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舞倾城》 第1章 《醉舞倾城》 作者:雪柚子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卷:起始 序章深秋飘零红叶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完全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不过我会尽力的!!!! 这里只是加多一两句话……为了不要让后面的剧情太过突兀而已 (因为虽然设定的时候是有的……但是前面如果什么线索都不给话好像也太突兀了。) 这个国家叫做天朔,是这个世界五大国——圣熙、烈飏、天朔、敬风、予昕中国力仅次于圣熙的第二大国,它有着铁血手腕的武睿王?天朔政与同强大的四大世家——皇甫、景睿、悯极、返雪,而其中,皇甫家是一个医术世家,在四大世家之中,历史最为悠久神秘,掌控着这个国家的政治和经济。这是这个世家与其他世家不同的是,他们在这个男子为尊的时代,一直以女性承传血脉,历代家主都是女子,无一不精擅医术。 但是…… 看着那层层抵抗,看着那火光升起,看着她挚爱的哥哥们义无反顾走入火海,看着她的亲人被她身旁的人下令屠杀,看着她的亲人一个个死去,一声声惨叫,撞入她的心,飘飞的红叶,那样的红,仿若鲜血。 这一个瞬间,她终于相信了,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男人,只是利用她,利用她身上的医术,利用哥哥们对她的疼惜…… 因为爱他,所以对他后宫三千视而不见,因为爱他,所以对其他人的议论置之不理,因为爱他,所以一次一次救了他身边的人,因为爱他,她甚至不在意自己出生不久就“夭折”……过去为他所做的一切一切,现在都变成那浓烈的恨意。 她恨他! 她要把所有的痛苦都还给他! 女子悲怆到了极点,反而没有哭泣,双眸迷蒙如雾,纤细的身子颤抖着,手缓缓握紧。 政奕7年,四大世家皇甫家因谋反被诛灭,嫡系成员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同日,武睿王天朔政的爱妃,雪妃皇甫靖雪服毒自尽,年仅25岁,以皇甫靖雪护君有功为名,她死后被追封位“嘉武皇后”葬于皇陵,将长眠在天朔政的身侧。这次某乱,牵连者过千,武睿王天朔政除了核心人员,并未多作牵连,大赦天下,一时仁名满载。 “政治这东西,不过就是舞台上的作秀罢了。”一个衣装华贵的妇人听闻追封赦免的那天,冷冷的笑了。 不久,那些被赦免的人一个个或是在家中自杀,或是被暗杀,或是身染重病无法救治而亡。 皇甫家,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背叛者生存的! 看着那个幼小的女孩满身是伤痕,痛苦的呻吟,女人充满恨意的眼睛没有带有一点怜惜,绝美的脸上因为恨意而变得扭曲,显得那么的狰狞。 因为她的年轻,没有经历过情爱,让姑姑放心不下,暗中出手,这才保住了这个延续了几千年的家族。可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为了延续嫡系血脉,她不得不生下这个带着她憎恨的血液的孩子。但是她根本无法作为一个母亲去爱这个孩子,满腔的恨意无法回报到男人的身上就只能转移到这个幼小的孩子的身上,毁去她的容貌,毁去她的健康——但是为什么,活下来的竟然是她! 那个药方流传至今都没有成功一例,为什么这唯一的奇迹是出现在她的身上——81个女孩里面,只有这个孩子,她最不想要见到的孩子活了下来! “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不是吗?”一个身穿华服的妇人走了进来,雍容大度,散发着一种并非这里的女人会拥有的高贵典雅,眼神凌厉慑人。 “姑姑……”女人看了一下自己最为敬佩的人,也是前一任的家主…… “她是最后的继承人,你必须明白这一点。”柔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妇人直直盯着她,“家族的一切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你是族长。” 女人咬唇,点点头,看着那5岁女孩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给予你力量,但是同样,你必须将这一切延续下去!”不是请求,而是命令,绝对的命令。 眼睛发红的男人一把推开那个瘦弱的身子,脚狠狠得在上面踹了两下,咋巴咋巴着扁扁的嘴巴离开,剩下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在那一片污秽之中抽搐着。女孩子爬了起来,不顾身上的污秽,首先是清理了地面,重新摆好桌椅,浓浓的睫毛遮掩着那深褐色的眼睛,布满朱色花痕的狰狞面孔,瘦弱纤细的身子,粗糙的双手,破旧的衣服,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更多是厌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女孩子的眼里没有一丝憎恨,一丝不平,干净空透,却没有一点感情,更多的是淡漠。 “比起你我,她更加合适这个位置。”那个孩子的淡漠、无情,完全继承了那个家族的特点,只是同样的,她也继承了她们那个家族女子特有的坚韧和随和,真是一个相当奇妙的孩子,但是不能否认,比起她们两人,她是一个更适合的人选,虽然,她的眼睛里面,干净的没有一点污垢,宛如无瑕白雪。 女子看着那个孩子,神色复杂。 这个孩子身上毫无疑问,流淌着她的血液,继承了她们家族那特殊的才能。但是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同样也在证明她体内那另一半血液的来历。 “姑姑……” “交予她那一切,将一切延续下去,是我们的责任。” 第一章人海浮沉世事间 烈日当空,秋热炎炎。这种秋夏交接的时候,最是难熬,天热干燥,不多喝几口水,怕走在路上都会昏倒。但是在这样的境况下,一个满脸朱色花痕的瘦弱女孩直挺挺地跪在那里,脖子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木牌——卖身葬母。字迹飘逸挺拔,虽说还有些稚气,却已经不失为一手好字。 女孩没有掩饰自己那丑陋的容颜,反而高高的抬起头,直视着每一个往来的人,清明的眼眸不曾因为汗水而眯上。一身都是补丁的衣物,瘦小的身躯,饥黄的面容都没有改变那骨子里面的坚韧。 “这个孩子倒是比一般孩子倔强,可惜是一个女娃儿。”一个文雅的男子坐在酒楼上面,对着对面的妇人轻轻笑着说。 “妾身比较意外是爷竟然会如此赞誉一名女子。”女子的声音温软清脆,取笑道。 他们两人已经在这里看着那个小女孩已经有5天了,一开始是因为女人对那个孩子有兴趣在一边观察起来,而后男人加入,于是观察期就不断延长。 虽然说现在一般都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这样的女孩子更值得他们欣赏。况且,他们成婚多年一直无女,偏偏他的妻子特别喜欢女儿,为了满足妻子的心愿,他一直在宗室里面找,可惜那些女孩不是骄纵任性就是平庸无能,没有一个能讨上他们喜欢。 男人招来下人,叮嘱了几句,不久,那一个小女孩恭谨却依然一脸平静地走来。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干净水润没有一点尘埃,不带半点杂气。虽然模样有点不堪入目,但是倒也是一个灵秀的人儿。 “拜见大人夫人。谢谢大人让家母可以安息地下。“女孩看见他们,恭恭敬敬行了礼,有礼道,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平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 “回大人,奴婢姓药名碧色,今年11岁。”女孩的声音因为缺水而有点沙哑,但是却很动听。她并没有特别的激动,也没有说特别的谢语,冷静的超出寻常。 男人点点头,然后缓缓道,“以后你就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好生服侍。” “是。”碧色并无多言,只是恭谨地对两人行礼。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深沉,区区一个11岁的小女孩,为什么会如此懂得进退,没有一点小儿娇态?那过于平静的眼眸让他心惊。 后,他特异与夫人去看着碧色葬了她的娘亲,看了那孩子的居所——一间又破又小的茅草房,里面的东西也不多,都是破破烂烂的,但是却有一个箱子。碧色就是带着那一个破旧的箱子进入睿王府,成为睿王妃的贴身侍女,因为睿王妃喜欢碧色这个名字,就没有另给她取一个名字,就唤她碧色。 她的本名不是碧色,而是悯凰,皇甫悯凰,继承皇甫一族姓氏血统以及能力的人,字朱颜,小名绛儿。取化名碧色,不过是因为她的小名为“绛”。 一般人家都是在闺中女儿满15岁及笄以后才会取字,从取字开始,女孩儿待字闺中,可以嫁人了。而她,7岁的时候就有了字,同时继承了那个可以调动家族一切力量的玉印以及‘凰玉’。 她小时候曾经度过一段相当痛苦的日子,让以后在青楼里面的生活也显得无足轻重了。看尽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看遍了男人的绝情花心,看开了种种悲欢离合人情冷暖。因为那对于她而言根本无所谓,她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有所谓了,对于别人的嬉笑怒骂快意人生,她都只觉是奢侈,而她却连嫉妒也没有资格。 没有人在乎她,所以她也不必在乎任何人。 在她的记忆里面,除了不断的学习就是那些人冷漠平淡的面容,虚伪的笑脸,连一些值得珍惜的回忆都没有,这么多年,她记得的,只有过去那些痛苦的情景,那痛楚像是深入了骨髓,再也忘不了了。 她的娘亲待她也不过如同一个陌生人,只存在着那家主承传的职责。 第2章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是延续着那个血脉的唯一的一个人,她的娘亲是不会让自己活下来的,即使,她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那也是没有任何不同的。 所以,那年,她母亲苟且残活,散尽金钱,而她知道可以救人的药方,却也不曾开口,看着娘亲挣扎,然后死亡。最后,她没有一点眼泪。她的娘亲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都没有开口求过她一句,最后那一年,也只是公事公办地,将那一切承传的东西以及她的身世告诉她。 而那些,在她离开青楼的前一天,姑婆已经全部告诉她了,无论她娘亲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她也都明白了。而那些秘密对于她来说,只是当初为了活下去的承诺的附带品而已。 她不喜欢这个尘世,人海茫茫,繁嚣喧杂,若非为了寻找继承者,此刻的她恐怕已经在找一处幽静的地方,结庐而居,不问世事,一人终老。 买下她的是天朔皇帝天朔政最重用最信任的睿王爷,天朔景(40)。天朔景可以说是历代天朔皇室的例外,没有被帝皇忌讳,反而委以重任,现在的他是天朔政的左右臂膀,也是皇帝唯一承认的兄弟。这个人在朝堂之上,只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够安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面,他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而那位夫人是他唯一的妻,缇苇(35)。 睿王府里面的境况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复杂,只得王妃一名,世子两名,没有侧妃,没有庶妃,没有侍寝,除了几名侍奉缇苇夫人的侍女,根本没有几个女人。 王爷夫妇心意相同,夫唱妇随,羡煞旁人。纵然缇苇夫人有妒妇之名,那又如何? 她曾经以为,睿王爷或许是男人中的例外。 淡淡的脂粉味传来,虽然极淡,但是对于一个在青楼生活了10年的她来说,不会辨不得那东西的来处。看着那对细细私语的夫妻,她远远跟在后头,不觉有点忧心。 她进府已经有4年了,今年也已15岁了。睿王府的人对她的照料,她是知道的。从她进府的那天开始,她就面覆薄纱,虽然名为缇苇夫人的贴身侍女,但是平日她是大世子天朔宇(18岁)的伴读,并且照料他的起居。名为照顾宇世子,实际上却是给了她机会读书认字。而宇世子为人和善,待人也极好,觉得她抚琴好,还每几日就抽空指点她一下。而比她年长的侍女们见她年纪尚小,怕她不懂规矩,还特地告诉了她不少东西,教她女红,教她中馈,女子该懂的东西,竟然一样都没有落下。 而她越发谨言慎行,尽心照顾缇苇夫人和宇世子,其他的知道就是知道了,不与其他人一般多言语,恭守本分却也不妄自菲薄。娘亲的警言,她从未忘记。特别近两年来,睿王爷身上出现了脂粉气开始,不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更是如此。 睿王从来就不相信她,他那探究的从来都没有改变。她无欲无求,所以无畏无愧。无论他打算如何,她都无所谓。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报答缇苇夫人和两位世子对她的关心而已。 “观察了4年,王爷认为还不够吗?碧色那孩子虽然不像是一个孩子,但她却是事事为着妾身好。”缇苇看着她的夫君,问道。碧色这个孩子很讨她喜欢,虽然只有那样的容貌,那样的出生,为人也过于少言,但是她的贴心细致是其他人都无法相比的,她虽然沉默,但是她那不夹杂任何东西,纯然的关心,她可以感受的到。 当年,天朔景就是因为觉得这个女孩心机太重,来历看起来太过不凡而打消了收为义女的打算。但是实际证明,他看错人了。 无论是谁,她都是尽心地服侍,却又和一般的侍女不同。宁愿自己挨打挨骂也不会让主子受半点伤,而且不顾主子的喜欢不喜欢,都阻止他们去做那些对他们身体不好的事情。骂宇世子不注意身体的事情已经是不少了,而最厉害的一次是缇苇夫人风寒,她却死都不肯奉上,后来天朔景十分生气,命人打了她20大板,板板到肉,打了她半条命去,可她还是说夫人不能吃那药。后来夫人喝了药,病却越发严重起来了。天朔景大怒,府里大夫为求证明自己没有开错方子,看了药渣,那时才知道府上的药材被假货冒了。喝那药,只会加重夫人的病,天朔景那时才知道自己怪错了碧色。 后来派平日和碧色较好的奴婢问她,碧色才说出为什么。 两种药物看起来虽然差不多,但终究是不同,而煮成的药物气味相差许多,她那时觉得药味不对,担心有问题,所以才阻止夫人喝下。 天朔景本来还有些怀疑,但是两药真的一对比起来,他不得不相信了。 那以后他才慢慢放下了对碧色的戒心。 他不得不也承认,碧色是最适合的一位,4年来虽然身为奴仆,行礼恭谨却不失尊严,腰背始终是挺直的,那双眼睛依旧清正如昔,性子平和,但却没有改变她骨子里面的坚韧。他知道,只有这样的女孩儿才适合当他的女儿,况且…… “随你的便吧。”天朔景淡淡道,声音却真的是很冷很淡。 缇苇笑着,但是手却握成了拳头。 碧色最近欲言又止的原因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那孩子都注意到了,何况她呢? 只是,她要求的,只有那样只有那样东西…… 碧色守在外面,听着里面激烈的争吵。现在的她已经是睿王府的郡主了,及笄后,缇苇夫人给她取字‘夕瑀’她的身边,是一个身穿淡橙色衣衫的侍女,有着一双锐利的凤目,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完全没有一个侍女应该有的温婉内敛。 缇苇夫人和她的娘亲,她的姑婆很像,也很聪明,却没有那两人的决断和明晰,更加没有那种放弃的勇气。这里的女子,始终很难有那种坚强……放弃男人活下去的坚强。 “走吧,澄丹。”轻轻叹了口气,垂下浓浓的睫毛,掩去眼底那淡淡的悲伤,碧色道。 被叫做澄丹的侍女拉住她,两个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这夜色长廊里面。 命,是人自己掌握的,其他人无可置喙(hui,4)。她,不会救一个没有生存意愿的人。即使那个人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特殊,给予她那么多的温暖。 她,无法让缇苇夫人拥有那种意志,长年累月所积累下来的信念,根本就不是三言两句、一天两天就可以改变的。 她自己,如果不是有着那样的母亲,那样的姑婆,继承那样的家族,看着那样的男人,她有一天也会变得这样吗?她不清楚。 看着一个怀孕的美丽少妇牵着睿王的手走入王府,她可以看见缇苇那绝望的神色。从那天夜里开始,缇苇就变得沉默而有伤感,连微笑也是那样的悲伤,过去略有耳闻的泼辣行径在今天竟然没有显露出一点。只是那双眼睛,是死一般的安宁。 这几日陪伴着她的碧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哀大莫过于心死。不知道看到那天,天朔景会不会有一丝后悔呢? 她很想知道。 当天夜里,新人洞房,然而正妃没有出席,礼照旧进行,热火朝天,喜气洋洋。同夜,血红染满了曾经属于两个人的居室。艳丽温雅的王妃,在两个人花烛之夜,自尽身亡,可怜她选择这个结局,却已然没有撼动那个男人半分。这消息传到睿王天朔景的耳中,却仿若未闻,一切照旧。 而知晓一切,却也不曾阻止一切的碧色看着那个无心的男人,唇角淡淡泛开一丝笑容,很柔和,很美丽,充满一种诡异的蛊惑。 一个月后,天朔景让新纳的侧妃安氏成为正妃,同月,纳取了好几个女子作侍寝、美姬,而安氏因为心情郁结,一直以来调理不当,一日中午早产,产下一个瘦弱的男婴,三日后夭折。 而缇苇夫人的死亡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即使是缇苇夫人的娘家,返雪世家也没有任何动作。也是,一个过气的世家怎么和一个当红的王爷相比,根本就是不存在任何可能……就算有怨气也只能憋在心里,否则换来的,就是一族覆灭,和皇甫家一样。 对于这样平稳的模样,碧色一点也不意外,天朔景本来就不是那样一个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的男人。只要稍有影响,他就不会将人带回来。 不过孩子早产早夭恐怕他也料想不到吧——作为小小的报复,也是在那个位置上面的考量,碧色知这样的结果而没有阻止。她只是缇苇夫人收养的义女,虽然名为郡主,但是自缇苇夫人死后,以前的人走了许多,新来的奴仆都不怎么见待她,况且……和世子一起上学的事情,在那些人眼里,是接近无礼的行为,而她,早就成为一个无礼不值得尊重的女子罢了。 她的出生,正是每个人所不屑的——青楼妓女的女儿,生父不明的孩子。 坐在铜镜前,映着她模糊的面容,左边翡翠般浓艳翠绿的眼眸,右边清澈纯净温润的琥珀色眼眸,是这张脸上最特殊的地方,她从一个小瓶子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和水吞了下去,然后拿出一个有些旧的木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那柔滑如同丝缎般的黑发。当她把头发扎好以后,那双异色的眼眸也重新变回褐色,纯粹的褐色。 不久,澄丹捧着早饭到来了,轻轻放在桌上,人却没有离开。 “小姐,药量是不是要加大呢?”澄丹问道,眼底带着些疑惑。 “不用,照旧。”碧色轻轻道,仿若吐息,然而澄丹听懂了,躬身走开了。 她不对女人下手——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第3章 但是,对于男人,她根本就不认为那值得手下留情,她现在,只是等着,等着药效发挥那天,就是惩罚的开始。 况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如果不尽快将那个可能性,被缇苇夫人留下的两个世子以后的生活恐怕就无法预计了,他们虽然聪明,却不喜欢争斗,加上天朔景心底的微怨,他是不会将爵位交由他们两兄弟中的任何一个继承的。 她调出的那种药,最大的功效就是……绝育,然后…… 不知道现在天朔里面有没有足够出色的医者去发现那就是毒并且解开呢? 她的唇勾起一丝纯美无瑕的笑容,眼眸通透,不带一丝阴霾。 “小姐……”在门外的总管四处张望,看见她,立刻走过来,在她耳边细细叮嘱。 碧色点点头,总管离开,她微微整理一下衣服,将冷笑微微收起。一步一步走向门口,一步一步走入前厅,盈盈的姿态,优雅地朝坐上的人福福身。 “爹。”她唤了声,轻灵柔美宛如天籁的声音表露无遗。 “来,拜见皇伯父,皇伯母。”天朔景似乎很满意,轻声道。 她依言拜见了那两个在世人眼里无比尊贵的人物。唇边却泛起了微微的冷笑。世人传说天朔政极其宠信天朔景的事情果然是真的,否则就不会偕同皇后亲自到来,并且还让她称他为“皇伯父”,不用行三跪九叩大礼。 天朔政——这个害得她娘亲悲伤一生,却也挚爱一生的男人。 “的确不凡。”沉稳却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隔着面纱,她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皇弟,的确如你所言,她是最合适的一个。” 最适合?忽然有种危险的感觉,却并不意外,反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快感——难怪天朔景会在缇苇夫人收养她以后会让她光明正大地上学…… “她比起任何一个公主都要坚强,只有这样,到了圣熙她才有可能活下去。虽然她脸上的胎记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睿亲王冷酷无情的话像炸弹一样在她的耳边爆炸。 圣熙——公主——活下去——几个词语组合起来,她的脑袋微微空白了一下,然后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皇室公主不舍得拿去和亲换取和平,所以就在宗室女子中找吗?然后宗室女子也不舍的,所以就找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来代替?!而她就是被选上的人—— 不知道如果有天,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会是什么一个感受呢?他会有什么感受——碧色的眼眸越发冰冷起来,对于这个男人来说,看到的恐怕是她身上皇甫家族的血统吧!就算是她身上留有他的血,他都不会怜惜的……就如她娘亲的一样……那只是血统的承传,只是责任,对于他而言更是如此,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一个无法牵动他的心的人,一个可以牺牲的存在。 眼睛微微闭上,然后再睁开,她的双眸宛如一潭死水。听着耳边传来的话语,她已经没有感觉。 因为她还有那个价值,所以才可以存在在这个世界里面么?在这里,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 “瑀儿,你懂得了吗?”冷冷充满威仪的声音来自天朔景。 “一切听从爹爹的吩咐。”安静没有波澜的声音,只是里面却沉淀了许多这里让几人无法分辨的东西,她依然挺直着自己的背脊,虽然有些朦胧,但是她的眼睛没有移开那双碧绿的眸子。 这个选择,是对她最有利的——虽然面前这两个男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点。 “只是——”她淡淡道——看着那两个决定她生死的男人。 第二章清绝冷颜倾城舞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般手上不会留有任何章节,个人很懒,不过我会尽量……一个星期更新一次的,如果可以我会两更的…… 这个月月底,睿王府郡主天朔碧色被皇后收养,序列第三,封号夕雨公主。宗室之中,不谙世事的娇娇女们有不少人在羡慕这个出生不好的女孩儿的好运。包括皇宫里面的几位公主,对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姐妹都没有什么好感。 但是,所有人都意外的,是她被安排到宫中最为偏僻的“落梅轩”,不同其他公主,她每日都要上学,琴棋书画舞,而这一切都是在落梅轩里面进行。她不出落梅轩,而其他人也不得进入落梅轩,她这个地方,几乎与世隔绝。而别的公主有配备侍卫、侍女,她却只有一个从王府带来的侍女,整个落梅轩,除了粗使宫人以外就只得她们两人。而吃穿度用就连一个郡主也不如。而那些粗使宫人一个个也是极懂得察言观色的,根本就不把这个主子放到眼里。 而她,却始终没有说什么,安静的呆在那个小小的角落,几乎让人遗忘。 然,这一切平静在秋宴来临的时候被打破了。 “小姐,皇上派小李子公公来传话,要你今天晚上参加秋宴。”澄丹有点担忧。她的小姐深居在这小片地方,连人也不多几个,每个人都知道她要嫁到圣熙,连带这里的侍卫太监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更不要说那些王公大臣了。 “没有问题。”碧色轻轻一笑,停下奏乐。这宫里人就是欺软怕硬,见风使舵,像她这种已经注定下场又没有权势的人就是让人欺负的。进了这里一个月她就懂得当初为何娘亲会说这深宫便是世间最黑暗的地方,不过她倒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可以让她试试自己研制的毒药,毒一两个太监,不受宠的嫔妃,也没啥大不了的,宫里那么多人,那个皇帝总不能每个都顾得上。况且那是真正无情一切只为皇权的皇帝,即使知道是她做的好事,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似睿王,她再怎么有用,也顶不过一个有力的忠臣,她自个儿很清楚。 娘亲在那一年,说尽了她爹的事情,而那些年,那些达官贵人的嘴脸她也看得一清二楚了。何况,即使她不了解她的爹,却了解一个手握权势的人。他们衡量的,不是生命,而是有用与否。 “澄丹,给我找出我最简单的衣物。” 烛光明亮,觥筹交错,舞姬跳出美丽的舞蹈,乐师演奏出美妙的音乐,席上的人歪歪扭扭地坐着,迷蒙地看着那美丽的女子,柔美的身躯。 而最上座的,无一不是当今的皇上的子女,那深浅不一的碧色眼睛,却没有一双是和最上位者一样,冷清剔透。 碧色坐在这其中,和其他人的迷醉不同,她始终都是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啜着杯子里面的酒,像看着表演,又似什么都没有看。安静地不可思议,却又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覆着柔白色的面纱,穿着简单却不失精致的月白色衣裙,勾勒出纤细而柔美的弧度,端坐在那里,宁静而安详,高贵得无与伦比,比起其他坐在一起的公主皇子,她才更像是一个公主。 从小就被要求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低下头弯下腰,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让心混乱,即使端坐在地狱也要让心情安然。在那个地方,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打杂的,被人随意责骂挨打出气已经不是一件希罕事,但是娘亲依然那样要求。 也是作为皇甫家人应有的骨气。 皇甫世家之所以特殊也在于这里,明明是医家,却有着不输给文人的傲骨,同时又有与亲属间深厚的情感。当年皇甫家输了,是输在对亲人的重视上面,输在不够绝情却又掌握了天下大部分权柄! “父皇,听说夕瑀妹妹的舞艺极佳,儿臣和姐妹们都很好奇,可否让夕瑀妹妹跳一舞,让大家一饱眼福呢?”轻柔的嗓音传来,她顺着声音的来处,是二公主,现年16,待字闺中,是天朔政的心肝宝贝。 “是吗?”沉稳的声音,“既然如此,瑀儿。” 随着他这句话,舞姬退下,立到那些贵族的身后而乐师也停下奏乐,所有人都看着这个看起来高贵不凡的女子,将要联姻的公主。 “是,父皇。”碧色恭谨地行礼,然后取过澄丹手上的银铃,带到自己的手上。她不见惊慌,盈盈走到为首的乐师身边,低低在乐师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慢慢步向大殿中央。 悠然而淡定,凛然而高贵,从容不迫,她站在中央,在众人的目光中闭上眼睛,等待着乐声的到来。 轻灵柔美的乐声传来,铃声随着她手臂的流动响起,和着拍子,没有一丝的不协调。舞步轻盈如风,肢体柔软如水,白色透明的丝带随着她的动作而飘舞着,如雨如雪如雾,缥缈神秘,清雅空灵。她一人便可比拟那十几个舞姬,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移开,她的舞,不是繁华惑人的,却是让人无比的舒适安详,无法提起一丝不敬、亵(xie4)渎(du2)的念头,却又忍不住沉迷其中。 洗尽铅华,一尘不染,犹如芙蓉出水。然而纯美到了极致,就带上了一丝让人无法抗拒的蛊惑。她有着在这里生活的人所没有的,所向往的一切。 见她跳完一曲,重新立在那里,人们一下子觉得有些恍然,这样就完了吗?一曲原来如此之短。 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舞,姑婆过去说的。纵使是从青楼中学来,柔媚醉人的舞蹈,在她这么多年的练习后,慢慢就失去了那种柔媚。她不知道那样好不好,但是她更加喜欢现在这样。 “儿臣学艺不精,有望父皇见谅。”平淡无波的声音传来,众人又见她对皇帝行了一礼。 “回去吧。”没有说好,也亦没有说不好,皇帝只是点点头,说了三个字。 第4章 下面的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舞是不错,只是为何……下面的人已经开始在那里猜测起皇帝的心意。 “那是臣见过最好的舞。”清朗的嗓音从武将那里传来,一个身穿深色儒衣的男子朗声道,俊美的脸上挂着笑容,犹如文人的打扮、气质让他在武将中尤其明显。 “确如爱卿所言。”皇帝颔首,道,“赐夕颜公主一对玄冰白玉镯。” 随着皇帝这话,下面的臣子赞扬的话语纷纷传来,可那都入不了碧色的耳朵。 那个人……她只看过画像…… 景睿朔时……景睿家的现任家主,今年20岁,手握天朔一半精兵,却常年镇守在天朔最大最重要的边关,庆昀关中。每年除了述职赐宴,极少入宫,但是势力庞大绝不容忽视。比她年长5岁,却已经是一个战功赫赫的人,在对圣熙与周边一些小国的战役中尽显他的出色才干。直到两年前圣熙朝靖文王?圣熙澈昀登位,他才遇到对手。 难怪他敢于开口了,现在在这个国家里面唯一能够和天朔政抗衡的就只有他了。 政场上的争斗,就是拥有再大的势力也是无用的,真正可以作为底牌的,只有军队。景睿家可以残存,勉强保留实力的原因,就是因为军队。 当年,因为她娘亲的一时鬼迷心窍,交出兵权,才导致后来皇甫家的覆灭。 往事,不提也罢……不过……酒杯在唇边微微地顿了一下,那些人就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掰倒她么?酣美的酒酿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淡淡的火辣,而她的眼神,依然清明。 那夜开始,天朔碧色的舞名扬天下,筵席上见过这场舞蹈的人无一不是对此念念不忘,期待公主的再一次献舞,然而,他们失望了。天朔碧色此后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次宴会上。 次日,传出夕瑀公主偶染风寒,不得不在落梅轩中静养休息的消息,而同日,除了述职、召见和晚宴外绝不踏足禁宫的景睿朔时答应了皇帝的要求,带领他一手训练的精锐百多人,成为碧色的贴身侍卫,而他更是插手宫中的事务,硬是将这里与宫里隔绝起来。 这件事掀起了朝堂上巨大的波浪——堂堂百万精兵之首,竟然跑到禁宫去当一个公主的侍卫?!而后不久传出的消息却又让所有人闭嘴了——皇帝意欲将夕瑀嫁予圣熙之王,圣熙澈昀以加强两国之间的联系、维持两国之间的平衡。 圣熙和天朔两个大国势力不相伯仲,但是天朔现在即将面临君王更替,而圣熙则是新皇登基,两国的朝堂并不安稳,如果此时开战,只会有害无益,而两国君主都不是愚蠢的人,选择了这条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道路——和亲。 虽然这恐怕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商谈,但是,如果预计没错,她这一、两年就要作为一个公主出嫁了。 这一切她自己都很清楚。 脸色苍白的碧色倚在床上,纤细的手上没有一点血色,房间里面没有一个人,她一个人捧着本书在细细看着,神色安详,没有一点疲态,褐色的眼睛目光依旧温纯。 外面传她偶染风寒,实际上是什么问题,应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放下书,把玩起手上那个碧色玉瓶。 瓶里的药,她一颗都没有动过。 那天晚上。 “小姐……”看着手上那只玉镯,澄丹都有些胆怯。皇帝御赐的玉镯,小姐不带竟然还给了她?! “玄冰白玉,天下奇珍,可拒百毒。”碧色淡淡道,“可是对我而言,却毫无用处,你们÷带着正好。” “他现在给我又有何用,酒水里面早已有毒。”她冷淡一笑,朱色的花痕在火光中更显妖娆邪魅。 什么?澄丹根本没有注意到,为什么…… “公主果然不一般。”一声轻笑,一条挺拔的人影已经出现在房中,澄丹立刻认出这个就是那个第一个为她主子说话的男人。 “阁下夜闯深宫,未免有些失礼。”看见来人,碧色并没有取过面纱遮掩自己的容颜,她已经习惯了别人憎厌的神情了。就是服侍她的澄丹也是在相当一段时间以后才适应了她这样的容貌。 男子未显恼怒的神色,只是笑了两声,对碧色的容貌并没有任何不适。 “在下景睿朔时,奉吾皇之命送来药物。”他说着,一个碧色剔透的瓶子已经放在桌上。 澄丹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吃惊,但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的碧色不为所动。 “呵。”淡淡冷笑一声,看着那瓶药,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双眸依然平静如水,虽然她的确是在笑,“请大人代小女子谢陛下垂怜。” 她果然与众不同。 景睿朔时自认阅女无数,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女子。高贵凛然而不可侵犯,完完全全的皇家贵气,却又没有那份骄纵放肆,她的傲气含而不放,蓄而不发,矜持而不失威仪,却又带着淡淡的温暖祥和。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澄清无瑕,气质是那么的淡然无双。 然,却将一切都已经看得如此透彻,那自以为完美的暗算,早已被她识破。 她,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看着她淡然微笑的面容,心里忽然扯起丝丝的刺痛,她不该面对这些……宫廷的黑暗,她根本就不该懂得……但是她却懂得了,那仿若是经过不知道多少次失败和痛楚换来的淡然,让人心痛。 这个高雅如同白莲的女子,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宫廷里面和皇家扯上任何的关联,她根本就不该进入这个黑暗的地方。 ——有一件事,朕希望你在真正见到她以后再作答复。 “你真的那么闲么?”没有抬头,还是玩着玉瓶,对那个那个无声窜入的男人道,每次都是这样,喜欢从窗子飞进来也不喜欢用脚走进来,如果不是早就习惯了他身上味道,奇_-_書*-*网-qisuu.她肯定一把毒药洒过去了。他并没有卸下军职,只是兼任她的护卫,直到她和亲那日而已,他应该相当忙,不是么?作为一个家族家主,一个在朝堂伤势力庞大绝不亚于睿王爷的人。 睿王爷,在晚宴后也病倒了,最初也说是风寒,但是,御医换了一批又一批,病情却不断的加重,不曾减轻,到现在他只是病弱残躯,苟且存活罢了。现在睿王府的事务是由大世子天朔宇作主,而他怎么得到天朔政的信任这个权力,碧色并不清楚,她知道的,只是天朔景活不过这个秋天。 百多人中,竟然没有一个看得出来这根本不是病,而是一种慢性毒,真是可笑。 不过,这不也更好?对于她来说。 只是她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景睿朔时会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在天朔政眼皮子底下作出这样放肆的举动——或许这根本就是天朔政默许的…… 她从来都不认为一个和亲的公主必须要动用到一个威震周边国家的将领来保护,而天朔政却那样做了。 那不值得,至少她是这样认为,但是,那势必有个理由,而那,是为了什么呢? 但是排除那些疑问,不去计较那些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她扪心自问,有他的保护的确很好,真的很好。 虽然景睿朔时是一个武将,但是全身散发着的,是一种饱读诗书的文雅气质,虽然比起一般百无一用的书生,他更多了一份傲然和刚毅,而这更显得他的不凡。 他有着一样东西,是无论是文臣或者武将都没有的。 那份自在,那份纵情的潇洒,仿若一个侠客,没有人可以束缚,仿若一阵风,没有任何的羁绊,然而这对于一个背负着一个家族繁荣昌盛的人来说,几近不可能。 但是,他的确是这样。 “那些事有必要我亲自去做么?”景睿朔时轻松笑道,搬过一张小桌,在上面摊开棋盘,而人随意拿了张椅子,就往上一坐。什么礼仪,全部扔到一边去了,实际上,除了第一晚刚开始的时候,平日两人相处近似常人,虽然他比她年长五岁,还是一军统领一家之长,但是奇异的,两人虽然不同,却没有什么间隙。 “不如说你懒。”碧色慵懒地靠在床上,放下玉瓶,轻轻拈起一子,放到棋盘上。她这个几乎被他禁闭的女孩子都能对自己的家业了如指掌,何况他? “呵。”朔时轻笑了一声,也下了一子,没有反驳。 两个人你来我往,下棋间夹杂着一言两语,一局棋竟纠缠了一个多时辰。 如果论棋艺,碧色是远不如朔时的,但是碧色的棋风稳健缜密,处事淡然,即使落于下风,她的眼神依旧柔和淡然,眉头舒展,下子的时候依旧安闲,不慌不忙。只是,这样的棋风对朔时来说简直就是噩梦,那种看到胜利就在咫尺,却怎么也碰不着的滋味实在是让人难受。 如果在战场上看见这种打法,他恐怕真的会发飙。 “我输了。”看着盘上局势,她轻轻笑道。 “你要想拼个鱼死网破也是可以的。”敲敲棋盘,连日对战,她长进不少,只不过,她轻言放弃的性子真的没有改变,看到大局已定就立刻放手。 “该放手时便放手,何必争个你死我活呢?”她轻轻巧巧道,殊不知道在这样情况下放手是最难的——明明一搏未必输,离胜利只是一步之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尽力一搏吧。 被那胜利所蛊惑而看不清事实。 然而那不是她。 “你到底是不应该呆在在这种地方。”他不得不感叹,重新摆开棋子,宫廷斗争,哪次不是你死我活,特别是后宫里面女人之间的斗争,更是如此,她这样的性子,倘若只是为人臣下那倒还好,但是处于后宫之中,却未免显得有些无力了。 第5章 天朔政看着折子上景睿朔时的评述,不禁皱紧了眉头。景睿家的实力,他自然是最清楚的一个,而景睿朔时的能力他也非常明白。但加上他的密探,最后也只调查出来,“10年青楼生活,看尽人事苍凉”这几个字。 第一次见到她就能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但是,她能够被景睿朔时评为“至清之水”,他也万分意外。 而几日来,景睿朔时不时呈上的棋局、墨迹也足以看出她是如何一个人了。她的棋下得稳却又不失奇着,字清秀而不失挺拔,无论哪样都带着她自己的个性与想法。只是一个青楼里面长大的女子,纵使青楼女子再有才华,也绝对不可能教出这样贵而内敛,不娇不媚,从容淡定,气度举止毫无瑕疵的女子。 她的娘亲到底是什么人?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意外地感到熟悉,心里淡淡的愧疚就这样扯起了。除了那个已经故去的女人,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也是,除了那个女人以外他从未拖欠过谁,一切都是利益交换,并无情感,但是看见她盈盈而立,恍然看见过去那个骄纵却又单纯的女子——他苦笑,明明两人是如此截然不同的人。 所以,他还是做了那个决定。明知很危险,却还是那样做了。 也如他所料,‘他’还是走入了那一步。他不否认,‘她’是一个适合那个位置的人,适合到让他不惜临时打乱自己的计划,给予那样的一个机会,赐予‘她’另一条道路。 然,他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第三章碾作花泥化作尘 景睿朔时有妻子没有孩子没有正妻的原因过几个章节应该就会说到了……现在,先保密一个。 如碧色所料,丝毫不差,在这个秋叶萧索的时候,睿王爷病逝,享年45岁。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的碧色正在和朔时下棋,棋盘上的局势看似平缓,实则暗流密布,一不小心便会前功尽弃。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将注意力放到棋盘上,而朔时也只是微微颔首,两个人就这样为了一个棋局而彻底的将这个重大消息扔到一边不管了。 那盘棋最后是和局,不分胜负,没想到最后,两个人都不曾松手。 作为睿王曾经养女的碧色是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拜祭一番。于是,入宫不过一个多月的她再次回到睿王府,只是这次和她一道的,不是澄丹,而是朔时。 比起澄丹这个和她相处多年的人,她更加信任朔时这个和她相识不过接近一个月的人。 澄丹为的是什么,她很清楚,不过就是守着皇甫家非嫡系不传的医术和皇甫家百年绝不外传的秘密罢了。她从未真正把她当作主子,而她也从未真正把她当作下人——只是一个盯梢罢了。 思索间,轿子已经来到王府前面,而门前站着一个斯文却不失冷峻的冷清男子。这个是刚刚继承爵位的睿王,天朔宇。 他变了很多,柔和的线条已经被冷硬所代替,微笑温润的眼眸也变得锐利而深邃。可是,在那个位置上面,谁能不变呢?他现在,已经带着几分那种掌权者的味道了。 “你回来了。”天朔宇看见病弱苍白的碧色,轻轻上前扶住她,看见这个他视若妹妹的女子,绷紧的面容微微放松了一些。 这个王府,真正能被他视为亲人的,除了自己远在南方的弟弟以外就是这个女孩了。 可是她…… 天朔宇的眼底带上一丝愧疚。 “嗯。”轻轻一句,她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两个对那个天朔景都没有什么好感,对于天朔宇来说,娘亲的死状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而害死他母亲的,除了那个贱人,还有他的亲爹。 如果不是礼仪规矩,他真想就那样把那个男人草草下葬便算了。 看到和碧色一块儿到来的景睿朔时,他只是点点头,便扶着碧色进了府,虽然这很不合规矩,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什么。 一个是可以从睿王那里抽取所有权力并且将异己毫不容情铲清的人,另一个是掌握着天朔大半军权,谈笑间便可杀人无数……这两个人加起来就接近一个朝堂了,有谁敢和他们对抗? 恭恭敬敬拜祭完后,碧色和天朔宇正准备离开,外面却传来凄厉的哭声和侍卫的呼喝声。碧色认得,那是天朔景带回来的女人安氏的声音,那样凄凉绝望的声音,让人听得心头发颤。 两人走到门口,看见一个身穿素白,身披麻衣的女子哭得凄怆,脸上泪水迷茫,却因为被踢倒在地,脸上沾上泥土,显得异常肮脏。 “怎么让‘母妃’出来了?”天朔宇加重那两个字的语气,却越显讽刺。一旁管事听到,脸色顿时一白,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一会儿后,侍卫拖着那女人离开,哭声渐渐远离,到再也听不见。 天朔的传统,倘若女子无所出,就要为丈夫殉葬,就连丈夫也不能拜祭就必须关在另外意见屋子准备殉葬。而天朔景众多妻妾……没有一个有子嗣。 碧色冷冷听着,没有任何反应,那些女人,以为荣耀到来了,可以过好日子了,却没有想到,才过了一个季节,她们就要死了。 “瑀儿,咱们去后院吧,娘的牌位在那边。”天朔宇看到那人不见了,才收起冷漠厌恶的神色,转首就是微笑地看着碧色。 “嗯,是好久没有见娘了。”碧色点点头,轻声道,看了一眼天朔宇,了然地点头。 两人去到被列为禁地的后院,景睿朔时在门口就停下了,任由两人进去,没有跟上。 拜祭过后,两人走到昔日缇苇夫人最喜欢的花园,这里从天朔宇继承爵位后就被列入禁地。 “怎么带他来了?”天朔宇问道,看着这个澄清如水,他却从来没有看明白过的女子,那天的舞他也看见了,后来的事情他也知道了,但是,那个男人是景睿家的家主,景睿家和睿王府一向不和——她都应该知道的。 “他是我可以相信的人。”碧色轻轻道,声音柔和悦耳,“他决不会伤害我的,宇哥哥。”纯澈而平缓的眼神,不带一点疑虑。 “但是他是景睿家家主!”甚至还是……那个身份,让他有些不快。 “那和身份无关。”碧色轻轻摇头,“宇哥哥,对于其他人,我不敢说,但是,对于我,他是一个值得用生命去信任的人。” 用生命去信任的人,这句话出口,天朔宇震动了。 “夕瑀,很多事情你不懂……”天朔宇叹息,他不愿碧色和那个男人走得太近。那人,身份太特殊,太敏感,心机也太重了,虽然,这次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很不符合他的风格。 “宇哥哥,我就算不了解当今皇上也知道帝皇是怎么样的人,能够在那样的人眼皮下得到那样的权势,那样的人绝对不简单。”碧色淡淡笑着,像是初晨那微暖却又带着冰凉的阳光。 “夕瑀……你……不会……”天朔宇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了,但是她,有这样的心机吗?而且,她可以瞒过那个男人吗? “宇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噗哧一声,碧色笑开了,却又很快恢复到平淡的神色,“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其他什么的。因为对于我来说,和亲就是最好的选择。”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走。 天朔宇顿时整个人呆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碧色竟然是这么想的。无论给谁,去异国他乡,虽然贵为一国皇后,她到底也只是一个作为一个象征性的存在,只要有一天,两国关系破裂,她在圣熙的处境恐怕不是“艰难”两个字可以说完的。 可是,她竟然会不在乎。 “宇哥哥,就算留在这里,迟早有一天我是要为了这个睿王府的利益去联姻的——”无论是天朔景和天朔宇,都会最初那样的选择,唯一不同的是,她如果作为那张牌的话,对于天朔宇的影响要远远大于天朔景罢了! “夕瑀——”她怎么—— “宇哥哥,你不也很清楚吗?” 她也只是一个可以牺牲的棋子,可以交易的筹码罢了。 “我……”天朔宇有些着急,他不是很明白碧色所指的,但是他知道,那绝不是他想要听到的话。 “你得到这个爵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她打断了天朔宇的辩驳,语气轻柔,神态恬静,却带着一股威迫,让人无从插嘴。 天朔宇惊骇地看着碧色,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天朔宇……他到底不了解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的恬静闲适,她都依然是控制着一股独立而庞大力量的人,即使她不愿意,她依然是一家之主,也有着与其匹配的能力。他已经忘记了,两人对弈,他从未胜过她。 “所以,王爷不必说太多了,漂亮话对我没有作用。”碧色淡淡道,不见悲哀,不见无措,依旧的淡然,“哥哥……不对,睿王爷,请放心。本宫很明白自己的责任。” 天朔宇听到这句话,脸上顿时一片苍白。 ——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没有必要去后悔,不是吗? 虽然站在院子外面,但是两人的谈话,景睿朔时却听得一清二楚。 撕破脸了,原因,他大概也猜到了,不由得露出苦笑。 他自己已经说不出和碧色到底是什么关系了,他们相识并不算久,也不算特别的亲密,但是她对于他而言是特殊的。他希望,她可以快乐的,展现出如橘花一般纯净无瑕的光彩,无忧的微笑,而不是现在那样,过于安静的,完全收敛起她应有的璀璨光华。 第6章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宠坏她,让她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小姐,可以对别人撒娇、任性,展现出纯美甜腻的笑容,可以放开自己。不用知书达理,不用会琴棋书画,不用懂得那么多,她只需要可以像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女孩子,那就足够了。 可惜,他太晚遇见她,现在已经太迟了。他不得不承认,她这样是更加适合生活在宫廷里面。可是他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宠她,即使只有一次,她只要真正的笑了,那就足够了…… 只是没有料到,她是那样的倔强,怎么也不肯改变自己的决定。 他可以为她改变一切,而她却不要。她清楚他手上的权势,却也从来不打算去利用,明明他已经交给了她这项权力。有的时候,她真的是执拗得可怕。 ——只要你一句不愿意,你就可以留下。你应该知道,我绝对有办法。 ——去那里,是对我最好的选择,也是我的责任。 天朔宇怎么得到爵位,她会不知道吗? 随着车轮的辗动,碧色微微合上自己的眼睛,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就算天朔宇再怎么重视她,她依然是他手上的一张牌。因为她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同,现在加上那样微妙而且特殊的身份,于是也有了价值,至少,她没有猜错的话,他成为睿王,对待她的态度就成为条件之一。 天朔政是不会将权力交给一个太过重视女人的人,他必须体现这一点,如同他的父亲。 她,只是一个手段而已,说是一张牌,或许还是提高了她自己的的身价。 悲哀淡淡在她的眼底蔓延开来,过去儿时的温馨笑语,现在如同泡沫一同破碎,而捅破这一切的,正是她自己。可是她不得不去这样做。 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和睿王府牵扯不清,这样只会给所有人都带来麻烦。如果往从过密,以她现在和景睿朔时那种关系,天朔政是不会对新任的睿王放心的。 为君之道,不过制衡二字。 就算她再不了解天朔政也懂得这两个字,况且…… 懒懒靠上一边的靠枕,她从套子取出一张纸条,看着上面的字,微微露出一笑,让人浑身冰冷。 十多年前,在冬苑围猎的皇上皇后遇刺,而当时年仅2岁的公主在混乱之中遗失。睿王爷遵照皇帝的密诏,四处找寻,终于在青楼里面找到了遗落的公主,为了保护公主让她服下改变瞳孔颜色的药物,后来趁着公主为养母卖身之时将公主接回王府。天朔碧色,并非青楼女子无父之女,乃是皇后与皇上的嫡长女。 流言乱飞,宫内宫外一片议论。 本来,接一个王府的养女入宫作为公主是一件非常不合规矩的事情,而将这样一个出生低贱的女子嫁给圣熙帝皇作为皇后更是于理不合。所以,当这个流言传出的时候,人们自然而然将这个流言当作心底疑惑的解答,况且,十多年公主失踪也是确有其事,并不是凭空捏造的。 火苗吞噬着那张细小写着寥寥几行字的纸条,碧色一脸安然。 她早就知道,天朔政肯定会以流言作为一个开端来给她一个正式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嫁给圣熙澈昀。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把十多年前的事情运用得那么彻底,甚至,将事情做得如此决断,让人无从查起。 可惜,可惜…… 纸条化成灰烬,她捏碎纸灰,转身,就悠然坐在榻上,捧起书就读了起来。 “小姐。”穿着一身碧色衣裳的澄丹捧着茶壶走了进来,低垂的眼眸带着复杂的光芒。“长老们有信来了。”说着,她放下东西,在袖子中取出一封用泥印封好的信件。 “嗯,你下去吧。”碧色接过信件,把书合上,放在一边,取过信件。 澄丹躬身行礼以后,转身就走,头也没有回一下,走得有些匆忙。 碧色淡淡一哂,取信一读,脸上凝固着那淡淡的笑容。她轻轻敲着那木质的扶手,浓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许久后,她抬起头,手指在扶手上急速地敲了两下,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跟前。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把信递给了那个男人。而那个人也同样没有声音,只是对她行礼以后便拿着信,消失在她的面前。 微微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管这些事,可是…… 悠悠梅香传来,她抬头往窗外望去,纷纷绒绒的细雪无声地下着,目之所见,是一片柔软洁白。梅花盛开,怒放犹如春日百花,地上白细一层,不知是梅是雪。 “想出去,加多一件衣服不就可以了,何必困着自己。”清朗的声音夹杂着丝丝柔和细腻,声音传来的时候,一件柔软而轻盈的披风已经披到她的肩上。 “上次是谁说我不能出去的?”不用回头也都知道是谁,碧色没有好气的睨了朔时一眼,人已经站了起来。原本有些微锁的娥眉舒展开来,脸上带出一丝柔和却温暖的笑容。 景睿朔时干笑了两声,似乎有点尴尬。 “有我陪着就可以了。” 碧色轻轻笑了出声,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了出去。 上一回因为她贪看雪景,身上衣服又穿的不多,于是第二天就因为受寒发烧,卧病在床。虽然不到两天她就恢复了,但是从那天开始,他就禁止她这样,禁止她那样——明明她自己就是医者,懂得比他还要多,却还是被他限制着。 可是,她甘心情愿。 这几个月里面,景睿朔时都留在宫中,就留在这个落梅轩之中,陪伴在她的身边。扔下他府里的妻妾莺燕,不问不理。 对于碧色来说,景睿朔时最让她无法理解的大概就是这一点,他女人无数,风流韵事无数,但是女人的事情他似乎都不怎么上心,至今他府上没有一名正妻,也没有一个子嗣。虽然他常年镇守边关,每年在京的时间不过几日,但是若非他自己刻意,否则根本不可能变成这样,但是,碧色却偏偏找不到他这样做的任何理由。 他,为什么不想要子嗣……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朔时看着那张布满朱色花痕的面容,心底划过一丝疼痛。 “我没有想什么。”碧色否认,笑笑伸手接住那丝丝雪花,让雪在她的手中融化成一滩冷水,白皙的手掌没有一点血色,透着微微的青色。 皱皱眉头,朔时一手包裹住碧色那冰冷的双手,另一只手已经在口袋里掏出一对作工精致的手套,替她穿上——他真的越来越有奴性了!朔时自己在心里暗暗叹息道,可是嘴里吐出的,是完全相反的话。 “怎么不穿好手套再出来?” “有你在嘛。”碧色轻巧一笑,完全将责任推给身旁的男人。 她是有手套,可是被他一拉,还有时间拿么? 朔时笑了,却有点苦涩,虽然这句话多少带着一点被宠坏的味道,但是,他知道的,她根本未曾改变,因为即使在他的保护之下,她所处的环境,她要面对的将来都不曾改变——即使,那是她自己选择的。 “怎么苦着张脸?”碧色挣脱了朔时的手,旋转了两步来到雪地中间,轻轻一扯,披风滑落,露出她里面净白绣着银色雪梅的衣裙。 她不说话,只是轻柔一笑,眼光流转,即使脸上布满狰狞的朱痕,却依然让人觉得妩媚惑人,风情万种。衣袂翻飞,衣裙飞舞,雪点点细细下落无声,随着舞动的气流而旋转着。她笑的是那么的自然,舞蹈是那样的轻盈欢快却又不失清丽高雅,比起当日在殿堂之上的舞蹈,更显清逸洒脱,勾人心魂。 她根本不需要美貌就足以蛊惑天下。朔时不得不感叹,可是……她还是要有一张素净的面容……作为和亲的公主……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是祸还是福。 可是,既然是她所选择的未来,他就要给她最平稳安全的道路。 “朱颜,你知道朱颜引这样东西吗?” 朔时将跳舞跳得开心的女子一把拉到自己的怀里,硬生生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第四章残红花痕朱颜引 景睿朔时和女主的关系会在这几个章节进行说明…… (唉,最初,最初的时候,景睿朔时男主角啊~现在嘛……不可能了……) 朱颜引,来自墨罗的一种奇药,也被称为“残红花痕”,是一种外用毒药。只要在肌肤摸上一点,那个人就会身染这种剧毒,而肌肤上则会留下一个猩红的花痕作为证明。这种毒药如果施加在处子身上每十五日就会发作一次,指尖渗血,全身剧痛。如果不是完璧,一日之内就会全身流血而亡。解法也十分简单——朱颜引,破身即解。 碧色停了下来,看着他,看到他那复杂的眼眸,只是微微收敛起笑容,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习惯的微笑。虽然他的嗓音非常好听,虽然,他们的姿势非常暧昧,但是,她却根本没有什么意乱情迷的感觉。 “我脸上的朱痕,就是朱颜引。”碧色道,了然而轻松,轻轻挣开了朔时的手,退开两步,捡回地上的披风,抖落雪尘,一转身,披在身上,又变回那个幽雅娴静的她。 朔时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脸色不曾改变过女子,她既然知道,为什么就可以这样不动声色,仿若无事呢?他脑海里不由得出现他府里过去的一个宠妾因为一个小小的感冒就在嘤嘤哭泣梨花带雨的模样。 但是—— 她为什么会知道朱颜引这种药?! “残红花痕?朱颜引,这种无药可解的毒——”碧色的声音飘渺虚无,目光看着朔时,却又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神情安详又带着一丝怀念,她的笑容并没有带上任何苦楚,“是我亲娘给我下的。” 第7章 没有药是无解的——朔时虽然知道这药的传言,但是,从诊治出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派人四处去寻找这种奇毒的解药,可是,到现在依然没有什么头绪。 他不能理解,碧色的娘亲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碧色曾经说过,她的琴棋书画礼仪举止基本上都是她的亲娘教的,能够在青楼那样的环境下教养出如此出色的女孩,她不可能不用心,但是到底她是有多大的恨意,竟会超脱血缘亲情,对自己的女儿下此毒手! 朔时只觉得头脑里面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整理出头绪。 捻转着棋子,碧色的脸上没有一点波澜。 知道朱颜引的人很多,知道一般的解法的人也很多。然,无论是谁,都不会在她身上用这个一般的方法。 但是知道第两个解法却还活着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则是远在墨罗,神秘莫测只在人们口中传说的“蛊王”。到了现在,姑婆已经去世了,那么就剩下她和那个在墨罗的人了。 她承诺过的,不会自己动手解掉这朱颜引。现在不解,一是因为承诺,二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朔时的势力虽然极大,但是也只是在天朔。他不可能可以找到蛊王的,即使找到,对方也未必肯解这种毒,朱颜引本来就是一种制作工序复杂、药物成分复杂的一种药物,如果要解,不花上一两个月是没法办到的。 况且……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忍受每15天毒发的痛楚,不少中了这毒的人,在第一次毒发之时就自行了断。那么比起朱颜引毒发还要让人难以忍耐的解毒,她不知道能够有谁忍受得下来。 “草民苍极湛桀拜见公主殿下。”随着那句略带嘲讽的话,有些沙哑的嗓音,那张充满刚阳气息的面容,碧色第一次知道自己料错了,料错了朔时的势力,也料错了苍极湛桀的难测。而在那个男人看到她的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更加让她确定了这一点。 她知道他,他也知道她,不过从未见过一面而已。他能认得她,她并不意外。 随着朔时的离开,苍极湛桀站直了身子,看着她。 “没想到皇甫家家主竟然会在天朔的宫廷里面。”他微笑说着,褐色的眼眸颜色很深,几近黑色,却带着锐利的锋芒。五官虽然不如朔时的俊美,却有着一种纯然男性的刚硬凌厉,鬼斧神工,完全不带一点雕饰的痕迹。 “也没有想到墨罗的蛊王会应邀而来。”碧色依旧温润,依旧倚在榻上,礼貌的微笑像是凝固在脸上,再也找不到别的表情。 “既然这样,废话也不用多说了,你要解朱颜引吗?”他看着她,神情有些不屑。 “解,为什么不解,你不都来了?”像是看不到他的目光,碧色安然道。她悠悠站了起来,血一滴滴从她的指甲渗下,她拿起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手帕,随意抹了一下,直视他。 “那,什么时候开始?” 每个人都惧怕疼痛,甚至下意识的去逃避,但是朔时不明白为什么碧色会不一样。皮肤被割开,见肉的伤口,洒下药粉,全身刺满各色细针,包括指甲缝。明明应该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事情,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任由别人在她的身上动手脚,神色漠然,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很冷淡地看着苍极湛桀的动作,眼神陌生得像是在看别人的身体,一点感情也没有,如同一具木偶。 而看到这样的她,朔时心里一片绞痛,没有注意到苍极湛桀看着碧色的眼神像在评估一件货物,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却又带着让人颤抖的,如同猎人狩猎的光芒。 碧色看到了,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因为血流了下来,她微微合上眼睛。 你,见过地狱吗? 她已经见过了。 每个人绝望而又狠毒的眼神,每个人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每天不绝于耳的惨叫声,每天都有忍受不住而永远离开的人。为了争夺食物那种狰狞的丑态,几个瘦弱的身子相互攻击,即使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却依然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每天不同的毒药,不同的酷刑,凄厉的喊声哭声,满目的血红尸体,她都不曾忘记。 从上万个孩子之中挑选除了八十个合乎条件的孩子,而她不是合适的却也是必须加入的。经历种种残酷的考验后只留下九个,然后三个,最后,只剩下她一个。当时年纪年纪最小,早已染上剧毒的她。 她的娘亲从来都不认为她会活下去,但是,她还是做到了,她曾经以为,那样就可以得到母亲的关爱和赞赏。可惜,一句话就让她重新回到地狱。 “你以为自己还是人么?” 冷淡不屑的眼神比过去还要强烈,还带上一丝厌恶。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再也没有必要把面前这个女人当作是自己的娘亲了。 闭目养神的女子慢慢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浓艳碧绿色宛如翡翠一般的眼眸,妖娆却又纯粹。不画而黛的细眉,不染而润的柔唇,精巧柔美的五官,细腻柔白微微带着一丝透明泛着珍珠光泽的肌肤,包裹在淡紫色柔软棉衣下面玲珑有致仿若无骨的身躯,没有一处不是醉人的,她的绝色,让人一见便再也无法移动开眼睛。 原本以为需要两个月的解毒疗程,在她和苍极湛桀意料之外,五天就已经去尽余毒了,调理了个一个月,她也已经尽好了。虽然说是意外,但是碧色知道,对于他们来说,那不算奇怪。 她到底都忽略了那个血统所承传的东西了。 温润的白玉玉佩握在手上,上面精美而又古朴的纹路,凰玉,她的身份的绝对象征,是她手上所有力量的钥匙,也是皇甫家每一个人拥有能力的人最想得到的东西……不过…… ——我和你谈个交易如何? ——交易? 男人听到她这句话,露出冷漠又带着估量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说你有这个资格吗?碧色自己知道,对方并不是很喜欢她,虽然从解毒以后态度已经好了许多,但是他的眼里,她依然不具有和他对等说话的资格,而她不在乎。 ——以我们的婚约交换皇甫家族家主的位置。 当她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可以看到对方的愕然。 但是…… 那个在脸色不断变换后,最后只剩下愤怒的男人,怒极之后全身散发着一种接近暴烈的寒冷气息,双手在颤抖着,但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就大步走开。 看来,完全有利于她自己的买卖是不可行的。 碧色看着苍极湛桀离开的背影,心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到底是什么让苍极湛桀放弃了那个位置所代表的东西,碧色并不了解,也无意去了解。对于碧色来说,苍极湛桀怎么想也没有关系,他们之间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陈规习俗聊作约束罢了。 无论他答应与否,走到最后,也就大概是那样的结局。