕老板听到啊。” 在她们看来,我和江一原的相处大略都是江一原强势,而我弱势攀附的,我笑笑,也没解释,内心里却是温暖而感动的,江一原从来不会这样,利用自己的优势地位来压制我,他包容着我,任我恣意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好喜欢霸道老板爱上我这种桥段怎么办!!!这个文完全满足我热爱狗血的恶趣味 ☆、第十六章 我带着她们在屋子里转了转,待她们都被那壮观的热带鱼水墙吸引住,我才回了厨房拿果盘。 江一原一个人仍旧有条不紊地掌管着厨房,见我进来,反而微微皱了眉:“厨房这里我来负责,反正你效率也没我高,你出去招待下你那些同事吧。” 有一种男人,即便不是在做什么掏出一张黑卡结账,或者大手一挥促成一个合作这样光鲜又让人传统意义上觉得特别拉风的事,不论他在做什么事,就算是最微小的事,仍旧让你觉得气场十足,英俊极了。比如此刻在厨房里忙碌的江一原,自古就说君子当远庖厨,似乎男人和厨房联系在一起就显得掉价甚至不够男人,然而真正看到了江一原,却发现这一切刻板印象都是错误的,因为有些人,就是可以在任何地方都显得仍旧高雅而贵气,人的气质不会随着场景的变化而变化,因为他自始至终便就是这样的人,自信。强大、优雅。因为他是我的江一原。 我从果盘里捡了一个草莓送到了他嘴里:“下厨的男人最帅了。偷一个草莓表彰你。” 江一原有些始料不及,甚至有点脸红,但还是配合地张口吃下了我的草莓,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准备以后等我洗碗的时候说洗碗的男人最帅了,等我付钱的时候就说掏钱包的男人最帅了?” 我嘿嘿笑了两声才走出了厨房。 “大家吃水果啦!” 然而令我意外的,众人这时候的注意力竟然已经不是被那面热带鱼水墙吸引住了,反倒是站在客厅的落地玻璃门前指着客厅连接的院子里的什么看着。 沈琳琳见我过来,回头道:“陶芊,这里有个兔子耶,好可爱!没想到boss看着那么冷感的人竟然会养着这么一个兔子,真的好有反差。” 陈安娜的表情也有些意外和扭曲:“难道老板的内心其实是充满了粉红色的少女泡泡?一般男人是不会喜欢兔子的啊……尤其兔子和男人联系起来还有个寓意是兔儿爷,比较难听,不过或许他不知道……但总觉得有点微妙。” “不过这个兔子似乎有点上年纪了,就宠物兔来说,体型是挺大的了,好肥啊,不过白乎乎一团,就眼睛这儿有一圈黑毛,倒像是个天然的烟熏妆,也像是黑眼圈,看着还挺可爱的。” 陈安娜和沈琳琳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我看着这兔子,却有点百感交集。 六年了,人是同一个人,兔子也是同一只兔子。 从我最开始把这只兔子命名成“原原“塞进江一原课桌的时候,我从没有想过那么远,从没想过它能够好好地被江一原照顾着六年,以致在今天,我能够站在与它一块玻璃门的距离外,看着它心无旁骛地啃着菜叶。 六年,让江一原从基本不会做饭变成了一个精通厨艺的人,也让他照料兔子的经验直线上升,大略都可以媲美养兔专家了。比起六年前我在江一原父母家看到”原原“,此时的养兔设备更为齐全,甚至算得上专业了,饮水器,笼子、便盆样样不缺,甚至还有运动装备和玩具,这笼子在兔子住宅界也算得上是豪华大别墅了,而笼子的摆放也看得出相当讲究,这个位置既能晒到阳光,但笼子边栽种的绿色植物又能在阳光过于剧烈时遮阴,并且笼子位于背风处,差不多算是一个温暖适宜,又通风又不至于冷的好环境。 我打开了客厅通向院子的门,引着其余人等便一起走进了江一原的院子。 “哇!这院子可真漂亮!” “是啊是啊,这才是庭院嘛!还有个小池塘!好大啊。” 江一原的院子确实非常漂亮,大略也是他自己设计的,整个庭院看着漫不经心,但小处的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一如他本人。在庭园的角偶和边缘,在道路的尽头是漂亮的花丛,而其余多处,也搭配着我说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和灌木,高矮错落有致,色彩艳丽,对比鲜明,让整个庭院看起来生机勃勃。花槽、花架、秋千椅、围栏,都是原木材质的,在绿意掩映里,显得温馨又自然。 我蹲下身,看着兔子原原,当我想伸出手摸它的时候,它还挺认生,躲开了我的触碰,扭了扭它肥硕的身躯,把毛茸茸的屁股对着我,径自啃着菜叶去了。还真是个和江一原一模一样的性子,傲娇又别扭。 正当我逗弄兔子时,江一原推开了院子的门,就这么长身玉立倚在门框边:“可以吃饭了。” 我转头招呼了陈安娜一行,大家都略带憧憬和紧张地从院子进入了客厅。 “今天时间有限,菜色也没有太丰富,只是正好在家里吃,希望大家不用拘束。” 然而桌上摆着我们几个人根本吃不完的菜,每人一份的红酒牛排、鸡肉起司卷、淋着汁的新鲜蔬菜沙拉,水果和甜点,江一原还开了一瓶看起来就很贵的红酒。而不得不说,他这是特别聪明的一招,人在饭桌上,尤其是喝点酒后,是最容易放松警惕下来的。果然没多久,众人便神色轻松下来,也不再有对着老板的拘谨感了。 ”真是很意外我竟然能吃到老板做的菜。“沈琳琳到底年纪小,因而也最放的开来,“而且没想到老板做菜这么好吃。” 江一原也挂上了一副“祥和”的笑容:”也就平时自己做做,合你们口味就好。”他颇具亲和力地笑笑:“看得出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想问什么都可以。” “我能问你第一次知道陶芊是在什么情况下?好好奇!“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沉吟了一会儿:“她跑到我们学院拉横幅。” “……“我突然想去捂住江一原的嘴。 但群众的好奇心是不会这样简单就被满足的:“横幅内容是什么?大学里校园活动那种宣传横幅吗?” “不是。”江一原侧头看了我一眼,“我要说吗?” 被那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陈安娜更是一脸“妨碍我八卦者死“的表情,我咬了咬牙:“你说吧。” “哦。”江一原点了点头,“横幅内容是:建筑系校草江一原是我的。落款写了‘你的女朋友陶芊’,还留下了她的学院和电话号码。” “真是……真是很惊人……”众人面面相觑。 我试图用手捂住脸,现在想想,当年的一切,可真是一部黑历史协奏曲。 “那你们第一次见面?” “她跑到我们学院来蹭课,找人把我们上课教室里的其余座位都坐满了,等我去上课的时候,只有她旁边的座位还空着。”江一原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加了一句,“哦,对了,她这样坚持了一个学期。那是一门特别枯燥的课,结果每节课都座位坐满,害的系主任误以为是这门课教授有魅力讲课好,第二年为他多开了三门课。”他转头看了眼我,“我倒一直没问你,你那些人都哪找来的?” “……我一节课给他们每人10块钱,因为是熟客,请他们十节课还可以免费送我一节课,他们专门帮人大学里上课占位以防点名的……” 沈琳琳憋不住笑了,众人的面部表情都有些精彩的难以形容。 江一原有些无语:“真是什么样无聊的人都有。” “那老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重视起陶芊来的?” 江一原想了想:“当我有一次在离开我们学校一个多小时车程的购物中心里买东西,听到边上有两个人指着我说,‘那不是陶芊的男朋友吗’,后来我发现她自己ps了不少我们的合照,技术还很不错,很真实,完全没有ps痕迹,照片里我抱着她,笑的像个白痴。也就是那时候我觉得这件事我需要重视起来管管了。” “……” 江一原转头问我:“那照片谁给你ps的?” “我自学成才的……” 第46节 “你真是多才多艺。” “谢谢。” 江一原有些哭笑不得:“我没在夸奖你。” “哦……” 我突然意识到,这样问答下来,我和江一原的相遇史到恋爱史,简直听起来就像是他单方面的受虐史。 此时江一原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抱歉地朝大家笑笑:“我先失陪一下。” 他走后,众人更为活跃起来。 沈琳琳嘀咕道:“简直是秀恩爱,让我这种单身的情何以堪,你们简直是一唱一和。” 陈安娜也颇为感慨:“陶芊,我陈安娜甘拜下风,以前还说你在感情上太嫩,要多历练历练,现在才知道,当年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竟然在大师级的你面前班门弄斧,你在倒追方面排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现在市面上所谓的倒追秘籍,简直都是你几年前就玩剩下的。你不仅有丰富的理论知识,还有如此强大的实战经验,我真是服了,莫安安这种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不是一个等级的。也难怪老板面对现在如此多的倒追都岿然不动,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喂,什么叫见过大世面啊!面对陈安娜复杂的表情,我的心情也非常复杂,但又无从解释。 张然姐姐也一脸服气:“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做大事的果然要趁早啊,也要不拘小节!” 而大家看着我,此刻的表情都是谜样的佩服和由衷的敬佩,我实在说不出什么其他话,只好干巴巴总结道:”是啊,坚持就是胜利。“ 也正是这时候,江一原接完电话走了回来,他非常自然地站在我的身后,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们需要饭后娱乐活动一下吗?” 他领着我们去了地下室,而这地下的娱乐设施也是叹为观止,家庭影院自然不在话下,最令人心动是那张双人大躺床,看着蓬松柔软的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打两个滚,慵懒地抱着薯片看肥皂剧。甚至还有一个微型酒窖,一个小桌球房和咖啡吧台。非常巧合的,这完全是我梦想里的设计。 江一原陪着我们,一直微笑而有耐心,我留意到他特意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我们在那喝着咖啡聊八卦聊美容彩妆,明明都不是他会感兴趣的东西,甚至对他来说,陪着我们简直是浪费时间,而也是直到送走她们,江一原的表情才放松下来,他有些微微的疲惫。我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我很清楚,他从来不是这种喜欢闲聊的人,也并不是喜欢和群众打成一片的人,但他今天一整天,都在保持微笑,都力图让每一个人都有亲近感,他十分在乎她们,因为他十分在乎我。 “今天辛苦你了。”我相当感动,“还有地下室,设计的完全是我心目中的样子哎。”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有些没好气:“本来就是按照你的想法做的,定制设计,当然符合你心目中的样子。” 我有些疑惑:“恩?” 江一原气呼呼的:“你以前写给我的情书里不是写的吗?‘我希望以后和你一起生活在一个大别墅里,花园里要种上鲜艳的花朵,要有一个原木材质的秋千,地下室里有一张舒服的双人躺床可以半夜抱在一起看鬼片,边上有一个咖啡吧台,还有一个小酒窖’,这不都你写的吗?” 我有些赧然:“这个,情书写的太多,我有点记忆混乱了……不过你竟然都记着……” 这下轮到江一原有些别扭了,他极力辩解:“我也没看很多遍,只是我记忆力太好,想忘也忘不掉……” 而他脸上微微的慌乱神色还是让他暴露了,我有些失笑,也不打算戳破他。 反倒是郑燕林的一个电话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喂,陶陶吗?”她的声音火急火燎的,“我说你能和你们家江一原打个招呼吗?我知道错了,我就不该心知肚明还装糊涂,你让他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偷偷看了眼江一原,绕开了他一些,压低声音好奇道:“什么心知肚明?” 郑燕林简直是一肚子苦水没处倒:“我这不是我自己犯贱吗我,明知道江一原喜欢你,我还特意为刺激他,给你介绍对象,结果被他撞破了,他当然要修理我了!” “恩?” “行了行了,我就和你直说了吧,我六年前就知道江一原喜欢你了,当时你走了以后江一原没少折腾我,天天找人阴阳怪气来问我你上哪儿了,他还不愿意直接问我,自己还要装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也是一个奇葩。你走之后追求江一原的还是盛况空前啊,还有个挺有背景的小明星来我们学校刷学历的时候看上他了,隔空示爱,江一原都没睬她,直接说自己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啧啧,当时你没看到那一出,我们论坛bbs相关帖子都被封了,上了好几天头条呢。”郑燕林有些感慨,“不过我只是没想到江一原六年后对你还涛声依旧啊,他知道法务是我之后,还让我和你谈和解协议的时候套你话问你当初为什么突然消失呢。还怕自己问你掉价呢!虚伪!” “等等,你早知道和你谈和解的人会是我?” “那是,我当时装作不认识你,是不是演技满分?” “……” 郑燕林有些气呼呼的:“谁叫他生日宴会不请我,既然他正好和你们其余女同事有绯闻,那我就顺水推舟挖个墙角呗。只是没想到时运不济被发现了,现在江一原这小心眼的给我搞出了一堆破事,恒源的几个子公司和飞宇合作,结果提供的合同版本里各种问题,还一定要我出具双语版,这几天翻译的我都快瞎了。” “你说这人怎么这样记仇啊!江一原天蝎座的吗?你和他在一起你可千万别得罪他!”郑燕林这几声抱怨不免大声了些,手机听筒并不怎么能隔音,江一原又站在不远处,此刻这声音果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我看着他皱着眉一步步朝我走来。 “嘘,你小声点。” 郑燕林还犹自不觉危险靠近:“陶陶你还是不是人呐?有异性没人性啊!我现在连江一原坏话都不能说了吗!” 江一原面无表情地拿过了手机,接上了话头:“你可以继续说我坏话,那样以后我们结婚也给我理由不用请你了。” “……喂!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什么结婚!”电话挂掉后我就表示出了抗议。 江一原却老神在在,他挑眉看了我一眼:“想和我结婚不是你的终极理想吗?你以前不是和郑燕林说过‘希望成为江太太’吗?” “郑燕林这个叛徒!”我有些赧然,“我只是随口说的!算了!你那翻译让她继续翻吧!再给她加个日文版本!” 江一原倒是没介意,只是低低地笑了。 阳光正好,他的笑容非常的明媚和漂亮。 突然也是这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已然非常满足,我对自己的生活满意极了,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觉得自己是被上天垂怜的,觉得以前吃过的所有苦,手术时的惶恐和疼痛,一切都是值得的。我愿意把生活的艰难都当做是历练,因为江一原是通关过后最大的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是有……虐的……所以请大家自由的……珍惜现在的甜…以后请不要打我 ☆、第十七章 自江一原生日宴会事件之后,虽然陈安娜等很快因为江一原的“亲民策略”并没有和我有任何隔阂,但公司上下毕竟人多嘴杂,多数人对我仍旧眼光有些异样,而突然来和我攀交情献殷勤的倒也多了起来。比如赵康。 “陶芊啊,今年的培训我们部门就由你代表去了啊,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说,我帮你安排和协调,培训的相关信息在这儿,有问题随时问我。”赵康的表情都说得上慈祥了,说完他递给了我一个文件夹。 我看着手上的材料,说不激动是真的,恒源每年每个部门都有一个名额可以去短期培训几天,授课的都是国外相关行业上最一线的教授或大拿,按公司规定应当是整个部门里轮流分配这个名额的,然而在我们部门,这个培训机会都是赵康的,他不允许任何人有任何增加能力和人脉的机会,以防止威胁到他的地位。 “明天就开始培训呀。” 沈琳琳凑过了头来:“这个我早听说咯,其实本来今年赵康是继续准备霸占这个培训名额的,虽然那些英语讲课他根本不懂,但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也要去,结果前几天你和老板那么一出一闹,他估计才识时务地觉得应该向未来老板娘示好吧。” 我有些无奈:“什么未来老板娘……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琳琳朝我做了个鬼脸:“反正我现在是知道为什么老板一来公司就把禁止办公室恋情这个规定从员工手册里去除了,真是深谋远虑啊!” 我倒没好意思反驳,开始我还担心江一原公开我们关系后,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然而他却显得比我更不在意这些,只要他没有会议或者出差,他都会等我一起去食堂吃饭,甚至为了我,不顾众人目光,和我一起去了几次大食堂。晚上下班只要他不加班,他就会送我回家。之前想看各种我倒贴江一原好戏的也是大跌了眼镜,大约都没想到江一原会是这种标准模范型男友款的。 这几天他要飞一次新加坡谈合作,下周才能回来,我才又变回了一个人回家。 以前不信,现在确实也发现,好的感情会让整个人充满正能量和好心情,原本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晚饭随便买点快餐或者泡面对付一下,现在却是每天即便一个人,也会去买菜,好好地对待每一餐。 晚上时我妈给我来个电话,絮絮叨叨又关照了些有的没的。 “最近降温多,你把被褥拿出去晒晒,可以再加床被子了。饭要按时吃,身体也别累着。” “妈,我没事,你和陈叔叔也还好吗?” “你这孩子,我和他都还好,你有空回来吃饭,别不好意思。你这是感冒了吗?怎么老在咳嗽,声音都有些哑了。”我无意中没忍住的咳嗽声,让我妈听到,果然又紧张起来。 ”没事啦妈,也没感冒,就断断续续有些咳嗽,大概这几天空气质量太差了,嗓子有些毛,我多喝点水吃点润喉的就行了。” 我们又说了些别的,互相关照了几句,才挂了电话。爸爸去世后,妈妈为了我的病也是一直操劳吃苦,好不容易我的病情终于稳定了,她也在她做慈善的组织里遇到了妻子车祸去世而丧偶的陈叔,大约也是老天眷顾,这位陈叔叔和妈妈十分聊得来,人也是个厚道的老实人,在我撺掇下,两人也算是历经了不少波折和试探,终于走到了一起。妈妈如今便和陈叔叔生活在t城的另一个区,那是个郊区,陈叔叔在那开了一家农家乐,空气好,环境很不错,我妈以前到底也是开小饭店的,很有一手,也在店里帮忙,生意挺红火,日子过得挺充实的,两个人感情也十分好,然而我妈还是怕我介意,每次我去,她也好,陈叔叔也好,都总是有些拘谨。她辛苦了一辈子,难得老了有了新的生活,却总还是因为爱我,把我的情绪放在第一位,束手束脚,我看着心疼,但他们这一辈的观念就是这样,一辈子为了小辈奉献,自己有自己的生活,不再全身心扑在小辈身上了都觉得是个错误,还要自责内疚下。我扭转了几次她这想法,发现实在纠正不过来,因而为了让她能更生活得舒坦些放开些,更早地去拥抱属于自己的生活,我开始有意识地少去叨扰她和陈叔。 和妈妈通完电话后没多久就收到了江一原的短信。 “今晚会议结束会很晚,不用等我,早点睡。” 我笑了笑,时间还早,我准备去周边的公园里散散步。 此刻公园里晚风微醺,有跑步的年轻人,挽着手散步的小情侣,遛狗的中年人,稍远处有跳广场舞的老阿姨们,我找到一片孩子们在玩闹的游乐场,在前面的躺椅上坐了下来,这是非常普通的一个夜晚,是原本的我从未关注过得,此刻却不由觉得这样熙熙攘攘平常的热闹,才是最真切的生活了。 我安静地看着眼前欢笑着跑跳着的小朋友们,内心平和而满足,因而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是有些意外和手忙脚乱的。 竟然是林牧。 “喂?”林牧是个不会没事打我电话的人,我有些疑惑。 电话那端却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传来了林牧沙哑而干瘪的声音。 “晓丹走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林牧的声音机械而痛苦,他干涩地重复道:“陶陶,晓丹走了,她去世了。” 我几乎要喊叫起来:“不可能!今天不是愚人节,林牧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之前我和晓丹姐姐通话还好好的!”虽然我语言间强撑着镇定,然而内心却如坠冰窖,一颗心毫无预兆重重地沉了下去,惶恐和浮躁不安。 林牧顿了顿,声音已是哽咽:“我也想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玩笑,但很残酷的,这是事实,陶陶,晓丹不在了,她不在了。” 林牧一向是个感情内敛而稳重的人,但是这样一个男人,此刻却在电话里对着我哭了起来。 “是循环衰竭,前两天复查的时候发现,马上入院了,发现移植后的心脏功能异常,虽然马上送到了重症监护室接受心肺辅助,但是出现了多脏器并发症。” 我听得出,林牧在努力压制着情绪,不让悲痛蔓延而影响到我,然而他颤抖的语气和压抑的声调却让我更难受了。 我眼前的游乐场上,孩子们还在天真无忧的嬉戏,笑声传播在空中,而这些画面突然仿佛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我的世界里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内心钝痛,却仍有些麻木,因为我仍旧没法接受这一切。 “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想起晓丹姐姐温柔的脸,她像是一只梅花鹿一样的眼睛,我不敢去想如今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再也见不到她这双美丽的眼睛了,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不会再笑着和我分享内心的秘密,不会再给我每年寄海南特产,不会陪我走过长长的未来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说心脏移植手术当时非常成功吗?不是各方面复查都从来没问题吗?”我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不是你答应我绝对会照顾好晓丹姐姐的吗?你不是说过会守护好她的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而绝望的呜咽,两座城市,两个人,无声的悲凉浸润上来,我们失去了同一个我们爱的人。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对不起。”错的并不是林牧,他只会比我更加痛苦,心情稍稍平复后,我的心中充满了对林牧的歉意和痛苦,“对不起。太突然了,我只是根本没有准备好。明明她前几天还在叫我带江一原来海南啊,她都没见过我这个传说里的男朋友,我们还说好了一起去吃海鲜,怎么突然人说没就没了。” “对不起,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是我没能保护好她。”林牧的声音充满了悔恨。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抑制住强烈的悲伤,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静些,然而声线却还是颤抖的,“她走的时候痛苦吗?” “今天下午走的。当时她已经陷入昏迷了,所以走的平静。” 林牧也终于平静了一些。我们彼此都很清楚,晓丹的离开对于我们都是巨大的冲击和伤害,尤其对林牧,她曾是他的全世界,他以为他们能够终老,然而上天却开了如此残酷的玩笑。 “我会通知晓丹的亲人,我会按照她喜欢的方式举办她的葬礼,也算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我们在彼此痛苦和压抑的气氛里结束了这次通话。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脚冰冷,连刚才和煦的风,此刻也显得尖锐而冰寒了。彻底失去一个人是一种什么的感觉?我以前从没有想过,然而此时此刻,真正经历了,才发现那些“节哀顺变”,“生者当坚强”的话,都只是字面上的道理而已,然而人是无法靠道理过好一生或永远理性的。我走在街头,内心是巨大的难过和灰暗,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明明身边来往穿梭着人群,我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空旷的野外,只有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 晓丹姐姐不在了。 我几乎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回家的。刚在人群熙攘的街头还稍微好些,一回到安静的屋内,便觉得整个人更加难过和压抑了。 整晚都辗转难眠,最终我还是忍不住给江一原发了个短信。 我想他了。正如我当年最无助地躺在异国手术室里的时候一样,最脆弱和艰难的时刻,我总会想起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想念他了。 我没有等到江一原的短信,却是等来了他的电话。 大约会议刚刚结束,江一原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风尘仆仆,然而语气却是温和的。 “怎么了?怎么大半夜还没睡?” 我从没发现我这样依赖过一个人,因为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已经让我觉得抚慰和安心。 第47节 我努力打起精神:“没什么,只是突然很想你。”我并不想把那些负面情绪都倾泻到江一原身上。 “你受凉了?怎么在咳嗽?嗓音都有些怪。” 我有些动容,我妈也好,江一原也好,都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我细微的咳嗽声和嗓音的变化,大约真应了那句话,爱你的人,总能在最细枝末节的地方带给你意外的温暖和关怀。 “没什么事。” 江一原的声音却越发温柔下来:“我会尽快结束这个谈判和会议回来的。我不在身边你照顾好自己,别生病了。” “江一原。” “恩?” “能给我唱一支歌吗?” 江一原顿了顿:“你等等,我换个地方。”听筒里传来脚步走在空旷走廊上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停止了,江一原的声音重新响起了:“可以了,睡不着吗?你要听什么歌呢?” 提出想听歌只不过是我随口而言,我并没有想到江一原真的会答应,甚至为了唱歌给我听,特意避开了其余人。 “如果回到那一天,是否牵手就永远。我们要手牵手,一步两步一起走……” 电话里江一原的声音低沉轻柔,像是春日里拂过的微风,像是降落到干涸土地里的雨滴。而不管他的外表多么冷漠骄傲,但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拥有他内心如此温柔善良的瞬间。 我跟着江一原一起哼唱了起来,这个刹那,仿佛一切都安宁了起来。星星回到了它们的轨道,月亮的光芒沐浴万物,在温和的歌声里,我仿佛睡在柔软的云端。 作者有话要说:  想我当年人还中二的时候,也会提出诸如你给我唱一个歌之类的中二要求,然后我男盆友本来在不方便唱歌的场合,就biubiubiu跑到隔壁没人的房间里唱歌…如今呢,就是: “你给我唱个歌吧?” “给钱就唱。” 或者 “你给我唱个歌吧?” “滚。” ╮(╯▽╰)╭ ☆、第十八章 昨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睡着的,然而就着江一原轻柔的歌,却是一夜好眠。晓丹姐姐的事仍旧让我难过,然而这难过也终于是可以控制的了,不再像昨晚一样是一场完全无法抵抗的灾难了。一大早,我早早起来为自己做了早餐,整理好衣装,化了妆,奔赴培训地点。人生和成长,都是一路不断失去的过程,唯一能做的,便是抑制住悲伤,仍然前行。晓丹姐姐离开了,但我会在心里永远永远记得她。 培训日程非常紧凑,讲师确实都是业界大拿,培训紧张而充实,而时间被填满的忙碌也让我能把注意力从失去晓丹姐姐的悲伤里转移出来。 “各位学员,非常感谢两天里你们的积极参与,到明天,我们的培训就结束了,明晚为了让大家能有充足的时间更好的认识一下彼此,也放松一下,主办方将举办一场鸡尾酒会,届时除了本届培训学员外,还邀请了金融界商圈的一些贵宾,希望大家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哎呀,我那条晚礼服裙终于有机会穿了。” “我有些纠结,你说我穿正红色的那条裙好还是黑色的呢?” 身边的两位女学员已经激动地谈论起鸡尾酒会的着装来,这反而让我有些烦恼了,我压根没有什么晚礼服裙,也没什么符合鸡尾酒会气场的鞋子,时间又定在明晚,今晚又还需要忙活公司里的一些事,根本没空去逛街,外加让我花那么多钱买那么昂贵却只能穿一次两次的东西,也实在是不符合我的作风。 于是江一原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也就随口提了一声这次的鸡尾酒会不准备参加了,江一原倒是鼓励我这类活动多参加参加。 “我是怕我在鸡尾酒会认识了什么金融小开,然后突然喜新厌旧,和对方干柴烈火坠入爱河于是离你而去了。” 江一原淡淡笑了声:“你不是对我情比金坚吗?不是以前赞美我是t城一枝花?怎么现在改口了?我都变成‘旧’了?” 我以前确实没脸没皮写了不少热情洋溢的赞美,此刻赶忙制止了江一原:“好了好了,我不去主要是因为没裙子和鞋子啦。” “那也就是有了裙子和鞋子你就去?” 我恩恩啊啊糊弄了阵,江一原还在电话里教训我。 “这类活动去去挺好的,多认识认识人,没坏处。何况我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挺有自信的,你多出去走走更好,让你对比下,才知道好好珍惜。” 和江一原挂了电话我并没有多想,而是开始整理起以前和晓丹姐姐的书信来,一封一封,纸张已经泛黄,我慢慢的读着,那是多好的时光啊,我们在纸上写着对未来的理想和发生的趣事,有些往事太过逗人,然而明明想笑的,我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然而生活给我的意外也并不仅仅是失去,在第二天中午我突然收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快递。 抱着疑惑的态度拆掉了漂亮的包装纸,里面竟然有三个小包裹,其中一个是一条斯文淡雅的淡紫色小礼服裙,礼服裙长至膝,裙摆是轻柔的纱质,蓬松简洁又不失可爱。第二个小包裹里是一双银色的高跟鞋,鞋型好看,在拿出这双鞋的时候,身边一位同样在签收快递的女孩直接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是manolo blahnik的鞋哎!果然是超级漂亮!”她艳羡地看了我几眼,才离开。 我不懂鞋,但能引得其余女生感叹,那想必是不错的品牌了。而最后一个小包裹,包装的最为严谨,打开后,才发现竟然是一条项链,镶嵌了一眼就看得出的昂贵珠宝,在阳光的反射下璀璨夺目。 也是在这个项链的盒子里,我翻到了一张卡片。 “to my princess”,落款是江一原。 我想每个女孩都曾经做过自己是公主的美梦,然而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尤其是在我已成年许久的这天,还能受到这样的待遇。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绚烂而美丽夺目的东西,然而更重要的是送它们的人。 又是感动又是惊讶,我用手捂住了脸,我的两半脸颊都不正常的上着火,我不得不稍微平复了一下悸动和心跳,才能用不那么颤抖的语调给江一原打电话。 他很快接了。 “收到我的礼物了?”他倒是语气淡然,没一点邀功的意味。 “谢谢。不过你买的有没有太多了?还买项链干什么?裙子和鞋子是不是也很贵?” “我说陶芊,你还没嫁给我,就替我谋划着省钱了?”电话里传来江一原低沉的笑声,“给你买再多也不算多不算贵,毕竟你的身份地位摆在那。” 我有些失笑:“我有什么身份地位啊?我又不是什么真的公主。” 难得的,江一原语气还认真了起来:“不是只有有钱有势出身的女生才是公主,只要有骑士的,就都是公主。我是你的骑士,陶芊。” 我和江一原在讲这个电话的时候,我站在大马路的一边,和千千万万大马路上行色匆匆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普通平凡不起眼,但是江一原却说我是不同的,这一刻,我的内心是动容的,他让我相信,我真的就是公主,他的公主。而让我更为感动的是,江一原说这些话的时候从没有要求过我有任何回报任何感谢,他的付出他的爱他的守护在他心里都是理所当然的。 “总之穿漂亮点,江一原的女朋友必须是全场最美的,晚上好好玩。”言简意赅,江一原关照我完后,挂了电话。 我几乎是一直咧着嘴听完下午的培训课的,生活里有艰难,会失去你所爱的人或物,然而生活里也还有爱,让你觉得再艰难,也可以继续走下去。 晚上我换上了江一原送我的礼服裙、鞋子,戴上了项链,史无前例认真化了妆,去做了头发。江一原从没有因为我的平凡而在意过,然而我仍旧想变成更好的人,为了他,也为了自己,我想和他一样夺目,能够和他并肩,而不是永远依赖着他的光芒。 而不得不说,江一原的眼光出奇的好,我换上衣服,做好头发,站在镜子前,连自己也被自己惊讶了。 非常端庄,非常美丽。 而进入鸡尾酒会场后的回头率也再一次证明了江一原的眼光,可盯着我看的人多了,我反而不习惯起来,最后拿了些甜点和饮料,一个人去了小阳台。然而我没想到在这么远离酒会中心的小阳台,竟也突然变得人气起来。具体说来,其实并不是小阳台,而是阳台虚掩着的门外。 “能和你交换一下名片吗?”问话的女声甜美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鸡尾酒会,实际便是大家结交和积累人脉的地方,交换名片相当常见。 “对不起,小姐,但是恐怕我们的业务没有可以合作沟通的地方,很抱歉。” 然而让我很意外的,对方拒绝了那个女孩,是个声线好听的男人,语气温和,但拒绝的潜台词却很明确。这男人多半是个相当有地位或业界知名的大拿,这些人非常注重隐私,轻易不会与人交换联系方式,也可以理解。 那女孩倒是没放弃:“那你给我个名片吧。就算业务没有合作,也可以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我这下是听清楚了,这女孩倒不是冲着业务和事业发展去要号码的,纯粹是看上这男人了。 “对不起,我不太喜欢在这种场合交朋友。”对方竟然仍旧十分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这之后那女孩大概也没法再纠缠便离开了,因为小阳台后没了声响,我有些好奇地探出头,却没料到和对面走进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我还没看清他的脸,手里捧着的气泡酒却溅了对方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 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拿餐巾纸想帮对方擦,对方却毫无反应地站着,我有些忐忑起来,然而我还没抬头,却被对方制止了擦拭他衣服的行为。 “陶陶。”对方的声音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惊喜,与刚才冷静波澜不惊的语气不同,此刻这个男人的声线里竟然有微微的颤抖。 我疑惑地抬头,对面是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英俊儒雅,温和和煦,一如多年前一样。 看清眼前这张脸后,我也有些难以抑制的百感交集和激动了。 “仲青?!” 仲青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敞开双手给了我一个温暖友好的拥抱。 对于这一场重逢,我是相当意外的。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美国。” 他笑笑,倒是有些局促:“我三个月前回国的。之前在gogen总部工作,现在是在自己的金融公司,算是创业。” gogen是一家美国的金融公司,进过这家公司的都是专业水准登峰造极的牛人。对于仲青这样开诚布公说明自己没有从事医学工作,而是转投了金融,我反而有些意外。我虽然早就知道他放弃了医学,但时间过去很久,对于这件事,即便曾经失落和难受过,但如今我也早就释怀了,因而倒不想问及他的工作以免他为难,但他自己却提了出来,这反而让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我赶忙转移了话题:“你现在看起来混得很不错嘛!一看就是金融才俊了!这身真是适合你!” 仲青笑笑,表情淡淡的:“你别埋汰我了,其实我一直不喜欢金融,你也知道的,我对这些数字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他看了看我,“倒是你,这身裙子真漂亮,像个公主一样,又衬肤色又衬身材。” 大约都是成年人了,大家彼此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及一些往事,比如我突然单方面断绝了与仲青的联系,比如仲青最终选择了金融而不是医学。我们彼此是对方青涩的往事,但也仅止于此了。 “这是我手机号,你的呢?”仲青给我递了张名片。 我接过了名片,仲青创业开办的公司名字挺好记,就叫青业,我忍不住调侃道:“你要不主动给我,我都不敢问你要,免得吃闭门羹。” “你听到了?”仲青笑笑,“我不是很喜欢随便给陌生人联系方式,而且我也不会在国内长待,做完我手头这些事,我就会回美国,所以也不想建立太多的联系和羁绊,也免得将来离开的时候徒增伤心,我不是个善于离别的人。” 我刻意忽略了他语气里的意有所指,继续道:“我还以为你创业是准备长期扎根国内呢,还是你只是在这里做一个项目?” 仲青笑笑,看起来像是不愿多谈:“差不多吧,就是做完一些我必须完成的事。你呢?是从事广告业吗?” “差不多,广告文案吧。” “对了,我对国内很多公司不是很了解,听说今天恒源的人也来这个酒会了,你知道是哪个吗?” 我有些意外:“我正要说我就在恒源呢。是你的项目和恒源有关系吗?” 仲青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收敛了他的情绪:“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他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恒源的现任掌权人是叫江一原对吧?我最近常常听到他的名字,说商业手腕很了得,可惜从没见过他。” “他是个工作狂,最近去新加坡了。你要吃点东西吗?”我转移开了话题,总觉得以这个角度来评价江一原也好,或阐明我俩的关系都并不妥当,我刚才从侍者那拿了不少吃的,本想一个人在阳台大快朵颐,如今倒也派上用处,吃总是万能缓解尴尬拉近距离的利器。 这本是我没话找话顺口说的,然而顺着目光往阳台的小桌子上一看,才发现我拿的食物,除了仲青并不爱吃的寿司之外,被我吃的只剩下一盒哈根达斯冰激凌球了,这冰激淋球里我也只拿了一把小勺子。 我把整盒冰激淋球递给了仲青:“给你,正好还是你喜欢的香草口味。” 借着明灭的夜色,仲青站在我的面前,他并没有马上做出什么反应,而是神情晦暗不明地看了我片刻,才动手接过了冰激凌:“要一起吃吗?香草你不是也很喜欢吗?”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漫不经心,但仔细分辨,又好像这轻飘飘里,还带着什么有重量的东西。 “还记得以前吗?我们要攒一个多礼拜的零花钱,才能够凑够钱去买冰激凌,我们不是还有个冰激凌协议吗?还是个霸王协议,规定你攒五分之一就行,我得攒五分之四,然后一起买了一起分着吃,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时光真是让人怀念,光是夏天吃个冰激凌都觉得是天大的高兴事了。”大约是回忆起过去,仲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个笑很轻松也很自然,倒是一瞬间把刚才对他的那些疏离感一扫而光。 我也笑起来:“那时候确实压榨了你不少啊。不过那时候我们攒那么久的钱,买的其实也就是街头小店里那种没牌子的冰激凌,除了是冰的和有甜味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可圈可点的地方了,现在我补给你哈根达斯,算是赔罪吧,那时候都是我吃的多,这个就你吃吧,我不和你抢食了。” 仲青低下了头,他搅动了一下乳白色的冰激淋球,吃了一口,这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反而觉得还是当年和你一起吃的那种冰激凌好吃。”说完他舀了一勺,递给我,“你要吃一些吗?” 这个动作有些过于暧昧了,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深呼了一口气,我还是决定阐明下立场,“我有男朋友了,咱们老朋友见面,我确实很开心,过去的回忆我也挺珍惜的,不过这样我怕他会介意。” 仲青的手顿了顿,他收回了冰激凌,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过了片刻,他才重新抬了头,朝我笑笑,看起来还挺云淡风轻的,并没有介意的样子:“也是,是我没想周全,陶陶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我们沉默了一小会,我才听到仲青的声音又响起。 第48节 “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他问的是我的男朋友。 “他啊,怎么说,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长得好身材好学历好家境好为人也很好,对我也不错。”想到江一原我有些忍不住笑起来,“就是有些喜欢吃醋啦。而且就算我做了他不开心的事情,他大概也不会正面和我说,会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憋在心里憋到我自己发现,如果我没发现,大概他就只有内伤了。是个很傲娇的人,表面冷冰冰的,其实内心很温暖。”我想到之前在江一原生日时在楼下和人相亲,江一原知道以后的那副气炸了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忍了那么久。 仲青望着我,那样子有些失神。 这让我不好意思起来:“嘿嘿,说多了。”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在一起倒没很久,但认识很久了,得有七八年了。” 仲青笑笑:“那时候我正好出国吧。” 说来说去,我知道,仲青心里还是介意的,尤其对于我突然在他出国两年后单方面断绝了联系。因为这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像是我对他的背叛,友情也好,其他朦胧的感情也好。 “你现在身体还好吗?之前很久没你的消息,也没法联系上你,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好在仲青一直是个相当有分寸的人,他自行转移了话题。 “现在一切稳定吧,之前几年都在美国进行手术和术后疗养,算是捡回一条命吧。”我想了想,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之前突然消失很抱歉,但那时候我的病情很严重,以为自己没几年了,觉得既然自己是个没未来的人,也不想拖累其他人。仲青你一直是个优秀的人,做任何职业也不会仅仅是泛泛之辈,何况你妈妈独自一人把你拉扯大,对你的期望一直很高,送你去美国她也算花尽了所有财力,一辈子也是辛苦过来的,可要是你搭上我,负担就太沉重了,我治病吃药就要好些钱,还没准就死了,除了是个累赘之外,确实对别人的人生没什么帮助性,只会拖你后腿,当时从没想过自己能去美国做手术,没想过还能把病情稳定下来。你也不用因为从医学系转了金融而不好意思,其实我早知道了,说实话,我挺为你高兴的,让你从事金融行业也一直是你妈的愿望吧,何况都说金融行业来钱快,当医生的话你看现在媒体上多少医闹的报道啊,压力大还辛苦。”仲青也是单亲,并且他从小就没见过他爸爸,都是妈妈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和我妈一样,都不容易。 仲青有些沉默,然后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对不起,陶陶,我一直想和你道歉。我后来没能坚持在医学院待下去,对于这一点我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医学院压力太大了,我妈也确实给我施压了,之后你突然就消失了。那段时间我一直很踌躇也很压抑,最后确实是我自己没顶住压力,转了系。” 仲青刚说完,阳台门口传来了侍者的声音:“仲先生在吗?麒麟投资的陈总正在找您,想和你谈下合作。” 能和仲青这样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我也松了一口气,反而轻松起来:“哎,别说这些伤感的事了,你快去忙吧,我也差不多回去了。我们下次可以另约,你刚回国,下次带你在t城转转,这几年变化大着呢!” 仲青也忍不住笑了,他的眼睛也弯了起来:“那好,下次再约。” 作者有话要说:  仲青上线~~~~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告别仲青后,鸡尾酒会也差不多进入了尾声,我和广告圈内几个人随便聊了会,便寻了个理由走出了大厅。今天穿着这双漂亮的高跟和裙子,无论如何也没法挤公交了,正寻思着打个车,眼前却缓缓驶过来一辆黑色的宾利,看着挺眼熟的。 而直到宾利驾驶位的车窗缓缓拉下,看到熟悉的脸,我才意识到这熟悉感并不是我的错觉。 是江一原的车,而驾驶位坐着的正是他。 他朝我瞥了一眼,气场十足:“上车。” 我心情雀跃地上了车:“你不是行程上说还要在新加坡待几天吗?” “我把我女朋友打扮的漂漂亮亮,当然不是只为给别人看的。”江一原心情看起来不错,“你穿着很好看。”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心情好点了?” “恩?” “之前那晚在电话里你情绪不是很低落么?所以说多出来转转是有好处的,转移下注意力。那晚你情绪太差了。” “你是因为担心我情绪不好提前回来的吗?” 江一原咳了咳:“也不全是,正好我效率也比较高,就提前解决了谈判。” 我心里清楚他又开始傲娇了,但还是很开心:“你要是再早点回来就好了,我还是不习惯这种鸡尾酒会,也没什么认识的人。” “你刚才在阳台不是和你那个青梅竹马相谈甚欢吗?怎么会没有认识的人?”江一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气呼呼的。 我有些惊讶:“你刚才就来了?为什么不直接进来?”江一原听到我患病这一段了吗? “我本来是想进来的。”江一原瞪了我一眼,“尤其是你们回忆到过往什么冰激凌协定,两个人合吃一个冰激凌的时候,真是你侬我侬情真意切。” “什么你侬我侬……明明只是纯洁的友谊……” “就算你对他是纯洁的友谊,我看对方倒像是有点贼心。”江一原似乎有些不悦,“早知道我应该进来的,会会到底是什么人,当场给他个下马威,让他摆正一下自己的态度。” 我有些哭笑不得:“那你最后是气跑了?正常情况下不都是进来‘抓奸’吗?你为什么就走了?” 江一原颇为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又有些别扭:“我听到你对我的评价,除了那句爱吃醋外,其余都还比较公正客观吧,所以我觉得还可以接受。于是判定下来你确实对他没什么非分之想。本来我也是过来找你所以无心听到你们谈话,既然你们只是在叙旧,我也不应该继续听下去,何况这也是你正常的人际交往,我不应该干涉,所以我就回车里等你了。” 明明爱吃醋也是中肯的评价…… “那你后面的都没听到?”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所以你们是后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吗?”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对你情比金坚你是知道的。”看来江一原还是没有听到患病这一段。关于这段往事和如今的身体状况,我其实早就计划着向江一原坦白,然而接连烦躁的杂事下,竟也一直没找着个合适的机会,眼下或许正好…… “喂,江一原,假如我得了一种病,一直要靠吃药维持病情,你会介意吗?”然而话到嘴边,我还是惧怕直接问出口,只是小心翼翼地先试探起来。 “是什么病?能看好吗?只要有能治好你的医生在,我就一定带你治好病。没法治愈的话,我也能供应你吃最好的药,你只要保持心情愉快就好了。”江一原歪头想了想,“最好不要是肾方面的病就好了……不过如果是的话,我也只好忍忍了……” “啊?为什么?” 江一原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肾病需要禁欲。” “哦……”我的脸腾得就红了,这家伙真是想哪里去了。 “其实我……” 然而我还没开始坦白,江一原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朝我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就戴上了蓝牙耳机。 “是的,东南亚那边的原料市场呢,还有这批建材吗?恩,好,你们先出一个预案,今晚马上讨论。” 他挂了电话之后,眉头都皱紧了,显然是遇到了烦心事。 “公司采购上出了点问题,我送你回家后马上要回去一趟。你自己到家早点休息,别乱想什么突然得了绝症这种桥段。”江一原的语气认真呢,“就算真得了绝症,我也不会放弃你的。本来人生就是未知的,既然选择在一起,那未来的风雨也都要一起牵着手走过。今晚早点睡,知道了吗?” 公司的事已经够给江一原压力了,何况他话都说到这里,我也没必要今晚给他添堵了,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有些心疼他,我点了点头,车子开到我家停下。 我拉住了江一原:“还有一件事,这个周末你有空吗?后天,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海南。” “海南?你想去海边吗?” “不是的。”我有些难以启齿,“是一场告别会,我最好的朋友的告别会。她去世了。” 江一原愣了下,然后他侧过头来给了我一个非常温和的吻,又给了我一个拥抱:“你之前不开心是因为这事吗?不要难过。我会陪你去的,你还有我。” 我点了点头。是的,尽管人生充满变动,但即便物是人非,我还拥有他,我还能牵着江一原的手,想来这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又关照了江一原也注意休息,我才和他道别后回了家。时间还在,我便在家里整理了下房间,然而刚洗完衣服,就颇为意外的接到了仲青的电话。 “喂?仲青?” “恩,陶陶吗?你方便接电话吗?”仲青的声音温润,得到我的确认后才温和地继续道,“我刚回t城,但这几年国内发展确实太快了,好多老建筑都推翻重建了,说起来惭愧,虽然是家乡,但如今反而有些陌生。我虽然回来三个月了,但一直住在酒店,但长时间住着也不是个事,想租个房,但对这一带情况完全不了解,你有什么合适的房源或者地段推荐吗?” “明天你有空吗?我正好明天调休,你要也有空要不我直接陪你去找房子呗,房子还是得实地看,顺带带你转转,领略下祖国的飞速发展,记得请我吃饭就行。” 仲青笑了笑:“那样最好。我明天有空。” 我俩利索地约定了时间。挂了电话后,我想了想,还是给江一原发了个短信告知。 “明天准备帮今晚那个老朋友一起去看看房。” 快睡觉的时候,才收到了江一原的回复,言简意赅。 “朕知道了。去吧。” 真是,江一原这人就是闷骚,平时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全风-骚在骨子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不好意思,因为手头没稿子…存稿箱忘记设了,所以今天更新啦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第二天起了个早,可惜天气不算太美好,虽然有太阳,但整个城市还是被淡淡的雾霾笼罩着,这几天空气质量都不好,我这断断续续的咳嗽也一直没好,反而有点越发严重起来,说几句话都恨不得咳一咳。 仲青刚回国也还并没买车,我便和他约在地铁站见面。我到的时候他和往常一样,已经早早在那等了。 我戴着个夸张的口罩,从包里又掏出一个丢给他:“戴上吧,国内这空气可不比国外。”话刚说完,便为了验证似的,我便憋不住咳了一串。 仲青接过口罩,神色有些担忧:“你这要去医院看看吗?那天见你你就有些小咳嗽,今天这看起来更严重了。”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带你先看房,看完我去药店买些止咳药。前几天网上订的空气净化器也快到了。” 仲青拗不过我,只好跟着我便先看起房来。他也是做事雷厉风行的人,我带着他看了几个地段不一的酒店式公寓,而对比了一下物业管理、租金和小区环境,仲青便果断地订下了其中一间。 “房子既然搞定了,那我们吃饭去吧,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地方推荐吗?吃完我还想去周榭路转转,也不知道如今变成什么样了。” 周榭路是我和仲青家曾经住的地方,我们在那一起度过了童年,直到这条老路被划定拆迁改建。 “现在可确实大变样了,那儿现在也算是新城区啦,这几年地铁通了,周边全是cbd商区,还有很多高档酒店和餐厅,整个周榭路现在变得很欧式,基本上t城大部分外国人都喜欢住那,我们中午吃饭就可以去那吃,有几家不错的餐厅的。” 我带着仲青去了周榭路。我们最终还是决定先转转再去吃饭。如今的周榭路沿街是精品小商场,道路也拓宽的非常整洁干净,一切都非常现代。如今这里已经没有我们曾住过的那种破落的小区了,取而代之的都是小高层和高层住宅。 然而仲青的脸上失落的神色显而易见:“现在到处都变成这样模式化的现代城市了,虽然从经济发展上来说,这是好事也是必然,但就个人来讲,反而有些怀念过去,因为现在这一切太没有特色了,变化太大了。” 我们又一次走到了曾经常常眺望远方的河边,河还在,但桥也已经重修,连通了东西的交通,车水马龙。我们走在桥梁一边的人行道上,仲青的神色有些难以捉摸,他盯着东边看着,那里仍旧是一片灯光通明。 “唯一不变的反而是对岸的别墅了。”我也盯着对岸,想从中间分辨出江一原的家。时隔多年,在这条河边,我又想起了当年,想起了江一原,心里是对人生的感激和满足感。 仲青并没有看我,他的语气有些莫测,听起来却非常的冷漠:“谁知道呢?一切总都会变的,破落的会崛起,曾经繁盛的也会破落,说不定这些别墅里的人,也会从高处狠狠摔下来。” “恩?” 仲青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刚才显得尤为陌生的表情和语气便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没什么,只是感慨。走吧,吃饭去。” 我们沿着桥往前走,又走过了一个路口,突然间我有些惊喜:“你看!我们常走的那个弄堂!你还记得吗?” 仲青循着我的声音看去,也是有些惊喜:“我记得。我们以前的冰激凌就都是这小弄堂的小店里买的。” “走走走,进去看看。”我带着他一路往前,然而更令我们意外的,曾经那家冰激凌店,竟然还在。 看店的是个小孩,五六岁的样子,虎头虎脑。 仲青刚掏出钱包,这孩子就朝屋里喊了起来:“爷爷爷爷,有人买冰激凌啦!” “来了来了。”伴随着苍老但有力的生意,一位老人走了过来。 我和仲青这下更是有些激动了:“张爷爷!”从前每次买冰激凌,可就是这个张爷爷了,即便我和仲青偶尔钱不够,他也并不吝啬地给我们一个大大的冰激凌球,没想到如今还能再见到他。 第49节 他看上去老了很多,然而精神还很好,盯着我和仲青看了会儿,突然也惊喜起来:“你们不就是之前老来买冰激凌的丫头和小子吗?都长这么大了!” 他说什么都不让仲青付钱,一个劲坚持:“我年纪大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这顿冰激凌算我送你们的,反正现在我这冰激凌也不值钱了,而且再过一年,我们这小巷也要搬迁重建了。”他给我们一人递了一个冰激凌球,“你这丫头,现在长得可真出挑了,小子你也是一表人才,看到你俩如今还好着,我真替你们开心啊,你们孩子多大啦?“ 我有些尴尬,想要解释。仲青却阻止了我,他揽过了我的肩膀,笑了笑。 “还没生孩子,现在这样也挺好。” “赶紧生赶紧生,你们年轻人,不懂,早点生孩子,有精力带,往后老了也不觉得太冷清。” 张爷爷又唠叨了几句,我们又聊了会,这才告辞。 回去的路上我便有些疑惑:“你为什么骗张爷爷?” “他年纪也大了,想看到的无非是青梅竹马终成眷属这样美好的结局,反正往后也不会遇到,给他一个善意的谎言吧。”他笑笑,“这冰激凌才是对的味道。”仲青的眼睛很温和。 “咳咳咳咳咳……”我一连串没憋住的咳嗽适时打破了尴尬,大概没哪一刻这么感谢过咳嗽了。 “走走,吃饭去吧。”我没敢和他对视,而是转移了话题。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和仲青找了一家安静的西餐厅坐下后,我这咳嗽却还不收手,咳咳咳的变得不合时宜起来,这餐厅本身放着轻音乐,如今被我突兀的咳嗽声吵得其余几桌人都朝我侧目看来。 “没事吧?“ 我摇摇头,努力想憋住这咳嗽:“没事,咳咳咳,我,咳咳,喝点水就好。” 然而没料到,这口水喝下去并没有润好嗓子,我这咳嗽反而越发剧烈起来。我用手捂住嘴巴,尽量想降低咳嗽声音。 “再这么咳下去我是要咳出腹肌了。”我无奈地笑道,“这架势感觉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了。” 话刚说完便又是一阵狂咳,然而这一次这咳嗽却真没完没了起来,咳到最后,我已经没精力去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只觉得嗓子像要烧起来,喉咙口涌过一阵热热的东西,有什么液体从我嘴里咳了出来。 摊开手,我本想调侃下这架势就差咳血了,却赫然发现自己手心里有红色的血丝,然而还没等我来得及说什么,我就又咳上了,而这一次,直接咳出来的却都是鲜血,我连续咳了好几口,有些来不及用手捂住,咳出的血喷溅到了白色的餐布上,尤其明显而触目惊心。 仲青比我先反应过来,他几乎是猛的站了起来:“怎么回事?”然后便马上拿了纸巾帮我擦拭,我却还呆呆地看着咳出的血,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好好的不过是咳嗽而已,怎么就咳血了? 之后被仲青一路焦急地送去医院我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断断续续还在咳,完全是跟着仲青才挂了号,做了一整套的检查,喝了医生给的一些药剂,我才慢慢缓了过来。 “应该问题不大啦,可能只是太干燥了,我回家多喝水多休息就应该好了。”看着仲青紧张而焦急的表情,我倒反而安慰起他来,“真的都快赶上小题大做啦,你看你都拉着我做了胸透、心电图、呼吸功能检查还有增强ct肺血管成像,过往病史也都给医生讲了,其实就咳嗽而已啦。” 仲青还是有些担忧:“希望是我小题大做了,胸透和ct片子都出来了,不过要等几位医生审核确定是否有问题,过一天就能知道结果了。” 因为有了咳血这一插曲,我和仲青刚才甚至没吃上饭,从医院出来,我们便随意找了一家大排档,也没人在意我的咳嗽了。兴许是饿了,我食量相当不错,仲青看了,也有些安下心来。而我除了间歇的咳嗽,也没再咳血了,想来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也自我安慰道,能有什么事啊。 仲青把我送到楼下才离开,而几乎是他前脚刚走,我就收到了江一原的电话。 “我在你楼下。” 我跑下了楼,江一原的车停在路边,而他正靠在一棵法国梧桐上,他手里提着个袋子,见了我,便递了过来。 我接过打开,里面是咳嗽药水还有一堆糖和蜂蜜。 “我问过医生了,这个咳嗽药水最有效,不过就是苦,你就着甜的东西吃吧。”江一原过来帮我拉好了外套的拉链,“今天风挺大的,你还敞胸?还有,这是明天飞海南的机票。我会来接你的。” “一起吃晚饭吗?这次我来做饭。”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突然特别不想一个人呆着,也或许之前的咳血,即便安慰仲青时候很云淡风轻,但自己内心仍旧有些害怕和恐慌的,只是能掩饰和压制住。 江一原歪了歪头,有些无奈:“今晚没法陪你吃饭了,我要赶紧回去完成工作,我不希望明天陪你去海南还需要带着个电脑工作。” 我拉了拉江一原的手,他没法陪我,我难免有些失落,但他没法陪我的原因,还是让我内心觉得安定和温暖。 江一原抱了抱我,他拍了拍我的头:“忙完今天就好了。” “恩。”我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紧紧的抱着他,江一原有些错愕,然后他笑着也回抱了我,“你还挺粘人的。”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纵容。 “我要不做粘人的牛皮糖,当初能粘上你吗?” 和江一原告别后,便只有我一个人了,随意吃了点东西,收拾好了行李,又和林牧通了个电话,心里沉重的感觉一直并没有减轻,林牧的情绪听起来很差,而我终究说不出任何“节哀顺变”的词句,这些话都太轻飘飘了。 这一晚都睡得很差,梦里晓丹、林牧、仲青还有江一原都轮番出现,所有人都笑着闹着,在青春的岁月里恣意飞扬,我能看到所有人带着笑意的眼睛,然而这并不是个美梦,因为转瞬间便画面转换,一切美好突然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了,绿水青山环绕的周遭突然变成了废墟,晓丹、林牧、仲青和江一原的脸上都是冷漠,我不断呼喊他们的名字,但没有人理我,也是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我自己的胸口破了一个洞,汩汩地留着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要开始虐了…大家做好准备! 其实我和你们讲,我现在可能年纪大了…以前觉得自己怎么都写不了虐,现在脑海里全部是虐文的梗和设定,我其实私下藏了三个完整的大虐文大纲,当然这三个虐文结局都是he的啦,只是过程好想虐啊~~~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这个噩梦导致我第二天在飞机上的时候一直在打瞌睡,好在噩梦终究只是梦,江一原还在,此刻就坐在我身边,有这个认知就已经足够让人安心了。 然而在飞机飞抵三亚机场前,我还是紧张起来,本来一直能够逃避的晓丹去世的事实,终究要被迫面对。江一原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紧扣,他安抚地朝我笑笑。 “没事的,不论什么事,我都陪着你,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我侧头看他,这个男人,从少年时代,到如今变成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都是一个发光体,他本可以照耀其他人,但他选择只守在我身边,只做我一个人的太阳。我第一次觉得有些事或许就是宿命,就像江一原于我,不论什么时候遇到他,我都会喜欢这个人。 我们几乎是保持着十指紧扣的姿势下了飞机一路打车到了海边,而随着越加接近告别会会场,我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晓丹姐姐曾经开玩笑说过,如果哪天她死了,不要有葬礼,而是把她所有亲朋好友都叫来,办一个告别会,不要有她的遗像,不要有哀乐,参加的人不许哭,告别会要在海边办,要有阳光。”我望着不远处搭建起来的门廊、鲜花、气球,强忍着眼泪,“林牧为她做到了。” 告别会现场布置的非常典雅,采用的是蓝白两种颜色,配着长长的海岸线和干净的天空,海天一色,十分美好。不远处是湿润的沙滩、翠绿的棕榈树、海浪拍打沙滩激起的雪白浪花。告别会会场摆着很多晓丹的照片,然而都是她笑的灿烂的,搂抱着林牧的,和父母的合照,骑马的,制作陶器的,这些照片上的她是那么生动,照片的色彩明丽,她像从没有离开过我们。 林牧正在接待来宾,他见我来了,朝我走来。短短几天,他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他把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然而他的眼睛一点神采没有,像是行尸走肉,越是冷静的外表,越是让我感觉他强行掩盖的巨大的痛苦。 我一句话也没和他说,只是紧紧给了他一个拥抱,对于他,言语已经不能表达所遭受的创伤。这个拥抱过后,我和林牧的眼里都含着眼泪,然而我们都把这些泪意憋了回去,晓丹说过的,不要哭。 林牧为了缓解气氛,首先开了口,声音却是可怕的嘶哑,他指着江一原挤出个难看的笑容:“不介绍下这位吗?” 我也强颜欢笑着替林牧和江一原互相做了介绍。 “她前几天还一直唠叨着想见你呢,真可惜。”林牧克制住情绪,努力朝江一原笑笑,“你真应该和我们陶陶更早在一起。”他看了我一眼,“陶陶是个好女孩,虽然大部分时间活泼好动,但其实也很脆弱,我和晓丹是真的拿她当妹妹一样看待,你不要欺负她。” 江一原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恩。”他看了我一眼,“我也觉得很可惜我没能和她更早在一起,对你太太的事也非常遗憾。我会代替你们照顾好陶芊的,请不用担心。” 江一原也并没有说那些节哀的场面话,他也给了林牧一个拥抱。林牧非常动容,拍了拍江一原。 “我去那边看一下。”会场陆续又有其余人到场,林牧不得不告辞去接待,而晓丹的父母肿着眼睛也仍旧在维持会场的秩序。 江一原紧紧握着我的手,他侧过头吻了我:“还好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是的,幸好。 “江一原,还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我一直没告诉你,等晓丹姐姐的告别会结束,我就把这些年我为什么突然离开的原因,还有我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告诉你,一五一十的,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江一原有些意外,也有些惊讶,但是最终他并没有任何责问,只是拍了拍我的头,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拼命忍住眼泪,但仍有那么一些沾湿了眼眶:“我去卫生间补个妆。”我和江一原打了个招呼,便朝着卫生间跑去。 然而刚打开化妆包,手机却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我迟疑着接起来。 “请问是陶芊小姐吗?我是附一院呼吸科的罗德敏,昨天你在我们这做过检查,我们联合心内科一起看了你的片子和病史,对于你的情况,我们初步诊断认为是肺动脉高压造成的咳血,情况不太乐观,希望你能尽快来医院,我们好再进一步做检查和治疗。” 我有些懵:“什么?肺动脉高压?不是就咳嗽吗?” “咳嗽和咳血是肺动脉高压的一种表现。