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千重叶》 第1节 本书由【浅沫】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综]千重叶 作者:羽萌 文案 从饮下天狐血的那一刻起,夏目贵志的人生就狂奔向了一个难以预知的轨道。 眷恋着现世人类的温情,亦珍惜着梦中妖怪的友谊,有时会分不清自己是那个杏色眼眸的天狐,还是辗转于收养家庭的孤儿。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吧……” 这是因为找不到萌萌哒夏目文怨念的产物!还有……一生放荡不羁爱苏文!从头苏到尾不解释! cp:的场静司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少年漫 综漫 主角:夏目贵志(千叶) ┃ 配角:的场静司,斑 ┃ 其它:妖怪,宿命 晋江银牌编辑评价: 夏目贵志本是辗转于收养家庭的孤儿,饮下天狐血后,命运却拐向了不可预知的方向。奇妙的妖怪世界,残酷的圣杯战争,还有笼罩在迷雾中,天狐与魔都之主的宿世恩怨……本文文笔细腻,言语生动。作者巧妙的将多部动漫世界糅杂在一起,剧情环环相扣,主角在收获友情的同时,也在不断经受考验,逐步成长为天下之巅的王者。 ================= ☆、第1章 解语 “京都看花天,群集九万九千。”写下这一行墨字,年幼的孩子放下笔,轻轻甩了甩手腕。 “千叶大人的书法愈见功力了!”身体细长的妖怪缠绕在笔杆上,捧着脸晃着头,“能够为千叶大人所用只是莫大的荣幸啊。” 年幼的孩子微微笑起来,头顶上一对灿金色的狐狸耳朵有些害羞的垂下来。 “你太过奖了,檀。” 被呼唤了名字的妖怪安静下来,扭动着身体把自己挂在了笔架上。 年幼的孩子慢慢走到门外去,在回廊上坐了下来,低低的呢喃: “这个梦也真是做的够久的。” 他将视线投注到远方宁静的水面,那一大片水清澈到极点,反而透出浓重的苍蓝色。天上的云将自己洁白的倒影投入水中,一时间天水一色,分辨不清。鼻尖萦绕的的樱花香气,来自于水中的樱花树,因被大水淹没,只露出开满樱花的树冠,像一片片樱色的轻云堆积在水面上,景色美得惊心动魄。 檐下木制的风铃“当啷当啷”响了一阵,就有一个褐发的少女从风铃上脱离下来,依偎在他身边。 “千叶大人,午睡后还要去看书吗?” “嗯,想要去拿一两本诗集。”他应道,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铃音,我来这里多久了?” “按人间的历法来算,已经有一年了。” 一年……吗?他都快忘记了自己是谁,快忘记了人类的世界,连逝去的父母也有些记忆模糊了,甚至他一度怀疑,【夏目贵志】这个人是否存在。 还是……一直以来……都只有居住在浅樱之里的天狐【千叶】呢? 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而已,他想不透,也不敢去想,那段失去父母后的阴暗日子,辗转于各个家庭的苦闷彷徨,跟现在衣食无忧妖怪相伴的生活相比,判若云泥。 他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生活…… “哗啦”一声水响,顶着一头蓝发的人鱼从水里冒出来,本来应该是耳朵的位置生长着两片鱼鳍,举世无双的美丽面容上满是雀跃之色。 “千叶千叶!看我捉了什么给你!” 夏目一怔,随即快步跑上回廊前的浮桥,宽大的和服奔跑间似乎有金叶闪动——是采集阳光编织而成的衣料,据铃音说是浅樱之里某个城的城主供奉而上的。 供奉什么的……太夸张了…… 等夏目走到近前,人鱼从水里提起一个水草编的小笼子,里面有一条头顶珠子的小鱼正不住的摆尾。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捉住这家伙的呢~千叶,你不是说读不懂妖怪的文字吗?吃掉这条鱼就可以了!”人鱼有些得意洋洋,尾巴不住的甩来甩去。 笼子里的鱼抬起眼,露出一个哀求的表情,夏目突然觉得有些不忍。 “那个……还是放掉吧,妖怪的语言还是我自己学好了。”话一出口夏目就有些后悔,因为人鱼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书上说人鱼是一群易怒的家伙,果然没有骗人!脸色好可怕! “但是……你能这样帮助我,我很高兴。”天狐浅亚麻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着光,那双杏色的眼眸中充斥着感激和温柔。 人鱼沉默着向后游了一步,“啪”的把笼子摔倒了夏目脸上。 “给我吃掉!”然后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真是暴躁的种族!竟然对千叶大人如此不敬!”铃音飞过来给夏目擦擦脸上的水,言语间难掩愤懑。 “不要这样说,铃音,”夏目好脾气的微笑着,“他也只是为我着想而已。” “那可不一定,”铃音摇摇头,从浮桥上捡起那个小笼子放入夏目怀中,“您太年幼,很容易被表面的假象蒙蔽,这个世界远比您想想中的复杂。” 看着年幼天狐茫然的眼,铃音知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等您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了。”只能这么说一句,然后飘然回到了风铃中。 夏目看着铃音的身影消失,将视线转回笼中的鱼身上,声音低低的。 “我知道的,世界很复杂这种事。” “如果贸然吃下你,会丧失妖力这种事我也知道。” “但是,仅仅是以恶意揣度别人,这个世界就太黑暗了……所以我想相信他。” “因为我和他,应该算是朋友吧。” 他打开笼门,放走了这条鱼,小鱼在水中浮沉了一会,沉入水中不见了。 “笨蛋千叶!好不容易给你送一次礼物的说!”人鱼气鼓鼓的往深处游,“这一个星期,不,这三天都不去找你了!让你后悔死!” 因为愤怒,他越游越快,冷不防被一条红尾的人鱼拦住了去路。 “王,您将【解语】给天狐送去了?” 【解语】是那种鱼的名字,相传吃下它的人可以看懂妖怪的语言。 “啊,送去了。”人鱼有些不耐,“别拦路,否则治你的罪!” “那您为什么不当面让他吃下去呢?等他丧失妖力,就可以……”红尾的人鱼明显没有让开的样子,反而有些急切的上前一步,“到时候多少天狐血,不就可以任我族取用吗?” “丧失……妖力?什么……意思?” 人鱼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死死注视着眼前的同族,牙齿咬得咯咯响。 “所以你指示我这种鱼的所在,只是为了……天狐血?!” “这是为了我们的种族!”红尾人鱼激动起来,“自您即位以来,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扩大影响力和领地这种事!这片水域理应任我们驰骋!头上压一个天狐算什么啊?!” “创造者?管理者?比神明尊贵?凭那点可笑的妖力和懦弱的性格?开什么玩笑!他……” “闭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愤怒,他活的太久太久,久到只愿意沉在水底安眠,直到那一天披一身灿烂阳光的天狐跌入水中,他才感到生命有那么一点乐趣。 明明只是个小鬼而已,眼里的光芒却安静而温柔,无声凝望着你的时候,杏色的眼眸中只有你的影子。 现在那抹光却要……被他…… “参与这事的还有谁?”他以前所未有的冷静态度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是愤愤的咬牙,“那些冥顽不化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也在不会说完了,层层叠叠的愤怒的冰凌将他裹挟,冻结了最后一抹生机,他最后只听到冰晶碎裂的声音,连他自己一起,碎成千万片。 处决了叛徒,人鱼连一瞬也没有犹豫,疯狂的向水面上游去。 ☆、第2章 老师 夏目躺在浮桥上,把尾巴搭在肚子上,习习凉风吹来,让人有种困意,于是他慢慢阖上了眼睛。 “千叶!千叶!别吃那条鱼!”人鱼从他身侧的水里猛地翻上来,泼了他一头一身的水。 “你……在做什么……咳咳……都湿透了……”即将入睡的天狐被悲惨的惊醒了,毫无防备之下还呛了几口,撑在浮桥上不住的咳嗽。 “你没吃对吧!一定没吃!”人鱼一把把他扯进水里,抵着他的额头感受了一下妖力,终于放心了,“太好了……我还以为……” 先被泼了一身的水,又被拽进水里,年幼的天狐感到非常郁卒,但是看到人鱼快哭出来的神情,那双杏色的眼瞳带上了柔和。 “没关系的,我看过那个传说,将鱼放走了。” “那就好……等等!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能随便放走呢!” 来了!传说中人鱼的喜怒无常! 人鱼气鼓鼓的转过脸去不理他,但是手上的力道没有松,仍是紧紧的抱着他,防止他沉下去。 夏目忍不住微笑了,“麻烦你把我送回浮桥上去吧。” 等到两只妖都完好的坐到了浮桥上,夏目看着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微微的抬起手,面向广阔无垠的水面。 “风——”水面上骤然起了一阵大风,夏目连忙把衣服抖开,企图迅速把它晾干。 这是他在无意中发现的力量,最初遇见人鱼的时候,他受到惊吓,直接操纵水流把人鱼卷到了几公里开外,这件事简直要被人鱼记一辈子! 人鱼在风中拨弄了几下长发,情绪有些低落。 “既然知道那个传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2节 夏目晾衣服的动作顿了顿,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铃音告诉我,这个世界很复杂,但是我一直想去相信。” “哪怕在别人看来很傻,哪怕会因此被嘲笑,也想去相信。” “我相信你,所以无需提防,也无需告知。” “我们是朋友,你绝不会害我的!” 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夏目其实有些忐忑。他其实并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于是成为那种对大多数收养者来说“不讨喜”的孩子,一直孤独着,被异样的眼光注视着,被疏远着。 然而这里是梦境的世界,虽然这个梦有些长,但是他可以在这里展现真实的自己。 他偷偷地用眼尾的余光窥探人鱼的反应,却震惊的发现对方在流泪,一滴滴泪水滚落下来,变成浑圆的珍珠。 “那、那个,对不起!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你什么也没有说错,”人鱼自己擦了把眼泪,把几颗珍珠甩进了水里,转过头来,用那双湛蓝的眼瞳注视他,“不愧是象征仁爱的天狐啊。” “……这跟天狐有什么关系?” 人鱼用尾尖划了下水,缓缓说道:“我作为人鱼的王,一直以来都听闻天狐的传说,说天狐仁爱悲悯,是世间‘善’的化身,总觉得很虚假。” “但是见到千叶你之后,那个传说一下子变成了真实的东西。” “我认可作为天狐的你,所以……”人鱼将鱼尾放在浮桥上,郑重的以头叩地,向夏目拜了下去,“请收下我的名字!载入你的【百鬼夜行】中吧!” “你在做什么啊!我没有为王的想法!只是想成为朋友而已!”夏目避开人鱼的叩拜,向后退了几步,差点被自己的尾巴绊倒。 “你不想收下我的名字?”人鱼一秒沉下脸。 “我不会束缚朋友的!” “哼!”人鱼冷笑了一声,鱼尾一扫就成功的将他绊倒在地,一手伸进他怀里拿出了那个卷轴。 卷轴由最顶级的丝帛制成,压着暗金色的云纹,开篇龙飞凤舞的书写着【百鬼夜行图】几个墨字。 这是天狐的象征,也是妖怪的至宝!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传说中号令妖怪的利器。”人鱼呼啦一下把卷轴打开,看到上面寥寥几个妖怪的形象,“切,不是第一个吗?” “是大家趁我不注意签下的……”夏目的声音有些无力,“知道大家的名字就好了,危险的时候也可以呼唤,为什么要签这个啊?” “你对自己的身份还没有准确的认知,”人鱼一边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说,“你天生就要引领百鬼夜行,名字越靠前说明缔结契约越早,地位也就越高。” “之后等你结识更多的妖怪,为了一个位次可能会打破头呢~”人鱼幸灾乐祸的说,然后满意的看到自己的名字化为了图像,印刻在【百鬼夜行图】前列。 “给我牢牢记住了!【蓝】,是我的名字!” “不会忘记的。”无奈之下,夏目只能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从蓝手中接过卷轴,正要收回怀里。 强烈的银光从卷轴上迸射而出,蓝的反应相当敏捷,立刻展开了冰壁,护住了年幼的天狐。 “竟然这么久才与一个大妖订契,慢的太过分了!”卷轴自己悬浮在空中,从中传来了一声斥责,一个圆滚滚的形象渐渐在卷轴上成形。 “我是这卷轴的【灵】,你们要叫我猫咪老师!”影子终于现出了完整的形体,是一只圆滚滚的猫,似乎因为营养太好的缘故呈现球状,他在卷轴上一经现身,就迅速的向下坠落。 “扑通”,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喵呜——”,简直是闻者鼻酸听者泪下。 只来得及抢救卷轴的蓝:“……” 没来得及抢救猫咪的夏目:“……” “阿啾!我的甜汤还没好吗?”裹着厚被子的猫咪不住的打喷嚏,还身残志坚的努力啃鱿鱼。 “就、就快好了。”夏目尝了尝甜汤的味道,觉得尚可,就立刻盛了出来。 因为是顶级食材的缘故,甜汤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浓稠,里面的梨片晶莹剔透,看得人食指大动。 “哦~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是下面进贡来的梨子吧?” “嗯,通过传送阵来的,其实我也不怎么清楚……”夏目给一边眼巴巴看着的蓝也盛了一碗,最后才顾得上自己。 “虽然材料很好,但是你的手艺也不错啊~”猫老师喝一口甜汤,幸福的毛都蓬松了起来。 “有努力练习过一阵……”这个话题让夏目有些低落,他想起了第一个收养他的家庭,那时他陷入骤然失去父母的惶恐中,努力表现的乖巧懂事,很多料理和家务也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但是……最终还是被送走了…… 胖胖的猫咪眯着眼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开口:“何必要露出那种表情呢?悲伤的时刻已经过去,你注定要站在这天下之巅,承载所有人类、妖怪,甚至是神明的希望。” “……”这话说的太霸气,夏目觉得自己需要镇定一下。 似乎看出了他微微的抗拒,猫老师慢慢挪动了一下,爬上他的膝头。 “我问你,你是谁?” “……不知道,从沉睡中醒来,这里的大家告诉了我的名字,说是天狐什么的……”夏目猛然抬起头,“但是,我明明是人类啊!这里的一切……只是一个梦而已……好痛!” 夏目捂着脸上的爪印,看向罪魁祸首的胖猫。 “你在做什么啊,老师!” 胖猫咪舔了舔了舔爪子,一脸无辜,“只是向你证明这不是梦而已。” “我建议你还是好好对待这里的生活,因为……”猫咪的声音一下子压得很低,“在这里死掉的话,就是真正的死掉哟~” ☆、第3章 现世 “现在的重点应该是这个卷轴,千叶,打开它。”