她离开天朔后,继承那个位置的,是那个她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孩子,苍极湛桀唯一的妹妹,苍极旃雅。因为苍极旃雅的继位,她和苍极湛桀的婚约便不再有效。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比苍极旃雅与他有着更加亲密的血缘关系了。那么,当初联姻的目的也就不存在了。 只不过,少了她手上的凰玉,他永远没有办法进入那个地方。 他,为什么会放弃呢?这个交易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害处…… 而从那天以后,她就没有再见到苍极湛桀,听朔时说,他已经离开了京城,继续四处游历了。 澄丹从外面走进来,越过倾国倾城清绝无双的主子,眼睛就看着那个温润的白玉玉佩,眼底透着丝丝的渴望,丝丝的嫉恨,即使平时压抑地再好,看到这个皇甫家家主的证明,她也控制不住了。 她是……澄丹看向碧色,眼里竟然带着一丝期望。 可是碧色根本没有看她。 忽然,澄丹觉得有点微痛,然后,就失去了所有感觉,最后她的眼里是那一块白晃晃的白玉。 “怎么了?”轻柔悦耳的嗓音让澄丹一惊,发现自己手上捧着的东西全凉了却还呆呆的站在那里,她的主子手上拿着的也不是那块凰玉,只是一本装订很普通的书。 难道那是她的错觉?! 澄丹下意识四处看看,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她尴尬地在桌上放下东西,说了两句就退了出去,才关上了门,她就不安地为自己把脉,可是还是什么异常都没有。忐忑的心多少安稳了下来,她自嘲地笑笑,笑自己的小心,忘记了房内那个主子是专修医术而不是和她这样学习用毒的,就这样想着,她快步离开了这里,因为关上门,她没有看见她以为无害的女子在自己的软枕下面摸出一个精巧的药盅子。 看着那幅画像,天朔碧色恢复本容的画像,天朔政重重地坐到椅子上,被手攥着的手把套子有些扭曲了,然那幅画还是平平整整地放在桌上。 初看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画中的女子就是当年那个娇纵的女人。 虽然,那张脸比起当年的那个女子,更是精致绝丽,但是五官之中,依然是有六七分是和“她”是一样的。但是,画中的这个女孩在这个年纪已经带着这样的眼神,淡淡的,冷冷的,整个人冷冷清清的不带一点人气,恍如当年皇甫家被灭后的“她”。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时他会看错了眼,以为她就是“她”。 心里微微扯起一丝愧疚,但是他很快就恢复成平常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手松开,让太监把画收下,然后看着那个跪在地上,脸上却看不到一分恭谨的景睿朔时。 第8章 景睿朔时和天朔碧色交好的事情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了。原本还有些人以为这代表政场上两大势力的联合,然而拜祭之后的举动让人大跌眼镜的同时不得不再次审视两者的关系。 他还是小瞧她了。 将这样一个女子交给圣熙,是祸是福……他实在无法预测。 只是—— 景睿朔时看着他的眼光很淡,却浑身带着往日他所没有的凛霸气,跪在那儿,抬头看着他,却像是睥睨,不容任何拒绝。想起他刚刚那个要求,他第一次无言。 难道当真是红颜祸水? 前一段时间都在疗毒、调养身子、处理身边的人,她根本无暇去注意外面发生什么事情,虽然知道朔时因为公事而离开了落梅轩几天,她也并不在意。 但是今天当真看到这些东西,一件比一件要做工精美的衣服,一盒比一盒要华丽的首饰,看着那三大箱子的东西,加上今天早上才送来的信件,让碧色的眉头打了好几个大结。 “澄丹,你先下去。” “可是小姐,下午就要……” “我说下去!” 轻柔依旧的声音,却第一次让她觉得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家族的主人,无法违抗的,她退了下去。 圣熙和天朔的会盟已经结束了,她已经作为板子上铁钉钉着的和亲公主,最多不过半年,她就要履行一个公主的责任嫁到圣熙,成为有名无实的皇后一名。 只是,天朔政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竟然会下这样的旨意,还送来这么多东西? 一片白,一片粉红,园子里面樱花开得灿烂,微风吹来,落下点点细软,星屑尘落,暗带幽香。园中莺莺燕燕姹紫嫣红,轻柔软语,一个个都是水做出来的人儿,娉娉婷婷仪态万千,没有一个是少几分姿色的。 春赏樱,夏赏荷,秋赏菊,冬赏梅,一年四次的赏花会是宫中女子最为重视的聚会,只有这天宫女们才能穿上颜色比较鲜艳的衣服,佩戴首饰,而被打入冷宫的女子也能来到园子赏花,一时美女云集争奇斗艳。对于那些女人来说,这是一举博得圣宠的好机会,就算不能博得圣宠,得到那些皇族公子的垂青,也是一个飞上指头做凤凰的机会。 美女虽然多,但是他在这里多年也不是没有看过,那些艳丽的身姿竟让他有些厌倦,再加上一直作为质子留在天朔的华京,势力处处受到压迫,终日就是做些酸儒们做的事情,这样的生活,他厌倦了。 只是恍然,他看见人群之中一个女子,目光便无法挪开了。 浅浅的粉红色绣着樱花的绸缎衣裙,外套一身淡粉色的轻纱,蹭着同衣服一样颜色的绣花小鞋。一头乌发用一根精巧坠着碎蓝宝石的簪子挽着,带着两个小巧的银色耳坠子,手带一条普通的银质细手链,比起周围那些人,她的装扮显得太过普通,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宫女,可是,她很美,真的很美。 娇美如同盛开的粉色樱花,却又清绝如同夏日出水白莲。 她和身边的男子说着笑,浅浅的笑着,仿若无波却又让人打心底觉得舒服,周围的纷杂像是没有映入她那浓浓的碧绿色眼眸之中,她只看着她身边和她一道的那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也甚是温柔,脸上的微笑并没有掩饰任何情感,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地方看到的真实。没有一个人会这么明显的,把自己的弱点展现出来,特别是这样的一个手握重权的男人。 “静然你不知道吧,那位是皇上的三公主,也是那个要去联姻的公主,天朔碧色。”身旁的友人当然知道他看着的是谁,实际上这里所有的男人都在看着那一个女子。 天朔碧色?三公主?他自问不是那种不管世事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那次秋宴你身子不爽没去,所以就没有见到她,而后来她就一直处于景睿朔时将军的严密保护之下,根本就没有人可以见到她,所以你不知道她并不奇怪,况且那时谁都没有想到她只要去了那胎记就是这样的一个美人儿。”他的友人笑笑道,没有说,即使她不美,但是她的舞已经让人心醉神迷了。 他在府上也只是听说一个民间找回的公主被景睿朔时严密保护起来,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娇美人儿。 “只是可惜,最多半年,她就要嫁到圣熙了。” 友人的声音无不遗憾。 “就算她不嫁去圣熙,以她和景睿朔时的关系,她嫁的也是他。”另外一个人插嘴了,看着他,脸上带着略微的幸灾乐祸,少许的讥讽。 所有人顿时无语。 景睿朔时在天朔的势力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撼动的,甚至就连天朔政有时也不得不尊重他的意愿,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够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身份高贵的正妻? 和景睿朔时一比,他们也同样没有任何可能。无论权势身份容貌甚至权衡利益,景睿朔时都是除了和亲以外,最好的人选。 他听着,也没有说什么。虽然说她是公主,但是周围的人……像是这些人,言语之中也不过把她当作一个平民丫头,纯粹当作是一个普通女人来谈论,并无一丝尊敬,甚至还有几分轻佻。而这,让他有点不悦。 她到底是什么人……看着那个粉色的身影,他不禁估量着…… 第五章世事如棋君莫测 在这里说明一下…… 他们两个是亲生兄妹……不过天朔政并不知道。所以,他才会安排朔时去做碧色的护卫,才会给她另外一种选择——当然,碧色并不知道这一点,而朔时知道这一点却没有说出来。 那个稍稍说一下吧……另外一个选择就是,景睿朔时登基为帝,而碧色成为他的皇后。 生性喜静的碧色一下被扔到这样热闹的地方,她多少有点受不了,脾气一向很好的她现在已经有点不耐了。若不是不能把天朔政的旨意当作不存在,她早就回到自己的落梅轩磨自己的药,看自己的书了。 身上华丽精美的衣服,佩戴的饰物让她多少有点不习惯,习惯了布衣缎带的她根本不想再这里做任何打扮,却拗不过朔时,到最后,两个人相互妥协,就成了这么一个模样。 但是无论再怎么装扮普通,他们走到任何地方还是受到极大的关注,耳力一向很好的碧色自然听见了那些女人男人的琐碎耳语,越发觉得不悦。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着,没有想到已经从人群的一端走到另外一端了。 “原来三公主在这里,听闻三公主与烈世子的棋艺都相当不错,何不在此摆上一局,让大家一同观赏?”娇柔酥软的声音,让人听到就忍不住全身发麻。说话的人是一个眼睛粘在朔时身上的娇美少女,穿着一身大红牡丹衣衫,头顶一朵大红牡丹,娇小的身子几乎被金玉所包围,还擦着浓浓的妆粉,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孩子去偷了母亲的衣衫来穿一样。 都是你惹来的。碧色看了一眼朔时,却换来朔时一个无辜的笑容。 碧色和周围的人打了几句官腔,说了几句礼貌性的话,推不掉,只好在白子的位置坐下。 她的对面,是一个深红色眼眸的男人。阴柔的五官,红色的凤目带着些媚惑,柔媚接近妖娆的笑容,秀气柔美仿若女子的容貌,风姿绰约,犹比牡丹,不是女子却胜似女子。配以耳上一对红石耳环,衣裳上忽隐忽现的菊花,手上的红玉扳指,更是风流无限。这个也不是普通人……碧色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句,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烈曜皇,烈飏帝皇的四子,生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在烈飏众多皇子之中是地位最低的一个。因为前些年烈飏对天朔战败,他就作为质子被送到这里来。看起来他是在天朔学习歌舞文章,安心享乐,纵情歌舞,但是…… 如果不知道那些,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恐怕也不能确定这个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他,的确很会演戏。那么,不知道他的棋风又是如何? 白子先手,那她也不客气了,碧色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给这个男人退让什么。 一个女人会有多厉害的棋艺呢?烈曜皇从来都不认为女人会多聪明,即使面前这个女子和其他人都不同。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朔时看着那个棋局,同时暗暗打量这个举止行为多少有点纨绔子弟味道的烈飏皇子。他的棋力不如碧色,心思也不够缜密——却还在那里放水,虽然已经醒悟过来,却已经没有了主动权。就算是过去的碧色,在这样的条件下,他奋力直追,也只能勉强打成平局。况且是现在的碧色…… 她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视为噩梦的对手。 但是不能否认,他的确是不错的棋手,棋路看似张扬,却都暗含隐招,假若轻视,看似无用的棋子就能化成未来的奇着,看似无波,实际上攻势凌厉。 果然,棋最能看出一个人行事的性子。 碧色的稳健平和缜密,他的内敛凌厉霸道,是截然不同的棋风。 这一局下得很快,最后是和局,但是,一局完结以后,烈曜皇看着脸色没有波澜的碧色,脸色有点难看,却还是笑容满面。 他第一次知道,女子原来也有除了容貌以外的东西。这局棋,虽然看上去是和棋,但是实际上,每一步都是面前这个云淡风清的女子逼着他走的。而他,挣扎再挣扎,却无力改变任何既定的结局。他走不出她的圈套,面对这个人,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犹如困兽。 他第一次感受到绝对无法挽回的悲哀。 第9章 而给予他这一切的,是一个女人,还未满16岁的女人。 生在皇室果然就有那个野心,没有一个人可以戒掉的,他虽然藏得很好,但是,在这盘棋里面,她大概也看清楚了。完全豁出去的疯狂,为了胜利不顾一切,他的执着,她很佩服,但是,她偏生不喜欢这种人。 非常讨厌。 她这十多年,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无谓的挣扎。既然都要死了,何不从容一些? 拿得起,便要放的下! 红衣小姐似乎没有料到碧色会下棋,甚至能够和烈曜皇下个平手,只有含含糊糊地跟着周围的人称赞说着漂亮话,脸上的不甘却是怎么都藏不起来的。 到来却没有让人通报的天朔政看着他们,看着那个“和局”,脸上泛出奇异的光彩。 当所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一时高高低低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响起,人黑压压地跪倒一片。他挂着连自己也分不清是真假的和善笑容,一切如同习惯。他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了…… 客套了几句,他就让本来就不愿来这里的碧色和朔时一同回去了,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就没有作用了,他不喜欢做弄巧成拙的事情。 他含笑,看着那双慵懒却隐隐透出带着炙热光芒的眼睛。 “就这几个吧。”勾勒出几个人的名字,碧色将那份名单交给一直伫立在她身后的安静影子。 “那主子,那个……”影子恭敬道。 “不用管她,到圣熙的时候她还有大作用呢。”她冷淡地笑了一下,“你尽管安排就是了。” “是。”躬身领命,影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尽快将布置妥当,她不喜欢与人争斗,却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任人欺负。她进宫,却不代表她会在那里为那样一个男人付出自己的一生一切。 纵然是一代帝王,她觉得不值得就是不值得,不再需要其他漂亮的理由。 宫闱深深,繁华下带着诡异的黑暗,无论是在哪里,都不是适合她的地方。 因为已经确定了联姻,这些日子她都在学习和圣熙有关的东西,从宫廷礼仪到圣熙的境况,只要沾上点边的,似乎就和她脱不了干系。而后宫那些众多女子的资料以及她们背后的母族官员的资料更是一应俱全。 唉,她早就已经看过这些了,还比这些人送上的要详细得多呢! 但是,让她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她手上这个小小的雨滴般的坠子。 宛如太阳在水上初升的色彩,初晨的阳光,淡淡的橙色淡淡的蓝色,清透晶莹。这种宝石叫做水蓝清玉,以蓝色居多,剔透清澈,像是这种具有两种特别色彩的,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晨曦’。水蓝清玉虽然多,但是出产的晨曦并不多,然而她手上这颗,还不只是一颗珍贵的宝石而已。 轻轻旋转,阳光穿透那小小的坠子,地上被拉长的影子透出的,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沾上特制细磨的红色印泥,在白纸上轻轻一印,一个特殊的细小印记就出现在纸上。而这个印记和这颗宝石,就是朔时给她去圣熙的礼物。 一件她根本没有想到也没法相信的礼物。 天朔所有密探的调动权,由这个晶石坠子,传递到她的手上。 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去交换这个权力?!他为什么会拿到这个权力?!碧色无论怎么问他,他都只是很轻松的笑。回的话无足轻重,却让她无法拒绝下去。 ——我只是在做一场赌博而已。 真正让她无计可施,甚至有撞墙的冲动的,朔时绝对是天下第一个。 天朔在圣熙的一切势力都将由她控制,甚至,只要需要,她也可以动用天朔藏在其他那些个国家的势力。那个晶石坠子就是最高的诏令,用这个坠子所下的命令可以取代任何一个人的命令,甚至圣旨。 以她自己原有的势力,在加上天朔几十年在那里积累的力量……她,的确是需要力量!她自己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只是……她不想利用朔时这样的感情…… 摆弄者一个小小的翠玉盒子,犹豫了许久,她终于是打开了。里面是一个散发着淡淡蛊惑的浓郁翡翠绿的玉印,上面精致地雕刻着盘旋欲飞的凤凰,上面小小刻着四个字“朱颜倾城”。 皇甫家世代家主都是倾城美女,字都是“朱颜”,于是“祸水红颜”也就成了皇甫家历代家主的代名词。于是,皇甫家这个家主印记上面就刻上了“朱颜倾城”这几个字。 这个玉印,可以调动大部分皇甫家的力量,也是她母亲曾经持有的东西,而凰玉是从姑婆手上传来的。 “朱颜……”朔时才进来,就瞧见碧色把弄着那个翠绿的印子,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 使用凤凰为家徽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天朔之内还是天朔之外,都只有已经被毁灭的皇甫家。而那个被人称为“魔之翠玉”的凤凰玉印更是只有皇甫家家主才有的身份证明。 她为什么……有着这个玉印,这个本该随着皇甫靖雪而埋葬的玉印。 “你来了,我本来还想着怎么开口……”碧色轻轻笑了,并不意外,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看着他,很柔和,轻轻往眼睛一摸,取下两片碧色翠片,朔时看见的,是一对异色眼睛。 左眼是翡翠般的翠绿色眼眸,比起任何一个公主皇子都要来得深邃,右眼是温润纯净没有一点杂质的琥珀色眼眸,清澈见底。 只要看到她这双眼睛,绝对不会有人猜错她的父母,她的身份。 “我是皇甫靖雪与天朔政的亲生女儿,皇甫家族现任家主,皇甫悯凰,字朱颜。”她安静地看着那个陷入极度震惊状态导致已经完全无法反应过来地男人,一字一句道。 她说,她是天朔政和皇甫靖雪的亲生女儿。 她说,她是现任皇甫家族家主。 为什么……为什么…… 朔时直觉一时悲喜交杂,心里一片混乱,是苦是甜是涩,是痛是喜是怒,万般感受,却怎么也分不清了。忽然有种冲到外面朝着天大吼几声,发泄出心里涌出的狂喜……以及相伴随的剧痛无奈和绝望。 “她……不是死了吗?”她的出生是在皇甫靖雪死后的几个月,按照道理来说,根本就没有可能。 “娘亲擅长用药,怎么会死呢?只是诈死而已。”碧色轻轻摇头,笑道,眼里带着淡淡的悲怜,不知道是在感叹利用女人的男人还是感叹女人一生都没有放弃执念的愚蠢,“那把火把她烧得清明了。” 可是她还是没有放弃,所以才有了十年前那场刺杀。 “所以,她什么都清楚了,承认了。”却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忘记那个连憎恨也不值得的男人。 女人,可怜的就是那个痴了,最可恨也是那个痴。 “那她……”朔时说了一半,忽然记起他去查了的资料……青楼为妓……不自禁的声音带上些许咽哽,眼眶微湿了。 “就和你查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碧色嘲讽地扯了一下唇,“根本没有一个男人碰过她。那些男人自以为是,还不知道自己中了迷药。”虽然那个女人说是讨厌男人,但是,她从来都不认为那个女人守身是因为讨厌男人。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震撼充满着他的全身。他想过很多会发生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守身一生。 “你不恨他(她)么……”朔时看着一脸平静的碧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问她恨不恨自己的娘亲,还是爹亲。问了出口,才觉有些惘然。 “他们都不过是可怜人罢了。”碧色怎么会不懂得朔时的意思呢,她只是说了这样的一句。一个得到了天下,却再也得不到真心对待的人,注定孤独。另一个得到自由,却放不开自己的心,走不出魔障,注定痛苦。 “呵,只有你会这样说。”朔时终于稍稍露出笑容,但是胸口还是隐隐作痛,一把钝钝的小刀在上面不停得磨着。 “其实告诉你这些,我也是有目的的。”碧色倒是真的笑得轻松,将玉印放到盒子中,推到朔时的面前。 “我把皇甫世家交给你了。除非是一个叫苍极旃雅的女孩来到这里,否则你绝对不能把它交给任何一个人。就是皇甫世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 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个权力和力量交给那些不知死活的老头子的,虽然对这个世家没啥感情,但是,她必须遵守自己与娘亲姑婆的约定,让它延续下去。 “你怎么在说完那些以后说这个?不怕我杀了她,或者禀告皇上,毁了你的家族?”苍极?听到这个姓氏朔时顿了一下然后笑道。他偶尔都会觉得有点无奈,她的信任往往都来得太无道理了。 “你既然能把那势力给赌上了,我为什么不能?”碧色绽开笑颜,扫尽刚刚的阴暗沉默,露出惑人的美丽。面前的人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从未有过怀疑他的感觉,这种笃定,是她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 “唉,你这样,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微笑,笑容略略带着一丝宠溺,这丝淡淡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愈发的温柔平和起来,只是和往日相比,已经不同了。 过去,他们像是朋友,知心而平等,他虽然也是宠着她,让着她,护着她,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现在比往日,多了一份亲昵,却少了一种对等的感觉。 角色似乎开始转变,然而她并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生硬,反而有点本该就是这样的感觉。 第10章 “皇甫家的势力你可以随意动用,甚至,残留在其他领域的力量也可以除掉,只要,留下‘碧幽谷’一脉,不断了医术的承传就可以。”碧色说着,脸上的表情很柔和,声音也很温柔,细腻的嗓音在这个时候像是一道魔咒,旋律动人,却束缚着他人的生死。 “你倒是不在乎。”朔时轻叹,他知道,如果她真的想,以她的才智,她那个敏感的身份,重新让皇甫家登回四大世家之位并不困难。 她不知道的,天朔政这一生只亏欠了一个人,而那种愧疚已经可以因为人的相似而影响到他的决定了,况且,她还是他的孩子呢…… “我当初只是为了活下来才答应继承这个世家的。”想到那时一心争取母亲的关心,她现在都觉得可笑,明亮的容颜上淡淡染上一丝苦涩和无奈,不过很快又被笑容给漾开了,“现在,我只要找到合适的继承者就可以放下这个位置了。若不是那堆子老不修的,整天想着往上爬,我早就扔下这摊子事情了。” 那一闪而过的苦涩还是被朔时捕捉到了,虽然碧色后来还是笑了,但是他也已经猜到她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但是,若我动手除去他们的势力,你在圣熙深宫那又如何自保?这话,你说说就算了。”朔时摇摇头,为了碧色的安全,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动皇甫家的势力的。 “若是为了我的安全,那就一定要除去那些人。皇甫家到底不同别家,现在,他们是没有一个人服我这个家主的。如果用他们,我反而会更危险。”碧色摇摇头,绝美的面容上微微凝结薄霜,她本来就不太在意家族的东西,所以家族的势力她都没有多作处理,一直都被几个长老把持着,她的舅舅们不是去世了就是潜心医药不问杂事,她在碧幽谷,虽说是家主,但是却一点威信也没有。否则,也就不会有那封威逼她交出玉印的信件了。 况且,她是让家族步入灭亡的皇甫靖雪的女儿。那些人是根本不会相信她的能力的。 只是现在不同,她不准备屈服,也不准备在圣熙深宫过上一辈子,虽然知道皇甫家的势力在圣熙的后宫极为庞大,但是,她也不准备使用。 已经腐朽不为所用的力量,她宁愿连根拔起! 朔时漠然,轻松的神色渐渐褪去,最后,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低头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拿过装有玉印的盒子。 “颖风,拜托你了,毁了它。”冷漠而决断,不留有任何情面。 朔时笑了,摸摸她的头,像是兄长一般。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他忽然顿了一下,做出和碧色刚刚一样的动作,一双异色的瞳孔赫然在目!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他必须说出来,不得不说,即使,那是不应该的。 第六章血脉相连同根树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那一瞬间,碧色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他微笑说出那句话,却也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里面带着多少苦涩,碧色听出来了,不知为何,心里冒出的狂喜伴着丝丝点点的怅然,蜜水里面夹杂着淡淡的黄莲味。 泪水滑落。 他不可能隐瞒下去,永远都是不能的,当他遇见她做出那个决定以后,那就无法挽回了。因为和皇甫靖雪的关系、他本身的能力,那样的结果似乎已经无法逃避了。 朔时取出从遇见她开始带着的帕子,轻柔地替她擦去那静静流下的泪水。 清透像是一滩湖水的翠绿,浓郁如蜜一般的琥珀色。虽然深浅程度并不一样,但是拥有这样的异色眼睛,除了继承相同的血脉的人,不作他想。 “但是……娘亲那时生的那个孩子,不是应该‘夭折’了吗?”当年这件事对皇甫靖雪的打击是极大的,但是她不到最后都不愿承认,是天朔政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孩子。冷静了一会儿,碧色终于平静下来,只是声音还略带咽哽。 斩草不除根不是天朔政的风格,但是为什么…… 她必须确定原因是什么,否则对他们两人…… “不,夭折的是景睿家的‘景睿朔时’,不是我。”朔时摇摇头,说,“他知道皇甫家势力深厚,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拔除,所以,留下我是作为以后牵制皇甫家的棋子。” 皇甫家是非常注重血缘关系了,所以,虽然口服心不服,他们也必须将碧色推到皇甫家家主之位。如果没有碧色,那他就是仅存的嫡系,为了血脉的承传,皇甫家是不可能对他动手脚的。 而他却可以除去皇甫家。 对于血统这样这样东西,只要有存在价值,天朔政都可以不计较。 碧色扯了扯唇,表示自己明白了。 看着朔时那张和自己只有着一、两分相似脸,只要不认真看,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体内流着一模一样的血液。 哥哥,亲人,一个陌生而又略带期待的词语。 “如果这样,那就不需要将玉印交给苍极旃雅了。”激动过后,理智回笼,现在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放到这些事情上面了。 “苍极……她和苍极湛桀是什么关系?”苍极这个姓氏极少,而当初那个男子给他的印象极为深刻,于是曾经派人查过,却是……一片空白。 “苍极旃雅就是苍极湛桀的妹妹,”碧色笑了一下,“是我……们的堂妹。” 朔时骇然,顿时了然苍极湛桀和碧色同处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气氛。 “而苍极湛桀,是作为皇甫家主的我的未婚夫。” ——如果是你继任家主,那苍极旃雅就会是你的妻子。 ——我们这一代继承家主之位的人就必须和苍极家联姻,诞下子嗣,这是家规。 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座上的男人脸上没有笑容,只是冷冷的,轻轻的摸着那个妖娆的翡翠。 虽然早晚都是要除掉的,但是为了她,他不介意冒险一回。 以前虽然不太刻意涉入那些斗争,但是他到底都是手握重权——还是兵权的人,比起那些只会依赖母族,耍些小计的人,他的势力早就渗入这个朝堂了,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加上,他已经决定那样做了,现在更是没有犹豫了。 ——继承那个血脉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冷酷……这句话想来她没有说错。 轻轻珠玉一般的声音,像是感叹也像是在哀怜。 “为什么会这样?!”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数字,一个中年人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几十年,几百年当初没有被人发现,没有被人挖掘出来的隐藏势力竟然……竟然……短短两个月之间……完全瓦解。而是什么人对他们下手,竟然完全没有人知道! “长老大人……家主殿下的信件……”小厮颤抖着看着那个暴怒的男人。 家主?她也知道了么?男人漫不经心地撕开信封,取出信纸。 只是当男人看到那封信,眼前顿时一黑,整个人昏死过去。 纸上寥寥几个字,玉笔银钩,秀逸端正。 “不为我所用者,死。” 果然够狠,不愧是能够坐上那个位置的人。还在天朔的苍极湛桀得到消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狠绝无情,皇家血脉的拥有者大半如此,无论是谁。 那两个人联合在一起,皇甫家大概就只能剩下那一点东西了,不过,那与他无干。 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那双异色的眼睛让他震惊,虽然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是看在血缘的份上,他入宫,解朱颜引。 却没有想到,那个公主就是另外一个人。 心底忽地闪过一丝愤怒,但不久就恢复如昔。 她始终都是要去到他的身边,这是她的命。 但是……几个人忽然在他的身边出现,他皱皱眉头,随即冷脸看着那几个曾经在那个男人身边出现的人。 看着那一份份情报,看着里面描述极为凄惨的状况,碧色平和的眼眸不起任何波澜。人,都是这样的,一到最后就相互舍弃,朋友,兄弟,夫妻……在这利益生死之下,竟然毫无价值。 这些人,不要也罢了! 这次她和朔时联手,将皇甫家彻底清洗,一次将有可能存在的危险全部拔清。而以后,碧幽谷将与皇甫家脱离,皇甫家归朔时,碧幽谷归她。 真是有点像是分赃…… “你身边那个人不用除掉吗?”朔时手上拿着一本医书,眼神却飘到外面去。 早知道就不说了,现在碧色竟然威逼他学习医术——看着那些草药名字他就头大了。 “她?还有用。”碧色放下手上的纸张,轻轻一笑,还是那样的清丽柔和纯粹,没有一点杂质。 澄丹现在看她的眼神不是以前的冷冷的漫不经心的,而是惊恐的带着恨意的。也是她的爹亲娘亲弟弟妹妹都死在她和朔时的手上。 她早料到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你明明不喜欢做这种事情,何必勉强自己?”本来他不想她管那么多,没想到最后她还是那样做了。那时他第一次确定他们真的是流着一样的血。 看她是那种连鸡都不忍去杀的女孩子,实际上千百条人命不过她一笔而已。 “没有什么喜不喜欢,应不应该的,只有想不想做,值不值得。哥,快点看书!” 她瞪了一眼那个想要转移话题的男人。 或许因为两个人都太过熟悉,太过相似,即使是相认以后,他们之间的相处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最多的是,他更像哥哥,而她更像妹妹了。 朔时无奈叹气,只好继续埋首书本。 第11章 这几日都在这里,看书品药试毒,她真是下定决心要他学会一点医术了。 以她的说法就是,他这个位置随时都会给人下毒,求人不如求己,所以要他死记那些毒草药草的味道药性——他都快昏了,那些东西在他的眼里根本一个模样八五八书房,有什么好记的?! 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流有皇甫家血统的人了。 “快点给我看书!” 颤抖了一下,朔时放弃了挣扎,认命地盯着那本书。 碧色笑了一下然后眼神暗了下来。前些日子朔时不在的时候落梅轩周围多了许多探头探脑的人,还不停地找人说话,那目的,不言而喻。 她派人稍作调查后,那个出现在纸张的名字怎么都让她高兴不起来。 那天那个宛如牡丹的男人——烈曜皇。 当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当初对天朔政的安排多少有些茫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的碧色大概已经猜到个什么。她到底还是被当作棋子用了…… 想必,他也会在路上准备了不少“惊喜”等着她了—— “哥哥。” “嗯?” “帮我在这个月里面摸清烈曜皇的势力。” 他们想的,她既然知道了,就不会让他们如愿。 完全没有消息,那日见过那个女子以后便再无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就算是景睿朔时不在宫中的时候,那落梅轩一个小小的地方依然是防护严密,而里面的下人口风极严,无论怎么威逼利诱也没有说出关于那个女子的任何事情。 他不得不佩服景睿朔时有这样的手下,也更加对那个女子好奇。 景睿朔时本就不是一般人物,能够让他无视规矩做到如此地步的人,那个女子是仅有的一个。而那个女子的才能……他很期待。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的,而她是他所见到第一个可以与他并肩的人,就算不能,她也将是一个很好的棋子。 虽然…… 不过这事只要做得好,对他只有好处。 轻轻拨动琴弦,优美的琴声涓涓流淌,温柔而又纤美的声音让人忍不住驻足抬首望去琴声传来的方向。一个小小安静朴素却又被侍卫所包围的小院落。 碧色坐在榻上弹琴,朔时看着这这些日子收来的情报,眉眼间带着少许的嘲讽,但是不失他一贯的优雅随性。 “在某个程度上,我必须表扬他一下,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朔时的声音若有若无,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本来对烈曜皇并不是太了解,也没有什么兴趣,这次去查倒是让他顺藤摸瓜摸到些有趣的东西。 “不过,我对他的愿望没有兴趣。”碧色淡淡道,琴声没有停顿,依旧空透无瑕,“也无意替他达成。” “况且,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琴音铮铮,杀气满天,原本平缓的音乐此刻变得无比的澎湃。 “那你想见他一面么?”朔时笑着摇摇头,对她忽然改变风格有些没辙。 “你认为我会给他任何机会吗?”碧色嘲讽一笑,铮的一声,琴音断绝,她放下手,依旧是水样的容颜,道,“我从来都不会给要利用我的人任何机会。” 去见烈曜皇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一是给人闲言乱语的机会,二是给了他下手的机会,虽说她有把握全身而退,但是也很有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了兵——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好谈的。 看看最后,是她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还是他是她棋盘上的棋子。 朔时笑笑,看着那个看似软弱平和实则坚强犀利的女子,忽然想起皇甫家玉印上面那四个字,‘朱颜倾城’,其他的红颜祸水或许是因为容貌而被人利用,硬是被塞上一个恶名。但是如若一天,她真的被称为“祸水”,那大半就是她自己去做成那样的。她,当真是可以倾国倾城的,无需容貌。 这大概就是皇甫家的“祸水”和其他的“祸水”的区别吧。 “既然这样,我就先静观其变。”朔时敛起笑容,道。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了,现在有机会,就早作准备。每个国家在其他国家肯定都有安放暗探,只是多与少,职位高低不同罢了。 在这个宫廷,装样子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习惯。 “嗯。”碧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手指在琴上敲着,一下一下,极有节奏的,眼帘微微垂下,唇微微抿着,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过了半晌,她说了一句话,让朔时震惊无比。 朔时以为碧色会料错,但是没有。 烈曜皇秘密回国,而现在的世子府上只有一个和他相似却不相同的人。 他只知道两人达成一个协议,然而确切是什么内容,他并不清楚。烈曜皇这个人从他和碧色下了那局棋以后,他就不敢小瞧,却没有想到现在天朔政竟然放虎归山。 ——就先看着吧,天朔政放他回去后或许还能摸到更多东西。 该死的!来不及了! 看着朔时难得的烦躁,碧色掩唇偷偷的笑了起来。 “哥,没有关系的。既然他能够放走烈曜皇,那就证明那对天朔的危险性不会太大。他,充其量只是一个不错的玩具而已,还称不上是对手。”带着笑意,碧色提醒道。 玩具?朔时也笑了,的确,实力相当的可以被称为对手,相差较远的,大概就是玩具了。不过一个堂堂皇子被她这样评价……还真的是…… “况且,现在他正需要人,哥,正是一个好机会呢。”带着淡淡的嘲讽,淡淡的认真,碧色笑道,像是建议也像是一句说明。 “我已经派人过去了。”朔时点点头,脸上笑意依旧。对着碧色,他不是那种轻松潇洒的笑容,更多的是这一种温柔而又稳重让人安心实在的笑容。 两人又是一笑。 “哥,咱们很久没有下棋了,不如就今天来一局如何?” 对手,还是要找一个有相当实力的人才有乐趣的,而玩具,只要可以逗乐他们打发一下时间就可以了,虽然同样不可轻视,但是…… 朔时含笑颔首,两人取出棋盘,在桌子前对坐摆局,与同以前。 厮杀一局,淋漓尽致,大呼过瘾,却已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碧色擦擦额头微汗,那天和烈曜皇下棋下得压抑,而后太多事情堆着,直到今天才畅快一回,棋路竟然狂放了许多。不过依然没有结果,还是……平局。 十局棋里面,他们两个有5局是和局,3局是朔时胜,2局是她赢。比起原来十局只有一局和局,其他都是完败的时候好多了。 她有时不得不也佩服一下朔时的耐心。毕竟,要教出一个相当的对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不过据朔时所说的,有那个才能让他肯耐心等下去的也就只有她一个。 对这点,碧色表示怀疑。 天朔皇家是没有血骨亲情的,所有的一切,在权力皇权之下,不复存在。而皇甫家也是差不多,除了嫡系血脉之间的感情会比较好以外,和旁支血脉的拥有者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其他人之所以重视嫡系血脉的原因,也不过是里面流淌着的血液,而不是其他。 他们两兄妹在对待别人的事情上,都带着两个家族的风格,决断无情,心狠手辣,花心思,有耐性,那是和利益有关的事情才有可能。 偶尔会有错觉,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而不是亲人,不是兄妹。因为继承了那种血液的人,感情似乎称为最缺乏的东西。 但那却是真实的,所以她真的很想好好珍惜,这段短短的时间,或许就是她一生唯一仅有的美好记忆。 “影君。”一个身穿明黄色衣服的人看着那个软软侧卧在软榻上的男人。 榻上的男人披散着一头黑中带着瑰紫光泽的长发,黑色面具后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懒懒地看着手上的书本,整个人透着一种致命的性感。 “已经做好准备了。”虽然榻上的男人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穿着明黄色衣服的男人还是继续说,“一切依照计划进行。” 榻上的男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明黄色衣服的男人将所有的话说完,又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已经四年了,终于到了这一步了,他已经等了很久了。榻上的男人放下书,慢慢坐了起来,露出一丝微笑,蛊惑却又慑人。 或许,他应该去看看了。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近来总有些不安,碧色隐隐拢起那漂亮的眉毛,是会有什么发生么?她从小的心思就放在医术上面,没有学过卜筮之事,虽然能够很容易察觉到危险,但是,她总是不知道是什么。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单衣,披着薄薄的被子,眼睛看着那跳动着的昏黄烛火。 按道理来说,她应该相当才对。外面除了有朔时的侍卫以外她的身边还有她亲自挑选,绝对忠心的“暗卫”,就算不算这些,她自己也有着保护自己的力量——但是,为什么就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有模糊的影像在她面前飞过,像是要捕捉到什么,但是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或许她是该学一下那些东西才是…… 忽然,在满室的温软香息之中夹入一种淡淡的味道,充满蛊惑的奇异香气,她曾经闻过异常熟悉的……罂粟花的气息。 “你这样的容貌实在让我高兴不起来啊。”低沉醇厚而又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让人忍不住微微颤抖。 第12章 碧色转头的那个刹那烛火被人轻轻吹熄,她所看见的,是背着月影站在窗侧的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在浓浓的阴影下,她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面容,唯一看见的,是他带在耳朵上那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奇特耳环。 “是谁给你解了‘朱颜引’的?” 很无礼的问话,语气虽然万般的轻柔,碧色还是听出掩藏在那话语底下的怒意。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会记得那种味道却不记得这个人? 碧色脑筋里面,一片空白。 第七章夜半梦醒故人来 “那是本宫自己的事情。”碧色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只是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话。她记得自己闻过这样的味道,虽然已经好几年了,但是感觉非常清晰,她只曾在一个人的身上闻过这样的味道,但是那个人是谁,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知道她脸上的朱颜引,就是说,他至少见过以前的她,至少是她入宫以前见过她。 但是,她完全没有印象。 “真是狠心的小悯儿,不过很快,你就再也忘不了了。”轻柔如丝,醇厚如酒的嗓音,柔滑而纯粹,性感诱人,让人没有办法不去听他的声音,更无法忘记他的声音。 人影忽然凑尽,一身撩人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一只有些粗糙的手微微用力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睛对上一对魅紫色的深邃眼眸。 他竟然知道他的本名!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危险感从何而来了。 “谁解了你的朱颜引?”轻声细语,带着那样的质感,就连声音带有的颤抖也显得无比的诱人,特别是那双眼睛,那样温柔的看着她。 呼吸有些紊乱,心跳很快,她的全身肯定都燥红了,碧色不由得这样想道——但是,她无法忽略那温柔如水的话下隐藏的坚冰。 “你到底……唔……”她才想开口问清楚他是谁,却被他俯下的唇给堵住了,完全不给她适应的机会,紧密粘合,不留一点空隙,如同暴风一般迅速入侵。原本抬着她下巴的手转到她的脑后,另一只空着的手揽住她的腰部,用力地往他怀里带,让两个人的身子紧紧贴合着,仿若一个整体。 碧色挣扎,想要推开面前的人,炙热的男性身体和那种特殊气息带来那种陌生迷乱的感觉让她不安,让她下意识地去拒绝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她的力量和男人相比起来无异于蜉蝣撼大树,根本没有一点作用。而且,她越挣扎他就越兴奋,吻越发的霸道、狂野、深入。 到最后,她投降了。 实际上是她脑袋里面一片浆糊,除了瘫软在对方怀里,顺着他的指引去做以外她什么都做不了,理智完全被吞噬了。 “是谁解了你的朱颜引?”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唇,气息有些不稳,看着那个因为他的吻而双眼朦胧媚态毕生的女子,双眼跳动着火焰,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地点不对,他现在就想把她吃下肚子。 “我自己……”迷迷糊糊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但是转眼碧色也清醒过来,立刻推开了还抱着自己的男人,往后挪了几步。 “你自己?!”充满危险的声音,而那双眼睛也紧紧锁着她。怒气好像就要在他身上形成实体…… 她是不是应该……碧色的手往枕头底下摸去。 男人忽然凑近,却只是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就离开了。 “本来还想对你稍作惩罚,不过算了。”男人紫色的眼眸盛满宠溺,那双眼睛如梦如幻,声音略带一丝无奈,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今天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记住,我叫‘宸’,不要忘了,你是我的。”扔下霸道的宣言的下一刻,男人就不见了踪影。 碧色长长呼了口气,心底却忽然的有些空虚怅然,他就像是一场梦,感觉那样的不真实。然而,他留下的那种特殊的味道还没有散去,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因为被男人彻底爱怜过而显得有些红肿的柔唇,他自称‘宸’,然而她从未认识一个人叫做‘宸’……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会不记得他? 明明,她记得那种气息。 罂粟一般妖魅,让人明知危险也无法抗拒的气息。 碧色穿好衣服,推门出去,看见她的护卫们已经昏倒在地上,她的脸色不禁冷凝下来。无声无息解决了这么多人,甚至连她在暗处布置下来的人都没有忽略掉——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这样的实力,根本就是难得一见,为什么她就不知道有他?而且,他那紫色的眼眸应该是非常的明显的,不是么? 他……为了什么而来……为什么他会说,她是他的…… 碧色脑里一片混乱,理不出一点头绪。 片片枫叶红,已经快要一年了,而她离开的时间终于到了。 覆着薄薄的面纱,拜别,出宫,坐上装饰华美的宽敞车子,一步一步,经过将近一年的深宫生活,她还是那样的淡然。只是,当她踏出落梅轩那个经由朔时一手张开的防护,她就不再是那个受尽娇宠公主了。 一路负责保护她的,依然是朔时。只不过他这回回庆昀关,没一年半载都不会回京城了。真是可怜他那些妻妾了,想想他这人大多留在宫里,和她一道,而转眼他又要回庆昀关了。 回京一年,他府上都没有喜讯传出了。 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不能有子嗣,只要他不继承皇位的一天,他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有子嗣。 只要他的妻妾生下一个是他的孩子,他的身份就很有可能被拆穿……就算他不是作为天朔嫡系,也是作为皇甫家嫡系被拆穿。 当然,毕竟,眼眸色彩嫡系承传,谁也不知道谁真正继承了血脉,但是……现在天朔的几个皇子之中,没有一个的子嗣是拥有碧绿色眼眸的,都只是一般人的褐色眼眸,那么,朔时就是嫡系继承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其实碧色完全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特殊的承传,但那却也是最好的一种继承方式——至少,争夺不会像现在那般激烈。虽然她是在朔时的保护之下,但是对皇子间的那些争斗她还是很清楚的。 但是,她知道,继承人只会出现一个,而那决不会是那些只顾着内斗的无能者! 已经快要到圣熙了两三天后,就会到交接的城镇。这段路上还算平静,烈曜皇因为烈飏里面纷乱的争斗,无暇顾及这里,原本以为会有些刺激的路程竟然一路平顺,就算有些问题,朔时也很轻易地摆平了。 宸这个人除了那天晚上以外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她派人去调查,却根本差不出关于这个人的一点信息,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样。 “宸”意为王者,帝王,是一个只有大国帝皇、太子才会用作当名字的字,普通人是不敢冒这个大不敬之罪的。然,现在几个国家几个帝皇以及太子的名以及字,只有敬风麟瀚王?敬子宸才有一个宸字。但是,她无比的确定那个人肯定不是敬子宸,敬风皇族的特色是青色的发,并非是特殊的眼眸色彩。 可是……他没有用假名……她肯定。 碧色烦躁地在行馆的房间里面来回走动,就是猜不到那个人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闻到那种香味。那实在是很奇特的感觉,当她再次闻到那种香味的时候,自然而然就知道自己闻过,却因为超脱了时间,反而让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与他有过接触。 “小悯儿有想我么?”温醇动听的嗓音传来的同时那种气息环绕她的四周,她一抬头,看见一个男人身穿黑色单衣站在她的跟前,脸上微微有些绷紧,似乎有点生气。 碧色顿时呆在那里,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用任何词语去形容这个男人的这张脸。 他们两个加在一起,或许就真的成为“祸水”的代名词了…… 碧色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是极快的,她就恢复了自己往日的理智。 和烈曜皇相比,他的面容显然没有那样阴柔秀美,而和苍极湛桀相比,他也没有对方的凌厉刚硬,他也没有朔时的那种潇洒放肆。他根本就不是性别可以限制的人,自然而无瑕的完美面庞,修长却不纤细的身躯,完美的骨架比例,随便却不失优雅的动作,充满磁性的完美男低音,全身都带着致命的慵懒性感。 他就算没有那张脸也绝对可以迷死一堆女人,加上那张脸大概就是通杀。 这是在青楼里面见多了各色男人的碧色的评价,不过,她并未在那个牺牲者的名单上放上自己的名字,毕竟她早就习惯了自己那张脸。 “宸?”将他的话给无视掉,碧色看着这个根本不该在她面前出现的男人,下意识的叫出他的名字。他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进来?他别忘了,她怎么说都是要嫁去圣熙的公主。 听到她叫他的名字,宸,男人的眼光泛起粼粼涟漪,他的唇只是微微翘起,却让他整个五官柔和了,蒙上一层淡淡的暖意。 他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让她可以和他平视,看到那双瑰丽的眼眸。 “再叫一次。”他的声音很柔很柔,很软很软,绵绵的,松松的,像轻轻的响声后,罂粟花开了一片,纯白一地。 “宸。”她也被蛊惑了,情不自禁吐出那个单字。 “再叫一次。” “宸……” 啪啦门被踢开的声音打破了这个魔咒,而与此同时,宸的脸上带上一张薄薄的黑色面具,将他那张祸水面容全部藏在面具之后。 “阁下,还望自重。”朔时虽然是笑得潇洒,但是那双扫向宸的时候却是无比的凌厉,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怒火。 第13章 如果可以,他们大概就会打起来。 “颖风?”他认识宸? “他是靖文王陛下派来保护殿下的圣熙曜卫?夜宇净。”朔时稍稍收敛起自己的敌意和杀意,对碧色道,眼神略带几分责怪。 曜卫?圣熙王的最后武装?他的实力她是不怀疑,但是—— 抬头看向那个人,虽然微笑着,但是他看着朔时的眼睛,一片湛蓝,却犹如冰霜。 他是—— “朱颜,你不该和他这样接近。”男人识趣的离开,朔时的脸立刻绷紧起来,看来他并不是很喜欢那个人。 “哥,没事的。”碧色摇摇头,有的事情,不是她自己说可以控制就可以控制的了。而且她在意的是夜宇净那双湛蓝色眼睛。 每一个皇族和古老的家族都有自己特殊的象征。 天朔的碧绿色瞳孔,皇甫家的琥珀色瞳孔,烈飏的红色瞳孔,予昕则是褐色的发色,敬风皇族则是青色的发色,而圣熙的皇族则有所不同,(奇*书*网*.*整*理*提*供)他们是身上的特殊胎记。 但,最最特殊的,不是他们。 前朝皇族昭昀一族拥有湛蓝色的眼眸,但是这只是平日。曾经有人传说,当昭昀一族族人的眼眸色彩会随着感情变化而变化。而她听闻以后也只是淡淡一哂,不以为意,坊间传言她从小听得多,早就知道所谓传言者,十有八九是假的。然,这个显然是真的。 只是不知道那双紫色的眼睛代表着什么意思。 但是…… 圣熙为什么会容忍一个前朝遗族留在宫中? 前朝昭昀出尽明君,治世贤明,虽然代代一脉单传,却不曾出过什么乱子……直到惠皇,他虽是历代以来难得一见的有为君主,最后却为了一个女人,抛下江山……天下大乱……而后,五国分立,相互制衡,来到现在。 她佩服惠王,也佩服那女人的眼光。 说她目光短浅也好,说她自私也好,除了身份,他们根本没有什么错。没有谁非得要为其他人牺牲一切,连自己也不再属于自己。 所以,她从不曾理解过,为什么其他人就要为了权力去牺牲那么多。 但是,对于每一个帝皇来说,昭昀一族就意味着复辟的可能,按道理来说,圣熙澈昀不可能会容忍这样的一个人在他面前存活。 “没事?你想等到事情发生以后才去处理么?”朔时不可思议地看着碧色,刚刚他们那个样子,如果给其他人瞧见了,失德这顶大帽子自然就会扣到她的脑袋上了! 对天朔有多大影响他不管,但是她这样在后宫绝对站不稳脚跟,只要圣熙澈昀看她一个不顺眼,随手就是一个极佳的借口! 最让他生气的,是两人那暧昧的样子! “哥,虽然我不能相信他……但是,我没有办法拒绝。”到现在,除了朔时,她还是无法相信其他人。那人眼底太过浓烈的感情,自然的蛊惑都让她不安,再加上第六感带来的危险感和他的身份,更是让她没法试着去信任他。 但是,她无法拒绝他。 没有办法对他说出一个“不”字。 “不可以拒绝……”喃喃将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从不可置信,到忿然,到最后的悲怆,竟是一句比一句凌厉,一句比一句疯狂—— 只是,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她,脸上一片哀绝,决断转身,略带着颤抖,一步步走开。 “颖风……你只能是哥哥……永远都只是哥哥……”轻轻呢喃细语,在风中破碎。 “奴婢云泱,拜见公主殿下。” 秀气清丽的15岁少女在她面前盈盈跪下,没有沾染上一丝尘埃的少女像是枝头的梨花,清新柔和,待人采摘。她是夜宇净带来不多的人中的一个,也是圣熙为她准备的贴身侍女,当然,也是她的人。 碧色点点头,抿了口茶,轻轻问道:“起来吧。那里情况如何了?” “一切依照主子吩咐,已经布置妥当了。”云泱站了起来,轻声道,“主子将入住的,并不是过去皇后娘娘所居住的‘敬坤宫’而是‘碧凤宫’。这一宫是圣熙内最为精致修建最晚也是离正宫最为偏远的宫殿,近乎冷宫。并且那里曾经被火烧毁,住在里面的妃子,尸骨无存。” “哦?那那个妃子叫什么名字?”碧色轻轻一笑,问道。云泱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个妃子的事情的,肯定是和她有所关联的,既然如此,她当然要问清楚了。 云泱犹豫了一下报上一个名字,碧色的面容越发的深厚起来。 “所以阁里有碧凤宫的详细地图,是那位主子留下的。”云泱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木质的盒子,和一张泛黄得纸条,纸条上就写着寥寥几句话,碧色认得那笔迹。而盒子上面细细地刻着几个字——“谨送与爱妻?泠——敬珩”和一个皇家的印记。 敬珩这个名字,不是别人,正是上两任的圣熙帝皇恒嘉帝的名讳。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厚厚的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信,最下面,是一张叠得整齐的地图。 “知道这些的人,圣熙里面有几个?”有点漫不经心的,碧色一边翻动着信纸一边问。 “仅‘慈和宫’中一人……且……恐怕知道得也并不详细。”云泱答道。 “嗯,我知道了。”碧色点点头,手指在木桌桌面上扣动着,沉沉的,一声一声,半晌后,她抬起头,淡淡道:“一切安排不变,各宫里面的人也无需做什么,至于在我身边的你们,只要盯着那些其他宫里安插进来的人就可以了。” “是。”云泱恭敬道,看向碧色的脸上挂着崇敬的光芒。 局已经摆好了,只不过,不知道她的对手会是谁呢?那些女人,会在她面前演出一场怎么样的闹剧呢?碧色掀起唇,柔柔一笑。 到了今天,她终于是知道了为何皇甫家的势力会在圣熙后宫那般深厚的原因。 不知道,和现在的宣家比较起来又如何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犯我者,死。 这是最后的一段路程,过了这里,她和朔时,她唯一拥有相同血脉的人,就要各分两国,以后能不能再见都是未知之数。 而那天的失常后朔时一直躲着她,而她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今日再见到他,有些憔悴,然潇洒脱放之气却没有多大改变。 看着她,朔时的眼神复杂。她还是这个样子,不会因为任何事任何人而改变,即使离别,她还是淡然、平静,仿若没有伤感这个词语。 或许以后再也不见对于他来说更好吧,淡淡的酸苦从心底划过。 “你是我的妹妹,以后天朔真正唯一的公主……我会给你最大的自由,最大的筹码!”无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如同破碎玻璃一般的直视,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然后大步转身离去,不等她的回答。 他…… 原本还沉浸在那种淡淡的伤感之中的碧色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竟像是落入雪水,浑身冰凉。 他在说什么?!给她最大的筹码?!以后天朔唯一……真正的公主…… 他……难道是想…… 想到那个可能的碧色大脑一片空白。 第二卷:影君 第八章半梦半醉半分醒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像是审问罪犯一样,夜宇净坐在她的对面,一双淡银色的眼睛死盯着碧色,像是妻子出轨了一样,他虽然笑着,却让人觉得他不笑会比较好…… 这天她脑子里面都是朔时的那句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某人那几乎实质化的怒火和越来越淡的眼眸色彩。现在某人已经生气得不像话了—— 碧色没有回答,而且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某人更是生气了。 脸上一痛,她已经对上一双愤怒无比的眼睛。 茫然略带朦胧的眼睛看着他,映着他的身影也有些模糊,他无奈叹了口气,再大的火,对着她这样的眼睛怎么也发不起来了。 “他是我的同胞哥哥,你在意个什么?” 碧色吐出这句话以后,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碧色才回过神,下意识地就回答了夜宇净的问题,嘴巴远远比脑袋反应来得快。但是,回答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糟糕了! 听到那句话,脑海里面下意识的有些不满,但是很快,略略的不满立刻被惊异所掩埋了,她说,那个人是她的……同胞哥哥…… 她怎么会忽然冒出一个哥哥?! 这个人肯定是查了她很多的事情。否则,他就不会这样惊讶了。碧色看着那个她根本一点也不懂得的男人,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 银白色的眼眸色彩重新变回蓝色,但是那完全僵在那里的脸已经足以说明他的讶异了。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她,为什么会知道她就叫“皇甫悯凰”,他到底知道她多少东西?她实在不清楚,她自己在哪个地方招惹了这个人,她到现在都不明白。 她除了容貌,有着太多这个世界男人所不能容忍的东西。她不是那些会为男人付出一生甚至忘了自己是谁的女人,无论什么时候,她最优先的,依然是她自己,这一点,她自己甚至认为那可以称得上自私。她无法容忍自己只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而存活着,她有着自己的力量,她能够自己思考,她背负着血腥——而这一切,正是那些男人所不需要,也不齿的东西。 因为这样,她才更不明白,为何已经将她的一切调查清楚的他,会对她这样上心。而偏偏,她并不觉得那是利用…… “你什么时候有了哥哥?” 第14章 半晌后,夜宇净才开口。 “你竟然知道我就是皇甫悯凰,那你自然也应该知道,我娘亲皇甫靖雪那‘早夭’的孩子。”漫不经心,碧色回答,既然都说出来,怎么说都无所谓了。 “我要的人又不是她,我干嘛要知道她?”夜宇净理所当然的回嘴,还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碧色,仿佛她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碧色嘴角抽搐了一下,顿时无语。 看来这个人调查她的事情就真的只限于“她”,其他人都被他归入“多余”的行列了……难道他不知道,调查一个人就要连他周围的人都一并查个清楚吗? 真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他到底是怎么把她的事情给查清楚的? 忽然,碧色脑子里面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虽然她也知道,孩子这个词语用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绝对是不合适的。就凭他作为昭昀遗族能够在圣熙朝堂上存活下来,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查出她的身份的——是圣熙澈昀还是他,但是他可以知道,也已经是很不简单了…… 即使现在因为皇甫家给她和朔时的“大清洗”,真正掌控皇甫家家族事务的已经是朔时了,而现在的她除了碧幽谷的承传就只是剩下家主的直属势力了,再加上她已经离开天朔,皇甫这个姓氏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束缚了,知道她是皇甫悯凰这件事情已经不能成为可以威胁她的把柄了。 有无这个名字或者姓氏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影响。 况且,她早就决定要彻底放弃这个名字了——现在,皇甫家的责任,她已经交付给她的哥哥了,而那些秘传的医术,也将由碧幽谷之中残存的人继承,她的责任已经完成了。 现在她要做的,大概就只是在天朔新主登位以前稳定两国的局势。而那以后—— 朔时给了她最大的筹码——但她不会让自己成为他最大的弱点。 原本打算如果还算安定不会太过麻烦的话,她就乖乖的在那个后宫——也许以后是在冷宫里面过上一辈子,她也无所谓了,但是现在,却不是把事情放在一边就可以算了。 她还是要离开那里…… 看着碧色再次神游,夜宇净无奈而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后,看着她目光放柔了许多,那浓浓瑰丽的紫色眼眸如同一团幻梦,虚幻而不真实,柔化的线条让他看起来分外的迷人、朦胧。 