简单来说,肺动脉高压就是你肺动脉压力升高过一个临界值了,这种病可以独立发病,也可以是由于你心脏病症引发的并发症或综合征,但就算是单纯的肺动脉高压也很容易引发右心衰,并且致残率和致死率都很高,而考虑到你本身有复杂性心脏病,室间隔缺损合并肺动脉高压,你的情况已经听不到明确的心脏分流杂音,室间隔水平双向分流,所以属于手术治疗的边缘状态了。” 对面电话里罗医生的讲解很专业很耐心温和,然而我却如坠冰窟,这个消息像是一个惊雷,整个把我打懵了,专业的术语我不懂,但“手术治疗的边缘状态”几个字却清晰地映到了我的脑海里。 “所以是治不好了吗?”我的心脏本来就有复杂性的畸形和缺损,以目前的医学技术,我不知道就算能手术,能有多少成功率,“如果发展到严重心衰,还能心脏移植吗?” 罗医生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肺动脉高压高外加复杂性心脏病,不能仅做心脏移植手术,需要做心脏和肺脏联合移植手术,而能否进行移植手术,也要看心脏功能是几级,手术麻醉对心脏影响很大,你的身体现在不太好,对手术的耐受性也有影响,再就是术后疼痛刺激等因素,你在这些方面都不乐观。我们和心内科会诊下来觉得已经不适宜做手术,建议做保守药物治疗控制病情。但具体的治疗方案要也要再看你的血气氧饱和度情况,肺动脉压力和肺阻力数据,还要再检查一下你的心脏功能功能。” 我知道罗医生最后说的那几句不过是安慰罢了,因为我的病,我和医生打过太多交道了,我懂得他们话语中含蓄的意味。我用手紧紧捏住了手机才能控制住自己浑身颤抖的频率。 “我还能活多久?” 电话里的罗医生沉默了片刻:“现在一些新药陆续被研发出来,医学界对肺动脉高压的治疗手段一直在进步。” “我就想知道我到底还能活多久?”我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颤抖,但头脑却从没这样清晰过,我此刻站在卫生间外面,稍稍眺望就能看到江一原,他正看着海,英俊的脸上没有忧愁,眉目舒坦,没有任何阴云笼罩。 “肺动脉高压患者75%病人死于诊断后的5年内,症状出现后平均生存期为1.9年;有右心衰表现的,平均生存时间小于1年。你现在还没有发展到心衰,我们可以通过药物加强你心脏功能,尽量延缓或阻止病程进展,目前肺动脉高压没有特效治愈方法,外加你的情况无法手术,这是目前最好的对症了,总之我希望你尽快来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治疗,也或许我们能通过治疗诱导你的病情逆转。” 我几乎没听到罗医生之后安慰我的话,只是麻木地挂了电话,外面的天仍旧是澄澈的碧蓝色,阳光明媚,然而于我,世界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颜色。我以为我是幸运的,在历经所有的磨难和病痛后能遇到江一原,然而此刻才知道,我只是看起来幸运罢了,就像那些电影里注定的配角一样,在前期无论如何运气好,在最终需要挑起剧情□□的时候,需要牺牲掉挂掉的总是他们。于生活而言,江一原是主角,而我只是个配角,配角是永远不能拥有主角的,我永远没有办法拥有江一原。江一原此刻站在离我只有百米远的地方,然而我知道,横亘在我与他之间的已经是不可跨越的距离了。 这一切听起来都像是个笑话,就像一个好好的搞笑片,或者再不济也是个温情片,突然画风一转,变成了恐怖片,而我就是那个根本无所适从的剧中人。 而江一原正在朝我走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他盯着我的脸看了片刻,“你补妆了吗?为什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刚才正要补妆时便被医院的电话打断,而挂掉电话后,哪里还有什么补妆的心情,此刻看见毫不知情的江一原,也只好强作镇定道:“补过了,我这叫自然裸妆,补了和没补一样,你们男的不懂。” 江一原有些狐疑,他用手掰过我的脸看了看:“好吧,没看出差别。”然后他温热的手指离开了我的脸。 我拉过他的手,把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恩?怎么了?”江一原似乎觉察到我情绪微妙的变化。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就突然很想和你牵手,想一直一直这么牵下去。” 江一原轻笑了一声,拉紧了我的手。他给予我的温情,在此刻却像是一把利剑直直□□我的心脏,让我心都绞了起来,我该怎么办?继续如实告诉他一切吗?让现在那么无忧无虑未来人生也能一帆风顺的他和我承担这样巨大的变故和痛苦? 好在林牧走上了小讲台,他在门廊后搭建了一个小型展台,并放置了投影仪和播放设备。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谢谢大家所有人在今天赶来海南,参加我太太的告别会,很可惜,作为主角的她没法参加,这是她一直很重视的,她很早就筹划着这个告别会,每年都会为告别会拍一段视频,然而本来我们以为我们还能拍上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视频,最后剪成一个小电影,作为人生的一个纪念。只是没想到,这个告别会会来的这么快这么仓促。这个视频之前晓丹从不让我看,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这辈子不用看到它。”说到此处,林牧的声音已然哽咽,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直接播放起了晓丹的视频。 视频刚开始的画面也有些颠倒,随着一阵笑声,晓丹出现并摆正了相机的位置。 “嗨,大家好,你们看到这视频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了,我好想问问你们每一个人都对我是什么印象呢?有想过我吗?是不是还有人偷偷在哭?爸爸妈妈,林牧,陶陶,任菲菲,你们几个肯定哭惨了吧?不许哭了啊,在我的告别会上,大家都笑一笑吧,因为我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消失呀,我仍然存在这个生生不息的循环里,我并没有永远沉睡在坟墓里,而是幻化成了拂过你们每个人脸颊的微风;变成了初冬里掉落在你们手心里的第一片雪花;我是照耀在你们身上的温暖阳光;我是夜空里你们抬头看到的最亮的星星,我一直在,所以不要为我流眼泪了,我并没有离开。”晓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沉静而温和,然后画面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盯着镜头,像在看着我们每一个人,“爸爸妈妈,没能照顾你们到年老很对不起,感激你们从没有抛弃我,即便我有这样的病症,从没有放弃过希望。还有一个人,我最爱的人,我的先生林牧,如果不幸这段视频提前放了,那我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不得不提前离开你。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从没有说过露骨的情话,在这里,我偷偷的录下的视频里,我想和你说,我爱你,你是这辈子发生在我人生里最好的事。死亡就是分解后重组新生,我会变成万物里的一个个元素,永远永远守护在你的身边。再见了,我所爱的世界。” 林牧原本一直压制着情绪,听到这句终于再也忍不住,他站在原地,不发一言,但脸上全是泪水。他的情绪几近悲怆,他紧紧捏着拳,浑身轻轻的颤抖,永失所爱,大略如此。 而我也终于不想压抑自己的情绪,几乎绝望地哭起来。这一刻的情绪太过复杂,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形容。失去晓丹,我难过而压抑,然而在这场告别会开始之前的几分钟,那通预告我未来的电话,更让我绝望而悲痛,刚才还能勉强压制住的情绪,在看到晓丹这个视频和满脸泪水的林牧时倾泻而出,我终究也会和晓丹一样离世,我甚至都没有晓丹和林牧那样的几年了,或许一年,我就不得不和这个世界说再见,而那时候的江一原怎么办?也留他一个人承办我的告别会吗?留他一个人像林牧一样自己一人咀嚼无边的痛苦和孤独吗? 这样太残忍了。 江一原对我失态的哭泣有些手忙脚乱,他最后揽过了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想用行动无声地向我传递他的温度和能量,他在,他一直在。而光是这个认知却让我更难受了。他拥有光明的未来,而我正在死去,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所消耗的,都是我所剩无几可以倒数的生命了。我能这样自私继续占据他的人生吗? 我几乎是放肆地哭着,我忍住了哽咽,然而眼泪像是开了闸一样不断涌出我的眼眶,我知道这一刻我妆花掉的样子一定非常滑稽和难堪,然而谁还在意这些?我要死了,我就快死了,我所在乎的一切,我所爱的人,我都只剩下有限的时间在乎和爱了。 我以前也幻想过得到自己时日无多的消息时会是什么反应,我以为我会慌乱、焦虑,整个人被打垮,然而事到临头才发现不是的,人是很神奇的动物,在死到临头的绝望感前,人反而会出离的冷静,在剧痛和悲怆里,我的思维反而从没有如此清晰过。 我不能告诉江一原,不能告诉他我快要死了,不能告诉他我有病,不能告诉他我曾想告诉他的一切真相,我离开的缘由,我在美国手术时对他的思念,离开他时的难过,这些所有的所有,都不能告诉他。 即便林牧早知道晓丹会离开,早就有心理准备,也早早和晓丹保证了会调试好心情,会一个人继续生活,但此刻,他终究不能做到他所承诺过的,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越多,失去时就越痛苦,与苍白的现实比起来,回忆太蚀骨了。林牧骗了晓丹,因为人是永远没办法准备好和所爱的人告别的。而我不想让江一原也这样。 我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异常清醒而决绝。 是时候离开他了,我要死了,而他应当得到自由。我爱他,所以我必须离开他。 第50节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晋江死活登录不上,所以只在微信公众号更新了,今天早上一刷刷开,赶紧更新晋江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晓丹的告别会上我流光了我所有能流的眼泪,我很清楚,这是我唯一能流泪的场合了,在之后,我必须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因为我没有任何放肆哭泣的正当理由了。 整个从海南回t城的回程里我都浑浑噩噩,假装精神不好一直假寐,以此避免和江一原交谈,因为我太怕,一开口就泄露了自己的情绪,而江一原体贴地脱下衣服为我披上,也没有多问,为了陪我来这次告别会,他显然已经积压了许多工作,连回去的飞机上都在看合同。 然而一回到t城,就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了。一下飞机重新打开手机,竟然有仲青的五六个未接来电和短信。 “陶陶,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陶陶,我想和你谈谈你的病情,你的身体已经不适宜外出了,我带你回医院尽快治疗。” “你手机开机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在看谁的短信呢?”江一原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你怎么也和我一样事务繁忙起来。” “没什么,广告短信而已。”我朝他笑了笑,删除了仲青的未接来电记录和短信。 是仲青带我去的医院,当我还没把咳血当回事的时候,他就已然非常慎重地要了医生联系方式,因而我也早料到,他早晚是会知道我的病情的。他的所有电话和短信,我能体会到他的关心和焦急,然而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人。毕竟和别人分享自己要死了这种事,一个人该是怎么都没法云淡风轻的。 我借口身体不适,让江一原把我送回了家,而后便钻进了被窝里蜷了起来,然而电话一直在响,仲青一直在打着我的手机,我听着长长的铃声放完了一首歌。 “如果回到那一天,是否牵手就永远。我们要手牵手,一步两步一起走……” 牵牵手就永远,然而我是没法谈永远的人。 铃声一遍又一遍,我最终还是没忍心,接了电话。 仲青听到我接电话,焦急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陶陶,我在你楼下,我都知道了,我想见你。” “仲青,我想一个人待着。” 仲青却没有退却:“我不是来安慰你的,我只是有几句话一直想和你说,说完我就走。我会一直在你楼下等着,你什么时候整理好情绪了就来见我吧。” 今天晚上的风尤其大,全市降温,天气预报说晚上还有雨,我有些无奈:“那楼下咖啡店见吧。” 而终于在咖啡厅里见到仲青时,我吓了一跳,仲青神色相当憔悴,眼底甚至有血丝,他比我更像那个刚经受长途飞行并且遭受噩耗的打击的人。 他见了我,在我还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前,就紧紧抱住了我。 “陶陶。”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直到他收敛了情绪才放开。 我们落座后,仲青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陶陶,跟我去美国吧。”他望着我的眼睛。 我摇了摇头:“我想你也知道我的病情了,我这几天也偷偷查了很多资料,确实如医生所说,我这样的情况甚至算得上是手术禁忌症,等同于被宣布了死刑,只剩下数着时间过日子了,未来的哪一天,我都随时可能死掉,我不想离开国内了。” “陶陶,跟我一起回去吧。不论怎样,美国的医学是最发达的,我可以帮你联系到美国在你病情领域方面最权威的专家,我带你回去,我不会让你就这样在国内病情加重的。” 我很感动,然而也很坚决,我并不想去任何异国了:“谢谢你仲青,我了解你的心意,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影响自己的事业发展,你才刚刚回国,事业刚刚起步,我想阿姨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我重新遇到你,和你还一直是朋友,就觉得已经很开心了。” “我回国并不是为了什么事业,只是为了一件未尽的事而已,为了我妈的一个夙愿,为了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些旧事,也算是为了我从小到大的这个心结而已,包括我转学金融,也不过是为了这件事服务,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金融,我也不喜欢从事这个行业。我在美国这些年也有一些资产,也有定期理财,等完成在国内的这件事,我本来也打算放下所有回美国过简单的生活。只是没想到还能遇到你。和你失去联系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懊悔,懊悔自己没能坚持学医学,懊悔自己没能早点回国,懊悔自己当时那么轻易就放弃了你。”仲青的表情充满了悔恨和自责,“可是陶陶,现在我不想再那样了。我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从来没有只把你当朋友,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我最纯粹的感情。我开始以为这或许掺杂了对青春期青涩过往的怀恋或者回味,并非现在也还会那么喜欢你,而只是喜欢当年无忧无虑的时光而已,可是这次再见到你,重新能和你笑着聊天,和你一起在曾经我们一起长大的老街里散步,吃着当年味道的冰激凌,看着你在我面前笑,我才发现,我那些感情并不是错觉。可能每一段相遇都是有意义的,就像这次冥冥之中我们重逢,就是为了让我们重拾过去没能好好把握的光阴。” 这场告白实在太过意外,我面对仲青认真而严肃的眼神实在手足无措。我以为他是来说服我看病或者安慰我的,却唯独没料到他会说这些。 “我在知道你有男朋友后曾经选择了退出,我告诉自己,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而且我当时也认为,在完成我手头这件事前,不和你在一起也是对你的保护,不把你牵扯进来。可现在你这样的身体情况,我无论如何不能再旁观,也不想再等,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我才意识到,这个世上从来等不到什么合适的时间,因为每一刻就是最合适的时间。” 仲青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他不适合你。”他顿了顿,“因为如果你如今的身体情况你已经告诉你那个男朋友了,而他现在没在你身边,那说明他根本不够爱你,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却不在,或者甚至因为听到你病重而害怕承担医药费把你当成累赘抛下你。而如果是你根本没告诉他,那说明你在内心里其实根本不信任他,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告诉他,他就会离开你。可是陶陶,你的身体情况,是最后必须面对的问题,这个男人,他足够成熟和有责任感到能接受这一切吗?他有能力照顾好你吗?他对你的感情能深厚到这种程度吗?” 我想起江一原,想起他因为明媚笑意而弯曲的眼角,想起他冷冷看着我的样子,想起我们失去的六年,仲青不知道,江一原能,他能够承担这些,像林牧一样。而我不告诉他,也正是因为我了解他,知道他必定不愿意丢下我,他会抗下一切,不论多痛苦和绝望。我爱他,我不忍心也不舍得他变成和林牧一样。原本我准备和他坦白我病情时,是因为当时一切都是稳定的,我还能有漫长的时间,甚至能等到医学足够进步治愈我的一天,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唯独可以庆幸的或许是阴差阳错下还从没有向他透露过我的心脏病史,这让我离开他变得容易起来。 对于我的沉默,仲青误认为是被说中了软肋,他乘胜追击地劝说道:“陶陶,离开他吧,和我在一起。我有足够的资金能支持你的治疗。” 我深吸了一口气:“仲青,很抱歉。我会和我的男朋友分手,他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样就能当成正常的分手,不要沾染什么生离死别的元素而难过了。但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我这样的人,不应该自私地拖累任何人,谢谢你。”我低下了头,没有看仲青的眼睛,“我和你有很多共同的回忆,但过去已经过去了,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所以更不能无耻地利用你的感觉。不论怎样,你一直是我的朋友,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去不去美国都不会有多大的差别,最后的时光我更想好好在国内度过了。” 我不想说什么暧昧或者模棱两可的话给仲青任何余地,喜欢一个人,应该给他自由,不喜欢一个人,也应当给他自由,两者都是对他人最基本的尊重。我给不了仲青他想要的,也绝不会为了逃避离开江一原的痛苦以及对疾病的绝望而选择利用仲青去调试心情。 然而我这样坚决拒绝的态度,仲青却并没有买账,他的语气也反而更为坚定了。 “你可以不用喜欢我,但至少让我照顾你,陶陶,你一个人背着这些,身体吃不消,心理也会吃不消的,何况你的治疗根本不是你自己的积蓄可以承担的,你不用急着答复我,我给你时间,但你至少现在让我陪你去医院,我希望能了解你的病情,毕竟我们不论怎样都是朋友,这时候不要把我拒之门外。” 我很感激仲青为我做的一切,而他的话都说到了这一步,我再断然拒绝,那实在是太不顾及情面了。 我松了口,点了点头。 “那我带你去见罗医生。” “不用找罗医生了,他的主攻领域是呼吸科,找陈医生吧,我的心脏病一直是他诊断治疗的,他对我病史更清楚。” 仲青听了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大概怕我又反悔,当晚就拉着我去了陈医生那,我又做了非常复杂的心功能检测、心导管检查,甚至还插了管,全程仲青都非常焦急地陪在一边,脸上带了隐隐的期待。 他安慰我道:“没准检查出错了,或者进一步检查下能发现治疗方案。” 然而这个世界并不是轻易对奇迹买账的。 “很遗憾,之前医院会诊的诊断结果没有出错,你的情况属于手术禁忌症,肺动脉高压超过体循环压力,血液通过心脏的较大缺损时产生双向或反向分流,这样会增大你右心压力,会加速心衰导致死亡的速度。简单来说,就是你的部分先天性心脏病病情已不可逆转,而且失去了畸形矫治的机会。”陈医生的脸上满脸都是沉重,他的语气有些难过,“小陶,我帮不了你了。” 事到临头,我反而比仲青更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没法手术,我们只能采用保守治疗,也就是延缓演变成严重心衰。我们主要准备通过灵活搭配强心、利尿还有扩血管之类的药物,用药物尽可能改善部分症状。” 我谢过了陈医生,准备回家,反而是陈医生欲言又止地叫住了我。 “小陶。” “恩?” “我很难过。”陈医生难得露出这样低落的表情,“这是我从医这么多年最难过的一次。你和晓丹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生病的孩子有很多,但像你和晓丹这样阳光的孩子不多,你们挺过了一次又一次,都慢慢走上了人生的正轨,互相扶持,都过上了配得上你们这么努力活着的生活,我真的很开心,也很感动,你们让我相信,生命是有奇迹的。我从医几十年,遇到过很多让我寒心失望的患者和医闹,但你们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的职业是高尚的,因为我每一次挽救的生命,都在创造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奇迹,因为我,世界上多了更多的可能性。而你们每一次病危,都是我把你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太多次了,你也挺过了美国的手术,所以以至于我都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有能力不停地把你们救回来。可这一次我却完全无能为力,对晓丹爱莫能助,对你的病情也一样。我从没有这样觉得挫败过,我从没觉得这么无力过,为什么我们只能处于现在的医学水平。” 一向沉稳的陈医生,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努力转动眼珠,想克制自己眼眶里的泪意。 我必须十分努力才能同样忍住我的眼泪,陈医生在自责他的无能为力,然而我又何尝不是,我也在自责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什么我会有这样一个残破的驱壳,为什么当这些爱我关心我的人为我难过流泪时,我一点也无可奈何,我没法去帮他们抹掉眼泪,告诉他们我会好起来的。 我好不起来了。 我几乎是精神恍惚而虚弱地和陈医生告别,又和仲青说了再见。而直到一个人回到家里,整个人才瘫软下来,我甚至难以直起我的脊背,像是被彻底打垮了一样。我手里拿着诊断书,整只手都在颤抖,此刻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身体上很疲倦,然而我却根本没法睡觉,只是一个人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圈,像绝望的困兽。好在很早就骗江一原说已经睡了,不用再强打精神不让他看出端倪。我目前的状态完全没法面对任何人。最终我还是有些烦躁地打开了电视机,此时正是t城晚间新闻的重播。 “昨天傍晚八点二十分,莲花小区外有一位20出头的妙龄少女因与男友吵架,一时想不开而选择了跳河轻生,不幸溺水身亡。” 这本是一个普通的社会新闻,平日里看到,大略会叹一声惋惜,然而此刻,看到这个新闻的我只觉得愤怒和怨恨。 我一直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活着,可老天对我却如此吝啬和不公;而健康的身体和大好的人生,却分明给了这些根本不懂得珍惜,随时就能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随便结束自己生命的人。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而一想到自己的人生就要这样结束,愤怒之余,又是深深的心痛和悲凉。我不甘心,太不甘心了,紧紧捏着诊断书,我的眼泪不由自主便流了下来,我以为我披荆斩棘,终于能获得幸福了,却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个幻境,这才是磨难真正的开始,而这一次这个关卡,我却是如论如何过不了的。 太痛苦了。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离开江一原,离开我妈,离开这个我这么用力爱着的世界,都太痛苦了,我对这个斑斓的世界,还有太多太多的欲望,我对未来,明明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憧憬,而现在只剩下等待死亡。 大半夜的,我突然想给我妈打电话,我的一辈子没多久了,任性一次所以也能被原谅吧。 漫长而有些让人焦躁的电话铃声等待后,那个让我安心的声音还是接起了电话。 我妈听起来像是睡了,声音因而有些迷糊和疑惑:“陶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妈。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你了。”我努力克制情绪,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无碍,“就是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可皮的不行,明明身体不能多跑,结果又爬树又玩泥巴还追着隔壁的狗闹腾,每次你都得在后面逮我,一边骂我,一边心疼我,怕我出事。还有,我小时候馋,老爱吃糖,结果吃出蛀牙了,你就不让我吃,有一次仲青偷偷给我买了冰糖葫芦,还剩最后一个大山楂,结果你来了,我吓得当场就把整个大山楂吞下去了,结果差点没被噎死,翻了快五分钟的白眼,吓得你和仲青都以为我不行了。” 我妈想起过去的事,也笑了:“你就是不消停。” “妈,过去我太不懂事了,让你辛苦了。”最早得知自己有先天性复杂型心脏病时我还很小,那时候太年轻了,最初是怨恨过父母的,为什么把我生成这样残缺的样子,甚至怨恨过,为什么我不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因为那样或许就能治愈了,至少不用过那么辛苦的生活,尤其叛逆期的时候,因为这些事和我妈也争吵过,惹我妈哭过很多次。我从不成熟最后成长到现在这样一个自己,都是我妈用眼泪灌溉用爱意包容的,然而等我终于懂事了,终于开始有能力回报我妈的时候,我却没有时间了。 “妈妈,这一辈子我真的最感激你了,以前让你难过和难受过,但是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最爱你了。” 我妈有些不好意思:“你这丫头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怎么说话这么肉麻的。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半夜睡不着,想到以前的事有感而发。” “半夜就别多想事情了,赶紧早点睡去。”我妈妈又教训和唠叨了我几句。 平日里,对这样的唠叨虽然知道我妈是为了我好,但也从不当回事,但现在这样的时刻,我却恨不得我妈再多唠叨两句。人真奇怪,直到你发现生命开始有了紧迫的时限,才会意识到生命里你看似理所当然的普通日常,其实都是那么珍贵。正因为这些微小的事,才组成了你的人生,你根本承受不起失去这些事,因为它们就像你赖以生存的空气。 和我妈挂了电话以后,我把诊断书撕了,我这病没救了,治不治都不能扭转后果,我工作本来也没攒几个钱,我妈这几年刚缓过气来过上好些的日子,我不能再糟蹋钱,不能再拖累她,所剩不多的积蓄,就留给我妈养老吧,我没法尽孝已经够不合格了。至于我这病,能活多久,就听天由命吧。 我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宿。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完全符合我爱虐的狗血爱好…据有些医学专业的读者盆友指出似乎关于陶陶的病形容里有一些瑕疵,不过鉴于我实在对医学一无所知……能查出这个病症也看了不少医学文章…也就先这样吧~~~~你们放心,我最近写的延时和巴赫都是甜文啦… 写这个文和写这一段的时候,我其实很希望表达珍惜日常里的细枝末节,珍爱生命这个主题…比如现在父母的唠叨等等,因为有很多已经失去父母的孩子,对这些可能我们日常里常常觉得厌烦的唠叨,都奢求而不得。 还有现在看新闻,总能看到好多年轻人轻易就去寻死,比如为情所困去自杀的,因为考试没考好压力大自杀的,考研失败自杀的,等等等等,我觉得因为这些原因自杀的人都是懦夫,死都敢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呀。这些人真应该去看看像陶陶这样想有健康身体活下去而不得,一直与病魔抗争的人。自己手里握着健康的生命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竟然不晓得珍惜。 我希望看到这个故事的每个人,就算现在遇到什么困难,觉得很艰难,也都要勇敢的挺下去~~~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我不得不早起敷了很久的眼睛才能出门去公司。然而或许是所剩无几的幸运,这一天我竟然都没遇到江一原,只在中午的时候,收到他两条简短的信息。 “最近公司出了一些事,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见你了。” “最近风大,穿多点。” 他关心我,我本应该开心的,然而现在却更难过了。 这两条短信间隔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像是江一原在忙碌间歇抽出空来发的。而像是为了佐证一般,不仅江一原,整个公司高层班子今天都早早在会议室里开起了会来,吃饭的时候,几层楼的前台和助理们都在抱怨。 “张经理也真是的,本来好不容易约上这个美国客户,约好今早见的,结果突然说有重要的会议,不管是谁都不见,害得我对这个客户一阵解释,还是得罪了人家。” “是啊,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什么事,不过我看他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今天食堂的饭菜相当丰盛,然而我却一点胃口没有,一想到自己就快死了,不想吃饭也不想喝水,整个人精神萎靡。 沈琳琳有些关切:“陶芊,你怎么搞的?”她盯着我看了会,才有些恍然大悟地轻声道,“难道你怀孕了?这么没胃口这么憔悴的。” 我有气无力地拍了她一下,又忍不住咳起来,这几天这咳嗽越发严重起来,时不时便有咳血,我都小心翼翼藏着,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吃好饭,实在不想在热闹的办公室里待着,我一个人下了楼。怎么和江一原说再见,怎么让他能好好去走他的人生,我的脑子一团乱麻,再像六年前一样消失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的策略,如果江一原又偏执地等着我,那简直是害了他。这一次,我必须果决地斩断和江一原的关系。 我有些迷茫地站在恒源大楼下,这也是第一次我这么仔细地打量这个我工作周遭的环境,今天风大,阳光却很好,路上是行色匆匆的白领,认真扫树叶的阿姨,微笑着招呼人进店的侍者。 我正环顾四周,却意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远处的一个高档茶餐厅外,我竟然看到了仲青。而令我更意外的是,仲青并不是一个人,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的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而她侧过头来的瞬间,我呆了呆。 第51节 竟然是陈安安。 仲青并没有看到我,他非常绅士地笑着给陈安安开了包厢的门,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包厢,消失在视野里。 我一头雾水,怎么仲青和陈安安在一起?他俩竟然还认识?而且看样子还挺熟稔。 我没想出什么头绪来,总觉得仲青和陈安安搭上关系有些违和感,但细细一想,两人都是留学的海归,或许在什么海归协会之类的活动上认识也不意外,更何况仲青能喜欢其他女孩,也是一件好事。 我浑浑噩噩等到了下班时间,江一原和恒源的高层今天一天都几乎忙的见不到人影,我也并没有去联系打扰他,反倒是接到了仲青的电话。 “陶陶,我在你单位楼下,正好刚才顺带经过,我送你回家吧。” 我没戳破仲青中午就已经出现,根本不是什么现在顺路路过的事情,一整天我一直在咳嗽,不知是不是心理消极的原因,我总觉得身体更虚弱状况更差了,吃了一天陈医生强行给我开的药,嘴里除了苦味什么也没有。如今连拒绝仲青的好意都有气无力。或许是昨晚一宿没睡,今天走路步子都是飘的,站都站不住,最后实在是不得不依靠仲青的搀扶才回了家。 仲青把我送回家后,他难得强硬地没有走,而是下楼去买了点菜,然后在厨房里捣鼓起来,我昏昏沉沉间,他便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过来。 “陶陶。你吃点吧,很清淡,我咨询过陈医生了,他说吃你那些药容易没胃口,平日里吃点鱼片粥和菜粥这些暖胃又好消化的,我昨晚看了菜谱,在家里做了一次,今天这碗应该比较成功了。” 我没有接过这碗粥:“仲青,你不用这样对我,这样让我反而更愧疚,你没有义务这样对我,没必要这么辛苦。我已经很感激了。你在创业期,我知道这个时期都非常忙碌。而且关乎你企业的存亡,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把你的时间用到更有意义的事业上去吧。” 仲青沉默地放下了粥:“我没有觉得这是浪费时间。至于我那个企业,其实……”他顿了顿,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开了口,“告诉你也没关系,我这个企业注册并非是用来创业的,只是为了用来运作一些事的幌子而已。这件事我从在美国起就在准备,回国的三个月里也已经都运作的差不多了,最辛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不过等着收割之前的辛劳成果了。我学了那么讨厌的金融这些年,不过都是为了这一搏,现在也该换另外些人辛苦和睡不着了。最长再过一个礼拜,一切就都见分晓了。”他收敛起脸上略带肃杀的表情,笑了笑,“总之是些商业上的斗争,你应该也没什么兴趣。” 在家里休息了会儿,我精神恢复了不少,这之后便马上赶着仲青走了。 而这样每天浑浑噩噩咳嗽吃药的日子又过了几天,虽然我嘴上说着听天由命,然而内心对于死亡,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江一原这几天忙得不行,但仍旧每天抽空和我电话或短信。如何和他告别,这又是造成了我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在这些反复的精神折磨下,我几乎在几天里迅速掉肉,瘦的衣服都变松了,倒是让沈琳琳羡慕不已,天天盯着我问减肥秘籍,让我真是哭笑不得,天知道我现在多羡慕可以胃口大开大快朵颐随便长肉的人生。 而这几天里,恒源上下也风云变幻,紧张的气氛一直没有缓解,公司里开始流传出各种各样版本的谣言。 “我听说恒源资不抵债,之前海外并购失败,现在资金断链了,据说要大面积裁员呢。” “不是吧?“ “怎么不是啊,我的男朋友在财经杂志工作,听到的消息,而且假设恒源没出事,为什么这几天高层集体开会集体失踪的,每个人脸上我看表情都不怎么好,一看就像是出了事。” “我听说的版本不是这样的,我听说是偷税漏税,被税务局盯上了!” “啊?难道不是涉嫌内部交易?” 这些传闻日益增多,连我也担心起来,我仍旧没和江一原见面。只是在沈琳琳询问我时尽力安慰,恒源不会有事的,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然而事情还是朝着我前所未料的地步发展而去。这些谣言后没过几天,新闻媒体上就曝出了确切的消息。 “恒源作为一家上市公司,抱着通过融资做业绩的目的,却在具体融资操作过程中,存在着虚报、掩饰、包装的行为,其业绩报告也被指出有造假成分,而分红方案也被质疑为其进一步骗取投资的手段。” 几乎是一瞬间,这些新闻就铺天盖地,席卷了所有的纸媒、财经杂志、广播和电视台,就像是有预谋的一样,而因此对恒源带来的却不仅仅是丑闻那么简单了,而是灾难性的,因为业绩造假的报道,导致投资者和持股者对恒源的股票缺乏信心,纷纷抛售股票,当天股价下跌了46%,并且随着股价下跌,投资者越发恐慌,完全无法阻止下跌趋势。 不到一天,市面上已满是“恒源挺不过这局暴跌”的□□。而从公司内部也陆续传来了噩耗,之前已谈妥的几个投资和合作项目,对方都撤资或取消合作了,短短的时间,恒源像是经历了一场洗牌,人人忧心忡忡,找到下家的人陆续开始跳槽,引发了一波离职潮,而其余留下的人也显然人心涣散,都到处投递简历迫不及待等着恒源沉船之前找到自己的“救生筏”。 沈琳琳焦虑万分:“陶芊,你要不问问boss,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一原这几天应该够焦头烂额了,我们已经一天没有联系了。而这样的空间和距离反而给了我更多思考的余地。我一直焦虑着不知道如何向江一原提出分开,并且能让他再也不会来等待我或者对我抱有期待,这个刹那我突然意识到,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内忧外患,恒源面临如此巨大的风险,这种时候,如果我不和江一原站在一起,而是选择离开,大概所有舆论都会指向我,都会认为我是个趋炎附势,贪财好利的无耻女人。大概都会觉得,我根本没有爱过江一原,而只是迷恋他的地位、财富和身家而已,一旦他失去这些,我便会选择离开而去攀附他人。 很多人会沽名钓誉,生怕自己被贴上这样的标签,尤其是女人,即便有些显然是为了钱而嫁给富商老公的女星,和破产的老公离婚也总要公关一番,各种验证离婚只是因为感情不和,并非因对方破产后而离开。而我不一样,我和她们要的效果恰恰相反,我希望在所有人眼里,尤其是江一原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因为这样功利的女人实在太不可爱了,以至于能磨灭最深的感情,让一个男人彻底失望和死心。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新ing ☆、第二十四章 而一旦下定了决心,我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起来,之前让我焦灼不安魂不守舍的情绪也明显得到了缓解。我翻弄着手机,现在就差找一个时间给江一原打电话了,我还是没能当即下这个狠心。 然而我没料到,江一原竟然先给我打了电话。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我紧张的都有些手忙脚乱,不得不深吸了几口气,才按下了接听键。 “陶芊。”江一原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低落,他难得在我面前露出这样负面的情绪,“突然想和你说说话。”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般,“你听说公司的情况了么?” 我有些难过和不忍,我爱的男人,此刻是他最脆弱的时刻,他需要我,可是我却必须在这个时刻离开他。在江一原最艰难的时候离开,这确实对他而言是一件残忍的事,然而我一想到林牧在晓丹告别会上绝望而灰暗的样子,最终还是咬牙憋住了想说出口的安慰。 “知道,我听说了。”最后我只是这样克制而略冷淡地回答。 江一原太疲惫了,他甚至没在意我语气里反常的简洁:“恒源确实遇到问题了,我们遇到了躲在暗处机构的做空,手法非常专业。从海南回来后我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开始应对,可是还是晚了些,继放出对恒源的谣言扰乱视线后,他们马上丢出了业绩造假的爆炸性□□,我已经控制的非常严格,唯一的解释是他们买通了恒源内部能接触到业绩报告的人,我们方面出了内鬼,而且他们显然打点好了各大财经门户和新闻媒体,放出□□后,股价暴跌,这样就能打压股价使期权持有者无法顺利行权,压低价格以增加债转股转换数,做出的突然暴跌还能洗盘吸筹,操纵恒源股票下跌使我们的资金套牢。”江一原说到此处,声音有些冷,“手法很老道,这次做空应该筹划了很久,是完全针对恒源的,我在想是哪家竞争对手做的。” “那恒源能恢复吗?” 江一原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我们现在开始排查幕后黑手,至于业绩报告,这两天排查下来,竟然真的和新闻媒体里所报道的那样,业务部为了业绩好看,进行了一些粉饰,现在情况很不利,我只能尽一切可能扭转局势,但目前投资者完全失去了理性地在抛售股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结局会怎样,恒源是不是能够挺过来。” 江一原的语气有些沉重:“陶芊,我竟然有点害怕。”他又自嘲地笑笑,“不知道是不是恒源要毁在我手里,我第一次有这样隐隐的害怕和不确定感,对一切没全然的把握和掌控。我已经几乎三天没有休息过了,可局势还是没法控制住,股价一路在暴跌,公司人事部处理离职手续都快忙不过来了。” 我心里很难受,江一原的情绪很压抑,他承担了太多了压力和舆论,我看了报纸早些刊登的他关于这次危机的发言,言辞强硬而力量充沛,他必须告诉这个世界他没有慌,他仍旧是沉着自信足以处理这件事的,然而此刻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强大到真的没有一丝一毫迟疑的。而他愿意把自己的担忧和虚弱的一面暴露给我看,我知道对他这样傲娇又骄傲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信任和勇气。 然而我却要辜负他了。 “江一原。”我忍住了想要哭的冲动,声音僵硬而机械,“我们分手吧。” 江一原愣了愣:“什么?”他的声音是措手不及的不可置信,“怎么了?如果是因为最近太忙了忽略你了,我和你道歉,但现在情况太危急了,我希望你能理解,等忙过这阵我陪你去你一直想去的冰岛看极光。”即便在这么恒源生死攸关而他压力巨大的情况,他甚至没有为我无理取闹一般的行为发怒,声音仍旧是温和的,只是带了疲惫和无奈。 我瞪着地面,好让眼泪不要流下来,努力压制住心里翻腾的难受,语调冰冷地继续道:“江一原,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或者试图引起你的注意力,我是认真的,我们分手吧,我只喜欢成功的男人,这样焦头烂额□□缠身的你一点魅力也没有了,我不喜欢你这样脆弱和不自信的男人。我是倒追你的,其实也不是真的多喜欢你,只不过我就是一个喜欢追逐和挑战的人,越是难追,我越是有征服欲,可能有点强迫症吧,你当时太难追了,我才发狠一定要追到你,好炫耀给别人看。我当时倒追你手段特别夸张,其实但凡是个正常女的,对自己喜欢的人都不会那么做,越是喜欢,反而越是克制越是收敛,根本不会希望给对方造成困扰,现在想想,其实就是因为我反正也不喜欢你,所以也不在乎你的感受吧。” 我一鼓作气说了这番已酝酿很久的话,不敢给江一原任何反馈的机会,只急匆匆继续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有一件事想和你说吗?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去了美国吗?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我真正喜欢的男生当时终于接受了我,他在美国,当时需要我,所以我不顾学业也去了,可之后我们有了分歧,闹了分手,所以我才回国的,现在他也回来了,向我求婚了,希望带我回美国,所以我不能和你将就下去了。和你在一起也挺开心的,但那与和他在一起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和你,只是平平淡淡能合得来,对他,我却可以放下一切,他让我去死,让我奉献出所有,让我抛弃学业,我都愿意。是他才让我体会到什么叫□□情。而和你在一起我没有这种感觉。” 电话里许久都没有回复,直到过了我认为有一个世纪般长的时间,江一原才声音干涩地问:“在海南的时候,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是的。”我逼迫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电话里的江一原深吸了一口气,他顿了顿:“陶芊,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相信。” “那只能说明你根本不了解我。”我嘲讽地笑起来,“江一原,你自我感觉太好了,你以为你优秀到所有女人肯定会爱你,但是你知道吗,和我一样,很多公司的女职员,也不过是爱你的皮囊和你背后的身价,你要是街头的穷小子,而不是恒源的老板,谁会多看你一眼?手机专卖店里做销售的男生都很帅啊,你见过多少女生除了夸奖他们帅之外真的去追求他们?” 我知道我不必这样刻薄的,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不去伤害江一原,因为只有狠狠地让他难过、痛苦和失望,才能让他真正扔下我,去朝着他应该有的人生前行。与其痛苦的缅怀我,不如让我在他印象里做一个被渐渐遗忘的恶毒女人。 “其实我在六年前去美国前,给你写的那封信里就说的很清楚,我是去美国找我真正爱的人了,只是我没想到阴差阳错这封信你竟然没看到,更让我没料到的是,你还真的等了我这么久,也是挺神奇的,原来还真有斯德哥尔摩患者,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喜欢我。你看,其实我本来也是不想再和你纠缠了的,可我回国后,完全是你主动盯着我最后由你告白的,这次是你来招惹我的,不能怪我。” 江一原的声音低沉又带了隐隐的压抑:“陶芊,我真的很难相信你形容的这个人是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问题不能说出来一起解决吗?你说对我是平平淡淡的感情,平淡到你曾经为了给我送药不顾一切冒着差点淹死的危险游过涨潮的河?不要随便提分手,至少不要在现在。” 我已经到了极限,江一原再说一句,我都有可能情绪崩溃哭出来。我只能靠着最后的意志佯装强硬道:“总之不要再来烦我了。”说完我根本不敢听江一原的回复便挂了电话,然后把江一原号码拉入了黑名单关了机。 这之后,我把起草好的离职报告交到了人事部。 “最近离职的人太多了,流程可能会走的久一点。” 我不敢面对人事部总监的脸,几乎是逃一样的出了办公室,最近赵康也因为恒源的局势准备另谋高就,根本不管办公室纪律了,我看了一眼办公桌,没有打包办公桌上的东西,几乎是扔下一切地离开了恒源大楼。因为我实在没法面对我打包东西时沈琳琳她们的眼光。 和江一原说出分手的话似乎耗尽了我的精血,我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如果说之前听到诊断时心里还有愤怒和怨恨,那么现在这一切都荡然无存了,只剩下悲伤和心碎。 作者有话要说:  江一原,我对你真的是后妈……对不起…… ☆、第二十五章 这之后的日子里我不敢开机,整日窝在家里,像是痨病鬼一样的吃着药,间或咳出几口血,却还不停关注着新闻里恒源的动态。 仲青强硬地每天愣是来敲门,买菜做菜,必须等我在他监督下吃下些,他才罢休。 “陶陶,如果你不让我现在照顾你的话,我只能没办法通知阿姨来照顾你了。”仲青甚至搬出了我妈,惊动我妈是我最不想做的事,也没法,只能任着仲青了,我不可能接受他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他也并没有再逼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在我身边,对于他这样委曲求全般的让步,我实在是没法说什么了。 恒源的股价仍在下跌,江一原并没有再出面。 “陶陶,你不是已经递了辞职报告了吗?为什么还老关注恒源?你对恒源很有感情吗?”仲青相当不理解我对恒源的关注。 “恒源确实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吧。”我朝他笑笑,“如果不是因为这病,恒源不论出现什么样的事,我都是不会离开的,我希望恒源能好起来。”希望江一原能好起来,希望他的事业他的未来都能在挫折过后更为光明。 “可惜恒源挺不过这次的。”仲青的语调有些复杂,似乎对于恒源的这个新闻,他有些乐闻其见般,“这股价大跌的趋势缓和不了的,之前的众星传媒、风华科技都是这样最后破产重组了。”他随即又安慰我道,“恒源是你第一份工作可能确实会比较有感情,不过工作是工作,你也不要太在意了。商业社会,兴衰是很正常的。” “我听说恒源这次是遇到了专门的机构做空。” 仲青愣了愣,然后他笑了,这个笑容非常舒展和自信:“是吗?恒源已经发现了啊,还不算太蠢,但可惜也挽救不了局面。因为从确定猎杀恒源,到调查核实问题、设立空头仓位到现在公布调查得出的□□和报告,就是一个漫长充分的准备,到现在恒源70%的市值已经灰飞烟灭,做空机构只需要平仓套利就行这次对恒源的猎杀完成得简直堪称完美。” 我有些疑惑,仲青为什么这么清楚,然而他轻声笑了下,移开了话题,“不说这些了,你该喝药了。” 我也没有再追问,仲青是学金融的,对这些事敏感本来或许也不奇怪。 日子不温不火地继续过着,而我的病情却开始如陈医生预测的那般越发加重起来,除了偶尔的咳血之外,我最近非常容易疲劳,开始隐隐有些胸痛,最严重的是踝部水肿,已经到了曾经买大了的鞋子都有些卡脚的地步,我小心翼翼地掩饰着,不想被仲青发现了又押送到陈医生那,对于要死这件事,我开始消极抵抗起来,不闻不问,不在乎未来,过一天是一天。每天便是浑浑噩噩,直到今天被仲青拖着出门散步,地铁站电视屏幕里这个新闻才让我精神起来。 “昨日,股价持续下跌的恒源出台一系列临时性举措,作为公司大股东的江一原宣布回购公司股票,并针对之前被指出造假的业绩报告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一一回应。同时,摩根士丹利和高盛都力挺恒源,仍然维持恒源“增持”评级。受此影响,今日恒源开盘后股价开始反弹,大涨12%,截至收盘,涨幅达15.8%。” 财经频道的主持人点评完,屏幕上便插播了江一原面对媒体的回应。 “对于恒源被曝出业绩造假一事,首先我作为恒源的负责人向各位道歉,经过彻查,在业绩报告中,确实有粉饰的痕迹,但并没有如□□中所说的那般严重和致命,经过我们的修正,我们已将真实信息和业绩在恒源官网披露。而大家从我们真实的信息可以看出,做空机构所出具的报告基于的信息和证据都是间接和局部的,然后经过他们的经验和想象做出了判断和预测,实则缺乏对企业情况的了解,因此他们的调研报告与事实迥异,对恒源的未来判断失误。当然这样的危机对恒源而言也是一个好事情,给我们上了‘规矩’一课,让我们能更完善公司的制度,杜绝任何未来业绩报告中出现包装成分。对于这次股价波动对恒源造成的损失,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们也会老老实实承担责任。但对于唱衰恒源并造谣作势的机构,我们已调查出了对方并会进一步追究相关责任。谣言止于真相,相信市场会证明恒源,并最终给我们的股价一个合理的价位。” 那个刹那,内心是久违的快速跳动的心跳,我的手不自觉的紧紧握成了拳。我又看到了江一原了,即便是用这种方式。他在屏幕里表情冷淡而严肃,没有讨好媒体的卑躬屈膝,眉目如画,大约光是这张脸,就足够为恒源做好公关了。 “哇,恒源的老板好帅!脸长得一点不输明星哎。”地铁站已经有女孩子叽叽喳喳起来。 “好年轻好帅,而且态度好强硬好霸道,力缆狂澜的感觉!” “就冲着他这个颜,我也赌恒源不会一蹶不振。” 平生第一次,有别人觊觎他,我的内心是欣慰的。我从来没有不相信过江一原,不管外界媒体怎么鼓吹恒源必败,我的内心都坚信不会的,江一原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即便我在这个时刻离开他,对他会是沉重的打击,然而我还是相信他,相信他能够绝地重生,相信他能够最终控制住局面。离职、成熟、强大,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周遭对江一原的脸一片花痴的夸赞中,仲青显得有些不耐烦和焦躁。 “我们不要坐地铁了,打车回去吧。”仲青的脸色不太好,“地铁里太闷了。” 而他把我送上了出租车,自己却难得没坚持一路一起送我。 “陶陶,你回家以后告诉我一声,我的项目上有些急事,必须马上回去一趟了。”明明他并没收到什么紧急电话,但仲青还是神色匆匆满脸凝重。 “你的项目没问题吧?” 仲青低着头笑了笑,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项目上和我的预测出现了一些变动和波折,但没事,我还有王牌,只是需要重新严阵以待不能掉以轻心了,对方比我想象的难缠。我回去交代一下事情,处理完工作马上回来。” 我也不懂什么金融,告辞了仲青,也乐得一个人清净,回家又上网翻了翻新闻,恒源这次真是准备翻身仗了,从之前清一色的□□,到如今一片看好,也不过几天而已,媒体真是最势利的地方。而江一原这次难得的露面澄清,反而给了他意外的效果,因为他的脸长得实在太过有煽动性,微博、微信上几乎把他的截图传疯了,甚至不少小姑娘开玩笑叫他“老公”了。我有些想笑又有些难过,如果时光能倒流那该多好,回到最初的最初,我还无忧无虑地仅仅是为了成名而追求江一原,如果我从来没有真的喜欢上江一原,或许对我对他而言,都是件好事。因为喜欢,才会顾虑,才会体会到此刻这样的心酸和悲哀。 因为爱你,才必须离开你,才必须忍住自己的绝望和怨恨,自己的欲望和痛苦,去考虑你的未来。江一原会很好的,没有我的未来对他而言会更好。 江一原那么优秀,会有比我更适合他更配得上他的女生出现的。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直到赵康的电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陶芊,人事部让你赶紧回来把离职手续办一下,流程走完了,把你该交接的也交接完,该打包带走的带走!快点!”大概敏感嗅出了我和江一原关系的破裂,赵康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嘴脸又难看起来,态度十分恶劣。 可惜对现在的我而言,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在生与死面前,偶尔受的气,被上司刁难或者排挤,都太微不足道了。 我赶到单位的时候,赵康自然是没给我好脸看,反倒是冷嘲热讽。 “以为我们恒源要不行了是吧,跑的可真快,没想到我们绝地反击啊,这下某些人押错宝了吧,当初多现实,现在就有多后悔吧。”他笑呵呵的,他不过是观望之下还没离开恒源,恒源就起死回生了,反倒是摆出一副忠诚老员工的嘴脸,其实自赵宗胜事件后,赵康就一直对我耿耿于怀,如今终于找着机会发泄了。他这样的人精永远非常敏感,蛛丝马迹里就推断出我和江一原掰了。毕竟要没掰,我怎么的也会站在男友一个战壕里,死守恒源到底的。 第52节 “你把你这些经手过的过期文件全都碎了。处理好离职前的工作。”赵康丢来了山一样高的文件,这些文件根本没有很高的机密性,直接扔纸篓就行,他让我全部碎纸不过是为了给我穿小鞋。 赵康走后,沈琳琳偷偷看了我几眼,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陶芊,你和boss到底怎么了?赵康传谣说你看恒源快不行了,赶紧甩了老板跑了。可我不相信,你不是这种人,你和老板的感情明明那么好,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两个人好好谈谈吧?” 我只是摇了摇头,无力解释,有些自嘲:“说不定我就是这样的人吧。” 然而碎了一会纸,我就开始有些气喘了,每一口呼吸都非常短促,也或许本身办公室的空气就不怎样,外加我的病情,便觉得有些胸闷气短,缺氧到觉得随时都会昏厥。 我不得不离开了办公室,跑到了恒源一楼的大厅外露天花园里透气,然而胸痛却并没有缓解,我瘫坐在花园椅子上,连抬一根手指都非常吃力。电话铃响的时候,我几乎是挣扎着才接起了电话。 “陶陶,我的事情处理完了,你怎么不在家?” “我在恒源。”这一句话只有四个字,但我却仍是说得气若游丝。 仲青从我的声音里很快听出了问题:“你是不是不舒服?中午的药是不是还没吃?你先待着,我马上过来。” 我有气无力地挂了电话,环顾四周,想尽量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看到江一原,纯属一个意外。恒源的大厅外是一个露天小花园,还配备了一个咖啡厅,江一原就坐在我不远处的桌子边,他的位子非常隐蔽,桌子左前方正好有一株长势旺盛的绿植,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在意到他。我几乎是目光一触碰到他那张英俊而冷然的脸,就立刻收了回来。还好他似乎并没有看到我,坐在椅子上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喝着咖啡,修长的手指干净漂亮。 我很想他,几乎每一次夜半惊醒都会想到他,我想要见他,想要看到他的笑容,想要看到他像深秋湖水般澄澈的眼睛,可是我又很怕见他,我不知道我能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他,哭着或沉默。我更害怕的是他会用什么的表情看我,憎恶或冷漠。 强压着胸口的疼痛,我尽可能弯下腰,不想让江一原看到我。即便分开,我希望最后留给他的印象宁可是傲慢的我,这样也好过如今惨淡重病的样子。 江一原抬了抬头,但好在他似乎还是并没看到我,只是招了服务生过去点了些什么。 倒是那个服务生,在从江一原那离开后,径直走到我这儿。 “小姐,您还好吗?看您的脸色似乎不太舒服,需要我帮你联系医生吗?” 我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江一原看到我就行。 “我没事,谢谢你。” 好在没过多久,仲青便到了,他难得那么风风火火,一见我就冲了过来。 “陶陶,没事吧?” 我还是有些体力不支,不得不靠着他,几乎是整个人需要他搀扶着才能走动。而仲青的手扶过我的瞬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有目光在盯着我,或许我们这样的动作外人看来不像是搀扶,反而是非常暧昧的一个动作,然而我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去关注他人的眼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风雨过后有彩虹…… ☆、第二十六章 而因为这个插曲,仲青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自己一个人独自待在家里。 “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我公司,我的办公室就连着一个休息室,而且我那离陈医生的医院更近,否则没个人在你身边,我实在不放心。你要坚持一个人,我只能打电话给阿姨了。” “别别。”我有些无奈,“行了,我跟你去。”于我而言,或许在一个热闹些人多些的地方,反而是好事,不会老去想那些关于死的问题。 就这样我跟着仲青去了他的公司,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是公司,其实不过是租了写字楼里的一间,人员也不多,差不多也只是个针对目前项目而设的临时工作室而已,有些简陋。” “没什么,说不定我是要鉴证一个初创型公司崛起呢。”吃了药休息了几天,我的情况也稳定了些,情绪也稍微好转了些。死又怎么样呢,或许相比那些每日过得如行尸走肉的人,我已经比他们的人生有意义多了,至少我真心地爱过,遇到过一个能让我怦然心动为他付出一切的人,即使不能厮守,只要他能幸福,又何尝不是美好的。 我在仲青的公司待了几天,他和他的团队真的非常忙碌。 “你把目标公司的数据再给我报一遍。” “目前的股指数是多少?” 我曾想过做点力所能及的帮忙,却被仲青婉拒了。 “陶陶,你好好休息。”他语气温和却很坚决,“这不是你应该搀和的事,商业的东西很复杂,知道的越少越好。” 仲青工作起来比我想象中还拼命,他连续四天没怎么吃饭睡觉,一直在电脑前,团队的人都挑灯夜战。 “这一次一定一举歼灭他!” “是啊!大家加油!不要退却,不要再给他任何机会反弹。” “今晚八点就把所有资料发出,小傅,你负责联系我们相熟的媒体;andy你负责各大财经论坛和网络水军;阿军,你负责整理统计数据,随时和我报告,以便调整方案,在最关键的时刻,我们再抛出王牌。” 今天下午开始,仲青和团队里的大家便气质非常高昂,仲青很难得和我说了一些工作。 “今晚就收网了,至此这个项目就落幕了。”他的眼睛十分温柔,“陶陶,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考虑一下,和我一起回美国。你不必和我在一起,感情的事没法强求,就让我们顺其自然就好,你不用因为没和在一起而觉得对不起我,但你不能这样消极地对待你的病情,治疗至少能更好的控制。” 我刚想拒绝,仲青便截住了我的话头:“不要急着回答,等今晚尘埃落定我们再聊。” 然而我和他都没有等来今晚这个尘埃落定。 仲青和整个团队趴在电脑前等待八点来临,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却有一群人强硬地闯入了办公室。andy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被对方压制了行动。 来人是一群黑衣人,表情严肃,训练有素,他们很快控制住了所有人,连我也不例外地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把手扭到了背后,然后这些人开始井然有序地收集桌上所有的文件,并把电脑也关机收走了。 仲青非常愤怒:“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工作场所,你们这样私闯是违法的,我保留追诉法律的权利,现在你们的行为造成的任何损失都由你们承担,你们承担得起吗?!” “既然我做了,自然承担得起。” 这个声音,我几乎是打了个激灵。 “反倒是你,就怕你自己做的事,承担不起来责任。” 声音由远及近,声音主人的脸也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 冷冽的线条,薄而漂亮的嘴唇,比一般人都白皙的皮肤,还有他漠然和精致的眼睛。 我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场合见到江一原,我被姿势很狼狈地扭在一边,而江一原仍保持着他一贯的从容,这一刻我根本没有去想他和仲青之间有什么纠葛,我只是想能突然消失在这个场合。 可天不遂人愿。 “陶陶,你没事吧?”仲青回头关切地看我,然后他朝江一原发难道,“你把我们这样控制住行动也就算了,一个女孩,你也需要这样大动干戈地控制住吗?” 本来我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可随着仲青的声音,江一原终于朝我看过来,我能感觉到他看到一刹那微微的紧绷感和因为惊讶而轻微的愣神,但他克制的很好,然后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声音清浅,听不出情绪。 “放开她。” 我身上的桎梏马上便没有了。但江一原却再也没多看我一眼。 仲青看到我无碍,也挣脱了钳制,他的语气有些嘲讽:“江一原,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场面下第一次见面。” 江一原笑笑:“听起来你已经想象过很多次和我第一次见面了。不过我根本不想见到你。”他指了指仲青桌上的手提电脑,“我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保留证据。我想在你的电脑里,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尤其是针对恒源的。” 仲青表情很难看:“你这是非法扣留私人物品,你这样的行为和偷窃有什么差别?任何通过违法手段取得的内容都不是合法来源的证据。” “真抱歉,你除了调查恒源外,应该更多了解调查一下我,我一直是一个非常守法的公民。”江一原朝着身后笑了笑,“你说是吧,梁法官。我这是申请了法院的诉前证据保全,紧急之下法院人手有限,才带了自己的人来,但全部过程也都在梁法官的监督指导下。” 江一原身后站着的男人咳了咳:“恒源已经针对你们公司的恶意做空向法院提起侵犯商业诉讼立案了,因为涉及的证据多为电子证据,为防止证据灭失,法院同意了恒源的诉前证据保全。” 仲青瞪着江一原,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江一原随意地翻着桌上的文件:“你盯着恒源看来有一段时间了,可惜发布的调研报告里也有对恒源负面夸大和臆想的成分,算是散布虚假消息了;而且让我很惊讶的是,恒源内部一些标记机密的文件,你也能拿到,我会让我的律师好好调查一下,我想也涉嫌侵犯商业机密了吧。”江一原盯着仲青,“我很期待还能找到什么罪名。” “梁法官,那麻烦你把证据带走吧。”江一原偏了偏头,“张警官,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被叫做张警官的正是扭住andy的男人,他嗓门很大:“放心,交给我吧,国家最近就让公安部打击这些扰乱证券市场的呢,他们桌上这些文件足够证明他们在操作做空了,我把他们都带回去好好做个笔录。” 面对这些,仲青除了早先的怒意外,已经冷静了下来。 “我想和我女朋友交代几句。”他盯着江一原的眼睛,并没有畏惧。 江一原笑的有些嘲讽:“女朋友,呵。” 仲青并没有在意这些,他朝我走了过来,而我还因为江一原那个嘲讽的笑意有些恍惚,有些迟钝的难过。 仲青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他用自己身体遮挡着,手里递了一个东西给我,他凑近我的耳边关照道。 “陶陶,这里是我的王牌,我搜集了三年,最重要的材料。我本不想把你拖进这个事,可现在没办法了,我只相信你,这份资料,等同于我的命,我联系了我相熟的媒体记者,他明天会来取这个资料,他的联系方式也在这个u盘里,你只需要把这个u盘给他就可以了。记住,一定不能弄丢,这是唯一的,没有任何备份,我不放心把这些资料存在任何其余网络硬盘上,你一定要保管好它。还有记住,不论你看到什么事,一定要相信我,我做着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照顾好自己。”仲青的声音很低,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的,从外人看来,确实像是一对小情侣分别前的耳鬓厮磨,仲青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脸颊,“等我回来。” 