胖猫咪吩咐道,看着在眼前缓缓展开的卷轴,“唤醒我的契机,是与一只大妖定下契约,蓝这种的,勉强够格。” “千叶你别拉着我!我要把这只死肥猫沉湖!” “冷静一下!老师他没有恶意的!蓝!”夏目险些拽不住愤怒的人鱼,但是当他呼唤出那个名字,人鱼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迅速地安静了下来。 “……不错嘛~现在便懂得利用名字制约妖怪了~”胖猫淡定的蹲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挑衅着一动不动的人鱼,“被束缚的感觉如何,人鱼的王?” “千叶……”人鱼咯吱咯吱的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再叫一声试试。”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夏目几乎要跪下谢罪了。 人鱼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相当执着,“再呼唤一次,我的名字。”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怒意,反而是一种……期待? “……蓝?”夏目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就被人鱼死死地抱住了。蓝发的人鱼不住地磨蹭夏目的脸颊,亲昵之情溢于言表。 “心脏一下子就温暖起来了……就像千叶给人的感觉一样……” 胖猫已经悲怆的脸着地了,“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发展模式!!!” “应该是因为天狐的关系,所以被呼唤名字反而没有被束缚的感觉……”胖猫咪努力想解释这种反常的现象,“千叶你要记住,【名字是最短的咒】,想掌控一只妖怪,就要掌控他的名字。” “可是我不想掌控谁啊……”夏目小声说。 “闭嘴!你不想站在天下之巅吗?不想号令百鬼吗?” “完全不想。”夏目诚实地说。 猫老师……猫老师感觉有些说不下去了…… “咳咳,总之,这份【百鬼夜行图】就有这样的功效,通过它跟妖怪订契,最终组建自己的百鬼夜行,君临于天下之巅!” “可是我……”“闭嘴!你就不能有点追求吗?!” 重新平复了一下心情,胖猫咪继续给毫无追求的学生上课,“天狐被世间万物崇敬,但是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你所处的地方叫做浅樱之里,是妖怪们的理想之地,但除非受到指引,凡间的妖怪永生永世都找不到进入的门径。” “每过十年,这里的大水会退去一次,这时候底下的城池会前来献上供奉,通往人间的通道也会打开。” “但是必须要记住,一年之内必须赶回,否则通道关闭,就只能等待下一个十年……没看到我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了吗?快倒茶!” “是……”夏目有些无力的端起茶壶,突然间感到一阵晕眩,朦朦胧胧间似乎有声音在呼唤他。 【夏目……夏目……起来了……】 不是在呼唤天狐千叶,而是在呼唤身为人类的夏目…… “千叶!”年幼的天狐骤然倒下去,惊得人鱼魂飞魄散,他摸了摸天狐的脸颊,突然扬手一串冰晶将胖猫咪卷到了半空中。 “你做了什么……”他的瞳孔拉长,深蓝的妖纹浮现在前额和眼下,“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千叶的灵魂?!” 胖猫咪毫不畏惧的在半空中舔了舔爪子,眼中闪过精光。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有关千叶的事。” “夏目?夏目!上学要迟到了!” 上学?只是哪辈子的名词了……妖怪也要上学吗……等等! 夏目猛的睁开眼睛,入目的不再是昂贵奢华的紫檀或者绫罗,而是很普通的硬木地板,浆洗的有些发白的被褥,一张小小的书桌,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果然……是梦啊……老师也是……蓝也是……浅樱之里的大家也是…… 小小的孩子用手遮住眼,感到一种难言的悲伤,突然,他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什么东西。 “你这孩子真是的,叫多少遍也不起来,”妇人一边开车,一边絮絮的抱怨,“去新学校的第一天就要迟到,实在是太失礼了。” “万分抱歉,夫人。”夏目摩挲了一下左手的手腕,那上面有一圈暗金色的叶子纹路,与卷轴上如出一辙。 妇人有些诧异的从后视镜里看了夏目一眼,年幼的孩子回给她一个微笑,浅琥珀色的眼瞳中漾起一层流光,竟无端有种清魅之色。 是个可爱的孩子啊……父母又双亡……真是可怜……妇人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怜惜。 “好,夏目同学请进来吧。” 教室的推拉门被拉开,顶着一头浅亚麻色短发的孩子走了进来,先是端端正正的把名字写在黑板上,漂亮的远不像个小学生的字迹引来一片惊叹。 “我是夏目贵志,”夏目语气平稳的自我介绍,眼里含着笑意,令他整个人显得非常亲和,“从今天开始要跟大家一起学习,请多指教。” “哎……简直像王子殿下一样啊……” “呐呐,夏目君,你喜欢什么啊?” “夏目君夏目君!坐在我这里吧!” 很好,不枉费他打了一路腹稿。夏目悄悄蹭了蹭手心的汗水,万分感谢总是喜怒无常的人鱼。 蓝,真是太感谢你了!跟你相处过之后,发现跟别人相处真的很容易啊! 蓝:“……阿嚏!” 似乎是因为出场太耀眼了,一下课夏目就被热情的同学们拦住,问起各种各样的问题。 第3节 “夏目君为什么要转学呢?” “因为家庭方面的一些原因……” “夏目君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研究下诗集或者妖怪之类的吧……” “哎?夏目君相信妖怪吗?” “相信的……” 各种各样的问题让他应接不暇,好在上课铃声打响救了他一命。 夏目听着老师讲课,视线突然掠过手腕上那圈纹路,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起来。 浅樱之里的大家,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突然,夏目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戳了戳,一抬眼就看到同桌递了一张小纸条过来。 【夏目君,我是吉田步美,可以做朋友吗?】 他不着痕迹的向身边看了一眼,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女孩向他笑得灿烂,他不由得也回了一个笑容,将纸条传了回去。 【当然。】 “夏目同学,请念一遍这首诗,念得不好没有关系。”老师似乎格外喜欢提问刚来的新学生,夏目连忙站了起来,捧起课本,竟然是之前写过的那一首。 “京都看花天,群集九万九千。” 男孩子的声音清朗而温柔,教室外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浅亚麻色的短发似乎与阳光融为一体,那双眼眸一时之间显出浓重的杏色,他低垂着睫毛轻轻念着和歌,场景漂亮的简直能入画。 “决定了!要为夏目殿下成立后援会!” “我要加入!” “还有我!” 在夏目完全不知情的时候,他的后援会已经组建了起来,当然,这似乎仅仅是个开始。 “啊呜呜!我是可怕的大妖怪!我要吃了你!”树妖又百无聊赖的在树上扮鬼脸,但是没人欣赏的鬼脸不是好鬼脸,树妖森森的感到寂寞。 突然他看到那个靠着窗,有阳光般温暖发色的男孩子朝他这里看过来,眼里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笑了……他笑了……他看到我的鬼脸笑了…… 当树妖还在纠结对方看不看得到他时,那个男孩子已经拉开了窗,有一点抱歉的样子。 “很抱歉,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但是鬼脸真的很可爱。” 他看得到我!!!他夸我的鬼脸可爱!!! 寂寞了无数年的树妖心花怒放,“嗷”地一声就向那个男孩子扑了过去,然后“砰”的撞到了玻璃上。 条件反射关上窗的夏目:“……对不起!只是你突然扑过来……” 脸着地的树妖:“……没关系……” ☆、第4章 妖化 当夏目一睁眼,就看到猫老师圆滚滚的脸时,他觉得相当淡定。 一抬手,发现手腕上的纹路不见了,卷轴散落在一旁,上面暗金色的叶子纹路熠熠生辉。 果然,卷轴和纹路,浅樱之里和现世,一定有什么联系。 “老师,我睡了多久?” “喵?”胖猫用后腿挠了挠耳朵,睡眼惺忪,“一个晚上而已,你还想睡多久。” 夏目开始冷静的推算,他之前在浅樱之里渡过了一年,但是现世只过去了一个晚上,而他在现世度过一天,浅樱之里只过去了一个晚上。 所以说,通过浅樱之里,他拥有比普通人类更漫长的时间。 想到这里,夏目呼啦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哒哒哒的向屋后跑去。 屋后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扭曲的光影。铃音曾告诉他,这条回廊承载着知识,站在回廊正中,向左走是妖怪的,向右走是人类的,向后走是过去,向前走是未来。 夏目从回廊正中右转,再向后退去。 两侧的书架上琳琅满目都是书,夏目一路找寻辨认着,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 把小学课本拿在手里的时候,夏目内心感到非常激动。 #这果断是要成为学霸的节奏# “千叶呢?”人鱼从水里浮上来,攀到浮桥上,鱼尾霎时间变作双腿,无聊的踢着水。 “学习去了。”胖猫咬着一条小鱼干,吐字有些不清,“这是个好现象。” 人鱼的眉目舒展,显得很是雀跃,“不愧是千叶,这么快就懂得了时间流速的不同。” 胖猫吞掉了整条小鱼干,拿爪子擦了把脸,“我们必须抓紧时间,那边也有动静了。” “那边……”人鱼的神情沉重起来,“没错,如果轮回重置的话,新的魔都之主也会诞生。” “所以教会千叶如何运用妖力也该提上日程了。”胖猫从浮桥上爬起来,注视着空旷的水面,“下一个十年到来之前,先教会千叶,何为天狐的【力量】吧。” “天狐的……力量?我没有那种东西啊……”夏目囧然的看着猫老师。 “不,你有,这是血脉中流淌的尊贵。”猫老师爬上了他的肩膀,“你最近都没有见过蓝吧,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吗?” “蓝?说起来也真是好久不见……” “有奇怪的东西潜入进来,蓝去侦察了,”猫老师的眼眸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但是他去的也太久了,恐怕遇到了麻烦。” 夏目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杏色温润的眼眸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拉长成了妖瞳。他展开卷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到蓝的图像稍稍黯淡了些。 “老师,蓝在哪里?!” “下面。” “什么?” “蓝在这宫殿的下方,水底。” 这座天狐居住的宫殿是漂浮于水面上的,夏目不知是什么原理,居住在其中没有半点摇荡的感觉。 夏目本来不会游泳,但是不知为什么,潜入水中的时候,他感到除了阻力大一些,其他跟地面上没什么两样。水波柔柔的拂过他身旁,水下也不像想象中那样昏暗,有细小的发光的鱼在四处游动,它们主动汇集在一起,为夏目照亮了前行的路。 越往下,水的质地越沉重,眼前却是越发明亮了,漫长的下潜后夏目终于看到了水底,水底铺着一层玲珑剔透的勾玉,夏目试着捡起一枚,感到其中充斥着强大的力量。 “里面的力量,人类将之称为【灵力】,妖怪们则称之为【妖力】。”猫老师淡淡的解说道,“浅樱之里的水下铺满了这种勾玉,任意一枚放到外界去,可是会引起战争的哦~” “老师,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蓝在哪里?”换做常人可能会被满地的勾玉耀花眼,但夏目心中充斥着对友人的担忧,根本顾不上这笔巨大的财富。 “蓝是跟你签订了契约!你自己不会感知吗?!”猫老师没好气的从他身上游下来,漂浮在一边,“集中精神,在心中呼唤蓝的名字。” 尽管心中焦急,夏目还真是努力迫使自己镇静下来,他闭上眼,调整呼吸,在心里呼唤友人的名字。 【蓝——你在哪里——】 耳边一阵嘈杂后,渐渐传来了很多声音,水的声音,鱼的声音,甚至还有勾玉的声音,再之后是一片死寂。 夏目感到自己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身体,漂浮在这片水域,安静而悲悯的俯瞰着一切。 视线向无限远的地方延伸,捕捉那抹熟悉的蓝色,穷尽所能的寻找后,夏目在意识的尽头,感知到了微弱的回应。 【千叶……吗……过来……】 “找到了!”身前的水在暴涨的妖力面前分开,夏目感到头顶有了绒绒的触感,但他无暇顾及,身体似乎觉醒了一项本能,让他懂得如何利用妖力加速。 几乎是须臾之间,他就到达了意识的尽头,老师没有跟上,应该是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人鱼安静的躺在水底的勾玉上,长发披散,显得无比安谧,只是他的鱼尾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泛着不祥的黑色。 人类的情感迫使他靠近,但天狐的本能又在不断示警,夏目半闭上杏色的妖瞳,声音沉了下去,带着风雨欲来的怒气。 “滚出来,从蓝的身体里。” 刚才呼唤他的,绝不是蓝。人鱼尽管喜怒无常,但是决计不会令他遭遇半点危险,何况是呼唤他来到这片险地呢? “不要让吾重复第三遍,滚出来!” 随着怒气越积越深,夏目不知道他脸上已经浮现出暗金的妖纹,身后毛绒蓬松的尾巴已经显出了第二条的虚影。 这一刻他身上流淌着纯血天狐的威严,他的思维、措辞也发生了变化,更加逼近君临天下之巅的天狐。 【桀桀,已经成为二尾了吗?吞噬掉你会获得更强的力量吧!】 【天狐!天狐血是我的!】 黑色的冰凌向他飞射而来,像一场暗色的雨,被妖的思维控制,明明不知道破解之道,夏目却微微一抬手,一团金光在掌心压缩,紧接着迎来了喷发! 触目是雪崩一样的金色,七色的光点在金光之中跳跃,是先前为夏目照亮道路的鱼,它们在金光中游来穿去,渐渐幻作夭矫的龙形,鳞甲森严,口中发出龙吟之声。 “既然敢做下此等忤逆之举,就要作好迎接吾怒火的准备!” 冰晶被尽数融化,甚至连水都被庞大的妖力排空,金龙盘旋在人鱼上方,将一缕一缕黑色的气体吞入口中,全然不顾声声凄厉的哀嚎。 天狐神色悲悯的看着这一切,人类的良善让他没有痛下杀手,他从水底拾起一枚勾玉,令金龙吞下。 “封!!!” 黑色的勾玉落入天狐的掌心,像是按下了一个休止符,被庞大妖力支持的金龙渐渐消散,水重新流回这一区域,人鱼的长发被水流扬起,面上没有了痛楚之色。 “……”夏目看看手中的勾玉,又看看人鱼身上的伤口,只觉得万分不真实。 “刚才那个绝对不是我!