他已经等了许多年了,一步步设计布局,终于走到了现在……虽然有些事情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那无所谓…… 她只属于他,永远都是。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和他分享。 看着手中的纸条,碧色露出淡淡的微笑,纸条上的字不多,只有一句话:烈曜皇归国,登基为帝,号景辰,是为景宸帝。 没有几个人会想到那个人的速度竟然是这样的快,想必也超出了天朔政的预计。不过和她与朔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毕竟,按他们两个在那里埋下的势力总和再加上他本身的能力,结束那片混乱其实远比想象之中要简单的多,半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作为一个玩具,他这次算是合格了,希望他不要那么轻举妄动,否则,一个不能娱乐他们的玩具,他们是会毫不犹豫地毁掉。 猫会享受逗弄老鼠的乐趣,却不会让老鼠跑掉。 “一切照旧,不作变动。只要他们稍稍注意就好。”思索了一下,碧色对守在一边的云泱吩咐道。 澄丹虽然挂名是她的贴身侍女,实际上她们已经连样子都懒得去装了,澄丹恨她,却没有办法动她,而她没有兴趣用自己信任的侍女做那样的棋子,只好将她留下。 她并不怨恨澄丹的背叛,因为她从来都不曾信任过对方,也就没有资格要求她的忠心。只不过,“自己”和“别人”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是。”云泱点点头,领命离开,一时室内只剩下碧色一人。 到达圣熙逸京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几个月的旅程终于完结,现在,她只要待到下个月,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就将以皇后的礼节嫁入圣熙的宫廷。 宫廷,对于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金丝银线织出的华美牢笼,散发着诱惑香气让人忘记初衷的甜美毒药,一个外面的人渴望着进入,里面的人想放弃却又不可自拔苦苦挣扎的世界。 她现在即使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深感不安。她无法像那些人一般,让自己沉迷在权力游戏之中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进入那个世界。 可是,她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她不能给圣熙任何一个理由。 他给她最大的筹码,那她给他最高的一切,即使她自己也很清楚,他想要那样做的真正原因。事情兜兜转转,到了现在,已经太晚了,他们两个都没有退路了。 “不要想别的男人。”不满的声音和那阵特殊的香气传来,她回过神就对上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而男人的手上拿着她的面纱,有点不悦。 这个男人…… 碧色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她还是一点也看不透面前这个男人。 这段时间,这个男人对她几乎就是寸步不离,害的她每次处理事情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他发现。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他的过往,一片空白。 到现在,她都不算太了解这个人。 她要怎么说他好呢? 他天天逼着她带着面纱,就连贴身侍女如云泱都不准看到她的脸,更不必说其他人了。他自己也是天天带着面具,只有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见他除下。如果他放任自己的那张脸四处去蛊惑别人,她大概也就不会这样乖乖的带上面纱,但是……他都已经这样做了,她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老是注意她吃的东西,这样不准她吃,那样不准她吃——这样要多吃,那样要多吃…… 然后老实揪着她的衣服,这件太厚,那件太薄,这件太鲜艳,那件太旧,这件质地太差,那件领子太低…… 再后,就是她喝的茶,带的饰品,盖的被子,睡的床他都要管上一脚。 最后,连她习惯除夕的时候去喝酒也在那里嘟嘟哝哝指指点点…… 这个男人绝对是蚊子转生,老是在那里嗡嗡嗡!不说到她改变主意就绝不罢休,而且她的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脚……偏生他的声音好听到了极点,像是唱歌一样,听着就忍不住打磕睡。偏偏那样会让他更加生气……然后唠叨得更多…… 他一个大男人变成一个管家公了。 对此,她也只有无语了,他能够注意到那么多东西……她不得不佩服…… 好吧,她承认他果然是够了解她的——知道如果不说那么多遍她绝对会把他的告诫当成耳边风的。 只是,她比较意外的是,他竟然知道她除夕喜欢一个人去喝酒…… 而且那个时候,他一副“又是这样”的表情。 每年除夕,她都习惯一个人带着自己特别酿制的酒酿,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喝上一杯。每年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稍稍允许自己放纵一下,喝醉一回。 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她也不记得了,记忆之中,每个除夕夜,人家欢声笑语,她就只有一个人窝在自己的小屋,捧着一个酒壶,放着一坛酒,就在那里自斟自酌,直到醉了睡着了才停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几年开始,她都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每年这个时候,她都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即使是在进入王府以后,每到这天晚上她都是刻意让自己一个人,她必须提醒自己,无论周围如何,她都是只得自己一人。 ——她必须让自己清醒。 虽然今年已经身在圣熙了,可她不想改了这习惯,拿了两个杯子,两壶酒,就坐在院子的亭子里面,对着影子举杯自醉,云泱、影卫统统让她自己给打发走了,这就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不要再喝酒了,对身体不好。”身上微微一暖,一件轻盈的披风已经披到她的身上。不悦的嗓音传来,一只手夺过她手上的酒壶。半醉半醒的碧色抬头,看见那张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面庞,却是无比熟悉的气息。 恍然间,这句话有听了无数遍的熟悉感。 “我自己就是医者,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就连回嘴的这句话也像是一种习惯。 “来,你也来喝一杯。”她摸出另外一个杯子,放到他的面前,自然地拿过他手上的酒壶和杯子。 夜宇净无奈,坐下,看着她微微摇晃的手拿着酒壶给他倒了一杯清酒。 他抿了一口,满口清香,甜中带酸,却不失醇美,口感比起一般的酒要柔和许多,是适合女子喝的酒。他看着眼前那眼神有些迷蒙但是依旧是醒着的女子,看着她无视他,斟酒自饮,看着那一园白色,脸色很平静很安详,却给人一种很独孤无奈的感觉。 瘦弱的身子在寒冷中瑟瑟发抖着,脊背却还那样挺直着,披风虽然宽大,但是并不厚重,薄薄的,掩盖不了那萧瑟的身影。这样,她却还是坐着喝酒,一点也不在意酒已经慢慢变冷。 她安静地仿若一具人偶,没有生命,没有温度,却又显得那样脆弱,让人心痛。 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她把杯子和已经空空的酒壶揣在怀里,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没有走几步,身子一软,整个人就歪了下去。 男人伸手一捞就捞起那具带着淡淡清冽香息的身体,转眼就带着人消失在这里。 第15章 这次,她没有醉,真的没有,可是,她宁愿自己醉了。 她很清楚地感受到,男人熟练而又温柔地为她解开外衣,除下鞋子,轻柔万分的将她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子,在她身边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每次都是这样。何必让自己难过。”轻柔的叹息,粗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脸颊,那淡淡的,温暖的味道,轻轻的搔着她的心房,让她忍不住全身发软。 他这样的动作保持了很久,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只是在她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残留着他的那种特殊的味道。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她肯定见过他,甚至相处过……否则,那一切不会显得那么自然…… 然而,她却还是不记得他。 到底是为什么。 呼吸有些困难,猛的回过神,看见一双银白色的眼睛。 ——惨了,某人生气了。 覆上她的唇略略带着些惩戒的意味,可是,她还是无法拒绝,沉迷在这样的吻里面。 对她的不反抗,淡淡的回应,某人似乎也狠不下心继续“惩罚”下去,开始像是惩戒的吻随着时间,越发的温柔缠绵……难舍难分…… “不准再想别的男人了……”放开她的唇,他喃喃道,眼里是淡淡的阴霾,“就算我这些天不在你也只能想我!”虽然语气轻柔,混着清晰的狠戾,让人不能忽视。 碧色抿唇,没有回答,转头,看见放在一边,火红的衣裳。 火红的嫁衣,一层一层,如火焰飞舞,精致的刺绣,欲飞的火凤,高贵而庄重,不愧是一国皇后所用的嫁衣。凤冠霞帔,无一不是奢华到了极点,让她看了就心生厌恶。 华丽的背后,是冰冷无情的交易,像是这个宫廷,用尽繁华去掩盖背后的黑暗和丑陋。 人间最为黑暗的地方,最能看见人性最为丑恶一面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个地方吧! 不过呢……咯咯轻笑,这身嫁衣对于她来说,并不合身呢! 圣熙宫里来了不少嬷嬷,一切都是为了不久以后的婚礼做准备的。无论是宫廷礼仪还是婚礼步骤,这些老人都是一丝不苟地去教她,虽然态度……颇让人不悦。 圣熙还是相当重视这场婚礼的,看看外面,布置得一片鲜红,火焰沸腾跳跃,喜气洋洋,比起新年还要热闹几分——在面子上。 若是出去瞧瞧,周围的民众和官员对这场婚礼并不抱有太大的热情。大部分人言谈之中对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并不在乎,纯粹像是旁观看戏的。 从这里就完全可以看出圣熙对待这桩婚事的真正态度了——那个皇帝真以为她是那种养在深宫里面的天真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吗? 碧色有点摸不透圣熙澈昀这个人。 如果按她的预计,圣熙再怎么样不上心,装样子,也不会完完全全装成这个空有其表,演戏只演三分的样子。那样的话,她会觉得有些失望。 能够和朔时对抗的君王,她从来不敢轻视,所以每一步棋,她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揪出漏洞前功尽弃。然,她也享受那样的游戏,但是这必须是有一个相当对手的情况下才存在的。 他,无论是多么爱着宣兰漪,如果连面子也不能好好装下去,那他,实在不是一个出色的君王,至少,他忘了作为君王所应该做的。 这一点,她丝毫不认为他是在藏拙。 在她未入宫以前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架空她的名声,大概,入宫以后,她这个皇后也是空有其名,大概就是一个花瓶。 那个男人会因为一个女人变成一个笨蛋吗? 对这点认知,碧色觉得有些失落。 如果这样的话,他不仅不能成为一个对手,恐怕还不能成为一个玩具了。 ——他到底是一个可以和朔时抗衡的人,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碧色敛颜,唤来一直守在一边的云泱,细细吩咐了几句。 “皇上……这……”内侍看着那个身穿明黄色绣着腾龙衣衫的男人,战战兢兢,连说话都有些抖音,“影君大人——”是不会允许的,他的话没法说完,就在那个男人凌厉的目光下消音了。 “不必理会,那是我的‘妻子’不是么?”男人微笑着,却让人胆战心惊,说着“妻子”那两个字的时候,竟是一种接近诡异妖娆的温柔表情。 内侍颤抖着,领命退下。 男人眼里的阴戾一闪而过,转眼,又挂上一个温醇平和的笑容,走出这个只剩他一人的暗室。 第九章碧凤在天云在心 喜乐吹奏,鞭炮鸣响,长长艳红的人龙,八人抬着的大红花轿从那院落中悠悠被抬出。在这积雪的宫门前停留了快要一个时辰,那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呀呀打开,打开了平民和贵族隔开的两个世界。长长的队伍跟着花轿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朱红大门关闭,隔绝了一片的繁嚣。 一样一样都按着礼节来进行,红盖头下娇柔无骨的公主在一身红裳的嬷嬷搀扶下一步步走来。 新房就在公主的寝宫碧凤宫东暖阁之中,那一张明黄雕着各色飞龙的龙床,床被帐子早已被换成红色,只剩下那明黄色的流苏无比的刺眼。 唔……他到底在想什么……布置宫室的侍女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闻着酒壶里面酒液的味道,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她握了一下手上的瓶子,然后收了起来,取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晶莹的小瓶,然后,倒下一些,再点起了香薰,一股淡淡甜甜的味道就弥漫在这个室内。 随后,她又在食物上洒下些东西,就端端庄庄,像是没事一样走了出去。 不久,随着喜乐响起,红衣女子被搀扶着来,一一按礼节进行,最后,端坐在床上,等待着未来的夫君掀开她的盖头。 当红色的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原本吵闹的新房顿时一片安静。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美人,纵使在这里的男人都是阅女无数,看见珠玉下那微红的娇颜,那顾盼流转间的万般风情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见的女子可以及上一分一毫的。 谁都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绝色女子。 宣兰漪和她相比较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庸脂俗粉罢了。 看着人们眼里的惊艳,混在人群之中的女子淡淡一笑。 温文儒雅的皇帝被那艳红包裹着的女人迷了心窍,看着那容颜,愣了好是一会儿,原本还有些僵硬的面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两人依礼,完成最后的几步,就在那里凝凝相望。 原本打算闹洞房的众人很是识相的离去,剩下两个人在房中,那道不被人注意的身影,微微一笑,在所有人离去的时候在这宫中隐去了身影。 接着发生的事情大概就如过去所有的新房一样,缠绵一夜。 透出第一抹晨光的时候,皇帝才恋恋不舍得离去,绝色美人还躺在床上,那玲珑的轮廓引人遐思,皇帝回首了两眼才离开了这里。 于是大婚三日,皇帝不曾留宿其他宫中。 明黄绣凤锦袍,翠玉珠冠,娉婷的女子穿上这些装扮依然显得有些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斯文高贵有余却不足尊贵,没有什么气势,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 “臣妾拜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慈和宫中,各色莺燕聚集一堂,为的就是看看这位传言绝色的皇后陛下。原本以为这个皇后纵然是美,也不可能和宣兰漪相比,宾客们的赞美不过是夸大之辞,再美也不能和她们这么多人一起相比,然而今日所见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后宫三千不足此人轻轻一笑。 不要说是男人,就连她们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甚至无法嫉妒她的美貌。 轻软细语,连那声音都是无比的醉人。 可是,她是皇后…… 说了几句,这个对她们很是陌生的女子应对得体,却少了几分聪慧,甚至那种唯唯诺诺的模样让她们看见了就心生不屑——可怜了那副好皮囊! 最让人吃惊的一句话却在后头,当那句话说出来以后,慈和宫一票子人,全部愣住了。 “臣妾自认无那个德行,后宫事务还望贵妃多多担待。”很轻仿若无力的声音,却又重重地敲上了所有女人的心头。 太后原本对这个女人就不怎么上心,但是听到这句话,腰肢忍不住坐直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敷衍地应付了两句,实在找不出再多的语言去面对这个女人的惊人发言。 她到底是什么人——看入那双澄清无垢的眼眸,太后第一次觉得茫然。 她难道真是那样干净的女子吗?一个受尽娇宠的女子吗?为什么看到这张容颜,她竟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真还是一群女人!回到碧凤的碧色露出一丝微笑,眼眸依然澄清,然而和刚刚已是截然不同,全身掩盖不住尊贵高雅而又知性的气质,凛然而又高贵,根本就不是那刚刚一室女人可以相比的。 “主子,那她……怎么办?”云泱恭恭敬敬地问道,刚刚才慈和宫,她看到了那些原本只看过画像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和她的主子相比的。 “没事,留着,还有用呢。”碧色轻轻一笑,除下自己头上繁重的饰物。 第一次见面,那些人的想法她大概也知道了,唉,要装成一个无知无争的女子,还真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些女人完全相信她无害呢? 第16章 她,真的没有兴趣和那些女人争什么权势和宠爱,因为那对她毫无意义。 她不喜欢做无意义的事情,浪费力气一向不是她的作风。 “主子,有信来了。”云泱出去了,很快又回来了,手上已经多了一封信件。 碧色漫不经心地拿来,随手拆开,原本平静柔和的面容在她看到内容后立刻染上阴霾。 ——查出被下春药,皇帝大怒,下药的人被查出,然后,秘密处死。 碧色看完,随手递给云泱,瞧着她,不说一句话。 “像是在演戏。”云泱答道,看向碧色。 “问题是,演给谁看。” 那个药,是他自己派人下的,她很清楚,虽然她自己本来就准备下药,但是…… 圣熙澈昀到底要做什么,还扯到她的身上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直觉知道那不是为了对付天朔……但那……肯定有影响……那,只是附加条件…… 秀气的细眉轻锁,碧色抿抿唇,坐了下来,手指开始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敲动着。 “就那样吧,加强对他和宣兰漪的监控,若有不对就立刻回报——我倒是要看看,他要演戏给谁看。”碧色说完以后,云泱颔首立刻退下去传达碧色的命令。 他,要演戏给谁看? 脑子里面竟然没有一点头绪——难道圣熙里面还有什么势力是他需要演戏的是她不知道的吗? 这个时候,一道尖尖的嗓音传来。 “圣旨到!” 同时,碧色泛起一丝无比美丽的笑容。 “主子。”夜深人静之时,漆黑的房间忽然出现了一把男声。 “嗯,事情如何了?”慵懒妖娆迷惑人心的女声传来,悠悠的,缓缓的。 “皇后娘娘只是按着皇上的旨意,留在碧凤宫之中不曾外出,每日也只是喝药看书做刺绣,并没有什么行动。陛下这几日也都没有入她的房中,那三日大婚陛下之所以失控怕是和被下的药有关。” “呵,他是谁,连自己吃的东西有药都不知道么?”柔媚的声音带着一丝阴狠,“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的!” “唔,是这样吗?”听着云泱的回报,半卧在软榻上的碧色眼中碧绿越发浓艳起来,笑容越发醇美,整个被笼罩在光华之中的女子的肌肤漾出淡淡的光晕,圣洁而又妩媚。 “是的,只是至今仍未查出她的口中人。”云泱很肯定道。 这个宫里,到处都是眼线,到处都是陷阱,一个不小心就会赔上一条小命,这一点,每一个在这个宫中生活的人都是知道的。 只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身边谁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叫冥好生注意着,也不要做得太过了。那,我上回叫你查的那个人,有信息了吗?”曼曼细语,仿若无心,碧色轻轻坐了起来。 “是。”云泱点头,才继续道,小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关于那个人,就算是同为曜卫的几人也对他并不熟悉。除了知道他还是‘影宫’的人,极为亲近皇上,并且时常不在宫内,其他并无所知。无人知晓他从何而来,要去做什么。” 又是一个迷。碧色皱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影宫,是每个国家都有的东西,是直属于帝皇的黑色势力,里面影子杀手无数,不乏高人,而且里面的人员一般是忠于这个国家的帝皇的。 当然,也有例外。虽然在某个程度上她自己也觉得那是一个奇迹。 有着那样身份的某人为什么会来到她的身边呢?即使担心她是天朔的奸细,她想碧凤宫被那么多安了那么多眼线也该是足够了。 如她所料,圣熙澈昀演戏演全套,她收到他处理了那些人的信息的当天就下旨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就这样被禁足在碧凤宫之中。 体弱多病,不适应逸京的气候,思念家乡……呵呵,那些理由对她来说真是讽刺。 最好笑的是,他还真的派了太医来——虽然很不凑巧的是那个太医刚好就是她排下的人,他预备的方子她早看的一清二楚。 ——他倒还真想弄假成真了。 碧色不准备和他计较什么,每天乖乖的喝药“进补”,嗯……“调理身子”。 只是他这样做,碧色还是不能完全猜出理由。或许是为了以后和天朔开战作准备——但是,她可以肯定那不失最重要的原因。 ——不是为了宣兰漪,那他是为了谁呢? 疑惑如果只是想大概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实在没有头绪的碧色索性就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暂且不管。每天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审阅各地传来情报,在一旁看着这个局势的变化,像是一个棋手,手上拿着棋子,却不曾下一子。 天朔,朔时已经从边关被天朔政召回了。他们一行人急行军,比起他们去的时候速度竟是快了许多,现在,朔时已经回到华京,正式上朝,并且……在她大婚前一段时间,他,娶了一个平民女子作为正妻,作为将军夫人,那个女子虽是绝色,但是也不足以和他府里的人相比,他迎娶这样的一个女人,让人大跌眼镜。 天朔政虽说是不悦的,但是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还赏赐了许多东西到他们府上。 那个女人……叫做苍极旃雅,墨罗之中最为神圣的……巫女。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碧色大吃一惊,却又不太觉得意外。 他这样只是在说明,他正式接下皇甫家的势力罢了,也就此,她和苍极湛桀的婚约就不再有效。事情这样的发展多多少少让她有些感怀,但是终究是没有阻止朔时的行为。 朔时说是要继承那一切,都是为了她。他原本对东西一点兴趣的都没有,就算身份摆在那里,他都无意去争取那些。只是现在,他不似过往拒绝回京,娶了苍极旃雅…… 他已经决定要走那条路了…… 是她……害的,也是她逼的……但是,已经不可以回头了。 现在她人在圣熙,也并不能帮上太多的忙,虽然她相信朔时的能力……但是…… 碧色藏好手上的本子,开始在自己那个并不算太大的房间里面不停的翻东西起来。 她现在住的并不是大婚时候的东暖阁,而是住在院子里面另外一个‘听雪楼’里边。听雪楼周边是一片雪玉簪,临近着那个小小碧绿翠湖和它边上的梅林,最顶层更是四面留空,是个赏景的好地方。现在她就是在这个听雪楼的顶层,坐在软榻上看着从各处传递来的信息。 啪啪扭转着柱子上镶好的碧玉,柱角处出现一个空口,碧色伸手进去取出一个檀木做成的小盒子,然后在里面翻翻找找,最后取出几个大不一颜色各异的瓶子,重新放好盒子,她又在另外一处拍拍打打,又找出些东西…… 折腾了好些时间,碧色终于把所有的东西聚集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之中。 拿出纸张,细细磨好墨汁,沾满墨汁,白纸上出现了她秀逸挺拔的字迹。 吹干纸张的时候也到了云泱送午餐的时候了。 “颖风。”碧色坐下的把信件和盒子交给云泱,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两个字,云泱心领神会,点点头,收起那些东西,很快就退了下去。 除了云泱,她只让自己的暗卫进入这个听雪楼。当然,只有云泱一人是明着进来的。 平日她是带在西暖阁那边——总是要让那些小人去看看,免得无事好回报,不是吗?不过现在的事情毕竟是重大,她没有兴趣老是为了那帮子人演戏,演戏只是为了让自己少些麻烦罢了。 离开这个皇宫很简单,而她不过是等待一个机会罢了。 那个方子,起效时间大概是……两年半,而真正可以杀人……要三年多一点的时间。 他用那个方子,也应该是计算好她病发死亡的时间了,那么那个时间…… 两年到三年吗?呵呵,不知道天朔政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呢? 碧色揉揉太阳穴,脑袋有点混乱。 这场战争……谁胜谁负……还真的难说——但是她不会让圣熙澈昀赢的! “卿。”她唤了一声。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背后。 “把这个瓶子里面的东西加到他每日用的薰香里面。然后,把这个瓶子里面的东西加到他要用到的蜡烛里面。”递出两个瓶子,那双修长的手小心地接过。 再急性的毒都能解,唯有那些慢性毒,毒性不强,到了最后……却无药可解。 虽然有点危险……但是…… 看看是他试毒厉害一些还是她配毒厉害些。 “陛下,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黑衣人战战兢兢地回话,根本不敢抬头看座上的君王。 青楼出生,失落的公主,景睿朔时的保护,惊人的舞姿,不错的棋艺…… 就只有这些每个人都知道的东西,其他的,像是尘埃一样,被人抹去不见了。现在,只剩下一潭清水。 圣熙澈昀让人退下,陷入深思。 他看过她的眼睛,清澈无垢,一点杂质都没有,看那双眼睛,她那优雅的气度,根本不会觉得她是一个出自青楼的女子。而他见过那么多人,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澈的眼眸。 入宫这些日子她的行动他也查的清楚,根本就是简简单单,没有染上一点皇家的贵气,就算吃穿度用并不怎么样,也不见她不习惯。 他这次真的搞不懂天朔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这样的女子,他更搞不懂,‘他’为何要让她入宫…… 不过这也不错,不是么? 第17章 圣熙澈昀笑了,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只是很快就一片黯然,恢复平静。 “她”……还是不属于他……但是很快……很快……扬起的眼眸飞过一丝阴霾。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娇媚可人的粉衣女子瞥着身边的少女。 “是的,娘娘。”少女的声音纤细若丝。 “退下吧。”女子有些不耐,挥挥手,那个少女安静地退了下去,这个暖暖的室中就只剩下一个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迷住了‘他’……”女人喃喃道,脸上精致的五官有些扭曲,手上的手帕被扭得不成样子,“我就不信一个那样的女人可以迷住‘他’!” 那娇柔的嗓音此刻听来竟然有些凌厉阴森。 “她当然能了。宣贵妃娘娘。”一声冷笑,一个男人蓦然出现在这个房中,女人看着这个男人,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惊讶,却没有说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人都不知道关于她的事情……也可以帮你除掉她。”男人看着她,俊美充满英气的面容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不过,娘娘可以用什么来交换这一切呢?金银财宝我可没有兴趣哟。” 男人走近她,一种清新的草药味道扑鼻而来,他贴近她的脸,笑着问道。 “宣贵妃娘娘,考虑好了么?”面对女子眼里流露出来的犹豫,男人不急,只是笑着,那自信和笃定从未在他脸上褪去。 女子看着那张刚毅却又充满霸气的面容,咬咬唇,半晌后,终于屈服地开口。 “不知阁下想要什么?”她那甜腻的声音尽力维持着平和高贵的样子。 “你说呢?”男人看她,带着丝丝的嘲讽,“你除了金银珠宝皇帝的宠爱以外还有什么?” “妾……妾身明白了……”颤抖了一下,想到那个人,她不得不屈服了。 她一定要除去那个女人,为了‘他’……她可以牺牲所有的一切。就算面前这个男人多么不值得她信任,多么可怕……只要可以除掉‘她’她什么都肯去做。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她万劫不复。 女人颤抖着,站了起来,手抖动着,衣服“倏”的掉到地面。 第十章冷心无情莲出水 黄昏凄艳的光芒射入透着甜腻味道的室内,男人静静穿上衣服,没有看身后的女人一眼。 “她本名皇甫悯凰,呵呵,天朔过去四大世家皇甫世家的前任家主,医术一绝。虽然在青楼出生,但是,她是天朔政和皇甫靖雪的女儿。名副其实的皇族公主,一族之长。”男人缓缓道,“你们后宫女子再是怎么会耍计谋,终究只是被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而她是掌握一方权柄的世家家主。”根本就是两个不同层次的人,争斗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东西。而这句话男人没有说出来。 “不要笑着说那是一个没落家族,一个家族历史比五国建国历史还要悠久的家族根本就不是你们那些小豪族能够相比的。”虽然,天朔政的确握住了皇甫家最大的弱点,但是却忘了皇甫家的真正实力。 男人没有掩饰脸上嘲讽的笑容,他没有向后看,却好像看到后面那个女子脸上露出的不以为然的神情。 “你要赢她,只有用我的力量。” “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势力有多大。而我,可以控制她所控制的一切。”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看着女子变幻莫测地神情,不屑地笑了。 “你以为你那点儿小把戏可以在她的面前卖弄?那点小毒,如果她还解不了的话她就不是皇甫家家主!”男人尖锐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打击女人的自信心,撕下一道一道伤疤。 “那……我……” “一样不行,不能分开吗?”男人看着女人,吐出这样的一句话。 “……”听着一个黑衣人的回报,碧色和云泱两个女孩的脸上都出现了难得的阴霾。 那个人竟然插手进来了——碧色抿抿唇,过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 “没有想到他如此夸奖我啊,看来以后的膳食需要小心了。”声音依然清透如昔,“那我们在这里所安下的人还可以用几成?” “八成。”云泱计算了一下,抬头答道,脸上的阴霾稍微褪去了些。 八成,比她预计的五成还要多出三成,碧色点点头,开始在一边的桌子上敲了起来。 因为阁里的势力是归她和苍极湛桀一并统管的,所以一开始用的时候她就已经预留了一手,只是没有想到苍极湛桀竟然不顾流有同族血脉的情谊,插手进来。 既然如此,也不要怪她不客气了。况且,现在朔时已经和苍极旃雅成了婚事,那他就与她无干了。 “发布‘限制令’。”碧色闭上眼睛,冷冷道。 云泱领会,立刻取来纸笔印泥,并未碧色磨墨。 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银笔玉钩贵气挺拔不失潇洒,最后,取出凰玉,印上印泥,在纸上印下一个欲飞的影子。 “以现任家主天朔时与苍极旃雅联姻,凤玉应当交予苍极旃雅为由,废除苍极湛桀使用凤玉的权力。宫中一切情报无关紧要的依然可以对其通报,重要情报……以三真七假对其通报。这封书信交给各宫阁里的人员,不确定的人员一律不得阅览。对于他的人,一律监视,不必进行处理。” 凤玉和凰玉的承传、权力向来都不同,不过苍极不知道罢了。 皇甫家家主的秘密势力,骛影阁,一个聚集了杀手、暗卫和密探的地方,能够调动他们的,只有皇甫家的血脉加上双玉。 凤玉是苍极家作为力量调动的证明,但是,一旦与皇甫家结成姻亲,那么,那一代凤玉的行使权就在那个人手上。而凰玉则是只能由皇甫家女性持有,并且,在交出权力以前都能够调动阁里的一切力量。 凤玉只能调动阁里的影子以获得信息,而凰玉则能调动暗卫以及杀手。只不过这个规矩向来都不向苍极家人透漏而已。 最重要的是,凰玉可以限制凤玉的能力! “云泱,卿,去拿我的‘纯禧丹’。让所有接近苍极湛桀的人吃下。”碧色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放下笔,往后一退,整个人都靠在靠背上,显得有些疲惫。 纯禧丹,云泱和卿一凛,立刻点点头。 纯禧丹是碧色自己研究出来的药物,除了极少数人,根本没有人知道,这种药服用后可以避毒避蛊,时效长达两个月。和苍极湛桀接触……的确是需要这个东西…… 但是这个药物极为珍贵,并不是那么容易作出来的,她一下投出这么多…… 两人有些黯然。 “没事的,下去吧。”看到两人所想,碧色只是轻轻笑了一下,道。 两人躬身,然后离去,碧色疲惫地合上眼睛,手指轻轻敲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宣兰漪和圣熙澈昀的关系其实根本没有传言那么好。宣兰漪对圣熙澈昀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情,她口中的那人才是这一切的关键,但是问题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头绪。 另外一个大问题就是苍极湛桀的插手。 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那么,他是为了什么呢? 真是一片混乱。 看来,再不愿的事情,为了以后的安定,她也只好去做了。 苍极湛桀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摸到她的底牌的……但是如果当他摸到她的底牌…… 身子微微一颤,她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对不起——”刮来一阵清冽寒风,微微的冷意随着那个坚实的怀抱,包裹着她,那淡淡的罂粟般的气息萦绕在四周,伴随着轻轻的颤抖。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天底下只有他这一个人有这样的气息。 “对不起……”他喃喃道,环抱着她的双手竟然越来越紧了。 “你什么对不起我了——”碧色有气无力地说着,抬起头,声音蓦然地消失了。 平时是湛蓝色看着她是紫色生气时是银白色的眼睛,此刻是一片黝黑。 没有一点光泽,黯淡无波,黑压压的,让人难以喘息。碧色不能言语,虽然看似什么都没有,但是那瞬间的愧疚和悲伤已经快将她压垮了。 “对不起……”他颤抖了一下,低声在她耳边重复了一次这句话。 ……他哪里对不起她了? 碧色忽然很想问这句话……但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那双漆黑的眼睛,最后,她猛的踩了他一脚。同时,手一根银亮的银针极快地动了一下。 “你给我说清楚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实际上到现在,碧色并不认为自己和面前这个人有什么关联,虽然,她似乎认识他,但是,那并不成为理由。就算是他把她给出卖了害死她了,她也不会认为他是做错——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是,甚至在某个程度来说,他们两人根本就是各为其主,就不是朋友。 既然那样,还有谁对不起谁的? 所以,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 倒吸了一口气。 他似乎冷静了许多,黑色的眼睛慢慢变回蓝色,可是声音还是极低,他那样的声音本来就是极为诱惑人的,这样压低,更显蛊惑。 “因为我没有清理好那些人才让他们在东西里面下药了……”极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吐出,却让碧色无比的震惊。 他……清理……人……他到底什么身份?碧色皱皱眉头。 “宸,你是不是搞错了,那个人会不知道自己被下药的吗?” 第18章 碧色叹气,说出从影卫那里听来,从宣兰漪口中说出来的话。 圣熙澈昀虽然不像她这样自幼碰触这种毒物,但是也是经过一些小小的训练,如她对朔时所做的一样,就算不知道是什么,也能察觉到东西不对劲。 夜宇净面容顿时一凛,立刻明白了。但是,那双好不容易恢复湛蓝色的眼睛却慢慢染上猩红色,杀意就那样弥漫开来,转身就要离开——他要做什么,碧色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了,不过嘛…… 夜宇净身子一软,整个人都歪了下去。 “你下药!”咬牙切齿,某个男人转头过来的时候眼睛已经变成银白色,像是老虎一样咆哮。 唔,还是这样好一点,对比起他的悲伤还是杀意,她宁愿看着他发火——虽然那并不是针对她。 “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我明明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你怎么会中招了?”他的武功之高,是她骛影阁那么多人都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他抗衡的。而她这样一个小女子,不谙武艺,还是那么明显的下药,他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男人微微一愣,唇一闭,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无视对方的怒气,碧色一个弹指,男人已经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给扶到椅子上了。 “谢谢。”碧色对那人微微一笑,那人依旧恭谨,对她行了一个礼以后便退了下去。 “你给我冷静一点。你是‘曜卫’,有什么资格去杀一个皇帝?还为了那么白痴的理由?!我这个当事人都没有说什么了,那你凭什么去帮我做那些了?况且,你是我的什么人,有代替我决定的权力吗?!” 一句比一句阴冷,一句比一句凌厉。 当碧色说完,她以为夜宇净会暴怒地反驳她的话的时候,她却意外的对上一对没有波澜的眼睛。 “你是在关心我吗?” 碧色气噎,顿时无语。 她不是在骂人吗——那个人竟然用那么认真深沉的眼神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你是我的,小悯儿,我已经等了你四年了。”他的眼神慢慢放柔,伸手拉过她,虽然没有什么力量,可她顺着他的牵引,被拉到他的怀里。没有挣扎的,任由他在她的耳边厮磨着。 “这次是我的错……但是……我不会放过他的……”低沉的声音略略带着阴霾,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依然是万分的温柔。 温热的气息伴随琐碎的吻落在她的细白的脖子上,热热的,痒痒的。但是,却没有一点欲望。小小的,细细的,软软的,珍惜的,探索的……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 抬头看着那双紫色的紫色眼睛,透着隐约的脆弱和痛苦,她无奈的微微叹了口气,任他施为了。 到现在,她都没有搞清楚,那紫色的眼睛到底是代表着什么意思。 慢慢的,慢慢的,在那温柔的触摸下,她慢慢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一夜无梦——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了。 扒开一直搂着自己的手,碧色坐了起来。 每夜,每夜都在重复她最痛苦的经历满目的血腥,凄厉的惨叫,都在提醒着她异于常人的身体。现在,她16岁,过多一段时间就是17岁,而她好不容易找出那种有效的方法,也最多只能维持到她十八岁的时候。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在还未稳定的时候进行调整,让自己至少还能长大……但是那以后…… 苦笑一下,那个时候,她当真名副其实的不是人了。 至今,她都没有找到任何办法去解开自己这样特殊的体质。如果论蛊毒的研究,苍极湛桀绝对不会比她差,但是,她不能再让那个方法流传下去了……承受这样一切的,有她一个已经足够了。 她可以肯定,如果知道她是什么,苍极湛桀绝对会不择手段的去控制她的! 难道他入宫是为了…… 不可能!碧色随之否定了这个想法,她身体的事情,除了她自己已经没有一个人知道了,其他知情的两人,已经死了。 世上唯一知道的人只有她自己! 但是如果这样……那他为什么入宫呢? 感觉到有些烦躁,下意识回头去看那个还在熟睡的人。 浓浓的睫毛安静的垂下,唇轻轻合着,黑色的发丝柔软地散开,和她的纠缠在一起。晨曦的光芒懒懒洋洋地流淌在他的身上,勾出柔美的光晕。现在的他浸润在晨光里面,看起来那么柔和安详、纯美无害,让人忍不住去接近。碧色伸出细致的一双小手,附上他那略略有些粗糙的面庞。 他能称得上无害吗?碧色在心里笑话了自己一下。这个男人是影宫的人,还是那种极不见得光的人。他出宫做什么,就算他不说,她大概也料到了几分。 无论是哪个国家,都是要有人去做那些不见得光的事情,而夜宇净大概就是那样的身份。 可是这样的他…… 手被一双大手覆上了,回过神的碧色看见那双紫色略带朦胧笑意的眼眸,很温暖。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什么?!竟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圣熙澈昀暴怒异常,手一扫,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传来清脆的瓷器破碎声音。 跪在地上的人低着投颤抖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可以看见他现在的表情,圣熙澈昀估计会更加生气,因为,那个人的脸上是微笑着的。 当然,那个人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 圣熙澈昀在上面左右踱步起来了,一脸烦躁却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你们继续盯着!”最后,他不得不说出这样的一句窝囊话。 这样的皇帝也真够无用的了,身边人十个有八个是其他人的人,还有一个呢,他还偏生不信,于是他用而可信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的光景,他的一举一动几乎被人完全监视。 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个在战场上可以和朔时抗衡的人吗? 说实在,她一点也不信。 现在看来,圣熙澈昀和烈曜皇相比也只是一个差不多等次的人物,甚至还要无用一些。感觉就是处处被人制肘,无力可施,看人的眼光还不怎么样。 只是,他在挣扎,困兽一样盲目挣扎,根本就没有看清楚自己身边有多少个网,没有找到空隙就往那里冲撞。 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处理宣家了,根本就不是为了宣兰漪,而是他自己无能为力! 但是……那时的一切并不是假的——朔时就曾经说过,他的那个对手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是第一个让他毫无胜算的人。 能够让朔时做出这样的评价的,那个人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但是圣熙澈昀绝对是配不上这个称誉的。 那么只能那样想……被朔时视为对手的并不是圣熙这个皇帝,而是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恐怕也就是圣熙澈昀想要演戏给他的那个人。 真正掌控大权的一个人。 但是,那个人是谁呢? 这又是一个问题。 果然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一个麻烦。但是,她并不后悔淌了这浑水。不做后悔的事,做了就不后悔,这一向是她的生存准则。 而且,这何尝不是个机会呢? 放弃所有的一切,她所有的一切。 “你认为这样会有用?”苍极湛桀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看着那个娇美的女人的所作所为,报以一声嗤笑。 宣兰漪看了他一眼,咬咬唇,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这个男人是一个恶魔!她…… “真是一个一脑子浆糊的蠢女人啊。”男人慢条斯理,伸手让女人不能逃避他的视线,“不是已经告诉你,她精通医道么?”在那个女人面前用毒,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自寻死路。 “一样样分开并没有毒性,但是如果混合才有毒性,那个方子,是你说的。”悠悠的,窃窃的,又像是在抗争什么,女人怕到了极点,反而尖锐起来。 “哈哈。”男人笑了几声,看她说,“你看她有中毒了吗? “有人会把混合成了剧毒的两种不同的药物对着一个擅长医术的人一起用吗?”男人的双眸异常诡艳,“我只是举一个例子而已。” 呵呵,真是玩起来了啊。唉,以为这些她就不懂吗?碧色真的觉得那两个人有点侮辱她了。 他们皇甫家的人和其他医者不太一样,有着一条一切皆可入药的原则,对各种药物毒物食物都颇有研究,他们以为这样不明显的慢性毒就能瞒过她的眼睛?她可是天天都在喝毒药! 看来,圣熙澈昀让喝的药是毒药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否则也不会这样多此一举了了。不过,这事以后一并被揭出来,给朔时的,不是一个普通好的借口吧。 两种药物产生的毒和她平日喝的药混合起来,唔……看来她病倒的时间还能因此推迟半年。 果然她那种体质不让人知道是一件好事,省得她担心那些人想出其他难以处理的手段——穷则变,变则通这句她还是记得的,放他们一条路,可也是放她自己一条路。 这里绝不是卖弄自己能力的地方。 还好那道旨意,若非如此,她恐怕还要面对后宫那千百个女,她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心。现在不过是每月来一次拜见,也足以让她觉得不耐烦了。 “主子,各宫娘娘请安来了。”云泱的声音在一边轻轻响起。 “嗯,请他们进来吧。”她随手将东西收好,懒懒地靠在枕头上面,灰白的面容,苍白的柔唇,她柔柔一笑,不知那些女人会给她怎么样的惊喜呢? 第19章 第十一章冰火双色罂粟? 一个个宫装女子走入,艳若桃花,娇美娉婷,一个个都是绝色。看见她一身病态地躺在床上,那些女人虽然看似有些担忧,但是碧色还是看到她们眼底那份欣喜。 皇后这个位置真的很重要吗? 她倒是宁愿这里就是冷宫。 不冷不热应了几句,她秉持着演戏就要演好一些的原则,将无害的病弱美人这一角色演的毫无破绽。当然,这在知道她身份的宣兰漪眼里只有着一种淡淡的嘲讽和深深的嫉恨。 她为什么看自个儿不顺眼,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一群人都退下去的时候,就只剩下宣兰漪一个人还留在室里面看着她。 “主子,该喝药了。”云泱进来,看见宣兰漪,抖了一下立刻跪下请罪,宣兰漪也只是挥挥手,让她起来了。云泱小心地捧着药,去到碧色的身边,小心地把药放到的身侧。 “失礼了。”碧色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客套话,就自己捧着药喝了下来。 宣兰漪盯着她一点点把药喝下去,脸上一时间没有一点表情,只是眼里飞快的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为什么会爱上你。”看着她喝完药,放下碗,云泱收了碗走了出去,她才缓缓开口。 “谁?”隐隐觉得关键的事情来了,碧色把自己埋回软枕之中,轻轻反问道。 宣兰漪咬咬唇,竟是没有说一句话,半晌后开口,却完全不是碧色想听的话。 “你这样的残花败柳,残弱的身子,没用的性子,除了那张脸,你到底用什么迷住了他!”怨气颇重。 还好她没有蠢的说她心机重。碧色暗暗在心里想到。 “我连你口中的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人,你叫我如何答你?”碧色回答地似乎颇为无奈,只是那双被长长睫毛遮住地眼眸透出丝丝锐利的光芒。 宣兰漪依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一回事?难道她口中的那个人的身份—— 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下,她在这里这么多人都没有办法查清的事情,能够不隐秘吗? “既然无事,有请贵妃娘娘自行离去。”既然她不说,她也不强迫,反正要知道,她也还有其他方法。对宣兰漪动手,还不如直接对圣熙澈昀下手。 “你——”面对碧色明显的不屑,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语气,宣兰漪心里一恼,在那里郁结不发的怒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走过去,伸手就要一掌。 “你想干什么。”黑色的身影,澎湃的怒火,本来以为自己要一阵肉痛的碧色抬头就看见夜宇净站在她的床前,一手拦着宣兰漪的手,冷冽如冰的声音让周围的温度降下了几分。抿紧的薄唇透着不近人情的味道。 他的眼眸,是银白色的,嗯,应该是生气了。 虽然面对着这样冷冰的男人,她还是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而她觉得奇怪的是,宣兰漪颤抖着身子,却不是恐惧,而是……悲伤。 “臣妾……”她的声音有点破碎,眼里含着一丝水雾,但是还是倔强地看着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声痛呼,女人的脸色一变,看着自己的手硬生生的被折断。 “希望你记得你的本分。”冰渣子摩擦产生声音,依然无比动听。 男人说完就完全将一个绝代美人当作空气,径自弯腰为躺在床上的碧色整理好靠枕,让她舒服地躺下去。 碧色因为男人的阻挡,没有看到宣兰漪的表情,但是,她听到一声噎呜,有些紊乱的脚步声和那阵香甜的气息远去,想来宣兰漪已经离开了。 “没事吧。”他亲亲她的额头,摸摸她苍白的脸颊,原本的一身冷冰已经完全褪去,变得柔情似水。 “我本来就没事。”只是装样子而已,她不满地要起身,却还是被人按下去了。 “乖乖躺着,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再亲了一下,男人大步走出去,而她虽然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也能感受到那丝丝的阴霾。 隐隐觉得,宣兰漪麻烦了…… 她不是笨蛋,自然感觉到宣兰漪对夜宇净的不同……在男人出去以后,她重新坐了起来。宣兰漪……喜欢的,就是夜宇净吧…… 一种危险的想法从她的脑海里面冒了出来。 夜宇净到底是什么人? 他可以不经过通报就闯入她的房间,他可以清理这个宫里他不顺眼的人,他可以不用对宣兰漪行礼,也可以折断她的手臂——毫无不适,完全是自然的行为,这样的特权……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想来想去,最后都怎么没有想到,这最大的牌就在她的身边。 但是,他会是什么身份……竟然让两人如此失控? 但是,如果是夜宇净,她倒是明白了圣熙澈昀对她下手的原因了,也真正明白那天夜宇净失控的原因。这,恐怕就是圣熙澈昀所预计的吧……只是,他接着的计划是什么呢?是惹起夜宇净的怒火,跑去杀他?然后以一个谋反的罪名赶尽杀绝?——嗯,好吧,这个计划她承认那太过简单了,况且,她一点也不相信夜宇净会去做那种事情。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是在刺激报复夜宇净吧? 真是的,明明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干嘛硬是要扯上她这样的一个女人呢? 难怪送来的药的毒性加强了。 碧色不知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料错,只不过,她安抚下了夜宇净让某人的计划完全落空罢了,所以某人气愤不已,将碧色视为眼中钉了。 “你!”天朔政看着那个完全无视他,直接坐在那张镶龙金椅上的男人,他的亲生儿子,本来已经有些孱弱的身子颤抖了两下,竟然是哇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景睿朔时双眼没有一点光芒,只是淡淡的看着下面的人,一言不发。 收到了碧色的信件和那些药物,他知道自己应该快点动手了。那么多年,他虽然没有刻意动手培养势力,但是,天朔政的刻意纵容和手握大权,还是让他手上握有了这个国家的一半实权。而做了那个决定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着手控制那最后的半分势力。 “三年内,圣熙澈昀就会对我们动手,我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了。”朔时慢条斯理道,捻着手上的信件,温柔一闪而过。轻轻一笑,却没有一点感情。虽然知道碧色不会有事,但是圣熙澈昀既然对她下手了……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你!”天朔政只能发出这一个单字,快被那个人给气昏了。 “虽然本来还想让你活久一点,不过——”朔时走了下来,诡异地一笑,“为了我那远在圣熙宫廷里面的同胞妹妹,你必须死。” 天朔政倒吸一口气,他在说什么?!同胞妹妹……他不是……她不是…… 那窈窕相似的身影,相似的面容……原来……原来…… 原来她就是她的女儿……她和他的女儿……原来她根本就没有死…… 心底一时百味交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心情激动,反而又吐了几口血。 “那……她呢……”声音含着颤音,不知道是因为期待还是因为欣喜。 “朱颜进王府那一年因为身染疾病而去世了。”朔时眼底闪着恶意的微笑,毫不留情捅破他最后的奢愿,给予他最大的打击。 天朔政大大吐了几口血,昏死了过去。 满意地看着这个光景,朔时闪身离去。 当夜,武睿王?天朔政崩,年47岁。 宰相宣读遗诏,旨中公然称现任景睿家家主景睿朔时乃是其与已故嘉武皇后?皇甫靖雪之嫡长子,天朔时。是为皇位的继承人。 朝中议论纷纷,然而,当那双异色瞳孔出现在众人面前,加上他手握大权,朝中大臣大都站在他那一方,皇位承传顺利的进行。 二皇子?天朔时即位,年号景武,是为景武帝。 他的出现证明最后一个世家的覆灭,也代表着其他直系皇族末路的开始。 不足几日,那些皇子、公主以各式各样的罪名下狱斩首,件件都是罪证确凿,让人无从辩解。而没有罪名的,许多人也暴毙宫中,死因完全无法查证。而后,官场又是一场大清洗,更换了一批新血,这种手段,比起过去天朔政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更显干脆经过天朔时的铁血整顿,天朔的官场散发着一种过去所没有的干净空明。 而在此同时,他却又发布御旨,封身已在圣熙的碧色为‘宸玉护国公主’。竟然以宸字作为封号,他这一作为让人咋惊,所有人都知道,宸字乃是帝皇的证明,他这样做就等于把皇位拱手相让!倘若他不幸故亡,那么天朔碧色将会继承宸玉这个名字并且继承这个皇位,成为大陆上第一个女皇! 对待两种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完全证明了当初他对天朔碧色的特别感情,他这样引起其他人议论纷纷,却又惧怕他的手段而不敢多加指责。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哪有一国君王会让一个女子成为继承人,哪有一个帝皇会封一个已经成为异国皇后的女子作为皇后! 可是,他们说不出口,包括天朔时的忠心臣下,他的心腹,现在的左宰相文宇乘。 ——皇上,那万万不可。先不说她是不是皇家血脉,就凭她是女子就已经不足以成为继承人!况且现在,她还是圣熙的皇后! ——她不是皇家血脉?除了她,寡人的嫡亲妹妹,寡人还想不到有谁可以有这个资格! 第20章 她是女子又如何,她的才学能力绝不亚于寡人!她是圣熙的皇后又如何?圣熙澈昀得到了她了么? 一句一句阴狠凌厉,纵使是他,也不得不冷汗淋漓。 那个时候,他真正了解到,往日那个潇洒放纵的男子已经成为一个帝皇了,已经彻底改变了……或许他的改变就是从他遇到天朔碧色的那一刻…… 原本无野心的人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因此而找到了目标。 所以,他成为王了。 而这一切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嫁去圣熙那位公主——是皇上的同胞妹妹。 微微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这位公主有多么出色,他倒是要看看。 听到天朔传来的信息,相对于云泱的喜悦,她只觉是一个重担又压在她的心头。 宸玉护国公主……真是一个好大的名头,好大的一个筹码……一国的继承权,她……根本一点也不想要。这下子,看她的药从毒药变成那种上瘾的药物,她就知道麻烦来了。 估计圣熙澈昀也在犹豫怎么对她吧?如果她这个宸玉护国公主一个不小心死在这里,呵呵,那对于天朔来说,真的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但是对于朔时却不是……呵,是应该叫他作时了。 即使是知道这样……她也决定要那般走下去了……咬咬唇……这里,始终都不是适合她的地方。 现在她掌控着整个天朔在圣熙、敬风两国的情报网,每日的杂事其实还是颇多的。 那日宣兰漪手上的事情传出后变成了贵妃不小心摔倒,摔伤了手。而为此圣熙澈昀暴怒,贬斥了不少宫人,而后,因为皇后就是她的身子实在不爽,适宜静养,于是每月的各宫的拜见就这样给取消掉了,而她也不用每月一次到太后宫里“做客”了。 也不知是谁动的手,她的吃穿度用明显比原来高出几个规格,现在这样方才是皇后应有的待遇,不过,这样她多少有点不习惯,稍嫌有些浪费了。 一切都还好,只是这个人……就是这么闲么? “怎么了,不满意吗?”充当她靠枕的男人拿过她手上的书,柔声轻问道。 “不是。只是觉得有点困了。”碧色摇摇头,道。 那一天同眠共枕以后,这个家伙更是天天晚上来报道,占她一半床铺——当然,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平时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在她的身边,就算她只是看书刺绣,他也守个寸步不离。 实在颇让她无奈。 虽然,现在她也还并不清楚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但是,肯定不会是这么闲就是了。 靠在那软硬适中,比起枕头还要舒服的身子上面,她慢慢合上眼睛,甚至在那一阵阵罂粟的气息和那轻轻的抚摸下,眼睛慢慢模糊起来。 “大人。”轻轻低沉的嗓音传来,是一把全然陌生的声音。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碧色听到这样的声音,闻到这样的气息,神志顿时清醒起来,而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覆上一层薄薄的面纱。 “怎么了?”漫不经心的声音,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凝固起来。 “已经将贵妃的妹妹一干人等打入天牢。贵妃娘娘多次去求情,陛下也……” “她以为折断的一只手就可以算了么?告诉她,不要以为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我就必须容忍、饶恕她什么。至于那个无聊皇帝,他很快就会闭嘴了。”夜宇净淡淡道,似乎并不在意,他轻抚她的动作没有任何改变,而声音也依旧保持着那接近零度的冰冽。“除非他想他最爱的女人继续受伤……” “是。”那个人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感觉到那种陌生带着血腥的味道慢慢远离她。 “我不会轻易饶过想要伤害你的人的。”温柔而又低迷的醉人嗓音,在她耳边轻轻道,却带着一丝不可掩盖的残忍决断。 碧色心里一阵颤抖,却还是无法睁开眼睛,去面对那个男人。 她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身子忽然一轻,然后风声滑过耳朵,下一刻,她已经被放到糅合了两个人味道的床铺上,感觉到那个人很细心地为她除下鞋子、外衣、面纱,盖好被子,无声无息地就退了出去。 如果不是那阵香味消散了,她还真的不敢睁开眼睛。 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能够对她如此温柔细心充满耐性地让她习惯他的存在的同时却又如此决断冷漠地无视另外一个女人对他的感情——大概对于他来说,宣兰漪大概就等同他棋盘上那一只可有可无的棋子,随时会被忽略放弃的棋子。 碧色苦笑。 能够因为一个没有打成的巴掌做到如此地步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但是,如果以后他也是那样对着她呢? 他生气,他暴怒,他要去杀人,她都不害怕,但是,如果在某一天,她也成为那一只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呢?曾经见过如此温柔的他,那看到那样的他……她可以承受吗? 碧色发现自己……不敢去想象那个未来。 然而,她也不敢肯定,此刻的自己对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一样是一只棋子吗? 相比起一个宣家,她的背后的确有着更高价值的皇甫家——即使,她现在手上只有碧幽谷一脉,但就凭碧幽谷的医术也就已经将宣家比下去了。更不要说碧幽谷承传的其他典籍药物配方了。 但是,她要留住吗?即使被人利用…… 不可能的! 立刻否定了自己那无聊的设想。 娘亲那样的结局,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刻在骨子里面,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她不会当任何人的棋子,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把她当作棋子,那样奢求没有尊严换来的感情,她不需要! 到现在接触夜宇净她还是没有一点安全感,她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人,就像是她从不相信除了时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她真的没法拒绝…… 罂粟蛊毒,甜美醉人,惹人上瘾。他会是那样的人,她很肯定,当她真的习惯了这个人,她就永远都戒不掉了。但是,她不会允许自己的沉沦。 趁着现在,她还没有完全习惯,没有上瘾的时候……及早……了断。 “什么?!”当疲惫的烈曜皇听到景睿朔时登基为帝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不可能!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最后继位的人大出意外,他在天朔留下的棋子,由举足轻重变成一步废棋。 但是,他最没有料到的,是景睿朔时?