这之后仲青和他的团队、张警官等一行人相继离开,那些黑衣人也都走了,唯独江一原和我,我们静静地站在这个因为搜查而一片狼藉的屋子中间。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我甚至都有一种这是在做梦的感觉。仲青怎么会和江一原扯上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做空恒源的是仲青?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我有太多疑问了,而我简陋的大脑根本转不过来,尤其眼下我正和江一原独处,和他在一起,我似乎永远没法冷静思考。 我们就静静地站着,最后是江一原打破了沉默。 “陶芊。”他的声音压抑而低沉,一点不复刚才那番意气风发而强硬的态度。 他又喊了我的名字:“陶芊。” 江一原朝我走来,他盯着我的眼睛,非常仔细地看着我,瞳孔里只有我的倒影。 “陶芊。你现在是这个男人的女朋友吗?” 我没有说话,我能说什么呢?澄清吗?可是澄清有意义吗?我都要死了,我和江一原注定没有未来,让他如此误解,或许反而是好事。 江一原见我没回答,虽然克制的很好,但他语气里的失望还是忍不住露了出来。 “这个男人恶意做空恒源,之前恒源所遇到的所有困境和艰难,都出自他的操作,他最让我措手不及的是,他掌握了部分恒源内部才能得到的资料,恒源出了和他里应外合的内鬼。告诉我,你选在恒源受挫最严重的时候和我分手,只是一个巧合;告诉我,你并没有和我分手后马上和他在一起,那次在恒源的露天花园,不过是好友间的亲密;告诉我,你不是这个内鬼。我不相信任何人对你的指控或猜测,但我相信你,只要你说你不是,我都信。恒源现在度过困难了,如果你想回来,只要你说。” 江一原的态度是平静而不卑不亢的,然而他言辞间却几乎已经是让步到不能让步,妥协到不能妥协的。他这样强势骄傲的人,愿意为我一而再的退让,甚至愿意委曲求全,我难过的心脏像是要四分五裂一样。我爱的人啊,你应该是骄傲的,不为任何人停留的,不应该为了我这样的人而有任何软肋和羁绊。 我多希望我的病只是上天的一个玩笑,这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跑向江一原,告诉他我错了,我后悔了,我不能离开他,我爱他,我想和他永远永远在一起,我的眼泪和欢笑,全部都想和他分享。 可是真讽刺,我空有那么多梦想,却没有得到一颗能实现我愿望的流星。 江一原,我要死了啊。 所以不论我的内心如何想念你,我都不会再回头。如今这个误会,大概是能让他彻底对我厌恶了吧。 “我没什么好否认的。江一原,你真可笑,直到现在都还在希望我回到你身边,你没发现这样真的很可怜很卑微吗?我和仲青认识二十几年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和他的感情你根本不懂。” 这场谎言简直像是修炼七伤拳,先伤己,后伤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划在我心上的尖刀,锋利的淬血的,然后刺向江一原。 江一原的瞳孔因讶异有些放大,他的声音相当艰涩:“他是你那张合照上的人。是吗?” “你记得还挺清楚啊。” 我不敢去看江一原脸上压抑的神色,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 江一原却笑了:“如果这是你希望的结果,那我也接受。我原本一直以为你在感情里是天真的甚至笨拙的,现在看来,天真的反而是我自己。我那天看到你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去调查这个男人,不过是抱着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可靠的人这样的想法,希望他不是一个骗子,会真的好好对你。可真可笑啊,调查这个人,顺着蛛丝马迹,真意外,竟然反而把一直没有头绪的做空机构给摸清了。一直是这个人在做空恒源,一直是这个人在对外操纵媒体散布□□。陶芊,你永远不会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可我仍是选择相信你,相信你只是他的旧友,和这次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和我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分手也是巧合。即便今天实施行动来保全证据,却在他的公司发现你时,我都告诉自己,这也只是意外。” 江一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了头:“不过现在我不会再那么天真下去了。”他整理了一下大衣,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那些温柔的光却没有了,变得陌生又疏离,“再见了,陶芊。” 他头也没回地离开了。从没有哪一次看着江一原的背影有此刻这样难过和绝望。他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了。 我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文我就很想尽情的抛洒狗血~~~~~~~~~~~~和延时这种甜文定位不一样~~~~~啊~~~请让我自由的放飞自我~~~~~~ 第53节 ☆、第二十七章 在最终得到这个结局之前,我都以为我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能承受这些情绪,然而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我没想到这种绝望是近乎毁灭性的,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撕心裂肺。 仲青的工作室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散落一地的文件,我哭得近乎哽咽,直到仲青临走时塞在我手里的u盘不经意掉落,才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抹掉了眼泪,收拾了下工作室,带着u盘回了家。 然而等我把u盘□□电脑,除了找到那位媒体记者的联系方式之外,其余的内容却让我吓了一跳。u盘的其中一个文件夹里有各种标明时间地点的照片、视频,还有文件的扫描件,但这些并不是让我惊愕的地方,让我惊愕的是这些照片和视频里的主角。 保养良好的中年女子,多数时候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 我记得太清楚了,这分明是江一原的妈妈。 而点开这些视频和照片,我的手脚几乎是一片冰冷的,江一原的妈妈在画面里和一个年轻的英俊男人手挽着手,或十指相扣,或姿态暧昧,而其中一个视频明显是蹲点拍的,江一原的妈妈和那年轻男人深夜一起进了酒店的房间,直到第二天中午才一起姿态亲密地出了房门。 我没有再一一点开其余文件看了,事实已经很明显的摆在了眼前,江一原的妈妈怕是有了婚外情,从时间线上来说,对于江一原妈妈的盯梢甚至进行了好几年,而那个年轻男人总在画面里不断出现。 而明明所有媒体对江一原父母的宣传都是几十年来如一日的恩爱夫妻,甚至连江一原也是这样和我介绍他的家庭的。 “我爸和我妈虽然很忙,见面机会是不大多,或许因为两个人都太有事业心了,但在对我的关怀上,两个人是没有分歧的,他们非常爱我,虽然有时候爱我的方式并不是那么完美。他们是在我家的企业上市前认识的,我妈是江氏上市案的律师团成员,在江氏的企业成功上市后,他们就结婚了。当时的新闻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特别相配。” 我还记得很清楚,江一原说完这句话,还给我看了他爸妈的结婚照,他的爸爸也是相当英俊的男人,确实非常配,只是两人的脸上并没有那种结婚的雀跃和欢喜,我当时还开玩笑说他俩真是不上照。 此刻我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又点开了另外一个文件夹,这个文件夹里内容更为杂乱,不少是搜集了报纸和媒体对江氏的采访,以及江一原父亲的视频和照片,我点开看了几个,这却比江一原妈妈那几个视频更有冲击性了,他爸爸搂着不同的女孩,虽然他非常小心地避开媒体,但大约没想过有这样持之以恒的盯梢跟拍。 我没法再看,直接关了电脑。 我开始意识到仲青说的所谓王牌,其实不是决定性的商业数据,而是丑闻。江氏的丑闻,作为江氏整个财团的的大股东,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配上海量的证据,再放出或会离婚的迷惑性消息,这在恒源已经遭受重大打击刚刚缓过气来的现在,绝对是惊天的丑闻,只怕会造成恒源以及江氏其余企业股价全面下跌,那江一原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局势,都将不可控制的一泻千里了。 我紧紧捏着这个u盘,仲青对我信任的眼神犹在眼前,我不知道他如此针对恒源是基于什么样的商业考量,然而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这些信息对外流出,不管这会对仲青造成什么样的损失。这不仅是为了恒源,更是为了江一原。在他已经面临如此巨大压力的时刻,如果还爆出他父母可怕的丑闻,对他将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更会毁掉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我不希望他变成没法相信美好爱情的人,我希望他的未来能幸福,我希望他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守护包容着我,也或许是时候换我来保护他了。 仲青和江一原,我都非常珍视,然而人在冲突面前,才会发现自己到底会选什么,到底要什么。因为这时候,我才发现,并不是一个需要权衡的问题,我甚至不再考虑任何仲青对此会引发的愤怒、失望或与反目成仇,我只想到了江一原,我不想在他脸上看到难过的神色了,不想再让他遭受任何丑恶的事。 我沉默着销毁了u盘,内心却是奇异的平静,我终于能为江一原做点什么了。 第二天开盘,恒源股价果然一路反弹,势头良好。这就是江一原,永远有绝地反击的魄力和勇气。我有些欣慰,也有些难过。 之后便是打电话拜托了郑燕林,通过她联系了几个可靠的律师朋友,为仲青奔走起来。忙碌起来的好处是我暂时能够忘记自己的病情,只有一盒盒吃空的药瓶才让我有日子在继续的感觉。 便这样过了一周,恒源在这一周里一扫颓势,股价一路攀升,江一原又选择在这个时间公布了恒源两项重大合作谈妥的信息,一时间资本纷纷看好,而也是在这周的尾巴里,律师也带来了好消息。 “恒源撤诉了。” 我松了一口气,仲青也没事就好。 在接到电话后一个小时,我便在仲青的工作室外见到了仲青,他明显有些憔悴,屋外在下雨,他更显得有些狼狈。 “u盘呢?你没给出去是吗?否则恒源的股价不会一路飙升。”仲青见了我,立刻抓着我的手询问,那力气太大了,我挣扎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但情绪上的焦急仍没缓解:“陶陶,u盘在哪里?你是不是看了里面的内容?你不想掺合这事的话,把u盘给我,是我没考虑好,遇到这种事,你会害怕很正常,确实不应该让你参与。” 我避开了他的眼睛:“仲青,你收手吧,恒源要是真作假了,你去揭露这都是正当的,但利用人家的私生活曝光人家的隐私,这些手段太不干净了。” “干净?”仲青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你说恒源有什么都可以,唯独没有干净。”他看了我一眼,“算了,陶陶,你不用知道这些,把u盘给我就好。” “我把u盘销毁了。” 仲青愣了愣:“陶陶,别开玩笑了。” 这一次我直视了仲青的眼睛:“我把u盘销毁了。真的。对不起仲青,我不是因为不想卷进这件事,这么做纯粹是因为我的私心。对不起。你想要怎么骂我我都接受。” 仲青瞪大了眼睛,他愣了一分钟,才终于从我的表情确认我说的都是真话,他满脸写满了不可置信和震惊,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来得及供应:“你到底怎么了?!恒源到底对你有什么恩情?只是一个工作单位而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了维护一个八竿子和你打不着什么关系的前单位,宁可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这这些资料对我意味着什么?” 仲青的怒意终于遏制不住发泄了出来:“我筹划了三年!整整三年!甚至我至今为止的人生都是为了这件事!我根本不喜欢金融,可是我为了做这件事,最终忍受了那么久金融,不过是为了今天。” 我有些害怕,仲青的样子有些陌生。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儒雅温和的,鲜少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刻。 “陶芊,你什么都不懂。”仲青看着我,表情痛苦,“我从小没有爸爸,你爸爸也很早就去世了,因为这事我们或多或少也被其他同学嘲笑过排挤过,我知道你觉得我们关于这一点是有共鸣的,但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你是有过爸爸的,我呢,我从来就没有。你的爸爸去世了,我的爸爸甚至还活着,可我无数次宁愿他要是死了就好了,就不会让我这样觉得屈辱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在接近一些自己根本没法消化的真相。 仲青的表情有一种决绝的不顾一切。 “当我和我妈挤在又小又破的出租屋里担心下个月房租时,我的亲生父亲正在和我们隔了一条河的对岸别墅里享受生活。你知道我妈为什么选择住在周榭路那里吗?就是为了时时看着对岸提醒自己,我们是被抛下的,是被他像垃圾一样丢掉的过往。”仲青的眼睛里有恨意,“我对恒源从来不是商业上的针对,我想做空他们不过是因为我恨这家人,他们做错了那么多,他们不配拥有这样富有无忧无虑的人生。当媒体开始吹嘘江一原那对‘恩爱’的父母时,我每次都想冷笑,如果你知道他们是怎么为了利益结合在一起,不惜踩着别人的血泪,你就知道我的心情了。陶芊,我不是没有爸爸,我的爸爸叫江广益,我是个见不得人不被承认的私生子。” 我惊得后退了两步,江广益是江一原爸爸的名字。我瞪大眼睛盯着仲青,对他的话根本不敢置信。 “更可笑的是,我还是个特别的私生子,别的私生子都是婚外情的产物,可我却还是‘爱情’的产物,我比江广益的正牌儿子还出生早,按辈分江一原还得喊我一声哥哥。” “怎么可能会这样?”我有些慌乱,“江一原的爸妈不是因为上市合作而结缘的吗?” 仲青冷笑了声:“他们因为上市结缘倒确实没说错,只不过这结缘的含义和我们平常人理解的都不同罢了。我妈和江广益当时是恋人,而江广益的江氏其实从一开始上市里就有文件作假,当时江一原的妈妈是上市律师团中的成员,她敏感地发现了虚假信息,本来律师是有职责报告并披露这些虚假信息的,可她当时看上了江广益,并以此为要挟要求江广益和自己在一起并结婚,江广益非常现实的为了企业的上市,选择和这个女人在了一起,抛弃了当时已经怀孕的我妈。他甚至还给了我妈一笔打胎封口费,我那时候都已经八个月了。” “陶芊,你不能理解的,你即便早早失去了爸爸,但你是在健康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所以就算得了重病,仍旧是阳光活泼的,这是我所不能做到的,我所向往的,也是你让我最喜欢的部分。”仲青很痛苦,“而我的童年不仅没有爸爸,我每时每刻甚至都是在江一原的阴影里苟延残喘的,他上最好的贵族学校,他自信而强大,人格完整而健全,他的父母和媒体给他粉饰了一个城堡,他长在阳光下,天生是万众瞩目的王子;而我呢?我像是苔藓,长在他看不到的暗处,即便我学着他的样子,甚至比他做得更好,比他更礼貌更绅士更温和更儒雅,可内心却还是自卑而敏感。”仲青的语气相当压抑。 “陶芊,你是我很重要很珍视的人,所以我不希望在你眼里成为一个卑劣的人。既然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在意了,u盘没有了也没事,现在想来,其实我才是最后的那张王牌,我身体里流淌的每一滴血每一个dna螺旋体都是证据,证明江广益是个多么丑恶和伪善的人,本来我并不想站到媒体面前,只想抛出u盘里的证据,但或许这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我会亲自召开记者招待会,但我不希望你从媒体扭曲的评论里面去了解这一切,我希望是我来当面告诉你这一切。我并不是为了去争夺江家的财产,我只是太恨了,我只是想报复,我受过的委屈,我扭曲的人生,我妈妈受的苦我们两人受到的白眼和欺侮,我都要一并讨回来。” 这个事实太过惊人。仲青从我认识他起便没有爸爸,然而为了防止提起他的伤心事,我从没有过问过。他平日里总是阳光和煦和温暖的,从不咄咄逼人,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我从没能把他和这样的身世联系起来,更没法把他和江一原联系起来。我不知道他内心深处压抑着这样痛苦的感情,被扭曲夺走的父爱,经过时间的发酵,转变成了深刻的恨意,掩盖得越好,爆发起来越加狂热。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为了我的狗血爱好,黑一下我大律师行业… ☆、第二十八章 我知道此刻我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然而仲青现在的情绪几乎失控了。 “你去公开这一切,你确实可以对江广益一时的报复,但一年后,甚至一个月后,任何一个娱乐圈的新闻八卦都会马上覆盖今天的这一切丑闻,江广益可以咸鱼翻身继续经营他的事业。男人出轨,在这个社会总是非常宽容的,他甚至惺惺作态发表一番认错的感言,流一些眼泪,再作秀一样表示自己回归家庭的决心,还能赢得一个‘浪子回头’的美称。可是你呢?你能得到什么?只会得到一个一辈子洗脱不掉的‘私生子’的印记,江广益会调动一切媒体资源不遗余力把你抹黑成为了财产而不择手段的私生子。他已经那么老了,可你的一生还很长,而且你这样玉石俱焚去拿自己当底牌,不仅你自己因此不得安宁,你妈妈和江广益的旧事也会被媒体不断拿出来咀嚼,这真的是你要的效果吗?” 仲青有些动摇。 “仲青,我承认,我销毁u盘时候完全是出于自私,出于自己的私心。但知道的越多,我越庆幸,我当初销毁了这个u盘。你不应该变成那种人。” 仲青抬头看着我:“你的私心是什么?” 他的眼睛幽深,此刻盯着我,深刻又认真。 我咬了咬牙,还是说了真话:“我喜欢江一原。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不自量力去保护他。” 仲青看着我,没说话。难熬的沉默充斥了四周,等我都快绝望之际,仲青才再次开了口,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 他的声音沉闷:“你那个男朋友,就是他吗?” 我点了点头,声音也忍不住哽咽:“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切。我不是有意隐瞒的,再后来我的病情确诊,我只是以为这些都没必要了,我已经离开他了。” 仲青仰头看着天空:“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切?他有足够的财力为你提供最好的医疗环境。” “仲青,肺动脉高压外加先天性复杂型心脏病,手术禁忌症。我能活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几个月?没人确定,但我能确定的唯独一件事,我要死了,我正在死去,而他的,你的,你们的人生都是鲜活的明亮的,你们可以去探索这个世界,去感受时间的奥秘,我怎么能自私到拉着你们中任何一个人,强迫你们陪我走完人生最后的路程,强迫你们去全程体验我的死亡?这太残酷,太压抑了.我经历和体验过太多病友的离世了,即便和我只是点头之交,看着鲜活的生命凋谢,已经够让人难受。一个在意的人的死亡,怕更是让人沉痛和深刻了。”我有些自嘲地笑笑,“年纪小的时候,知道自己得了这样活不久的病,第一反应是害怕早早死掉没人记得我,疯狂的想出名,好像那样,短暂的人生才能有意义。可现在反而想让所有人都忘记我,忘记你们曾经和我共同的回忆,对我的死不要悲伤,能够笑着去迎接明天。” 仲青看起来有些失落和受伤:“你爱他,所以要离开他,对吗?可他怎么竟然不问原因允许你离开?” “我骗了他。” 事已至此,我不想再隐瞒,而是选择把一切都对仲青和盘托出,我全部都告诉了仲青。 仲青的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最初激烈的愤怒和恨意,他的脸上是复杂而落寞的:“他值得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仲青,在你不知道他是江一原之前,你问过我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告诉过你。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那时候对他的理解其实并不全面。我曾经以为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可后来才发现,他是会为了我宁可放下他的骄傲的,他本来可以做一个永远前行不回头的人,但为了我,他愿意等待我跟上他的脚步,甚至为我低头,包容我的一切。在你看来,他可能只是一个傲慢冷漠甚至铁腕的对手,对我来说,他却是江一原,不是外界的任何一个标签,他只是他。”我盯着仲青的眼睛,“即便我为了分手那样对他,说出多么过分的话,他都没有为此对我恶语相向,他甚至最后都是温和的,他的难过、痛苦和压抑,他都留给了自己。而他在这之前,等了我整整六年,你说他值得吗?” 仲青陷入了沉默,他的表情有些颓丧,然后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为什么觉得自己这么悲惨呢?江一原又赢了。我什么都比他早,比他早出生,比他早认识你,可最后发现命运真的并不是公平的,永远不讲什么先来后到,而是信奉捷足先登。”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仲青,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冥冥之中的命运让我最终竟然喜欢上了一开始认定绝对不会喜欢的江一原,一场游戏一样的倒追竟然真的让我和他有了深刻的羁绊。 “陶陶,你跟我走吧。”仲青却过来拉了我的手,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跟我一起回美国吧。我可以放下这一切,忘记所有发生在这里的事,不再纠缠报复,离开这里。因为只要在国内,我就没法从自己的偏执里走出来,铺天盖地对江一原的夸赞和恒源利好的消息让我没法忽视,我会不甘心的。我们一起走吧,选一个美国中部的小镇,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在意我们的身份。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对你身体的疗养也是有好处的。”仲青深深盯着我的眼睛,“你喜欢他,我知道,可正因为喜欢,所以你不想拖累他。你用那么激烈的谎言换来了分手,那既然你并没有想和他继续在一起,就和我走吧,让我代替他来照顾你,我们离开这里,都重新开始吧。” 我迟疑了。 “我也想为了自己自私这样一回,陶陶,就当你是帮我吧,帮我忘记这一切。”仲青的语气近乎恳求,“和我离开吧,甚至你把这当成一个威胁也无妨,和我走,我不会再和这些江氏的丑闻有什么牵扯。” 我有些难受。仲青虽然说着这是一个威胁,但我知道他并不是认真的,即便我不和他去美国,我想他也不会再把自己作为江广益私生子的丑闻公开。他的压抑和挫败感,诚然带给了他很多伤害,然而除去被怨恨蒙蔽的双眼外,仲青从来就是一个骨子里温和的人,放开这个一直桎梏着他的身世,他仍是一个内心温润而并不具有攻击性的人。 和他一起去美国?我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来。我的身体会越来越差,直到进入濒死的状态,而在国内不断从新闻上会看到江一原,他早晚有一天会结交新的女友,会结婚会生子,我不敢想象如果在我人生最后的时光里看到这样的新闻,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希望江一原幸福,又不希望自己看到这一幕,我会欣慰,然而我终究也会伤心的。 何况待在国内,早晚也瞒不过我妈。然而一个人的死亡是不长也不短的一个过程,最折磨亲人的并非是最终的死亡,而是这一个过程,一次次的希望落空,一次次期待的奇迹没有到来,心境在绝望和希望里反复煎熬。如果我去美国,让仲青帮忙瞒着,等我死了再告诉我妈,也好让她免除这个煎熬的过程,只去承受这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何况人只有真的死了,爱你的人才会最终走出来,但凡只要有一口气在,那些爱你的人生活重心便变成了如何让你活更久,而自己的生活却分崩离析荡然无存了。 我沉默了很久,才终于鼓起了勇气。 ”我答应你,我和你一起去美国。“ 仲青大约根本没想到我会答应,他的脸因为惊喜而一扫阴霾,他控制不住深深给了我一个拥抱。 ”谢谢你,陶陶。”他把头埋在我的肩上,加深了这个拥抱,声线有些哽咽,“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答应,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我都不知道你会怎么看我。” 我有些动容,像是安慰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不会的,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温柔的人。” 窗外仍是乌云和暴雨,但我和仲青知道,天最终会放晴的。我们不是恋人,是年少开始一起成长的朋友,同样受过命运不公平的对待,但我们会相互扶持着咬牙走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做出去美国的决定后,我和仲青都一分钟也没浪费。我给我妈打了电话,谎称自己要去美国进修一段时间,甚至拖着仲青一起和我妈吃个饭,我妈从小就觉得仲青靠谱,有仲青这个护身符在,她根本没怀疑,而是关照着我有的没的,帮我一起打包整理了行李,我也强忍着难过,一直没事人一样笑着,几个快装不下去了,幸好仲青帮忙解围。 日子便平淡地进行着,唯一一个插曲便是两天前我突然收到了沈琳琳的短信。 “陶芊!老板最近和莫安安这个心机女好像走得很近!我几次看到老板送她回家了。你和老板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好讨厌莫安安啊,老板配她真是鲜花插牛粪!你真的确定要分手吗?把老板拱手让人?赶紧加把劲把老板搞回来啊!!” 大概为了证明情况有多么危急,沈琳琳在短信里还附了张偷拍的照片。照片的像素很高,足够清晰到能看到江一原绅士地为莫安安开车门的场景,他脸上有着浅淡而漂亮的笑意,没有任何阴霾,阳光而温和。莫安安则表情有些矜持的娇羞,望向江一原的眼神里都是要溢出来的爱意。我倒是从没发现,高手在民间,沈琳琳还是个抓拍能手。这张照片里两人的互动非常默契,甚至称得上是温馨的,我却难受得快没法握住手机了,我根本不敢再多看这张照片,怕已经模糊了我视线的眼泪就会不受控制掉下来了。我用力憋回了眼泪,然后删掉了照片和短信。 或许我必须更加快点离开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便是签证了。仲青这天也有事要办,我这两天病情也还算稳定,便独自一人去了领馆,却没料到竟然遇到了林牧。 “陶陶?”他见到我,神色有那么一些恍然,然后才笑了笑。 距离上次见面也已经过了两个月,他仍然非常憔悴,脸色苍白,但比起晓丹告别会当天的状态,也已然好了许多。生活在继续,他也在缓慢而认真地恢复。这已然让我由衷的高兴。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签证资料,有些意外:“你要去美国?和江一原一起去旅游还是其他什么事?” 林牧并不知道我和江一原之间的事,我也并不想多事,于是只含糊地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恩。你呢?也要去美国吗?” 林牧笑了笑,他的笑容有些寂寥,但情绪好在是稳定的:“恩,有个医学项目,想去美国进修下,也算散散心,转移下注意力。” 第54节 我们都心知肚明地没有提起晓丹,并不是忘了她,只是这是一个太过沉重和伤痛的话题,我们因为晓丹的离世,世界都空了一块,然而我们都生活在烟火人间,都要伪装着健全的样子继续走下去。而我更不想和林牧提起我的病情,我不希望他为此二度受伤和难过。 我们又聊了几句,林牧看了看手表,有些抱歉:“我还约了人,之后联系,去美国也欢迎随时找我。” 我笑着和他挥了挥手。心里却是十分感伤,哪还有什么之后联系,或许这就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好在签证等流程都一切顺利。我又去陈医生那复诊了病情,不意外的得到了病情在加重的噩耗,而仲青也因此更加催促起我来,他订了机票,联系好了美国的医生,说服我至少去检查一次。 “今晚11点34分,美联航的航班,我7点来接你。” 然而我拒绝了仲青的好意:“我自己打车去机场就行,我想自己最后再独自看看这个城市。”我并没有什么行李,多数东西被我在二手市场处理掉了,最后带走的,也不过一个背包和一个拉杆箱而已。这次离开t城,恐怕没法再活着回来了,这一次便是我和这个生我养我城市的诀别了,我想最后安安静静地再看它一眼。 仲青也没有勉强我:“那行,那我帮你订好专车。明天路上当心点,我们机场见。” 这余下的宝贵时间里,我回了一趟t大。 这几年t大建了新校区,并慢慢地把所有院系慢慢从这个老校区搬进了新校区,如果我没记错,如今这老校区,已经只有外语系和法律系还坚守再此了。因此走在两旁载满法国梧桐的小路上,在我记忆里热闹非凡的t大非常安宁。 故地重游。我似乎沿着我过去的痕迹一路行走。 篮球场、图书馆、教学楼、食堂、宿舍楼……感觉时光在飞速倒转,身边偶尔走过的人放佛是自己的剪影,他们每一个,都过着我曾经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如今因为校园人少,昔日热闹的篮球场空荡荡的,篮筐甚至都生锈了,破败的厉害,球场上一个漏了气的篮球孤零零地躺在一边,衬得整个环境更为冷清了,这画面让我有些感伤和难过,一切都物是人非了,然而回忆那么鲜活,一切就像在昨天。我明明还记得就是在这个篮球场上,江一原投过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所有女生都在为他尖叫,他迎着阳光,眼睛里像是住着太阳,嘴角上扬,自信又骄傲的不可方物,那时候为他发出的尖叫声甚至在宿舍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宿舍楼,其中第二幢便是我住的,我数着楼层,找到我住过的宿舍,原来阳台上我种过连排的向日葵,我甚至还在阳台上偷偷养过一阵后来送给江一原的那只兔子,然而现在阳台上什么也没有,只是晾着一件灰色的大衣,让一切看起来都灰蒙蒙的。我走到宿舍楼下,望着那个让我充满不舍和留恋的宿舍窗户,耳边仿佛回荡起我和室友门曾经的欢笑、打闹声,还有郑燕林不时来串门大喊我名字的声音。 走在日渐荒凉的学校里,我的心里是那些掩藏在最深处的卑微的梦想。我想再一次和江一原只是简单地牵着手一起回忆我们的青春,还想有朝一日能拍一组校园婚纱。 这里是我的青春,是我梦想发芽的摇篮,是我最初遇到江一原的地方,带着美好或遗憾,都是已经无法改变的回忆,是回不去的曾经了。 就像是灰姑娘的舞会,时钟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必须奋力奔跑回归自己原来的生活。我的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到六点半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魔法要结束了。即便留恋、难过和心痛,我还是不得不离开t大,离开t城。 我回去取了行李,时间刚刚好,仲青叫的专车已经在路边等候。我平静地上了车。司机师傅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他安静地开着车,我侧着头,窗外熟悉的街景尽数后退,我有些疲惫,闭了眼。 车子在遇到逼停之前一直非常平稳地行驶着,今天路况不错,因而这逼停甚至都不凶猛,称得上是温和的,我们甚至没有急刹车。 司机师傅停了车,满肚子疑问:“怎么搞的?我们后面这辆保时捷突然加速超车跑到我们前面,离我们还有老一段路了,然后就这么停了,真是搞什么?现在开豪车的这些人都怎么想的?!本来想变道的,结果其他两边都还堵着几辆路虎。” 我有些愣神:“怎么样了?去机场会来不及吗?” 司机师傅本想接话,然而当他转头看到堵在我们四周的几辆路虎上突然开车下来几个黑衣人时,却有些紧张起来:“小姐,你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我怎么看这仗势像是有预谋冲着你来的。” 我也有些愕然,隐隐有些心惊,而这种惊愕在当我看到前面保时捷上下来的江一原时更为强烈。黑衣人已经包围了我们的车,默默立在一边,似乎等待着江一原的指示。江一原面色冷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我。 