……话说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该好好的夸夸你,千叶,没想到你第一次就成功的妖化了~”猫老师这才慢吞吞的游过来,看到夏目手中的勾玉,眼前一亮,“哦!点心!” “等等啊老师!这个不能吃!” “不让我吃我就不告诉你怎么办!” “……那我自己想!”夏目被激起了几分火气,游到人鱼身边,摸了摸他尾巴上的伤口。 “流了很多血呢……”夏目喃喃的说,“要养很久的伤了。” 一丝金光从他手中倾泻了下来,缠绕在伤口上,那道极深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 “竟然是【治愈】吗?!”猫老师的眼睛瞪的溜圆,“真是相当罕见的天赋!” 第4节 “天赋?” “嗯,每代天狐都会有不一样的天赋,像是千姬……”猫老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地转移了话题,“蓝醒过来了。” 虽然有点在意,但是友人明显比较重要,夏目的视线转向缓缓睁开眼睛的人鱼,露出了微笑。 “蓝醒过来就好,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蓝这次做得很好~伪装的还真像,我都差点被骗过去了呢。”猫老师抹了把脸。 人鱼的目光却有些滞涩,他缓缓转动眼睛看向了夏目,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千叶……没事太好了……” “哎?”猫老师有些傻,“不是我们的计划吗,刺激一下千叶什么的……” 人鱼紧紧抱着年幼的天狐,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勇气,“是魔都的人……从裂隙中潜进来……” “他说……魔都的新王要诞生了……” ☆、第5章 救妖 “魔都吗……”夏目看着天花板,喃喃的说。 今天他醒得早,整栋房子里静悄悄的,随意的洗漱过后,夏目推开窗,让清凉的晨风吹进一些。 小小的少年坐在窗前,眼神沉静的看着渐渐忙碌起来的街道,不时摩挲一下左腕上的纹路。 “总觉得有些在意……”恰巧这时有一只麻雀落在不远处的枝头,光芒一闪就变成了少女的模样,她不住的吸气,捂着左臂的指缝间渐渐沁出鲜血。 “啊,你受伤了吗?”夏目有些焦急的从窗子里探出头去,“你……” 高空中席卷而来的风吹乱了他的短发,少女眼里戴上了绝望的惊恐,巨大的黑影在夏目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逼近地面,血瞳,黑翼,利爪,从天而降的怪鸟有狰狞的姿态,他口中吐出不祥的黑雾,向着麻雀少女扑击而来! 少女身体颤抖,她向夏目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咬牙,幻作麻雀的样子往窗口扑来。 夏目冷静地用衣襟兜住了受伤的麻雀,迅速关上窗,怪鸟的利爪抓在窗户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隐隐约约的,夏目似乎听到楼下传来了响动。 “夏目君,你起来了吗?怎么这么吵?” 糟糕了!!!夏目看着窗外明显不打算放弃的怪鸟,手向下一撑,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硌到了。 一枚……勾玉?夏目看着手中莹润的勾玉,瞬息之间便下定了决心。 受伤的麻雀被轻柔的推开,那双圆睁的褐色眼眸中倒映出短发孩子的身影,庞大的妖力在房间里肆虐,被压缩进小小的勾玉中,形成一个金闪闪的【封】字。 夏目握着勾玉,手心微微出汗,他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猛然拉开了窗。 黑翼扇起的风吹乱了浅亚麻色的短发,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瞳孔拉长,在阳光之下显现出浓郁的杏色,夏目向窗外的怪鸟毅然抛出了勾玉,正中对方的左翅! 温暖的金光耀亮了整条街道,怪鸟凄厉的长鸣一声,他的左翅被严重烧灼,那光明的火焰牢牢附着在他的羽毛上,甩都甩不掉。似乎知道碰上了不能招惹的对象,怪鸟再次愤怒的长鸣一声,远远飞去了。 “虽然有点差错……但结果还是很好的……”夏目靠着窗子不住的喘气,眼角的余光看向偷偷摸摸向他身边靠的麻雀。 “啾!”麻雀姑娘很开心的叫了一声。 “你啊……到底为什么会被追杀?”夏目坐下来,伸出手让麻雀跳上来,检查了一下她受伤的翅膀,“已经影响飞行了吧,靠过来一点,我帮你治好。” 丝丝缕缕的金光从他掌心泛起,缠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渐渐止住,进而开始飞速的愈合,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夏目就把麻雀放了下来。 “已经可以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感到有些疲惫。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个早晨啊…… 又一次快要迟到的夏目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在上课铃打响之前冲进了教室,同桌步美的小纸条又传了过来。 【夏目君,这节课要随堂测验,你复习了吗?】 随堂测验什么的听起来简直像上辈子的事啊……夏目无奈的向步美摇摇头,虽然他对这个小女孩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卷子发下来的时候夏目发现,他高估了小学一年级的题目难度。 很顺利的答完题,夏目侧头看向窗外,树先生还在孜孜不倦的做着鬼脸,令他不由得展颜微笑。 妖怪们其实只是一群寂寞的家伙罢了…… 而在另一边,怪鸟扑腾着燃着的左翅,在的场一门的道场上盘旋一阵,落入了一处隐秘的竹林里。 一进入竹林,眼前的光线就黯淡下来,四处游荡着低鸣的风。怪鸟缩了一下脖子,有些畏惧的向前挪动。 竹林中央是一所小小的宅邸,少年披一身黑色狩衣正坐在案几前,案几上放着一柄乌鞘的长刀,堪堪出鞘,不祥的血光已经令人心魂震颤。 “出去狩猎而已,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少年淡淡的问道,还刀入鞘,发出一声刀鸣。 怪鸟立刻匍匐在地,恭敬地回道:“追捕小妖的过程中,属下遇到了一个身负妖力的孩子。” “哦?妖力?”少年起了一点兴趣,转向瑟缩在地的怪鸟,“说下去。” “属下被他的勾玉命中,伤了左翅,更奇怪的是那火焰竟然久久不能熄灭。” 少年沉吟一会儿,突然抬手,挂在怪鸟左翅上的那枚勾玉凭空飞入他手中,金色的火焰渐渐熄灭。 “多谢陛下!”怪鸟看了看自己没毛的翅膀,感激涕零。 少年把玩着那枚勾玉,似乎因为灌注了强大妖力的关系,这枚勾玉显现出勾魂夺魄的杏色,像是最灿烂的阳光,握在掌心都会感到温暖。这时掌心握刀而形成的伤口触碰到了勾玉,像是按动了一个开关,金光放射出来,丝丝缕缕的缠绕上伤口。 “陛下当心!”怪鸟急切的抬起头,生怕自家陛下遭受什么危险,却见少年突然笑了起来。 因为愉悦的缘故,少年的瞳孔拉长,显现出一双黑色妖瞳,他摩挲着那枚勾玉,未被符文遮盖的眼睛里满是兴味。 “鸦,我们捡到宝了。” “少年……侦探团?”夏目重复着步美的话,手中的饭团都忘了咬,被麻雀姑娘敏捷的抢去一口,“我的午饭!” “是的!我们要组建少年侦探团!夏目你也要一起来!”圆谷光彦豪气的一拍桌子,“这可是看在你随堂测试满分的份上!” “是、是吗……”夏目只能微笑。 “那么我就是团长!”小岛元太也站了起来,同龄人两倍的体型也确实很有团长的气势。 “啊,元太好狡猾!” “就是!我才是团长!” 夏目……夏目什么也不想说……他正在跟麻雀姑娘抢夺最后一口饭团…… 这么有活力果然是小孩子啊,夏目感觉自己已经初步具有老人的心态了。 ☆、第6章 云霄飞车杀人事件 “你手中握着无上的力量,可不要浪费啊~”胖猫咪蹲在浮桥上,慢条斯理的舔着爪子,“连手下都打不过的大将可是不会被承认的!” 从一棵樱树跳到另一棵樱树,震落的花瓣飘满水面,夏目几乎无法寻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蓝发美丽的人鱼已经完全妖化,铺天盖地的冰凌毫不留情地射向年幼的天狐。 【这种训练强度,不会太心急了吗?】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魔都之主……】 人鱼垂下了睫毛,强压下心中那一丝的不忍,操纵冰晶的长链将天狐绊了个跟头。 “我宁愿你死在我手中……” “蓝!” 夏目猛然从梦中惊醒,看到有些陌生的天花板,他反而松了口气。 “真是噩梦啊……”用手梳理一下有些乱翘的头发,夏目打了个哈欠,推开窗,麻雀小姐衔着一枚樱桃,从喉咙里发出邀功似得咕咕声。 “真是辛苦你了。”夏目不由得微笑,伸手接过樱桃放进嘴里,“好甜~” 明明还是个孩子,那温暖的笑容却好像日出之时的阳光,不炽烈,隽永清悠,反而能暖到人心里去。他撑着窗站起来,俊秀的风姿还未完全显露,却已经有了一种难言的清魅之色。 “呐,麻雀小姐,你知道【魔都】吗?” 麻雀小姐歪着头想了想,“嘭”的一下变成了人形。 “为什么会问起那里?那可是一片与人间不同的死地。” “死地吗……但是也有妖怪存在的吧?” “那当然。”麻雀小姐有些骄傲地扬起声调,“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中,也有妖怪能够存活的。” “……嗯,妖怪很厉害啊。”夏目回应道。 “夏目——夏目——你准备好了没有——”有呼唤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夏目一探头,就看到了少年侦探团的成员。 “糟糕了!忘记了与步美的约定!”手忙脚乱的整理完衣服,夏目拎起昨晚就准备好的包,哒哒哒地跑下楼去,不一会又跑了上来。 “那个……麻雀小姐要一起来吗?” 注视着那个孩子浅琥珀色的眼瞳,麻雀小姐有短暂的愣怔。对方向她伸出手,麻雀小姐清楚地知道那双手的温度。 “要一起!”她变回麻雀,轻盈的落到了那个孩子头上,忍不住用翅膀擦去了眼底的泪意。 太好了……终于不再是孤独一人…… “我说……从这里爬进来很危险的……”夏目在黑暗里向前摸索,其实黑暗并不能遮挡他的视线,他只是不想表现的太反常。 “不会的!这可是免费进游乐园的大好机会啊!”圆谷光彦振振有词的说。 夏目动了动耳朵,他的五感似乎在经历几次梦境后变的加倍敏锐,就像现在,他能清晰地听到过山车开来的轰隆声,还有一丝强烈的不祥之感萦绕在心头。 “小心,过山车要开过来了。”夏目不由得出声提醒,与此同时,不祥的预感在渐渐清晰。 “轰隆隆隆——”过山车从他们身边急速驶过,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从半空中抛落,滚得满地都是。夏目感到脸上落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用手擦拭一下才发现是水。 【为什么呢?】 【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 【为什么最终却要……抛弃我呢?!】 【杀了你!只有杀了你!】 一段心音猝不及防的闯入夏目的脑海,庞大的负面能量冲击着他的心神,他似乎看到了一对恋人的海誓山盟,又似乎看到了滚落在珍珠上的泪水。 【我好爱他!】 “夏目?你怎么了?”步美的声音把他从记忆里拉回,夏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平稳了一下语气才说道:“我没事。” 第5节 “喂!你们看!这是货真价实的珍珠哦!”小岛元太从地下捡起一颗什么东西,两眼放光,“可以卖不少钱吧……也可以买不少鳗鱼饭吧……” 夏目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负面的情绪似乎也被冲淡了些,他从元太的手里拿过那枚珍珠,凭记忆把它放回原处。 “这些珍珠不要动,我们要保护好现场。” “哎?现场?有案子发生了吗?”步美一下子比谁都积极,随即又有些疑惑,“但是夏目你是怎么知道的?” “……直觉……吧……”夏目的目光有些游移,但是黑暗中谁都看不见,于是他顺利的说了下去,“这是我们少年侦探团遇到的第一起大案,一定要保护好现场!” 这个听起来相当威风的提议得到了孩子们的一致响应:“哦!少年侦探团出动!” 呼啸而来的警车打破了游乐场的安宁,夏目从通道中走出来,轻轻的叹一口气。 “说起来,你们怎么知道发生了案子?”工藤新一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只是一群小鬼而已。” “才不是小鬼呢!”步美气鼓鼓的反驳,“夏目可厉害了!过山车来的时候夏目就知道了!” 这就……把他卖了啊……夏目不由得苦笑,连连摆手说道:“我也只是碰巧而已。” “碰巧啊……”这位高中生名侦探似乎相信了他的说辞,不作追究地走向了前来的警官。 还远远没有瞒过。夏目心里有这样的感觉,不由得有些伤脑筋的挠了挠头发。 麻雀小姐轻轻啄了一下他的手指,似乎在安抚。 推理非常顺利的进行着,高中生名侦探意气风发的指出凶手,全场一片惊呼。看似柔弱的体操运动员跪倒在地,泪流不止。 “为什么要抛弃我呢?为什么?!”美丽的女子嘶吼着,像只不甘的困兽,她的妆容早已花了,胡乱的涂抹在脸上,更显狼狈。 这时有一块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哭泣的凶手抬起头,年幼的孩子有漂亮的浅亚麻色短发,那双温润的眼瞳中似乎含着浓重的杏色。 “悲伤的终将过去,所有人将在阳光下迎来新生。” “你也一样,他也一样。” “!!!”女子捂住嘴,哭声渐渐止息,她接过了夏木手中的手帕,擦拭一下哭花的妆容。 “谢谢你,”她说,“真是万分感谢。” 夕阳下,逢魔之时,年轻男人的身影渐渐变淡,他带着愧疚又释然的笑,轻轻飘荡起来,飘向不知在何处打开的黄泉之门。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夏目想,一转头,后颈的衣服却被人拎住了。 “你从过山车上读出了杀意?别开玩笑了!”工藤新一一脸的不信. “但是我说的是事实啊,工藤先生!”夏目抬起浅琥珀色的眼瞳,“这个世界之所以多彩,不就是因为很多无法解释的事吗?” 他的眼里满是真诚,在夕阳的映照下,显露出动人心魄的浓郁杏色。 “啧。”没有问出什么想知道的,名侦探把头转过去,看向不远处带着一群孩子买冰淇淋的女友,神色微微柔和。 “我一开始觉得你是催眠师……别笑!这是科学的推理!”名侦探先生气急败坏的揉乱了夏目的头发,被愤怒飞起的麻雀小姐撞在了脸上。 “喂!这是什么啊?!宠物?” “不,”夏目微笑起来,“是很重要的友人。” 友人吗……跟一只麻雀建立友谊…… “算了……”工藤新一抹了把脸上的抓痕,远方地平线上的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徒留一点漂亮的余晖。 “我老爸曾经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是存在【才能】这种东西的。” “像今天这种事,我虽然能完美的推理出来,但是解开当事人的心结,是做不到的。” 他转头看向小小的孩子,对方与他视线相对,就有浅浅的温暖的光在眼里荡漾。 “这就是你的【才能】吧,夏目。” 那种抚平伤痛,带来光明的奇妙才能。 “今后……也要一直这样温暖下去啊……”高中生名侦探挥手向他们这一群孩子道别,走进暮霭深处,夏目捧着冰淇淋站在原地目送,麻雀小姐飞下来啄了一口。 “工藤先生是内心充满光明的人,真希望他……”夏目的喃喃自语停住了,他的瞳孔渐渐放大,浅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在远去的名侦探头顶。 “工藤先生!!!” ☆、第7章 缩小〔贺端午加更〕 毒药带来猛烈的痛楚,渗透到四肢百骸,工藤新一蜷缩在地上,听着那两个黑衣人在谈论他的生死,像谈论天气一样轻松。 “博士……新药……死……” 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他好不甘心!这两个黑衣人背后的势力,他们所沾染的罪恶……这些谜团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可他却要…… 还有……兰……对不起…… “工藤先生!工藤先生!你在哪里?”有呼喊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刚刚还听到过…… ……夏目!那个刚刚认识的孩子! 工藤新一的瞳孔骤然放大,他在心里拼命的祈祷,祈祷那个孩子找不过来,祈祷黑衣人听不到这呼喊声,但是现实似乎从来就是事与愿违。 “有人过来了,”长发的男人向他的同伴点头示意,“必要的话解决掉。” 不要……他还是个孩子……猛烈的痛楚再次袭来,工藤新一不甘不愿的闭上了眼睛。 夏目…… “工藤先生!工藤……唔!”有人捂住了他的嘴,轻而易举的把他拖到了角落里。 麻雀小姐愤怒地鸣叫一声,瞬间幻做人形,可她的攻击还没有落到劫持夏目的人头上,就像按了暂停键一样静止在半空。 黑色的怪鸟悬浮在空中,羽翼拍打间近乎无声,他睁着一双血瞳,森然地望着褐发的少女。 身体……不能动……好可怕……夏目…… “唔唔!”看到麻雀小姐的处境,夏目不由得拼命挣扎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一点金色的烈焰从他身上窜了起来,随即又被抱住他的人一手按灭。 “嘘,有只‘乌鸦’过来了。”少年略低的声线很是好听,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手。 对方的举动相当无害,又似乎有帮助他的意思,夏目松了口气,抬起头,跟对方视线相对。 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 身着黑色狩衣的少年右眼被符文遮盖,露出的左眼里微带笑意,他一手揽过夏目,另一只手放在了右眼的符文上。 “要看吗?我的眼睛。” 也许是在梦境的世界里看了太多妖怪传说的原因,夏目那一个瞬间脑海中转悠的都是【被诅咒】【暴毙】之类的下场,于是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少年放下了手,夏目总觉得对方有点失望。 “那个……能请你放过我的朋友吗?她没有恶意……”夏目出声请求。 “鸦。”少年只是呼唤了一声,那黑色的怪鸟就从天空中飞掠下来,乖顺的伏在少年身侧。 饱受惊吓的麻雀小姐箭一般的窜回夏目的头顶,在柔软的短发间瑟瑟发抖,夏目安抚的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对方。 头顶的颤抖停止了,麻雀眷恋的蹭了蹭夏目的手指,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不动了。 目睹这一切的少年眼瞳幽深,他不着痕迹的把年幼的孩子抱紧一些。 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尤其清晰,带着墨镜的男人将手抄在口袋中,一边走一边搜寻。 “这是‘伏特加’,放在口袋里的手上恐怕握着枪呢。”少年贴在夏目耳边解说道。 夏目用眼神询问说话是否会被发现,就见到少年露出了一个嘲讽似的微笑。 “普通的人类发现不了的,这里有结界。” 听到对方的回答,夏目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可是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人据说是隶属于什么‘黑衣组织’,仅仅是一只不太有地位的‘小乌鸦’而已,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见见那只‘大乌鸦’。” 少年的语气颇有几分漫不经心,说起大名鼎鼎的黑道组织也是一脸轻蔑,夏目看着对方堪称俊美的面容,突然觉得这个少年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团迷雾。 “好了,他们走了,还是你愿意再这样呆一会儿?我不介意。”少年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夏目这才发现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他还被黑衣的少年揽在怀里,姿态亲密。 夏目一下子脸红了,他噌噌噌后退几步,一头撞上了结界。 “痛……”夏目抱着头泪眼汪汪,黑衣少年忍不住笑起来,挥手撤去了结界,把夏目从地上扶起来。 “下次可不要贸贸然追过去,人类是很可怕的生物。”他的神情有些严肃,眼里满含关切,“我可不是每次都会出现的。” 是啊,如果这一次没有遇上这个神秘的少年,面对持枪的成年人,夏目根本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非常感谢您!”夏目郑重的向对方鞠了一躬,柔软的发丝拂过脸颊垂落下来,少年的手指动了一下,最终按捺住了。 “我是的场一门,的场静司,琐事缠身,只能就此告辞了,”黑衣少年衣袖一拂,抬脚踏上了怪鸟的脊背,“夏目,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的。” “的场先生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夏目有些疑惑的问道,可他的疑问注定得不到回答,怪鸟长鸣一声,载着黑衣的少年直入云霄,掀起的狂风吹乱了夏目的短发。 夏目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一丝不祥的感觉突然升腾起来。 麻雀小姐嘭的一下变成人形,她绕着自己的长发,有些气鼓鼓的。 “那个可怕的家伙竟然是他养的,夏目,这种危险人物还是少往来!” “我有种预感……”夏目移开了目光,看向他的友人,浅琥珀色的眼瞳里潜藏着一抹忧虑,“我总觉得有一天,我会跟的场先生刀剑相向。” “工藤先生!工藤先生!快醒醒!” 这个声音……是夏目?夏目……! 工藤新一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跪坐在他身边的孩子,对方看到他醒来不由的眼前一亮,眼眸中满是纯粹的喜悦。 “工藤先生,醒过来就好。” “怎么回事……夏目……你没事吗?”工藤新一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仍是在游乐场内,时间似乎是深夜,喧闹的人群已经不见了。 “那个……工藤先生……有件事情……”夏目眼中闪过不忍,“请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能有什么事情?”工藤新一试图从地上站起来,“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那两个人呢?兰……”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把手举到眼前,又低下头看看自己,惊恐地发现自己缩水了。 “夏目!我这是怎么了?!我……” “如您所见,”夏目冷静的回答,“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因为未知的原因,您现在的外貌大概是……小学一年级的样子。” “!!!” 第6节 ☆、第8章 商店街劫持事件 漆黑一片的空间里,仿佛只有他一人,四周空荡荡的,有不知名的风回旋着。 老师呢?蓝呢?他只是在回廊上小憩了一会儿,怎么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你……】 随着这个声音,眼前的一片区域亮了起来,触目都是红色,分不清哪里是红衣哪里是鲜血,红发的女子半躺在地上,头顶那对火色的狐狸耳朵昭示了她妖狐的身份。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不要再道歉了!还是治疗比较要紧吧!”夏目像那受伤的妖狐跑过去,毫不嫌弃的跪坐在血泊中,掌心笼罩住对方的伤口,丝丝缕缕的金光放射了出来。 【不必……我已经死去了……这里的……不过是残念……】 “!!!” 【我留下残念……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 【靠过来……夏目……不……是千叶……】 “您……您到底是……”人类和天狐的双重身份被对方叫破,夏目惊讶的睁大眼睛,“您知道我的事。” 红发的妖狐扶住他的手臂,勉强支撑起身体,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愧疚。 【对不起……自私的把你牵扯进这恩怨中来……】 【但是我不甘心啊……浅樱之里和魔都……我和他……都不该是这种结局……】 【千叶……是我给你的名字……是你的话……一切还有转机……】 【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们再次刀剑相向……绝对要……!】 “轰隆——”空间猛烈的震动了一下,红发妖狐的影像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只有一串微红的光点,渐渐在黑暗中消散。 “请等一下!绝对要怎样?还有……您是谁?” 【我是……天狐……】 夏目猛然惊醒,空气里弥漫着清浅的樱花香,说明他仍处在浅樱之里。 “老师?”夏目没有动,轻声唤了一声。 “嗯?什么事?”趴在他身边的胖猫早早就醒了,正无聊的拨弄他的衣角。 “我有同族吗?我是说……其他的天狐?” “喵~你在开什么玩笑,”胖猫眨巴眨巴眼睛站起来,“我说过了,天狐是独一无二的尊贵。” “没有吗……”夏目一个翻身也坐起来,慢慢走上浮桥,猫老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一路扑追着他的衣角,“那么……她是谁呢?” “她?你在说谁?” “……没什么,也许只是一个梦而已。”夏目摇了摇头,召来一阵清凉的风,吹落了一些樱花瓣。蓝发的人鱼从不远处的水中冒出头来,苍蓝的眼眸闪闪发亮。 “千叶!到巡视的时间了~” 自从那次妖化之后,巡视已经成了日常的事务,虽然裂缝已经被补上,但仍然怕有漏网之鱼。 “等通道打开,你可要多带几只厉害的家伙回来,”猫老师不满的磨了磨爪子,“亲身上阵太掉价了!” “是,我会的。”这种时候只要顺着老师就行了,谁管他做不做呢? 勾玉温暖的光芒映亮了整个山洞,脊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少年吐出一口浊气,披上黑衣,将勾玉重新挂回脖子上。 “那群下三滥的东西!只知道用旁门左道的手段!”黑色的怪鸟愤怒的几乎要喷火,“是我保护不周,竟然让陛下受了这么重的伤!” “下三滥的手段也是手段,这次不怪你……”黑衣少年抬起头,没了勾玉的光芒,暗淡的月光只能照亮几块嶙峋的怪石,他用指肚摩挲了一下勾玉,触感温润得像那孩子的短发。 “……多亏了这枚勾玉。” “鸦,我有点想回现世去了。” “但是,追兵还没有……”怪鸟眼带担忧,“如果被他们围堵,您会陷入相当不利的境地。” “你还真信了,我是说笑的。” “陛、陛下!”不知第几次被耍弄的怪鸟满腔悲愤。 黑衣少年踏上怪鸟的脊背,月光之下头顶的魔角闪耀,绯色的右眼中泻出了浓重的杀意。他缓缓拔刀出鞘,墨黑色的怒龙在刀刃上翻滚,似乎蠢蠢欲动要撕碎来犯之敌。 “趁现在,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在这征战不休的魔都,他必定要凭杀伐登顶,一统暗世,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听说浅樱之里是天狐的所在,作为仁爱的化身,奉献出些许天狐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阿啾!”夏目打了个喷嚏,感到一股寒意。 看着站在讲台上,生生把自我介绍变成个人演讲的名侦探先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跟侦探先生这事故体制在一起会很麻烦呢# 然后他的预感果然应验了!仅仅是放学后一起去商店街买东西,那个挟持人质的场面是闹哪样啊! 人群慢慢聚集起来,那个持刀的劫持者明显更加焦躁,他将刀架在那个小女孩脖子上,愤怒的与警察讨价还价。 “准备车!车上要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快点!” 夏目扫视一圈,发现侦探先生已经不见了,少年侦探团中也只有步美跟他在一起,其他人不知去了哪里,应该是被人群挤散了。 “夏目!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她好可怜!”步美一脸担忧,“少年侦探团应该……应该……” “吉田同学!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夏目少见的爆发了怒气,“你也是个小孩子!” 原本温润的浅琥珀色眼眸在情绪激动之下变成了杏色,夏目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发挥了天狐的威摄,逼迫的步美一句话也不敢说,眼泪迅速的掉了下来。 “吉田同学……我……”面对女孩子的泪水,夏目有些手足无措,他想拿出手帕,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那一天他把手帕给了那个凶手。 凶手……手帕……才能……夏目一下子想起了那天侦探先生说的话。 他所拥有的才能,不知道能不能对今天的情景有帮助。 “吉田同学,帮我拿一下吧。”夏目把书包解下来,递给步美,“刚才的事对不起,我去找一下江户川同学,这里的事还是交给警察为好。” 步美擦了擦眼睛,点头,“我知道夏目君没有恶意,但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好想哭。” 夏目:“……”坑爹的威慑! 仗着身材矮小,夏目在人群中快速穿梭,终于发现了那个熟悉的书包,正要过去,人潮突然一阵涌动,推得他趔趄了一下,堪堪站稳,又听到周围一阵吸气声。 侦探先生站在他身前的警戒线外,满脸惊悚,却不敢说话。 夏目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内心哀叹了一下自己的霉运,他转过头,正对上劫持犯充血而濒临崩溃的眼睛。 