——现在的天朔时竟然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面登基……那绝不简单。但无论如何,那个人的实力的确远在其他皇子之上。 然这对他绝不是什么好事——原本还想趁着这几年好好休养生息,待到天朔皇帝更替的时候好趁着浑水一报过去身为质子在华京所受到的屈辱,夺得天朔的领土。 虽然情况出乎他的预料,然而这样的情况他也不会放弃,当初的耻辱,无论早晚,他都是要在天朔的帝皇身上报回来的! 他要成为烈飏最为出色的君王,也要成为别人不可轻待的霸主!在那么多人之中被选择的他只能是胜者! 男人的眼里闪耀出无比狂热的光芒。 第十二章飞蛾扑火终不? 没有等她主动去疏离他,他就已经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样多少让碧色松了口气。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那么多了,况且,那并不重要,不是吗? 男人多情是天性,她从不相信会有不薄幸的男人。 再况且,爱对于她来说,太过沉重,太过虚幻,像是那种永远不可触及的梦幻。理想还可以实现,但是梦永远都不会成真,所以,才会有理想和梦想的区别。 碧色拢拢发丝,整理一下衣服,站了起来,走到房中的角落,伸手到在放灯的架子的背面,轻轻扭动,不久,轻微的震动传来,房间的一侧出现一道黑黝黝的口子。 碧色走入那个黑色的口子后,门慢慢的关上了。 点起烛火,在幽幽的光芒之中可以一个双目无神的女子端坐在石床的中央,一身淡红色华丽衣裳,披散着一头黑色青丝,清丽可人的面容……这个女子,赫然就是碧色陪嫁的侍女皇甫澄丹。 看着那张清秀的面容沾染上丝丝的妖娆,碧色不禁有些感叹。 这个人,还到底算不算是一个人呢?也许已经不算了吧,她的心脏虽然会跳动,她虽然还会呼吸,但是已经不会思考了。 “我最美的傀儡娃娃,醒来吧。” 这一个可以随时舍弃却又能够发挥巨大作用的棋子,她可真的不是这么舍得就这样放出呢,碧色泛出一个瑰丽无比的笑容。希望这个娃娃不要辜负了她好不容易替她弄起来的那一片小小的薄膜。 呵呵,希望圣熙澈昀喜欢这个礼物,这个让他沉迷三日的身体。 要知道哟,那天的薰香如果和圣熙澈昀自己下的药凑在一块儿的话会让那种气息成为一种瘾头,让人欲罢不能。她从来不是一个好人呢,碧色轻轻嘲讽一笑,笑话自己忽然的有感而发。 她本来就是无情的人,不是么? 她,必须制住圣熙澈昀,为了她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下去,这一步是她一定要走的棋。 不知道,以后百年人们看到,那个皇后的画像,会是什么一个模样呢? 看着软榻上侧卧着的婀娜淡红衣衫的女子,圣熙澈昀觉得自己被迷惑了。 地方官员献上美姬讨他欢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这次有些特别,他们竟然能够说的动出了名不近人情的宰相敬珩梓昕为这个女子说好话,而且这个女子也并不是什么出色的美人。 第21章 但是……他却被魅惑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榻上的女子,手轻轻抚摸上那略带冰凉的光滑肌肤。 这一夜,是他第一次没有想到宣兰漪那张绝色的面容。 原本帝皇封妃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一个没有名分只是由下级官员的送上的民间女子在被皇帝宠幸一个月后被封为“宸妃”却就是一件大事了。 宸妃这个封号在各国都是相当微妙的,说是妃,实际上地位直比皇后。只有帝皇最为宠爱的妃子才能得到这个封号,同时……皇帝也不会随意给任何一个妃子这样的一个封号。 虽然在圣熙澈昀祖父那一辈就出过一个宸妃,但是红颜薄命,葬身火海。 那么,他将这样的一个女子推上那样的位置又是什么意思呢? 外面议论得热热乎乎,但是碧凤宫里还是一派宁静,像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样。 碧色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手上的信笺,清雅怡人不见一丝惊讶。 如她所料,她的娃娃让那个困兽着迷了。 一心一意去爱他,不为任何东西而去爱他——将他凌驾于一切之上,除了她这个主人。她知道身处那个位置的男人最需要什么,最无法舍弃的是什么,那么,她就给他所渴望的一切,最美丽的毒药,她最美丽的娃娃,磨去他那争霸的野心,独立的意志。 只是,当那一切他以为的美梦破碎了,那又会是如何的光景呢? 这一切,迟早都要破碎的,再美丽的谎言,也只是谎言。 这就是这个世界。 而她宁愿痛苦,也不要谎言。反正,她早就看过地狱是怎么一个模样了。 夜宇净这一个月里面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他到底在不在这个皇宫里面她也不甚清楚,不过,她也不甚在乎,就算他天天泡去青楼也和她无关。 虽然她不知道如果他这一个月如果都呆在她的身边,让他的存在变成一种习惯后,她还能不能可以这样冷静。然,现在她非常庆幸他的离开,习惯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而她,不能习惯,更加不能沉沦。 “云泱。”她唤了一声随时都守在她的身边由她自己一手救回来传授医术的侍女。 “是,主子。”云泱轻声应道,一身绣花白裳,气质依旧清新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来是那种在黑暗之中打滚的人。 “替我把事情打理好,这几日我要在密室炼药,不许旁人打扰。”她也是时候去炼药,在这个吃人的地方,还有苍极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放在这里,她不得不小心。 纵然她有着那样无比高贵的身份血统那又如何?在女人的嫉妒面前,那根本什么都不是。 能够保护自己的,就只有自己。 带着一身浓重药味的碧色从密室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大大的盒子和一张长长的单子。一直守在房间里面的云泱一见碧色出来了,立刻帮她拿过东西,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派人下去补充那单子上的药材,嗯……叫人准备好热水,我要沐浴。”一个月没天没夜的炼药,她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现在,她只想着好好沐浴一下,休息几日以后再作打算。 将身子泡如散发这淡淡药香味的热水之中,她缓缓松了口气。 没有想到当初一个兴起弄的那个小东西竟然真的养成了,只是那个用她血喂养出来的小东西,放在那里也不是,给人也不是,她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倘若苍极湛桀知道她有那样小东西,绝对是不会放过她的,蛊王这个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虽然现在她也不清楚如果只论蛊毒,她强一些还是苍极湛桀强一些。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样子?”充满草药味道的室内掩盖不了那淡淡蛊惑的气息,和那阵淡淡的血腥味,满室的屏风挡不住那个人的身影。 碧色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风尘仆仆满脸憔悴的男人,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昏倒在她的面前。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下意识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碧色愣了一下,随即从浴桶出来,随便披上单衣,一边唤来云泱一边替那个倒下的人把脉。 原本充满清冽香气的房间现在布满药味,夜宇净成为听雪楼里面第一个入住男客。 他的伤势原本是不会危及生命的,但是连日的赶路让他的体力不支,伤势恶化,现在,连生命都有危险了。 “他哪来搞得这么多的伤口,还中了毒?”疲惫的碧色喃喃抗议着,手上施针的速度却没有减慢。云泱在一旁打下手,盯着碧色,随时注意着碧色的需要,她极少亲眼看着主子亲自动手救人,但是每一次都让她心折不已。 碧色没有在意四周的情况,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和死神抢人。 天色由亮变暗,一头大汗的碧色看着那个脉搏呼吸慢慢恢复平稳的人,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整个人扑通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那是……草药苦涩的味道……慢慢睁开眼睛,夜宇净只觉得身体一片刺痛。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布置素雅简单的寝室,周边还放着许多瓶瓶罐罐,东西虽然有些凌乱,但是他并不觉得讨厌。 以他那样的伤势,整个大陆能够把他救回来的,大概也就只有‘她’了。 在她面前,大概所有的御医都会被当作是庸医吧,即使没有名头没有名号,她依然是他所见的医者之中作为出色的一个。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只是,这不也是正常的? 她并不相信他,就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无论他如何小心待他,她还是将他排拒在外。那树立的冰墙从不曾因为他的行动而有融化的迹象。 虽然不曾拒绝,也不曾接受。 现在她肯动手去救他这样一个对她毫无意义的人,他已经觉得是一件接近奇迹的事情。 他迷上了她,从四年前开始……而偏偏,他用尽方法,把她困在这个小小的宫殿,却怎么也困不住她的心,她还是不属于他的……他微微苦笑,她的抗拒难道他看不到么?只可惜他手段多得是,然而面对着她却还是什么都做不出来。 他想要见到她……从四年前开始……他不想其他人再见到她……从三年前开始……他想要得到她……两年前开始……他想要得到完整的她……从她走入碧凤宫那天开始。 不想她讨厌他,不敢让她知道他的事情,却还是没有想到……他还是让她看到这样狼狈的模样。 “主子,夜大人恐怕还未醒来,您还是好好休息吧。”那清嫩的女声是她身边那个侍女的。 “没关系。对这种伤你不擅长,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好。”柔软细绵清澈无垢的纯净嗓音……是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赶紧闭上自己的眼睛,感受着在草药的气息中混入的清冽如冰色冷泉的香气,虽然和其他薰香一般都是用花草香气混合而成,但是这种显得凛然冷傲的气息,带给人的,是冬天冰雪的味道。 她根本就不允许自己的沉醉,而他却已经不能自拔了。 “可是主子您的身子……”她的侍女的声音似乎带上一丝着急。 “我的身子好好的。”听到她略带烦躁的声音,然后一只手搭上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腕上。 “主子!”她的侍女似乎有点生气了。 “笔墨伺候。”她没有多作理会,只是说了四个字。 他听见她那个侍女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就响起东西取放的声音。 “四碗水煮成一碗水,一天3次……替我把厨房里热好的粥拿来。”一样一样吩咐下去,她的声音低柔婉转,一样一样慢慢道来。同时感觉到盖在他身上的薄被被掀开,一阵淡淡的草木香味传来,身上一凉,他的衣服竟然被解开了。 然后伤口处一阵清凉,药味越发浓郁起来。细柔纤细的手指在伤口处滑过,带来轻轻搔痒的感觉,让他全身不自禁地绷紧起来。闭上眼睛,更能感受到她地手指在他身上的活动,一丝一寸,让他浑身发烫,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既然都醒了,就快点起来。等一会鸡粥就会送来。”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的柔软声音,他睁开眼睛就看见碧色在哪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苦笑一下,他顺着碧色手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的软枕上。意外的发现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除了微微的刺痛和无力感外,身体根本没有什么不妥。这时他才认真打量自己的身体,原来的伤口大都只剩下一道疤痕,只剩下一小部分没有痊愈。 “我昏迷了几天?”夜宇净直接问道,然而眼睛却在碧色身上上下打量。她的脸色因为面纱遮掩着所以看不清楚,但是从她明显有些宽松的衣服看来,她又瘦了,蓦然记得那天晚上见到她是那一张相当憔悴的脸。 “三天而已。”碧色一边回答,一边替那个全身没有什么力气的男人重新穿好衣服。 三天——虽然早已知道她那绝佳的医术,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至少需要半个月休养的伤势她只需要三天便能治愈个七七八八。 “不过因为你这次失血过多,所以还要卧床半个月调养。”看见他的惊讶,碧色很好心地补充一句。原本他只要在休息个七八天就可以下床了,但是未免这个人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不按时吃药,还到处乱跑,所以将时间报长了将近一半——顺便减少他唠叨她的时间。 况且……碧色替他系衣带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很快替他整理好衣服,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第22章 半个月已经是很不错了,他还预计要休养个半年。夜宇净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点点头。 不一会儿,云泱拿了一碗粥进来,看见那已经坐了起身的男人,略略一呆。放下粥以后,福福身就退了出去。怎么也没有想到只要三日这个人便醒了过来。 对这个人的印象就只有黑色的面具,蓝色的眼睛以及对主子万分的照顾和呵护,所以并不是很讨厌这个什么都是一团谜的男人。所以这次主子亲自为他疗伤,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希望主子多顾及一下自己的身子。 不过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主子待这个人,样样不假他人之手,从配药食膳到室内配置的香薰无一不考虑到这个人的身子。每顿粥水清汤都是经过主子亲手制作的,像她这般的千金贵体竟然为了一个人洗手做羹汤,她就知道主子对这个人不一般了。 轻轻将冒着热气的粥吹凉,再小心翼翼的放到他的唇边,让他慢慢喝下。 这几天他昏迷不醒让她好生难做,每次喂药,喂粥都像是在打仗,可是这件事她也不想由旁人去做,还是一个人撑了下来,现在他既然醒了,那她怎么说也要让他好好的把东西吃下。 将那勺子清粥含入口中,淡淡的药香味随着鸡肉香味在口中散开,难得的是,鸡味浓郁而粥却不显油腻,清爽容易入口,还配以多种药材配料,这碗粥看似普通易做,实际上所花心思时间绝对不少。 “这是你做的……”他的声音略略带着写迟疑,有点期待也有点担忧。 “除了我还有谁会配这个药膳?”碧色无奈,如果不是她对自己的手艺颇有信心的话,她肯定会认为这个家伙是说她做的东西不行。 她的女工女红不差,为的是下针的时候准确快速,她的中馈不差,为的是好从吃喝之中调理身子,治病救人。不过真的为人下厨,这却是第一回,一般来说,她只是吩咐下去就会有人去做,抑或是她自个儿做给自个儿吃的。只是,这个粥她实在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去做,不仅工序复杂,而且各种配料和药材的用量很是微妙,若非她亲自去煮,她宁愿叫他喝白粥,可是他这样的身子真的是要补补的了。 夜宇净沉默了,或许说,他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生怕此刻自己说一句话,那声音都是咽哽的。 碧色反而没有注意这些,或许她本来对他的那些心思就不太理会,喂完他喝粥就扶着他躺下了,吩咐了几句,拿着碗就出去了。 夜宇净没有睡过去,看着门口射进来的光亮,闻着那舒适的味道,神思恍然,不知时间流逝,碧色再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捧着一碗黑漆漆的药。 喝完药,夜宇净以为碧色会离开,没有想到她竟然就坐在一边,捣起草药来。 碧色不是不想离开这里,只是她担心会出问题。 用那个方法解毒她不知道对不对,但是在那个情况她只有那个办法。 夜宇净体内的毒性远远比她想象之中要复杂,混合了好几种毒药相互争斗着好不容易维持平衡,如果一旦打破夜宇净只怕是立即死亡,她也无力回天,然而毒性一日不除,她许多药物都不能使用,而他的伤永远也无法痊愈,最后,她只有动用到她那个小东西了。 只是,那个小东西会带来什么问题,她也无法预计。 用那些东西来救人而不是杀人的,她恐怕是天下第一人。 现在是不用担心苍极湛桀发现那个东西了,但是却不得不留在夜宇净的身边随时观察他的变化。 她真的不希望他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心里知道这件事是要和他说的,然而,每次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口,再等等吧——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她这样对自己说了。 夜宇净躺在床上定睛看着那个坐在旁边安静捣药的女子,眼睛不眨一下。紫色纯粹的眸子里面映着那个柔和安详的身影,就这样看着她,就像是周围都根本不存在黑暗、血腥还有不安,让他依然会相信这个世界依然是美好的。 ——如果就这样看着她一瞬间就变老那该多好。 ——如果就这样看着她慢慢一齐变老那也该很好。 许许多多矛盾的心思涌上了心头,而他却还是看着她,唇畔挂着淡淡的轻轻的却很让人永远都无法抗拒的似水的笑容。 或许他真的是很愚蠢,竟然会迷上这样冷清的女人,这样无情的女人,不领情,让他撞个头破血流。然而,即使只是飞蛾扑火,他也愿意让她成为燃烧他的火焰,也让他成为她的一部分。 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需要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其他人,他不在乎。 “怎么了?”似乎是感觉到他看着她的目光,她轻轻转头,轻轻一笑,很轻很轻,微若无痕。 那却已经可以取代他所有的一切。 第十三章双月龙纹画云? ——你的身上有我下的蛊,就权当是这次我救你你要付出的代价吧。 身子好了许多,已经可以自己进食了,然而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却在扔下那句话以后就连续几天不见了踪影,再后,她也只是每三日才来这里一回,为他把脉施针换药,每次留的不过半个时辰就会离开,神色匆忙。 “夜大人,您还是吃一些东西吧。”云泱拿着药进来,看到那碗粥还好好的放在他的跟前,没有动过。 “你家主子呢?”夜宇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冷冷问了一句。 “主子还在休息。”云泱答道,却没有多说什么。 “休息?”阴森冰冷的声音慑人而充满霸气——她的身子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夜大人,主子的身子一向不好,前段时间为您疗伤前主子都在炼药,一个月里都没有好好休息,而后为您疗伤耗费心力,样样都用尽心思,如果再不好好休息真的会倒下,请您看在主子救您一命的情分上,让她好好休息吧。就算怨恨主子对您下蛊,也请网开一面,主子对您下蛊也不过想要救您而已,当初那些毒药若是不解,大人的命怕是保不住啊!”云泱自知不该说这些,主子也不会让她说这些,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实在不想自家主子被人误会了,还是被这样一个她尽力救回的人所误会。 主子擅长用针,却从不对人施针,这一次救他,主子大大破戒了。 夜宇净惊愕,顿了一下,他还是拿过那已经略冷的粥,自己慢慢喝下去……那是她亲手煮的粥……和过去的,是一样的味道…… 他怨恨她对他下蛊吗? 他有这样的心思? 呵,他早就把命豁出去了,只是一个蛊,那又算什么? 如果一个蛊就可以让她相信他,那反而是一个很划算的交易! 只是,为什么他就算知道这个侍女所言不假,却还是觉得是她在逃开他呢? “好久不见,蛊王殿下。”她没有兴趣去找苍极湛桀,也没有兴趣派人去和他交手,只好用最为愚蠢的方法——守株待兔,等他来到。 无论是迟还是早,如果他入宫的目的是因为她,他就肯定会来见她。 现在想来她没有料错。 “阁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苍极湛桀看着那个卧床的女子,想要看出些睨端,却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她的身子的确孱弱,病恹恹而又疲惫的模样加上那绝色的面容,让人倍感爱怜。 只是,他一点也没有快感。 她直直看着他,即使疲惫,即使病弱,那双眼睛依旧澄清透明,没有丝毫的混浊朦胧。他所期待的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看着这样的她,他隐隐知道那绝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眼神。 一种莫名的不忿挤满了心头,像是那时听到她和圣熙澈昀大婚一样,看着自己的妹妹嫁给她的兄长来交换他们的婚约的时候一样。 “本宫的身子好坏似乎和先生无关。”对这个人她并无什么好感,他和烈曜皇有着一样她非常讨厌的东西,那种平白无故毫无根据的自信,接近自大的狂妄都是她所不喜的,然烈曜皇到底还是一个皇家子弟,还常年作为质子留在华京,锐气多多少少有些收敛,而这个人就真的是…… 他习惯性的,去想要征服每一样不服从他的存在,而很不幸的,她也被归入其中了。 原本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担心是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但是刚刚他那略带失望和不忿的眼神都落入她的眼中,忆起那时提出交换条件以后他的失常,她还能猜不到是为了什么吗? 摆脱了与他的婚约,还嫁给了另外一个人,面对他从一开始都就曾屈服过,还轻视他的存在。对于他来说,还真的是一件可以称得上奇耻大辱的事情吧。 就算知道原因,她也不准备用自己的软化去避开这个人,那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不是一个笨蛋。而她也不是因为惧怕麻烦而会放弃自己原则的人。 况且,她已经不准备让她的命运再在别人的身上重复了,必要时,她不介意大开杀戒。反正,她不再是皇甫家家主,也不准备继续遵守那千古流传至今的规则了,他对于她来说也就成为一个可以抹杀的存在。 “但是,阁下楼里的那位贵人可就与在下有关了。”苍极湛桀笑笑,锐利的目光似要看透床上那个白纸一般的女子。 可是,他依然看不见一丝波澜。 “为何?”那些毒果然是出自他那里,脸上虽然不为所动,但是碧色已经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了。 第23章 “呵,除了在下,还有谁能解那毒?”眼睛还是不曾移开,满是自信的话语,略带不屑。 “那又有何干?”碧色脸上没有一点波澜,只是慵懒地笑着,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 苍极湛桀想过千般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种,原本的情节完全被她打破,局势变成他无法掌握的。 “如果只是为了此事,还是请回吧!”碧色不想今天晚上就和他摊牌,实在没有必要。 ——他就是这样的不入她的眼?竟像对待那些下人一般看待他?! ——她是他的,理所当然只是他的! 怒火涌入心底,苍极湛桀快步前,却被守在碧色身边的云泱所拦。 他想一把甩开云泱,往前走去,可是那娇小纤弱的身子却文风不动,两人交手了几招,苍极湛桀终于露出惊讶的光芒,看着那个他一直不曾在意的小小侍女。 “令主,请回吧。”此刻的云泱已经不是像是平日那样梨花般的少女,而是一个冷厉阴狠的杀手。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意和血腥气息。 ——她早就料到了! 苍极湛桀恨恨地看了碧色一眼,飞身离开。 碧色缓缓松了口气。 “主子,苍极大人怕是手下留情了。”和苍极湛桀交手的云泱轻轻道。 “嗯,我知道。”碧色点点头。 苍极湛桀的武术果然不差,就是比起阁里的杀手们也绝不逊色,能够胜过他的,大概也只是两三人罢了,能打平的也不过三四人。然而很不凑巧,云泱是其中之一。 然,大概也只是持平。 如果尽全力,碧色也不知道两个人会是谁胜谁负。 然,这次她赌,她赌的就是他现在还不敢把事情闹大,赌他想要她屈服,赌他自认为的理所当然。 如果是夜宇净,她绝对不敢这样赌,因为无论怎么赌,她都是输。 任何人拦着他都只会有一个结果,无论强弱与否,应该与否,都只有死路一条。 理所当然的绝对疯狂。 “给我紧盯他们就好了——”碧色轻轻道,疲惫的合上眼睛。昨天她才刚刚研制出那种毒药的解药,虽然药性复杂,但是真正解开却并没有想象那么困难……只是,她做的解药,却也是另外一种毒药。苍极湛桀的确是可以自傲的,他的那种药如果真的要做出无毒的解药,恐怕需要耗费的功夫比制作那个毒药还要大,就连她过去配出可以解大部分毒的‘碧雪丹’也毫不管用。 只是可惜她的思考方式和常人不同,反倒是解开了这毒。 毒是出自苍极湛桀,下手的是圣熙澈昀的人,他们的桌下交易的保密果然做得相当不错,竟能让她查不出来。碧色并不认为他们两个人是通过宣兰漪这样的一个女人去完成交易,先不说一个后宫女子呈上毒药是什么意思,就以她对夜宇净的心思就绝对不可能下手。 宣兰漪是那种说不好听就是肤浅,说好听一点就是天真的女子。虽然后宫生活肯定让她成长了许多,但是在圣熙澈昀还有太皇太后的庇护之下,真正能够伤害她的人能有几个呢,况且,她们都是那些官家千金小姐,看过的男人能有几个?怎么知道一个男人要变心,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一味自以为是的将一切过错推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真是可怜又可笑。 后宫的女人如果放聪明一些,这片后宫应该就可以安宁许多了吧?虽然,渴望着高人一等,想着把人踩在脚下是人类的天性。 反正这个后宫,为的是圣熙澈昀的人会有几个呢?求的不过是那个名利罢了。 “看来我要见见我的娃娃了。”重新睁开眼睛,她叹息般说。 天色还是有些灰蒙,但是碧凤宫的厨房里面已经热闹起来了。 “主子,这些还是让我们做吧。”厨子很为难地看着那个守在炉边的绝色女子。 拍剥削切……一个个动作都是那么自然优美,她干这个活儿比起他们这些人只有优秀没有不及,那一样样的药材食材搭配,精细的处理功夫,就是一锅粥,上面所下的功夫绝不下于他们一桌子菜,厨子们在一旁看的自惭形秽。 剥皮去油,加以药材细火慢熬,再慢慢滤去油渣,变成一锅清汤……每一个步骤花少些心思都不行,一个不小心,就前功尽弃。 碧色对别人的劝阻只是一笑置之,没有多管。 这几天她换过好几个粥,最后还是觉得这个鸡粥虽然麻烦却是对他身子最是滋补的,所以特地早起做一回。每次的药材都会根据夜宇净的身体情况而稍作改变,力求身体和味道同时兼顾。而这些药膳是他们这些人不会做的,她在这里佐料的用量都是相当微妙,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她没法交给其他人。 不过…… 怎么今天眼皮老是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的右眼不停的在跳……是不是大难临头了? 一阵罂粟香味传来,碧色知道麻烦大了—— “休息。嗯?”男人瞄了一下周围的那些人,淡淡道。 那些厨子整齐划一地背过身子,不去看那两个人要去做什么。 夜宇净看着那个神色中略带疲惫的女子,二话不说,提起她就往听雪楼走。 “你不是要卧床吗?”怎么爬来了?!碧色只觉自己失策,早知道就不要爬起来替这个人煮粥了。 “到昨天为止。”夜宇净提醒,施展轻功,转眼他们已经回到听雪楼。 说她需要休息,他相信,但是说她会休息,他却是怎么都不信。 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她亲自打理的,瞧瞧现在那个天色,天没有亮她就已经爬起来熬粥了,还怎么能好好休息——别开玩笑了。 将她往床上一扔,然后替她除下面纱鞋子袜子外衣,再后整个人占了半边床,将那娇小绵软的身子牢牢的困在自己的臂弯之中,盖上被子,就是一句。 “睡觉!” “那些粥……”碧色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煮着的那锅子粥。 “睡觉!!!”男人将她不太安分的小脑袋往自己的胸膛按了按,拒绝她再想别的东西。 她轻轻嘟哝了一句,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长长的睫毛慢慢垂下,不久,整个身子都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镶嵌在他的身上。 完全放松的面容让她洗去那种白莲般的冷傲清高,回复了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娇柔纯美。看着这样的她绝对没有人想到她是曾经手握大权的皇甫家家主,有着不动声色将所有不听从她命令的人全部给予毁灭的决断。 她,16岁了,再是一个月,她就17岁了。 普通的女子在这个时候早已嫁人生子了,她虽然算是“嫁人”了,却和她独自一人没有什么区别。让她被孤立被困在这个深深宫廷之中,是他一手造成的。外面的天地太大,他无法确定她要飞往何处,虽然本性不是那种向往自由的人,然而她却有着不自觉的漂泊习性,无牵无挂,游走在天地之间。 他只能困着她,让她呆在一处他随时可寻可见的地方,那样他方可安心一些,不再那么忐忑不安,生怕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再也找不到她。 他已经不敢求太多了,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很残忍、自私,然他无法用爱来当借口,以爱为名,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连他自己也无法宽恕自己,何论她呢? 在女子的脸颊上亲亲,他也重新拢了拢紧她,微微合上眼睛。 碧色睡得迷迷糊糊,隐隐觉得肩部有刺痛传来,感觉整个人都趴在一具温热的身子上面。 “乖,别动。”短短几个字略略带着鼻音,透着说不出的亲昵与疼惜。 碧色无语,只好趴在男人身上,那点小小的痛楚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微微垂下的眼脸遮住她眼里过于复杂的神色,那清亮的眼眸众第一次带着茫然,带着些混乱,朦朦胧胧波纹荡漾。 原本以为自己会不再习惯他的怀抱,原本以为自己无法在他的怀里入眠,然而,一切都出乎她的预料。有着认床怪癖的她第一次在自己习惯的床铺以外睡着,第一次睡到完全没有防备,任人宰割——好吧,那也不算什么宰割。 “好了。”蹭了一下她的鼻子,夜宇净开始收拾东西。 “哦。”碧色的眼波中漾着细细的水纹,略略带着些慵懒。这样的柔媚让男人难以自禁,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再继续收拾散乱放在一边的工具。 碧色这时才能看自己到底变成个什么模样,素白的单衣滑下了一边,露出完美弧度的肩膀,隐约透出里面月白色的绸质肚兜,而刚刚夜宇净摆弄的那个位置,她的肩部,原来白皙一片,现在出现了一个精致冷清如同月华泄落地面的雅致蓝色鸟儿……如果她没有看错,那当是凤凰罢……只是怎么会是蓝色,粼粼波光之中透着龙的图样。 “这是什么?”碧色指着自己的肩膀看着那个已经把所有东西给收拾好的男人。 “月凤龙纹。” 简洁地回答了碧色的问题,夜宇净看了她一眼,脸上浮起可疑的淡红,第一次避开碧色的眼睛,低头取过扔在一旁的衣服,小心翼翼地为她一件件穿上,不过相比起他拖衣服的熟练,替她穿衣服却显得有些笨拙。看着那个大男人在和打结的衣服做搏斗的时候,她轻轻笑了。 第一次发现这个家伙有这样可爱的地方……可爱?是可爱。像是一只可怜兮兮但是死不认输的小小狗。 “怎么你那么会脱衣服却不会穿衣服?” 第24章 她不禁取笑道。 “我只替你脱过衣服,又没有替你穿过衣服……”理所当然的回嘴后,某人蓦然消音了。 碧色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忍住,免得某人恼羞成怒,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呵呵的就这样笑了起来。笑了一下,她自己停了下来,看着那个看着她笑也在笑却笑得有点带着傻气和满足的男人,心蓦然的柔和起来。 她,早就以为自己忘记了怎么开心,怎么去笑,但是…… 淡红的唇放柔的弧度更显迷人,温柔的眼眸,放柔的五官,不再有任何掩饰的,没有任何虚假,犹若山中重樱盛开,一夜之间盛开一天一地,纷纷重重,花瓣屑落,又似牡丹重重花瓣蓦然在初晨绽放,绝代风姿,妖娆绰约。 温婉娇美醇和妩媚,种种过去掩藏在那冷清背后的倾城之容第一次展现她的风采,半夜初昙一般迷梦似的存在。 男人迫不及待地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覆上那娇软的红唇,慢慢的舔弄着那甜软的唇舌,细细的疼爱过她腔内每一个角落,虽然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醉人,然而她依然感受到那种压抑在那温柔之下强烈让人窒息的情感。 可是,她不想拒绝,即使是会溺死在那里。 或许,从一开始遇上他,她就已经没有办法拒绝那一切了。 沉浸在亲吻的碧色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肩上的刺青到底代表着什么。 “皇上,夜深了,您即使不休息,也先吃一些东西吧。”莺莺细语,身穿橘色绸缎单衣的女子柔柔道,她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陶瓷盅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橘儿,过来。”看见那清丽的容颜,绷紧了一天的圣熙澈昀终于放松了下来。 丹橘儿,她的名字,和这个名字相仿的她也是这样带着清新微甜气息。她那轻柔的笑颜总是能够让他全身心的放松,沉溺在那淡淡的温柔之中。 后宫嫔妃,宣兰漪心不属他,所以不曾把他当作帝皇,他过去迷恋她,现在却觉得可笑。皇后天朔碧色更是从来都不曾属于他,她的眼睛从来都不曾映出他的模样。偶尔因为宫廷规矩而去看望她,那冰冷疏离更让人不适。只有这个橘儿,从来都不曾要求什么,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温柔的笑颜,眼眸里面映着的,是他一个人的影子,纯粹没有其他的影子。 他无法将这样的一个属于他的女子放入后宫那冰冷的宫殿之中,将她留在他的寝殿,他的身边,细细呵护。 后宫那些呱噪的女子,是时候让他们安静一下了! 第十四章天水无痕初晨? “你为什么要把药给他——”宣兰漪衣衫凌乱,玉簪横斜,指着那个慵懒微笑着的男人,完全失控了。 “为什么不能。”苍极湛桀看着此刻完全没有身为后宫之主模样的宣兰漪,懒懒一笑。下意识将这个女人和皇甫悯凰,随即嘲讽一笑,怎么比,无论血统还是才能,甚至容貌,面前的女人有哪里可以比得上那个挂着皇后头衔的女人? 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对付那个女人,他只是要拿回自己应有的东西,顺便给予不听话的女人一个小小的惩戒。这个人,还是太天真了。 “你——” “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男人恶意的笑,提醒着面前这个女人握在他手上的把柄。 宣兰漪浑身如同置入冰窖之中。 “夜宇净……曜卫……到底是什么人?”烈曜皇看着手上从圣熙最新传来的情报,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敛。天朔碧色的来历至今他依然是不清不楚,但是,以他对她见过几面,而后众多的情报,都不认为她会是那样好心的人。她有着作为一个上位者的决断和冷酷。 和她下的那盘棋至今仍然是他的噩梦。 然而到现在,在烈飏,他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才能可以与其相比的女子。 选皇后很简单,只是与他下棋一局罢了,但是那各地送上的才女,没有一个符合他的心意。不是畏畏缩缩,就是故作娇柔,再不是就是扮作冷漠,肚子里就一点墨水就装着一代才女,让人见了便生厌。 果然适合站在那个位置的人只有她一个,他相信,如果得到她的才能,要烈飏强大起来是完全有可能的! 况且,现在她背后的筹码真是越来越重,这样的她绝对有那样的价值让他忽略她已经身为人妇的事实。 他,只要一个合适的女人填补那一个位置,而她是其中最适合的一个。 “小心苍极旃雅,小心苍极家。”天朔时看着那封信,最后一句话,他不禁重复了一遍。这是碧色早在一个多月前送到的信件。而另外一封,是刚刚才送到的信件。 她人虽然不在天朔,却还是猜对了。 认识她这段日子以来,他还未曾见到她猜错了。 在心里,他多多少少希望她猜错,这样,他呆在这里才无需如此担心她在圣熙的境况。 ——苍极家的人骨子有着一种执拗和偏激,只要他们喜欢上一样东西,他们就会不择手段的夺去,不惜毁掉一切。而倘若当他们永远也无法得到他们所渴望的那一切,那么他们将不惜毁掉他们喜欢的东西。 ——他们认为一切都是属于他们的。 ——任性自私,大概就是我唯一可以给他们的评语。 ——无论你觉得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注意。 一句一句,竟然都给她说中了。 有谁会相信,温婉贤淑的墨罗巫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般的肆无忌惮! “皇上,需要去看看皇后娘娘吗?”文宇乘看着上面捏着信笺神色万变的帝皇,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来信了。但是,这一段日子,若不是她托人送来的药物,她的提醒,恐怕现在天朔的宫廷已经一片混乱了吧。 那个女人真的太可怕的,对皇帝下蛊不说,还对各宫嫔妃下蛊下毒,简直是要将天朔的后宫一洗而空。看着那么圣洁温柔的模样,却是蛇蝎般的心肠。 “不用。”天朔时摇摇头,苍极旃雅倒也是聪明的,否则她就不会这样放肆的去杀人。继承有皇甫家人特有的聪明同时也有着墨罗人的决绝霸道,让人相当难办。 不是说他不敢杀她,千百年的规矩他早就不在乎了,只是现在杀了她,原本苍极湛桀和悯凰失效的婚约就会再次有效,他不能坐视她去那样的一个男人。 而今天她刚来的信也很明白的写着,留人一命,结果虽然相同,但是考虑的方向却截然不同。 ——为维持天朔暂时的稳定,两年之内都不便废后,但是为了废除她,绝对不能让她怀有子嗣。 ——这次我配好了‘天绝’,让她每日服下一些,第一个月三日一次,第二个月两日一次,第三个月一日一次,这三月过后就可以放她出来。此药的作用只是散尽内功,使其无法炼蛊制毒,且无法孕育子嗣,对日常活动并无影响。 ——此外还有一盒‘迷离’,能够让人上瘾,有必要你可以对她使用。 “皇上……”他身边的近侍小七子匆匆进来,神色慌张异常,在匆忙之间,平日没有纰漏的他此刻已经有失内侍大总管的风范。 天朔时示意文宇乘出去,同时让小七子来到他的身边,只是,小七子说出的那句话绝对不是他想听的。 皇后有孕。 门发出低沉的声音,女子傲然转头,却整个人愣住了。从外面走进天牢的男人,不是她想要见到的那个人,虽然是他的近臣。 只见他拍拍手,两个粗壮的侍卫就架住的手脚,另外一个人手里拿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散发着让人作呕的的气味。 “皇上有旨,安惠皇后苍极旃雅有失贤德与下人私通……” 听着男人清朗的声音一字一句说出她真的假的罪行,她浑身冰冷,无法置信的看着那个人,看着那近黑色的药汁,像是对她的判刑。 哭泣着,挣扎着,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强烈的无力感,苦涩的药水顺着咽喉滑入,流下,染污了那白色的囚衣。 一碗过后,还有一碗,她一连被人灌了三碗汤药,一身白衣都变成褐色。最后,一颗小小的药丸硬是被塞入的口中,一股力道迫使她不得不将药丸吞下肚子。 屈辱绝望同时涌上心头,化成浓浓的恨意,她死死的忍住泪水,不让泪水继续往下掉,双目凌厉地看着那个男人。 “皇上还有一句话要带给娘娘——他不曾爱你,也永远不会爱你。” 只可以争取到两年的时间,碧色知道,以颖风的性格,绝对是无法容忍她太久的,即使看在自己的面上,最多的,也不过两年。 而她,也必须在这两年里面将骛影阁好好的清理一下了。 “痛!”头发被梳得刺痛,像是头皮都要被扯起来了,她不悦地嗔了背后那个突发奇想要替她梳头的男人。从上月开始恢复同眠开始,这个男人开始迷上给她绾发穿衣,每每一个早上就给他折腾个时辰也还不能见人。还好她这儿也没有多少人来,否则真的是丢脸丢大了。 他穿衣的手艺在这个月里进步很快,现在已经能够做到替她穿衣脱衣都一样的熟练,但是梳头却成为了一个大问题,每次不把她头皮弄痛就誓不罢休,然后那发式实在是凌乱得……像是一个疯婆子。 他的手指修长,却带着厚茧,怕是常年习武留下的,只是习惯握剑的手却连握着一支玉簪也会发抖。 所以嘛,她才说他可爱。 只是这个可爱的人背后的身份估计不太可爱。 第25章 能够引皇帝亲自下了死令要除去的人,她根本不认为会简单到哪里去。 要不是安放了那样一步棋,她还真的不知道圣熙澈昀还有那样的一手。他……已经在行动了。 从因为宣兰漪而辉煌一时的宣家开始,他的肃清开始了。从朝堂到后宫,他把一根根肉刺一条条挑了出来,罢免官员,驱逐宫妃,削弱权臣…… 如果手段狠戾一些,她应该会欣赏。 如果现在是一个以仁治国的时代,她大概也会欣赏他的作为。 然而偏偏都不是。 对于碧色这个旁观者而言,这个男人虽然有心剔除臣子对君王的制约,但是手段远远不够干净利落,清理得太不彻底。现在赋闲在家中得昔日权臣,依旧和当今朝廷藕断丝连——也是,罢免了人家却任用了人家的心腹或者学生,不是太可笑了吗? 而后是封侯,借以候名架空权力,他何必不架空得彻底一些,还送上俸禄—— 呵呵,碍着外面的名声而对人手下留情,却没有想到倘若他一天失败了,成王败寇,人家是否会顾及那么多。对于一个君王而言,手段没有入不入流,只有合不合适。 他显然不懂作为王的艺术。 但是,最近却隐隐有些不对,他太安静了,他在谋划些什么?碧色隐隐有点担忧,夜宇净天天呆在她的身边,根本没有给她一点机会去看看最近的情报。 夜宇净虽然因为她的勒令养伤这个月都是呆在碧凤宫,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肯定他也是非常清楚外面的事情,她没有证据但笃定。 这段日子,像是偷来的,淡淡的,静静的,无声无息,就这样流过。 虽然珍惜,但是她知道这一个月真的只是,也只能是一个梦幻。 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是为了等待另外一个人而存在着的,那么其他人兜兜转转,无论是在对的时间还是错的时间,总是会遇到所等待的人,或许那注定了悲剧,一生的悲哀。然,她还是觉得值得的。 可是她连悲哀的资格也没有。 她这样的人本就是注定了孤独。无论遇上什么爱上什么恋上什么恨上什么,一切的悲哀、喜悦……都会在时间的流动中,一点一点消逝,再也无法重来,让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让所有的爱恨都显得那么的愚蠢。 她,没有资格站在任何一个人的身边。 无论是宣兰漪还是其他女人,都有着一点绝对是胜于她的。 她永远没有办法给予一个男人最基本想要的一切。她也永远不可能像是别的女人有着那样单纯美好的愿望,并且将那愿望实现。 白头偕老,多么奢侈的一个词语。 “好了。”许久,终于等来这声音,打破了那有些异常的静谧。 碧色抬眸看着镜子之中女子绝色的容颜,微乱的鬓发,翠玉发簪垂下的珠玉流苏轻轻摇晃着,那淡淡慵懒妩媚风情最是勾魂。 偏偏这少妇的风情却出现在她这个处子身上。 对于她自己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讽刺。心中有些气闷,伸手想要把玉簪拔下来,却被一只大手包裹住她那纤细的五指。然后整个人就被他密密的包裹在怀里。 “就不想人看到你那个样子,嗯?”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哼出来的,带着浓浓的宠溺和化不开的亲昵。 碧色脸微微一红。 宣兰漪看了一眼那个和皇帝一起,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面,清丽的女子。 她并不漂亮,也不算娇柔,一身橘红色的衣衫有点简单,身上没有什么饰品,也没有什么薰香,她只是淡淡的坐在那里,没有不安,没有紊乱,她倚着旁边的人,一双眼珠里面只清晰地映着身旁男人的影子,温柔的,细腻的,像是在看着一个普通的男人。 现在算是报复吗? 宣兰漪略带颤抖的声音向那个上位者诉说自己的请求,从来只有高傲扬起头的她,为了族人,为了自己,不得不低下头,匍匐请求。 过去,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所以从不曾把帝皇的娇宠纵容当作一回事,现在,晚了,晚了,晚了…… 她爱的人从来就不爱她,而爱她的人现在也不爱她了,而她,为了那个男人弄得一身泥泞,想起那屈辱,悲由心生,却又夹杂着些许不甘。 可是此刻,她除了悲哀却再也无法怨恨什么。 时至今日她真正的明白,无论那些男人的身边的是谁,选择的是他们,而不是他们身边的女子。 负心的,是男人。 所以,她失宠了,而那个橘红色衣裳的平民女子得宠了。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对这个男人东西,所以就不会那般失落呢? 虽然,对那样的一个男子动了情已经是大错特错。 “臣妾有一计……如果陛下觉得可行,请饶过臣妾仅有的族人……” 声音里面已经没有了悲喜,只有屈辱。恍然之间,她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碧凤宫那位女子是怎么样的人。冷冷清清,看一切在她面前走过,没有得到,没有失去,所以没有失落。 那个女人,远远比她聪明。 她第一次这样觉得。 忽然有点不忍心,但是,她还是讲话继续说了下去。 她,没有退路了。 第一次,她要除去那个女人不是为了自己。 楼里最高的一层,卧在男人那软硬适中的身子上,身上盖着薄被,微微侧着脸,从高处向天空看去。 无论从什么地方往上看,那一片湛蓝都是那么遥远开阔。月亮已经有些稀薄了,天空的蓝越来越淡,离日出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可是,在那蓝色染上的橙色越来越绚丽的时候,她把头埋到男人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说你可爱好呢还是说你奇怪……”男人沉沉的笑声传来,“喜欢看黎明的天空却不喜欢看太阳出来。” 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这个男人已经摸清了她的习惯——特别是现在,看着初晨的残月,却不喜欢看初升的太阳这样多少有点奇怪的癖好。 可是,她就是喜欢,喜欢那份澄清,所以讨厌被染上的绚丽,虽然,没有太阳,她永远都没法看到那样的天空。 充满生机的灿烂。 大手轻轻抚摸上她柔顺丝滑的长发,理顺那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 “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轻轻的叹息,男人看着那个已经睡过去的女人,“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的放下那一切呢?你难道没有发觉,我不在乎吗?”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守在她的身边。 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抑止他渴望她的心,相处下来,他忍不住要求更多,更多,更多,想要得更多更多。将她困在这里,同时也将自己困在这里。 真的不知道是谁束缚了谁。 可是他就算早知这样是饮鸩止渴,他也没有办法停止了。 她是他的毒,也是他的药,真正罂粟般的人,是她才对,让他从第一次相处就失却了自己。 “他一直在主子身边,根本没法通报啊!”云泱看着那张薄薄的白纸,着急到了极点。夜宇净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允许他们的人守在一边,而他现在天天都守在碧色的身边,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躲过他的眼睛和感觉,完全无法碧色。 平时这倒是无所谓,看到有人这样真心对待他们主子他们也很高兴……但是现在,现在…… 她好像已经看到那个皇帝准备把事情扩大处理了! 这几日,一向和敬风不和的圣熙竟然收敛了兵力,由攻势转为守势……这意味着什么?她过去不懂,但是现在无法不懂! “主子的凰玉是在你那儿吗?”突兀的开口,一直沉默的卿终于说话了。 云泱不解,却还是点点头。 “这样就好。”一直沉默的卿终于开口了,“既然如此,就算主子不在,我们也可以先将后路先安排妥当。主子的计划早已布置完毕,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将计划提早——若是还不行——” 云泱凛然,明白卿的意思。 “那就这样……这样……这样……” 既然你来真的,为了保住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主子,她也豁出去了。 当日,一封加紧信件,从逸京送往华京。同时,一道密令发布到所有骛影阁的杀手与暗卫的手上。 密令只有一句话。 若令主有任何不测,骛影阁之人当以圣熙皇族为其陪葬。 这样的计策竟然是她想出来的……他是小看了她么?但是无可否认,可以一次性解决任何问题。 他,很出色,就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真的非常强大,不可击败。 然而,他现在有弱点了,还是致命的弱点,一个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背后众多的筹码只会让她成为更好的牺牲品——让他更加确定不能把她留下! 圣熙澈昀思考着,却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的女子的那双眼睛,空洞却又意味深长。 敬珩梓昕看着那份密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次次测试过后,他不得不承认圣熙澈昀并不算一个有才能的皇帝,连他家主子背后有多么浑厚的实力都不清楚就为了除掉一个男人而去啃一个更加难啃的骨头,他根本没有料想到假如没有这个女人圣熙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 他很快就会为他的轻敌而尝到苦果的。 大概没有人知道,皇甫悯凰对他有七次救命之恩,更是给予他另外人生,赐予他生命的人。这次,即使云泱不替她发布这一个命令,他就算违背规则也要在这一件事上插手了。 第26章 铺开白纸,沾上墨水,他细细写好一封信,立刻吩咐家仆送出。 是夜,许多被剥爵赋闲的人物收到一份长长的信件。 棋局已经布置好了,但是,谁是谁的猎物,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这时,还没有人知道。 第十五章清茶一杯谈旧? “等我一段时间就好了。”他是差不多时候去把那个人处理了,夜宇净眷恋地看着女子那温和自然的笑容,一再重复着这一句话。 今天她穿着宛如初晨蓝天清透蓝色的衣裙,挽着一支银簪,脂粉未施,却依旧动人。 只是…… 碧色微微皱眉,带上自己的面纱。夜宇净立刻覆上那一薄薄的面具。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那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在一大堆侍卫的簇拥下走入了碧凤宫的门口,而他们两人也被那一大批侍卫所包围。 “臣妾拜见吾王。”冷冷清清,不再夹杂一点温度的声音,碧色如礼觐见。 她终于知道圣熙澈昀要做什么了。 “没有想到朕的皇后竟然如此不耐空闺寂寞。”男人空空的声音里面没有悲喜也没有愤怒,但是在碧色的耳中听来,却带着一点嘲讽和兴奋。 是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顺畅了么? 在这样的境况下,碧色还是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紧张的。 圣熙澈昀和站在他身边的宣兰漪一唱一和,一个像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罪名就那样冠到她的脑袋上面。 偏偏,她只觉得可笑。 “削去两人的封号,将他们押入天牢!” 当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的时候,当人扑上来的时候,碧色流泪了,声音低低婉婉,凄凄切切,面纱在侍卫的拉扯之中掉落,泪痕满面。 “臣妾还是处子之身,何来淫乱后宫,何来勾搭成奸。” 那一声悲怨的声音奇异地镇下所有粗暴的行为。 而她因为衣袖被撕落,右肩上是一个朱红色梅花印,所有看到这个印记的人像是被火烫到一般,退到两边,根本就不再敢看那个衣衫凌乱却不减风情只觉柔弱无依的女子。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时间,圣熙澈昀脑中一片空白。 果然是有用的,虽然不知道时间早晚,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是不能容忍她的存在的。最初在不知道他的做法的时候,就下定主意让他抱了她的娃娃。 这也是作为对她的娃娃的惩罚。 在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眸依然是纯明清澈,却和过去不同,带上一丝锋锐的光芒。 那么这次呢? 除去她怕只是附带的吧,顺便找到一个有利的借口方便日后与天朔开战——他的目标……余光扫过前面已经被制止住的男人—— 想到夜宇净受的伤,下手的人,都是圣熙澈昀。 他的身份不一般,而且绝对是威胁到圣熙澈昀的王位了…… 那么……碧色的眼眸里面全是阴霾。 这回,她可以在不动用到自己的势力的情况下脱身,但是他,怕是…… 夜宇净身为曜卫却与皇后不清不白,被押入天牢,等待审判。而她这个皇后,以失德为名,禁足碧凤宫思过,空有皇后头衔。 这个结果,碧色早就料到了。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宣兰漪在所有人都要离开的时候竟然跪下,说出那样的一句话。 所以,昔日那个嫉妒着她的女人,现在却和她共坐一桌,同喝一壶茶。 “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碧色最没有想到的,是宣兰漪这样的一局开场白。 “的确,你不知道也不奇怪……他怕是不愿你见到他那一面吧。”感叹一般,不管碧色有没有在听,她只是在叙说自己想要说出口的事情。 来来往往,没有想到这放在心中的一切竟然是对她几个月前还要杀掉除去的人说的。 真是讽刺。 但是她,真的要说出来了,毕竟她知道的太多,而现在,她不是被珍视的那一个,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夜宇净实际上就是圣熙影宫的宫主。他的来由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整个后宫也不过三人。 他不会死,因为他是影宫之主——影君。 影君可以说是圣熙最为特殊的存在,他们持有可以更替君王的‘双龙玉玺’,他们可以随时调动大军,他们可以号令圣熙一切黑暗势力——只要他们想,他们绝对可以毁掉这个庞大的国家。 没有影君,君王不能调动军队。 没有影君,君王不能调动杀手。 没有影君,君王甚至无法再算是君王。 如果影君放弃这个国家,也意味着这个国家步向灭亡。 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刺青,还有一个只有特殊的人特殊方法才能开启使用的玉玺。 圣熙澈昀不能杀了夜宇净,最多只是下药控制,如果他想要这个国家的话。 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夜宇净的地位,没有他的活血那个玉玺,就算手上有着那个玉玺也毫无用处。 她第一次见到站在圣熙澈昀身边的他就已经爱上他,甚至为了见到他,嫁入这深宫,嫁给她不爱的男人,忍受着那繁华下噬心的寂寞。 可是她还是爱他。 即使,她从未见过他面具后的脸,即使他从不曾对她展现出一丝温柔。 但是,她已经在罂粟之下,无可自拔。 为了知道他的事情,她放弃了自己坚守的贞洁。 虽然现在想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愚蠢,却无悔。 果然是一团乱——却也不太惊讶,碧色无奈的想到,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夜宇净的身份会是这样惊人而已。难怪,他叫她唤他作“宸”,的确是和他相当的名字。 这样充满威胁的存在,无论是她还是哥哥,恐怕都会毫不犹豫的除去吧。 况且,依照宣兰漪的话听来,和她哥哥打成平手的那个人就根本不是圣熙澈昀,而是现在已经被关押在天牢的夜宇净。 他到底有多少本事呢? 碧色发现自己有点好奇。 但是,就现在而言,他身份特殊除了保命以外没有任何用处,以苍极湛桀的心性,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真的是多的很。而且……她还在这个后宫之中…… 不可否认,她是他的弱点。而且,如果不创造契机的话,恐怕他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心里当下做出一个决定。 “比起那些,我更加好奇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还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碧色看着宣兰漪,按照道理,现在的她应该不会这样的平静。毕竟,她早就爱上了夜宇净,作为一个女人。 “我大概也活不久了吧。”宣兰漪说着自己的死亡,竟然意外的平静,不过对碧色提出这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却多多少少有点奇怪。“而且,你是这个宫里最后一个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人。” 当初的她,因为圣熙澈昀的宠爱才知道这一件圣熙宫廷的秘密。 而现在的她,将这个秘密交给另外一个女人,感觉也像是把自己交给了她,让那一切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延续,好像自己也活下去一样。 的确,她在这点的判断上面是非常正确的,碧色承认,宣兰漪如果在圣熙澈昀所爱的时候,这件事知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她知道这件事就成为她死的理由。 宣家也早就不是她的后盾,反而只是一个包袱。 “他虽然不会善待你,但是也不会伤了你,你也可以放心。”宣兰漪喝下最后一口茶站了起来,径自走到门外,外面的光芒射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形模糊起来。 她一步一步走远,而碧色没有挽留。 碧色没有说,她有办法让她不死。 听着云泱对这个月来的事情的汇报,碧色只是点点头。 她相信他们的决定,他们的安排,所以才会将凰玉放在云泱的身上,防止的就是类似的情况发生。能够挑选在她身边的人,自然都是她信任的人。 碧色稍稍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却让云泱多少有点无法接受。 “那主子,那以后……” “没有关系的,这里还需要你和卿来进行安排。”她必须留下人在这里。她不能放心只放着夜宇净一个人,云泱和卿的实力她很清楚,有他们在,就算是在最危险的情况,也能把人给找到救出来。 卿默默的出现,也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 “传信给练月,就说我需要一个人就好了。至于暗卫,我带走两个就可以了。其他人就替我挑出最好的三个派到天朔——”她有点不放心天朔时了。 “但是主子,两个人怎么足够呢?”云泱打断了碧色的话。 就算加上练月,也根本不可能护她周全啊! “足够了。”碧色的态度竟是难得的强硬,而这份淡淡散发出来的霸气让云泱立刻噤声了。 把事情完全吩咐下去后,碧色不仅没有松口气,精神反而因此而绷紧起来,那没有表情的脸,已经没有往日的轻松和闲适,只剩下作为一个令主的凛然。 五天,最多五天……她一定要…… 握紧了拳头,虽然不知那样是否有效,但是她已经决定放手一博了,她苦涩,这是她第一次作这样毫无准备的豪赌。 然而她必须去做,没有别的选择。 这也是她第一次不给自己任何退路。 果然碰上夜宇净,她的一切都走样了。 时间不长不短,三日后,宣兰漪被赐死在她的宫殿之中,同日,随着一声惊叫,碧凤宫中东暖阁内,一尺白绫吊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体在那里摇晃摇晃着——孝嘉皇后,自尽身亡! 第27章 死去的皇后身上那守宫的鲜红印记只让人觉得无比的讽刺。 两日后,圣熙澈昀对世人公告,孝嘉皇后因病身亡! 因病身亡?她是什么人,她身边是什么人? 天朔时捏着手上由云泱送来的情报,那两个药方,度用的数量以及从这段时间的情报,她所受的待遇,简单却又清楚地写明。 而朱颜自己订下的计划也被详细的写上。 不愧是曾经的皇甫家家主,她这个计划缜密周详而且可以随时更变补充,绝对是对圣熙澈昀极大的打击。 虽然,他对圣熙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 他愚蠢的做了自己最不该做的事情。 而后不久,天朔的消息也传遍各国。圣熙冷落公主,未曾以正宫之礼相待,一切度用不及普通一姬。在其食用之中下毒使其致病却不救不治,甚至对其进行以失德之名冠加于其上!而以这些原因为由,天朔断绝了和圣熙的一切联系。 对于一个帝皇来说,最为屈辱的事情发生了。 天朔宣称已经将公主接回天朔,并且与圣熙君王断绝关系的时候,一封休书就呈递在圣熙澈昀的面前。 ——女子休夫,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上演,然而,给人的却只有难堪。 圣熙可以说是在这次大大丢了脸面。 然而不止这些,圣熙朝堂官员集体罢官,竟出现了君王早朝,朝堂上下只有皇帝一人的可怕境况。 后来经过太后游说,百官才重新上朝,然而除了真的除去了宣家,朝堂势力割据却和过去没有任何变化,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作用,等同白费力气。 那个女人!圣熙澈昀第一次发现女人也是如此的可怕。 那一样样的证据,让他百口莫辩,而天朔时从哪里得来那些东西,他不用问也知道是谁送去天朔的。处置了一些原来碧凤宫的宫女侍卫,却还是一无所获。 那个女人,在这个宫廷里面到底有多大势力—— 圣熙澈昀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她用什么方法离开这里他也毫无头绪。 忽然想起了太皇太后的话。 ——倘若她真是皇甫家的儿女,那她也就是那个人的亲人,流有那个血脉的人,都是宫廷困不住的。 ——她们是爱也不能束缚的女人。 在他的意识里面,女人都是专注于她们所爱的男性,并且为他们付出一切的存在,在有了孩子以后她们的精力就会转移到孩子身上,她们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掌握这个世界这个的权力,她们在后宫家里争斗一下也就可以了,她们头发长见识短,根本不值一提。 他从未正视过那个安静如水,毫无波澜,虽然比起一般女人更多了一份纯澈,一份知性,他也并不在意。 然而她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屈辱。 而那一切,是她从踏入这个宫门以前就已经设计好了。而他,竟然一无所知……甚至现在……一路上已经派了不少人追寻她的行踪,而他却依然一无所获。 宸: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离开了圣熙。 原本是计划在药效真正发挥的那天才实行这个计划,没有想到这么多事情发生提早了这一切。我现在平安无事,正在前往敬风的途中。 对于你身份的事情,我也无话好说了。