对于这一切发展我都完全蒙在鼓里措手不及,直到江一原拉开了车门,近乎强硬地把我从车里拽了出来,他这个行为似乎是个信号,黑衣人以他为首,把我的行李箱和背包都提了出来,我下意识地想去抢夺我的背包,江一原却把我更用力地拉向他,这一拉扯里,我那背包便被扯开了,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散了一地。 我的笔记本掉了出来,里面江一原的照片便也散了出来。场面相当混乱且尴尬,江一原已经看见了满地的他的照片,而我恨不得把这些照片都毁尸灭迹才好。 幸而江一原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一脸冷峻地盯着我,眼睛里有压制的很好的怒意。 江一原把保时捷车钥匙丢了其中一个黑衣人,他人朝他点了点头,移走了挡在我们专车前的保时捷,而其余黑衣人也跳上路虎,把车开走了。 “小姐,要替你报警吗?”专车司机师傅倒是个挺见义勇为的人,即便气氛如此紧张,他还是伸出了援手。 然而在我开口之前,江一原就冷冷盯着他开口了:“不用。这是我太太,家务事。你看这一地的照片都是我。” 司机师傅看了看地上的照片,又看了看我,又瞅了瞅江一原,大约江一原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很有迷惑性,司机师傅没再说什么,摇了摇头,感叹了几句“现在的小青年啊”,司机便也就一脚油门走了。 我一句话来不及说,便被江一原拉到了路边,他也没和我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我。 我虚张声势强硬道:“江一原,不是和你说清楚不要纠缠我了吗?我现在赶时间,赶飞机,没空和你闹腾,你再不让我走,我报警了!”为了佐证我的话,我把口袋里的机票预订单和护照拿了出来。 江一原仍旧面无表情,然而他看到机票预订单和护照,还真拿去看了眼。 “今晚11点34分。”他看了我一眼。 “是啊!我和你说过了,我要和我男友一起回美国了,没空在这和你扯。” “哦。”江一原回应的毫无诚意,然而他朝我突然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笑的时候眼睛微微弯出好看的弧度,非常迷人,然而我却心中警铃大作。 这怕是要糟! 果不其然,江一原保持着这个愉悦的笑容,当着我的面,把我护照给撕了。 “你这是干什么?!江一原,你有问题没有啊?”我这下真的有些急眼了,护照被撕了,我今天岂不是根本走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我压根搞不清楚状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江一原!我真的不喜欢你,拜托你也别偏执了,何况你不是都和莫安安好了吗?那就好好和她去谈恋爱,别烦我了,求你了,我要去美国了,要和仲青结婚了。你就放过我吧!” 现在的我压根不喜欢变故,江一原一直没有表态,我根本摸不清他的情况,我只希望我所计划的一切都能按部就班的进行,他负责恨我就好。 “陶芊。”江一原这次终于开口了,“你让我放过你?”他笑笑,“这句台词很熟悉,你当年倒追我的时候,我和你说过吧?你那时候放过我了吗?” 没给我回答的时间,江一原便步步紧逼迫近我:“事情不是都你说了算。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和逃难似的要这么匆忙去美国?为什么特意挑那个时间和我提分手?即便分手,你也可以找一万个其余理由,性格不合适,三观不一致,明明可以好聚好散似的分开,可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最激烈的方式,好故意让我恨你吗?” 我转开头:“请你不要再过分解读我的行为了好吗?”说着我掏出了手机,“我要给我男朋友打电话了。” 江一原一把夺过了手机,动作干练行云流水地当着我的面把手机给扔了。我只来得及看到我的手机呈现一道抛物线,然后就隐没在了公园的草丛里。 对这一行为,江一原很坦然:“回去你要手机我给你买一百部。” “江一原!” “陶芊。”江一原举起左手,撩了撩我垂在脸侧的头发,这个动作非常意外,他漂亮的眼睛里深邃,“你是不是又想像6年前一样一走了之?” 江一原的声音相当轻柔,然而威压十足。 “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猛地抬头,内心是惊涛骇浪,却犹自想佯装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又发病了是不是?”江一原的声音有一些压抑和低沉,还有些微的怒意。 我慌乱的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心里是恐慌和害怕。他发现,江一原发现了,我怎么办?我头脑一片混乱,想不到任何办法,甚至想就这样掉头跑掉。 江一原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强硬地拉着我的手,而透过皮肤的接触,我能感觉他在微微发抖,他在很努力地克制他强烈的情绪。 “陶芊,到底为什么你这么不信任我?我在你眼里会因为你心脏的问题就离开你吗?如果不是我今天遇到仲青,他叮嘱我带你去美国也要注意你的病情,我追问下才知道你的情况。6年前你就是为了治病才不辞而别去美国治疗的,现在呢?再上演一次吗?再去美国治一次病,什么都不告诉我?再让我等6年?”江一原浑身带着隐隐的怒气,“还是你对自己都没有信心?可你怎么这么自私,你自己放弃对未来的希望对自己没信心,却还要单方面的为我也做决定,你有什么资格?陶芊,是你先招惹我的,招惹我的人就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是没有意义了,然而面对江一原的愤怒和质问,我却是疲惫而受伤。 “我并不是不信任你,正因为我信任你,信任你不会在我病重时抛下我,我才必须离开你。” “你以为自己很伟大?怕自己的病拖累我,所以为我选择了最好的路?甚至假装和你那个什么青梅竹马的仲青在一起,承担下所有责任?我不会为此感激你的。陶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有任何困难,我都在你身边,你去美国,我陪你去,我有足够支撑你养病的财力,你根本不用为我担心钱的问题,只需要调整心态好好配合治疗就行。” “江一原,你不懂。”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信任不信任,也不是钱,甚至不是陪伴,然而我却真的不想对他说出口。 “对,我是不懂,难道那个什么仲青就懂?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却什么都知道!” “江一原,我要死了。”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这句话,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原本他什么也不知情,我还能怀抱着自己病情的秘密一个人咽下巨大的苦痛,把一切收藏在自己心里,然而此刻面对江一原的愤怒、受伤和追问,我才发现实在是太累了。 江一原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震惊,甚至连痛苦的情绪也来不及反应,光是他这个样子,已经让我足够心痛,心里是巨大的难过和绝望。 “江一原,我不想让你再等我6年了,我没有6年了,不像过去那样我的病情还能在美国得到医治能有转机。我治不好了,我要死了!”这一刻像是炸开了大堤的缺口,我的情绪也像是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下,“我要死了,你知道吗?一年或者连一年都没有,我这个存在就会被世界抹杀了,我的梦想,我的欲望,我的爱情,我的事业,我的亲情,我的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你以为我舍得离开你吗?我舍得离开t城远赴美国吗?我不舍得!也不愿意!我不甘心!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我做错了什么?可是我的情绪又能怎样,能改变得了我的病情吗?我想要参与你所有的未来,你的笑你的霸道你的温柔都是我的,你多看莫安安一眼我都难过,可是我没有未来了,我爱你,所以我不能自私地拉着你,再痛苦再心碎再苦涩,我都希望你离开我,去认识新的女孩,去喜欢别的人,去组成家庭,生一堆胖孩子,我没有时间经历这些了,所以答应我,代替我完成我的心愿,去帮我过这样的人生吧,忘了我,江一原,放我走吧。” 说完这些话,似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勇气,我像是被抽走了空气的气球一样,都快站立不稳。 江一原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便是惊惧和痛苦,然而他强忍下了这些情绪,只是走向我,我想往后躲闪,他却不容分说把我拉了过去,拉进了他怀里。什么话也没有说,江一原紧紧地抱住了我,他像是抱着全世界一样抱着我,我在这个温热的怀抱里微微颤抖着。 “陶芊,谁准你决定我的人生的?”江一原的手掌覆在我的头发上,温热而有安全感,他搂得我更紧了些,“我不会代替你去过你想过的那种人生的。”这个骄傲而高大英俊的男人,此刻声音竟然是有些哽咽的,然而语气却是坚定不移的,“你去美国,我陪你去美国,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一直陪着你,陪你活下去,和你一起过你想要过的那种人生。所以不准你就这样放弃自己,我会尽一切努力,永远永远握住你的手,不要轻易说死,我会竭尽全力找到最好的医生最棒的团队最先进的药,你不会死的,你会长命百岁,和我一起,生很多很多孩子。” 我再也忍不住,情绪终于崩溃,再也佯装不了坚强的样子,伏在江一原肩膀上痛哭起来。纵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然而这一刻我仍旧愿意去相信这美好的场景,江一原许诺给我的想象中的未来,我们白发苍苍,握着手一切变老。然而这画面越美好,我却越是心境沉凉而绝望。我这样的人,还有可以期待明天的资格吗? 我和江一原站在路中心紧紧拥抱,这个城市每个人都很忙,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忙着上演自己的故事,没有人为我们驻足,没有人在意我的放声痛哭,因为每个人都有太多艰难困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肥肥的一更~~~~~ 感觉没有存稿真是相当悲惨的一件事呀(指的延时的)~~~~~~~今年还想着写完延时后写完巴赫呢,如今怎么的都感觉有点紧张~~外加我中途还想开一个滑翔伞的文捏……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陶陶!” 正当我恍惚而惶恐不知所措之际,街对面传来的声音把我从游离中唤醒。 我抬头,看到仲青紧张的脸,他穿着长风衣,长身玉立,脸色凝重,但并没有减损他的温润和挺拔。他看到了我和江一原,朝着我们走来。 江一原也看到了他,松开了对我的怀抱,戒备地转身面向了仲青。 仲青看向我,表情温和坚定:“陶陶,我来接你。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你还没到,打电话问了专车司机,才听说你在这被拉下车了,幸好赶来这里你还在。我们要快点了,否则就要赶不上航班了。” “她不去美国了。”江一原阻止了我,他替我回答道,语气冷冽。 “你是因为恒源的事要迁怒她吗?”仲青表情紧绷,“那和她没关系,有什么你冲我来就好,但今天不论如何我要带她走。” 江一原笑了笑:“恒源的事我已经因为她的关系对你既往不咎了,在我证据充足,诉讼绝对赢的前提下,我对你和你的公司撤诉了。你自己或许不知道,但你能现在站在我面前,都得感谢她,感谢她做你的冒牌女友,我不想让她过得不好,不想让她难堪,外加恒源的情况已经好转,才对你不予追究的。但你不要以为这是你自己的胜利,不要以为你就可以带走她。我知道她病了,知道她并没有参与做空恒源。她会是我未来的太太,我会一直照顾她陪着她。” “我的女人是不会跟你回美国的。”江一原对着仲青,笑的挑衅,然后他不等仲青的反应,便捧起我的脸,深深看着我的眼,当着仲青的面,给了我一个占有性的深吻。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江一原一直是个内敛含蓄的人,他从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直白地亲密或者表现任何感情,然而此刻他却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周遭人的眼光,不在意窃窃私语。他这个显眼的举动吸引了路过行人的眼球,甚至有一些小女生认出了江一原的脸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恒源的江一原耶!他有女朋友了???” “好幸福好羡慕,被这种男人当众kiss,这个女的上辈子肯定拯救了宇宙吧。” 江一原结束了这个深入的吻,朝我笑了笑,然后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和鬓发:“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是脸都红了。” 我紧张的都有些结巴起来:“有人在用手机偷拍。”江一原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不得不承认,和他在一起并没有空去想其余事,仅仅这样一个吻,就把刚才那惨淡的气氛和心情都冲散了。 江一原倒挺大方:“让他们拍吧。让所有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也没什么不好,免得有些人总惦记着,也免得有些人老想着跑。” 他为了整理了下大衣领:“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江一原,我没有想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或许我留下和你在一起确实不正确,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很感谢你能喜欢我,但……” 江一原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你再这样我又要吻你了。”他笃定地笑了笑,“你的护照没了,反正肯定没法按照原计划去美国了,病情和之后的问题我们回去再好好讨论,我知道你现在有太多头绪,我不会逼你马上做决定。但是我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走下去,不论明天会发生什么,只有在一起才会有希望。”江一原拉住了我的手,把他的手机塞了给我,“林牧的时间很紧,他没法今天直接过来和你见面劝说你,但是我拜托他为你、为我们录了一段视频,我希望你看完以后再做决定。”江一原拍了拍我的头,“听话,回去吧。”然后他转头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仲青,“我和他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一下。” 江一原的司机已经把保时捷开了过来,江一原把我推上车:“你先回去休息下,其余的事暂时不用管了。” “你不要为难仲青。”我拉了拉江一原的衣袖,然而我心里清楚,我更担心的反而是江一原,江一原根本没让我有机会和仲青说上话,而仲青此刻的心情我更没法了解,他会激动之下对江一原说出江氏的丑闻吗?这些事我宁可江一原一辈子不知道。 我只能祈求式地望着仲青:“仲青……” 然而话还没完,江一原挡住了我的视线,大概以为这是我对仲青的恋恋不舍,脸色颇为不善地把我强硬塞进了车里:“房子钥匙给你。” 司机称职地把我送回了江一原的别墅,我心里有些焦急,也有些乱,如果一切按照计划,几个小时后我都已经在美国了,然而眼下这些变数,却让我也无措起来。 我一个人坐在江一原的家里,想起来了江一原的手机,江一原毫不设防地把手机给我也是让我有些意外。我点开了那段他让我看的视频。 视频显然是在匆忙的情况下拍的,镜头一直在晃动,然而林牧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第55节 “陶陶,希望你来得及看到这段视频。”林牧朝着镜头笑笑,“其实晓丹死后,我一直尽量避免谈到她,大概是逃避吧,好像不谈及,她就还在,只是出了一趟远门,最后我还能见到她一样。告别会后,我一直没能和你深聊过,但或许我应该和你讲讲我的感受。我确实因为她的离开而痛苦绝望,然而即便现在受到伤害和阵痛,我也从没有后悔和她在一起过。我甚至感激她愿意用她有限的人生来陪伴我。我从没有哪怕任何一个时刻认同过与其遭受现在失去的痛苦,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因为害怕最终的结果而从初始的源头否定,这是懦夫的做法。何况不走下去,谁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注定成功的努力?哪里有注定白头的恋爱?即便是健康无碍的人,也并不是开始一段感情就能有结果的。这样想来,晓丹和我的开始与正常人其实也没有区别。” 林牧的声音十分低沉,却有一种循循善诱的力量:“人生路上,很难有人真的能陪着一直走下去,说不定在某个岔路口,某个命中注定,就必须挥手分别。我们唯一能把握的就是在能牵手的时候握紧对方的手。我和晓丹已经珍惜了所有能珍惜的时间,即便最终没能走到最后,我对我的感情和人生,都没有遗憾。为此我仍然感到幸福。我也并不会因为晓丹的离开就一蹶不振,她一直是个阳光的人,即便只是短短的几年陪伴,她的阳光和积极仍旧改变了我,让我能够在最困苦的时光里仍然能充满希望。单凭这一点,她和我在一起的这些时间,就是有意义的,因为她永远地改变了我,让我变成了更好更完整的人。” 我想到晓丹,忍不住也流下了眼泪,我被确诊肺动脉高压以来,我一直非常想她,想她温柔的笑,想她弯弯的眉眼。诚然如林牧所说,她就像一个小太阳,永远照耀温暖着别人。 镜头里的林牧叹了口气:“陶陶,我想你是病情复发了吧。但是隐瞒江一原,单方面决定离开,并不是对对方最好的选择。他并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感激你或者少受伤害,因为即便你们在一起,也并不是你单方面索取他。你在选择离开他的时候,你根本没意识到,他其实需要你,比你想的更需要你……” 视频里的林牧还在继续说着,然而我却心里难受得无法再听下去。或许我的决定一直是自以为是的自私,我根本没料到江一原因此承受的痛苦。一直以来我不敢正视的其实是自己怯懦的内心,正如江一原所言,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或许离开他的这个决定,也只是我用“这是对他好”的借口在麻痹自己,麻痹自己去正视死亡所带来的恐惧,麻痹自己去承担面对艰难未来的责任。杀死一个人的,或许从来不只是让他心脏停止跳动的东西,而是让他无法继续好好生活的恐惧。 我伸出手,手指间仿佛还残留着江一原的温度。或许正如他所言,一直以来我都是错的,或许人生真正的意义并不是单方面为一个人牺牲,去克制自己,反而是顺从自己内心的欲望,眷恋一个人的时候,就去牢牢抓住对方的手,因为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我们有着太多绚烂的欲望和梦想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个半死,心情还很郁卒,因为法定假期领导也不给修,生病也不给请假~~~~~~~~~~~~~~~~~~~~~~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江一原回来的时候满身风尘仆仆,而我正坐在窗边喂着兔子原原,它真的是一只老兔子了,连嚼菜叶都有些费力。 江一原走过来,蹲下身,如此他的眼睛正好能平视我的。 “陶芊,我回来了。” 因为哭过,我的眼睛此刻都还是肿的,大约相当不好看,外加之前对江一原的种种欺骗和隐瞒,此时甚至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尤其是在我还非常害怕仲青愤怒之下把江一原父母的丑闻告知江一原的场合下。 “你和仲青,谈的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江一原大约没料到我第一句竟然问这个,愣了愣,语气里却是有些酸:“你倒是挺关心他,搞得他和我在一块,他就一定是弱势群体会被欺负似的。明明当初盯着恒源做空,让我栽了个大跟头的就是他。” 然而他耸了耸肩,拍了拍我的头,虽然有些不那么情愿,但仍旧温和地告诉了我情况:“我和他达成了和解协议,你不用担心,所以恒源被做空这件事也翻篇了。” 我松了一口气:“那样就好。仲青他选择做空恒源,其实也有些缘由,他并不是个坏人。他还和你说了什么吗?” 我没料到关于这一点,江一原竟然点了点头:“恩。我对他也有些改观。”他朝我笑笑,“谈和解协议只用了十几分钟,其余时间我和他谈了谈你,他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他把你的病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我,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既然你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你,他作为旁观者,会选择退出,他会改签航班下周回美国。” 仲青会这么轻易就放弃?我有些不相信。 “你们真的有友好和善的聊天吗?”我相当怀疑江一原有没有对仲青进行威胁,毕竟江一原这家伙,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而仲青又是块难啃的骨头。 “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了。“江一原并没有告诉我,他只是捧起了我的脸:“陶芊,我和他到底说了什么不重要,但是他这样敌视我的人,都能够最终相信我能照顾好你,所以你更应该对我有信心了。人的一生其实都非常短暂,那么就不要在这样有限的时间里还过的束手束脚瞻前顾后了,恣意地活下去吧。我陪着你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才会有好事发生。而且我已经请教过相关领域的专家,如今对肺动脉高压,除了药物控制之外,近几年也有了基因治疗、活体心肺移植、房间隔造瘘这些新疗法。” 江一原摸了摸兔子“原原”:“就像是它,兔子能活10-15年,它的寿命永远比人短,你一开始养它就注定了会见证它离你而去,养它的过程就是看着它老去,陪伴它走完它的生命。结果早就注定了,但你还是不会因为这而丢弃它。维系着你们之间的不是生和死,而是它陪你度过的时光,你对它的回忆。”江一原抬头看着我,“所以陶芊,和我一起走下去把,和我一起制造更多的回忆。“ 江一原此刻的表现非常镇定,我知道他知晓我的病情后一定是难过而压抑的,然而在我的面前,他把这一切情绪都收敛了起来,表露给我的,都是稳重和自持。我想起林牧,在晓丹心脏移植的那段时间里,其实我们心里都没有底她能不能挺过来,林牧在我面前是焦躁和辗转难安的,然而每一次在晓丹面前他却都表现出了一百万分的积极和信心,仿佛没有任何阴霾。 “如果这时候我都不能稳住,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局势的掌控和自信,那晓丹她就可能真的情绪崩溃了。我心疼她,但是我不能陪着她一起哭,这时候需要我冷静,我难过,但不可以在她面前难过。” 看着此刻江一原笃定的脸,我的脑海里都是林牧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和他说那句话时沉重而悲伤的脸。江一原此刻面对我有多少沉稳和淡然,他的内心就咀嚼着成倍的痛苦和哀伤。然而他把这些负面的情绪都留给了自己,给我的永远是他的笑容和阳光。 和我一起活下去。他这样对我说,手紧紧握着我的,温热的温度传递过来,仿佛想传递的是他对于未来的信念和期盼。 江一原的眼睛望着我的,这是一双如星辰般漂亮的眼睛,温和而澄净。这是一双我没有办法拒绝的眼睛。 “好。”我用力憋住眼里的泪意,用力点了点头。 在最初的最初,追求江一原的时候,我并不懂爱情,也并不爱这个我疯狂倒追的人,然而命运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我和江一原曾经互不相爱,然而时光流转,没有爱的种子,竟然灌溉着开出了爱情的花。从没有认为会在一起的人,却此刻能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爱是包容,是牺牲,是分享,是和你在一起不怕死,更不怕一起活下去,不论多艰难。 “好了,我来下厨,我们吃点东西,你去用热毛巾敷敷眼睛。” 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复,江一原也终于发自内心地扬起了微笑。他拉开了冰箱,回头望我:“你想吃点什么?给你个点菜的机会。” “我都可以,你做什么都好。” 这一晚大约是我得知我病情后过得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了。没有任何负担,没有压力,有的只是漫长的感动和庆幸。 如果说我的病带给了我黑暗,那么江一原就是我的太阳,炙热的却又温和的,永远照耀着我,引领着我,他是我的爱情,我的向导,我的骑士,我的王子。他永远有让我内心安宁而不再恐惧的力量。 江一原很有效率,三菜一汤的晚饭很快上了桌。 “今天没有来得及买菜,只是凑合着冰箱里的食材做一点家常菜了,明天可以做一点小米海参粥和鲍鱼鸡汤,你都变瘦了。” 饭桌上放着的菜色色泽新鲜又自然,实际上已经十分丰盛,除了几个小炒之外,江一原在这么有限的时间里还做了一个小砂锅,里面窝着笋尖、肉圆和鹌鹑蛋,残留的热度还让砂锅里香稠的淡黄色汤汁汩汩作响,看得人都忍不住饿了,前些天因为压力和各种心理原因失去的胃口似乎也慢慢地复苏过来,连心情也好了起来。 江一原为我夹了一个肉圆,入口细腻而暖热,带了肉该有的肉味,又夹杂了笋尖鲜嫩的清香,只是这样一顿温馨可口的晚饭,好像就让给我原本灰扑扑的心情鲜活了起来。 一个对还能热爱食物的人永远不会对生活失去希望。道理大概就是这么简单。美食大概是烟火人间带给我们最好的馈赠,尤其是和相爱的人一起吃这样一顿热腾腾的晚饭。 在此前,对于我的病情,我都是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方式,仲青要是念叨了或者拿我妈来勒令了,我就随便吃吃药,而我自己实则是不那么关心身体情况的,说的积极点,可以说顺其自然超脱一切,说的难听一点,其实就是完全消极的等死状态。 而大概江一原之前漫长的铺垫和劝诱,还有这一样一顿晚饭让我终于摆脱了这种状态。能在这里看着江一原吃着饭,甚至因为胃口不错还添了一碗,我觉得温柔而美好,这样的生活平淡却幸福,细水长流,却让人一直想沉溺其中。 为了避免我无聊,江一原去做饭之前打开了电视机,一顿饭配着新闻,倒也热闹,听完了t城各种小小的日常新闻后,便进入了国际新闻,主持人播报着美国发生一起校园枪击案,这一悲剧造成五死两伤。这五名死者中有一名是中国留学生,孩子的父母在国内得知噩耗后泪流满面,哽咽不能成语。 采访里是父母绝望的脸:“孩子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们只是工薪阶层,孩子很懂事,一直用奖学金和打工的方式减轻我们的负担,还有2个月他就要回国了,昨天才和我们说机票买好了,我们不能相信,孩子突然就这么没了,我们甚至来不及好好和孩子说说话,甚至没好好了解过他,这些年一直忙工作,都没有机会一起过一个生日。” 江一原拿起遥控器,换到了音乐台:“听会儿歌吧。我想听歌了。” 然而我知道这只是他的借口,他永远是这么体贴,他只是怕新闻里负面而绝望的情绪重新传染给我。 屋里响起了欢快的旋律,是一首少女心事的歌曲,明快亮丽。我和江一原继续吃着饭,然而可以感受到,从刚才起,江一原便有些小心翼翼起来,他谨慎地观察着我的情绪,而我从不想他这样,对我察言观色。 我握住了他的手:“没事的,我没事的。我没有那么脆弱。”我朝江一原笑了笑,“其实刚才的那一刻,我没有想那些坏的方面,没有在想什么生离死别的场景。我反而是挺感激的,平生第一次觉得上苍对我可能还算是关照的,因为就算这样带着病有期限地活着,也已经比那些遭受意外突然死去的人幸运了很多。” 虽然有期限,但至少,我还活着。 我还有时间,去和我爱的人好好说说话,好好了解他,和他一起过一个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七夕快乐啦,一原也和陶陶过上七夕啦。今天终于不虐啦。 我好想写虐文哦,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放心,我会写那种过程中虐虐的,结局happy ending的虐文的。 ☆、第三十二章 江一原为我准备了一个房间,布置的非常温馨,他大概为了增加一下房间里女孩子的气息,还勉为其难订了不少玩偶,摆满了一床。领我进房间的时候他还有些难得的害羞。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风格,但店主说女生都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你要不喜欢再换吧。” “没关系,我很喜欢。”光能想到这一点,我已经非常满足和动容了。 这一晚便是一夜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江一原竟然并没有外出。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院子里给花浇水了。 “我熬了粥,在锅里,你趁热吃。”他穿着居家的棉质衣裤,头发都还有一些微微翘起,显得慵懒又俏皮,睫毛纤长,看着我的样子认真极了,“吃完我们去医院。” 我点了点头。以前曾经憧憬轰轰烈烈的人生,然而现在这一刻,坐在温暖的居室里吃着江一原亲手熬制的小米海参粥,而他就在我不远处的院子里毫不设防地打理着院子里的花草,兔子原原在啃一根新鲜的胡萝卜,这种平淡的幸福或许才是人生的真谛,简单但不枯燥,日常又甚为重要。 餐桌上放着今早的t城新闻,我顺手拿起来,标题上便有显眼的“恒源”字样,副标也相当醒目,“恒源与做空机构青业握手言和,达成和解”,我翻开内容一看,“就青宇质疑恒源业绩作假一事,恒宇迅速对质疑一一回复澄清,昨日,青业负责人仲青承认‘或误将疑点当做危险信号’,据悉,恒源也已撤销对青业起诉,两公司达成和解。截止发稿日,恒源股价已快速反弹,比被质疑前还上涨近15%。” 我的手机里还躺着仲青昨晚深夜发给我的长长的邮件。 “陶陶,我想你现在应该很好,也有别人在照顾你。很可惜在上岗竞争里最后没被你录取,但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或许确实比我更合适,我相信他爱你,基于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评判。而这么多年来,也是第一次,我不再是从新闻或者别人口中接触江一原,而是和他坦然地面对面。我才发现他并不是报纸里形容的那样,而且他比我想象的更为优秀。挺神奇的,就这么短暂的交锋,我反而没有那么敌视他了,反而是有些惺惺相惜棋逢敌手的感觉,如果没有上一代的那些故事,我想我或许和他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也说不定。他很强势,也很自信,阳光而且心态健康。真遗憾我们是这样的情况下见面。陶陶,我一直以为聪明的男人都很自私,但江一原颠覆了我的这种认知,我想他很爱你,比我爱你,这样我离开你,也没有什么不安和不放心了。既是对你们的成全,也是对我自己的成全,或许是时候放下一切重新向前了。 ” “过去的事就留给过去吧,有些事他不必知道,就让他一直带着我欣赏的这种强势自信和阳光陪着你吧。我要回国了,再见了,陶芊。” 仲青以这样一句话作为了信的结尾,我是感动而欣慰的,因为我并没有看错人,时光流转,但仲青仍旧是我最初认识他的模样,我感激他没有告诉江一原丑恶的一切,感激他愿意自己背负着负面的能量缄默而行,感激他在明明可以用手里的丑闻摧毁恒源的时候愿意和江一原达成和解,更感激他能够在经年之后没有让一切都物是人非,还好好保持着完整的他。 而看着浇完花在院子里除草的江一原,我觉得一切都值得而让人庆幸。即便我的人生因为这场病情而分崩离析,但他人生的小火车仍旧没有脱轨,而在自己的轨道上稳健安全地前行。那些丑陋的现实,希望永久永久地,会随着我的死而一同长埋地下,不再见天日。 江一原当然并不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他打理好了院子,怕我冷,把我裹成了个粽子才带我去了医院。而除了配合检查外,其余与医生的对话,江一原全程没有让我参与,而等他拿好了药回来,脸上仍旧是“没什么大事“的淡然笑容。 怎么可能没事呢,吃了一阵药,咳嗽是好些了,可最近却有越发明显的胸痛了,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没法平躺,胸骨下方不时有一种烧灼感,呼吸也相较正常人短促些,更是容易疲劳。然而江一原想让我安心,我便是装也想装成安心,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也不让他知道我其实知道。 然而结果到底如何,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回程的车上气氛便有些沉闷。 “江一原,我想过生日了。” 江一原愣了愣:“你的生日,不是要等明年了吗?” “我想先过,提前过,就特别想吃蛋糕,想先收生日礼物,不能一年多过两次生日吗?