很久之后夏目再回想起这件事,发现根本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我是来替她的,她该去休息了。”年幼的孩子微笑着,浅亚麻色的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夏目的手心在冒汗,他尽量平静的凝视对方的眼睛,没有畏惧,反而满载温柔。 “到我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杏色的眼眸中似乎有光芒一闪,令对方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就是现在!!!”缩水的名侦探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足球,精准的一脚将球踢到了劫持犯脸上!趁犯人捂脸的瞬间,夏目一把抱住了小女孩,头也不回的冲进了一群警察中。 配合之默契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警察抓住时机迅速控制了犯人,夏目放下小女孩,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与走过来的名侦探击掌。 “干得漂亮!” ☆、第9章 白鹤的骨笛(上) “呐呐~看到那个人了吗?” “那个?哎?不错呢……” “是啊~要不要追追看?” “肯定有后援团啊!会被追杀到死吧!” 两个女孩子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传来,夏目抱着一摞书看似毫不知情的经过,其实在心里已经对越来越灵敏的五感捶胸顿足。 “夏目大人夏目大人~人家很喜欢你哟~请跟人家在一起吧~”树妖捏着鼻子学女生,做出一脸娇羞的样子,最终自己先忍不住滚到地上大笑,被夏目无情的踩着肚子踏了过去。 “夏目……好过分……”树妖抽抽搭搭的装哭,一抬头发现那个浅亚麻色发的孩子已经走远了,一只小小的麻雀伏在那孩子的发间,丢给他一个嘲笑的眼神。 “夏目夏目!等等我啊!” 夏目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忧郁,身边乱七八糟的妖怪越来越多,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热闹,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咔嚓”,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向左一看,顿时被挤满玻璃的妖怪的脸惊得后退一步。 “你们在干什么啊!玻璃都要碎了!”刚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句话,夏目就后悔的想要咬住舌头。一抬眼,果然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那个……我……”到底是个孩子,他急得头上都出了汗,慌忙想解释什么,就见一旁绑麻花辫的女生深沉的点头。 “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知道他能看到妖怪?还是知道他是个说谎的骗子? 夏目因为这些想法有些情绪低落。 “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目睹夏目大人的萌点之一!我死而无憾了!” “果然像传说的一样!会突然好萌好萌的自言自语!” “中二病!绝对是中二病啊!中二病征服世界!” 夏目站在原地,和他头上的麻雀小姐一起傻了。 “奇怪?才不会呢!夏目你的人气简直高得让人发指啊!”步美“啪”的一声把一本厚厚的笔记拍在桌上,“来看吧!这是我们后援会绝对内部的资料!” 夏目带着莫名的敬仰和尊重拿起来翻了翻,几页之后手都抖了。树妖趴在他肩上,艰难的吞咽一下。 “夏目,人类真是最可怕的生物!” 是啊……太可怕了……身高体重年龄这些信息还算正常的,那那个精确到分钟的出生日期和每天分秒不差的时间表是怎么回事啊!连每次小测大考的得分和错的题都有!回家要过多少个弯道经过多少店面!每天说了哪几句话也在上面! 夏目……夏目颤抖的放下本子……这才发现原来人类的萌点真的很奇怪…… 第7节 突然自言自语——夏目大人好有演戏的天赋~台词什么的背得棒棒哒! 其实是在跟常人看不见的妖怪说话好吗?!每次说完都后悔死了! 突然跑起来或者说有事先走——夏目大人超有运动天赋的~喜欢独处的男孩子最可靠了! 其实是有妖怪扑过来!其实是突然被不管不顾的拉走啊! 时常看向窗外,目光很沉痛很忧郁很挫败——你们都滚开让我来温暖夏目大人!夏目大人一定吃了很多苦! 其实是看到树先生又从树上掉下来摔到了头!或者是麻雀小姐又吃撑了蹲在树上飞不起来! 会跟植物或者动物打招呼——夏目大人太有爱心了!夏目大人很温柔! 夏目:“……”总觉得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很好的脑补呢。 放学回家的时候夏目还有点蔫蔫的,本来很亲切的同学突然化身痴汉什么的…… “秋,一直以来听说人类挤压了妖怪的生存空间我还不信,”他喃喃的对头顶的麻雀小姐说,“现在发现这么可怕的种族,妖怪怎么是对手啊!” “啾~”麻雀小姐心有余悸的应了一声。 夕阳的颜色红艳的不正常,金红色的余晖铺满世界,映射出鲜血一般的颜色。这个时刻是妖怪游荡之时,因而被人类称作——逢魔之时。 夏目感到有一阵风从头顶掠过,抬头看时,赫然是一只黑白羽毛的鹤,它口中凄婉的鸣叫着,向山的那一边飘摇而去。 几点水意落到夏目脸上,夏目抹了一把,指尖是刺目的红。 “他受伤了!秋!”他呼唤着麻雀小姐,“我们去看看!” 麻雀啾的一声飞了起来,从空中跟随着奔跑的孩子。夏目牢牢盯着低飞的白鹤,全然不知道他正被渐渐引离人群。 脚下的触感从柏油路面到丛生的杂草,他踏着余晖奔跑,经过灌木时发出刷拉拉的声音,傍晚的山林是前所未有的阴暗,麻雀小姐被一支横生的枝条阻挡了一下,再想跟上时却发现已经不见了小小孩子的身影。 “啾——”焦急的鸣叫在山林中回荡,但那个远去的孩子却再也听不到了。 夏目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只是一味的跟着白鹤,渐渐的奔跑都变成了盲目。 左腕上突然传来一阵锐痛,他脚下一乱,被树根绊了一跤,一头磕在地上。 “痛……”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茫然的环视四周,“这是哪里?” 空气似乎变得无比粘稠,沉重地压在他肩上,令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畅。这种感觉他无比熟悉,每次蓝对他下狠手时他都有这种感觉,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心情沉重。 他知道,那是杀意,他被杀意笼罩了。 引他来的人,想要他死。 虽然手腕上的纹路及时示警让他挣脱了精神的控制,但此时后退已经太晚,他不得不向前走去。 借着霞光,他勉强能看清脚下弯弯曲曲的路径,似乎是进山的猎人踏出来的。 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他看到了长满青苔的石阶,视线沿着石阶向上延伸,是半朽的暗红的鸟居,本来应该是圣洁的神明驻地,此刻却充满着阴森煞气。 这是神社,却不知为何会被荒废,为何会气息如此不洁。 夏目只犹豫了一瞬,就沿着石阶慢慢的走了上去。走在石阶上,夏目灵敏的嗅觉捕捉到了经年不散的血气,低下头仔细查看一番,果然在石阶的中部发现了残存的大片黑红色印记。 他抽了抽鼻子,判定了这血属于人类。 为什么会有血迹?而且看这血量,死的不只是一两个人。 夏目绕过血迹,终于爬上了石阶的顶端,残破的神社在他眼前展开全貌,与此同时,天边最后一抹光明被黑暗吞没。 ——黑夜,来临了。 ☆、第10章 白鹤的骨笛(中) 这座神社堪称雄伟,古旧的推拉门只剩一半摇摇晃晃,但这丝毫无损它的威严,最起码夏目现在站在这里,只觉出自己的渺小。 “嘎——嘎——”群鸦躁动,它们在神社的檐角上盘踞,不祥的暗红双眸齐刷刷的盯紧了地下的孩子,眼里的渴望让夏目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里到底是……”夏目不由得握紧了左腕,想从那印记上汲取一丝温暖。 恰逢此时,神社的推拉门嘎吱一响,惊得夏目连忙后退,险些一脚踩空滚到台阶下去。 他运气很好——有人在背后托住了他。 “真是稀奇,这里竟然会来外人。”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似乎永远带着嘲讽。夏目眼前一花,下巴就被人钳住,只能被迫抬头迎接那个人的审视。 “小孩子?她最喜欢小孩子……”后半句话微不可闻,要不是夏目的五感远超常人,也许会漏听了去。 这无疑是一个俊美的男人,但他眉目间常含冷肃,半黑半白的怪异发色更让他显得不好接近,他长久审视了面前这个年幼的孩子,在他浅琥珀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 “……阳光的颜色。”说罢他就松开手,不管不顾的向神社内走去。 人类?妖怪?夏目无法判别,但是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紧跟这个人,所以他紧追两步,尽量礼貌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要怎么出去?” “出去?”男人顿住了脚步,不知为何,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诡异,“你是误入这里的?” “是、是的,我……”追赶一只受伤的白鹤到了这里。夏目本能的咽下了后半句话,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说出他能看到妖怪这回事。 这种看似胡闹的直觉是天狐的本能,不止一次的助他脱离困境或者发现真相。 “既然是误入,明天我送你出去。”丢下这句话,男人一拉门,走进了阴暗的神社,夏目犹豫了一下,也礼貌的道谢跟了进去。 风灌进还在摇晃不止的推拉门,神社仿佛黑暗的巨兽,终于吞噬了满意的猎物。 “鹤先生一直住在这里吗?一个人?”杯面在眼前发出浓郁的香气,夏目却没有半点饥饿感,他只感到浓重的不安,哪怕笼罩在灯光中也不能缓解。 “已经很久了,在这里生活。”男人捧了杯茶,暗沉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袅袅上升的蒸气,“但是这种日子不会久了,这座神社很快就会被拆除。” “怎么会……”夏目低下头。 “总是这样……珍爱的回忆被一点不留的拆毁!又迎来下一轮的流离失所!”男人把茶杯捏的咯吱咯吱响,“总是这样……已经受够了……” 夏目被对方的突然暴起吓了一跳,温润的琥珀色眼瞳泛起一点水意,在灯光下闪闪烁烁,宝石一般瑰丽。 “抱歉,吓到你了。”男人似乎又找回了一点理智,他定定的看着孩子的眼眸,眼中似乎闪过什么,忍不住伸出手,“何等美丽的颜色。” 夏目没有避开对方的触碰,男人只是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在对方掌心翕动了一下,就安静下来。 男人接住了睡着倒地的孩子,目光在那双紧闭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为坚定。 “为了她……就算背负再多的罪孽也无所谓……” 男人抱着昏睡的孩子,走进神社,他的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血色。 “阿瑶,这个孩子灵力很强,你也会感到高兴吧。”这么说着,短刀已经逼近夏目的喉咙,年幼的孩子梦里皱了皱眉。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有骚动从神社正门传递过来,夹杂着一丝令人心惊的魔气。 这气息是……魔都?魔都的生物已经可以入现世了吗? 男人不得不放下短刀,身影一闪就来到了神社门口,看到来人,男人的瞳孔惊骇的放大。 “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你。” 夏目在男人离开的下一秒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明的看向庭院中的枯树,他站起身,摸了摸干枯的树皮。 “是您指示我装作睡着的样子吗?”他的眼里满是困惑,又有点受伤,“鹤先生要杀了我,为什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 他听着院中盘旋不绝的鬼泣之声,浅琥珀色的眼眸中颜色不断加重,终于抑制不住的流下泪来。 “好多人都死去了……却一直被束缚在这里……不得解脱……” 一双白皙的手温柔的放在哭泣的孩子头顶,夏目抬起头,只见一团圣洁的白光笼罩着美丽的少女,对方也有黑白相间的长发,但是她的身影影影绰绰,似乎下一秒就会消散掉。 “请帮帮他,”少女低下头,虚幻的泪水滚落,“鹤已经迷了路。” 杀气摇晃着腐朽的鸟居,男人的双眼已经变作腥红的颜色,黑色的妖纹爬上脸颊,庞大的妖力席卷成一场风暴,风眼是两个遥遥对立的人。 “象征祥和的白鹤竟然堕落到这地步,你是想成魔吗?”少年的长发在风里翻飞,和纯黑的狩衣一起发出猎猎的破风声,“我还是那句话,放了夏目,我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休想!那孩子是最后一个!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今天!” 是的,今日月圆之时,长久以来的等待会得到回报,他的阿瑶,又可以在阳光下冲他明媚的微笑……想到这里,男人妖力更盛,瞬息间化为黑羽的鹤,在半空中一声嘶哑的长鸣,顿时地动山摇。 “把整座山都纳入结界中,好想法,”的场静司勾起一个微带嘲讽的笑,“但是还太嫩了。” “什么?!!!”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把血气四溢的长刀已然出鞘,黑衣少年将自己的血涂敷在刀刃上,黑色的怒龙瞬间腾起,咆哮着扑向空中的鹤,凶狠的一口扯断了他的翅膀。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点小手段根本不够看。” 鹤发出一声悲鸣,但咬紧牙关不肯坠落,他将四溢的鲜血化为新的血翼,凶悍的调动起此地积蓄已久的怨气。 “啧,麻烦了。”的场静司持刀回防,与鹤的双爪交击,不由后退一步,虎口震裂,一丝鲜血沿着刀刃滑落。 “希望鸦已经找到他了。” ☆、第11章 白鹤的骨笛(下) 争斗陷入了白热化,黑羽的鹤从这片怨气弥漫的土地上汲取了庞大的力量,他将这片区域变成怨灵生存的死地,连暗淡的月光都被完全遮掩。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阻止我……”鹤在半空中嘶哑的鸣叫,充满不甘和怨恨,“人类杀死了阿瑶,他们理应付出代价!” “阿瑶……她本应在阳光下微笑……却被那些人……” “被夺去生命……被夺去血肉……我只能收敛她的骸骨……” “我不该恨吗?