虽然觉得有点不公平,但是我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你我的交集,也该结束了。 你是圣熙的影君,掌控天下。而我,天朔帝皇的嫡亲妹妹,宸玉护国公主,终究有一日会站在敌对的立场。 这些或许都不重要,但是…… 我想说的是…… 我们之间,相隔的,不仅仅是身份。 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所以,忘记吧! 皇甫悯凰 流畅优雅的字迹,比起平日的她所写的楷体,更多了一分洒脱。忍着锥心的剧痛,夜宇净整个人只觉得恍然。这封信是由她的贴身侍女云泱亲手交给他的。同时也给他解释了一些他并不清楚的情况。 ——秘药?殇一向是历代皇甫家家主断情所用的,无毒对身体无害也无药可解,只是当被下药的人想起制药者牵动起对他的情感的时候就会心胸绞痛,思恋越深,痛楚越大。 唯一的方法就是放下。 只要完完全全放下那种情感,那么“殇”将不会再起任何作用。 然而倘若放不下…… 每日过着的大概就是生不如死的生活。 可是,那又如何呢? 夜宇净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如果可以放弃,他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放弃了——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真心本来就难,要得到一个聪明的女性的真心更难,而要得到一个聪明同时几近无情的女人的心是难上加难,至少他觉得那是近乎自虐的开始。 可是,他依然无法放手。 即使会是满身伤口,鲜血淋漓,不堪重负……他还是没有办法松开自己的手。 为了那一声轻轻的呼唤,一个淡淡的笑容,一个不意间的回眸,酒后的脆弱,醒后的慵懒……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他所渴望的,这叫他如何放手呢? 或许他从未见过她,那一切都不会发生,然而现在,已经太迟了。 况且,她真的以为看见这封信后,他就会放手码?只会让他更加确定自己所想的罢了。 敬风,她一个弱女子为何要去敬风而不是回到她的国家天朔? 缘由就算是她信上不肯写,周围的人不肯说,他也知道了。 不过……如果是那个人,绝对会欣赏她吧。 那也好,他会让她知道,她也小看他了。 得到那些人尽是无功而返的消息后,样貌平凡的女子露出一丝笑容。 她放话出去加上哥哥的配合,现在圣熙澈昀的目光都集聚在圣熙和天朔的边境之上。反而对敬风的警戒放松了许多。 敬风的国力不弱,可是较之圣熙却略逊一筹,况且它的资源丰富,一直是邻国圣熙以及予昕眼里的大块肉,在一旁虎视眈眈。还好是这个国家不乏英明的君主和出色的武将,几百年来没有让邻国讨到任何好处。然它和其他几个国家都不同,对大陆上的纷乱置之不理,与各国交易却又独善其身积累国力。又因为敬风是一个山林之国,地形复杂,虽然与圣熙和予昕都会有零星战火,却也能够维护国内的安稳,不卑不亢的立在这个有点纷乱的世界上面。 现任敬风的君王敬子宸也是当前大陆上面的有名的明君,就她看来,这个人会是一个绝佳的对手,值得认真对待的人。只是唯一遗憾的是,在他这一代,猛将虽多,并没有如同他的爹亲以及祖辈那样出色的军师、统帅。虽然文臣之中不乏出色的人,但是在带兵打仗上面却始终略逊一筹。 最重要的是,文子宸这个皇帝也不擅长带兵,他是一个善于用人,善于决断选择的皇帝,却不是一个善于谋划的皇帝。 现在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因为顾忌他用兵如神的将领,出色的军队的予昕和圣熙都会蠢蠢欲动,前段时间圣熙对其用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然而恰好碰上朝堂内的更变,才处于对峙局势。 现在,圣熙澈昀要转移其他人的目光,逃避现下的压力,就只有和敬风开战——不能是天朔,也没必要是烈飏。 他已经被迫走上这条路了。 然而,一切现在才开始—— 女子抿抿唇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主子,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第三卷流光 第十六章暗夜狂奔 城门大开着,两匹骏马疾驰而过,守城的士兵视而不见,任由其通过。排着队的百姓看着那两个骑士,小声议论,却没有一个人敢去质问为什么。 最快速度十三天左右就能到达圣熙与敬风的边境,而她在追的就是这个时间。 现在的她是净水若,字葭叶,一个前往敬风投奔亲戚的孤女。 留在逸京的那一段日子,一是为了避开有可能的追捕,二是开始为后面的棋局进行布局,三就是为了学会骑马。 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带兵打仗,其实也不会打仗。 充其量,她大概就是能够在棋盘上不败而已——却也胜不了。 她不会骑马——以前,现在也骑得不好,让她身边的人很是担心。拿不起士兵用的兵器,更加无法冲锋陷阵。 这些做的比她好的人多得是。她自己也认为除非真的有必要,其实这些都不用太在意。 那却依然是她必须去做的事情。 去到敬风,给予圣熙澈昀最大的打击,迫使他和苍极湛桀让步…… 哥哥曾经说过的,她的才能并不亚于他,虽然风格截然不同,但是,她是一个让人做恶梦的对手,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战场上。 既然如此,即使这一次毫无把握,她也要赌了! 呵,就算哥哥不曾那样说过,早在那天早上,她就决定这样做了。 只有失败,才有可能让圣熙澈昀释放出那个人。 况且,前段时间敬风在那样惊险的情况之下还能支撑下去,那个男人果然不同凡响,当初顺藤摸瓜摸出那么多东西,她自己都倍感惊讶,却不是对他的所作所为觉得意外。 她没有忘记,他说过绝对不原谅那个人的那句话。 “主子,您还是休息一下吧。”面容平凡,却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光辉的飒爽女子略带担忧道。她们两个人逸京在这荒芜的路上连续奔波了好几天,连夜赶路对于她这个习惯了残酷的训练的人来说并无所谓。 第28章 但是重要的是她身边这个孱弱的女子。 现在她看起来虚弱极了,唇上没有一点血色,浑身雪白,如同纸片一样。 “没事。”水若摇摇头,她并没有觉得不适。 虽然过了相当长一段算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是儿时所接受的东西像是一个烙印,印在她的身上,无论多少时间都不会消褪。 她拥有比一般人要顽强的生命力,她拥有一个看似虚弱实则坚韧的身体,虽然身体因为不习惯骑马而有点不适,但是那并不是因为疲劳。 她并不像是其他人那样需要那么多的睡眠时间,也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需要包扎伤口,更加不用担心年华逝去…… 她根本就不算是人。 甚至,她有时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算活着。 然而,现在,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无聊的问题了。 马鞭一挥,马匹加快速度。 而这匹马,是她这几天换了的第三匹马了。 她需要休息…… 她需要停下来…… 经过了十天的赶路,换了七匹马,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群,她的脑海里面只有这样的两句话。 她不能停下来…… 她……原来还是这样无用啊…… 所有的思绪,在接近那一堆黑乎乎的那一刻,全部远离,眼前一黑,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摇晃着,这里真是简陋啊…… 悠悠转醒的水若脑海里面只有这样的一个念头。 “小姐,您总算醒了!”看见她醒了,和她一起的练月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跑去拿水,小心喂她喝下。 她虽然武艺略胜云泱一筹,但是却不似云泱那样通晓医道,这次主子昏死过去,她竟然毫无办法。 “没事。”喝了点水,水若笑笑道。 “小姐!”练月皱眉,她总是说她自己没事,实际问题大得很! 但是……医师说她最少需要三天才能醒来,现在不过一宿而已,她就已经醒来了…… “没有人会比我自己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体,放心吧。况且,这里会有比我更加出色的医者吗?”水若微笑地安慰已经有点紧张过头的侍女奇qisuu.书。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这几天到底是喝水太少,还不分昼夜在那里赶路,吃的太少不能好好补充体内流失的能量搞成仙子啊这样,她已经有所觉悟了。 不过显然的,她的身体的自我恢复能力比起一般人来说要强的多。让她好好休息一天的话大概就一个完全恢复了。 “虽说是这样……”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一个人在这个领域可以胜过自己的主子……练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可是这一点根本就不能成为她漠视自己的身体的理由。 水若轻笑,却没有说话,掩去眼底淡淡的酸苦。她的情况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就算有着医者救人不救己的原则,她也不得不打破了,虽然,那非常危险,但是,与其这样,被那些不明不白的人救治才会惹出更大的问题。 ——她可以救所有人,同时也可以轻易的毁了所有人。 而她要避免一切的可能。 “现在更加重要的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水若打断了练月的担心,直接问道。 练月停了一下,将水若昏倒之后的事情慢慢说出来。 那天水若昏倒以后,马匹还在往前冲,摇晃之间,她就要掉到地上,练月的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过去。幸好有人及时将她救下,并且制服了马匹。见到她们两个女子,腾出马车,找来大夫,让她们跟随在着大队前进。 只是很不凑巧……练月曾经见过那个人的画像,还是认出那个人了,当初主子看到他的资料后吩咐特别注意的人物。 当然,水若自己也记得这个人。 语明宵,现在的在敬风之中拥有军神之称的天净和的统领侍卫。深得皇帝文子宸与天净和的赏识,现在他虽然名为侍卫,实际上应该算是天净和的学生。 只是让人有点遗憾的是,他虽然有着其他将领没有的谋略,却也同时少了那一份勇猛,整个人显得过于谨慎,虽然不至于多疑,但是却容易贻误战机。 这大概也是天净和一直没有让他独当一面的原因吧。只不过,在水若看来,他进入天净和麾下一年多的时间里面有这样的进步已经不是不简单了。 他原本只是一个马夫。 然而,让她记住他的不是这些东西。 “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水若喃喃道,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和敬风的撤离队伍给碰上,看来这次敬风也很清楚圣熙的目的,做好大规模战争的准备了。只不过,她这次……运气还真算不错……这样,那些戏码都不用上演了,她已经找到一个更加安全的方法了。 五大国虽然都是男尊女卑,但是情况却是截然不同的。烈飏一向将女性当作附属物,一种工具,一种可以交易的东西。而圣熙则是认为女子呆在深闺之中,相夫教子,不问世事,以夫为天以子为地。天朔比起这两个国家来说稍微宽松一些,然而对礼仪的要求却更加严格,当初她同世子同堂上学就是一件失礼的事情,不过因为皇甫家的存在和影响,在上流阶层女子还是可以小小放肆一下。予昕的民风和其他各国都不同,倒也是别树一帜,他们的女子可以策马狂奔,抛投露脸——但是同时,和其他国家一样,她们无权参政,虽然丈夫死后可以继承丈夫的财产,但是也只能是作为再嫁的嫁妆。 敬风因为其特殊的国风,让他们拥有截然不同的观点。在敬风是唯能而用,反而不那么计较性别差异。在敬风,男子女子都有上学的权利,女子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其他人交往,决定自己的未来,妻子可以质疑丈夫的话,并且提出谏言,虽然不可以休夫,但是也可以要求与丈夫分居,不与其见面,甚至,女子还可以上书议政。 女子虽然不可以入朝为官,也不可以入军为兵,却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进行谏言。特别是善于谋略的人,更有可能被安排在将领的身边进行谋划。 而这也是她当初决定从敬风入手的原因。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忍受女子比他们更加出众,只有在这里,她才可能有办法给圣熙一个痛击。毕竟,天朔现在不宜与他国开战。 天净和虽然出色,守护敬风几十年不曾有败,但是在水若眼里他守成足矣却无开拓之勇,与圣熙的这场战争假若升级,最多也不过是持平罢了。 然而持平对于她来说没有一点作用。 那样的压迫没法让圣熙澈昀妥协。 她一定要赢——不择手段! 温尔淡然的女子坐在马上,长发用一条银色的发带束起来,乍看之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性,还很年轻,相貌也不怎么样,看起来似乎很是随和,没有什么个性,比起敬风的许多女子,还稍显有些纤细。看着这样的她,他实在无法想象她就是当日那个骑马几乎撞上整个大队的女子,那般彪悍,那样的倔强。 而她身边的女子虽说是她的侍女,却透着一股不亚于任何人的强烈气势,虽然已经极其收敛,但是没有改变她给人强烈的震撼感。 “小女子谢谢大人当日相救。”那女子见到他,盈盈行礼,举止优雅,看来是受过极好教养的女子。 “举手之劳,何必挂齿。”他笑笑。 两个人然后一时沉默了。 真是像是台上演的剧目——水若在心里不由得这样想到。 “那不知小姐为何来到此地?若是无事,还请到相城后就尽快离开,这一带以及相城不久以后恐怕都将沦为战场。”语明宵礼貌地建议道。他知道自己无法顾及那么多人的性命,但是到底还是不想让一个活生生,与这场战役完全无关的人卷入其中。 还是这样纤弱的女子,她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如何自保? “小女子不过是无法依父母之命嫁作人妇,带着侍女离家出走罢了。”水若很轻松,说的像是别人的事情——实际上也是别人的事情。 虽然她现在也的确算是离家出走——不过,她可是休夫出走的。 语明宵又是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是离家出走的,她不是敬风的国民——骨架和肤质和那纤柔的气质都像是来自南方的娇柔女子,这是一看变可以知道的。然,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还受过一些教养的人……竟然……离家出走? 就是在敬风,那也是极少发生的事情。 她的性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温尔不凡的气质不是伪装的,而那彪悍倔强也都是真实的……语明宵有点混乱了。 “如果是那样小女子就一定要留下了。”水若柔柔道,声音也很平和,没有什么力量,却带着一种接近神圣的高贵,让人无法拒绝。“虽然小女子医术不比城中名医精湛,但是为人治疗一些小病外伤也是可以的。既然有小女子的用武之地,即使只是杯水车薪,小女子也要在相城留下了。即使只在城中,小女子也可以照顾城里的孤寡老人,军士遗孀。” 她是一个医者——出色的医者。 虽然,她的嘴巴上面并没有这样说,眼里也不曾有自信的神色,但是他可以这样确定。她身上散发的那种高贵,让人凛然起敬,无关霸气,无关威仪,如果说是发自她的内心的话,那大概就是源自她的慈悲,她的气度吧。 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将许许多多一般女子所没有的东西揉合在一起,特异独行却又让人折服。 第29章 既然这样…… “在下语明宵。不知阁下芳名?”不自觉的,他换了另外一个称呼。 “小女子姓净,闺名水若。”水若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此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点破。 她自己知道,一个出色的医者对于一个军队来说有着什么意义,但是她无意让人以为她有什么企图。虽然她的确有所企图,不过她自己认为那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坏处。 语明宵跟着说了一句话,让水若微微拢起眉头。 “如果阁下懂医术的话,可否替在下查看一个人的病情?” 又是一个棘手的状况——根本不用把脉,只需要一眼,水若就已经看出这个威严中不乏温和的有名将领的情况完全可以称之为“危在旦夕”了,还好……她不是在最后那段时间遇见他,还好,她懂得医术。 把脉以后,水若没有说出男人的病情,反而突兀的开口了。 “在这里的药材有哪些,有多少?可以给我一张清单吗?” 语明宵点点头,很快一张单子就出现在水若的手上。 看着那张单子,水若点点头,招手叫来练月,在练月耳边吩咐了几句,练月点点头离开,不久就带了一个瓶子回来。 “大人的身子这般虚弱并不是病,而是毒。而且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怕是前一段和圣熙开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不用问她也知道主使者是谁了,天底下能够有这种毒的,除了她自己就是苍极湛桀。 两人神色一凛,眼里滑过几丝精光。 “虽然是慢性毒,不过这种毒配置的相当精妙,所以要解开需要花上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这个瓶子里面的药请大人每日空腹两粒,而后尽量运功让积聚的毒性活化,便以清除。”水若一边说一边写下方子,那一手秀美挺拔的楷书让人称奇。 “如果有可能,这个方子的药请一日服用三次,每次都是四碗水煮成一碗水,要熬上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不等其他人提问,水若继续道,“每三日在下就会替大人诊治一次,更换一次药方,但是,清理余毒的速度在下也不很清楚,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个月。” 写下这个方子的水若自知这个方子根本不是最好的方子,只要更替几味药,配以她配出的丹药,短则十天,长则一个月就可以解开这样的毒。但是没有办法,另外的几味药,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得到,而且若不是连续服用,那根本无效。她只有因地制宜,尽量写出他们可以配出的方子。 语明宵拿过那张薄薄的白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称用量,还有需要注意的东西,忽然觉得有点沉重,他第一次看见有人会在药方上写着那么多的忌讳事项。 这就是区别,忽然他心里生出这样的感慨。 比起军中那些大夫,他竟然更加相信这个认识不过一小段时间,他还完全捉摸不透的人。或许是那些人老是说那只是偶染风寒,根本没有大碍,或许也是她天生就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而真正原因,他到现在才有些明白。 她,果然是特别的。 几日后,他们来到相城,水若也没有做什么,她只是替人把脉以后,重新要了一份单子,重新写了一份单子,再后也没有和一起来的人混在一起,自己和练月在城里找了个客栈下来,然后开始张罗自己在这里的居所。 虽然骛影阁的势力在这里绝对没有在圣熙那么深厚范围广博,但是也绝对不可小觑的。加上,天朔在敬风的情报网也是她的掌管,于是也不过是在进城后替天净和把脉了两回左右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用一个“合适”的价码买下了。 当然,她没有给钱,他们也不敢收她的钱。 虽然只是临时准备的院落,但是却意外很合她的审美。 没有种梅也没有种樱,更不用说不合适在这里生长的荷和竹了。 却有着另外一种她很喜欢的花‘雪月簪’——一种纯白纷繁带着淡淡清雅香气,花落如同星屑一般的花朵。比起樱来说,雪月簪花朵儿显得有点小,花瓣却有些繁复,单朵儿看起来绝对不如樱的美,但是当它盛开的时候,枝上只有纯白花朵,不见绿叶,如同一团白云,纯美无瑕,只是这种花极难种活,也必须生长在像是敬风这样寒冷的国度,对于她而言,雪月簪更是一种上好的药物和香料。 这个不大院落里面都种满了那细美如雪的花朵,而房间布置也是简单而不失优雅。虽然房间不多,也不算大,但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已经完全符合她的要求了。 如果不是还有要做的事情,她在这里隐居,以行医谋生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水若也没有对这房子做什么修饰,只是打扫干净屋子,把该换的东西换了,收起那些由前任主人留下的一些东西,就这样,就入住了这个空置了许久的院落。 只是略让水若感觉有些不对的,是语明宵第一次来这里拜访她的时候,眼里除了怀念,竟然还有一份惊讶?甚至,那份讶异也包含在他的话语之中。 “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入住这里……”话语中的感慨,她怎么也听得清楚。 第十七章半路相逢 ——先生,不知这几张方子如何? ——大人请恕罪,评价这个这些方子,怕老夫也无那个资格。 ——为何? ——看到这方子,让老夫汗颜,有愧行医几十年!无论是其医德还是医术,老夫都难以及其项背!说句大不敬的话,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老夫还未见过能够与其相比的人! 想起老人看到这几个方子,那几近膜拜的神情,让他多少有点意外。而那样的评价,更是让他多少有点难以相信。众所周知,大夫一般都是越年老越有经验的越好,那个女子,不过十七十八岁,连这位大夫一半都不到……竟然有此等医术……不得不让他惊疑。 他不怀疑她的医德,的确就是从药方那里就足以看出她与一般的医者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方式。他不怀疑她的医术,他的身子的确是在好转起来,他只是要确定,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她是第一个他完全无法看透捉摸的人。 她太过与众不同了,闪耀着谁都没有的光芒——天净和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赌一把。 她的身上,似乎有着他所需要的东西,不仅仅是医术…… “小姐,您的医术已经很好了,何必去和那些人泡在一起呢?那些小小的病痛也没有必要小心您亲自过去啊。”练月不高兴地看着那个从外面回来一身疲惫的女子,从在这里安置下来,水若就没有多少时间留在这个庭院里面,就算练月盯着,她也可以很轻易的从这里溜出去,然后在外面泡上一天才回来。虽然练月很清楚水若去的是哪些地方,却怎么且劝不到她回来。 “学无止境,学医就和学武一样,若是自满于自己现有的,恐怕很快就会为人所超越。”水若轻轻笑道,这句话她这段日子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 在用药诊断上面,她比起这个城里的所有的医者都要出色,这一点,她自己很清楚,但是对外伤的快速治疗以及一些特殊的处理手法,诊治方法,病例,她却又远远比不上这里的医者。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经验也是相当重要的东西,而在这个方面,她是怎么也追不上的。几十年的行医经验,多多少少都有值得她学习借鉴的东西。 取人所长,补自己之短,加以通融,从而更进一步,这是皇甫家行医的原则,不断的向其他人学习,充实自己,这也是皇甫家医术之所以能集百家之长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名扬天下的原因。 而帮人治病,也只是累积自己的经验而已。 况且,她也不是那种毫无自知的人。 现在敬风的情况,她就算着急也没有用,棋子她已经放置好了,就等着他们自己发现了。 原本五国战争,她是避而远之,根本不想多管,但是现在……苦笑一下,她没有办法了,实在没有办法,她就算用最卑鄙的手段她也要结束那一切。 她不能让他去死。 从一开始她就抱着让他自由的念头才来到这里。 无论他是怎么想的也都无所谓,她只要做到自己所希望的就好了。 她只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一点儿也不像周围那些人所说的慈悲,她只会为了自己的愿望而豁尽全力。 “练月。”水若忽然开口,打断了练月的发散思维。 “是主子。”练月脸上的担忧像是不曾出现,现在一脸冷冰的她才是最符合她身份的表情。 “将这两封信件传给烈飏和予昕的分阁主,并且,这封信和药盒用最快的速度给我传回天朔!” 圣熙澈昀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她轻轻勾起红唇,看着练月拿过她的信件,转眼消失,没有说一句话。 呼……这一局虽然有点大,但是,却不是赌不起的。 她,要为敬风和天朔除掉所有的后患,她要让圣熙在那个男人在自己的手上败落,她要让苍极湛桀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嗤笑了一下,她自己走入房中。 圣熙澈昀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也永远了解到结束了一切的,是他自己。 最多还有两个月,战争就要开始了…… 看着两国的兵将调动,粮草运送,她大概已经可以料想到倘若开战,相城下会是如何一个光景。 第30章 “机会终于来了。”烈曜皇喝着美酒,慵懒却写意的微微合着眼睛。虽然和他预计有点偏差,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可。圣熙和敬风开战,予昕肯定不会放着这样的局面不管,他们对敬风出手的几率也是很大的……但是,还有天朔在那里,为了那个女人,天朔时绝对会对予昕用兵,他几乎已经可以看见四国混战的开始和结束。 这段他们混乱无暇顾及南方的时间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满意地喝着美酒,计算着各色美好未来的时候,一把冰凉的刀放在他的脖子上。一个陌生的面庞出现在他的面前,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 “公主殿下吩咐,请大人到华京一聚。” 纯粹陈述的话语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同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没有了。 “欢迎。”清朗的声音传来,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跟前站着过去是一个将军,现在是一个帝皇的男人。想要动手脚,却发现四肢都像是被钉在那里,不听他的使唤。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他开口,尽力忍住心底升起的恐惧和那想要低头的冲动。 那时见他,他和那位女子在一起,浑身没有一丝锐气,不像是文臣,也不像是武将,纯粹只是一个男人。而后来,他也没有机会直面他,和天朔政达成协议,他回到烈飏,夺回自己的国家。 现在再见到这个人,他唯一后悔的是,当初为何没有除掉他! 自内而外淡而不容忽视的凌厉霸气,睥睨他的眼神都让他恨不得撕掉眼前的男人! “朕的妹妹,宸玉公主曾经说过,敌人呢,分为对手和玩具还有废物。如果实力不足,无法当成对手,却还能愉悦吾等的,那大概就是不错的玩具,容忍着那小小的老鼠在眼皮底下跳舞也是不错的娱乐。然而如果没有实力,还不知取悦别人的话,那就只是废物了……废物呢,朕的妹妹主张是物尽其用,所以为了这个原因,朕就想把你给请来了,不过显然,朕的妹妹太了解朕的心事了,不等朕下令,就把你给送来了。” 男人用着很让人觉得舒服的声音说着让人觉得浑身冰冷的话,烈曜皇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像是无意将这一切说出口,脸带愉悦微笑的男人,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竟然把他比喻成废物?! 而且,这一切竟然是那个女人准备的?! 顿时觉得一种寒意从心底升起。 “原本呢,朕也不打算对你动手,放任你在烈飏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呢,你太不听话了,也太不自量力了——”男人明朗清逸的面容在他看来却是无比的狰狞,那一句句话语像是审判,他却避无可避。 “来人,把贵客送到皇后那里!” 烈曜皇似乎看到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不能对我动手,我是烈飏的王!”此刻,他什么都无法顾及了,那未知的危险让他全身绷紧。 “烈飏的王?你确定那是在说阁下你吗?烈飏,很快就会不存在了!没有国,何来王?” 烈曜皇脸色惨白,他咆哮怒骂,不肯低下那高贵的头颅。像是一只野兽不断的挣扎,可是依然无法靠近那个对他审判的男人,他在强大的外力压迫下,跪在地上,一个,两个,三个,扣了三个响头,然后才被人拉了出去。 “你永远都赢不了她。为什么那盘棋以后你还是什么都不懂呢?”时看着男人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凝下脸,信步走出这个房间。 秋风吹来,白玉镇纸歪在一边,让风轻易的吹起桌上张张白纸,一张白纸落到地上,上面流畅的行书,赫然是水若的字。 哥哥: 虽然明知不应该,但是这次,我还是必须请求你的帮助。 不久,圣熙与敬风即将有一场大战,天下五国局势也将有新的变化。我本来对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这次,我不能让圣熙赢,无论用何种手段,我都必须打败他们。 甚至除去他们。 况且苍极湛桀不会对我放手,而他所做的一切我也无法容忍下去了——我必须借着这个机会除去他。 南方的烈曜皇估计也是蠢蠢欲动,我已经派人将他捉来了,哥哥你就看看他还有什么用处吧。一个不称职的玩具,就只有用尽他的一切包括生命。 或许,也可以就此除去苍极旃雅,也给天朔出兵烈飏的理由。 一切就由哥哥来掂量计算吧。 我在敬风的处境甚好,请不用担心。住在一间种满雪月簪的院子里面,和我的侍女一起。因为一点机缘,结识了语明宵和天净和两人,对我来说这是绝佳的机会。 不过,恕我任性一回,可否在圣熙与敬风战争后拨给我五万精兵? 如果我没有料错……我会需要那股兵力。 虽然圣熙澈昀不是对手,但是苍极湛桀,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如今唯一能够和他手上的蛊毒对抗的人只有我。而我现在人在敬风,所以特派人送来我不久前才研制出来的丹药…… …… 天气越发寒冷了,还请注意一下身子,宫中御医可能不会提醒,但是早晚天凉,请记住多加一件衣衫。 …… 哥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密密麻麻的秀丽字迹,除了一开始的请求和建议以外,后面的篇幅都是长长的叮嘱,让人觉得好笑之余却又忍不住眼眶含泪。 被风吹落的还有许多纸张,上面都有着相同的字迹,上面写着的话很长,很罗嗦,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东西…… 而这些,都是悯凰从他国寄回来厚厚的信件。 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是不肯放手呢?每日都会来送饭的云泱看着那个因为思念而引发剧痛导致昏厥过去的男人,发现自己真的无法理解他。 或许是无法理解他对她的主子那份感情。 她是一个被亲爹抛弃的孩子,从小就被人捡去为奴,以为跟着一个好主人,却没有想到那个男人……想起那个男人,云泱现在还有恶心的感觉,在她的主人对她过瘾后,就把已经哭得没有力气的她扔给其他人,十几个男人围上她……后来,无用的她被扔到暗巷等死,浑身都是血……那个时候,是主子把她救回去,为她疗伤,教给她武术给予她另外一段人生。 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一个人。她为了可以帮上主子的忙才去学医的,虽然天赋不是太好,主子却还是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教她,每次想到那温柔的侧脸,她都很想哭。 阁里的姐妹多少有些痛苦的经历,都是在主子手下救回一命,找回活着的理由,得到新生。男人,她们也是看多了,绝情负心的多少,丧失天良的有多少,自命风流的有多少—— 她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 为什么,他能够对另外一个人抱着这样浓烈的感情…… 她真的不理解。 但是对于她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连戏也不用演,直接就可以让那两个男人放心了。 虽然,现在她才隐隐明白了,为什么主子也要豁出去了。 “完全没有一点消息。”圣熙澈昀有点烦躁,没有想到,一个女人就带给了他这么大的麻烦。都已经长时间了,还是没有一点踪迹……难道真的是回到了天朔了吗? “呵,我不是说了,她可是皇甫家家主。”苍极湛桀很好心的加重了“皇甫家家主”的几个字,嗤笑面前这个男人的愚蠢。 明明已经提醒他了需要注意,却因为那无聊的大男人主义,好吧,现在人跑了,也捉不回来了。原本以为这个男人多少有点用处,而那个男人多少也可以让她犹豫一下,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离开了这里全无留恋,他倒真的是看错她了。 只是这样无情的人动情了才有意思。 不愧是他选上的娃娃。 苍极湛桀笑着,眼中迸裂出森寒的光芒。 “你输了。”水若放下棋子,看着天净和,没有笑,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是很纯粹的说明一个答案。但是,如果是连续一个月都是这个答案,这样的语气,那样的打击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天净和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 原本只是想看看她的思考方式,邀请她下棋,第一盘,惨败。 从来没有输过的他立刻要求来第二盘,依然是,惨败。 那一天,五盘棋,最后都是以他惨败告终。 如果说双方都尽全力去下,他惨败也败得心服口服,但是偏偏她根本就是放水再放水还能杀他一个片甲不留,这样,一股气就憋在心里,于是每次趁着她替他把脉的时候,他都会要求一局。 感觉已经有点失去本意了。 可是就从棋盘上,他就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办法看透面前这个看似纤弱,实则无比强悍坚韧的女子,他的每一步棋都没有超过她所订下的尺度,他所做的只是在她手掌上跳舞,他也别无选择。 如果,她身为男子,在官场为官,定是那种权倾一时的人物。但是她是女子,那并不是一件好事,男人始终不会接受一个比自己要出色许多的妻子。而她在一个一般人甚至王侯也无法企及的高度,那样的遥不可及的人,有几个人有勇气去与她比肩呢? 虽然,他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看起来是轻松胜出,水若自己知道要赢面前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是可以,但是赢得这般漂亮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按照水准来说,他是略逊时一筹,更加不能和夜宇净相比了。那段和夜宇净在一起的时间偶尔和他下了几局,受益匪浅。 第31章 如果还是原来离开天朔时的水准,怕是能赢,却无法赢得这样痛快。 云泱最近传书过来,稍稍说明了一下圣熙现在的情况,但是更多的都是在说夜宇净最近的事情。 她是应该哭好还是笑好呢?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人如此执着……她只是希望他放下而已。 那样浓烈的感情,她不知道可以燃烧多久……况且这个世上原本就没有永久不变的东西,他又何苦放不开呢? 但是水若不能否认自己心底的那份喜悦,她只能承认自己也是有奢求的。 “小姐医术不凡,没想棋艺也是如此出众。不知小姐可曾读过什么兵书?” 一句话,打断了水若的思索,她转头,看见一名一身朴素衣裳却无法掩其尊贵的儒雅男子正微笑的看着那一个刚刚结束的棋局,笑着问道。 天净和正要说什么,却被那男人阻止了。 “阁下见笑了。小女子虽是读过几年书,却也只曾读过一些医书和药典。”水若轻轻摇头,并不以自己的胜利自夸。 这句可是大大的实话,她读书一般就是读医书和药典,各色的病例,诗词曲赋她或许有过接触,却未曾在上面多花时间,更不用说这离她甚为遥远的兵书了。 她不过是擅长谋划,习惯去看透别人所想,找出别人的弱点并且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敌人彻底利用除去而已。 “那么小女子就不打扰两位大人谈话了。”说罢,行了一礼,她就离开了这里。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她的回答很多种,而他并未想到这一种。 难怪天净和说道,他看不透这个人。 她的话语是真实的,给人的感觉也是真实的,偏偏在这之中却又有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但是,不能否认,她绝对是一个可塑之才,也的确是一个出色的女子。 即使不为所用,她也是一个足以与他比肩,值得交往的女子。 对于其他人来说,她的才能或许甚为碍眼,但是,他很欣赏。他欣赏她的淡定,她的从容,不需要容貌就足以让后宫三千失尽颜色的绝代女子。 “不需要多言了……就入那日爱卿所说的去做罢。”看见天净和欲言又止,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她的确拥有那个资格。” 就算不能成为他的助力,他也可以认为她是一个可以作为非常优秀的朋友而存在,既然值得,他何尝不去做? 男人愉悦的笑,不带一点阴霾。 第十八章花簪雪落 作者有话要说: 予岚鹰出场,算是一个关键人物吧。 “天朔……呵……”坐在虎皮披风上面的十一十二岁左右模样的男孩半眯着眼睛,看着那一幅挂在帐内的地图。上面,国界只是隐隐标明,并没有很明显的画出,上面一个个不同颜色的旗子让这幅图看起来多少有点凌乱。 “每个人都这样以为么?”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后得意的笑容,男孩摸摸趴在自己身边那一头银色的巨狼,将上面的旗子稍作移动,然后咯咯笑开了。 “一……二……十……十七……她都长这么大了,我也该去找她了……”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男孩跳下床铺,“不然被人抢了我从哪里去找老婆啊。”说完,人蹦蹦跳跳,带着他的那头巨狼,跑了出去,他帐子里面那些人像是一个木偶,根本一动不动,任由他的离开而不加阻止。 刚从军营离开,水若朝对她打招呼的兵士将领点点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为了替天净和治病,她已经是这里的常客,加上闲着无事就替人治病,这个城里的人大都都知道有她这样的一号人物,待她也甚是亲切。 如果没有战争就好了…… 不止一次,她心里这样叹道。 可惜世事不会因她的愿望而有任何改变。 每日她做的事情并不多,浏览各国送来的情报,处理阁里的一些必须要由她亲自处理的事务,再是读书,再是行医制药,就这样,没有其他了。 走在路上,水若偶尔会停下来和人聊聊,拉过家常后,往往会被塞给一大堆蔬菜,一路走过来,她和跟着她的练月一手上都是东西。 每次都是这样……碧色看着那一堆新鲜的蔬菜,有点点无奈。 因为每次出诊她都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点诊金,偶尔还会出一下药费,那些人过意不去,不时就会送她一些蔬菜米粮……好了,到了最后,在街上打招呼,也会有人塞给她些东西。还说什么她是什么好心人——水若只觉得讽刺。 忽然,袖子重了一下,感觉是被人扯一下。 下意识的低下头,她看见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小男孩看着她无辜的笑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粉粉嫩嫩的脸颊,看着她,无害的笑。 ——哪来的孩子? 这样想的同时,她察觉到一丝不对。 这种气息,这张脸—— 火光电闪般,脑子里面浮起许多片段,水若立刻想起这个“小男孩”是什么人,心底难得浮起一丝恶寒——如果夜宇净见到这个家伙会怎么做呢? “你好漂亮呢,不枉费我从那么远来看你。”稚嫩的童音,成人的语气,那人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外貌和年龄的差距。 只是下一句,却真的让水若整个人呆住了。 “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水若把一个男孩子“捡”了回家。 的确,就是“捡”,或许,用粘或者跟之类的词语字眼比较合适,但是,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她这个好心肠的大夫将一个走丢了的孩子带回家照顾——估计这几天以内就会出现好些版本。 “你为什么要找我?”水若看着这个男孩,脸上结着淡淡的冰霜,这个人,十年前她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这个模样,十年后的现在,他还是这个模样,而她已经长大了。 “你是我的娘子啊,如果你不在了我要娶谁啊!”男孩睁着大眼睛,理所当然道,“我才不要当鳏夫!” ——拜托,我和你都没成亲,而且我也没死好不好。 这句话冲到了嘴边,但是水若没有说出来,只有嘴角在抽搐着。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的身份,虽然是在她接管了骛影阁以后才知道,但是,她也真的不得不将他列入那个名单。 “因为娘子你在这里啊。”理直气壮,完全的小孩子口吻。 “那你怎么怎么找到我的?”皱眉,水若继续问,将娘子两个字自动忽略。 先不说他们的见面是在十年前,现在,她无论容貌和气质都发生了变化,气息也因为她自己的薰香而改变了不少,就是骛影阁里面最优秀的杀手也未必能够认出,何况是他? 她可以肯定这个人没有在她的身边安排下任何不见得光的东西。 虽然,他是那样的身份——这个忽然跳脱出来的人,让她的计划有些被打乱了。 “相公找娘子需要用什么吗?”男孩很是无辜,像是凝聚了所有星光的眼眸,又卷又翘的睫毛在那里扇动着,不过对着那双没有因为他的可怜相有任何改观的眼睛,他砸巴了一下嘴巴,到底是说了出口。 “我擅长卜筮,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出来。”说完,还非常不满的嘟起了嘴唇。 卜筮——水若皱皱眉头,她不相信什么神异鬼怪的事情,但是……他予家女子擅长这个,她倒也还是听说过的。但是这项能力不是一向由女子来继承,然后就成了什么大巫什么的……怎么是他了? “咯咯,当然是我啦~我可比你大五岁哦。”男孩哈哈笑着,看透了水若心里的想法,欢喜雀跃,“所以我才说你注定是我的娘子,只有我才能当你的相公!” ——她不会嫁给他,绝对。即使,或许在某个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是最适合的人,如他所说。 为什么会浮起这个想法,水若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是她小时候所遇见过的最特殊的一个客人,那个时候,她七岁,什么东西都在起步,偶尔也会因为别人的欺负而哭泣,那个时候,她自己觉得还是一个小女孩,虽然比起其他女孩子,她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她被剥夺的东西也太多太多了。 不过她现在还记得,有一天,楼里来了个客人,所有人都很惊讶。 是的,是惊讶。 来青楼寻欢作乐的人很多,年龄无论大小都有,缺是没有一个男人带着一个男孩来到青楼的。但是那天,就有一个男人这么做了。 在那以后很久,院里的那些女人嘴里议论的都是这奇异的组合。 中年的男人虽然不能说是英俊,但是那充满沧桑感和漂泊感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在他身上看多几眼,而他带着的那个小男孩却像是一个娃娃一样精致可人,白白嫩嫩的脸蛋,黑色圆溜溜的眼睛,粉扑扑的脸颊,嫣红的菱唇,微微笑着,无害而又天真。如果不是他旁边有一个大大的看起来不甚好惹的男人,大概全场的女人都会扑上去叫他心肝宝贝吧? 那天他们叫了许多小姐,开了最高档次的厢房,而她,很不幸的被安排在那里服侍——因为她手脚最快,也最不会说话,不会抢了其他人的风头。 不过,却没有想到那个男孩在那里大发雷霆,然后,除了她,其他人都被赶出去了。 所有人都出去后,那个中年男人就在她的身上不断打量,看着那张多少有点可怕的脸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转头对那个小男孩说。 “就是她了。” 四个字,当时的她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第32章 “这个就是我的娘子吗?好小哦。”男孩子看着她,说出的不是她习惯了的好丑好恶心,而是……好小哦?男孩子眨着明亮的眼睛,歪着脑袋看着她。 “不过我喜欢。就算找多一百间青楼也是值得的。”他转向旁边的中年人道,“我要她。” 他大声宣布。 而她,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后来,那个人要替她赎身,理所当然的赎不到,那个奶娃娃那天哭得天昏地暗,连带那些花娘都泪水涟涟,可是她的姑婆和娘亲就是死都不肯松口,不对,她们脸上连一点表情也没有,根本就是不为所动。 最后嘛,那个孩子几乎就是拖着脚步流着两行泪水加上鼻涕回去的。 印象太过深刻了,她第一次看见有雄性动物哭得那么漂亮。 而后长大后,她收到各国君王的资料,他,赫然在列。 冰岚帝?予岚鹰字祈宇,年龄不详,从其继位起就保持十二岁的容貌不曾改变。处事方式诡异多变,没有人可以进行预测,是五王之中最难掌握的一个。 就是因为这个样子,他出现在敬风才会让她如此讶异。 至于说她是他的娘子这件事,她早就不放在心上,先别说她对他根本没有一点兴趣,就算有什么念头只要想到某人的暴怒,她就连一点点的尝试念头都打消了。 ——不过,某人暴怒的那个光景应该是相当壮观的,不知道是像火龙喷火还是像是冰雪满地呢? 水若脑子里面很不合时宜的出现这样的一句。 她吸了口气,将脑子里面的奇怪想法统统驱逐出去,眼神澄明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无比无害,实则深不可测的男人。 “最后,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十年前你就说我是你的娘子?”虽说是问话,但是她的声音里面不带一点疑问的语气,是一句陈述句,也是一句祈使句。 扁扁嘴,但是予岚鹰还是很乖的回答了,不过在水若看来,这一切都是他计算好的。 予昕皇家与其他皇家最不同的是,无论下人其他王有多少个女人,而皇帝是只有皇后一个女人,而他们也只有一个儿子——这一点,无论是谁都很清楚。 只是,如果不说,水若怎么也想不到原因是这样。 予昕的继承人出生五年之后,他们的大巫就会为他们计算他们命中注定他们必须要娶的妻子所在何方,然后在皇子十二岁那一天在大巫的陪同之下去确定妻子的人选。 通常,那个女子会在找出来以后就被带到予昕,作为皇后被抚养长大,到两人成人就会正式成婚。然后一般在两人二十岁这一年就会得到唯一的一个儿子。 这些传统从予昕建国开始到他亲爹那一辈都没有问题,每一个人都是那样过来的,而且这样还可以很好的让所有人团结在一起,不用像是其他那些国家花那么多时间在争权上面。 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就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这是第一次,皇后的人选落在了予昕以外的地方,而且,还在风尘之地。引起了许多人的争议,但是最后,还是新任的大巫排除众议,将他带到天朔,在天朔的青楼寻找上天赐予他的娘子。 那里女人很多,但是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 直到,他们走到第一百间青楼,他觉得在那里会找到自己的妻子,所以,他决定停下,叫了一大堆女人。 但是没有想到,那些女人让他觉得厌烦,全部赶出去以后,只剩下一个长得并不好看,而且对于他来说年纪有点小的女孩子,很特别,很特别,就是她了,他那个时候就这么想着。 刚好,大巫也说那个就是他的妻子。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她。 只是没有想到,他没有办法带走她,那两个人不是一般人,大巫那个时候是那样和他说的,如果那天无法将女孩子带走的话就必须等上十年,十年以后,他就可以去接回自己的娘子让她成为他的皇后,三年后他们就会有他们第一个孩子与前人一样。 ——他在做梦! 看着越说越神采飞扬的男孩,水若心里只有这样一句话。 对予昕那些传统,她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能说什么呢?说他们愚昧无知? 她,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命,更加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更加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只是这个理由,恕她不能奉陪! ——可是太迟了,已经太迟了。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一句话浮上心头。 ——而且,某人应该会相当生气吧,不知道会是火龙喷火呢,还是冰山爆裂……那应该相当壮观。 与此不合时宜的,脑子里面出现了这样的一句话。 水若让自己的指甲划破自己的手心,让痛楚令她的神志清醒一些。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你的娘子。” 没有给予对方任何幻想,水若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说出违心的话,直接就捅破了男孩自己编织的白日梦。 如她所想,男孩的璀璨的眼眸之中凝聚起薄薄的水雾,豆大的泪珠满了眼眶,流了下来,无声的抽泣着,肩膀轻轻抽动着,说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或许是她无情,也或许是他演技不够好,所以,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看着他在那里哭,就只是看着,什么都没有做。 从小她就对哭泣没有感觉,无论是自己哭还是别人哭,她已经看过了太多形色的泪水了,自己也曾因为各种的感情而哭过,到了现在,已经没有泪水了。 可能是知道哭也没有任何作用,丝毫没有一点帝皇风范的予岚鹰停住了哭泣,带着哭音的声音忽然冒了一句,“那你要我怎么样做才可以当我的娘子?” 水若彻底无语,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口。 “那你喜欢我什么?我改!” 夜宇净,她不懂,但是,予岚鹰她也不懂! 那天她那样说了以后,予岚鹰很合作的用一大张纸写满了她的“优点”,然后讨好地看着她,她死瞪着那张纸上的字句,太阳穴不断的跳动着。 他确定那是她的“优点”? 1、没有同情心 2、冷漠 3、残忍 4、手无缚鸡之力 5、独立 6、狡猾 …… 25、杀人不眨眼 他的评价的确是正确,只要把优点改为缺点她会更加认同——最重要的是,他不用着这样小狗巴着骨头的眼神看她她会感觉更好过一些! “如果按照你这样写,街上随便一个大妈都比我好。”水若最后只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她已经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样的人说怎么样的话了。 “但是她们会没事尖叫,没事赖着男人,连血都不能见……”予岚鹰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一样样数了起来,按他这样说来,她的那些缺点也真的可以变成优点了。 果然,他是完全无法被理解的人。 然而,那些话却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她想要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丝带翻飞,摇曳轻舞,白玉飘飘,柔软落尘,暗香浮动。每日清晨都会早起练舞的她今天也没有例外,在这散发着淡香的雪月簪下翩然起舞。花尘碎白,柔软如玉,重重叠叠,一片朦胧,风吹而落,点点屑屑,柔软无声,仿若星尘,花香柔而清,醉人却不惑人,移步挥袖,弯腰转身,窈窕纤细的身子柔软如水,勾出动人的媚态,比起在宫廷宴会上献得那支舞,这支舞柔媚而醉人,展现出女子完美的身段。只是,她是闭着眼睛的。 她跳得越来越快,身子骨依旧柔软,而她却演绎出与刚刚截然不同的艳美野性,带着一种如火一般的热烈,像是要把一切都燃烧干净,融化在她的舞姿里面,动作虽然极快,却没有一丝紊乱,只是她的眼睛还是不曾睁开。 她的舞又慢了下来,如同流沙,慢慢凝固,带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沉重,最后终于止住了,恢复了站立的姿态。 只是,她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睛,脸上也不曾带着笑容,她的表情从一而终,都是冷冷淡淡的,几乎木然。她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舞者,纵然舞姿美艳,却无法悦己,也不能悦人。 语明宵今天一早拜访,看见的,就是伊人树下独舞,白衣,白带,白花,飘洒自如,轻灵柔美。 “忘记你所看到的。”森冷让人战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翡落尘转头,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在树下,小小的身影看起来竟然那么的可怕,全身像是浸润着鲜血一般,杀意,毫不掩饰地散发。 语明宵怀疑自己只要说出一个不字就会被面前这个全身散发着阴戾气息的孩童给杀掉,对方的身上,有着他无法抗衡的霸气! 第十九章落花流水 这边的响声惊动了准备离开的水若,看到予岚鹰,她立刻揪着他的耳朵,毫不留情的扔下一句:“给我梳头漱口以后再出来!” 小人儿缩了一下,杀气像是水蒸气一样蒸发掉,立刻乖乖的离开。 “那位是……”语明宵嗅到那个小男孩明显与普通男孩子不同的地方,常年作为军人的直觉让他下意识的去防备那个不过十一十二岁的男孩子。 “前几日在路上带回来的孩子。”水若微笑,睁眼说瞎话,“因为不放心他一个人流落街头,就索性带回来了。” 是这样,语明宵无声的动了动嘴,这件事他也听说过,城里几乎每个人都在说她的好心肠,原来那个孩子就是她那日带回来的孩子。 第33章 但是…… 那截然不同的表现让他怎么也无法安心下来。 “我这次来是为了……” 忽然记起他来这里找水若的任务,语明宵急忙道,把话匆匆的就说出口了。 终于来了吗? 听到那个请求,水若脸上露出的是疑惑的神色,但是心里却是一种淡淡的了然和笃定,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 “我也要去……”桔红色衣裳的女子脸上挂着半坠的泪珠,看着那个从不让她受到一点委屈的男人。 “橘儿,乖。”圣熙澈昀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子,深感为难。不是他想要把她放在这个后宫里面,这里并不安全,自己对她的宠爱让她不被其他女人接受,深深的被嫉妒着,就连太皇太后也不是很见待她。他不在这里,她会遭遇什么事情,他无法想像……然而,看着那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那娇柔的身子,她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赶路啊,战场,不是一个适合她的地方。 “橘儿可以忍受那一切的,宝宝也可以。”女子因为成为了母亲而闪耀着柔和无比的光芒,而比原来的娇柔,她此刻更多了一个坚强。 丹橘儿蹭到男人的身上,不断哀求。 ——她一定要去到那里。 她心里只知道这一点,而为了谁,她也不知道。 叹了口气,圣熙澈昀到底还是熬不过丹橘儿的要求,他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暗处的云泱看到圣熙澈昀点头,人随即就消失在这个宫殿里面。 每次看到丹橘儿,她都无法将她和那个曾经见过的女子联系起来,面容不同,气质不同,就连整个人透漏的气息也完全的改变了。 如此温婉的高雅的女子,不愧于“宸妃”的名号,却也……只是一个娃娃。 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过她布下的局……云泱在心里确认。 飞身进入夜宇净现在所在的宫殿,正见他在那里,颤抖着握着笔,不知道在信纸上写着什么,只是从他的动作就可以知道那信是写给谁的。 在这个宫殿里面他是相当安全自由的,暗处全部都是骛影阁或者天朔排下的人,无一不听从皇甫悯凰的指令,就算是圣熙澈昀和苍极湛桀也都不会知道夜宇净在这里过着如此自在的生活——除了那忍受思念的痛苦以外。 将夜宇净安置在这样冷清却又防守严密的宫殿,每日膳食上面加以的特殊“佐料”,不用问也知道他们的打算,只是主子似乎并不在意夜宇净被下毒的事情,而实际上这段时间她替他把脉的时候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 其实有的事情她不需要去做,但是她不希望自己的主子以后会后悔。 其他人无论怎么想,未来如何,她都不在乎,但是她真的希望,她那将所有一切都藏在心底独自支撑的主子可以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以真正的放松的微笑。她觉得夜宇净可以做到,因为主子待他是如此特殊。 “她……的情况……如何……”每次每次,这个男人都只有这样的一句话,问的念的都是一个人。却也从来没有问在敬风的人时候是否有挂念他。 “主子一切安好,在相城颇受人敬重。”云泱答道,每五天,就会后信件从敬风送来,虽然写着是给她,但是云泱却还是能够从字里行间看出她主子的心思,只是,主命不可违,每次这个人问起,她都只能简略的回话一句。 要让他忘了她,虽然云泱不懂为什么主子要这个男人忘了她,然而云泱也很庆幸的是,这个人没有忘了他不该忘的人。 男人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捂着胸口,头上不断冒着冷汗。 烈曜皇喘息着,和勉强和身旁的女子拉开距离。 这个空旷的宫房之中溢满一种男女欢爱后甜腻的味道,他的脑袋里一团迷糊,什么也想不清楚。他知道自己很危险,他应该离开这里,但是…… 散在这室内的甜美馨香,酣吻中的奇异气息,让他动弹不得,而且难以自已。 这像是一场报复,可是他连挣扎也没有机会了。 纤细曼妙的身子环绕而上,绝色的面庞,醉人的幽香—— 他,控制不了了。 对于从来只当女人是一个工具的他,牡丹花下死绝对是一个绝大的讽刺——可是他却没有办法不进入这个命运。 那个棋局,再一次重演了,只是这次的结局,已经不可能是和局了。 真是可笑,他以为掌控这个棋局的人是他,然而偏偏到了最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过也只是人家棋盘上的一个棋子而已。 如果说,圣熙澈昀被“休夫”是丢了自己大大的面子,那么烈飏之王,烈曜皇与天朔皇后苍极旃雅勾搭成奸这一件事就成为了两国极大的耻辱。 天朔时以此为由废除苍极旃雅皇后之位的同时对烈飏宣战。 在所有人预料之外,在圣熙和敬风打起来以前,天朔和烈飏已经打了起来,在所有人布置的局面里面,烈飏无疑是唯一一个不被扯入战争的国家,没有想到,现在,它就要直接面对天朔的宣战。 这一场战争,没有任何悬念,胜负早已分明,天朔所要耗费的,不过是时间而已,众所周知,若没有天朔,烈曜皇也不可能登基为帝。 只是,这次时间的快慢却成了一个关键。 将纸张捏成纸团,苍极湛桀咬牙切齿,那个该死的女人!让天朔时对付他妹妹的,不用说肯定是那个女人,她竟然这样漠视两家的关系……很好,很好! “尽快出兵,不必再等了!” 就让他毁了敬风,然后也毁了天朔! 当水若拿到那份情报的时候,整个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烈飏不过是一个烟雾弹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她是最清楚的,天朔在烈飏里面的势力,现在烈飏那里根本就是只剩下名号的更替问题。 光明正大的归属天朔,抑或是保留烈飏这个名号,仅此而已。 只不过,这样以来,足以将圣熙的行动再加以拖延,为敬风争取到尽量多的时间。 圣熙澈昀虽然不能算是一个明君,但是却也不是一个昏君,加上他旁边还有一个苍极湛桀……呼,想到未来这个对手,她隐隐的有些紧张。 这次,她从圣熙逃离肯定是惹怒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大男人,如果原来他帮助圣熙澈昀纯粹是为了征服她,那么现在大概就是为了毁了她,就算圣熙澈昀只是为了挽回面子而要攻下相城,但是在他的影响之下,大概就会以整个敬风目标,然后就是整个天朔。 可是即使知道这一点她也必须离开。 但是…… 她千算万算,算尽了一切可能却没有想到最不安定的因素就在她的身边。 “娘子~~~” 一张无辜而又纯净的脸,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天生善类,只有十二岁的模样的外表,冰岚王,予岚鹰绝对就是这个局里面横空出来的一笔,他带来的是什么,她到现在也不太清楚。 只是,她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以及应付的办法。 他做的事情不多,除了粘着她就还是粘着她,早上粘着晚上粘着,家里粘着外面也还粘着,他是想睡觉也粘着,但是被水若毫不留情的踢了出去,然后在他的饭菜特别“加料”,让他连续躺在床上躺了七天,而后这个人才稍稍收敛了那一点点。 “给我回去。”说着的同时,水若手上已经多了几颗丹药,予岚鹰看着那几颗黑乎乎的东西,颤抖了一下,乖乖的走了回去。 她深深吸了口气,把东西收好,示意练月注意以后走出院子。 予岚鹰擅长卜筮,就算不让他去他也未必不知道那里说的是什么,有什么结果。但是她不准备让他扰乱她可能的布局。 和这个人一起真的很辛苦。 ——但是小女子并不会带兵作战,恐怕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在军营之中,我唯一能够做的就只是救治伤兵。 ——你这话说错了,将军的意思是请你去出谋划策,提出一些建语。 ——如果那样的话…… 她不会拒绝,因为这一步是她必须走到的。 她不会让敬风被攻下的,她要胜利,但是以后……她要怎么做呢? 第一次觉得迷茫和矛盾。 原本她很简单的想法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那个选择是多么的突兀.。不过,已经太迟了,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已经没有选择了。对于她来说,这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豪赌。 可是,她已经把所有都给赌上了。 轻盈淡然的女子站立在威武严厉全身都充满霸气的将军身边,和侍卫统领分列两边。淡蓝色绣着冰兰花的外衣,柔白色的衬衣,简单用蓝色的丝带束着的长发,除了脖子上那晶莹通透的坠子,身上没有别的饰物,素颜朝天,没有一点脂粉,而她的身上不是一般女子温软的馨香,而是一种清透如水,清冽如冰的气息。身子纤细,背却直直挺着,步履间有着不露痕迹的优雅,举动间透着淡淡的书卷气,那双褐色的眼睛清明灵动,没有欲望,却也不是单纯,清透纯粹而自然,深邃又充满光辉。 那一切让她站在一个将军身边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没有一点突兀,没有一点不协调。 对于这个女子出现在这里,下面的人虽有些许的议论,却不带恶意,纯粹的只是疑惑。 而不久以后,这些疑惑的目光变成信服的眼光。 “如果是那样的话,恕在下的愚昧……”清雅而淡定的声音,女子看着那张地图,不见惊慌,从容的开口,清晰的将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表达出来,如同流水往下流淌,没有一点让人不适的感觉。 第34章 ——的确如此。 被这个女子这样的一说,下面的人这才想到这种可能。