今年过生日的时候你还没重新遇到我,我就在加班里度过了,也没庆祝,只是宵夜吃了碗面,太浪费这个机会了,我想再和你过一次。” 我努力笑着,用轻松的语气提议着,好遮掩我内心里的惶恐,我对病情根本没底,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明年自己的生日。 聪明如江一原,怎么可能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潜台词,因为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我能看出紧绷出的青筋,他正用力抓着方向盘以克制他的情绪,因而等他看我时,已经完全看不出他为此难受。 “你想要天天过生日都可以,我可以天天给你买礼物。以前是你追我,现在公平一点,换我追你好了。” 我笑了起来:“你说,要是原来我们t大的女生知道现在你竟然真的自暴自弃和我在一起了,会不会震惊的下巴都掉了?” 江一原有些无奈:“我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吗?都毕业多少年了,还能持续到现在?” 此时江一原坐在副驾上,光线很好,打在他漂亮又英气的侧脸上,照得他本来就白的脸更是快像能发光一样。 我掏出手机,快速地抓拍了一张江一原的侧脸。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回忆着原来“我和老公江一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这个微博id的密码,试了几次,竟然成功登陆,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这么多年我几乎弃用了这个微博,然而粉丝数竟然并没有掉光,反而是涨了好几万。刚一登陆,就是铺天盖地的评论提醒。 “博主回来!能更新下老公现在的情况吗?大学毕业上班后,发现看尽周围男人,都再没有老公那么帅的了,想老公!想想想!”我乐得读了出来,忍不住挪揄起江一原来,“你看,就算你已离开江湖,江湖仍然到处有你的传说啊,这么多小姑娘对你念念不忘呢。这条留言是一天前的,大家都还惦记着你呢。” 江一原有些恼,毫无气势地瞪了我一眼:“有别人惦记我,你还不紧张点?怎么有你这样幸灾乐祸的。” 我继续翻着各色的评论和私信,把其中有趣的找出来读。 “前几天因为恒源的新闻又看到江一原啦,真是我心目中的白月光啊,我高中的男神已经胖成了嫩牛五方,而江一原还是这么英俊潇洒,让我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又有了点信心。” “博主博主!请问你有从老公这里毕业了吗!我已经看破红尘,想来老公这样的帅哥是我没法染指的,自暴自弃我就结婚了,现在真正的老公虽然没有江一原帅,但是对我很好,因为我开车技术差,他很担心,每天都宁可绕路也接送我上下班。我想说,姐妹们,帅哥虽然好,但是找个过日子的人也很重要啦。像江一原这种帅哥应该比较华而不实啦,和他结婚就是在家里摆尊大佛,别说体验被宠的滋味,大概伺候他看他脸色也来不及,还要时时担心有没有狐狸精来抢,心累!希望得到博主的回复,你这微博可是我年轻时候最喜欢互动的啦,希望你也已经结婚生子一切平安喜乐哦。” 我看了看江一原:“我的粉丝看来黏度都很好啊,这么多年都没忘了我,果然是我的人格魅力,你要知道,关注这个微博的,可都是情敌啊,竟然还能互相关怀,不过你看看你平时在t大的形象都是什么样的?大家火眼晶晶,不再狂热迷恋你,开始渐渐对你差评了啊。” 江一原有些无奈:“这都谁?不是你这些粉丝当年据说都爱我爱的不行吗?现在自己找到老公了还要来劝说你放弃我。你们女人真是善变。” 一条条评论和私信浏览,当年抱着玩乐性质开的微博,竟然此时也让我收获了不少感动,很多女孩都在我最后发的一条微博下汇报着自己如今的生活,有的当了妈妈,有的进入了自己喜欢的领域工作,有的旅居海外,也有的只是单纯地和我打个招呼问好,这些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此时却让我心里觉得温暖非凡,仿佛朝花夕拾,昨日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一刻都重现在我眼前。我想起那时的自己,也不禁莞尔。 我为江一原摆过爱心蜡烛;在全校大会时候偷用麦克风给他表白过,被校长追着跑,写了一个学期检查;给江一原送过花,并且当众被他拒绝过;甚至为了让他记得我主动来找我,还拆掉过江一原一辆山地车的后车轮;我和郑燕林一起逃过课;和舍友们一起为了考试急来抱佛脚熬过夜;和郑燕林一起去赶时髦看露天电影结果冻感冒过;为了吃食堂最新推出的限量版套餐试图买通过食堂大妈;和郑燕林在冬天跑去图书馆大清早排队占过座,但不是为了学习,只是为了窝在里面蹭暖气……这样想来,我的青春其实从来没有浪费过,风风火火的,跌跌撞撞的,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回想起来,才觉得其实并没有虚度,因为此刻回忆起来,竟然发现自己也算是个有故事甚至很传奇的人,如果我能活到足够久,能活到我有孙子孙女,我多想在某个阳光的午后,把他们抱在我的膝盖上,和他们讲我年轻时候的故事。 我是不幸的,但或许也是幸运的,正因为早早知道背后有死亡在追赶,时间在倒计时,恣意活着、不在意别人眼光活着对我而言才这么重要。仅有一次的一生,比起那些麻木生活着的人来说,或许即便短短一瞬,也是多彩而绚烂的了。 我把江一原那张侧脸照片上传了上去,配上了文字。 “好久不见。大家来认识一下我的专属司机。” “你在嘿嘿笑着什么呢?”发完微博,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们已经回到了江一原的别墅前。 “外面风大,你先进去。”江一原把我支进了屋里,然后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他从那搬出一纸箱东西。 第56节 我看着他把这箱东西搬进了屋里,围过去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江一原卖了个关子:“你打开看看。” 我好奇下打开,竟然是一盒子的信件,不少信封上已经泛着黄,我并没有看到信件内容,然而却已经控制不住内心的战栗来。 “这是所有我写给你的情书?”我拿起其中一封,有些不敢相信,然而那上面熟悉的笔记,我夸张的签名还在签名边划上了一个大大的爱心,我抬头望向江一原,“所有的你都收着?” 江一原脸部红心不跳,还是理直气壮道:“我不是说过吗?我开始都扔了,但是负责打扫自习室那个大爷每次都会捡起来帮我收好,然后再整理好还给我,还说着什么要珍惜你这些话,我总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再扔掉一遍吧?后来我也不扔掉了,就想攒着看看你到底能写多少,一收就收集这么多了,你当年可真够死皮赖脸的。” 我拆开其中一封看起来,上面是我大学时候稚嫩的字迹。 “江一原,今天我回家经过一条挺偏僻的小路,结果遇到了个暴露狂,我观察了一下,可真丑,两个短腿,腿毛还密密麻麻的。这不禁让我有些好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们男生不刮腿毛吗?不觉得丑吗?还是说为了避寒所以留着?那如果不刮的话,腿毛需要护理吗?毕竟长太长卷曲起来打结很麻烦啊。——爱你的陶芊。” 我忍不住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笑起来,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我竟然给江一原写过这种东西。我竟然这么穷极无聊和热烈奔放过。得多亏我当年还不喜欢他,让我现在写这样没羞没躁的东西给他,我可得为了形象死活不干。 江一原挑了挑眉看着我,他瞟了一眼我手里的信纸:“你是看到你那个腿毛了是吧,你当年到底怎么想的,写这种给我。” “你都没把信纸拿过去,你怎么知道这张上面写的是这个?” 江一原别开了脸:“你离开以后我把每一封信都看了,所以对内容很熟悉。” 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都看了,但我心里很清楚,要有一看到纸张就能识别出写了什么内容的熟稔,对这些东西看了绝对不止一遍这么简单。这些年我离开,在江一原嘴里永远是这么举重若轻,我那些微博的粉丝说的其实不对,江一原从不是那种真正高贵冷艳风格高高在上的人,当我握着他心里的钥匙,当我真正走进他的心里,看到的他是温柔和煦的,没有锋芒毕露到刺伤别人,没有冷淡和梳理到让人伤心,对于我六年的不告而别,他从没有苛责过我,对于这段感情,从旁人的眼光或许认为永远是我付出的多,但实则却是江一原在默默付出。 江一原在我身边蹲下身来,他挑拣出了几份信件:“这份、这份,还有这份,算是你写的比较有建树和合格的情书了。”他把这些信件递给我,“你倒是列了一个清单,现在我们算是能把这些事情做一遍了。” 我打开一看,有些百感交集。 “江一原,我想和你一起去一次水上乐园,因为这样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你的腹肌。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一场芭蕾,好喜欢芭蕾啊,虽然我根本不会跳。还有,我没去过酒吧,我想你陪我一起去,这样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啦。” “今天看到其他情侣在自拍,好想和你拍好多好多合照,最好直接你能和一起去拍婚纱照,然后我要让婚纱摄影店用我们的照片做宣传,我还要把这些照片都传到校园论坛上。” “想和你一起开车兜风,去湖边钓鱼,拉朋友一起玩飞行棋或者大富翁,一起去看一场艺术展览,一起种一棵树……” 这是我以前随意突发奇想随意写的东西,没想到竟然被保存着,并且还有去实现的机会。内心既是欣喜,又有些悲哀,我所剩的时间,足够我做完所有这些事吗?足够我和江一原弥补错过的六年而制造出所有这些回忆吗? 我看着在整理信件的江一原,心里觉得既温柔又残酷,这个世界的魅力大略也如此吧,樱花能如枝桠间的云霞般绚烂盛开,然而短暂过后便是坠落,月亮能够圆满而皎洁,然而更多时候是残缺的弯月。我们所能做的便是去拥抱生命的这种完满和残缺,因为它这么温柔和残酷,这么绚烂和短暂。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终于甜起来啦!!!!!!!昨天忙晕了又没来得及更新,半夜登录也没登上,今天补个肥的! ☆、第三十三章 “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在震?”把信件里所有的愿望整理成to do list后,江一原有些好奇地提醒我。 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点开一看,才发现全是微博推送的信息。点开页面,从我发出江一原那张侧脸照片开始,竟然一下子收获了几千条的点赞、评论、转发和私信。 “天啊!博主真的和江一原在一起了?!什么神转折!” “感觉自己又相信爱情了……” “原来真的死命追是有可能追到男神的,不多说了,我不放弃了,我去再接再厉了。” 除却这些开玩笑的评论之外,多数是夹杂着对自己青春回顾和缅怀的祝福。 “看到博主更新,感觉旧日的时光都扑面而来了,好怀念青春的味道。” “从大学里纯纯的暗恋倒追走到最终在一起,走到这个男人为你所有,真是觉得又美好又青涩又纯真。恭喜恭喜!” 我把手机递给江一原:“你看,以前我发关于你的信息,还常常有人回复我痴心妄想,癞□□想吃天鹅肉的。今天发出这条之前我也没多考虑,发完觉得会不会被很多人继续骂,骂我是猪拱了白菜,没想到现在这么多人都是祝福。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啊,你看还有人说要把这个消息转去学校论坛,说这是今年看到的最励志的爱情故事。只是偶尔有几个人质疑我的照片虽然是真的,但只是偶尔遇到你偷拍的,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江一原倒是没恼,他接过手机,却并没有看评论,而是搂过我举着手机要自拍,一边却凑过来亲吻我的侧脸,我想要躲闪,然而江一原这家伙手脚太快,一张自拍合照就这么炮制好了。 拍完以后他也没把手机还给我,而是自己拿着发了什么。 等我抢回来一看,才发现,他把我们刚才那张合照发上了微博,配着六个字。 牵牵手就永远。 页面上又开始了新一波的疯狂留言和转发,大概没有人再会质疑什么了,而我却都不在意了,我盯着这张照片,照片里的江一原眼角弯弯,没有了一贯示人的冷淡,非常温柔,长长的睫毛一览无遗,嘴角含笑,侧头吻我,而我反而略有些躲闪。这是一张非常美好的抓拍,照片里即便我想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江一原对我的纵容,甚至说得上宠溺。 “这样没人说你只是和我偶遇或者照片是ps的了吧?”江一原挑了挑眉。 我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 江一原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太高调?你以前追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太高调呢?” 看得出江一原心情不错,他看着我,拿出了今天要吃的药量:“把药吃了。” 今天配药应该花了不少钱,但是江一原根本没让我看到账单,他有些体贴的令人发指了,为了怕我看到了有心理压力,如今几乎所有他能代劳的事,都是他替我做的。 我在他的监督下吃了药:“我说,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长期退化下去变成残废人士?” 江一原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你都在想什么,不过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养得起你,我都养着你。”他转身收拾了药盒,“我上楼把衣服晾了。” “我来吧,我帮你一起。”我站起身,想帮忙。 江一原却制止了我:“你坐着吧,医生说你不能劳累。” 说完他长腿就跨步上楼了。我坐在客厅里,脑袋闪过一个想法,索性拍起江一原的家来,他的那面水墙,他设计典雅的院子,他养着的我送的那个兔子,还有他看的书,他的厨房甚至冰箱。 时间对我而言与普通人的意义是不同的,我是在和时间赛跑的人,而这种紧迫感更加驱使我想记录点什么,作为我曾经生活在这个斑斓的世界上的证据。 我把拍的图片都发在了“我和老公江一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这个微博里,也算是记录我和江一原所剩无几时光的点点滴滴吧。也是到这时,我才发现,那些生活里的任何细节,竟然都是这样温存而珍贵的。 而我刚拍完一组照片发送好,意外的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我喊了几声江一原,他在楼上估计也没听到,而铃声还在响着,无奈之下,我便开了门。 “老板……”门外的人刚喊出口,猛抬头见了我,惊讶地收住了要继续说的话头,而是改口惊呼道,“陶芊?!” 沈琳琳穿着很正式的职业套装,拿着个公文袋,呆呆站在门口。她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着我有些探头探脑,脸上有点惊喜。 “陶芊,你们和好啦?”她放下了之前紧绷的情绪,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我回头要和陈安娜说这个消息去,我就说,你们只是随便吵吵架,像你们感情那么深,不会说分就分的。” “我其实正想和你澄清呢。”沈琳琳转了转脑袋。 “澄清什么?” “就是上次那个老板和莫安安的照片呀!”沈琳琳有些无奈,“陶芊,我说你可真够心宽的,一点都不紧张吗?” “莫安安怎么了?” “莫安安啊,她可真是活该!她被辞退了,还被恒源起诉了!陈安娜可幸灾乐祸了。你知道吗?我们恒源这次股价暴跌,不是有内鬼吗?真没想到,这个内鬼就是莫安安,真是大跌眼镜。” 我想起那天仲青和莫安安在一起的场景,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而这个当口儿,江一原倒是晾好了衣服,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有客人?” 沈琳琳见到江一原,才想起来似的,手忙脚乱把公文袋递了过来:“老,老板好!赵康让我来把这份文件送给他,今天马上需要签字的,比较紧急,所以虽然老板你最近休假,我还是过来打扰你们了!” 江一原朝她笑笑:“辛苦你了。” 然后他接过了公文袋,抽出文件看了下,大手一挥,签了字。 “要进来喝杯茶吗?” 沈琳琳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把文件送回去,司机师傅在等着呢。谢谢老板!”沈琳琳朝我使了个眼色,走之前竟然还不忘朝江一原狗腿道,“祝你和陶芊幸福!” 江一原倒是没觉得她唐突,心情很愉悦的样子,等沈琳琳走远了,他才摸着下巴调侃道:“你这个同事我觉得应该给涨一下工资了。” 我忍不住也挪揄起来:“人在江湖嘛,大家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某些人不是还为了抓内鬼、收集调查证据而与员工虚与委蛇,竟然牺牲自我,连美男计都使出来了。” 江一原本来捧着个杯子正在喝水,听到我的话,忍不住咳了起来。 “你这个同事我看还是不要涨工资了。”他润了润嗓子,如此总结道,然后瞟了我一眼,“我和莫安安一直没什么,我不喜欢她这样的,太精明太市侩,没有你傻里傻气的可爱。” 我有些懊恼:“你这真的是夸我吗?怎么听着怪怪的?谁傻里傻气了?” 江一原表情莫测地笑笑:“只有你会那么傻了。不过有我在,你可以继续这样傻下去。” “好了,不说这些,我们先去买东西。” 我好奇道:“去买什么?” “你不是想提前过生日吗?当然是去买蛋糕粉、材料和模具。” “你会做蛋糕?” 江一原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学啊,毕竟至今为止,我好像没有什么学不会的。” “炫耀!”我撇了撇嘴。 然而还是就这么被江一原拉着去了小区附近不远处的一家面包糕点店,除了出售新鲜的烘焙面点外,这家店还销售制作面点的食材,材料都非常新鲜,连江一原这么挑剔的人都对他们赞不绝口。而因为距离近,我和江一原便一路散步着走去,此时天气已经完全转晴,没有了风,江一原牵着我,我们漫步在安宁的绿荫小路上,其实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和车辆,但江一原仍然坚持让我走在道路的内侧,远离可能有的交通。 挑食材的任务自然也全交给了江一原,看着其余来面点店里,都是女孩在仔细挑选面粉、奶油,而男孩都一脸不耐烦或不在意地玩着手机,而唯独江一原却一直拉着我的手,认真比对着食材的成分表,而除了这样鹤立鸡群的独特之外,江一原那张脸又让他被众多女生围观了。 买好食材后,江一原也是完全不让我提,两大袋子的东西,自己一只手提了,腾出另一只手还牵着我,我们沿着原路返回。宁静的树荫投下形状各异的光斑,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最近在调整作息了,因为掉头发实在太厉害了感觉自己要秃了……所以最近都不会熬夜码字了!嗷~~~~~~~ ☆、第三十四章 江一原拉着我买好了做蛋糕的准备材料和工具,倒是并没有马上开始制作。之后两天,他反而有些神出鬼没,像是有什么事一样,出门了几趟,电话也多了起来,并且都避着我和人沟通着什么,我并没有过问,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也并不想让他为难,我不会去探听什么,因为我百分之百信任着江一原。 这样过去几天后,江一原似乎忙碌告一段落。 “今天我们做蛋糕吧。” 还真没想到,江一原还挺专业,他一边开着电脑,看着屏幕里的食谱,一边从食材中挑选出需要的部分。 用打蛋机搅了鸡蛋、拌入用水浴法加热过的黄油,混杂进分量正好的白糖,再加入面粉搅拌,再滴入几滴香草精,全程有条不紊,完全看不出对于做蛋糕,他还是第一次尝试。相比之下,本来跃跃欲试的我就显得有些多余了,江一原完全没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好在大约终于看不下去,江一原给我发号了施令。 “陶芊,帮我去箱子里拿一下碎巧克力,在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里。” “哦哦哦!好的!”难得有用武之地,我相当热情地跑去了放食材的箱子边,蹲下身翻找起来。 “粉红色的小盒子,粉红色的小盒子……啊!找到了!” 这小盒子放的位置十分显眼,然而非常小,我都怀疑里面能放几块碎巧克力,我举着盒子跑回了江一原身边。 第57节 “给你!” 江一原却没有接过,举了举自己沾满面粉的双手:“你打开把东西拿出来给我。” “真懒。”我一边假意抱怨着,一边拆了盒子,而几乎是看到纸盒里红底绒布的一刹那,我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而继续颤抖着手拆开,等盒子里的东西完全暴露在眼前,我更加不安起来。 是一个漂亮的圆形绒布戒指盒。在别人眼里喜庆的浓郁鲜艳的红色,可在我手里却像是烫手山芋,我颤颤巍巍打开戒指盒,那里如我意料之中的摆放着一个钻戒,钻石很大,在光线的折射下几乎是璀璨夺目的,这光芒大概能让几乎所有女孩喜极而泣了吧,然而我却觉得刺目到不敢直视。 “你可能很好奇这几天我在忙什么,就是在忙你这份生日礼物了,我亲自设计的,让法国的珠宝总部加急定做的,戒指的戒托上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江一原看我打开了盒子,洗了手,过来从背后环抱着我,他把头凑到我的肩上,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怎么愣了?戴上试试,喜欢吗?” 我不知道应该回答喜欢还是别的。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哪个女生不喜欢这些闪耀的东西,即便钻石早被说是本世纪最大的营销骗局,可人们还是本能地追逐这些夺目的稀有物品。 然而我不能戴上它。和江一原在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已经是我对自己最大的妥协和放纵了,我从来没有想过独占他,从没有想过和他结婚。我拿什么和他结婚?我这副摇摇欲坠随时归西的身体吗?没准他刚和我结婚没多久,我就撒手人寰了,那江一原还不是平白多一个丧偶的标签,听着都像是克妻的,太晦气了。 我忍住难过,合上了戒指盒,把他塞回了江一原的手里,尽量用玩笑的语气调侃道:“又不是今天我真的生日,只是开玩笑想吃个蛋糕啦,礼物还是等我真正生日再收吧。” 说完话,我根本不敢去看江一原的反应,我根本不想知道他此刻脸上有多失望和难过。 “兔子好像还没吃,我去喂兔子。”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赶忙跑出了厨房。 胸口又有隐隐的压痛,我必须深深吸气,才能渐渐缓过来。江一原会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对我而言已经是奇迹了,向我求婚这么梦幻的事我更是想也不敢想,就像是灰姑娘,突然得到了她的王子,然而十二点的钟声一过,我将失去所有华美的衣裙和我的水晶鞋,那一刻,所有被爱着的浪漫和激情都要遭遇现实的打击。王子是属于公主的,连灰姑娘也只是在仙女帮助下变成了公主,才得以和王子相爱。我是灰姑娘,却没有仙女。没人知道我多想戴上那枚戒指,就算它只是廉价或制造粗糙的也没关系,但是被求婚的激动和狂喜过后,便是深深的悲凉。 死亡比我想象的更有力量,它在一点点夺走的不仅是我的时间,还有我的心境。我终究比自己想的要怯懦,我以为我足够坚强足够勇敢也足够积极,然而原来在求生面前,自己是这么的可笑和渺小,我还是不可挽救地变成现在这样的畏首畏尾,变得容易烦躁,变得有些神经质,而也是人生里第一次,我这么强烈的想要活下去,而随着自己身体和病情的日渐糟糕,这偏执的求生欲便伴着情绪波动,明明刚才做着蛋糕气氛美好,江一原的求婚却又让我几近精神失控。懊丧、怨恨、不甘、祈求、祷告,所有的情绪像是潮汐般,一次次涌上来。 我有些悔恨,或许刚才应该接受那枚戒指,毕竟只要拖延着不去领证,也并没有什么,我不应该反应那么强烈的,平白破坏了难得的气氛。 然而在我一个人沉闷地在客厅待了会儿后,江一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蛋糕做好了,要冻一个晚上,明天才能吃。”他已经恢复了微笑,像是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希望甜度正好。” 我的心里五味陈杂,江一原又一次无原则无条件地包容了我。 而之后的江一原,也再也没提过结婚这件事。为了让我心情舒畅,江一原更是避免了一切会引申的话题,我们的生活终于又恢复了愉悦的气氛,不去触及敏感的东西,就仿佛一切都充满了阳光,不会有风雨和阴霾。 我们开始按照我情书里整理出来的to-do list,一项项地去实践。 我们一起吃了江一原做的蛋糕。 我调侃江一原手艺可以直接去开店了,蛋糕口感绵软,爽口滑腻,甜度适中,又有浓郁的奶香味,江一原却还不满足,觉得尚有改进的空间,一个人默默又上网搜集了一堆食谱捣鼓起来,认真的样子真是让任何女人都会怦然心动。 我们一起开车兜了风。 江一原带着我,我们在夜晚出发,江一原开去了城郊,这里没有酒吧没有夜总会,风很和煦,江一原打开天窗,我抬头便可以看见满天繁星,整个人完全被笼罩在夜的宁静之中,空气带着野间绿草温湿的清爽吹进车里,安宁而美好。 我们一起去看了天鹅湖的芭蕾演出。 当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响起,当那些漂亮而有力量的芭蕾舞者踮起脚尖翩翩起舞,我才在心底深深感叹艺术的美好。而生活也一样,平凡无奇的一天,或许只需做出些小的改变,看一场这样的芭蕾,生活就变得意义非凡和美好起来,就像群鹅起舞时,那种脱离现实的梦幻。 我们一起去看了一场艺术展览。 江一原一路给我讲解了艺术家本人的故事,草间弥生,这个艺术家的作品怪癖又有些独特,她是圆点女王,善用高彩度对比的圆点花纹加上镜子,大量包覆各种物体的表面,如墙壁、地板、画布、家里会出现的物品做出作品,也是被批判为日本坏品味的代表,甚至身上还有精神病人,话题女王等等标签,然而她的作品,却好像搭建出的幻境,像是她多变而诡异的内心。这于我而言是完全新奇的体验,像是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生命和艺术里都有太多的广阔和未知了,而我想一一去领略。 我们一起去了酒吧。 迷醉的音乐里,我甚至拉着江一原胡乱扭动着跳了一支贴面舞,江一原从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最后看着我的样子忍俊不禁,陪着我跳起来。我其实并不是喜欢热闹和狂热气氛的人,但这一刻,在充满质感和旋律的节奏里,在灯光错落里,我不顾一切地跳着,释放我所有的情绪,像是要燃尽最后的青春一样,舞池里周遭所有人都疯狂而热烈,我并不会因此而被人瞩目,反而只是“合群”而已。 我和江一原一起做了很多很多事,一起去看了一场演唱会;一起领养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狗;把郑燕林叫来逼着她和我们一起玩了飞行棋和大富翁;一起去陶艺体验馆做了两个奇丑无比的陶罐;一起去电玩城厮杀了一天,最后江一原抓了二十次后终于给我抓到了一个哈士奇玩偶;我们一起去买了彩票;一起排队去吃了t城最有名的生煎;我跟着江一原学会了打高尔夫,虽然技术还是很烂…… 人生里从来未有过的,我觉得充实而美好。每一天都是崭新的,每一天也都有崭新的事情发生。 我的胸痛越来越严重了,不管怎么吃药,怎么去医院插管,怎么检查,病情还是一步步在恶化,上次一起打高尔夫时候,我甚至因为突然的喘不过气,在厕所里短暂的晕厥了,好在保洁阿姨听到了动静,很快扶了我休息,帮我从包里取了药吃下,才没造成大碍。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江一原,我不想他担心,还能笑着的时间里,我只想看到他的笑容。 江一原总把一切安排的有条不紊,天气不好我们就进行室内活动,天气好,则是户外。 “今天很暖和,下午我带你去钓鱼,是我发现的秘密基地,很幽静,没有什么人。” 一路驱车,等我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江一原眼光确实每一次都没有出错过,这片湖水域非常广阔,湖面与t城名山十里山水相映,青山碧水、蓝天白云,美得像一幅立体山水画卷。 江一原倒是见怪不怪,没怎么欣赏风景,而是拿出了渔具,和我各占了一个位置,垂钓起来。 然而看着江一原不断起杆,而我的浮标却丝毫没有动静,没一会儿我便有些沉不住气起来。 “喂喂喂!江一原!你肯定作弊!为什么我们就站在同一片湖前钓鱼,每次你都能钓到,我什么都没有呀!你的鱼饵一定比我的好!我要和你换鱼竿!” “不是鱼竿的问题,是人的问题。你不够静止,一会儿抓抓头一会儿抖抖腿的,鱼能上钩吗?”江一原有些无奈,“而且你拿着鱼竿的姿势都不对,你这姿势长久下去手腕会很累。”他走到我身后纠正我的姿势,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垂钓,看得出来,他确实是享受钓鱼的,江一原的眼神专注而仔细地看着水面。 又钓了一会儿,我还是什么收获也没有,索性丢下了鱼竿,跑到了江一原身边,坐在他背后看着他钓鱼。 真像是一幅画。江一原站在湖边,长身玉立,水边是绿色的芦苇和香蒲,他穿着简单休闲,阳光下整个人更耀眼了,握着鱼竿的手指和骨节都白的晃眼,单这个背影,就足够人遐想了,更别说他此刻又突然转了头,露出了他那张英俊的脸。 “又钓到鱼啦?” “没有。”江一原摇了摇头,一边收起了鱼竿,往我身边走来。 我看了看鱼箱,里面才只游着一条大些的鲫鱼和几条小的不知名杂鱼:“离我们的目标还有距离啊。”我推了推江一原,“你不是说自己钓鱼非常能静下心来,一次能静静钓好几个小时的吗?” “你那么看我,我会分心。” “恩??”我盯着江一原,“什么?” “你看,你又那么看我了。”江一原侧过了头,“本来钓鱼就讲究的是一个心境安宁,要够恬淡,被你那么盯着看,我就静不下来。” “噗。”我没忍住笑了出来,越是相处,便越是发觉江一原稳重外表下的天真可爱。 男人就像是酒,年少时候太过青涩,虽然质朴天然,却没有经久的醇厚,而年长后如果一味只剩下浓厚的香醇,又未免太过单调,最完美的便是在圆润浓厚里,又有一些清新。就像是江一原,此刻正在他最好的年纪,最迷人的状态。我得以在这个时间遇到他,拥有他,大概真的是如微博评论里所说的,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施主,你这是六根不净啊,没有把持住女色的诱惑。” 江一原被我这么一调侃,挑眉看了看我:“你怎么不说是你色眯眯的眼神太炽烈了,让我如芒在背,感觉随时有危险,没法安心钓鱼呢?” 我笑着挽了江一原的手,自然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就这样坐着,静静地看着水面上偶尔飞过的水鸟,风吹着我的脸,我还是需要艰难的喘息,胸口的闷痛也让我有些眩晕,然而我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乐。我似乎能嗅到风中裹挟的香蒲淡淡的清香,那些蒲草摇曳着,清雅的味道飘散出来,飘到我的脸上,融进我的身体,就像是一种生命的活力,从我心的最深处探出了芽。 拥有过这一刻,我已经十分满足。 ☆、第三十五章 然而或许所有快乐终究都是短暂的。 靠着服药和定期就诊,我跌跌撞撞和江一原一起牵手度过了一段可以说相当幸福的时光。我们的to-do list已经几乎都打满了勾,在我们上个礼拜一起种完一棵树后,就只剩下那项彼此都没提及的婚纱照了。虽然病情也有过反复,但总的来说可算是有惊无险了 可随着天气入秋,渐渐深秋,我的病情却急转直下。冷空气来袭,昼夜温差变大,肺动脉高压也越发严重,开始渐渐有了严重的心衰症状,渐渐的因为喘不过气来,半夜没法睡觉,整夜整夜地醒着,疲劳而虚弱,腿部又开始出现了明显的水肿,几乎没法走多少路,走时间久了就会双腿发沉、发酸,浑身乏力,而有几次甚至醒来,眼皮都是肿的。近日醒来,更是发现,手指甲的部位有些发紫。那天郑燕林来家里拜访,被她看到这双手,还调侃我是穿太少冻得都发紫了。 我一直尽量在江一原面前克制自己的病态,时间越来越少,所剩的光阴便变得愈加珍贵,怎么能用来难过和悲伤呢。 然而终究还是瞒不住的,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暴露甚至只是因为一件小事。 “陶芊,屋里还有猫粮吗?有的话你递一些给我。”江一原站在院子里喂养流浪猫,他有些无奈,“最近又多了这几个花斑的家伙,食量还大,之前放的猫粮就不够了。” 天冷以后,小区里的流浪猫便多了起来,我和江一原便会定期放一些猫粮在院子里,好让这些小家伙们不会饿着。 “好。”我应了一声,便转身提了那袋猫粮,然而刚迈步朝着院子里走去,却觉得猛然间一口气没上来,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着力点,绵软无力,接着便是眩晕,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和扭曲,眼看着人便要往地上栽,我唯一的意识是想去挽救那袋猫粮,然而最终心有余却力不足,我重重摔在地上,那袋猫粮也被砸得包装袋裂开来,撒了一地,这是我最后记得和看到的场景,耳边江一原带着恐惧和颤抖喊着我名字的声音也似乎变得飘飘然而遥远起来。 “你可能没注意到,她的手指出现了紫绀,肺动脉高压造成她的肺氧合功能下降,通俗点也就是缺氧,而且累及了右心,现在心衰已经比较严重,所以会喘不过气来,我想她这阶段睡觉已经很吃力了,因为会透不过气而憋醒,睡眠质量会很差。