不该报复吗?不该向人类讨回我失去的一切吗?!” 对方的怨气又开始上涨,而且完全无法沟通,的场静司皱了皱眉,突然冷笑一声,手抚上被符文遮盖的右眼。 区区现世的妖物,比起魔都的妖怪来相差甚远,他只要打开封印,放出潜藏在身体中的【鬼】,这只乖戾的鹤妖就只有身死一途。 符文渐渐解散,一缕血光从右眼的位置透出,带着森然不祥的意味,而这时,对峙双方的动作同时停下了。 笛声清亮而忧伤,抚慰着躁动的怨魂,月光重新降临人间,流转在那个孩子浅亚麻色的短发上。 他披着羽衣,衣袖和下摆上饰有黑白双色的鹤羽,显而易见已经被那个鹤妖苦苦眷恋的灵魂附身,他正闭着眼吹奏银白的长笛,神情投入,随着笛声,被掩埋的忧伤过往重新浮出水面。 【阿鹤阿鹤,瑶跟鹤会一直在一起!】 【我想吃人类的樱花糕~阿鹤去买吧~我?我一个人没事的!】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这里可是神社!】 【阿鹤……我好疼……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8节 【阿鹤……阿鹤别再杀人了……你会堕入魔道的!】 【不见阳光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只有灵魂在世上残喘,又有什么意义?】 【阿鹤……放我去转生吧……也放过你自己……】 【阿鹤!你为什么听不到!我在说话啊!我想救你啊!】 “唳——”空中的鹤发出了悲鸣,他展开羽翼向站在神社顶上的孩子飞去,仿佛想去拥抱自己死去多年的恋人。 少女的影像从夏目身体里脱离,黑白羽衣,长发漫卷,她眼中含着泪,向飞来的鹤妖坚定的摇头。 “阿鹤,一切都结束了啊,我们不可能有结果……” “不!有!我会救你!我马上就能救你!阿瑶!”鹤妖神情崩溃,他站在神社顶端,却再也不能向前一步,清亮的笛声仿佛一层坚固的界壁,将一切试图进入者阻隔。 “你无法再触碰我,我也无法再拥抱你,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只是借助夏目君的妖力还原的影像,比梦境还虚幻,比泡沫还易碎。”少女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看着不远处的恋人,努力使自己笑起来。 “其实我一直在注视阿鹤,看着阿鹤杀掉很多很多人,用人类的鲜血浸润我的骨骼……但是好痛啊,献血覆盖会延续我的生机,却会让我活在疼痛之中。” “阿鹤看不到我,我的声音无法传递,只能看着阿鹤一天天悲伤下去,我……” 少女几度哽咽,她用衣袖擦去泪水,轻轻地摸了摸夏目的头。 “已经够了,夏目君,已经够了。” 笛声戛然而止,夏目跪倒在地大口喘息,他的妖力着实消耗太大,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阿鹤的罪孽,让我来赎清吧,我不想再转生,因为我怕忘掉阿鹤。”少女脸上浮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微笑,她的身体渐渐上浮,身侧的光芒越来越亮,渐渐化身为一只美丽的鹤,黑白羽色,姿态优雅。 她不停的向上飞,直至照亮整片山林,积蓄的黑色怨气像遇到阳光的白雪般开始融化,变成星星点点的光芒。苍翠的树叶,湿润的泥土,流淌的溪水……一切被黑色掩盖的美好事物开始显露,回归鹤妖记忆中那段美好的过往。 “等等!阿瑶小姐!你可以留下来的!我的妖力可以……”夏目艰难的抬起头,他手里还握着那支银灰色的长笛,由白鹤的翅骨制成,被死去的鹤妖寄予思念和爱意,要用它救赎误入歧途的恋人。 少女只是摇了摇头,仰望清明的夜空,“我本就不应滞留现世。现在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夏目君,谢谢你。今后请用我的骨笛,救赎更多迷茫的人吧。” “还有……”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少女的影像自然不会留存,只有一声羞涩的呢喃,在夜空下回响—— “最喜欢阿鹤了。” “阿瑶!!!”无论鹤妖再怎么呼唤,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女也不会出现了,鹤妖跪倒在神社之顶,眼泪滚落在撑地的两手之间,“为什么!为什么啊!” “阿瑶小姐……”夏目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他想用衣袖擦拭,却被递了一块手帕。 抬头,黑衣的少年正定定的注视着他,眼里满含关切。 “的场先生……阿瑶小姐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的场静司只思考了一瞬,“没错,与其苟延残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 “但是……鹤先生不是很可怜吗……”说到这里,泪水又涌上了眼眶,夏目连忙擦拭,却听头顶上传来了一声轻笑。 “可怜?他有什么可怜的?已经坐拥无数美妙的记忆,足够他在漫长的生命中回味了。”说着,的场静司把小小的孩子抱起来,细细的给他擦去眼泪。 黑羽的怪鸟从空中滑翔而下,停在鸟居顶端,他头上不断跳跃的正是麻雀小姐。见到夏目,麻雀小姐先是愤怒地啄了他几口,又后怕的伏在他发间。 差一点……就永远也见不到这个孩子了……幸好……这样想着,麻雀小姐对的场静司的印象好了一些。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的场静司带着夏目坐上怪鸟的脊背,又补充道,“不必担心,你的领养家庭那边我安排了式神,没人会发现的。” 夏目惊讶的看着他,对方俊美的容貌,身上自带的贵气和身边实力强大的妖怪无疑昭示了对方地位的不凡,这样的一个人却几次三番的帮助他,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很奇怪?”的场静司挑了挑眉,突然拉开自己的衣襟,“你给我的帮助远比你想象中的多。” 一枚金色的勾玉安静的挂在他胸口,金色的光芒丝丝缕缕,当的场静司将震裂的虎口按上去时,勾玉猛然爆发出温暖的光,将流血的伤口瞬息治愈。 “原来竟然到了的场先生手里……”夏目喃喃道。 这样看来,对方的一切帮助似乎都说得通了,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夏目顶着风回头,狂风吹乱了他的短发,神社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鹤先生还在悲伤吗?夏目不知道,只真诚的希望时间能治愈一切,治愈鹤先生心中的创痛。 手中的骨笛还带着那个鹤妖少女的温度。 【最喜欢阿鹤了。】 ☆、第12章 比赛 今天是期末考发成绩的日子,随之而来的漫长假期令整个班都有些骚动。 夏目趴在桌上,忧伤地望着坐在他身旁过道里的男人,对方半黑半白的怪异长发在阳光下微微闪动,像上好的丝绸,但是这漂亮的外表下是一颗阴郁凶残的心。 “鹤先生,今天能不吹笛子吗?跟大家约好一起出去的……”夏目小小声的问身边的鹤妖。 “跟愚蠢的人类混在一起,你也堕落了。”鹤妖神情不耐,但还是点头应了,“只许一次。” 我就是个愚蠢的人类啊鹤先生!夏目默默的在心里想道,但绝对不敢说出一个字。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第二天他结束梦境睁开眼,就惊悚的发现鹤妖一身郁气的站在他床前,暗红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枕边的笛子。 “既然阿瑶把她的骨笛送给了你,就不能辜负了这笛子!” 鹤妖一句话,开始了他每天像神经病一样坐在学校院墙上练习的悲惨生活,到最后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转学生夏目是个狂热的民乐器爱好者。 如果只是平常的吹奏,夏目大概不会这么怨念,但是这骨笛由一只大妖的翅骨制成,要吹响必定要动用妖力,极具诱惑力的笛声还会吸引大量的妖怪。 直接导致他在校园里夺路狂奔的时候越来越多,侦探先生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诡异,有一次甚至直接拉住他说,他的父亲认识一个医术很高的心理医生,可以带他去看看。 夏目回忆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他逝去的正常qaq 梦境那一头过得可谓风平浪静,猫咪老师强行给他增加了礼仪的课程,执教者是半浸在水中的樱花树形成的妖怪,一举一动都可谓风华绝代。 夏目正想着那几个琢磨不透的动作,教室门打开了,满教室的窃窃私语霎时停止。 老师把卷子放在讲台上,先是微笑了一下。 “大家都很关心这次的成绩,我就不拖延时间,从低到高念起,拿到试卷的同学可以离开了。” 试卷一张张减少,夏目早就直起了身子,有些关注的看向讲台上的试卷。 虽然平时测验的成绩一直很好,但是这样重要的考试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教室里的人渐渐少了,夏目看到时间已经不早,就向在教室外等待的少年侦探团成员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走,步美好像有些不愿意,但最终还是在夏目的坚持下离开了。 怎么会这么慢……看来今天还是要吹笛子了…… 坐在他身边的鹤妖看到他忧郁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阿瑶,这就是你喜爱的孩子啊。】 “夏目君,能跟我来一下吗?”讲台上的塔矢老师卷起手中最后一张试卷,夏目这才惊觉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是。”愣愣的应了,夏目还是想不出为什么会留下他一个人的卷子。 “你不用紧张,夏目君是全班第一名,很厉害哟~”老师在前面走着,好像感觉到了夏目的不安,不由得出言安抚。 “是……”知道不是学业上的事,夏目松了一口气,跟随老师走进了办公室。 “这次找到夏目,是假期里的比赛。”塔矢晴一进办公室就将夏目的试卷交给了他,自己去找了两个杯子,自己泡了一壶茶,给夏目倒了一杯果汁。 “非常感谢。”夏目接过果汁,轻轻抿了一口,就见一旁的鹤妖也伸过头来,在他惊悚的目光中喝了一口果汁。 “尚可。”评价了一下味道,鹤妖似乎很满意,“以后可以买些来喝。” 夏目:“……”自说自话的家伙给我适可而止啊! 备好了饮料,塔矢晴在夏目对面坐了下来,一手撑着头,问道:“夏目的作文是自己构思的吗?” “是的,只是有感而发。”夏目翻了翻试卷,确认自己的作文并无不妥。 “怪不得跟夏目给人的感觉一样,”塔矢晴笑起来,“要我说说读过的感受吗?” “您的感受是……” “看到它的时候,像看到一个平安时代的贵公子从雪里缓缓而来,踏进炉火温暖的室内,这么轻轻的……”她做了一个轻拂的动作,显然一脸迷醉,“拂去白狐披风上的一点残雪。” “古雅,美妙,隽永深邃,也许你觉得有些夸张了,但这是我的感受,真实的。”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这已经完全超出一个孩子的水平了。” 夏目的脸红了,只是他头一次从人类口中得到这样高的评价,如果这时他是天狐,头顶漂亮的狐狸耳朵早该害羞的垂下来。 “所以我推荐你去参赛,不要不好意思,夏目,你很好。”塔矢晴的眼中满含鼓励,“比赛的事你意向如何?” “我愿意参加!很愿意!”夏目立刻点头,因为兴奋,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染上瑰丽的杏色。 “太好了!”塔矢晴笑眯了眼,“我会跟你的父母联系,比赛时间很长,在青春学园举行,明天我们就要动身前去了。” “是,我会准备好的!” “比赛……比赛……”夏目在屋子里团团转,把要用到的东西妥帖的收拾好,“鹤先生,我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呢!” “戚——人类无聊的竞技而已……”鹤妖靠在窗边,抿了一口果汁,看着夏目把长笛横放竖放就是塞不进箱子里去,不由得有些气闷。 “过来,我教你。” 他把长笛按进夏目的掌心,“现在,呼唤瑶的名字,表达你的诉求。” “瑶,拜托能让我方便的带你出行吧。”他的话音刚落,长笛爆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光团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夏目掌心。 等夏目再仔细看时,发现长笛不见了,右手掌心留下了一片鹤羽的纹路,他好奇的活动一下右手,又在心中念了一遍瑶的名字,长笛便倏忽出现在他的手中。 “好方便!”夏目有些激动的让长笛出现再隐去,玩的不亦乐乎,最终黑着脸的鹤妖爆发了。 “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第13章 接见 睁开眼的时候,果然已经躺在了浅樱之里的回廊上,檐下的风铃一声一声,令人有种熏熏然的睡意。夏目眨了眨眼,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的慢慢合上。 “笨蛋!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吗?”猫老师毫不留情的一爪踩上他的脸,“给我起来!今天有贵客来访!” “贵客啊……”夏目吃痛坐起来,“那就不要踩脸……” “那么,铃音,千叶就交给你了。”猫老师吩咐一句,又把头伸进水里,发出唔噜噜一串模糊的声音,“蓝,也上来撑场子!真是的人手不够啊!” 睡意还未完全褪去,夏目就被极度亢奋的铃音拖走,只能无力地扑腾几下。 “铃音!你想做什么?” 第9节 “当然是让千叶大人变成更可爱的样子~哟嘻嘻已经兴奋起来了~”风铃的妖怪发出诡异的笑声。 “等、等等!这是做什么啊!放、放开!” 蓝发的人鱼从水里翻上来,坐到浮桥上,眼神有些凝重。 “终于要来了。”他的手在身侧慢慢握紧,明明心里知道这是那个孩子成长的必经之路,却还是自私的想为他挡去一切风雨。 “拉拢了西之国的势力,无疑会增强对浅樱之里的掌控能力,”猫老师一脸深沉,“更何况那位国主的理念跟千叶有很多重合点。” “跟我们也有重合点。”人鱼轻轻的回应道,再次扎入水中,“回去换身衣服,我可不能让千叶丢脸。” 夏目看着水镜里的自己,感到万分的陌生。 繁复的和服上缀满金叶,稍稍变动角度,就发出令人目炫的光,平日里有些乱翘的短发被仔仔细细的打理过,金色漂亮的狐狸耳朵轻轻抖动一下,与杏色眼眸交相辉映,仿佛一泓从太阳上流淌下的泉水,带着天生的温暖明亮。 “铃音,这是我?”他有些难以置信,微微伸出手,去触摸水镜中的自己,手指穿过了镜面,留下一点水渍。 “千真万确,千叶大人。”少女恭敬的应下,“只有此等颜色,才配得起您。” 对方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狂热崇敬,令夏目心尖一颤,不由得低下了头。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夏目喃喃道,狐狸耳朵失落的垂下,透露出些许惶恐,“我也会恐惧,也会慌张,也会做错事。” “今天来的客人非常重要不是吗?