与其一开始就和主力对上,何不一开始就在路上对其兵力进行削弱,这样一是可以拖延时间,二是可以缓解未来正式对阵的压力。 如何布兵,派什么人去,多少人一组,这一切统统都和她无关,她只是看着,听着,记着,仅此而已。 她不会带兵,对各个兵种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自知自己有多少才能的水若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自己带兵的可能……至少不是现在。 留在这里,一是给予建议,二就是学习,现在这样的境况,她不得不多作几手准备。 她不排除自己未来的某天必须亲自带兵……如果,他真的被放出来,作为将领的而出现的时候……就是他们敌对之时……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他抗衡。 五盘棋,她只有一盘是勉勉强强可以和他平手,其他都是干净利落的,完败。 或许她是应该用卑劣一些的手段,那样她还不用这般犹疑。 只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希望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的面前,而不是一个影子。影君虽然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但是始终不为人所知道,不为人做记住,只能是“影”,而她,觉得那样……不应该。 真是无聊的仁慈,水若敛敛心神,将自己那不合时宜的想法全部掩藏下去。 她现在只要知道她要让圣熙输得彻底的就可以了。 ——她并不是适合您的对象,她会毁了您的。 ——可是她就是我命运。 ——国家才是您的命运! ——我不想要国家,我只想要她。 所以,他很痛快的放弃了国家,选择了她,所以他的命运也因为她而改变,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其实已经不算是予昕的王了,因为他已经放弃了。 看着刚刚占出的卦象,他似乎已经可以看见自己的未来。 悲哀而又寂寞的笑笑,摸摸躺在他旁边那银色的巨大身影。 “你也来了啊。”他轻轻对银狼说道,“来了就回不去了。”正如他,连退路都没有了。 为什么会出现了这样的差错?天朔时看着水若最近传来的信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冰岚王不在予昕,那么控制予昕的人到会是什么人呢?没有传来政权动荡更替的消息,予昕那边就像是一片死水,扔一块石头进去也不会荡漾起一点波纹。 总不可能会是那个境况吧……没有一个帝皇能够放下那一切吧…… 只是—— “皇上,予昕使者到访。”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云泱看着桌上留下的信件,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可是她宁愿什么都看不见! 圣熙澈昀和苍极湛桀前脚才刚刚离开这里,他后脚就立刻跟上,明明他身上还中了毒,每每会因为思念而剧痛。他为什么能够在那样的疼痛之下,在这里严密的监控之下逃离?!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应该知道,自己等待就可以了! “卿……我真的不明白他和主子。”云泱不禁对身旁的伙伴这样说道。 明明都有更好的办法,却偏偏都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前进。 “你以后就会懂得的。”卿沉默了一下,半晌才说出这句话,“现在我们应该是把这里处理好,然后把事情传报给主子。” 还好他们在这里的势力绝对可以称得上只手遮天,否则…… 那个男人,已经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吧……云泱不懂,可是他懂…… 夜色迷蒙,一只黑色的小小影子飞落到等候了许久的人手上。 “乖乖。”女子清越的嗓音在夜里特别的清晰。纤细的手指摸着鸟儿的翎毛,然后小心的从鸟儿的脚下取下一个竹筒,从倒出密密写着小字的纸卷,轻轻摊开,上面写满了人名。 “没有想到竟然还真有这么多人……” 灯火摇曳间,映照那张精美的面庞,在夜里竟是那么的诡异。 “情况如何了?”一把略带沙哑的男声传来。 “牵涉人数虽然多,但是影响不大。”女子回答道,把纸条递给男人。 “既然这样,那就将‘清洗令’发布下去吧。”男人扫过上面的名字,勾起冷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不过转向女子的时候,眼神却柔和多了。 “歆语,你这几天也累了,好好去休息一下。主子也说了,你现在的身子经不得累。” “没事,我也必须帮忙,否则我不会安心的。”女子摇摇头,那张曾经天真高贵的脸现在散发着过去所没有的成熟、坚毅与豁达。 “而且,我已经长大了。” 第二十章玉玺龙纹 睡不着,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最后,水若还是睡不下去,蓦然坐了起来。 多久了,现在这个境况……好像从离开以后就开始了吧……中毒了,她真的中毒了。 忽然,一种熟悉的味道袭来,那淡淡罂粟的味道……伴随着一种风尘的气息,随着一种她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密密包裹起来。 “果然见不到你才是最痛苦的事情……”低沉性感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沙哑和疲惫,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的时候,那整个身躯的重量都压到她的身上。 是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水若完全呆住了。 除了有点脱水和营养不良以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看来那小东西的确起了作用。“殇”在他的体内没有什么改变,药效根本就没有削弱……一切和她计算的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竟然从圣熙跑来了。 而且,还赶在了云泱他们的加急信件之前。 看着那只飞走的黑色巨大鸟儿,水若叹了口气,再一次确定了用常理来评论这个男人果然是行不通的。 只是,他是用什么方法找到她的确切位置的?这一点,水若深感不解,他虽然是影君,但是,她已经离开圣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就算他知道她会来到这里,但是确切的落脚点他是应该不知道的…… 为什么? 叹了口气,她取出纸笔,在上面刷刷写了几行字,再走出房间,只是叫了一声练月,练月就出现在她身边,无视练月疑惑的目光,她叮嘱了几句,随后就回到房间。 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夜宇净的存在,那太过危险了。 她不敢确定,予岚鹰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现在的夜宇净虽然没有失掉功力,但是…… 现在,水若也不知道自己给他下“殇”这一件事是对的还是错的。因为她现在已经有点不忍心了……殇虽然说是无药可解,也只是无“药”可解而已。 要解开这种药,她绝对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她可以那样做吗?水若不禁问自己一句。 答案却是无解的。 叹了口气,她转身回到房间,心里,有点茫然。 “你……喜欢怎么对我都可以……下毒……下蛊……随便……但是,不要离开……”一只手捉住她的手,那低沉的嗓音透着明显的压抑和哀求,但是,手上的力道没有一点放松。 他放低了他的头,他的尊严,却也固执的不肯放手。 “你不应该这样做的。”水若没有掰开他的手,只是很纯粹很直接的说,“我不值得你这样做。”放手,就好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手…… “哪里不值得?”他的声音透着淡淡的荒凉和悲愤,却又像是质问。 ——哪里不值得? “如果可以比较,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握着她的手有点紧了,但是随即一松……他昏厥过去了,但是手还是圈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不可能放开的,即使,她一次次逃开,他所能做到的也只是一次次追上,一次次锁住她。不会再有其他选择,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呢? 水若苦笑,却也还是没有挣开自己的手。 可能,她就是对这种人没有任何办法吧,像是这种从来都不给自己退路的人。 可是,她真的有点想念他的味道了。 “他来了。”看着那间跳动着微弱烛火的房间,予岚鹰眼里一片茫然,“没有想到他来了。” “不过我也不会输的。”不知道,和命运拔河会是一个怎么的光景。到现在,他也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显示出那样的预言…… 他不可能会牺牲自己的,绝对不会…… 摸摸身边的巨狼,他隐身在黑夜的影子里面。 在其他人的眼里,今天水若的精神并不是很好,而且有一点心不在焉的感觉,人是站在那里了,魂儿却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 只是,她每每冒出的话还是一针见血,让人羞愧得有点无地自容。 语明宵不得不佩服她,她很多东西不懂——他知道,其实从她的用词上面就可以看出来,只是她每每都能捉到关键处,并且提出恰如其分的谏言。而这一点,他自愧不如。 或许,她只要多花一些心思,她会成为非常优秀的将领……甚至不止是将领。 “身体不舒服么?”商议结束后,语明宵看着她问道。 她笑笑,摇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商议结束以后,水若往回走去,走得很快,现在的局势还没有到她需要以军营为家的时候,她到底只是一个女子,也只是一个提出谏言的人,虽说有点作用,但是她不认为那些人会把她看的很重……而且,现在她更在意的是怎么安排夜宇净。 第35章 他的身份太过微妙了。 “主子……”练月略略有点担忧。 今天一早去主子的房间,她看见房间里面竟然多了一个大男人,但是这一点不算什么,让她惊讶和不安的是,主子是握着他的手,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对于她来说,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像是一个杀手,如果对周围没有了防备,那么他恐怕也活不长久了。而主子醒来以后,还只是不以为意笑笑,还将守护她的暗卫调派了一半塞给那个男人。 那简直就是罔顾自己性命的做法! 可是…… 云泱和卿这次也特地捎信过来给她,可是话也不多,就是叫她不要干涉。只是这样她怎么看得下去…… “没事的,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小命的。”水若像是知道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颇有安抚的意思在里面。 她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而不顾一切的人,也不是会为了自己的理想而燃烧尽一切的人,她讨厌所谓悲剧英雄,那种辉煌之中的垂死挣扎。 隐隐散着血腥的气息,水若只觉得危险的感觉蔓延上了心头,想到那一种可能,她脑中一片空白,人就往院子那里奔去。 抹去唇边的血痕,那个看起来个子小小的男孩一脸阴霾地看着那个强力支撑自己的男人。 没有想到,他的武艺竟然如此出色,在那样的痛苦煎熬之下还能不败,而且……竟然会有那么多人……她竟然安排下了那么多人——看着那些身穿黑衣的影子,他心里不禁一阵愤恨,接着又是一种绝望。 “宸!”青色的身影奔来,原本护着夜宇净的护卫统统将注意力放在他们的主子身上。 “没事……”有气无力,声音略略带点颤音,刻意压下此刻他所承受的噬心之痛,手伸出握紧了她的手。 “你太过火了。”检查了一下夜宇净的身子,水若瞪着予岚鹰,一直澄清的眼眸现在凝结为坚冰,寒厉的锋芒,凌厉的霸气。 第一次见她这样愤怒。 却是为了一个多余的人。 那娇娇柔柔的纤小的身子里面竟然具有这样的力量。 “你是我的娘子。”他道,看着她,神色凛然,不再是无辜可爱。 “我不是你的谁。”她答,瞪着他,神色漠然,不再是轻柔淡然。 在两个人这种强大的气势之下,周围的人都觉得有些想要窒息的感觉,可是他们都不能离开,绝对不能,不能放任着他们这样下去。 时间像是凝结了一样,没有一个人肯退一步。 忽然,予岚鹰大笑起来,只是那悲怆的笑声让人听到了就心生悲凉。 可是,水若的表情不曾改变,也不曾动容。 予岚鹰忽然止住笑声,狠狠看了她一眼,扔下一个盒子,飞身离去。 “怎么会这样……”天朔时看着那封信件,和下面恭敬跪下的男人……疑惑的声音破唇而出。 完全没有征兆,忽然的放弃,还是这样的决断。 这算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吗?天朔时自嘲道,估计以前的皇帝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大概都会从棺材里面爬出来抗议——为什么我们打生打死到最后只有那小小的领土,你什么都没有做就得到那么多东西! “陛下说,国家不是他的命运,却是您的命运。”来使是那样说的。 玉上雕着咆哮的狼,刻着精致的盘龙,青绿的玉纹,雕功虽不算精致,但是胜在粗犷大气,而刻上的字……是过去流传下来的字体,仅仅八个字——“承受天命,国盛民安”。 根本就不需要想就已经知道这样东西是什么。 五国的象征历来不同,予昕是狼,敬风是虎,天朔是鹰,圣熙是龙,烈飏是豹,而他们的玉玺也会在上面雕有自己国家的标志,像是这个……玉玺……帝皇和国家的象征,无论是谁都绝对不会随手扔掉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和她说是爱,她不相信这个字! “绝对是真品。”某个长期拿着正牌玉玺的人道。 看了一下身上已经包裹好纱布带上面具的某人,水若抿抿唇,发现自己有点想要捏死他。 明明已经是痛的不像话,在她身边根本就是于事无补,只会更加疼痛,他倒还好,简直把疼痛当享受,把昏厥当乐趣,可怜她老是要当他的肉垫。 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下定决心。 “你怎么找到我的?”把玉玺的事情放到一边,她直接将她在意的事情提上讨论日程。 夜宇净亲亲她肩膀上他亲自刺上的刺青,微微露出一个微笑。 “刺青?月凤龙纹除了可以在必要时实行影君的权力以外,只要拥有者没有死都可以让我感知你所在的位置。”他从来都不会做无用的事情,当初为她刺下这个刺青就是为了一个万一,让她必要时可以保命。他自己可以无所谓,但是他不能放任着她走入危险之中。 无论是明是暗,持有这个刺青的人都可以号令圣熙的一切军队,包括禁军,如果那天她被撕下的是这只手的袖子,圣熙大概现在就改朝换代了吧? 只要圣熙澈昀没有防备,那他就只有输得彻底。没有一个圣熙的人可以违抗月凤龙纹的持有者的命令,正如他们无法违抗玉玺持有者的命令一样。 ——疯狂 水若脑子里面顿时只剩下两个字。 忽然,水若觉得自己的身份是万分的不妙,感觉像是拼命的去逃离那些权力的泥潭,却还是被扯得更加深入。拿着予昕的玉玺,带着圣熙的月凤龙纹,还挂着宸玉护国公主的名号—— 貌似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撼动整个大陆…… 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虽然她也知道,无论是夜宇净还是她的哥哥,给予她无上的权力都是为了保护她。可是,权力不是一切的保证——至少现在她就用不上了。 “这次你不要操心了。我来就好了。”夜宇净摸摸她的长发,道。声音很温柔很低沉,让人几近听不到里面的颤音和狠戾,像是最美好的谎言。 他绝对会让他们那些人付出代价的—— 看着瑰丽的紫色眼眸转换成鲜红色,水若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终于有点明白宣兰漪那天和她说的话了——他不愿意让她淌入任何浑水,不愿意让她涉入任何争斗和黑暗之中,可是,他为什么就不明白……黑暗,也是她。 “宸,我不是没有见过人死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害死过人,不要把我当作那些女人,我可以保护自己,也有能力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如果,这样的不识好歹可以让他放下的话,就让她这样说吧! 周围安静了,死寂了。 她回头—— 某人已经昏厥过去了。 她就知道某人是不会听她的,但是绝对没有想到他竟然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跑到军营去,更加没有想到,他竟然和天净和以及语明宵是熟识,只是,她最最没有想到的却都不是这些—— 难怪他在那个时候能够插上手了。想起今天早上,她的青筋就忍不住跳动起来。 ——净小姐,这位是……要为她介绍夜宇净的语明宵却被某人一句话给打断了。 ——葭叶是在下的未过门的妻子。 当他这句话说出来以后,所有人都死瞪着他们两个。 ——因为她误以为在下心有所属,不愿为难有情人,所以就不顾父母之令,自己带着侍女离开了。所以在下不得不追赶而来了。 当夜宇净这样解释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把脸上那个虚假的面具给撕了下来——虽然的确他现在是带着一个面具,掩盖去他那种迷死人的容貌,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有点傲气的书生罢了。 还亏他可以找出这样理所当然的理由。 天净和和语明宵报以理解的眼神,并且对她更是佩服了——简直就把她当作奇女子了。最后,不知怎么着的,说着说着竟然说到怕夜长梦多……虽然简陋一些,他决定要和她成亲在五日后,而且请这些人做见证—— ——她可以杀了这个男人吗? 竟然这样自把自为的要她嫁给他?!他不是忘记了自己的状况? 可是,到最后,她除了生气,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好吧,她承认,如果她想要夜宇净死的话他早就化成一滩血水了……就是动不了手。 看着他微笑下隐忍着痛苦,说出那样的话,她怎么也下不了手。 越是思念,越是痛楚,越是深爱,越是痛心,他这样做实际上无异于天天把自己推向地狱,可是,他还是那样选择了。就像是现在,就算颤抖他也必须搂着她入睡,就算痛苦,他也还是为她梳理青丝,没有一样东西是他放弃的。 对这样的他,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只是……有的事情不是说不放手就可以了,指尖流沙,倾泻而下,怎么也都留不住,最后残留的一两颗沙粒,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将它当作什么,不舍得丢弃,若是怀缅,那细细得沙粒却可以硌得心口发痛。 如果给他知道的话,他肯定是会生气了吧? “还在生气?”夜宇净有点担心的看着那个从那个时候就一直沉默到现在的女子,不禁有点担忧。今天那样说是他这么久以来所做的最没有把握的事情,虽然,那多多少少带了一点威迫的成分,赌的就是她的舍不得。 予岚鹰的出现,他不是不在意,特别是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努力,永远都有一处比不上那个人。 所以,他决定赌了。 即使,最后他只是她生命里面淡淡的一道琐碎细痕。 第36章 看了一眼这个现在才来担心的男人,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解就解了吧,反正,她也快看不下去了。 只是,有的东西,是不容她忽略的,她不希望他会后悔。 “我不是一个适合当妻子当人。”她很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她希望自己忘记却总是记起的事。 夜宇净面露不悦,想要说话,却被水若抬手按住了唇。 “我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也不能白头偕老——但是我也不会允许我的夫君拥有第二个女人,绝对不允许任何理由的背叛。”水若敛颜,继续说道,“我不会温柔,也不会作为妻子应该做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是……” 犹豫了一下,那个词就要说出口的时候,男人以吻缄封了那一切。 “我早就知道了。”半晌后,他忽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第二十一章朱红嫁衣 看着那个因为“殇”而忍受着痛苦却还是说出那句话,展露出温柔神色的男人,水若发现自己的身体有点颤抖。 她慢慢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想要平复下什么,可是她觉得这样感觉好一些,说出的话和声音至少和平常一样,不会那么支离破碎。 “那么最后一条,皇甫家家训。”她慢慢道,用着很平常的语气,声音里面却带着点点的颤音。 “可以不要聘礼,也可以不用其他,唯一的,是一件对方亲手做的嫁衣。” 虽然,她到现在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特殊的一条,可是,她觉得自己应该遵守,虽然,她已经不算是皇甫家人,也将那些规矩背叛个彻底,但是这一条,她真的想要遵守。 她要的不多,只是一件嫁衣。 “所以,我的问题是,五天,你来得及吗?” 水若再一次发现自己料错了,也开始怀疑这个男人到底谋划了多久,甚至开始怀疑起这个男人的脑袋构造——里面到底是不是都是浆糊? 那红色轻纱一般的嫁衣,一层一层,像是一团红色的梦幻,金色的丝线绣着飞扬的凤凰和各种吉祥的图案。虽然他没有说他准备了多少时间,但是从那细密异常的针脚,细致的刺绣,她大概也可以想像出他在里面所花的心思和时间,虽然绣工绝对算不上是精品,甚至还有些笨拙的感觉。 想像他拿针的那个画面的感觉大概就像是他第一次给她梳头的时候,那只带着茧的手拿着梳子和簪子,那么细小,怎么都觉得不协调。 可是…… 她揉揉眼睛,轻轻抹去她不能控制而流出的液体。 不需要问,她已经知道了为什么皇甫家会有那样的一个奇怪的规矩。 当年她的娘亲,没有收到天朔政做的嫁衣,即使她出嫁的时候红裳是多么的精美,到最后却不值得任何保留。用完了,就被丢弃了,没有余地。 她还记得姑婆房里面那虽然做的不好,却被细细叠好,红色的嫁衣。 或许她两位长辈的差别就在这里吧? 不过这个规矩知道的人一向不多……或许等成婚后她应该问问那个好像什么都知道的男人,唔……顺便也问问他跑去和什么人学的。 现在水若没有一点事情可以做,她这个新娘子在那两天以后就被送入了天净和的府邸。不知道她们几个人怎么商量的人,竟然借了天净和的府邸去当她出嫁的“娘家”。 原本阁里的女子都不是很同意这桩婚事的,可是那身嫁衣一出,没有人再有反对意见了,或许是有也说不出来了。针线女红无论在什么地方的都被理所当然认为是女子的事情,一个男子若不是裁缝,拿起针线缝衣刺绣,绝对是一件丢脸到家的事情。而嫁衣上面的做工虽然不是非常的好,但是也足以看出其用心了。有了这个理解,阁里的人也开始加入这场婚事的准备,而她呢,就什么都不用去做,乖乖等着出嫁就好了。 虽然呢,因为某人的魅力无限,所以也有好些不长眼的女子找上门来挑衅——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天净和的小女儿了。看到那个女孩满眼鄙夷和不忿,她真的觉得有点好笑。连女孩偶尔在她门前的碎语,她也当作生活里面小小的调剂。 但是,还真是有点无聊,相比起她的上一次婚礼,面上繁华无比,底下充满了算计,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在那里,现在这样简单的婚礼,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无所事事的水若甩下天净和给她安排的侍女,一个人院子里面游荡。 想想上次的那个排场她都没有慌一下,现在却开始惴惴不安……你还真是应景啊!水若不由得在自己的心里嘲笑了自己一把。 “跟我走,不要嫁给他。”蓦然一把声音,棕色的短发在月下飘散,身旁一头银色的巨狼,正是失踪了好几日的予岚鹰,他伸出他的手,等着她。 摇摇头,水若看着他,没有走过去。 “他不适合你,他是一个王,他也只是一个人,会老会死亡……”予岚鹰走过来,想要拉着她离开,却被忽然出现在一旁的暗卫所挡。 “他是谁我无所谓,另外,我也会死。”她不是不死之身,算起来,大概只能算是不老罢了,如果被人捅破了胸口,割下脑袋,她一样会死。而且……他是王的话……他也的确是王,圣熙澈昀之后,他绝对有能力坐上那个御座,他坐上那个位置,她……也只会选择离开吧。 却不是现在。 而且,她也不会跟谁一同离开。 “还有,你的玉玺,拿回去吧。”她对那个东西实在没有兴趣。 看着她澄清只因那个人而起伏波澜的眸子,予岚鹰忽然想笑自己的愚蠢,她根本就不会想到那个方面。 “没有了国,要玉玺来干什么。”留下一串悲哀的笑声,予岚鹰离开,没有恋恋不舍的回头也没有一去无回的决断,只剩一身绵绵的悲哀。 没有了国,要玉玺来干什么?他的意思是——水若浑身冰凉。 不是……五国要来一个大洗牌吧? 虽然婚礼办得有点匆忙,但是胜在人多力量大,短短几日就将该办好的统统办好……所有礼节,一样不差。那个人果然不肯后退一步——水若如此感叹。 红色的嫁衣,金黄的凤冠,鲜红的霞帔,被人细细画上红妆,这一次,她才真正的穿上这红色的嫁衣。上一回穿上嫁衣的是她的娃娃,她实际上是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成过亲——当然,这句话不能说出去,否则麻烦可就不是普通的大了。 看着老嬷嬷为她梳理那柔顺黑亮的长发,嘴里说着各种祝福的词语,水若的眼神很淡很淡。 予岚鹰的出现提醒了她这一点,虽然因为某人的所作所为而一时忽略了这一点,但是,她到底是没有忘记。那天予岚鹰就是为了这样而来找她的吧。 提醒着她,两个人之间极大的差异。 不是男人或者女人那么简单的事情,她是天朔的公主,而他是圣熙的影君,或许更是以后圣熙的帝皇——她不清楚,也无法预料。只是这样,也足以让她了然两人之间的不甚遥远的结局。 算了吧,这场婚礼,就当作是她还给他的吧,也算是她偷来吧——在天朔与圣熙对立以前,她都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被盖上红色的盖头,让她周围的世界变得一片鲜红,在嬷嬷的搀扶下,她离开了这间到底不适合她的房间。 一切如礼进行,心情已经冷静下来那么就没有什么好惶恐的了,一步一步,她想她做的不错。大厅里面都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点陌生的气息,应该说,她嗅到的都是自己闻过的气息。 只是有一个味道让她感觉有点陌生……唔,是那天她和天净和下棋的时候出现的那个男人的味道。 看来如她所想那般,这个人的身份不一般,否则,他也不会成为证婚人。 宸这个家伙在这里认识的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盖头下的水若皱皱眉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喜娘将剩下的步骤都给做完,宾客们闹了一会儿,终究都是两人下面的人,意思了一下也就退了出去。房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而在他还未来得及露出一个喜悦的神情,撑不下去的某人在她的面前痛得昏了过去。 还好水若早有准备,在房间里安下了人,不等他掉到地上,暗卫已经扶起他。 “果然还是不可能啊。”暗卫在将人放到床上以后,悄悄退了出去,水若看着那个男人,觉得有点好笑。 他还真是用尽手段也要绑着她啊……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在婚礼中间痛昏过去会给他们两个人带来怎么样的麻烦啊。 ——算了,反正事前她也准备好那样了。 除下面具,除下凤冠霞帔,除下那一身火红美丽无双的嫁衣,身上仅剩下一身单衣,她细细将这些东西折叠好,偷偷的用一个盒子装起来。 她的姑婆,皇甫泠云是前任的碧凤宫的主人,过去圣熙王的宸妃,估计是第一个得到一代帝皇亲手制作嫁衣的女人。那间针脚虽然细密,但是多少有点紊乱的嫁衣是一个男人花了整整一年为他最爱的女人做出来的。虽然,最后女人因为自己的责任和自由放弃了男人,却带走了男人亲手做的嫁衣,虽然没有回去,却也没有忘记过那个人。 而她,大概最后也是那般过吧。 这算不算是碧凤宫的主人的命运呢? 摇摇头,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水若慢条斯理的为他剥下面具,脱下鞋子,除下喜服。 第37章 剩下单衣的时候,她精致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熏红,犹豫了一下,解开了他的单衣,露出精壮修长的男性身体。 白玉般的脸颊顿时赤红。 ……是解毒……是解毒……她自己不断的对自己说。 可是水若掩不住脸上快要冒烟的火红。 虽然男人的身体她也见过不少了……但是……但是…… ——不管了,早是一刀,晚也是一刀,早了断早痛快。 颤抖的手指解开了自己身上最后的一件单衣,露出姣好优美的身体,她坐到床上,低首吻住他的唇…… “唔……”非常不适的感觉,水若拧紧了眉头,抿着唇,闷哼了一声。 “你在干什么?!”终于醒来的某人看到眼前这个光景,脸上也染上一片红霞。 “解毒。”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他的娘子这样回答,“说是无‘药’可解,可不是无‘法’可解。你就难道没有发觉现在已经不痛了?” ——静默了一下。 “原本我是想等你心甘情愿以后再……”后面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翻身将女子压到身下,深深吻住那柔嫩的菱唇。 细碎的呻吟,粗沉的喘息,甜腻的气息,慢慢的,溢满了这个小小的寝室。 “为什么你知道要给我做嫁衣?” 有些疲倦的水若趴在夜宇净的身上,汗湿娇柔的身子散发着一种如梦似幻的香息,柔若无骨的白皙身子上印满了青青紫紫的印记,配以那猫一般的娇慵,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在你姑婆那里见过。”男人闷哼了一声,一手拥着女子,另一只手轻轻梳理着女子那柔亮的长发,“所以那时就开始准备了,做了三年才做好。” 果然是准备了很久……水若在心里细细嘟哝了一句。 “唔……你见过我姑婆?”难道他知道那一切都是从她姑婆那里来的?但是,按照道理来说,她的姑婆是不会告诉其他人关于她的事情,况且,她可以想象当时的宸那种杀手一般的气质,出现在她姑婆面前绝对是一件超级骇人的事情。 “嗯。”确定想要她以后,他就去找和她有关的人物,刚好见到她将死的姑婆。 就是那个人,告诉了他她的一切。 ——那个孩子已经孤独了太久了,是我和她的娘亲对不住她…… 那轻轻的一句感叹他记住了。 “唔……你摸到哪里去了……唔……”一声娇嗔,配以啪的一声,女人道,有点不悦,然而在男人的热吻之后破唇而出的是那让人听到就脸红心跳的细碎娇吟。 红帐轻轻晃动,注定了一夜无眠。 挽起了妇人的发型,还好某个死要帮她绾发的人的技术有了足够的提升,虽然不算是特别,但是至少能够见人。发间插着一支银质发簪,上面点着两颗珍珠,坠着细细的流苏,看起来简单而又雅致,只是从手工看起来,这支看似普通的簪子绝对价值不菲。 虽然他现在替她穿衣绾发的实力大有提升,可是他那画眉点唇的功夫还真的让她不敢恭维,想起今早他化成一条虫子模样的眉毛她就觉得好笑又好气。 虽说是闺房之乐,但是他也没有没有必要做的这般彻底吧? 不过显然某人是很乐于其中的。 就为了两根眉毛,他差点就决定放弃不去参加商议了。 或许,他有当昏君的天赋。 “什么?!”天朔时看着那个消息,整个人几乎从龙座上面弹跳了起来——悯凰竟然一声不坑忽然和夜宇净在敬风成婚?! 这种毫无预警的事情根本不像是悯凰的风格。 但是,那封亲笔信在证实着这件事的真实性。 难道他对她竟然特殊到了这样的程度? 心底升起的,不知道是怅然还是悲哀,抑或是嫉妒……他苦笑,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竟然冰岚王也做到那样的程度。 看着随信而来的玉玺,加以那日予昕使者送来的信件,他只有苦笑。 不知道,他现在扔下这个王座,大叫一声,“我不要当了!”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光景呢? 呵,只能想想罢了,当初选择了这个王座带来的力量,也就选择了这样永远孤独的生活。 “皇上,槿妃有孕!” 随着小太监喜洋洋的前来报喜,他敛起眉宇间的情绪波动,冷然,做一个帝皇该做的事情。下旨封赏升位,这些,他都做的有点麻木了。 孩子么?为什么他会没有一点期待。 “成婚了啊……”歆语看着敬风所在的方向,轻轻舒了口气。 如果是他们,无论面前多么困难也都还是可以走下去的吧,她祝福他们。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那个人看到她的面容,脸上一片恐惧。 “可是我又活过来了,多谢你们的主子啊。”歆语微微摇头,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没有回头,不想去看那惨状。 “还有多少人?”沙哑的男声传来,同时一轻薄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不到二十人。”歆语回答,轻轻抚摸着那柔顺的布料,微微一笑。 “那咱们手脚快一些,就当作给主子的贺礼吧。” “怎么会这样?!” 情报来的很准确充分,但是,竟然一无所获?! 这一段日子来,他们的兵力被削减了将近一成,而粮草也被劫走了不少。那些人神出鬼没,往往防不胜防,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哪里,反而无计可施。 而这一切,又是因为一个女人! 圣熙澈昀脸色非常难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能够逃了出来。 是她在行动,最近这段时间,敬风出现一个出谋划策的女子,除了她,绝对没有几个女人又这样的能力。呵,是在垂死挣扎么?不过他不会让她死的这般轻松的——男人的眼眸里面跳动着嗜血的光芒。 一边榻上腹部隆起的橘色衣裳女子看着他们,柔和若水的眼眸闪过一丝幽幽的光芒,但是转眼就是温柔平和的笑意,轻轻的,和往常一样抱住那个暴怒的男人。 “我和宝宝都知道你一定可以的。”柔软的女声,温柔的笑颜,温暖的怀抱,让全身绷紧的男人慢慢放松了下来,伸手搂住那个带着柔和香气的女子。 “我一定会在这两个月里面攻下相城当作宝宝的礼物。”他轻柔的吻了一下那隆起的腹部,郑重地承诺。 女子微笑,颔首,没有人看见女子眼底那淡淡的漠然。 第二十二章天地无恒 那个方法比起预计的效果来的还要好。如果这样下去,完全是可以削弱圣熙一到两成的兵力,和三成左右的粮草,那样一来至少守城的时候至少可以轻松一些。 宸的果然在带兵上面比她强的多,现在会上商议,她几乎是不用开口的了。当然,她偶尔也会补充一下某人懒得说完的话——在其他人眼里,那已经成了夫唱妇随的最佳典范,每次看见宸牵着她的手,都是笑意洋洋。 她那个气啊,这个家伙完全将礼法给无视个彻底,丢脸丢到敬风去了。 可是当然,她也是高兴的。 当那双温厚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时候,就算是这样飘雪的冷冬,她也不觉得冰冷。 他老是说她口不对心,她也认了,她就是这样,反正他知道她怎么想就好了,不是么? 如果那么多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那才是值得烦恼的事情呢。 “唔,他什么都不做我才觉得奇怪呢……”水若听着练月的回报,比起练月隐约迸发的怒气,她反而显得很轻松。 “但是主子——!”练月提高了音量。 “没关系,没有关系。他只是自掘坟墓而已,我早在来这里以前已经准备了。而且‘他’早就知道了吧?”水若摆摆手,眼眸闪过一丝冷芒。就算原来不知道,但是在圣熙中了埋伏以后肯定知道。 哎呀,他身上的味道太过特殊,才能也太过出众了,还懒得去收敛一下,理所当然的被人认了出来。 “人员清理得如何了?” “据回报,剩下二十人左右,两个月内便可全部处理干净。”练月答道。 “两个月么?时间也差不多了……”计算了一下,水若柔柔一笑,在练月耳边说了几句话,练月神色一紧就想说什么,但是却被水若摆摆手,止住了。 “那样便可以了。正巧我也有帐要和他们算。一次把大礼送上,希望他们可以受得了。”水若安然,若是他们不准备那样,她也不会做什么,只是,既然人家都已经决定那样了,不礼尚往来一下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 她的骨子里面可也流淌着和苍极湛桀他们相似的血统。 只是予岚鹰那天以后就行踪不明,他的消失虽然只是几句话就可以解释过去,但是,她没有办法隐瞒自己。 他,到底准备着什么……水若眼底带着淡淡的不安。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个正是她当日提出的一点。 将人马放了出去,就像是打游击一般,所有时机行动虽然在事后会有所回报,实则每次策划都是由各个领队自己决定的。城里的人知道的,都只是数字而已。 除了她。 或许宸也知道一些,不过他显然也是知道原因的,所以也不曾提起,每次提出的部署都是应变性极强的,将职权下放到下层的将领身上。也亏天净和信任他,现今也没有出什么篓子。 不过某个人可能就会有些不安了吧? 微微闭着眼睛的水若靠在夜宇净的身上,像是在打盹儿,没有注意周围的人的言论目光,可没有人注意到,那平静的眼眸下,清晰的映着每个人的影子。 第38章 “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夜宇净宠溺的为她拢起长发,掩去神色里面的冷然。 那些人在想什么,准备什么他会不知道么?只是敬风里面的事情他没有兴趣处理,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是让那两个该死的人的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她…… 而且,那也是她的愿望,看向水若,他的眼眸又化成一片温柔的魅紫色。 小小打了个哈欠,她懒懒地蜷缩在他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才慢慢回话:“反正我也闲着没事,何不让我去看看戏?” 他怀里比被窝还要舒服,在他怀里过冬估计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两个月呢。 他们的客人站在门口,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想要引起那两个人的注意。 水若首先注意到了来人,说了一声“失礼了。”就想爬起来,却被男人的手困住,把她按回原来的位置,不无责怪的说:“困就去睡,不要乱动。” 说完,夜宇净就对来人点点头,那人也会意,随意找了张椅子就坐下了,而他的身后随着的两个侍从,看了他们一眼,脸都红了。 那个人,是那天她和天净和下棋时候出现的人,也是他们婚礼上面的证婚人——看来,来历不甚简单。 “没有想到你回来了。”那个男人笑道,然后看了一眼在夜宇净怀里的女子,“还忽然说要娶妻。” 只是他很快就端正了脸色,声音也不再柔和:“只是我很奇怪,你这次为了什么而来?” 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就为他的才能所震惊,然而他的第一句话是——我只是为了打败圣熙澈昀而来,不为阁下所用,奇_-_書*-*网-qisuu.却也不会对阁下不利。 而后,他的确说到做到,在确定胜利后便没有犹豫的离开。 只是,现在他回来了,而他的妻子也是一个才能出众的女子。 以至他觉得,如果和这两个人谋划什么,吃亏的绝对是他。然而,他却还是……不得不将面前这个人视为自己难得的友人。 “因为我这次要毁了他们。”夜宇净说得很慢,却透着一股阴狠,话语间的冷意大概也已经可以让人猜出他的目的。 “依旧是那句话,我不为你所用,却也不会对你不利,她也是这样。”夜宇净淡淡的重申。 “干嘛把我也扯上,我对你们这些男人的事情可没有兴趣。”虽然事实就是那样,不过水若觉得某人不该把事情说得这般明白。 况且世事难料,怎么知道她会不会有一天改变主意的? 摸摸她的长发,男人没有多说什么。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算是已经得到保证了,只是看向两人的眼神却多多少少有点复杂。 没有相敬如宾,也没有举案齐眉,只有执手相看,相视而笑的默契与亲密。在其他人眼里看起来虽说是有些于礼不合,但是心底都是羡慕的吧? 这才是真正的夫妻……而不是空有名声贤淑的妻子,也不是看似多情却无情的丈夫,两个人相守,其实本就是容不得其他人的吧。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宫中那神伤的女子的心情。 “你们慢慢聊吧,我回去睡。”女子轻轻巧巧的离开,这次男人终于没有留下她。 水若很清楚,两个人之间有着男人之间的谈话,她不合适在场,而她也允许他有着自己的秘密——反正,她自己身上不也有着许多事情没有告诉他的么? “她非常出色。”无论是医术还是气度……男人看了一眼离去的水若,轻轻笑道,那身威仪终于放了下来,“的确是适合你的女人。” “出色与否不是我选择的关键。”夜宇净摇头,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如果能够想那些,我不会选择她,她也不会选择我。” 那根本就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无法放手,如果可以放手,他不会一定要她,而她也早就离开。一切后续都没有可能会发生。 没有豁出一切的决心,怕是永远都无法得到她。 她太过聪明,太过冷清,根本就不是一时的温柔与甜言蜜语所能感动的对象。 听到他那样说,男人笑了,大概想象得到那个女子是如何的一路拒绝。 她给人的感觉的确是这样的。冷清而又无瑕,太过纯净反而带着一种说不出口的冷漠和残酷。只是却又无法说她冷酷,那冷冰之下的温柔虽然隐约,沁透人心。 “那这次,你能有多少胜算?”男人正色道。 “不知道。”夜宇净很诚实,“但是我会尽力而为。” 眼底是一片冷酷的杀意。 “既然如此,我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了。”一个玉符被男子放在桌上。 “不可能的……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华丽的宫廷里面,风韵犹存的妇人看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影子,浑身都在颤抖。 “身为骛影阁之人,应该相当明白背叛的后果吧。”歆语轻轻笑道,神色冷然。 “我只是终于所爱而已,有什么不对?!”女子反驳道,“你这个污秽的女人,有什么权力说我!私通外人的——” 她这句话犹有残留,锋芒已经划破了她的胸口。 “你何必听那些疯言疯语,快点和默澄集合吧,他在等你。”云泱自影子中走出,对她颔首。 “嗯。”歆语点点头,离开了这个宫廷。 ——如果不想来就不要来了。 ——没有关系,那一切无论早晚都是我必须承受的…… 那个时候说的简单,现在真正面对了才知道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 一步错,步步错。 “没事吧?”沙哑的嗓音传来,那个一直和她一起,一直沉默着的同伴道。 “嗯。”她点点头,露出微笑,看看四周,再也没有那种压抑的感觉。 从小被家族责任束缚着,今天她终于解脱了,当真正的她自己。 “那我们立刻赶去敬风吧。”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那一切她也应该要去面对了。 看着那张薄笺,天朔时连续发下几道命令。 她过去没有料错,这次也不会料错,而且……天朔时脸色森然,身为一国之君的霸气没有任何掩饰地散发出来。既然他们如此不知死活的挑衅,他不做任何动作岂不是太过窝囊了?而且他们的目标是…… 他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登上这个皇位的理由。 “这张名单的人都给朕处理掉,罪名已经写在上面了。” 文宇乘接过那张名单,神色骇然。 当初来不及处理的地方大员在上面赫赫有名,而后一些他们没有注意到的人物也榜上有名,每个人的罪证写得清清楚楚——他不得不佩服准备这一切的人。 而从那极好的书体上,他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臣领命。”或许有一天这位帝皇不在了,那位公主也会是一名出色的王者吧——前提是她想要那个王座。只是貌似她对这个东西没有一点兴趣……文宇乘无奈的在心底补充这样的一句话。 唯一在这点上面,他无比确定这两个人是兄妹。 “很快就到下一个转机了,我一定可以的……”稚嫩的嗓音透着丝丝的不确定和浓浓的悲哀,让人听到了就忍不住悲怜那个可怜的孩子。 可是,那个孩子全身都散发着冷漠梳疏离的气息,身边还跟着一头银色的巨狼。让人不敢接近。 “我一定不会输的。” 圣熙澈昀接到最新的消息,全身木然。 他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能够让影君和她成婚的,就只有一个女人。他竟然一再在一个女人手上吃亏——心底郁郁不平。 只是他最是没有料到,那个男人竟然从圣熙的宫廷里面逃了出来,还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的势力到底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虽然那两个人都比他要出色优秀,但是…… 男人的脸上露出快意的微笑。 这次,他绝对会赢,两个月,一定可以! 不知道那时候他们脸上会是怎么一个神色呢,男人兴奋极了。 ——真是可悲。 柔黄色衣裳的妇人微笑的听着男人自信的言语,漠然的眼神掩盖在低垂卷曲的睫毛下。 ——这场幻梦很快就会破碎,再也没有残留。 成婚以后和成婚以前有什么不同?说实在,水若感受不到。 做以前做过的事情,也做夫妻要做的事情,除此以外,没有什么了,依旧的吃喝拉睡,依旧的平平淡淡的过,除了外面已经兵临城下,除了现在每日都要听到的号角声。 圣熙的军队已经在外面安营结寨了,隔着结了冰的护城河在那里遥遥相对。 其实圣熙澈昀有点傻,水若呼出一口白色的烟雾,身上披着白色的披风,站在城墙上,遥望着那一片军营。如果她是将领,就不会在这样的冬季进攻这样的极寒之地,虽说圣熙的国都也会下雪,但是温度相较起敬风,真的不值一提,其后,敬风境内的环境远远比圣熙复杂,冬日里面若是断了粮草,那对军队是极为沉重的打击,偏生他们对这里的地形理解远远不如敬风的军人,才在这样的打法下防不胜防。只是这样,需要耗时太大,只能削弱,却难以有致命打击。 唔,切断了他们的补给线大概就已经赢了一半了。 水若一边看,一边考量着。任由雪风吹起她的披风,吹乱她的长发,她淡淡立在城头,看着远方,高贵而又遥远,看着敌人的微笑像是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 第39章 她像是一个女神。 “有办法了么?”侧头,问那个顺手将她拥入怀里的男人。 “可能有点困难。”夜宇净摇摇头,那件事,太过危险,而重要的是,目前相城里面的兵力还是相当不足,其他外放的部队这样进行游击战或许还能维持,但是如果一旦纠结成大军,恐怕…… “果然是呢。”虽然那个时候没有想到宸会来到这里,她做了那手准备,没有想到现在也还是合用的。 其实要圣熙退兵是很简单的事情,要圣熙战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他们要在战场上打败他们,要让他们活着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让他们死,是最后的手段。 而且,他们必须要将敬风里面那个隐患给一并解决。 “全部人我都已经布置好了,放心吧。他们绝对不会活着出敬风的。”夜宇净亲亲那略微冰凉的柔嫩脸颊。 “嗯。”水若应道,却没有将自己的第二手准备说出来。 “还是回去吧,你的手都凉了。”夜宇净不是很放心她的身子,虽然早就知道她那特殊的体质,然……不放心就不放心,何必找什么理由。 “那好吧。”水若温顺的点点头,任由对方用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将她和外面的世界隔绝起来。 或许还是有什么不同的吧,身边多了一个人。 半夜醒来的时候不会觉得周围都是空空如也,心也是空空如也,却又不知道少了什么,该用什么填补。喜欢上下厨,在冷天把手泡在水里也不觉得冷,因为某个人一看见她那样做就会用自己的手去温暖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吃饭,有人会给她夹菜,而她也可以夹菜给人。 她可以看到他毫无防备的睡脸,可以真的像是普通人的那样过。 那是她所期待的生活。 只是想到以后的可能,她的心就隐隐作痛,可是现在,她也没有办法放手了,至少现在……她无法放手。她很自私,真的很自私,只是贪求着那样的温暖却不做什么。 可是,她不能步上前人的后尘。 姑婆之所以离开宫廷,为的大概也是那个原因吧。 那个地方太冷了,或早或晚,会将所有的温情抹杀。 与其以后失去一切,她还是这样收藏好小小的温暖,好让以后每个冬季都能温暖自己一下。 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寂寞。 她忍不住握紧了宸的手,却换来对方低沉的笑声,那轻微的震动,真的让她觉得很幸福。 第四卷:碧宸 第二十三章暗夜深深 他们已经来了——那么他们那样做大概只是时间的问题,希望那些人不要后悔。他大概不会去想这个可能吧?看看身侧安睡的人,水若抿唇一笑。 如果那些人知道一些事情,自然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不过呢……似乎不该太过高看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呢。或许在那些人眼里,这完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不过死穴可不是那么好捅的。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受这个男人巨大的怒火呢? 水若亲亲还在熟睡中的男人,披上披风,往外走去,不其然,她才走出房门没有两步,背后一下重击,她就失去了意识。 或许下次她要迫使他们用温柔一点的手段才是。 昏过去的水若脑子里面最后想到的是这样的一句话。 “欢迎光临,皇甫家族的前任家主大人,或许应该称呼您为宸玉护国公主殿下?”淡淡带着讽刺味道的笑声,伴着那冷淡的话语响起。 水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华丽的帐篷之内,只是手脚被困在一个十字的铁架子上,那冰冷粗重的锁链捆缚着她的双手,而那种浓重的草药味道,让她即使双眼有些朦胧,却还能清楚的知道面前男人的身份。 “随便。”水若淡淡道,看看自己的情况,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呵呵,不愧是过去的皇甫家家主,骛影阁凰玉令主。”看见她的平静,苍极湛桀似乎更加愤怒了。 她应该是惊讶,哀号,或许像是一个普通女子那样害怕颤抖,却绝不该是这样,平静而冷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自己——那眼神,让他厌恶! “虽然他想对你用酷刑的。不过我对那样没有格调的刑罚没有兴趣。”男人微笑,笑得带着兴奋血腥的光芒,“既然你也流着那样的血统,就让我看看你的血到底有多厉害吧。” 说完,一颗药丸就塞入她的口中,施以巧妙的力量让她吞了下去。 味道还不错……水若轻轻想到。 只是不久,她嘤咛一声,白玉般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她立刻将自己细柔的红唇给咬紧,不让痛苦的呻吟溢出唇边。 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细细打量着她。 大概是一个时辰后,他又取来一颗药丸,硬是塞入她的嘴中,看着她更加拧紧的娥眉,他似乎更是愉悦。只不过,有人进来向他通报了几句,他就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匆匆离开。 他离开后,那痛苦的女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该死!”一间寝室里面的东西已经完全化成碎片,暴怒的男人在一个木盒子前面终于硬生生的住了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银白色的眼眸转换成深深深深的血红色。 很好,很好,他们的确是找到他的弱点了…… 夜宇净粗喘着气,露出邪美到了极点的笑脸——既然如此,他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拿出腰间那黑玉长笛,吹奏起尖锐的声音。 如果他们敢伤了她一根头发,他就杀了他们所有的人! “现在有多少人在主子身边,有几个人可以赢过那个男人?”从圣熙赶来的云泱向那个沉静异常散发着作为阁主气势的练月。 “一共有五人。有四个是可以独立对抗苍极湛桀的。”阁里只有七人能够与其对抗,和歆语一起的默澄,她以及现在在她面前的云泱,其余可以派出的人,都已经在他们主子的身边了。 “还要多派几个——我也过去好了,练月,你熟悉这里的情况,所以,你还是留在这里负责统领吧。”云泱不复过去梨花般的娇柔,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杀手,一个忠于自己主子的杀手。 坚强而又冷漠。 “那歆语他们呢?”练月点点头,同意了云泱的做法。 “很快也会赶来。他们现在已经和另外一组人会合了,随时准备行动。”云泱道,那样危险的做法也的确只有她的主子会做出来。 “现在不管如何,先把最后那几个人给处理掉。”练月眼眸爆出寒冽的光芒,“一样一样和他们算清,背叛者,一个也不可以放过。” “你来了。”水若这句话是陈述句,看着那个无声无息出现在圣熙军营的男人——她是不是应该抗议一下圣熙这里的守卫不太尽职呢?怎么大一个人就这样放进来了。 看着她被束缚的样子,男人眼中的猩红越发浓厚起来。 他走近水若,就要替她解除铁链。 “不要动。”水若摇头,轻轻道,“铁链上有毒。” 男人抿唇,不管,继续把手伸向链子。 “如果失去武功的你,可以把我带出去吗?宸,冷静一点!”女人愤怒道——这个男人,为什么只要碰上她的事情就会失去所有的理智呢?这样…… 这样只会让她……更加的放不开…… 男人终于不动了,只是看着她,眼里的杀意越发浓烈起来。 “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那个男人还不会这么快就要她的命,而且就算他要她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要到,她的王牌,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翻开过哦。 “你这叫没事吗?”男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回去吧!”水若别开脸,他怎么就是不能冷静一下呢? 男人轻轻吻了她一下,终于还是走了。 “果然是聪明的夫人。”苍极湛桀在男人离去以后才从帐外走了进来。 水若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不过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他冷笑。 她不言不语,如果这个时候,苍极湛桀可以看见水若的眼睛,那他就会知道自己所作的事情肯定是大错特错。水若的眼眸里面,尽是一片悲悯。 真是的,死穴真的这么好捅么?她是他的死穴的确不错,可也是他的逆鳞! “给我杀,一个不留!三日之内除圣熙澈昀以外的圣熙皇族都要在这个世上消失!流有墨罗苍极家血统,参加这次战争墨罗之人的所有亲人,也给我杀个干净!”双眼血红的男人冷冰至极。 “可是影君大人,这会毁了整个圣熙——”听到这个命令的人影似乎有点犹豫。 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犹豫了,一道掌风,这个人就活生生变成一堆肉酱。 剩下的人终于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怒了,对于影君的命令,他们只有遵从。 没有一个人想到,圣熙影君的第一个绝对格杀令是针对圣熙所有的皇族,而原因,只是一个女人。 “既然你要玩,那好,我陪你玩。”森冷的嗓音,他看向那幅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我就要你一个不留!” “你——”太皇太后看着那个平日深得她重用的宦官,一手提着一个嫔妃的脑袋,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太皇太后只觉得有点不对了,厉声大喝,可是,那个人还是向她走近。 “奴才几十年里多得主子照顾了,可是奴才身为‘影宫’之人,最是不能违逆影君大人的命令。” 第40章 那非男非女的声音缓缓道,同时一声女子的惨叫传出,随后,男人走出宫殿,和进去时唯一不同的只是他手上多了一颗脑袋。 这一年真的不是一个好年,才是年初,刚刚过完新年,就陆续传来了圣熙各地流有皇族血脉的人忽然死亡的消息。死亡方式倒是相当多,也不尽相同,或是自己自尽的,或是暴毙,或是被杀——唯一相同的地方是死者身上都会出现一个特殊的印记。 而后,在人们所没有察觉的地方,墨罗,许多家族一夜灭门,无论是家里的大人小孩抑或只是一只猫狗虫鸟,都无法幸存。那些忽然死亡的人的头颅不迟不早,全部传到圣熙的军中。 顿时,哭声一片。 “不可能的!!!!!!”脸色惨白的圣熙澈昀看着面前那齐齐一排盒子,从他的母亲开始,由亲缘疏密排列,竟然都是他的兄弟姐妹妃子儿女——一个不留! 随着这些而来的,是一张简短的信笺。 ——你让她流一滴血,我就要让你们流光所有的血! ——你让她受苦,我就让你们痛不欲生! 随着这两句话,他似乎看见一双血红愤怒的眼眸。 几百条上千条的性命就是因为他一时的愤怒,因为一个女人,就这样完全消散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男人,你以为随便一个男人就可以撼动那个女人的心?”苍极湛桀不以为意,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那样的人才适合当他的对手,那样愤怒挣扎的模样,实在是太诱人了。 他满意的笑了,忽然想到那个十日来吃尽各种毒药受尽各种折磨也不曾屈服的女人,气恼由心而生——只是…… 她流有那样的血统,拥有那样坚强的意志,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生育他的孩子的女人。 但是,他不想让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替他生孩子。 只是虽然那个男人的血统甚是特别,然,那个人的血他不需要,他只要最纯净的蛊王血脉的血液——等几日,他要看看那个女人有没有那个资格——让他忍受那污秽身子的资格! “那要放了她么?”圣熙澈昀几乎已经可以预见那个男人接着的打算了,如果不放那女人,下一些大概就是他的重臣了吧? “放了她?”苍极湛桀看着他,似乎他在说一件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放了她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苍极湛桀嗤笑道,“想要他住手只要除掉他不就可以了?” 果然某人很生气……水若听到外面的哭声,唇勾起微微一笑。 只是—— 他的疯狂略略出乎她的预料。 她以为他最多是清理一下圣熙澈昀亲近的人,没有想到他是直接把和他有亲缘关系的人给统统处理掉了。这样,只要圣熙澈昀在这里死了,那么圣熙也差不多灭亡了。 ——他大概也不准备留一个活口吧? 连墨罗的人也去惹上……他也真的不怕死啊……还好……不过,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很吃惊呢? 唔……演戏时间到了,草药的气息传来,她微微合上眼睛,掩盖那淡淡的嘲讽。 “你就是那个下了绝对格杀令的人?”愤恨的声音传入高坐在厅堂檀木高椅上的夜宇净的耳中,可是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血红色的眼眸暗淡无光,一切都无法映入那眼眸之中,像是一团暗影。 等不到回应,那个人也没有犹豫,家人那惨痛的死状,那盒子里面睁大的眼睛似乎都在看着她。 女子逼近,手一扬,却在同时被打飞出去,摔到地上。 “你——” “不要拿你的脏手来碰我。”森冷的男声像是从地狱里面传来,男人抬起头,双眼里面依然没有映出任何人的影子。” “不可能的……”随着这一句呢喃,那个女人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一个,两个,三个……练月数着这几天来的那些暗杀者,无一例外的在碰到夜宇净就已经断了气,他们洒下的毒,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看,他还好好的坐在那里。 想起那个男人的行动,她这个杀人杀到麻木的人也不由得觉得一阵发寒。绝不留情的格杀,只要所有关联就要死——这样牵连之广,死的人之多,是她也没有想到的。 她现在才认同了云泱所说的那句话。 ——他是最合适主子的一个人,不需要担心背叛,也不需要防备什么。 看着那双眼睛,她可以看见未来的一片血雨腥风。 男人的愤怒没有平息,而其后果虽然在战场上似乎还不怎么能看出来,因为某人死不应战,固守城中,完全将城外城内的质疑辱骂全部扔到一边。但是在圣熙现在是人心惶惶,没有一个人知道第二天死的是谁。 跟着皇族人死干净了以后,接着就是各方侯爵,侯爵完了就是朝堂上的大臣——恰好在这次屠杀以前,一些官员因为反对出兵而递呈辞呈,反而因此而保住小命,其他人,都只有一个下场——死。 无论如何,无论有无关联,一次就是一个大宅,一次就是死了几百人,绝杀灭门,让人看着那燃烧的府邸就忍不住心寒。 逸京第一次像是这样包裹在血腥和烈焰之中,几近化成血红。 民众恐慌,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明天死的是什么人,并且希望死神不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不少人收拾了一些细软,就那样连夜离开了逸京。 一个繁华的都城,在一个月之中几乎变成一座空城。 而其余州府也只能维持一个勉强稳定的局面,州候全部被暗杀了不说,而后稍微拥有些权势的人也被毫不留情的夺去性命,还好的是还是有一些有识之士,连结起来,推举出新的领导,没有让动乱扩散。 而在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那恐怖的血腥行动像是不曾发生过一样,蓦然停止了。 然而这并没有改变任何现状,反而让其他人犹如惊弓之鸟,终日惶惶不安,数着日子生活。 圣熙澈昀现在根本就没有一点心思去攻城,为了国内的事情,忙的个头焦额烂,却还是将那因为怀孕而更加丰腴柔泽的女子带在身边。 还好带了她来…… 不知多少次,听到那些噩耗传来,他心里只有这样的一句话。 他杀人就杀人吧,正好帮他清理了所有的障碍,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封她做他的皇后,她的孩儿成为他的太子。而那些不听话的大臣死了更是好,他不怕找不到更好的—— 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习惯了每天都传来的噩耗,但是那一切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他重要的人已经在这里,他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遥遥看着相城,他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真是一场屠杀。”披着长长披风的女子想着逸京里面的情况还心有余悸。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而发动这样的一场屠杀,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是说他不顾大局呢?还是说他痴情……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很羡慕,可是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她都不是他眼中的人。 默默摸摸她的头,她侧头看见那沉默的男人,微微一笑,点点头,马鞭一扬,飞速往前赶去。 其实她也不必羡慕,不是么? 现在这样,她也已经很满足了,而现在她要做的是,赶去敬风,立刻! “是时候去找她了……”予岚鹰看着天上的星星,喃喃自语道,“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能再错过了。” 