她需要配合吸氧了,尽量避免大幅度的运动。我可以给你推荐一款家庭用的吸氧设备,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就用。”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个听到的便是陈医生的声音,他没有意识到我醒来了,用尽量低的声音讨论着我的病情,语气里都是沉重。 “她这样缺氧的情况能治好吗?这样对她而言太折磨了。”而不用面对我,江一原的声音也终于卸去了掩盖和伪装,变得疲惫和压抑起来,“只要世界上任何地方有可以治愈她的技术或者医生,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要治好她。” 陈医生叹了口气:“小陶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有任何办法,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帮她争取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心衰非常明显,而且出现紫绀表现,肺动脉高压已经发展到了阻力型,也就是不可逆型,外加她的复杂性心脏病,完全杜绝了手术的可能性,即使是做心脏修补缺损这种常规手术,遇上她的肺动脉高压情形,都会导致她血液从肺动脉过不去。这是个死胡同。” 江一原的声音几乎是痛苦到让我心碎的,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对自己的凌迟:“所以我无能为力吗?我不能为她做任何事,不能留住她吗?” “我们可以尽量延长她的时间。”沉默了很久,陈医生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听得出来,他为此也相当难过和挫败。 心衰。最终还是发展到了严重的心衰。心衰这种病其实非常痛苦,不仅因为它会大大影响生活质量,更因为所有源于心衰的死亡,都是一个折磨性的过程,患者可以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慢慢死去。 江一原和陈医生在帘子背后谈话,而我必须紧紧攥着身上的毯子,才能不发出声音,胸痛只是身体上的疼痛,然而心理的创伤才让我倍感难受,我终究是害怕死的,我和江一原一路经历了太多艰辛,才有了今天短暂的幸福,当一切都终于渐入佳境,当我终于以为人生进入□□之际,却也已经是结局,一切都会因为我的死戛然而止了。 然后我听到帘子掀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坐到了我的床边,用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细长的手指触碰着我的脸,像是要描摹出我的轮廓,然而温柔缱绻之中,又有些哀伤。这双手的主人俯身亲吻了我的额头,带着我一贯的熟悉的味道,江一原的味道。 我必须十分努力,才能忍住不哭出来,才能继续装出不谙世事的睡颜。 我不想让江一原难过,也不想让他难堪,所以我会在最适宜的时候再“醒”过来,假装不知道一切。 江一原买了吸氧设备,把我接回了家。秋天真的到了,处处是萧瑟和凋零,江一原原来漂亮翠绿的院子也呈现出了肃杀的景象,有些树变得光秃秃的,院子的小径上落满了黄叶。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再起来,看到的院子却截然不同了,处处是绿意盎然,虽然没有春天那样青涩的嫩绿,然后入眼苍劲的碧绿却反而比春天的嫩芽更给人不屈生命力的感觉。只是一个晚上,我随意对着院子的一瞥却让江一原把整个院子都翻了新,他把所有在秋天凋谢或者落叶的树木和植物,都换成了常青的品种,不少地方甚至还有泥土翻动的痕迹,而庭园角偶和边缘里原本那片花丛,也因为并不是秋天盛开的品种而被替代了,取而代之的是已经打满花苞的山茶。庭院正中间也移栽了两棵四季桂,此时走在园中,便是暗香袭来。 “江一原……”我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经历了生死以及许许多多的困苦,我已经自认为是一个相当能克制情绪的人了,也不是一个轻易会被感动的人了,然而这一刻却还是无法自制的热泪盈眶。我何德何能遇到江一原这样的人?只有这个男人会为我做到这一步了,即便一个细节,一个别人都会忽略不计的细节,他也要为我做到最好。 江一原并没有意识到我的情绪,他脸上是坦然的表情,像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那样坦然。 “等天再冷点,山茶就能开了,据说这是很棒的品种。桂花谢了以后我们还能种一颗腊梅,这样冬天也能闻到花香,还有一小片空地,可以弄一些郁金香。”江一原低头看我,“对了,忘记问你了,你喜欢郁金香吗?喜欢什么颜色的?” 我缩了缩鼻涕,用手胡乱抹掉了眼角的眼泪。 “江一原,你不是说过,原本花园里的树木和植物都是你千挑细选非常喜欢的吗?这样翻弄院子把那些树木和植物移走实在是太可惜了。” 江一原笑笑:“古代帝王不是还为博红颜一笑大兴土木建行宫的吗?我只是为你翻弄一下院子,而且原本的树木也只是移栽了,等到春天,会把他们移回来,你不用担心。” “你不用为我这样做的。”我心里涌动着伤感和暖意,“万物有时,花开有时,花谢也有时,秋天落叶而已,都是自然规律,没什么的,我又不会因为这个想不开。” 江一原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才抬起了头,眼神是认真而坚持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脆弱的人,可是我只想让你的眼睛看得到这样的生机勃勃,只想让你的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美好又盎然的一面。” 我从背后抱住了江一原,我们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都没有说话,而是默契又和谐地静静看着院子里的花草。 我把头埋在江一原的背上,这个姿势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我仍然吃力而一字一顿道:“我喜欢郁金香,喜欢粉红色的。” “恩,我们种满一院子粉红色的郁金香。” 其实种什么样的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一原在就可以了。 “对了,徐妍答应她男友的求婚了,我刚接到她的电话,这周六晚上她会回t城,办一个小型订婚宴,也邀请了我们,一起去吗?” 我愣了愣,徐妍竟然都要结婚了,回想起来,这才发现我们曾经为了江一原而剑拔弩张的岁月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情,这大概就是成长和时光的力量吧。 “真好。”我由衷地感慨道。 不论最终兜兜转转和年轻时爱过的人在一起,还是告别过去,放下了年轻时偏执的感情,从而遇到了新的爱人,两者之间并没有谁幸运或谁不幸的区分,因为两者都是成长,都是我们一路走过的青春。所有爱过的人,走过的路,都是值得的美好的。 江一原过来握了我的手:“一起去,好吗?” “恩。”我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终于设置成功了的存稿箱~~~~~~~~~~~ 第58节 ☆、第三十六章 只是我没有料到徐妍的订婚宴会会办在夏宫。光是这个名字就足够让我怀念了,虽然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然而事隔经年,徐妍也已经迈上了人生新的征程,我没有什么理由不祝福她,尤其在看到她幸福的笑容后。 “一原哥哥,陶芊,你们来啦。”她喊我名字的时候仍有那么一些尴尬,然而见到故人的兴奋溢于言表,“这是我的未婚夫叶实。”她紧了紧她挽着的那双手臂,把来人介绍给我们。 “你们好,一直有听徐妍讲起过你们,你们真的很相配。”叫叶实的男人声音敦厚,笑容温暖。 然而让我有些意外的,叶实并不是我想象中徐妍会喜欢的那款男人,他长得并不英俊,甚至不高挑,站在江一原身边明显的十分逊色,看起来也并不像是左右逢源很有手腕的那类人,相反他的眼神质朴,看上去就是个老实人。而徐妍看着他的眼光却是满满的依赖和爱意。 大约这便是爱吧,真正的爱情是非常纯粹的东西,会有这样一个人,你爱他,不因为他外在的任何一切,而即便他在旁人眼里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在你的眼里却是全世界最耀眼的人。 “那你们先吃点甜点。我去负责宾客登记。”临走之前,徐妍转头朝我笑笑:“陶芊,你今晚很漂亮。” 我愣了愣,也笑了。今晚应江一原的强烈要求,盛装打扮了一番,即便我抱怨穿的太过华丽了,江一原也难得的非常坚持。 如今看到徐妍也才穿了一条样式简单的白色小礼服裙,脖颈里只有一条简单的项链,我便十分过意不去,应江一原的要求,我穿了elie saab的天蓝色透视长裙,这款长裙几乎用足了elie saab的优势元素,丝绸闪缎,在灯光照射下便是点点珠光,独特花纹的雪纺勾勒出了漂亮的背部线条,胸口则是恰到好处的精细刺绣,看着含而不露,却又不失神秘性感,裙底缀有银丝流苏,奢华高贵得像一个真正的公主,尤其江一原还给我挑了一条chaumet的项链,这简直让我像个发光体一般,走到哪里,哪里便有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男人欣赏的视线、女人探究而嫉妒的眼神……而江一原女伴的身份,则加深人们对我身份的好奇。 “那是江一原吧?还是和原来一样帅哦。” “他边上的是他女朋友?什么来头的?看着好像也是豪门小姐啊,你看那穿着,浑身名牌高定的,不是我们t城的人吧?t城名媛圈的我基本都认识……” 这些目光和讨论,让我有些紧张起来,我捅了捅江一原:“喂,都怪你,我现在穿的还真是喧宾夺主了,华丽程度都超过订婚宴主角的徐妍了,徐妍会不会生气啊?” 江一原却笑笑,搂过了我,低低凑过头来,吻了我的脸颊一下:“就是要这个效果。我就是希望你是全场的焦点,是最闪耀的公主。徐妍生气也没事,上一次来夏宫,因为她的恶作剧没告诉你dress code,害得你很难堪,还逼你喝成那样子,给她点教训也不为过。” 那一年徐妍的生日party就是在夏宫举办的,我在那个聚会上当众吻了江一原,因为被徐妍戏弄,而穿着朴素的衣服像是小丑一样,又因为帮江一原解围,还被徐妍灌了酒…… 我有些感慨:“你竟然这些事都还记得,我以为你那时候满眼只有蒋梦瑶呢。说起蒋梦瑶,就想起以前的事了,她其实还算是至少半个前女友吧?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也不算是你初恋哎。” “蒋梦瑶是谁?我不认识这号人!”江一原斩钉截铁道,“我的初恋就是你,我只喜欢你,对天发誓。”他脸上如此一派坦白地说着瞎话。我倒从来没发现他也有这样赖皮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家伙情话也能说得这么顺口。 我笑着环顾四周,却是发现了好几张熟悉的脸孔。 “江一原,那边那个拿着香槟站着的,是张楠吗?我记得之前徐妍生日party他大冒险被要求和晓刚男男接吻来着。” 江一原点了点头:“恩,是他,就是发福了。” “还有那个,是刘纯吧。”我仔细打量周围人,却发现越来越多的熟悉的面孔,有些人叫不出名字来了,但我记得他们,很多面孔和徐妍那次生日聚会上的重合起来。 而江一原证实了我的想法:“这次邀请的是之前徐妍生日会上同一批人。” 我有些恍惚,仿佛昨天还是他们青葱的脸,如今却在岁月洗礼下演变出了不同的气质,有人不再青涩,变得稳重;有人仍旧举止轻浮;有人举止透露着精英的味道;也有人显得沧桑而破败;有人胖了,有人瘦了,有人甚至像是换了一张脸……而除了徐妍之外,至今竟然没有任何人认出了我…… 大概因为没人想得到吧,过去丑小鸭一样的陶芊,也会变成天鹅。我拉紧了江一原的手,这个男人是我的魔法,他一直在给予我爱情、力量和勇气,让我能够挺直脊梁,去迎接一切未知。 我们互相深深望进对方的眼睛,相视一笑,十指相扣。 我和江一原这样默契的行为却不知不觉变成了在场瞩目的焦点,甚至比徐妍和她未婚夫都吸引的目光多。 “江一原看起来和她好恩爱哦。” “是啊,本来我还想撬撬墙角呢,不过果然这个世界没什么童话啊,王子都是公主的,这女的我感觉来头挺大的,你看,江一原对别人那么冷的人,唯独对这个女的眼神都特别温柔。不过真是受不了这么公开秀恩爱的,虐死我这种单身狗了。” “哎,话说你还记不记得陶芊?” “就大学时候疯狂倒追江一原那个女的咯,怎么不记得,那次徐妍生日不是也请了她吗?结果像个笑柄一样的,被徐妍还泼了红酒吧,江一原特别烦她的,不过也只有她这种人才足够不自量力吧,也不想想至少是和江一原同一阶层的这种富家小姐才是和江一原门当户对般配的,她算什么啊。”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能干吗啊,就普通人呗,混吃等死过日子那种,在社会混了几年,希望她是清醒了。” 我和江一原站在一棵装饰性的大型塑料树后面,大约身形被挡住了,书背后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便一字不漏的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里。 江一原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他作势要朝着那几个女的走去,我拉住了他。 我吃了一口曲奇饼干,调侃道:“看来我是麻雀变凤凰嘛,都没人认出我来。”我朝江一原笑笑,“没事,我不介意这些。”我不希望在徐妍的订婚宴上,江一原和别人发生不愉快。 可江一原却非常认真,他帮我抹了抹嘴角,大约是我不小心沾上了饼干屑。 “我介意,陶芊,我很介意,我不允许任何人这么说你。”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挽着我的手。” 我被他的表情蛊惑,顺从地走过去挽起他的手。 江一原带着我走到那棵树后面。我这才看清了,树后面是四个女人,我并不认识,然而她们倒是马上认出了江一原,立刻止住了话题,收拾了脸上的表情,对我和江一原笑着。 江一原也朝他们笑了笑,他和其中一个女人打了招呼:“好久不见,朱巧。” 被唤作朱巧的女人果然满脸惊喜:“天,好久不见,江一原,你竟然还记得我。” 江一原笑笑,然后他自然地朝在场的其余三个女人自我介绍起来:“你们好,我是江一原,我和朱巧都是建筑系的。” 在场的其余三个女人相当受宠若惊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她们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江一原一点也不回避对我的宠溺,落落大方:“这位是我女朋友,陶芊。” “陶芊?!”当场就有一个人忍不住惊呼了出来,不过很快地她咳了咳,掩盖了自己的失态,她又细细打量了我,讪讪地嘀咕道,“不好意思,我们t大以前也有个叫陶芊的,不过你们可能名字写法不一样……” 我终于憋不住了:“我就是t大的陶芊……” “……” 这下在场所有女人都震惊了,她们脸上的表情那一瞬间非常的精彩。 江一原带我离开这群女人后,低头笑着在我耳畔吹气:“解气吗?” 本来我也并无所谓,然而在江一原带领下,确实觉得扬眉吐气,我用力点了点头:“不过你这样真的好嘛?本来还可以作为男神被人家仰望下,一下子和‘当年疯狂倒追的陶芊’搭上关系,似乎格调一下子就下降了。” “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江一原吻了吻我的额头和发梢,“我不想让你受一点委屈,你为我已经受过够多委屈了。” 我紧紧握住了江一原的手。 此时徐妍拿着话筒,在叶实的目光里,走上了小讲桌,她似乎要讲话了。 全场也都渐渐安静下来,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徐妍清了清嗓子:“谢谢各位能来参加这个聚会,我知道你们以为这是我和叶实的订婚宴会。” “难道不是吗?”现在已有好奇的人嘀咕起来。 徐妍笑了笑卖了个关子才继续道:“我确实已经和叶实订婚了,但今晚不是我的订婚宴会。” 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本来聚焦于她和叶实的灯光突然转换,全打在了我和江一原身上。 “是的,今晚的主角是他们,今晚的订婚宴是属于江一原和陶芊的。” 现场是一片抽气声和窃窃私语声。 “我的天,不会就是那个陶芊吧?你掐我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 “江一原还竟然真的就被陶芊追上了,感觉颠覆了三观……” “陶芊现在变得好漂亮好高雅啊,江一原喜欢她也情有可原吧。羡慕死她了,要知道这样我那时候也去疯狂追江一原了。” 然而比起旁人的艳羡,我作为主角本人心里却反而是慌乱而无措的。徐妍讲话完毕后,现场的乐队就演奏起了钢琴曲《梦中的婚礼》,而江一原身后的人群让开,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已经摆满了蜡烛,并拼出了一个爱心,爱心的前端是tq,后端是u,连起来就是“陶芊,我爱你”,现场的灯光也暗了下去,摇曳的烛火便更显得温柔而宁静。 而烛火的背后,我看到了郑燕林,她朝我眨了眨眼。 这场景如此令人熟悉,我用手捂住了嘴,几乎要落泪,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我正是和郑燕林一起,抱了一盒子蜡烛去江一原的宿舍楼前进行表白的,连蜡烛摆放的格式都一模一样。 江一原认真而近乎肃穆地看着我,他拿过了话筒:“陶芊,在我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这些追求的事都是你为我做的,你为我在寒风里摆蜡烛,你每天给我写情书,你为我默默早起打了一年半的水,你不顾生命危险游过湖给我送药,你为我做了太多太多,而我却一直什么也没能为你做。” 江一原的表情笃定又平静,他环顾四周:“我知道在场的很多人都对陶芊有过偏见,我没法责怪大家,因为我也有过。你们或许会觉得是她为了自己的喜好而自私地死缠烂打,但不是的,从来不是这样的。”江一原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做过很多决定,从没后悔过,除了这一件,我非常非常后悔,没有在更早的时候牵着她的手,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一丁点流言蜚语的伤害。这个女人为了做了太多太多常人无法做出的牺牲。她从来不是个自私的人,我已经向她求过一次婚了,但是她拒绝了我,因为她病了。” 讲到这一句的时候江一原的眼神是哀痛的,但他仍旧克制了情绪,继续道:“她觉得自己时间所剩不多,不想拖累我,甚至想尽办法要离开我。” “几年前,几乎是与今天在场相同的人,被徐妍请来夏宫庆生,我和陶芊也来了,而陶芊为了给我解围被集体嘲弄,喝酒喝到吐得不行,她明明有先天性心脏病,喝酒是大忌,但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要过我的感谢。如果有时间机器,我希望能重新回到那一天,我会过去牵起她的手,告诉所有人,这会是我未来的太太,我挚爱一生的女人。我们或许错过了过去,但我们仍然把握有现在,现在才是最好时光的开始,因为我终于懂得了爱的意义。” 江一原在音乐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朝我单膝跪地。他举着那个红色绒布的钻戒盒子。 “陶芊,我想和你一起创造我们的未来。请你嫁给我。” 我早已忍不住哭了起来,过往的岁月,那些心酸的往事也好,那些带笑的回忆也罢,都在这个刹那重新像潮水般涌向了我,而看着跪在地上望着我的江一原,我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接受吗?然而我的人生已经迟暮,我已经开始出现紫绀,这是严重心衰的征兆,我没有太多时间了,更不能给江一原一个孩子。可是拒绝吗?我能拒绝这样一个爱我的男人吗?我想拒绝他吗? 我哭得泣不成声,现场其余所有人仿佛都不存在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江一原。 “江一原,我不能,你知道的,你不用觉得歉疚,你一直在守护我,你为我已经做了太多太多,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去报答你,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几乎要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能说完这段话,而不去看江一原的眼睛。 我以为江一原会失望地离开,我不敢去看,直到我的手被轻轻地拉起。 江一原并没有走,他吻了我的手,像一个最忠贞的骑士,不吝于为我生杀战斗。 “陶芊,那就报答我吧,用你仅有的一生来报答我,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这是所有新人结婚誓言中常规的话语,然而对于我和江一原,这却并不仅仅是一句随口的话,而是至死的誓言。他人幸福的宣言,于我们却是带了悲壮意味的承诺。 江一原仍然单膝跪在地上,他眼睛里是盛放的水光,像过去我一直喜欢的那样,然而这一刻,他的眼睛里终于只有我了。 这是我的江一原,我一直爱着的江一原。生命的轮回充满了奇迹,他就像是我的候鸟,历经分别,最终飞回了我的身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正如费尔南多佩索阿说过的,我们活过的刹那,前后皆是黑暗,只有此刻在呼吸的当下,才是活着,过去已经过去,未来还未到来,我们所能拥有和掌握的只有现在。 “陶芊,我们会过的很幸福,我们可以去美国代孕生一个孩子,如果是女孩子,她会和你一样善良活泼,如果是男孩子,希望也能更像你一点。每年生日,我们都会一起过,我们会拍很多很多照片,一起做糕点,一起去钓鱼……所以,让我做为你录潮汐声音的人吧。” “要有一天我也这样了,也有人能这么对我,把他经历过的所有事都和我分享,也能录潮汐给我听。”这是我曾在普吉岛海滩上随意的感慨,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江一原竟然记得,他竟然都记得。 我哭得没有办法再说话。不远处,郑燕林也忍不住哭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人在默默擦眼泪。 人的一生,又短又漫长,我是不幸的,又何其幸运,或许正因为在有限的生命里能够遇到江一原,才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吧,然而我并不后悔。 我爱他。 我尽量想笑,然而眼泪却还是止不住流下来。 “你不是说过除非瞎了才会喜欢我吗?现在好不容易你瞎了,那我怎么能不抓住这次机会呢。” 或许人的一生中,该有这样一次不顾一切的爱情。 我把手伸向了江一原。 江一原的脸上是无以言表的惊喜和振动,他的眼睛里甚至都有泪意。 “陶芊,谢谢你愿意。” 他为我套上了戒指,大克拉的钻石在黑暗中都熠熠生辉。 现场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江一原站了起来,他凶狠而紧紧地拥抱着我。 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世界就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改变。那些从没有想过会相爱的人,真的相爱了;那个从没有想过会喜欢我的男孩,变成了我眼前的这个男人;那些曾经嘲讽过我、不看好我的人们,都带着动容的表情,祝福着我…… 第59节 浩瀚宇宙中,我们都是星辰,越过时间、越过尘埃,终于相逢。 江一原牵起我手的瞬间,我突然便释然了,要什么永远呢,还能牵着这双手的时候,紧紧握住,这一刹那便是永恒了。 我和江一原,因为一段鬼使神差的偶然而命运交汇,社会地位和生活背景相差如此巨大的两个人相爱本身就像是个奇迹,而生命里的一切爱与梦想,本来就是奇迹,也或许正如江一原所说,我的未来也将会是奇迹,我能和他一直牵着手走下去,永远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你们……可以……把这里当做是大结局鸟~~~~~~~~~~~~~~~~之后有个甜番外和玻璃渣番外,我会放一个甜番外,也算是正文的尾声,但是玻璃渣番外……你们想看吗~~~~~~~~~ ☆、尾声 尾声梦中的婚礼 我的病情稳定些后,我和江一原准备去普吉岛,只有四五个小时飞行,我的身体也还能承受。 我们会进行简单的小型海滩婚礼,只邀请亲近的亲友,我妈和陈叔对此非常激动,或者应该说他们在听说我要结婚了之后就一直处于激动的状态,尤其是见到江一原之后,这种激动简直有些狂热了,我妈甚至连续去烧香的寺庙里还了三天的愿,说是天开眼,终于有人接收我了…… “陶陶啊,机票钱要不我和你陈叔自己来吧,你们小两口也不要太花费了。”我妈坚持要自己掏钱,幸好江一原适时出现阻止了她。 “妈,不用担心机票,我们包机,不需要买票,固定时间到机场就行了,我会安排好司机来接你们的。” 江一原这一声妈喊的我妈直接心花怒放了,哪还顾得上什么机票的,直到江一原走远去忙其他事,我妈还在那连连点头称赞。 “陶陶,你说你平时选个苹果西瓜什么的,总挑不到最好的,我老说你眼光不好,好在你这一次眼光终于好起来了,一原这孩子我看哪儿就哪儿喜欢,你看,这脸多端正标致,个子又高又挺,嘴巴还甜,说话眼睛都带笑的,一看就是个脾气好的……” 我忍了忍,还是没戳穿江一原的伪装,我妈可真是没见过江一原在公司里发号施令的样子,和脾气好一点关系都搭不上。 我妈夸了一会,才最终想起什么的问:“刚一原说什么?包机?包一架飞机?!那要多少钱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 “妈,你别担心,他有钱,还老不知道上哪儿花,娶你女儿我就是为了帮他花钱。” 我妈白了我一眼,继而有些疑惑:“他真很有钱吗?” 我点了点头:“很有钱,特别有钱。” 我妈有些小心翼翼:“那他知道你的病吗?” “知道,知道的比你还清楚。”我这句话没说谎,我和江一原商量下来,还是决定不告诉我妈现在的状况了,免得她担心。 却没想到我妈一瞬间脸色倒是严肃了起来:“陶陶,我问你,你是不是为了他的钱才和他在一起的?觉得因为他有钱能帮你治病?” 我有些厥倒:“妈!” “你还是别看那些害人的电视剧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能为了钱和他在一起吗?你把你女儿我都想成什么肤浅的人了,我好歹是为他那张脸啊!”我大言不惭道。 我妈听到我这话,才终于放松下来,笑着打了我一下:“就没点正经的。不过你真喜欢他就行,我看一原这孩子真挺好的。” 还不是因为江一原第一次见你时候帮你在农庄的田里一起铲了两个小时土嘛,我心里暗暗嘀咕,江一原这人可真是能屈能伸,从来不爱鞋子沾染土的贵公子竟然为了讨我妈欢心挽起袖子在田里劳作。而想起当时的场景,我的心里就觉得十分温柔,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些,都是因为爱,我唯以爱回报爱。 而这些天的日子充实而幸福,婚礼由我和江一原亲自策划,当然江一原总是会强硬地控制我的工作量,一旦他认为可能会危害我的身体,就用尽各种计谋让我早休息,有时还不要脸的用美男计。 说起婚礼,除了我妈和陈叔外,让我意外的,江一原的父母也都同意出席了,尤其是江一原的妈妈,甚至还给我买了一套价值不菲的翡翠首饰,明明在看到我和江一原那次订婚宴会新闻之后就气急败坏来找过我警告过我,还拿出过之前我和她签订过的协议要挟过,然而几天之后,却突然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虽然看着我的笑容仍然有些勉强,但终究是承认了我。 “是不是你和你妈妈谈了什么?” 我向江一原求证,他却清浅地笑了笑。 “你这么可爱,我妈妈当然会喜欢你的,何况爱屋及乌,她喜欢我这个儿子,我呢,喜欢你,她喜欢你也是早晚的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他不说,然而我却知道,他一定在暗处为我做了什么。 郑燕林、徐妍和她未婚夫都在邀请之列,而我看邀请宾客名单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江一原,周雅文也会来吗?” 没想到江一原却反应激烈:“他也有女朋友了,只是还没谈婚论嫁。” “恩?你都在想什么?是吃醋吗?周雅文和我?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江一原却有些哼哼:“那你看到嘉宾名单一下子对周雅文的名字那么激动干什么。” “这都多少年不见了,以前我追你时候,你对我没好脸色,周雅文后来倒是对我还好呢,我感激人家还不行吗?你这简直是飞来横醋。”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周雅文原来喜欢过你吗?” 我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牛奶都扔掉:“什么?!” 看到我的反应,江一原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他志得意满地笑笑,摸了摸我的头:“你不知道也挺好。何况当年有我在,你哪里有空注意到他?你不是一直声称对我情比金坚吗?而且反正现在你和我木已成舟……” “……” 我和江一原先于邀请的亲友到了普吉岛,这一次,我们终于完成了我们的to-do list上最后一件事——拍婚纱照。 江一原带我去了斯米兰岛,这座岛以原始景色出名,而确实也对得起它的名声,这里碧水蓝天一色,烟波浩渺。我们拍完了海景,江一原便带着我坐着小船出了海。 “到海上去等落日,会特别漂亮的。”他的眼睛闪着光,一如既往的温柔。 而等到落日开始西下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过海上日落会如此壮丽,而当看着远处的夕阳慢慢下沉,余晖铺满整个海面,看着身边一直陪伴着我的江一原,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上苍一直都在身边眷顾着我…… 我们的婚礼也如期举行,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仪式,我和江一原都对过分华丽的婚礼没有什么特殊的向往,只要温馨就好。江一原包了酒店的私人海滩,我们简单布置了一个门廊,而婚礼上的鲜花都就地取材用了很多鸡蛋花,反而显得异域风情十足,倒也趣味盎然。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即便说了一切从简,江一原还是有办法给我惊喜,等我妈挽着我的手走向海滩时,我才发现江一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摆了台钢琴在婚礼现场,他笑意盈盈看着我,开始边唱便弹。 “我们要手牵手,一步两步一起走……” 这首歌配上钢琴润厚的音色,还有江一原好听的嗓音,竟然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情。而像是事先预谋好的一样,在场的其余所有宾客也都跟着旋律一起唱起来。整个海滩回荡着歌声和笑声。连原本因为我嫁人而有些伤感的我妈,也禁不住被气氛沾染,笑起来。 我们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和誓言。江一原俯身亲吻我的脸颊,海浪传来海洋的味道,江一原伏在我耳边低声呢喃。 “我订了今晚酒店的泰国菜课程。” 我惊喜又感动,他记得,记得我们曾经来普吉岛时候我最终遗憾错过的泰国菜课程。 “那晚上是我自己学吗?你呢?陪婚礼来的客人吗?” “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学,如果你喜欢泰国菜,我回去也可以做给你吃,免得你没学会,做出个四不像来。”江一原挑眉笑笑,“我帮所有客人都安排了spa和夜间活动,不用担心他们。今晚新婚夜,我们当然应该过两人世界。” 他笑着,在阳光下,灿烂又英俊。 “从今往后,你就是江太太了。” 我牵着江一原的手,深深看着他幽深漂亮的眼睛,朝他点了点头。 “那从今往后请多指教了,江先生。” 岁月静好,现实安慰,不过如此。 我和江一原依偎着走在细腻的沙滩上,我望着海的尽头。生命是一个轮回,就像是潮汐,过去生活夺走的,时光终究会给你一个圆满,终究有海浪把你应该得的送回到你身边。过去和江一原缺失的回忆,我们终将制造全新的,我们尚有时间。 江一原曾经调侃过我从一开始认识就对他动机不纯,想着如何占有,我笑笑没有反驳。他永远不会知道,我确实曾对他动机不纯,我对他最初的追求只是源于我害怕早早死去后没有人记得我,而他也不会知道,我现在再也不害怕了。 我对我的人生不曾后悔,也没有歉疚,我不再怨恨我的病症,不再对病情懊丧,而是学会了接受遗憾和命运,在自我可掌控的范围内最大程度的快乐,把每一天当成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去过,珍惜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不再害怕自己死后被别人忘记,因为我知道,生命里的一切梦想、希望与爱,是不会随着时间被掩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再害怕自己死后被别人忘记,因为我知道,生命里的一切梦想、希望与爱,是不会随着时间被掩埋的。-----------------最后一句其实是我想到写这个文的初衷哦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发完了,我去闭关写延时了,写完延时,9月开始写巴赫。 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