我很恐慌,怕做得不够好。” 少女静静的聆听着,她看向自己仰慕的王,眼里是深入骨髓的爱怜与信任。 “不管您信不信,这个世界是围绕您而存在的,”她想到什么,顿了顿,看着天狐茫然的神色,又坚定说下去的了信心,“您被万众期待,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神明还是魔物,都会为您的光芒目眩,这不是夸张,您从来不曾对自己的地位有一个深刻的认识,两位大人怕助长您的骄矜之心,禁止我们对您说这些,但是……” “已经按捺不住了,您的彷徨是对我们信仰的伤害,您的妄自菲薄令我们痛心,您只需大步向前,自有人瞻仰您的风姿……您是被期待的。” 【您是被期待的。】 夏目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一句话,一直以来,父母早亡,他辗转于收养家庭之间,又有能看到妖物的眼睛,把他跟这个世界残忍的隔绝。 【对不起,夏目君,我们不能再收养你了。】 【那个孩子只是想得到关注吧,说能看到那种东西……】 一直被厌弃,一直被孤立,不是没想冲出这孤岛,只是四面都是茫茫海水,令他心生恐惧。 这时有个少女撑船而来,对他说:“您是被期待的,请跟我到妖怪的理想之地去。” 泪水盈眶,一句话竟成了栖息于心脏的温暖,午夜梦回时还在反复咀嚼。 如果是真正的妖怪就好了……可以肆无忌惮的长大,肆无忌惮的回应这种期待…… 【如果是妖怪就好了!】 妖力,冲天的妖力令这座水上宫殿不停震颤,披着漂亮藏蓝和服的蓝正在梳理长发,险些被这震颤掀下水去。 “怎么回事?千叶?” 铃音为眼前的景象心折,她甚至忘了伏跪在地,反而近乎无礼的注视天狐的容颜。 淡金的妖纹爬满脸颊,眉心一道红痕,给过分俊秀的面容添了几许锋锐之美,天狐低敛杏色的双眸,隐隐约约能窥见拉长成一条细线的瞳孔,二尾环绕身侧,昭示着他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 这才是站在顶端的大妖! 年幼的天狐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从容的走进前厅,那双妖瞳像是淡漠无情却又满含悲悯。他在矮桌前落座,身姿挺拔,慢慢展开从不离身的【百鬼夜行图】。 “蓝,西之国主何时抵达?” 被这种状态下的夏目询问,平日乖戾的人鱼下意识地坐直身子,严肃作答。 “预计一刻钟后。” “这样啊……”年幼的天狐思考了一会儿,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落花。”狂风霎时吹来,吹落大堆花瓣,铺满水面像樱色的绒毯。 “锦鲤。”数不清的锦鲤从水底翻出,热闹的拥挤在浮桥周围,五颜六色瑰丽非凡。 “龙。”指尖澎湃的妖力化身金龙盘踞宫殿上空,一爪搭在宫殿之顶,龙吟声声。 直到这一刻,蓝才真切领悟到,眼前这个孩子对浅樱之里有何等可怕的控制力。 一切做完之后,居于高位的天狐开始闭目养神,胖猫咪趴在他身边,欣慰的打了个呵欠。 “西之国,犬大将携夫人前来拜见。”男人做武将打扮,长发高束,一身勇武之气扑面而来,跟在他身侧的女子有惊人的美貌,两人头顶的犬耳明明白白昭示着犬妖的身份。 “西之国,远道而来辛苦了。”年幼的天狐淡淡颔首,露出了一丝笑容,勾魂夺魄的杏色妖瞳中有些纯粹的喜悦,“吾已明晰西之国臣服之心。” 干得漂亮!蓝在心里喝了一声彩,既不过分威严,又自恃身份,恩威并施,完美的诠释了天狐的地位。 夫妇二人落座,目光始终不离高位上的天狐。犬大将注视这位过于年幼的主公良久,露出了微笑。 “果然是浅樱之里命定之主,年幼丝毫无损您的威仪。”这位西之国的犬妖首领站起身,向夏目一拜,“西之国供奉共五百八十一箱,其中珍宝三百,风物二百,武器八十,另有一物希望亲手呈上。” “请。”天狐只说了一字。 他身边的王后捧出一只长匣,恭敬地献上,夏目只微微抬手,妖力吞吐,一缕寒芒便从匣中射出,萦绕不散。 “此剑名为【天羽羽斩】,乃斩杀八岐大蛇之神剑,”犬大将向高座上的天狐再次一礼,“魔都蠢蠢欲动,似乎有统一之势,魔都之主野心勃勃,又得八岐大蛇妖力,对浅樱之里有觊觎之心。” “恳请您,凭此剑庇护浅樱之里!” ☆、第14章 欺侮 自从那次接见西之国国主后,猫咪老师告诉他,通往人间的通道要开启了。 十年一次,不知道会不会通往他现在生活的世界?如果真的通往这个世界,那么存在的,是夏目贵志还是天狐千叶呢? 夏目不知道,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中有些对于未来的隐忧。 “夏目?在紧张吗?”坐在前座的塔矢晴回过头,看着夏目一脸的沉重,忍不住打趣他,“这幅表情活像失恋哦~” “哎?塔矢老师……说什么啊!”夏目无力地低下头,却控制不住的耳朵红了。 “哼,修行不到家!”坐在他身边的鹤先生冷哼一声,“几句妄言就让你如此动摇!” 是是……人类说的都是妄言……那鹤先生你干嘛要跟我来啊……夏目往旁边瞟了一眼,况且在普通人看来这里生生空出一个位子啊!太突兀了! 对每一个试图坐在这里的人都肆无忌惮的放出冷气,非要逼人家离开…… 夏目长叹一声,又想起满地打滚哭着要跟来的树先生,难以想象自己扛一棵树来比赛的情景。 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在学生食堂简单的吃过饭,紧接着就是住宿安排和熟悉校园,引领夏目的是一个发型奇怪的学长,前额两根毛晃啊晃,但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人。 “我是大石秀一郎,青春学园三年级生,请多关照。” “夏目贵志,帝丹小学一年级,请多关照。”夏目微微笑起来,浅琥珀色的眼瞳里盈满欣喜,“初来乍到,还要麻烦学长了。” “没有的事!”被对方的微笑闪了一下,大石秀一郎挠了挠头有些局促,“时间还早,我带你到处逛逛吧……顺便一提我们学校的网球社非常棒!” “网球?” “嗯!夏目可以试一试!平时喜欢运动吗?” “运动的话……经常长跑吧……”是啊经常被妖怪追的上山下河体力和耐力都是一等一的! “那很好,夏目君一定会喜欢网球的。” 一提到网球,对方眼里就像有星星在闪,这种对某一事物的热爱之心,是在一个领域走出很远的至宝。夏目被对方的热情感染,忍不住在心中期待起来。 “这就是我们学校的网球场,很大吧?可以容纳多人一起练习。”大石秀一郎递给夏目一柄球拍,就先行离开,“我去问问学长们能不能空出一个场地。” “嗯,麻烦了。”夏目感激的微笑一下,眉眼弯弯,透出难以言喻的清魅之色。 大石一时之间有些愣怔,但很快甩了甩头,跑着离开了,期间还自己绊了自己一跤。 “没事吧……感觉有些莽撞的样子……”夏目转了转手中的球拍,有点担忧,意料之中的又听到了鹤先生的冷嘲热讽。 “人类的劣根性,轻易就被美好的事物蛊惑。” 鹤先生你这辈子就跟人类杠上了是吧?! 不再管人类厌恶症晚期的鹤妖,夏目将目光投向场中的网球社员,专注的琢磨对方的动作,这种好学的精神也是猫老师一直赞扬的。 越看越发现网球是一种力与美兼备的运动,在场上奔跑着,汗水浸透衣衫,释放出青春的活力,这种诱惑简直令人难以抵挡,令夏目想起了剑道,同样的锋利桀骜。 “鹤先生,”小小的孩子专注地看着场中,眼里跳动着璀璨的光亮,“我很喜欢这种运动!” 鹤妖破天荒的什么也没说,只是双手环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谁管你呢,难得有个爱好。】 正当夏目跃跃欲试想要试验一下动作时,场中突然传来了骚动,一个高年级生身材高大,轻易就把大石秀一郎拎了起来。 “借场地?我听到了什么?低年级生要借场地啊?”他大声嘲笑着,“你们捡球还没捡够呢!要场地?等我们毕业吧!” “这家伙……仗着会几个绝招就欺负低年级!” “是啊,但是他们是学长,我们根本没办法。” 听着旁边低年级生满是愤恨的对话,再看看场中不妙的局势,夏目一咬牙,试图进入场地。 “关上门,今天要好好的给这些不安分的低年级一个教训!”随着高年级生的话,运动场的铁丝门无情的合拢,夏目险些撞上去,幸好被鹤先生拉了一把。 “看清了吗?多少年以来,人类从未停止自相残杀,欺凌弱小却能做得有恃无恐……”鹤先生还在孜孜不倦的诋毁人类,但是话锋一转,语气里泄出几分怒意,“还真是让人火大啊!” “夏目,”鹤妖用那双暗红的眼眸凝视着他,像透过他看到了笑容明媚的少女,“你让我看到了人类的可能,所以,去阻止吧。” 【最喜欢阿鹤了!】 柔软的嗓音尤在耳畔,鹤妖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他轻柔的把夏目带离场地一段距离,止步,一手按在他肩上。 “去阻止吧,区区障碍算什么?只要飞过去就好了!” “鹤先生……”夏目怔怔的看着鹤妖,对方别开眼眸,似乎不愿承认刚才的话,夏目不由得笑了,他闭目调动起体内的妖力,再睁眼时清浅的琥珀色被浓郁的杏色取代。 “鹤先生,拜托了!” 发力,助跑,鹤妖紧紧跟随在他身畔,半黑半白的长发被风吹得微乱。周围一片哗然,在场外人眼里,这个孩子的行为与自杀无疑,最终的结果一定是一头撞上铁丝网。 “别再跑了!会撞上的!” “真以为你会飞啊!停下来!” 场中的大石秀一郎艰难的转过头,就看到有着浅亚麻色短发的孩子急迅的向这边冲来! “真练过长跑啊……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夏目!快停啊!” 第10节 所有的声音都从耳边消失了,只有呼呼的风声,和鹤妖轻微的呼吸。 我能做到的!夏目在心里对自己说,他的瞳孔在未曾注意的情况下拉长,成为细细的一线,金色的烈焰在其中徐徐跳动,是心中沸腾的斗志。 【我能做到的!】 起跳的一刹那,仿佛有一对黑白相间的羽翼在身后“啪”的打开,风在低喃,挟着隽永的樱花香,似乎又回到了浅樱之里,他操纵风,把所有人都卷上云端。 在高年级生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年幼的孩子一脚踏上铁丝网,在半空中一个空翻轻盈地落入场内,杏色眼眸光华灼灼的看过来。 “放开大石学长!” 高年级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恼羞成怒之下冷笑出声,“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寒意将他包裹,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到黑色的怨灵?还能看到一个有着半黑半白长发的男人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那孩子身前,暗红眼眸里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杀意? “妖、妖怪!!!”高年级生一声惨叫,手一松,大石得到了自由,惊异的看着一群人迅速躲到场地的另一边,抖得像群鹌鹑。 “没事吧,大石学长?”夏目关切的询问道。 “没、没事……话说夏目你很厉害啊!这么高的铁丝网一下子就翻过来了!” 夏目看着面前学长毫不掩饰的热烈眼神,有些无措的抬头看向鹤妖。鹤妖勾了勾唇,还是很有良心的给出了建议。 “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夏目挠了挠有些乱翘的短发,有些羞涩的笑起来,浅琥珀色的眼眸闪亮亮的。 ☆、第15章 黄金乡 水,开始退去了。 夏目跪坐在宫殿边沿,身体前倾,人鱼抱着他的脖子呜呜咽咽。 “为什么要迁徙啊……我想跟千叶在一起……” “蓝,不要任性,”年幼的孩子眼里沉淀着十年的宁静,他摸了摸人鱼的长发,安慰道,“这是自然的规律啊。” “呜呜呜……”眼泪形成的珍珠在脚边积了厚厚一层,人鱼还在恋恋不舍,夏目摇头苦笑,轻轻抵上人鱼的前额。 “启程出发的时候,要微笑啊,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会在这里相见的。” 年幼的天狐眼里写满安慰,他拥抱着即将远行的友人,周身的气息柔和的不可思议。 “蓝,就这样约好了,要准时回来。” “嗯!”人鱼应了一声,不舍的松开手,很快水就会降到难以游动的地步,他必须在这之前,带领族人们迁徙去其它水域,这也是身为王的责任。 最后看了一眼年幼的天狐,对方微笑着,好像要融化在这阳光中。 水没过了头顶,人鱼向远方游去,那抹璀璨的金色一直在水面上摇曳着,但最终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眷恋的眼神收回,他又变成了那个冰冷的王,苍蓝眼瞳中一片寒冷。 “沿往年的路线,先入西之国。” 等了一天,水完全褪尽了。夏目一抬头,就看到樱花树上开始长出小小的绿叶,而樱花在以极快的速度凋谢。 “这就是十年一次的轮回啊……”猫老师打了个哈欠,突然双目圆睁,紧紧扣住了地面。 “要来了!” 身下的宫殿在震动,夏目不得不抓住栏杆,才免于被颠簸下去的结局。 “轰隆隆”的声音里,宫殿缓缓下沉,最终降落到地面上。 简直……神奇的要命…… 等宫殿停稳,夏目迫不及待的跳下去。脚下是密集的勾玉,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芒,夏目捡起了一枚,发现它在掌心微微发着热。 “老师,这到底……!”在他惊讶的视线中,勾玉发出明亮的光芒,光芒中一只蝴蝶的影子渐渐清晰,它翕动着翅膀,似乎要起飞,又眷恋般的抱紧夏目的指尖。 如同受到什么号召,脚下的勾玉齐齐羽化,大片大片的蝴蝶飞起,飞入樱树的树叶间,眼前只见一片翕动翅膀的强烈反光。 抖手放飞了指尖的蝴蝶,看它飞入树叶间,夏目似有所悟。 “老师,”一阵风吹起和服的衣摆,上下翻飞,夏目的神情宁静而又虔诚—— “这也是轮回吧,十年一次的。” “啊,是这样没错。”胖猫咪半闭起眼回应他。 这里是浅樱之里,妖怪的理想之地。 樱花以十年为花期,大水以十年为汛期,如此周而复始,形成浅樱之里特有的轮回。 夏目由衷的感谢这里,能带给他如此珍贵而美丽的记忆。 “老师,这一个十年,我不打算离开了,”夏目极认真的看向胖猫咪,“我并没有自保能力,贸然离开的话很危险。” 猫咪脸上露出了笑,是夏目从未见过的、舒心而欣慰的笑。 “我还以为你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呢,毕竟……”他的声音很轻,但这极轻的声音里掩藏着无尽的寂寞,“不是所有人都能耐得住寂寞的。” “老师……”察觉到对方低落的情绪,夏目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在遇到我之前,老师就一直在卷轴里吗?一直能……感知外界吗?” “一千年……两千年……这么一直的……一个人?” 想想就觉得可怕的漫长光阴,还被封印于卷轴中,一点一点计算过去的日子,期望有一天能再听到风的呼吸,再一次的沐浴在阳光下…… “老师!回答我!”夏目抱起猫咪,把脸贴在软软的绒毛上,一点泪水渗了进去。 “哭什么哭什么!老师我好好的!”胖猫咪扭动了一下,没能挣脱,索性懒洋洋地耷拉下爪子,“我说你啊,又不是你自己被封在卷轴中,不要这么感同身受!” 年幼的天狐抱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真拿你没办法……”猫咪身上亮起了银光,“小孩子应该这么哄吧。” 银光渐渐散去,似狐又似狼的银白色巨兽低下头——他头上有赤红的纹路——把惊呆的天狐抛到了背上。 夏目下意识的抓紧了对方长长的毛发,触手温润,带着融融的暖意。 