他身边的巨狼低呜了一声,像是赞同。 “王……您还是回去吧。”背后巨大的阴影,一把沉稳的男声传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个国家,不值得。” 予岚鹰看着背后立着,到现在也不肯放弃的臣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国家是你们的一切,但是她却是我的一切——你们要我给你们你们想要的一切,却不给我我想要的一丝一毫。” 这公平吗? 这个问题,他没有问出口。 他遇见了她选择了她,这就是命,无论最后结局如何,即使只是徒劳——他也要得到她……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十四章一步错失 她讨厌别人的限制,所以他不限制她。 她不能生育孩子,所以他也不要孩子。 她不会变老,所以他也不要变老。 她需要人陪伴在她的身边,所以他放弃一切去到她的身边。 她想要找个地方安静的生活,所以他就陪她离开这里。 她…… 只要她想的,他都可以做到。 只要她讨厌的,他都可以不要。 喜欢她的倔强她的冷漠她的坚强她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讨厌她什么,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讨厌她。夜宇净是没有退路(奇*书*网*.*整*理*提*供),而他是不懂得放手。 不是不能,而是不懂的。 他已经煎熬了十年了,不能再等了……一个十年已经太长了…… 予岚鹰看着那些明显露出失望神色的人,拍拍一旁巨狼的脑袋,一人一狼转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你来这里干什么?”不用睁开眼睛,水若已经知道来人是谁,极难入睡的她很轻易的就查觉到靠近的气息。 予岚鹰有着一种很特殊的味道,和夜宇净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味道。 大概就像是风吹过草地带来那淡淡青草的气息,却又夹杂着淡淡薄荷的味道然而最特殊的不是这里,而是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微微腥甜,像是血一样的味道。 第41章 “带你走。”哐啷几声,水若感觉手上一轻,铁链已经全部掉到地上。 “我等的不是你。”水若在陈述一个事实,人并没有移动一下,依然站在那里,身上单薄的白衣让她看起来倍显娇弱无依,然而她挺直了腰背站立在这之中却又是那么的凛然和坚韧,两种极端不同的气质同时在她的身上得以体现,构成一种奇异的蛊惑。 “他不会来。”予岚鹰道,同时把手伸向她。 她摇摇头,没有往前也没有后退。 “我不能走。”她轻轻道,嗓音如同往昔,优美动人,“不可以走。” “他不会来的。”予岚鹰想要靠近她,可是,她后退了一步,冷淡的眼眸看着他,在两人之间划下不可跨越的鸿沟。 她不会跟任何一个人走,她只会自己走,而现在,至少这个时刻还不是时候。 晚上才是游戏开始的时间。 “我没有等他。”要走,她随时都可以走,这个军营,对于她来说最多就是人多一点而已。 她等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苍极湛桀自讨苦吃的机会。 “还是不行么?”那小小的身子带着些许的颤抖,却还坚强的挺立着,他快步走上前,小手死死的拽着她的手,“这一次,我不能放手了。”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依照她的愿望去做。 “显然,你听她的话会比较好。”苍极湛桀的身影出现在帐子口,一身黑衣几乎融入黑夜之中,一身凌厉的霸气毫无掩饰的释放,透着一种入骨的森冷,“她没有别的好,就是聪明。” 暗暗的讽刺让予岚鹰皱起了眉头。他没有理会苍极湛桀,只是看着水若。 可是水若摇摇头。 “果然这样……果然这样……”他忽然靠近,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带着深深的绝望,消失在这里。苍极湛桀想要拦着,却无奈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不愧是流有皇甫家血统的女人。”苍极湛桀看见那个不给予对方一点希望的冷酷女子,深感满意,却又同时觉得少许的不忿。 他还是没有征服她,她那挺直的背脊不曾弯下,而那清澈的眼眸也不曾因为他而迷乱,无论是在何种药物之下,她都不曾屈服。 不愧是皇甫家的女人,倔强得不似一个女人。 看着那张精致绝美,明明身为人妇却不带一点妖娆风情,纯美干净得无比纯粹的气质,勾人神魂,和妖精无异。她和那个叫做夜宇净的男人有着两种极端的美感,却又在这个方面意外的统一和和谐,这就是他们走到一起的理由么?可是他不在乎。 盯着那张绝丽的容颜,他诡异的笑了。 “不知道当那个男人知道你成为了我的娃娃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看着周围艳红翻卷,水若静静坐在床上。 唔,时间也差不多了么?水若暗暗思量着。 现在的她还在那个帐篷里面,只是那铁架锁链已经不在了,捆绑在她身上的是红色的特别缎带,将她整个人都绑在床上,不得动弹。刚刚才被人按下去洗了个热水澡,被包裹到厚厚的被褥里面,身上只剩下贴身的衣物,准备干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男人早晚会对她下手,为的原因……呵呵,她是应该笑一下她自己还有那个价值么? 拥有别人没有的血统、美貌还有能力,自然就是最佳孕母的选择了,就算对于那个喜欢并且追求完美的男人,她的身子已经不干净,可是她也依然是最好的血统提供者。 如果她不在而苍极旃雅现在还活着的话,他选择的道路她也大概猜到——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原则绝对会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 不过呢,她没有兴趣让那个男人碰她……眼里闪出一丝厌恶,他以为,她的身子是随便每个人都可以碰的么? 一个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家伙!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厅堂宛如石头一般的男人眨了一下眼睛,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闪耀着宁静的光辉,他看看四周,没有一条人影,他也没有叫什么说什么,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转眼就飞了出去。 也是到她要回来的时候了吧? 他也已等的太久了! “还好赶到了……”坐在马上,歆语和默澄遥遥看着那圣熙军营,夹杂着冰雪的寒风在他们耳边呼啸,面庞显得有些苍白的两人眼神却一如过往的锐利。 虽然说主子没有吩咐他们一定要今天晚上就赶到,但是……他们还是来了。那件事……他们实在是担心。 那是一个药盅子,散发着奇异甜美的香气,送到她的嘴边。 挑挑眉头,明知里面有什么她也不点破,她只是很顺从的喝下肚子,仅此而已。 他的目的从过去给她吃的那些东西就知道了,她可不认为里面只有一些毒药,以苍极湛桀的性格,他根本就不会只下毒药。 现在这个嘛…… 她勾起一抹瑰丽的笑容。 “不反抗不是你的风格。”苍极湛桀冷笑,一手挥掉那药盅,将她压在身下,冰冷的琥珀色眼眸里面看不到一点火焰。 “等着那些男人来救你?”他冷笑着卷起她的发丝道,“不过你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呢?”他眼光滑过那曲线完美的身体。 “我呢,从来都不会要别人来救。”丝绸寸寸碎断,她坐了起来,直视着苍极湛桀的眼眸,异色双瞳如同过去一样不起半点波痕。 “什么——呜——”苍极湛桀想要说什么,但是一阵锥心刺痛席卷了他的全身。 “能够拯救自己的,永远都只有自己呢……不知道蛊王大人能不能理解这句话呢。”她那无波的笑容,陈述的语气让苍极湛桀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 “既然蛊王大人都说小女子很聪明了,怎么就想不到,如果没有完全的准备,小女子会让你们捉到手么?”还是那样没有语调的声音,同时一声巨响,苍极湛桀忍着剧痛,一双手扼住她的喉咙。 就是死,他也要拉上她一道! 眼里闪过一丝疯狂。 “放手罢!” 当水若淡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慢慢松开,苍极湛桀脸上终于露出一种接近恐惧的惊骇。 “不可能的……“那傀儡虫应该是植入她的身体才对,为什么会…… “蛊王大人是不是忘记了一点了呢……我的姑婆皇甫泠云,阁下的祖母,可是一个精擅蛊毒的女子!由她抚养长大的我怎么会不懂这些?”水若眼中闪烁着精光,“走开罢!” 男人能够控制自己的神志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了下床,站在一边,他的脸上净是屈辱。 “你就不怕我死了你那个人也要死了么?”男人倔强的抿唇,忍着痛楚道,眼中冰光不曾减弱。 “蛊王大人,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小女子对蛊毒还是略有研究的,你能对他下蛊,为何我不能?”她笑着,仿若没有一点痕迹,却更让他倍感屈辱。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终于禁不住大吼出声,可是周围没有一点儿动静。 怎么都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水若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周围忽然多出来的人,和急急赶来的圣熙澈昀,露出一丝微笑。 再次看见这个女人,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没有沾染上尘埃,高贵而又清澈,让人自惭形秽的绝世女子。圣熙澈昀此刻见到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失望,自己不曾得到她。 “真是的,蛊王大人的耳朵怎么不管用……小女子不是说了小女子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吗?”仿若无意,她看向背后,众人惊呼,一把利剑已经架在圣熙澈昀的脖子上面。 “主子。”歆语一手持着利剑,一边看向她,而默澄站在她的身边,沉默如夜。 “贵妃娘娘……”有的人已经惊呼了出声。而被利剑锋芒刺痛的圣熙澈昀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主子,你不是说已经做好了准备了么?怎么让自己处于这样的危险境地?倘若是歆语赶不上,那该如何是好?”歆语无视所有人的惊讶,看着一点从容淡然的水若道。 “我自然是不会骗你的。”水若轻笑,像是法术一般,手上竟然多了一件白色的衣裙,在她穿上的时候,周围那些兵士已经软软倒下,云泱柔嫩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身边,看见歆语,柔柔一笑,点点头,像是赞许。而她手上拿着衣服披风和一个小巧的瓶子,守在水若的身边。 歆语终于松了口气。 圣熙澈昀没有注意到云泱竟然在水若的身边,他看到的全是歆语。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还活着的!”圣熙澈昀叫了出声,全无帝皇威仪,不过知道的人也不多,其他人早就已经昏死了过去。 “我是死了。”歆语看向他脸上没有表情,“只不过又回来了罢了。” “你身为圣熙子民,朕的妃子,竟然还——”圣熙澈昀脸上一片青一片白,颇为难看。 他说这段话为了什么,劝服她么?歆语脸上漾出冷然的笑容。 “宣兰漪早已被赐死,现在的歆语就只是歆语罢了。骛影阁之人一向不属于任何国家,任何一个君王!我们只忠于自己!” 过去多少有些柔软天真的女子此刻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这是受到那个人的影响么? “今天我想要的不是你的性命呢。”水若眼带怜悯的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在她眼里,这个帝皇实在算不上一个帝皇。 第42章 转眼看去那个因为蛊毒而无比痛苦却还是用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眸看着她。 “你不可能没事的——你到底做了什么——”强忍着痛苦,苍极湛桀瞪着她。 “我什么都没有做呢。”水若很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只是你下的蛊被施加回你的身上而已。我呢,很不凑巧是那种百毒不侵,百蛊不犯的体质而已。” 苍极湛桀脸色大变。 百毒不侵不是没有,但是百蛊不犯……典籍上记载的,就只有那个可能! 不可能的,按照上面所描述的……她绝对不可能变成一个成年人的模样! “那么你可以去死了吧?”温柔低迷的声音,像是咒语,男人整个身子顿住,自己扼着自己的喉咙,铁青的脸上痛苦异常,却抗拒不了。 “我不会再让悲剧发生了……”低低呢喃着,她看着他断了气,拿过云泱手上拿着的一个小瓶,轻轻一撒,那痛苦挣扎的身子像是被点燃一样,不过片刻,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化成一滩带着淡红色的液体。 “陛下,咱们来打一个赌吧。”她勾起温和的笑颜,只是却让圣熙澈昀打心底发凉。 “一个月,若你能光明正大的攻下相城,我就帮你整顿圣熙,攻下敬风,让天朔在五十年里都不会主动进犯圣熙。若是攻不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 根本不容他拒绝——那把剑正直直对着他的脖子,他可以料想到只要自己一个“不”字,他就会当场死在这里。况且,这个赌约对于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他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协议。 水若微笑颔首,轻轻对周围的人示意,云泱带上她,往外掠身而去,歆语收剑和默澄一同离开,空气之中隐隐泛着的杀意随着几人的离开也消失无踪了,而圣熙澈昀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黑夜中徐徐而来的身影,是他守候已久的人,看见那一步步走近的人,他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回来了吗?”他问。 “回来了。”她点头。 带着些许颤抖他的手包裹上她的手,然后像是过去一样,用自己的披风包裹起这娇小的身子。久违的温软馨香,让他终于有了重新活着的感觉。 “有想我吗?”像是热恋之中患得患失的人,抱着她回城的某人忽然蹦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只是某人自己问完了都觉得好笑——她是什么人,会想过这样的事情吗? 她…… 心里浮起淡淡的悲哀。 “……有……”淡若游丝,几乎被雪风所吞噬,可是他却依然听得一清二楚,伴随而来的,是他无法想象的狂喜。 ——他很高兴吧。 腰身被勒得很是痛苦,被吻得几近窒息的水若这样想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叫痛。任由那罂粟的气息将她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像是要将她的一切全部覆盖。 她是真的想念这味道了呢…… 他的爱情大概都是这样的吧?热烈而辉煌,浓烈得让人窒息,让人想要逃开,却又无比的温柔缠绵,豁出一切全然不顾自己和对方,彻底的燃烧。 可是对于她来说,溺死在这里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绷紧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夜宇净搂着她,死死的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脸上却露着让人意外的平静醇和的微笑。而她虽然万分的疲倦,却还是不能睡着。 对予岚鹰,她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这般的执着…… 或许比起身边这个手段残忍,能够用冷酷去形容,爱得太过绝对而让人感觉极大压力的男人,他似乎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可是,她还是无法那样去想。 或许,他十年前将她从青楼带走,那一切就会不同。 或许,他没有等待十年就来带她离开,那一切都会改变。 再或许,婚礼前夕他强行带走她,她或许会因此而对他改观。 ——只是世上没有或许。 脑子开始迷糊的水若隐约看见那睁开的紫色眼眸。 “还好是你呢……”她忽然对身旁的男人呢喃了一句,终于坠入了梦乡之中。 她庆幸自己没有错失现在在她身边的人——他也不会让她错失过去,不是么? 绝色的面容上面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 第二十五章真真假假 作者有话要说: 予岚鹰和夜宇净最不同的一点就是,他想要抗争命运却又依照着命运去行走!虽然放弃了一切,却始终无法独断占有的去争取水若。 “为什么我会不惧蛊毒?” 早上才爬起来,水若就听到夜宇净的这个问题。 “啊?”水若有点茫然,刚刚睡醒的人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不过她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回答了夜宇净的问题。 “因为你体内的蛊是‘天碧金蚕王蛊’啊。百蛊之王,加上是我的血养成的,如果那点小蛊小毒能够起效的话岂不是丢了大脸?” 当她说完,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天碧金蚕王蛊,所有墨罗人的梦想,比起人蛊的遥不可及,天碧金蚕王蛊看起来似乎简单一些。然而世上每代能够制出天碧金蚕王蛊的人也就只有蛊王一个。 这一种蛊可以压制其他蛊毒,也可以抵御其他毒物——这是理论上的。 实际上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够中了这蛊还可以活蹦乱跳,早在中蛊的那一刻就已经化成一滩血水了。那次她为了救他,别无他法,只能选择以蛊克毒这一条没有人尝试过的道路。 所以后一段时间她都相当担心,生怕不发动的蛊也会把人给弄死,每天都守在他的身边以防万一。 当初救他的时候就只是告诉他她对他下蛊了。希望某人可以失望继而抽身这个漩涡——不过,某人完全不是她可以预料的,于是乎…… 那样大概也不错吧……那时倘若他真的放手了,她是不是会真的不后悔呢? 现在去想,或许也会有些吧。 气氛有点暧昧……水若暗暗思忖着,还是开口了。 “我比较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不在他们的粮草下毒?你应该很清楚那些小毒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作用。”以这个人对圣熙做的那种事情,她绝对肯定这个家伙会这样做,不过嘛,看圣熙澈昀现在还是那么生猛的样子,估计就是没有动手的。 她以前要人下的药还没有到起效的时候呢。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句很简单的话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如果不是她就在那里,他绝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 ——她是应该高兴他是如此的担心她还是因为他不相信她而气愤呢? 水若不自禁这样问自己。 好像两样都做不到的样子……她苦笑。 “真的要一个月么?”感觉她似乎有些尴尬,他也很合作的将话题引到正事上面。 那天他从圣熙军营回来下达了绝对格杀令以后,她的侍女练月才告诉他她给他留下的话。 ——我到圣熙军营“做客”几天,最多一月,绝对回来,不用担心。 她侍女说做客这个词语的时候咬得重之又重,咬牙切齿,相当生气的样子,随后又立刻补充道——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在圣熙里面埋伏的人会立刻把她带回来。 “没有必要让那个隐患留在敬风,能够除掉的就一次清理干净。”她轻轻勾起的唇,冷清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反正那也不为你所用,除掉他免得夜长梦多。” 夜宇净自然知道水若所说的人是谁。 “你真的舍得赌……”夜宇净无奈,他也清楚那个人的身份和实力。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把人逼的太紧,因为这场,他绝对要赢,但是水若一个打赌下去,最多半个月,那个人肯定就会行动了。 “我敢赌,自然就不会输——以为天上会掉馅饼的人可赢不了我。” 只有在和眼前这个人有关的事情上她会赌的完全没有准备,而和他赌的时候会输得彻底——仅此而已,圣熙澈昀那种人还不是不是她的对手。 而且,她也必须给那个人一点教训——竟然敢对他下毒还把人害的奄奄一息?! 此仇不报非女子! 看着那张露出愤愤神色的女子,大概也猜想她的真正目的了,他只觉现在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安稳,他轻吻她的唇,然后禁不住深入这个吻,在那馨甜的气息引诱下,这个温柔的吻越来越强烈。 “等下还要……”水若说什么,却被男人的喘息给打断了。 这个男人怎么就不能忍一下?!捏了一下他的脸,水若郁郁不平地看着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就算她知道,不过一个时辰这些痕迹就会消失,但是还是让她觉得很是不爽。 实在不喜欢这种宣示所有权的行为——这个家伙—— 看着那紫色的眼眸盛满了笑意,她就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在她脸颊上吻了一口,他手脚很快的替她穿好衣服,梳理长发,打水洗脸,画眉染唇,满眼都是笑意。 ——这个男人的爱好有点儿奇怪,竟然喜欢做这种事。 不过,这却不是什么好征兆,如果一个皇帝竟然有这样的爱好,传出去岂不是笑死人了?! 水若正想说什么,就被一阵热吻吻得天昏地暗,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她回来了,赌约生效了,某人终于有点认真了,于是乎相城不再是只守不攻,转而与圣熙相互对抗,加以过去在外面施放的流动兵力,连续三日都是战了个不分上下,不过在那样的情况下,有这个手段已经不错了。 第43章 况且,相城的兵力本来就不算太多,就算拨来大军,还是要有一部分镇守在敬风和予昕的边境。 看着这个状况,水若大概也料到了,不过,她轻轻勾起唇,这正是她要的状况呢! 不过,他怎么知道的?想到这里,她皱皱眉头。 “夫人已经皱眉了许久,不知夫人有何高见?”那把听过几次的男声,似乎是宸难得的好友,她侧头,看见那儒雅的男人。 “先生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一介女流,在战场上并无用武之地。”她笑笑,转首看向战场,平静而又深邃的目光,脸上挂着细微的微笑,在风雪中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男人不语,他到现在都未曾看透眼前这个人,忽然而来忽然消失又忽然回来,浑身像是带着无尽的秘密,她身边的那个侍女也绝非普通人物,行路中看来,绝对是一个高手,不一般的高手。而她能够让一个那样的女子如此的死心塌地,她也绝不是一般人。 况且她的医术——连宫中御医也自愧不如不敢与其比较的医术……这样只是一个女子? 而且,她的谋略,恐怕不比此刻在帐中指挥的男人要弱上几分吧? “夫人说笑了。”他最后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可是女子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不久,她说了几句客套话也就离开了,怕是担心那个帐中人担心吧? 这个女子失踪的那几日他曾经去看过夜宇净,那次他是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全身带着如此浓重的杀意,那双眼睛里面像是什么都没有,只剩一片空白,那个时候,他才猛然发觉,他们两人不仅仅是相看执手白头的情感。这个女人,绝对是他最大也是唯一的弱点。 “你们到底要的是什么呢?”他不禁喃喃开口。 “主子,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将军想要问主子何时才行动。”歆语轻声对那个坐在她身边的女子道,默澄守在外面没有进来,这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比起过去包裹在华丽丝绸里面的她,现在的她优雅和知性之中不乏坚韧,像是一颗经过打磨的宝石,散发出一种璀璨闪耀却又不刺目的温润光芒。 现在的她恐怕才真正是一个让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女子。 “再等五日左右吧。”估算了一下,水若道,然后看着歆语,微微一笑,“不如你就在这儿住下吧。” 她神秘的笑笑。 “不然到时候你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想让默澄揪着耳朵大骂哦。” 歆语脸上泛红,带着些许的尴尬。 “那边让云泱看顾着就好了,对吧?”她向旁边问道,云泱出现,笑着点点头,这让歆语的脸色更是通红。 “我和他没有什么……怎么……”歆语脸红的同时还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都已经半个月了还没有什么?”水若淡淡摇头,取笑道。 ——害羞的女子顿时变成番茄。 “主子……怎么……怎么……” “一进门我握你的手就知道了……不要忘了,我是碧幽谷谷主。”那轻柔的嗓音明显强忍着笑意。 如果有洞,她现在肯定会钻进去……歆语羞红了一身。 “主子,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还是……”歆语想要岔开话题,不过水若并不在意,径自吩咐下去。 “练月,现在就开始准备吧,这事情结束了也是时候要成婚了。最好就是在三个月内,如果过了,就要等到孩子满月以后了。” 练月含着笑意点点头。 “——主子!”歆语跺了一下小脚,娇嗔道。 这样就好,水若笑着,难得的明媚。 女子大彻大悟后看的往往比男子还要通透,她觉得不应该放着一个这样的女子死去,所以,她授意她安插在宣兰漪宫里的人动了些手脚,不露痕迹的将人带出了深宫,并且为她疗伤,教她练武。 很好,现在她做得比她想象之中还要好。 而且预料之外的,她竟然能够和那个沉默到就连她也怀疑他是不是哑巴默澄合得来,那也很好。至少,她觉得默澄会让她幸福,不会再让这个已经伤痕累累却还是坚强的重新站了起来的女子受伤。 况且,最重要的是,她也已经懂得了如何去爱了吧?原来无论是她对夜宇净还是圣熙澈昀的感情,都只是少女的一片梦想,太真太纯也太过盲目,倘若不好好保护,最后的就只有破碎这一个结果。 她已经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这样不是很好么? 水若略略把歆语的事情说了,但是宸没有一点表情。水若有点急了,这个家伙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好说歹说人家都曾经喜欢过他吧? “她又不是我的谁,为什么我要在意她?”夜宇净挑着眉看她,不是很高兴,“不要想着把别的无聊的东西扔过来你就可以走了!” 后面说着说着,就像是要杀人的模样了。 他怎么想到那边去了?水若在心里哀叫,这个男人怎么就不能正常一点的去想问题? “那么在乎别人就怎么不在乎一下我?”他似笑非笑,罂粟的气息喷向她那裸露的纤细脖子,湿漉漉的吻辗转吻上她那细致洁白的耳垂。 水若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是你自己想到那里去了。” “不要想逃……”细腻呢喃,那动情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轻轻撩动着人的心弦,透过镜子看到那男人的模样,即使带了面具,不是那样美得吓人,却没有一点减少他的性感。 这个男人肯定是生来蛊惑众生的。 水若忿忿想着,却迷失在男人温柔的攻势之下。 ——为什么他就会越来越熟练,而她这个看多了的人却没有一点长进? 这是水若脑海里面最后的一句话。 “公主殿下是这样的意思么?末将明白了。”英武的男子看着那封印有印令的信件,对这个突破了层层防御,无声无息出现的女子点点头。 早有耳闻公主是负责管理圣熙与同敬风情报的人,现在一见,方知不止如此。 如果只是单打独斗,他怕也未必是面前这个女子的对手吧? 只是这样的女子充当他的护卫,未免有些大材小用罢了。 不过……那位主子的想法也些大胆,看着那副被一条线分割成两份的军用地图,他苦笑。只是她没有料错,他们一路从予昕而来,竟然都没有惊动敬风和圣熙,而予昕也做了很好的配合,让他们在短短时日就赶到这里,不消太长时间,他们就能到达相城。 “那么这几日就请大人多多指教。”女子优雅的行了一礼以后,就活生生的消失不见了,若不是空气里面还残留着那淡淡梨花的香气,他真的以为人就这样走了。 “要小心他。”夜宇净默默说了一句,那个儒雅的男人一惊,看着他,不是很敢相信。 “不可能的。”儒雅的男人摇摇头,不敢相信。 “呵呵,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夜宇净还是那样淡,脸上没有表情,和平日的水若是一样的。 儒雅的男人又是静默了一刻。 的确,最近的战事停滞不前,他相信面前这个人的实力,也觉得那样多少有点不对劲,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说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相信谁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尽职责告诉你一声罢了。”夜宇净站了起来,“她还在休息,我先回去了。”说罢,人如一只大鹏,往窗外窜去,那让人难以捕捉到的身影可以让人看到他是多么的急切。 竟然是他……男人苦笑,虽然早就知道肯定会有奸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只是,这次,他也不得不怀疑了。 那个人没有必要骗他,他也从来都不屑做这种事情。 因为他不会在乎那个女人以外任何一个人的感受,所以他不会说谎。 只是这种诚实……他真的…… 男人叹了口气,拍拍手,有两个人出现在他的身旁。 宫里的女子陆续传出喜讯,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都给打消了,国事也没有想象中的繁重,让他有了喝闷酒的时间…… 牵动一下唇,就当作自己笑了一下,天朔时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一口吞落,又是一杯。 早就料到这样的孤寂,或许不曾遇见她的话也还不知道自己是孤独的吧? 可是,这条路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他还是要走下去。 一个人逍遥自在是很好,可是却没有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想要过那样的生活,他可以放任她,可是……他不能…… 否则若是未来有一天,她需要那种力量却没有任何办法——他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唔……他那么多孩子,是不是要将其中一两个交给她呢?然后让她把孩子抚养长大,最后再是让那孩子当上皇帝……绝对要对她有感情的……没错,一定是要肯为她动用受伤一切力量的人…… 好,就这般决定。 反正,她不是也说了么,需要继承碧幽谷医术的人。 不过,人选也不能随便决定……否则一个没有办法自立的帝皇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还没有到时候,而男人已经开始烦了起来。 只是很快,他又一脸黯然。 为什么,他只能是兄长呢? 随即苦笑,抑或是还好他是兄长呢? 能够让她去打没有胜算的仗,也只有那个人吧!而他身为她的兄长也终不至于被她遗忘……不是么? 第44章 遥遥望着那宅院,幼小的身影在颤抖着。 错过了错过了,再也没有办法回去了…… 细细的噎呜声被风绞得破碎。 “你也走吧,我……很快也会来了……” 原来命运真的是命运……他已经做好那个准备了……如果那样可以让她永远记住他的话。 原来……他真的不会后悔的…… 第二十六章污秽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予岚鹰的秘密会在倾城一卷揭开…… 偶现在才刚刚开始写最后一卷…… “我可以和你聊聊吗?”略略带着嘶哑的声音传来,军营里面的夜宇净蓦然抬起头,那个消失了很久的“少年”正站在他的面前,难得这个人身边没有跟着他那头巨狼。他的衣服很干净整齐,只是头发有点乱,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憔悴的模样,却又闪着锐利的锋芒。 冰岚王?予岚鹰,一个唯一让他正视的对手。 一样浓烈的感情,一样的执着,一样的没有退路。 只有这个男人让他感觉到威胁。 他或许该是庆幸,从来没有察觉到水若的犹豫——或许她的犹豫的原因都和这个男人无关,让他不必动手将他除去。 只要不是她喜欢的,那就与他无关。 夜宇净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回话,他实在是摸不准这个人的来意。 灯火跳动着,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但是两个人都静默了。 “如果你爱她……你就一定会和我谈。”予岚鹰道,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这个世界,空虚而飘渺,虚弱的像是一抹游丝。 夜宇净皱眉,但是没有做什么,很好,他捉住他的死穴了。 “即使如此,我也不必和你说什么吧?”夜宇净难得有了回应,“如果你是在我百年之后出现在她身边我反而不奇怪。” 他早就知道这个可能了。 他不是最适合朱颜的一个人,因为他也会老,会死,只是一个常人,和她或者是他都是不同的。 可是,即使短短几十年,他也不要退让。 “已经错过了,追不回了。”眼里闪过一抹悲伤和绝望,夜宇净似乎看到这个人在颤抖。 “如果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永远都在她的身边,但是代价不菲,你能够做到吗?” 缓缓的,他问了出口。 夜宇净的眼中爆出精锐的光芒。 污秽之物,不能碰触的污秽之物。 没有一个人知道予昕那里有一个这样奇怪的人,一个很是奇特的女子,不老不死,身上就算有伤口都能很快愈合,容颜娇媚宛若春花,肌肤晶莹剔透,是草原上最美的女子。 可是她却是草原上面的污秽之物,被所有人所不能容忍的女子。 她不会老,也不会死,就是那样,生存在时间夹缝里面,注定承受着那种悲伤,可是她也不曾离开,期满和等待似乎都不曾在她身上远离。 只是那个人看见他的时候眼中带着的是过去没有的光彩。 她说,她等待了他几百年了。 她说,他说过永远爱她的。 她说,他是为了遇见她而诞生的。 可是,他没有感觉。 或许这个人才是他的妻子。 大巫曾经这般说过,无论是谁都是他的劫数,所以大巫曾经和他的父皇母后提议过,让他娶一个合适的女子,而不是注定的女子。 可是,他执意娶寻找,于是,一切都如他所说的,走到了这一步。 他不喜欢那个草原上娇若盛开牡丹的女子,却迷上了那个一脸朱痕的倔强女孩,一样的在时间夹缝之中等候的人。 只是啊,只是啊,他真的不想让那倔强的女子如同草原上被人视为污秽之物的人一般,独自寂寞的守候…… 所以他犯了罪。 “为什么……为什么……几百年……最后是这样……” 那淡淡的哀戚,是那女子的最后一眼。 于是他背负起所有的罪。 所以他的时间静止在那一刻。 永远的十二岁。 他碰触了那污秽之物。 从那一刻起,他就不是王了,他就只是污秽之物了。 可是其他人不甘愿,十年,十年,要他留下十年。 大巫说了,这十年他不能见她。 所以,他等了十年,然后来晚了。 “你没事吧?”今天很奇怪,一般很早就回来的宸今天竟然一夜不归,还一脸苍白的模样,看起来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水若难得没有掩饰去脸上的担心,过去扶着他的同时也在替他把脉。 ——好奇怪的脉象…… 为什么她会看不通透呢? 水若抿唇,皱眉,整个人看起来无比严肃的样子。 他到底去做什么了,还是谁对他做了什么了? 为什么那罂粟的气息里面会夹杂着那样的血腥味道?虽然,那只会平添他的魅惑,然而她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闷,郁结在胸口。 她……根本什么都查看不出来……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不用担心,几日就没事了。”宸笑了,那笑容有些飘摇,却又是无比的璀璨耀眼幸福。 像是最后那抹夕阳,凄艳绝美,耀眼无比,温暖无比,却又无比的悲哀。 “你那个样子叫做没事那什么叫做有事?!”水若死死捉着他的手看着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包括她的声音。 “让我休息一天就好,如果一天不行再任你处置……” ——十二个时辰的脱胎换骨之苦,只能忍耐而不可以药物强渡,切记,切记。 水若咬咬唇,看着他,最后还是点点头。 那个人来了,天净和来了,语明宵也来了,但是水若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和这些人打交道,客套话也不多说,只是一句“夫君因为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两日,妾身心烦,还请各位见谅!”的逐客令。 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房间,替她做这一切的是练月。 虽然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但是她还是决定相信他。一天十二个时辰,好,她就等十二个时辰……如果过了十二个时辰还没有任何改变……她…… 双手握紧了拳头,她看向那个脸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仿若透明的男人—— 她绝对会不计一切代价将他的命给救回来! 其他人原来不懂夜宇净到底又什么厉害,但是这两天夜宇净这个人不在,少了个人出谋划策,他们竟然节节退败,比起前面十几日都能稳中占优的境况竟然是截然不同。 而圣熙那边也似乎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在这日更是攻势凌厉,像是要一口气把他们击破,然后救攻入相城。 一场场激战,他们是寸土不让,可惜伤亡众多,虽然持平,却也维持不了多少日子。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那个有些沉默冷漠阴冷无情的男人到底是多么的厉害。 战火如荼,相城告急,还未训练好的兵士就算来到这里也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而他们怕是无法守这么久了。 但是在整个城里浸润在一种悲壮的气氛里面的时候,那个小小的院落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情况和我预料的一样……”水若听着练月的汇报,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恢复过来的男人,脸色多多少少有点难看。 如他所说的,十二个时辰一过,他的身子就恢复过来了,只是到底还是有地方不同了——她知道,却不能从脉象之中辨出。 虽然他身子好了她很高兴,但是—— 扁扁嘴,她还是对他什么都不说感觉到非常不悦。 特别是她觉得那件事和她有关。 如果是他自个儿的事情,他不想说她也不想多管,因为那是他的自由,即使她是担心的也不会问出口——作为一点小小的报复。 她会等着他说的,即使他们也已经没有未来了。 但是,那也只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果和她有关了,她就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以这个男人的性格,肯定就是什么都往心里掖着藏着,再是辛苦都一句不吭,看他中了“殇”以后的表现就什么都知道了。 倔强得要死。 “乖,等一切结束了我会把一切告诉你的。”夜宇净无奈的面对了这个小女子连续两天的冷脸,颇为无奈。其他人敢给他甩这个面子他肯定就是甩手不管了,但是她……他没有办法,只有投降。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必须做好准备。 水若不语,根本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如果等到一切结束了,他们也是到分开的时候,那个时候说有什么用?已经和她无关了。 想到这一点,水若就觉得自己的闷气有点没有道理。 既然都是要分开的,那她为什么要在乎这个呢? “我无所谓你不说就不说。”声音很淡,感觉不到一点火气,却很空洞。 这样让夜宇净心里忽然冒起一丝不安,这样的她比起略带火气的时候更让人无法捉摸,像是虚幻的影子。 “不要怄气。” “我没有怄气,练月,继续。”说罢,水若看向她的侍女。 是吗?夜宇净看着她,有点担心。 圣熙的优势不过两天就结束了,不仅没有扩大战果,还被反咬一口,现在,圣熙开始有败退的迹象了。 一擒一纵,他能够忍耐多久呢? 坐在夜宇净身边的水若低垂眼帘,没有让其他人瞧见她眼底讽刺的微笑。 原本是要找理由让夜宇净松手一下,不过没有想到事情来的那么合时,还不用她在里面动点手脚,就已经成为理由了。 第45章 圣熙澈昀能忍么?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能忍吗? 温顺的靠在那个头焦额烂的男人身边,那挺着大肚子的女子的眼眸里面摇曳着淡淡的迷光。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赢了。”圣熙澈昀摸摸女子那柔滑的脸颊。 “嗯,你一定可以的。”女子微笑温言,圣熙澈昀笑,埋头军务,却没有注意到那笑意没有进入女子的眼底,那瞳仁的深处,依然是一片冷寂。 对于他而言,没有退路了,只有在这里胜了,他折返圣熙才有可能重新树立威信,而且,那个女人的才能……有了那个女人,那么夜宇净也就不成为威胁,一旦为他所用,那振兴圣熙也不过是几年里面的事情。 况且,那个女人也是天朔时最重要的妹妹,只要有她,根本就无需担心什么天朔会进攻的事情。 ——一切都会如他所愿的。 男人志得意满。 “夫人。”含含怯怯的声音,一个十五十六岁的女子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这个女子一身衣着华贵,金簪玉钗,一头翠玉,一身珠饰。而这个女子模样看起来和夜宇净的那个朋友似乎有点相像。无论是她的配饰衣着料子,步行间透出的优雅的气度,看来不是一般的女子。 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夜宇净和他的那个朋友在大厅,说的事情她没有兴趣知道,但是大概也知道是什么。 现在,除了战场,那些男人眼里还有什么? 男人要的不过就是那几样东西。 “那个……夫人不见……爷……房中空虚……有否……考虑……过……为爷……”收上几房小妾?女子没有说完,脸上已经赤红了一片。 水若勾勾唇,曼唇轻启。 “小姐你还是先坐下。” 那个女子局促不安地在一旁坐下,看着她。 “不知小姐贵姓,今年多大了?”她轻轻一笑。 这个女孩身上带着一种染料的味道,和那个儒雅的男人一样,如果这个女孩认真回答她,想来她就可以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了。 “小女子闺名文若绚……今年刚刚及笄。”她的声音细细的,小小的。 文?水若敛敛眉,却还是那副静然高雅的模样。 “那不知小姐家中有什么人,作何营生?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她依然微笑着问。 “我……父母早亡,现在有三个兄长……一个姐姐……哥哥是……商人。”女孩回答地小心翼翼,带着些结巴,看着她,“喜欢抚琴……写字……画画……” 唔……敬风皇室就是五个子女,三男两女,最小的一个叫做敬若绚,是敬风麟瀚王?文子宸的心肝宝贝,最受宠爱的公主。 ——真是一个不懂得说谎的孩子啊。 水若暗叹,比起她的哥哥,她还真是没有到火候……不过嘛,这样的女孩虽然身份是可以相比了,却没有那个能力坐上那个位置…… 不得不说,她的哥哥们把她保护得太好了,让她还是有些天真,比起当初得歆语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比较好的是,她的性子文雅,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女子。 “那……”她正准备说什么,门却忽然被人一脚踹开,虽然因为服用了服用了药物看不出他瞳孔颜色的改变,但是,现在只要不是笨蛋都知道这个男人正怒在头上。 “娶妻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劈头就是一句怒骂。 水若柔柔站了起来,正要开口。 “这些事情,你不要多管!” 他又是一句,声音又急又快。 转首,他看向那个文若绚,奇迹般的不见了,但是伴随而来的是比那怒火更加可怕的冰冷气息。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冷冷一句,那宛如从十八层地狱走出来的强烈杀意和血腥气息让那个柔弱的女孩颤抖了一下,却是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步子。 她一脸惊惶,怕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的这个样子。 “不要担心。”她微微一笑,想要给那个受惊的女子一点安慰,但是男人不给她一点机会,一把将她抱起来就往室内大步走去。 黑色如同丝缎的长发散开,床上绝美的女子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娇弱。 “你还要恼多久?”夜宇净看着她,话语里面隐隐透着一丝哀求。 听到那个家伙说他的妹妹要去和她说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还好他赶去了,否则,他不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妾室。 “我没有恼。”她安静道。 只是他迟早都要找一个人在身边而已,他的身份不会允许他只有一个女人,而她的性格也不会允许自己留在他的身边,仅此而已。 “你不恼的话为什么要替我娶妾室?”他尖利的反问,“只要我身边有了一个女人你就可以离开我,不是么?!你不是不能容忍你的夫君身旁有其他女人的么?不是么?” 还真是够了解她的……水若抿唇不说话。 “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他忽然苦笑,看着那没有任何表情的女子,浑身颤抖。 “还是你一点都不在乎?!” 她垂下头,掀起淡淡的苦笑。 她不在乎么?如果她不在乎,就不必做出那么多事情了! 他……到底是不懂得她……那她……在乎个什么? 所以这样就好了,她确定了自己的选择的正确性,她……一定要离开,在他执掌了圣熙之后……她要头也不回的离开。原来还怕自己心底的那丝犹豫,现在连那丝犹豫也消失不见了。 那就彻底…… 就在水若准备将自己的决心彻底实行的时候,她已经被那个充满罂粟味道却有温暖的怀抱包裹住,而男人全身都在颤抖。 “求你留下好不好?” “就当我求求你好不好……” “留在我的身边。” “我不要你一定爱我……就留在我的身边……好不好……” ——为什么,他要用这样的眼神对她说话呢?她不喜欢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示弱的声音对她说话呢?不合适他啊。 ——可是为什么,她竟然会想哭呢? 第二十七章黑夜白莲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人会觉得很突兀啦……语明宵会是背叛者…… (铺垫的不好的某人……) 不过,偶还是要他背叛~~~ 这是造孽吗? 水若瞟了一眼那个无论去到哪里都死死捉着她的手的男人。 那天他的失态以后,他就像是变成一只惊弓之鸟,生怕她下一刻就会离开,晚上不敢睡觉,早上也不敢放开她,现在几乎就连如厕洗澡都要跟着她一起,让她好笑之余又觉得有几分无奈。 原来不放心的还不止她一人,只不过某人明显更加放不下而已…… 可是他有他的心结,她也有她的心结…… 她不可能解开他的心结……她不能给他无望的期盼…… 既然不要了……就彻底的断绝。 可是那个男人的耐性就是一个好,已经几日了,就不见他有一点放松,这个牛皮糖有越粘越紧的趋向……她无奈,偶尔会觉得这个家伙当男人当得有点窝囊。 只是他也只是有点窝囊而已。 那天,他很明白的对那个人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让我失去她,我会让你失去你最重要的一切。” 眼底的暴戾阴狠让人无法质疑他的话,而那个男人整个呆在那里,没法动一下,过了许久,才徐徐点头。 “嗯。”男人点点头,怀里紧紧抱着那个一个不留神就会消失不见的女人。下面众多将领和天净和已经见惯不怪了,他们能怎么说?说人家夫妻恩爱? 众位将领退下,帐里剩下的就只有他们几人。 “就在这两天了。”男人眼里透着淡淡的期待。 “但是……”天净和的眼里多少有点担心。 “没有问题的。”女子缓缓开口,冷清脱俗如同盛开的白莲,细柔的身子虽然被男人紧紧收拢在怀里,却没有改变她眉目间的坚韧与高贵。 天净和多少有点怀疑的看着那娇柔的女子。 虽然已身为人妇,言谈举止之间却不见少妇特有的妩媚风情,还是那样,不染尘埃,高洁非凡。 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女子罢了,就算她的确有着出色的才能,但是为什么就能这般笃定呢? “唔,时间应该刚刚好吧。”天净和最后听见的是女子这样的声音。 两日后,深夜。 战鼓打响,军号狂吹,杀声震天,战场上,火把燃燃,照得地面一片亮堂。 两军对阵本不该拖延到这种时刻,可是圣熙暗夜偷袭,搞得无人得以安眠。只是选择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现在两军胶着在那里,不分胜负。 城楼上的水若一身白衣,和夜宇净站在一起,凛然而立,让人不敢直视。而她身旁的夜宇净一身黑衣,仿若黑夜里面的影子,让人极易就忽视他的存在。 城墙下一片杀戮,随时就有上百条生命在血红之中葬送,在这黑夜里面更显其中争斗凶险残忍。可是城墙上的人还是静静的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夜宇净不言不语,举起令旗,军号高高响起,越发高昂响亮,城下军士阵型变换,顿时杀气腾腾,转守为攻。水若冷淡的看着下面局势的变化,有些空洞的眼眸,看着下面,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忽然,圣熙大军中升起两束烟火,敬风下面的阵势顿时一乱。有些敬风的军人竟然在攻击自己的伙伴! 第46章 那些人渐渐纠结在一起,领头的,竟然是语明宵!敬风的兵士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渐渐化为惊恐。 一时战场上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然而城墙上的人没有一点表情,无论是那对夫妻,还是天净和,甚至是那个儒雅的男子。 “为什么?”问话的是那个儒雅的男子,用内力传送,那声音在那黑夜之中十分响亮。 为什么,为什么,这恐怕是此刻所有人的脑海里面的问题。 “我从未效忠于你,又有什么为什么呢?!”语明宵大笑,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是吗?水若在火光之中看见天净和和那个男人无声的话语。 “起。” 天净和扬起手,城头上出现了一排弓箭手,森冷的箭头对准着下面的背叛者。语明宵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他竟然从不知道敬风里面还有这样的一支弓手队伍。 “射!” 箭雨满天,无情地射向那些背叛者。 然而,虽然箭雨密集,但是下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在语明宵脱离以后,战场上的局势就非常明显,这一场,明显就是敬风落败,而且,相城之中兵力已经不多,如果这样下去,攻下相城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 “若你等开门投诚,我可以让你们留得一条性命!若是拼死抵抗,攻城后,血洗相城!” 语明宵策马大喊,城头上立着的兵士却是丝毫不动,冷静的开弓拉弦。 下面残留的人也在号角的声音下逐渐聚集在一起,虽然人数有点少,但是都带着一去无回的气势。 ——不愧是敬风的大军。 水若很满意的笑了。 一道洁白的身影在夜色之中飞上城墙,密集的箭对于他来说似乎毫无影响,不消片刻,他已经出现在城墙之上,是一个风神俊朗的男子,一身素衣没有改变他的非凡气度。而这样的一个人,在周围虎视眈眈,寒锋直指的时候,朝同是一身白衣的水若恭敬跪下。 “末将江学晨,拜见宸玉护国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遵从殿下命令,已调兵五万,赶来此地!” 这一句话在男人运气下说了出来,响遍了整个战场!伴随着这把声音的,是极大的喊杀声,另外一股势力如同锋锐的匕首,插入这个混乱的局势。兵士凶猛如虎,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的对自己的敌人进行斩杀。这么一来,原本分明的局势再次变得难以掌握。 只是现在所有人关注的不是这里,而是城墙上那个白色的窈窕女子。 她轻轻将面具从自己脸上剥离,露出绝色倾城的容姿,绝世傲然的风貌,另外一手抹去眼珠上那薄薄带色的薄膜,露出和当今天朔帝皇天朔时一摸一样的异色瞳孔,一只琥珀色,一只碧绿色,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封为宸玉护国公主了——她是……天朔时的嫡亲妹妹。没有一个圣熙兵士不认得她,被他们的皇帝所轻视侮辱的天朔公主,也带给了他们的帝皇无尽羞辱的女子,天朔碧色。 天净和和那个儒雅男人骇然,看着这个风度仪态都不似这凡尘中人的女子,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你就是打这个主意。”夜宇净看着那淡淡翩然的女子,道,手收得更紧了。 “我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碧色轻柔一笑,示意江学晨起来。 “辛苦将军了。”她轻柔笑了,同时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的云泱,“也辛苦你了。” 云泱和江学晨都回礼,说了一句不敢。 “虽然这场战事本宫以及天朔都不该插手,但也还是按捺不住,还望陛下见谅。”她轻轻挣开了夜宇净的手,优雅的对那个儒雅的男子行了一个最正统优雅的宫廷大礼,虽然没有跪下,也足以显示她对对方的重视。 她就是那个从圣熙宫中逃离,还休了圣熙澈昀这个皇帝的女子,果然容姿倾城,风姿绰约,顾盼间就让世间女子失却了所有颜色。 皇甫家的女子,果真都是那样的倾国倾城,真正的倾国倾城。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天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公主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敬风不说,还连大军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敬风的相城边上,救相城在危难之中。 天朔会插手圣熙和敬风的战争多少让人意外,却也不算太意外。 每一个人都知道圣熙的目的,先是敬风,然后就是天朔,天朔为自保,势必是要对敬风伸出援手,只是,其他人眼里,还有予昕,这个兵士彪悍的国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天朔会与予昕开战而无暇顾及敬风和圣熙的战争,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不仅用兵,而且负责指挥掌握兵权的,正是圣熙昔日的皇后,宸玉护国公主,天朔碧色。以女子之姿掌控权柄,她是天下第一个。 天朔朝中不是没有反对声浪,可根本劝服不了那个一意孤行的王。 不过,显然,将兵权交给她是一个完全正确的选。 天朔在最恰好的时候介入了两国战争,时间拿捏得刚刚好,打碎了圣熙的如意算盘不说,还让敬风欠了一大个人情。 天朔碧色和圣熙澈昀之间的纠结已经不用多说了,基本就是相看不顺眼。 而真的比较起来,貌似圣熙澈昀还未胜过天朔碧色一回,无论是在宫廷之中,还是在这场战争之中。 同时,传出天朔碧色与同天朔时有着同样的异色眼眸,其本名“天朔悯凰”,乃是皇甫靖雪与天朔政的次女,前任的皇甫家家主的消息。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 和这些一起,传出她嫁给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看起来有点平凡的男人为妻子的这个消息才是让人咋惊。人们惋惜的同时也在怀疑原因…… 当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怪事年年有,就是这两年特别多。 这是无聊的多事者做出的结论。 “该死的女人!”圣熙澈昀愤怒不已的在帐子之中乱踢乱打,木碎尘飞,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竟然调动了天朔的精锐,来到这里,现在……胜算只有四成。而在几日内攻下相城,更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她一早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江学晨,一个在带兵守城上面绝不亚于天朔时的将领,带领着在天朔之中最精锐的一支军队,有他在,加上那几万精兵,给他半年也未必能够攻下! 况且,敬风的增援也在路上了吧?! 现在的境况,对于他而言是进退两难,赢不了敬风,若是退回去,百废待兴,而他这个君王全无威信,一切计划都不可能实施—— 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造成的! 一个温软的怀抱让他冷静了下来,低头,看见那个温婉的女子此刻脸上已经带上点点泪花。 心里顿时一阵抽痛,他心痛了,摸摸女子那柔嫩的脸颊,他轻轻吻去那淡苦的泪水。 “不管怎么样,你都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女子纤弱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弱的颤抖,奇qisuu.书橘黄色的衣裙勾起淡淡的波纹。 “国家什么的我不懂,我只要你好好的……” 环抱着他的手是紧紧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的。” 他轻轻回抱那个因为怀孕而显得丰腴的女子。 “我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的,我答应你。” 他低声承诺,第一次这样诚心的做出这样的诺言。 他现在就只剩下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了,作为圣熙澈昀这个人,不是帝皇的他,就只剩下他们了。 麟瀚王敬子宸相比起其他几个王者,多少显得有些温文,没有那么霸烈的霸气,像是一个文人书生,气度不凡,却也不像是一个掌管一国生死的大人物。 可是,就是他没错。 原本悯凰也只是怀疑,不过那天敬风最小的公主前来希望成为宸的妾室的时候确定了她的所想。 不过看起来这个样子,她却不敢对他掉以轻心。 能够和宸这样的一个人当上朋友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况且,能够如此之快接受被背叛的现实,做好处理,也的确不是那么简单。 不知道语明宵有否后悔呢?不过不管他有还是没有,也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其实呢,他带走的人呢,有很大的一部分呢,根本是不会听从他的命令的。 悯凰还是靠在夜宇净的怀里,温顺地宛若无害的兔子。可是现在在场无论是谁都知道她绝对不简单,过去虽然敬重她,但是到底还是对她身为女子的实力多少有点怀疑,也多少有点不以为然,现在,已经不敢像是过去那样直视她,虽然她现在看起来还是那样的随和清雅,没有改变她作为一个医者的气质。 没有一个人再去猜测她医术的来历,这个大陆上谁人不知,皇甫家医术冠绝天下,作为前任皇甫家家主的她的医术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质疑的。 讨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她也没有说什么,虽然在这里,以身份尊贵程度来说,除了文子宸就是她,但是她一句,带兵的事情还是让擅长这样的人来做,她不适合反而会搞乱手脚这样一句话将责任完全推卸掉。不过对这个,没有一个人意外,她就是这样。 对于江学晨来说,如果她不懂还硬是要插手的话那会让他十分烦恼,悯凰这样的做事的风格不得不让他敬佩,能够放手那到手的权力,绝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而且这次他们来到这里的时间的拿捏让他对这个公主完全改观,那完全不是有运气就可以做出的一切。 第47章 ——你见到她你就知道朕为什么会叫你相信她的判断。 ——从过去到现在,从朕认识她开始,她就没有错过。 ——看看吧,看她怎么把圣熙澈昀和烈曜皇玩弄在手掌之中吧。 正如那个帝皇所说的。 “那么,公主的意思是,当圣熙澈昀败退的时候就撤兵?”已经换上一身便装的文子宸对悯凰那么肯定那么直接说出他们最为关心的事情感觉到有些诧异。 每个人都以为她会打马虎眼。 “不,只要圣熙澈昀不在了。”悯凰重复了一遍。 她的目的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掩藏,因为那样没有必要。 现在这样的境况,圣熙没有必要输,而敬风没有必要赢—— 她自然也不会让敬风有余力攻出去,现在的境况就是最好的,能守不能攻。 如果是最初宸不在这里的时候,那么她绝对会换一个手段,会将圣熙澈昀彻底的打败,让他不得不更换主帅——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和宸实力的差距。 现在这个境况,对于圣熙澈昀来说或许就是两头为难,但是给宸的话却是可以轻松解决。 最多五年,绝对可以重振圣熙。 他杀光了那些人,肃清了一切障碍,剩下的,只是要在平地上面建楼,重新建立一个权势网。 可是,她能够全身而退么? 现在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圣熙澈昀,因为那已经无关紧要了——她要他死的方法多得是,只是她想不想的问题罢了。现在,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能不能离开。 如果这个男人会主动放手那才叫奇怪! 而且,现在她的身上有了那个刺青,根本就是没处可躲—— “不要想逃……”轻轻的,男人低声道,在她耳边隐隐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他看的那么明白干嘛?悯凰垂下眼帘,不回话。 “你真的逃不掉的……” 第二十八章幻梦破灭 身份被揭开,悯凰自然就不能留在相城里面了,她在天朔的军营之中有一个小小的帐子,里面住着的就只有她和夜宇净两人。 天朔时算是默认了他们关系。 可是悯凰宁愿自己的哥哥坚决反对,那样至少她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可是很显然,她的哥哥也是一个明白的人。随着大军到来的还有一封天朔时的亲笔信件,上面都写得很是清楚。 ——夜宇净这个人虽然我也看不透,但是,他却真的是这个世上最适合你的人。你对他也是非常在乎的吧?你去敬风的理由,调兵的理由,不都只是为了他么?为了他你改变了你所有的计划,你原本已经决定好的一切,你的原则,不要告诉我这样的牺牲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你说再多也只是掩饰自己的放不下罢了。放不下何必不去认真一回?还是你根本就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倘若你真是不喜欢,就回来天朔吧。 ——只要有我在的地方,永远就是你的家。 天底下,她剩下的,就只有这一个亲人,没有其他人了。可是,宫廷却根本不适她向往的地方,山林绿野,那才是她想要遨游的天地。 不过…… ——这次以后一定要回来,后宫女子已经有几个有身孕,你如果在的话我会放心一些。 关于后代问题,她也没有办法…… 既然是哥哥难得的请求……那她就……微微叹了口气。 消息收到不少,怀孕的女子也有好几个。她最少要在天朔呆上一年才能离开,不过也好,就当一个机会把这个东西放下吧…… 看着那个在烛光下折射着晶莹光芒的坠子,她微微合上眼睛。 将那张纸捏成一团,夜宇净的脸色不是很好。但是却也没有升起的感觉,抿着唇,眉宇间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如果你真的爱她,那就请你证明一下你的能力。我不相信一个毫无能力的人可以保护我的妹妹,我必须将她交给一个合适的人——爱不是任何理由,我不希望你会成为那种在需要力量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单薄的人。如果你做到了,我会郑重的,将我的妹妹正式许配给你。或许你不要那个仪式,但是我必须知道你的真心。 ——否则你只会永远的失去她。 咬牙切齿,但是他也毫无办法。 他……不能让她伤心…… 他……不能失去她…… 天朔强大是她的希望…… 既然如此…… 夜宇净犹豫了许久,终于做出那个决定。 如果这是一个考验的话,他一定会超越它—— 他……忍不住了吧?看向那张恢复了本貌俊美到不分性别的面容,悯凰心里掠过一丝黯然,随后又是了然一笑,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不是么?而且……她不是也在为他那一切在铺路么? 如果……她真的要让圣熙彻底灭亡,就不会只要五万精兵,就不会只在这里横插一刀,而没有在后面绝了那后路。 她只是要灭了圣熙澈昀这个人而已,仅此而已。 哥哥虽然很了解她,但是这一点他料错了。她不是在逃避,她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她喜欢这个人,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是,喜欢并不会改变她的底线。 正因为喜欢,所以她才断然选择离开,不是逃避不去选择而是自己选择离开他,独自一个人。正因为喜欢,所以她对他有着更高的要求,正因为喜欢,所以她才不能容忍那以后可能会出现的一切问题……正因为喜欢,所以她才会介意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 她不能让自己步入母亲的后尘,不能让时间将自己磨平变得如同那一般的女子,与其最后失却了自己的一切她还不如主动割舍掉,她还能保全自己。或许那样,他还能记得她,记得他也是真的爱过一场……这样,也就已经足够了。 和她的姑婆一样,在怀念之中过完自己这一生。 只是,她姑婆的一生还有终结,她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明明知道这样还是陷了下去,她既然知道自己已经走错了一步,就不能再错下去了。 在一切不可收拾以前……就全部结束掉。 苦笑,在其他人眼里她这样做肯定就是放掉到嘴的肥肉,自找苦吃,不识抬举。但是那又能怎么呢?她不愿意将就,也无法将就,在这个问题上,她是不可能有任何退让的。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和宸说清楚,只是这样……怎么说呢? 说她喜欢他却不喜欢一个皇帝?还是说如果他当皇帝就离开他?那根本没有可能吧?无论他放不放弃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伤。他倘若不放手,她自然会觉得受伤,只是他放手了,她却也觉得这对不起他……不是么?男人,都渴望着那个位置,天下的权柄。 至今,他为了她做了很多很多,但是,同时也没有真正和他作为影君的利益相冲突。 但是他是前朝遗族,昭昀遗族,是流有帝血的人,也拥有帝皇气质的人——他其实很适合当一个帝皇,只要没有她。 虽然,那个皇帝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了江山,但是他在很久以后回想,是不是会后悔呢?为了一个女人,牺牲了那一切一切,由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变成一个被人压在脚下的人,他们的自尊,能够承受那一切么?她不清楚,也不愿去想清楚。 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决定。 宸的感情太过炙烈了,也太过执着,那种豁出性命的作为让人觉得危险——虽然她并不因此而恐惧。只是对于她而言,感情这样东西就像是杯子里面的水,一堆固定的柴火,一泼一点,然后就没有了。她相信现在却让她无法相信未来。 多么可笑,如果不是这样的宸她不会动心。 但是偏偏是这样的宸却让她永远都没有办法觉得安心。 所以,只有离开。 夫妻之间不一定需要有情有爱,只要有责任那便可以走下去,只因为情爱总有燃烧余烬的时候。现在,就让她在还在想起这段日子能够微笑的时候离开…… 那样,她至少不会那么痛苦。 就是这样……吧…… 忽然,一阵强烈的杀气奔袭而来,坐在她身旁的宸双眼微眯,一道银光闪过,几声闷哼,悯凰看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变成了几段东西,鲜血的味道顿时弥漫在这个帐幕内。 那个男人还真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啊……不过,如果有遵守赌约,当初他怕也登不上那个王位吧? 只是偏偏,她非常讨厌那些不遵守游戏规则的男人。 血液似乎在滴着,亲吻在地上,晕出淡淡的血红,门口,穿着一身绣着梨花的白衣的云泱默默出现,她的手上提着好几个人的脑袋。 “主子,您没事吧?”充满急切的声音。 这一夜,击毙了三波一共超过五十名刺客,其中,她这里遇见了超过三十名,江学晨那儿也有将近二十名,还有极少部份的,是找上了怀孕正在休养的歆语,还好因为她希望默澄可以陪伴歆语到孩子出生一直就在歆语身边,恰好就救下歆语了。 真是一个该死的男人。 她就让他清楚的了解一下她倘若发怒是一个后果的! 有条不紊地发布了一连串命令下去,她看向宸。 “可以陪我去一下圣熙的军营么?”是该是时候结束一切了,原本还不准备做得那么绝,既然他都做到这样的地步,她也不必客气了! 悯凰眼里锐利的寒光,绝美的面容不再带有一点软弱的气息。 夜宇净没有回答,只是揽住她的腰间,足尖轻点,下一瞬整个人疾飙出去。 第48章 圣熙澈昀来回踱步,派出去的人到现在竟然都没有一个回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杀不了天朔悯凰也应该能够杀了那个将军吧? “拜……拜见……影君大人?!”外面传来剧烈的响声,只是那声音传递而来的,绝不是他想要听到的东西。 一个身穿纯白衣衫的女子盈盈而来,她身后赫然是带着面具的夜宇净,只是,夜宇净没有拿着代表他的身份的玉玺…… 看向皇甫悯凰的瞳孔蓦然睁大,他有点激动的看着那绝色女子另一边肩上裸露的“月凤龙纹”。 必要时可以代替玉玺行使一切权力的……月凤龙纹,影君权力的转移象征—— 原来她?! “别来无恙吧,陛下。”幽幽笑声传来,那绝美空灵的嗓音传来,但是圣熙澈昀却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才好,他希望他们死了,也甚至想过他们是悄无声息的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光明正大摆明身份的到来。 “你……你……”终于他脸色一片苍白的指着那个破坏了他一切的女人,除了愤恨以外更多是恐惧。 他在发抖呢?她算不算成功呢?呵呵,吓得他这般模样。一身明黄色龙袍穿在他的身上,说不合适就不合适,龙袍太过宽大,显得他的身子更加瘦小,畏缩,没有一点王者之风。 “原本还想留你一条小命,没有想到陛下这般不爱惜自己啊。”她柔声道,柔嫩的红唇吐出温柔的声音,只是,那么美的声音却让她浑身冰冷。 “你会留我的性命?”圣熙澈昀紧张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着她,大笑,“谁不知你天朔悯凰和我圣熙势不两立——” “陛下,你那不是自以为是么?你以为你有什么值得我视你为敌的地方吗?”悯凰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细腻,却毫不留情的打击这个男人。 圣熙澈昀浑身抖了一下,一下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本宫认为陛下有资格成为本宫的夫婿,本宫当初可也不会让一个小侍女扮成本宫的模样行礼行房。”她甜甜一笑,“既然原本就不在乎,后面那些,陛下认为本宫会在乎么?” 圣熙澈昀浑身一寒。 “原本这次小女子我只是想要陛下退位就好了,既然陛下那么不知好歹,不遵守游戏规则的话……”她轻轻一笑,“那么我送给陛下的礼物也就此收回了。” 礼物? 她说出这句话,就连夜宇净也颇感惊讶的挑了一下眉头。 “参见宸妃娘娘。”外面传来卫兵的通报,圣熙澈昀一惊,而那个陪伴在他身边许多日夜的女子已经走了进来。她一身朱红色的衣衫,上面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绚丽而又妖冶,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她。 为什么外面有人听到声响竟然不会进来护驾…… 为什么她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难道…… “拜见主人。”他看见自己最为宠爱的妃子,最爱的女人竟然在他的面前跪在天朔悯凰的跟前。 “我应该和陛下介绍一下,这个是我曾经的侍女,现在我最美的娃娃,皇甫澄丹。”她微笑道,示意那女子抬起头来,是一双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眸。 圣熙澈昀脑中一片空白,而身子也在那里摇摇欲坠。 “原本呢,我并不打算打碎你的幻想的……”悯凰很可惜地说道,声音依旧温软低迷,“可惜你没有遵守游戏地规则,还对歆语下手了,这样拿不起放不下的男人没有资格得到我的赠礼。” 悯凰说完,然后很可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那么你也可以走了。” 随着这句咒语一般的声音,女子拔出怀里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往胸口就是一插,没入只有一细微的响声,而后她只是软软的倒下,了无生气。 随着细碎的药粉洒落,这具勾动人心魂的身体就这样消失,化成一滩血水。 圣熙澈昀惨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唇,看起来随时都要昏死过去一样,却还是努力的支撑自己,看着悯凰……很艰难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 “不安排人在陛下的身边,我怎么知道你做什么呢?”悯凰咯咯笑开了,像是红色的曼珠莎华那样妖娆殷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想陛下应该也听过这一句话吧?” “原本我以为陛下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才做出那样的安排,没有想到陛下让我太失望了。”悯凰微微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宸。 “那么,还要做两件事就可以结束了。” 她淡淡道,恢复往日平静的笑容。 而圣熙澈昀已经这个人软倒在地上了。 一声巨响,被捆成粽子的语明宵被练月踢了进来,和圣熙澈昀不同,他是一脸的平静,看了一眼悯凰,露出一丝惊艳,然后就看着站在一边从一开始就没有开口的夜宇净。 “情况如何?”悯凰问道。 “所有不可用的人已经全部清理完毕。”练月道,俏丽的脸上还闪着淡淡的寒光,“一切遵从主子吩咐。”那些该死的人竟然敢对他们主子下手? 骛影阁今日出尽了精锐,就是为了清理掉那些家伙,顺带也将最后几个背叛者给处理掉。 “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是我的人……”圣熙澈昀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的样子,朝着悯凰道,虽然,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任何光彩了。 “如果你不那么无聊下那个命令,他也不那么无聊下毒的话,他就很难被我查到。”悯凰淡淡道,那次替宸解毒以后她几乎发动了所有的力量去查明白,顺藤摸瓜,很不幸的语明宵榜上有名,于是她加强了监控,到最后…… 奇迹般捉到一个大子儿。 “外加一句,你在敬风那里的子儿大概也是那个时候给我捉到的。” 她早就知道语明宵会背叛,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她无意给敬风留一个后患,也无意给宸留下一个不听话的棋子,如果语明宵听话的话,或许她还会留他一条性命苟活一些日子,但是…… 她不喜欢不听话又没有太强实力的棋子。 而比他有用的人也多得是,他没有那个价值让她去动手收买。 圣熙澈昀苦笑,一脸想要挣扎却无法挣扎的颓败。 原来,他那么早就已经败在这个女子的手上。 拍拍手,清理掉那两个被她处理掉的人,悯凰转首看向那个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的男人。只是看着,没有说话,而他也只是看着她,没有开口。 今夜,是他第一次没有紧紧牵着她的手,就算站得那么接近,却像隔了两个世界。 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活着的不同的人。 “练月,走吧。”最后,她没有对他说任何的话。 蓦然披上雪白的披风转身,大步离开这里,抬高头,覆上面纱,没有让人看见她已经湿润的眼。 夜宇净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回头。拳头紧紧攥着,没有说出一句话。 你知道么?我真的后悔了……第一次后悔了…… 我宁愿我不知道这个结局…… 可是,这是我的选择,也是……你的选择…… 我多么希望,你即使后悔,选择的也是我…… 第一次,我希望那是一个谎言…… 但是……真的……再见了……再也不见了。 泪水泄下,悯凰将脑袋高高抬起来。 第五卷:倾城 第二十九章淡水清茶 靖文帝圣熙澈昀暴毙于敬风相城外。 同日,曜卫?夜宇净,宸妃?夜语凝之子,也是仅存唯一一名圣熙皇室血脉,登位为王,号睿恒帝。新帝登基,立即退兵,而同日,天朔也进行有秩序的退兵。没有天朔的协助,敬风现有兵力完全无法胜任追击的任务。 宸玉护国公主出现在圣熙军营的事情并没有宣扬出去,而她身上有着可以实行圣熙君王绝对权力的月凤龙纹刺青也没有泄露出去。 反正,这就是她的目的。 她本来就是为了让夜宇净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的面前才赶去敬风的。 四年,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四年过去了,对于悯凰来说,这像是一瞬间却又像是很漫长的一件事。 她回到天朔,入住宫中离天朔时最近的一所宫殿,朱云宫,侍女侍卫都是经过精心挑选,无一不是她自己信任的人,而练月回到阁里,云泱则继续作为她的贴身侍女照顾她的起居。 当年从皇长子出生开始,民间和少数官员对天朔时的最后顾虑也打消了,他的确是嫡系继承人。而后的几个孩子之中就只有一个孩子是拥有一双琥珀色眼眸的,而那个孩子正是现在她亲自负责教养的二公主,皇甫净娴。那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不亲近她的亲娘反而亲近她这个接生人,所以,她的哥哥也就索性把这个女儿过继给她,让她教养并且继承皇甫这个姓氏。 他做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人反对,但是他还将皇三子,天朔承宇也一并交给她抚养,虽然悯凰绝对是皇城最受宠的女子,也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女子,但是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皇三子的母妃,令妃当即哭倒在宫殿之中。 也的确,她初为人母虽然盼来难得的妃位,却失去了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 生者不如养者亲,特别对方还是天朔悯凰这样的人——几乎每个人都可以预见那个皇子的未来,或许是辉煌,却未必会给自己母亲的族人带来好处。 这个儿子,没法做到她保命的筹码。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悯凰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第49章 后宫女子多多少少对她有点敌意,她虽然是曾经出嫁过的公主,却是天朔时唯一一个嫡妹,可以议论朝政,上书谏言,拥有兵权,不过,对于后宫那些女人来说,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天朔时以他目前没有皇后的原因,请她这位嫡亲妹子“协助”皇贵妃掌管后宫——说是协助,实则是她独揽大权。况且,她的行事作风也一向是不顾情面,虽然颇得朝中重臣的敬重,但是这些女人可不会知道那么多。 她们看到的是自己被打压的母族势力,被压制着的势力。 ——那些笨女人怎么就没有想到那是她们夫君的意思? 那是她一次偶然对云泱说出的感叹。 那些女人和她们母族的那些人不止一次的上书说她管理后宫于礼不合,三番四次想要陷害她让她获罪——理所当然的失败。 到最后惹恼了她那个脾气还算不错的哥哥,他就索性一道命令下来,她宸玉护国公主可以在没有君王的旨意下自行处置官员、嫔妃,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并且,如若君王不在朝,宸玉护国公主则必须代为摄政! 不具选择性的旨意引起极大波浪,但是最后也还是压下了。 文宇乘为首的文官重臣没有太多异议,而以江学晨为首的武将也没有太多的说法,实际上最大反应的就是那些一直被压着的家伙。 而那些人不久也被治罪了,而后就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了。 只有天朔时知道的……她现在依然掌管着整个天朔的情报网。 所以,后来那些女人才乖了一些。 睿王府虽然和她有故交,但是基本上从那次挑破脸皮后就没有什么来往,即使现在她手握大权,他们也没有什么交往。这是她早就料到了,现任的睿亲王多多少少有着自己的骄傲,虽然渴望着权力,同时也放不下自己的自尊。悯凰反而觉得他这样比较可爱,所以略略给他放了一点水,前段时间处理的官员里面责罚他稍微轻了一些,而这一点他大概也是知道的。 如果是那些不知廉耻找上门来的,她绝对是会将他们处理的一干二净一个不留。 她最讨厌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笨蛋了。 两年前,予昕冰岚王?予岚鹰消失的消息传出,而后就是予昕归顺天朔,加以烈飏的投降,现在大陆上只剩下三国,天朔、敬风以及圣熙,而其中以天朔国力最为强盛。 但是国君的能力最强的,毫无疑问就是现在的圣熙帝君,过去的夜宇净,现在的圣熙净宇。 仅仅是四年的时间,将圣熙振兴到这样的程度,怕是她和她的哥哥联手也是做不到的。圣熙经过圣熙净宇的肃清改造后又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以及整顿以后,国家富裕程度比起圣熙澈昀的时候或许还略有欠缺,但是国家却更加稳定团结。 而且……他至今依然没有一个女人。 如果是她的哥哥这样的皇帝没有一个女人那些臣下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她的哥哥是一个手握大权的绝对的帝皇。但是圣熙净宇在圣熙是截然不同的情况,即使他是影君,可以调动一切黑色力量,但是,从选任人才,任命官员,排布势力甚至联系几大势力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他空无一人的后宫自然就为这提供了极好的条件,只要娶几个女人,就可以让一切都简单起来。 她知道,那个人肯定是知道这一点的。 但是,他依然没有一个女人,宫里没有侍女,只有侍卫和侍者,女人也不被允许进入宫殿,因为想要勾引他而潜入宫中的女子被他处死的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 在圣熙人的眼里,如果圣熙澈昀多少算是仁君的话,这个男人绝对就算冷血的帝皇,绝对的霸主了,他根本就是谁的话都不听而也没有人的心思能够瞒过他的眼睛,那种冷酷的处置手段,让根本没有人敢和他对着干。 ……他还真是没有一点要当仁君的意思啊……悯凰从未放松过对圣熙情报的收集,原因是为何,她只有苦笑一下,自己的心事孩子她自己最懂。 她知道自己还是挂念他的……只是……她也已经决定了离开,自然就不再回头。 为什么他就不能纳取众多妃子,生儿育女呢?还要用这样的方式证明着什么……这只会让她放不下手…… 那个男人…… 微微叹了口气。 曾经想过叫人带只字片语给他,提了笔却又放下了,甚至就在一月前,她连信也已经写好了,却最后还是封存在那个他做给她嫁衣那个盒子里面。 要怎么说出口呢? 难道要她说,连她思念他也成为了一种习惯了吗?她做不到那样,像是要挽回什么一样。 只是无论是怎么样,她都不会回去了。 衣着华贵的妇人死死盯着那个小孩子,嘴里吐出的话语怎么也让人高兴不起来,那个小小的孩子在那里瑟缩着,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那个接近疯狂的女人。 “娘娘讨厌本宫本宫也无话可说,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出气呢?”柔柔的嗓音传来,那个哭泣的孩子听到这把声音,整个人眼睛一亮,撒开小腿就往那个声音的来源一扑。 “姑姑~”稚嫩的嗓音透着些许的委屈,些许的欢喜,些许的放松。 妇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己拉扯大地孩子竟然这样欢快的扑向另外一个女人,那样的神态,她从来没有看见过。 身穿普通淡蓝色衣裙的悯凰微笑着弯下身子,抱起这个哭泣的孩子,用手帕为他擦干泪水。 “姑姑,宝宝不要在这里了,宝宝要和姑姑一起走。”孩子略带咽哽的声音诉说着,死死抱着悯凰不肯松手。 “姑姑已经和宝宝的父皇说了,以后宝宝就和姑姑和三哥哥二姐姐一起玩,好不好?”悯凰柔声哄着孩子,然后冷颜看着那个已经开始颤抖的女人。宫里的孩子虽然不是她生养的,却都是她一手带来这个世界的,和她的感情都很是不错,除了大皇子好像对她有点敌意以外,后面那几个孩子都是非常亲她的。 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一点嫉妒就拿孩子出气,把孩子当作棋子那样使,实在让她看不过去。 她喜欢孩子,非常喜欢,所以更不见得这些事情,这些明明就是孩子,何必这么早就让他们步入那些争斗呢? “嗯。”小娃娃点点头。 “以后四皇子就由本宫亲自抚养,娘娘不会介意吧?”那温柔的声音硬是让那妇人硬生生的抖了一下,半晌才挤出“不敢”两字。 虽然悯凰不是很理解,但是也知道,四皇子天朔澜是众多皇子之中最粘她的一个,总是抬着一双兔子一样的眼睛瞅着她,只要她一个不字就是一连串泪珠下来。明明是很聪明的孩子,在她的面前却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狗,摇头摆尾的祈求怜爱。 这个孩子真的没有一点皇子的模样,软弱的让人根本看不过去。 比起小三,真的差得有点远了,还好虽然小三只比他大一两个月,却还是很照顾他的。 其实他很聪明,比起她现在带的两个孩子都还要聪明,什么东西只要她教一遍他都可以记住,草药的辨别能力比起她的养女还要优秀。 只是他太喜欢粘着她了,简直成了小小的牛皮糖,去到哪里就粘到哪里,虽然小三和小净也都很粘她……不,除了大皇子以外的孩子都相当粘她,但是也没有粘到这样的地步啊! 悯凰有点头痛。 只是,在悯凰没有来得及去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三百里加急消息送到——圣熙对敬风宣战,并且已经攻下相城!几月内就可以攻下敬风! 没有任何预兆任何动作,他竟然会选择开战?! 悯凰只觉得不可能,他的性格这根本就没有可能。 夜宇净虽然会是一个出色的君王,但是他是和朔时一般的中兴之君,而不是开国之君,他们都有着治理一个国家的绝对才能,文韬武略也没有丝毫的逊色之处,却也同时没有作为开国之君的征战野心——他没有那个目的和动力。 “什么出兵庆昀关而不直接支援敬风?”悯凰看着自己的哥哥,她就不信他会不知道假若敬风落在圣熙的手里会是一个怎么的后果! 如果对手是圣熙澈昀那倒是无所谓,但是,他们的对手是夜宇净,曾经和他对抗难以抗衡的夜宇净,就算处于绝对优势也都还是不能料定胜负……何况现在这样的情况?! 圣熙的国力加上夜宇净的指挥能力,再加上敬风的资源——就算现今比圣熙要强大那又如何?以夜宇净的能力,那不是无法填补的距离! 原本她预料最快也要五年他才能复兴圣熙,实际上他只用了接近四年的时间,那么……现在…… “朱颜,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天朔时看着已经多少有些按捺不下去的妹妹,轻轻一笑。 四年,她竟然可以忍耐四年,估计继续下去,她也只是那样的忍着,也在等着。 她太过理智了,又太过敏感,加以过去的事情,无论怎么也都不肯放纵自己一回,就像是她在棋盘之上,永远都是那么的缜密犀利敬风,绝不轻易出击,无论任何形势都会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爱上这样的女人,真的是少一点决心,少一点觉悟,有一点犹豫,有一点摇摆都是不行的。 那个男人,他终于肯定了。 “哥!”悯凰真的看不懂自己哥哥这次准备在做什么,胸有成竹的样子,那种笃定而又愉悦的神情她是第一次看见的。 “朱颜,虎符我就在此交给你了。 第50章 十日后,出兵庆昀关。” 最后她得到的是这样的一道命令。 ——这是最后一道考验,那个男人,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看着那个虽然不忿但是依然离开准备的女子,天朔时笑开了,他希望,她可以面对自己,也希望她可以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放纵一次。 他用国家作为考验。 知道悯凰要出征,孩子们哭得稀里哗啦,感觉像是死了亲爹亲娘的模样,反而这个时候平时最是喜欢哭的小四却没有哭,只是死命揪着她的衣衫,看着她。 “姑姑还会回来的吧?”他问,“可不可以把宝宝也一起带去?” 这一句话,让悯凰惊讶到了极点。 “姑姑一定会回来的。”她摸摸那个小巧的脑袋,微笑道。“不过呢,虽然姑姑也很想带宝宝一起去,不过宝宝现在还太小了,等到宝宝长大到不会哭能够骑马读书的时候姑姑一定会带宝宝去。” 小四很努力的点了点头。 ——你喜欢你的姑姑吗?父皇那样问他,过去让他害怕的父皇第一次露出那么柔和的现身 ——喜欢,像喜欢姑姑院子里面的花那样喜欢。对于他来说,姑姑就是这里唯一真正对他好的人。 ——如果喜欢的话,就成为她的力量吧。 ——首先就从不哭开始吧。 所以,他不会哭的,他会努力长大的。 悯凰除了带走云泱以外没有带走自己在这里安排下的任何一个人,她不久就要出发。以那些女人对她的怨恨,她大概知道自己如果不在她们会怎么对待那几个孩子。 不过还好她已经提早吩咐下去了,只希望那些人足够的聪明不要做自己不该做的事情。 某个男人早就在等待着清理后宫的机会了。 真的是要在战场上见么?她看着嫁衣上面精美的刺绣纹路,无奈的笑了。 这也不是她早就知道了么……没错,早就知道了…… 心里一痛,她关起了盒子,自己穿戴好衣物以后,覆上银色的面具,一步步走出朱云宫。 她是……宸玉护国公主,而他是圣熙的睿恒帝。 一切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第三十章再次相逢 如同悯凰所料的,不久,敬风被攻破,文子宸被俘后自缢身亡,而天净和则战死沙场,轰轰烈烈的活了一回。而不到三个月,圣熙便修整完毕,对天朔宣战,排兵在庆昀关外。 百万雄师,铁甲森森,横列城外,比起当初她在敬风所见的圣熙大军,更显惊人气势。 登上城楼,长发披肩,银色的面具下异色的眼眸紧抿的柔唇,几年政事的历练让她比起四年前更多了几分精练,少了几分平和,多了几分凌厉,少了几分柔弱。 “朱颜,你能有几分胜算?”江学晨在城墙上眺望远方,貌似无意的问道。 “没有任何胜算。”悯凰没有任何迟疑的就交出自己的答案,冷颜下透着的是一种局外人般的平静。“虽然兵力相当,但是他们是刚刚经过敬风一战历练而来的大军,而我们的……”她没有说下去,只是一笑,但是江学晨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他们带兵的是‘他’。”一个一旦对上她会毫无胜算却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下注的人。 的确如此——江学晨虽然也只是在四年前见过那个男人,但是…… 能够做到那样一个程度的皇帝,大概从古到今也没有几个了吧? 江学晨苦笑。 要结束很简单,其实真的很简单…… 悯凰回头,遥遥望着那军营,大军,双眼有些朦胧起来。 她可以随时结束夜宇净的性命,只要意念一动,那一个人就会活生生的化成一滩血水,可是,到现在她宁愿生灵涂炭,也都没有发动那稀世蛊毒。 ……还是不忍…… 她自己知道。 去做还是不去做,这是一个问题。 轻轻为自己斟了一杯薄酒,当那酸辣的味道灌入喉中,她的心底浮起淡淡的苦涩。 要赢不是没有办法,她知道,而她的哥哥也知道。 所以他也逼着她做决定,只要她和江学晨带兵,而他留在华京。 这个赌注,真的下得有点大,只是她却也无奈的知道,这是这个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如果是其他人,她根本不需要离开华京,也不需要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去做一个决定。 呼,这种时候,也根本不是放开的时候,甚至就算她原本没有进宫,遇到这样问题她也还是会赶来帮忙处理的。始终……都是要面临这样的一个局面,她知道了,却还是走进去了。 遇见他就真的让她开始变得愚蠢起来了。 “怎么又喝酒了,不是只在除夕才喝酒么?”迷糊间,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将她包裹起来,让她原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更加变成一堆浆糊。 似乎隐隐知道来人是谁,却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对方的名字。 “就算你体质特殊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微微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那样做你很难过也很失望……不过,很快就会结束了……” 声音,她听得清楚,只是进入脑子里面的却又是一个个破碎的词语,而她没有办法联系起来。她现在只知道是她必须捉着那个人,无论如何也要捉着那个人…… 生命在这个瞬间似乎只是剩下这个意义。 “口不对心的小家伙……”忽然像是听到低低的愉悦的笑声,心里觉得自己应该抗议一下,可是才嘤咛了一声就被一温热而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唇。 而后,她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空气里面有那种欢好过后甜腻的味道……还残留着只属于那个人的罂粟气息。 他昨天晚上来了?有些迷糊支撑起自己身子的悯凰看看自己身上已经被穿好更换过的衣服,隐隐这样想着。周围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好了,窗户也被细心的关好,而她一夜无梦睡到天亮……他是来了。 在心底确定了这一点,却又有一点失落。 他又何必前来呢? 明明已经陌路。 承认吧,其实你想见他想的发狂! 她苦笑,嘲讽自己。 但是即使如此她也还是没有办法放任自己。 她的背后,是一个国家,她哥哥的国家。 她不能放下那个为了她才登基为帝的哥哥,她不能让他因为她而背负起千古骂名……可是…… 她也没有办法动手……倘若两军交战,她毫无胜算,也等于变相的放弃这个国家……她不能…… 悯凰将头埋在被子里面……她到底要怎么选择? “该死的祸水!”恍神中,她听到一声诅咒,随着杀气的袭来,她掏出怀里带着的毒药,但是还没有等她动手,伴着一声闷哼,她整个人就被包裹在一个温暖而又溢着罂粟味道的怀抱里,下一刻,血腥的气息在这个小小的寝室里面散开。 “没事吧?”和过去一样没有改变的低沉嗓音,悯凰看着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忽的有点呆住了。 四年不见,他也改变了许多,比起四年前,他的轮廓已经没有了那般的凌厉刚锐。那冷凝的霸气也收敛了许多……给人一种成熟了许多的感觉。只是……他的容貌并没有刻画下岁月的痕迹,依然是那张不变的脸,和她一样,停留在那个时间的面容。 呆了一下,她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都没有说,径自扭转男人的身子,去看他背后的伤口…… 那是一道深深的血口,但是,在悯凰眼里,那片息之间就已经止住了血流,并且慢慢开始愈合起来——和她那种特殊的体质一样,无论受什么伤都能极快的治好。 “放心,我没事。”男人笑笑,随即就去将那尸体处理掉,等他全部解决后再回来,她还是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为什么?”看着他问出三个字,她却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为什么他昨晚会来,为什么刚刚他会出现,为什么会有人袭击她,为什么……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可她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他笑笑,抚摸着她的脸颊,笑得很柔和。 “我的妻子在这里,我为什么不来?” 悯凰静默了一下,的确,按照道理来说她还是他的妻子,这一点没错,只是忽然提起,却多少让她有点不习惯。而且,他那个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她很不高兴。 “跟我走吧。”他开口,“我可以做到当一个皇帝而只有你一个女人,也可以将这半壁江山与你分享——已经四年了,你还不能相信我吗?” 隐隐带着哀求的语气,可是悯凰只觉得讽刺。 “皇帝就需要子嗣,不要忘了阁下你当初那彻底的杀人行动,让圣熙除了你以外没有一个人有资格继承那个位置。你没有子嗣,那些大臣会允许么?他们可不会只让自己的利益只在一代!我,不能生育孩子,你是知道的,就算我能生育,一两个孩子也根本不算什么……”她淡淡,冷冷说着,刚刚柔和的表情已经被冷冰所覆盖,恢复理智的她不允许自己和这个人那般接近,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夜宇净的怀抱,而他也没有将她拉回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只要你想要当一个皇帝,你就会要迎娶各色的女子诞下子嗣,就算你现在做到不近女色——但是也只是现在而已。” 平板陈述的语气,她指出那真正的现实。 没错,他可以的情况下,的确是会那样做,但是,皇帝就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代名词。 第51章 否则,他们也不会成为世上最为孤独,最渴望温暖的一种人。 帝皇要的是无情,明明是孤独的,却不知道自己是孤独的。 ——对于她来说,这是最悲惨的一种人。 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要牺牲自己去拯救什么,她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女人,也不是出嫁从夫的大家闺秀,她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只想可以安静的度过自己未知长度的生命的小女子。 她从来就没有其他人认为的那么好,她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好事,也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人,只是其他人太高估她了,也太错看她了。 如果,她看不到结尾或许还能会去赌一次没有把握的赌,可是,她已经看到未来的道路了。 能够因为帝位而放弃她,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早晚,她都会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 就算她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去到圣熙也绝对可以坐上正宫之位,也有着足够的能力折服百官,参与朝政,可是,那些都是他想给而不是她想要的,那样活着,她太辛苦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用自己的想法去衡量面前这个人……可是,正是因为是他,所以她才会这样要求。 所以,她能够若无其事的嫁给圣熙澈昀入住冷宫,却不能嫁给他成为他最为受宠的皇后。 她不能将他们的关系定位为敌人,玩具,游戏,对手,也不想以后的生活天天都在防备之中度过,那样,她去到那深宫,也只会再一次逃离。 在圣熙和天朔是不同的,虽然一样的都是那些东西,但是,主人的不同就会给她截然不同的感受。她,相信自己的哥哥,却无法相信这个男人——甚至,她会相信予岚鹰也不会相信这个男人,至少,予岚鹰为她放弃了一个国家。而他为了国家而离开她。 这个人让她惴惴不安,患得患失,忐忑不已,让她不像自己。 她真的……该死的理智……夜宇净抿唇,倾国倾城的脸僵着。 “你既然能够嫁给圣熙澈昀,以前也能嫁给我,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半晌以后,他终于吐出这样的一句。 “我可以嫁给圣熙澈昀,因为他只是一个对手,我可以嫁给以前的你,因为以前的你不是现在的你。”他是真不懂还是假的不懂,还是,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多了,需要她的包容? “我可以嫁给一个乞丐,但是我不会嫁给一个皇帝。” 什么都可以退让,只有这一点她半步也不能让。 不是一对一的绝对,她宁愿什么都不要! “和你一起……真的很累……”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他说道,“每日都要担心你会为了那些无聊的理由离开,生怕自己做得一点不对你就要离开……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轻松一些?” 无聊的理由…… 心里抽痛了一下。 “既然那样的话就放手吧。”悯凰冷冷的接上话,将心底浮起的刺痛小心收藏,“我早就已经说过,我不是什么‘明白事理’的大家闺秀,也不是那些出嫁从夫、相夫教子的女人。我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连普通女子的胸襟也没有的女子罢了……” 心痛,愤怒,自嘲……她已经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了,但是,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不想发动那个蛊毒。 如果不是他在这里,她定是要狠狠刮自己几巴掌,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就在她在挣扎的时候,那个男人却将她扯入自己的怀里,没有犹豫,低头吻住了她。非常轻柔非常小心的吻,像是捧着珍宝一般,让人感觉到一种被珍惜的温柔。 让她想哭。 “真是,就是这样口不对心。”他轻轻磨蹭着她的鬓发,用他那悦耳低沉醇厚的嗓音许久后吐出这样的一句话,胸口震动着,似乎是相当高兴。 悯凰的脸上爆红一片——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 “我都没有说完你就乱想……虽然是累,但是我甘之如饴。” 宠溺温柔的语气,手拢紧了她,那味道让人迷醉。 “所有的事情我以后会告诉你,等几天好么?虽然这段时间让你寂寞了,但是不要因为这样而离开我……”细细碎碎的说了许多话语,她也听得不算是很真切,但是却可以感觉到他的欣喜若狂。 你高兴个什么?她忽然很想这样问这个情绪来得莫名其妙的男人。 可是心底虽然带着些无奈,却也是欣喜的。 只是,不其然的浮起一丝疑惑,为什么他的面容没有变老,为什么他的体质会变得和她这般,为什么明显的听起来他还是没有兴趣当皇帝,却当了皇帝,为什么会忽然又有人暗杀她? 虽说如此,这次她还是决定等了。 反正,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 或许将他拐带走了会比较简单…… “我不哭……”摔倒的小四很努力的爬了起来,继续跟着师傅练习,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小小的脸蛋上带着成人一般的专注。 净娴和小三看到这样的小四不禁都吐吐舌头。 从姑姑离开以后开始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他们也很想跟姑姑一起出去,但是这样也是不行的吧? 唯一的好处就是他现在开始很少哭了,就算要哭,他自己也开始学着去忍了。 一道挺拔的身影遥遥看着那几个孩子,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原本以为只有小三可以考虑,没有想到小四做得比小三还要好……很好,很好……不过……他…… 另一边,是同样努力的大皇子。 这个孩子……天朔时叹了口气,又是一个口不对心的倔强孩子。 那些女人……他决不能让那些女人控制这些孩子……抿抿唇,他对旁边的人低低说着一句话。 瓷器破碎的声音传来,妇人脸色极为难看,从几个月前那个孩子跟着那个女人走了以后除了每个月初一的请安就根本没有来过看她这个亲娘一下。 还说什么,我要姑姑不要母妃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那个孽子! 孩子啊,千万要替为娘争气,她摸着隆起的小腹,露出喜悦的笑容。 “皇上驾到~”随着通传声,妇人笑得更是开心了,立刻让人收拾了东西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裙就走了出去。她满怀喜悦,奇_-_書*-*网-qisuu.以为等来了那如风一般的帝皇的垂怜……但是…… 当日,云嫔因不小心……流产,并因御医施救不及,云嫔亡。 得知自己母妃的死亡,小四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第三十一章因果缘由 圣熙增兵……她等。 列兵布阵……她等。 刚兵铁骑……她等。 到了这样的境地,她已经不愿意再去想太多了,等他,却也恪守自己的原则,没有一点退让。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决定了,那么无论再坏的情况,她都已经有办法面对了。 几个月换来这样的决定,不知道她的哥哥会不会失望呢? 那样的疯狂,她却不后悔。 事情似乎朝着其他人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连日来圣熙与天朔大战几场,来来回回,各有优势,但是不难看出,现在双方都在刺探对方的实力,用兵都非常谨慎,并没有将真正的兵力投上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所以这几场下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亡。 只是这几场也足以让人目瞪口呆,无论是天朔还是圣熙,都表现的那么完美无缺,找不到一点间隙。而且还是明显的保留实力。 所有人都以为着这是百年来难得的大战,暗自期待着……然而—— 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所有人都僵住了,看着那一幕。 白色的身影从高高的城墙上坠落,翩然优美,动人心魄。随着她的坠落,一声痛彻心扉的惊吼,圣熙军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皇便化成一道黄影,直直飞向女子坠落的地方。 没有人来得及去拦住他,所有人都被那声绝望的吼声给震慑住了。 那个冷漠的帝皇竟然有着这样的浓烈感情?那个无情的人原来……有着比他们还要浓烈的情感…… 所有人都安静了。 天朔宸玉护国公主天朔悯凰坠城而亡,一代绝世美女就此香消玉殒,似乎印证着那句红颜薄命。因为爱人死亡而圣熙睿恒王圣熙净宇当场自刎身亡,江山、权力都不能成为挽留他的理由,一心追随着爱人而去的男人带给了所有人前所未有的震撼。 难道昭昀一族的人都是这样的么?当年的惠王也是如此,治国贤能,却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了天下。 “呜……”捧着悯凰残碎的衣服,云泱哭得凄凄惨惨戚戚,为什么她们没有早一步发觉有人要暗杀主子,为什么她们没有多派几个人在主子身边…… 眼看着那翩翩白衣如同蝶舞坠落,她只觉得一片绝望。 这要她如何同练月她们交代? 忽然一片白纸掉落,她看到上面的字掉落,双眼蓦然睁大。 “你这次弄得太过火了吧?”在其他人都以为他们死了的情况下,一个优雅甜美的妇人对自己身后那个抿着唇带着淡淡的冷意的男人道。 她没有什么兴趣做红颜祸水,也没啥兴趣让他做一个万世昏君——但是这个家伙就是那样做了,明明还有很多不错的手段,他就是选了这样的一个。 虽然……是啦……她承认这样绝对都以为他们死了。 她也承认自己的决定比起他这样做还要疯狂。 第52章 不过当着几万人的面前在那里偷龙转凤,他这赌的赌的也够大了。 “这样才有人相信。”淡淡的,男人很淡的回话,搂紧了坐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不可能,可是,他有办法让那不可能变成可能。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那些人会知道我?”他不处理那些人的原因她也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杀她也知道,不过嘛,那些人为什么知道她存在的原因……她比较想听他自己说。 环着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一下,某人没有回答。 或许是他脸红了……真可惜现在他现在带着面具又是坐在她的后面,她想看也看不到。 呵呵,她自己偷笑起来了。 这个家伙估计永远都不会说他的房间挂满着她的画像,桌面上,枕头边都放着雕着她模样的玉雕……完全在做着一些不符合他身份性格的行动。 “有什么好笑的。” 某人恼羞成怒了。 “那是在称赞你可爱……唔……” 果然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的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悯凰不禁这样想到。 “我的娘亲夜语凝是昭昀最后一个嫡系子嗣,却也是我爹最爱的女人。因为对娘亲的感情,所以爹原本是决定让我来继承王位。”夜宇净忽然开口,风让他的声音有点模糊,有点破碎,但是悯凰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夜家的家训,就是……不能成为皇帝。” 挑挑眉——的确像是那些人订下的家规,不过说出大概没有几个人相信吧? “所以最后当太子的是圣熙澈昀,而不是我。他让我继承母亲的姓氏,要我当‘影君’。使用玉玺和月凤龙纹的刺青法也是那个时候传授的。不过当影君不似当皇帝,虽然因为偏宠……”他稍稍顿了一下,减慢了一下马匹的速度。 “影君说是君,实则算是圣熙最顶尖的杀手罢了。” 唔……的确,难怪他有如此之好的武艺了。 “所以我不在宫中的时间其实是颇多的,那个位置我也没有兴趣。”只是圣熙澈昀容不得他这个人罢了,虽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悯凰也是明白的。 “不过军权其实大部分都在我的手里,他明明没有那个能力却去挑上天朔时来打,让我不得不每次都插手两国战争。” 搞得她的哥哥和她无比的高估了圣熙澈昀,实际上,他的水准让人失望。悯凰在心底嘟哝着。 “这次去继承那个皇位是你哥哥的要求。” ——什么?! 悯凰整个人都僵住了——是哥哥的要求?!他应该非常了解她根本就不会嫁给一个皇帝,不是么? “你哥哥不放心我。”夜宇净淡淡说,“担心我没有办法保护你。” 啊? “所以,我要证明那一切。”无论何种情况,他都有那个能力让她幸福,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她,“所以我要在几乎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重振一个国家,攻打敬风。” 而且必须胜利。 “然后以整个圣熙作为对你的聘礼。” “你倒不会觉得这聘礼大了一些?你就不后悔?”一个国家……还真亏这两个男人这个订这样的约……悯凰的嘴角抽动着,她真的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疯狂。 “后悔?呵呵。”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用手轻轻理顺她那被风吹乱的长发。 没有什么比她还要重要,除了把一切奉献给她以外,他不知道什么才叫值得,一个国家又如何?如果需要,他不介意用整个天下的生命去换她一个人,在她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不值得的。 他从来都无法比较。 “那为什么你不直接议和,还要攻打天朔?”虽然如果不是那样她也不会离开皇宫,毕竟小三小四和小娴都在那里,她不能放着那些娃娃军团不管,那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因为他硬是要我离开你四年——不让他辛苦一点怎么都说不过去。”说话的声音还夹杂着不平。难怪他没有把她绑在身边了,原来如此,悯凰恍然大悟。 “那你为什么不去宰了他?”以他的性格,阻碍的人一般都只有一个下场吧? “那样你绝对不会原谅我,不是么?”他是真的想除去天朔时——因为那个人是一个在她心里占有很重要地位的人,他不想……她有任何心思在别人身上…… 但是,如果除了他……她就算再在乎他,再爱他也绝对会离开他……他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他不能忍受她用敌人的目光看着她…… 那样只会让他想要毁了她,然后也毁了自己。 况且……那个时候已经察觉到她的在乎了……他不想就此毁了那一切。 所以,他第一次选择了退让。 “我还以为你会狠赌一局。”实际上那样才是他的作风…… “对其他人可以,但是……对你……不行。”他道。 其他人他不在乎,怎么弄都没有关系……可是他在乎她,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都不会愿意做出那样伤害她的事情。 ……悯凰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至于我的身子,大概就变得和你差不多了吧……”忽然,他的声音转轻,让她几乎听不清楚他的声音。 “怎么?!”悯凰扭过身子,想要看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却被某人牢牢固定在那里。她自己知道,她这种情况必须自幼服食各种蛊、毒,并且在吞噬之中活下去,但是,一般超过六岁就已经没有可能了。而她自己,正是在七岁那一年成功。 如果不是因为体内的环境还未完全稳定,她利用药物将一部分扰乱,她恐怕永远就要停留在七岁而无法长大了。 但是,到十八岁的模样也已经是极限了,现在她体内的那些制衡已经完全建立起来,无法再做改变。 “你听过,予昕的污秽之物吗?” “知道。” 污秽之物?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在其他人眼里那个是一个不老不变的绝美的怪物,在她眼里只是一个痴心等待自己归人的痴情女子。 一个平凡却又伟大的女子。 虽然她自己也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个人可以不老的原因。 “只要喝了污秽之物的血然后杀了她就可以得到那种能力,予岚鹰也是因此才固定在十二岁不曾改变。”因为他十二岁遇见她的那一年就做出了那个决定。 “所以你……”倒吸了一口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予岚鹰一直没有出现,原来…… 难怪……那天他的样子看起来会那么的不对劲,会带着那种奇怪的血腥味……原来是他…… “他告诉我,要我那么做。”而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做了,只为了那样可以陪她活下去,两个人都好好的活下去,无论是谁都不用担心失去的痛苦。 “为什么……他……”如果那样,他还有机会,为什么他…… “他不想你像是那个女子一样,失去了,然后等候几百年以后换来一身伤痕。”他也不愿意她最后会是那般的结局,如同那污秽之物。 等候了几百年,终于等到来人,可是他已经爱上别人。所有深情温柔都已经过去了,物是人非。人生的一世,果然就只有一世。 追忆也只剩惘然。 可是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既然只有一生,他就把这一生无限的延长下去。 ——他是很爱你的…… 夜宇净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她知道。 或许这两个男人相同的感情热度,让他对那个人稍稍的认可——她不会怀疑,往日的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让她可能会产生摇摆的话,他的性格,不会允许她眼里再有其他的人。 是他终于对她有些放心了么? 她希望是这样。 “不许你想他!”男人满是挫败的话传入她的耳边,搂着她的腰的一只手狠狠的收紧了一下,让她感觉有点呼吸困难。 呵呵,悯凰轻笑,看来他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一点改变。 可是,她宁愿他什么变化也没有。 “话说回来,如果按你那时说,你应该很早就见过我,我不可能会不记得你的,为什么我就是不知道你?”却记得他身上的味道。 那真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情况,她觉得。 “秘密。”男人很不客气的扔下了一句话,扬起马鞭,让骏马加快了脚步,如流星一般划过这个原野。 呜……呜……呜…… 几个孩子相互抱着哭得稀里哗啦,小四的眼睛红着,不断的抽泣着,泪水在他眼眶打转就是不肯让它留下来。 就知道是这样——天朔时收到这个消息以后,第一个感想就是这个。 他不认为悯凰或者夜宇净会就此就走完了一生,他们都不像是那样的人,虽然不太能看出夜宇净的手法,但是他相信那两个人都没有死,他手上攥着一封有些皱褶的信,看着那些孩子。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绝对不会要夜宇净证明什么,让她在不明不白之中选择了这个结局。 哥哥: 哥哥,对不起…… 一个国家远比一个人要重要,我知道……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把他和那一切相比。 无法比较。 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圣熙攻入这里的。 即使是我永远都回不来了。 或许这样对于我来说才是一件更加幸福的事情吧。 所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难过,好么? 那些孩子,那么就请哥哥好好照顾了。小三小四他们都很聪明,虽然你有意让他们中一个继承那个位置,但是以我的私心,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继承那个位置。 第53章 当皇帝,除了寂寞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想他们那样。 那么哥哥……拜托了,也……再见了。 请原谅我。 朱颜 “你回来了么?”他问旁边恭谨地站着的人。 “嗯。因为这是主子的愿望。”云泱轻轻答道。 ——我没有办法对他动手,却也无法放着天朔生灵涂炭,所以,我只能用最愚蠢的方法。 那些孩子我就此拜托你了,如果可以的话就在那些孩子之中选出合适继承碧幽谷的人。至于骛影阁,以后就交由练月打理。从今开始……骛影阁最高领导是阁主,八五八书房而不是令主。而凰玉和凤玉……就由你替我保存,等到合适的时候传给我的后继者,让他们可以打开保存在碧幽谷藏书阁,学会里面的医术。 一切都拜托你了。 主子留下的纸条,告诉了那一切根本就不是意外,只是她借着这个机会选择离开,仅此而已。 只是每次想到……她都还是想要哭。 为什么她没有注意到呢?如果可以,会不会她就不会就此离去呢? 心里,剩下一片怅然。 看着那堆孩子,她走了过去,他们是悯凰最后的愿望,那也是她一生的目标…… 她会保护他们,直到她的生命终结。 尾声?过去 多少年过去了? 懒洋洋在院落里面晒太阳的悯凰问自己身下的那个肉垫。 不知道。下面那个肉垫漫不经心地答道,闭上眼睛又要睡了过去。 这个懒人! 悯凰很习惯地去拧他腰间的“肥肉”,她完全不懂为什么这个人吃那么多东西还是不会发胖? 当年,她已经尽力把所有的影响减到最低,虽然到最后的情况也多少和她的预计有点出入,但是她也觉得可以接受。 云泱留在宫中做女官,照顾着小三小四还有小娴长大。虽然原本她似乎打算不和任何男子成婚,要代替她陪伴着那几个孩子到老死,不过还好她的哥哥看不下去,将她指婚给江学晨。 江学晨这个人她觉得还算不错,也乐见其成了。 练月继续担任骛影阁阁主,卿在一旁协助,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人,果然默契十足,不过骛影阁到了现在也不仅仅单纯的是一个杀手组织了。 给悯凰的感觉,大概就有点像是女性扶助组织吧? 她的哥哥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个出色的皇帝,当年圣熙他也只是用了相当短的时间就完全接收了。现在,天朔成为这几百年来惟一一个统一的国家。 也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小四继承了皇位,当年她哥哥让她去带走小四,让小四娘亲流产死亡的时候她大概也已经知道小四是他心目中的人选。 不过不可否认,比起小三或者是其他皇子,只要他不再软弱,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娴继承了碧幽谷的医术,放弃了皇室公主名号的她行医天下,是有名的医者。 小三继承了碧幽谷的武术,虽然还挂着王爷的名头,实际上老是不务正业在江湖上游荡。 前些年好像大皇子要叛变,却被小三逮了个正着,被下狱处死了。 她呢,和宸找了一个偏远的地方安置了下来,在这深山幽谷里面,结庐为居,好好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大概过一段时间就出去走一回,四处看看,给人看病治疗,顺便游山玩水。 这样,每个人都很好,不是么? 虽然多多少少都有点遗憾,像是没有办法参加哥哥的葬礼,也无法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 至少她的身边还有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改变。他还是一样的霸道却温柔,而她也是一贯的冷清淡然。 或许有改变的只是一种心态。 不再是惶惶不安,担忧这个担忧这个,放开了,反而让她更加的平静。 或许原来她也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害怕着他的背叛。 秋风又起了……呼……吹着风,晒着太阳她趴在男人的身上很满意的合上了眼睛。 《完》 番外1?初见 如果知道那天会那个人,或许他会选择不会踏足那个地方,不能拥有弱点,是他一直所受的教育里面最重要的一条。不过,为了那个“买卖”他还是来到了天朔的睿王府,天朔政最宠信的弟弟的府邸。 他们的交易,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皇知道多少了呢? 不过他不在乎,无论对于谁,他都只是一个过客。 他,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那天是除夕的夜晚,当他闪身出来,准备离开,却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房间慢慢走了出来,身上披着雪白的披风,手上拿着一个酒坛,一个酒壶一个小杯,在院子里面找了一个十分隐秘的角落,就在那角落的白石凳子上面坐了下来。 她绝对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脸上狰狞的花痕让人看见了便有点想要逃开,可是他只是找了一个位置隐藏起自己的身影,看着她。 事后才发现自己当初的举动是多么的古怪,就算现在想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下。 或许是那纤细瘦弱带着丝丝颤抖却还是走入寒风之中的身子,或许是那迷离而又带着破碎的眼眸……或许…… 总之,他是留下了。 他从来都没有因为任务外的事情而停留。 他看着她,平静的看着那一园被冰雪覆盖的花草,凝结无波的冰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人打心底觉得心疼和脆弱。 她很坚强,也很脆弱。 那个时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两个形容词。 她应该就是那个颇让睿王妇人看中的女孩子吧?还没有到及笄的年纪,还那么的小。却不知怎么的,带给人一种历尽世事的沧桑感。 抿抿唇,他发现这个认知让他不是很高兴。 见她一杯一杯的酒,从开始的抿啜到后面的灌入,那双剔透的眼眸越来越迷离,身子摇摇欲坠,怕是已经醉倒了。 “不要喝了。”忍不住现身,轻易的从那双冻得冰凉的小手里面夺过那只经过精雕细琢的白玉杯子。 “唔……”她迷迷蒙蒙的眼睛看着他,轻轻开口,“你是谁?要杀我的么?” ——抿唇,他没有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更加觉得奇怪的是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杀她? “不过我告诉你,你一定要割下我的脑袋我才能死哦……不然就算你给……我下毒……刺破我胸口我也未必会死哦……”她好像想要挤出一点微笑,可是最后还是失败了,看样子,她已经醉的一塌糊涂了。 “为什么?”他问,伸出手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因为我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人蛊啊——用几十条人命换来的蛊毒啊——”她小小打了个嗝,好像在笑话他的无知,“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人蛊可是……呃……不会长大的……嗯……不容易受伤的……人?唔……我好像不是人呢……嗯……应该说是怪物才对。” 看她若无其事笑着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猛的抽痛起来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忽然很想这样对她说。 “我真的已经很累了……不如你杀了我好不好?”她喃喃说完,整个人就要趴倒桌子上面,他眼明手快,将她抱在怀里,一阵幽香绕了他一身,混杂着花香,柔柔的,朦胧的,悠远而宁静,妖娆而清新,高贵清雅,清澈如同春日,仿若梦幻。 他第一次闻到这样的香味。 “就算我原来要杀你现在也下不了手了。”看着那无害的睡颜,他淡淡道,抱紧了她,想用自己的温度温暖那过于冰凉的身体。 他想要她。 他无比的确定。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