巨兽开口,声线是惑人的低沉,“既然不准备出去,索性就带你四处看看吧。” “看看这——盛夏时分的浅樱之里。” 有力的脚爪一踏地,霎时就飞腾起来,似乎空中有着力点一般,他在虚空中连踏几下,就飞上了高空。凌厉的风吹卷着天狐的和服,发出“扑棱棱”振翅般的声响,夏目低头,精致绝伦的宫殿已经渐渐远了。 跟借助风力飞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夏目能清晰的感知到身下肌肉的鼓动,带来连绵不绝飞翔的力量,他忍不住向前爬动了一些,趴在老师的脖颈处往下看。 层叠的云朵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远方,他们迎着太阳飞行,日出之时的温度不高,甚至有微微的凉意。 “千叶,你看过那个关于黄金乡的传说吗?” “那个太阳上的黄金砌成的城池?” “是,我们看看能不能飞到吧!” “哎?不是传说吗?” “天狐也是传说啊,但是现在你不是存在吗?” “这两个根本不是一回事……等等!” 银白的巨兽骤然加速,夏目只得紧紧抱住他的脖颈,风呼啸着向后飞驰,强风之下他只能勉强睁开眼睛——眼前是灿烂的银色和金色,一直一直铺展到天空尽头。 也许老师之前度过了相当漫长的寂寞时光,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改变什么,只能珍惜眼前美好的一点一滴,珍惜与老师和友人们的相处,创造出更多美好的记忆。 “老师……”轻轻的话语被风吹散,年幼的天狐埋在银白的皮毛里,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老师,我们去找黄金乡吧,太阳上的那个。” ☆、第16章 神作 “结果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啊……”夏目从床上爬起来,柔软的短发有些微翘,虽然这么说着,他脸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夏目,起来了吗?今天有比赛哟~”塔矢老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夏目猛然间想起,好像确实有比赛这回事的说…… “请、请稍等!马上就好了!”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一旁的鹤妖实在看不过眼,用妖力把他的头发一点点捋顺了。 好不容易准时赶到了比赛地点,夏目刚喘了口气,就看到有老师把这次比赛的话题写在了黑板上。 【传说。】 这种比赛,写一篇中规中矩的作文是最保险的吧,但是…… 年幼的孩子又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下笔时拐了个弯。 绿川城作为这次比赛的主办者,本来是不必到场的,但是他确实为现在的国民写作水平而忧心,身为绿川出版社的社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触动他心灵的文字。 所以他今天来了,虽然对找到好作品没有太大的期望,但是看着这些孩子们认真写作的神情,他不能不感到欣慰。 这些孩子……是未来文学的希望…… 向监考老师点头示意,他缓缓走入了教室,今天阳光正好,缓缓流淌进室内,为那些不断写作的孩子镀上淡淡的光辉,他们用稚气的笔触,书写心目中的传说。 【传说是有关神明大人的记事。】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龙神……】 他慢慢地阅读着,尽量不惊动这些孩子们,直到他看到那个靠窗的孩子。 浅亚麻色的短发在阳光下呈现出通透的金色,他低着头,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饶是以绿川城的阅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真的是风姿俊秀。然而最吸引他的,是这个孩子的写作,跟那些写一句话就要咬好长时间笔的孩子比起来,他似乎完全不假思索,文字就毫无阻塞的从他笔端倾泻下来。 是的,倾泻,绿川城想不起其他的形容词。 慢慢踱到那孩子身后,他可笑的伸长脖子,带一点小心翼翼的神情去窥探那个孩子的文章,还没有阅读内容,就先被那飘逸的书写震了一下。 这漂亮的字迹,真是一个孩子能写出来的?但事实是摆在眼前,绿川城不由得对这篇文章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兴趣。 他的目光落到题目上,与标准的【某某传说】不同,看到这个题目的一瞬间,似有金光从眼前掠过,堆叠的宝物散发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黄金乡。】那个孩子这样为他的传说命名。 绿川城站在原地,内心升起了某种希冀。他有预感,那令他心动的文字,将再一次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领悟了一切之后,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多么惨淡的败将,财宝带来的幸福感被神女的离去冲毁,垮塌的不剩一块砖石。 泪水盈眶,无法自已,那样滚烫的温度拂过面颊,像是第一次被黄金乡的宝光照耀的感觉,但是这一次,再不会有一位神女注视着他,以袖掩口,露出矜贵而不可捉摸的微笑。 第11节 啊啊,到底为什么要贪恋黄金乡的宝物啊,直到这一瞬间,我失去你,才真正明白了潜藏在心底的情感。 在你身边,才是我的黄金乡啊。】 满意的收笔,夏目检查了一下是否有错字,检查无误后,他抬起头,然后被鹤先生黑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顺着鹤妖阴森森的目光看过去,他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死死盯着他的作文,呼吸急促,脸颊潮红。 周围的孩子还在写作,他不好出声问询,只能装作没看见,复又把头低下去。 感觉像遇到了变态啊……但比赛期间能入场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想到这里,夏目看了眼教室前面的时钟,显示时间才过去一半,索性抽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画了一位神女。 身披天之白纱,长发漫卷,画上的神女以袖掩口,半遮半掩间反而风采顿生,她含笑注视着画外,如同正在注视那位她爱恋的凡人,眉眼弯弯,带着难言的矜贵之气。 结束铃响的瞬间夏目刚好完成,满意地看一眼画,他把作文放在桌上,把画画的草稿纸卷了卷带走,至于身后那个奇怪大叔的尔康手,夏目选择性的无视了。 塔矢老师说小孩子一人在外很危险,结束后要快点去找她~ 这次比赛要等出成绩之后才能离开,夏目索性跟大石学长约好一起去打网球,被纠正了几次姿势之后,夏目很快就掌握了这项有趣的运动。 “夏目绝对有打网球的才能啊!哪怕回去了也不能松懈练习!”大石喘气之余看着面前神清气爽的孩子,简直要无语泪千行,“夏目你是妖怪吗?打这么长时间也不累……” “只是体力比较好而已……”夏目转了转球拍,心里默默地思量起来。 比赛的话记得是有奖金的,不知道够不够买一套网球用具…… 鹤妖一直在盯着场外那个人,周身的杀气越来越重,让大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夏目,怎么突然感觉好冷。” “错觉吧……”夏目眼神飘移了一下,鹤先生跟那个人已经对上好长时间了。 之前就一直在他身后盯着他写作文的奇怪大叔,这一整天都以一种类似痴汉的行径跟着他,惹得鹤先生非常火大,几次三番想用怨灵给他点颜色看看,被夏目拦下了。 他可不想看到明天报纸的头版是【知名出版社社长暴毙青春小学】。 是的,在询问了几个小妖怪之后,夏目如愿以偿的获得了对方的身份,令夏目对妖怪的情报搜集能力有了新的认识,不过缺点很明显…… “他穿绿色的内裤哦~我亲眼看到了~” “吃寿司加芥末,加很多很多~” 我不是八卦周刊也不是私人侦探,你们汇报的这么详细干什么! 不过凭夏目的直觉来看,那个人并没有什么恶意,注视他的时候也是用一种殷切的、热烈的眼神,却出乎意料的不让人讨厌。 “再吹错一个音就把你丢下去!”鹤先生的心情极其恶劣,对待长笛的吹奏也比平时严格,夏目低头看了看离地的高度,在墙头上艰难的挪动了一下。 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鹤先生真的会说到做到的…… ☆、第17章 卖出 这注定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早晨,夏目特意起得很早,然后跟塔矢老师一起去看榜单。 拥挤的人群中,鹤先生皱着眉为他开辟一个空间,夏目从下往上找,最终在榜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没什么惊讶的,同龄的孩子注定无法与有着十年梦境的他相比。 “不知道会发多少奖金呢……”小小的孩子呢喃着,竟似毫不在意第一名的荣耀,转身就离开了人群,跟在外围的塔矢老师会合。 “看到了?” “嗯,是第一名。” “恭喜!作为庆祝老师请你吃饭吧!” “哎?不、不用了,能带我来参加比赛,老师就已经帮大忙了。”夏目弯起浅琥珀色的眼眸,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带着难以言喻的清魅之色。 塔矢老师默默地捂住脸转过身去,竟然想对一个孩子下手,她简直是禽兽! “那个……能不能叨扰一下呢?”看着鹤先生一下子充满杀气的双眼,夏目知道那个跟踪他一天的奇怪大叔现身了。 “我是绿川出版社的负责人,关于夏目君这次比赛的作品,我想好好的谈一下……”绿川城咳了两声,他一直站在文学界的顶端,从未如此低姿态的说过话,但是如果对象是这个孩子,哪怕把脸丢在地上再踩两脚,他恐怕也是愿意的。 为了避免唐突,他昨天特意跟了这孩子一天,连秘书惊恐的目光也不顾了。他看着这个孩子在运动场上打网球,飞扬的短发在阳光下呈现黄金般的色泽;看着这个孩子坐在高墙上吹奏长笛,清幽的笛声似是神女的回眸…… 他一边窥探一边心想,怎么会有这么招人疼爱的孩子呢?何况这孩子还能写出梦幻般的文字。 “我只打扰你们一会儿,不会很久。”绿川城有些忐忑的补充,眼巴巴的等待两人的反应。就见漂亮的女老师蹲下身,很认真的询问那个孩子。 “夏目君的意思呢?” “我?我没关系的。”夏目歪歪头笑起来,不知道把两个人的心都萌化了。 【太阳之上,黄金堆砌的城池,是我的故乡。 那里没有白昼,因为宝物的光辉将黑夜照亮,数不清的金色蝴蝶在城池中翻飞,但是…… 没有人,没有感情,只有财富,和漫长的孤独…… 再也不想回去,遇到你之后,才知道黄金堆砌的生活是多么无趣,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只会刺痛我的眼睛,令我在无尽的永恒中无声哭泣……】 直到现在,塔矢晴坐在咖啡厅里读到这篇比赛作品,才意识到她的学生写出了一篇多么不得了的东西。 “夏目,这是你写出来的?”她看向她年幼的学生,对方睁着清澈的眼瞳,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曾经看到【黄金乡】的传说,就觉得,像那种地方一定有镇守的神女,也一定有凡人去过,”顿了顿,他看到两个人鼓励的眼神,就又说了下去,“但是既然身为人类,贪婪是天性,所以……” 长长的睫毛垂落,夏目语气舒缓却虔诚,像在说一个不可逆转的预言。 “凡人和神女永远不会在一起。” 就像人类无法真正走入妖怪的世界,妖怪也无法与人类永远相守。 换做神明,也一样合适。 绿川城手一颤,杯中的咖啡差点泼出来,他终于体悟到【黄金乡】这篇文章的悲情意味,不是在讲述一般意义上的悲恋,而是在诠释两个世界的人注定平行的命运线。 这样的立意,这样的笔触,更难以想象的是写出这些的是个一年级的孩子! 夏目不知道两个人心中的震动,他戳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树莓酸甜的味道溢满口腔,令他眯起了眼。 走的时候,用奖金给鹤先生带一块吧,看那样子像是很想吃…… 岂止是想吃!鹤妖的目光都快把蛋糕融化了! “愚蠢的人类啊……研制出这种费时费力的食物……简直太荒唐奢侈了……”鹤妖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死死盯着蛋糕。 夏目抬了抬眼,发现两个人都在专注于他的作文,便迅速地从蛋糕上切下一块,迅速地塞进了鹤妖嘴里。 投喂饥饿的小伙伴,小伙伴好感+1000000000 “夏目君,我知道这有点唐突,但是我还是要说……”绿川城看着对面孩子颜色漂亮的眼眸,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我想买下这篇文章。” “可以。”夏目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答应了……答应了……为什么答应的这么快啊!不应该历尽千难万钱吗?玩文字人的清高呢? 绿川城崩溃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眼前这是个非常年幼的孩子。 但是对方清明的眼眸,谨慎的措辞,完美的礼仪,完全不像一个孩子应有的,跟夏目对话,绿川城有一种面对一个具备自主行为能力的少年人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在某种意义上真相了。 “价格的话,我并不了解,老师觉得呢?”夏目仰头询问塔矢晴。 塔矢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有几个这方面的朋友,倒是可以帮忙……” “我会给最高的价格!”绿川城立刻保证,并且拿出手机,“我这就联系我的秘书,可以的话,我希望……夏目君之后的作品能尽量投给我们社。” 如果每一篇都是像【黄金乡】一般的水准,绿川出版社绝对会再次提高身价! 绿川城没有想到,夏目的父母早已过世,来洽谈合同的是他的代理律师,似乎一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英理小姐!”夏目对来人表现的非常亲近,气场凌厉的女律师看到他,也不由得柔和了眼神。 “夏目,最近怎么样,抱歉,忙起来忘了去看你。”妃英理有些愧疚的摸了摸夏目的头,“明明答应了你母亲要照顾你的。” “没关系,”夏目微笑起来,“我过得很好。” 这是母亲生前的友人,据说在律师事务所里是顶尖的存在,父母过世后,遗产就是这位律师代为管理,将在他成年后分文不少的交给他。 “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夏目已经能赚钱了。”欣慰的夸赞了一句,转向绿川城的时候温和的眼神已经重归公事公办的冰冷,“绿川先生,我们开始吧。” ☆、第18章 离开 【我……是树啊…… 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如此悲哀的命运中,祈祷你的归来已经成为最重要的事,但是我从未想过是以这种形式。 是啊,人类的生命从来如此短促,遗留给我的只是悲伤的回忆,在悠长的岁月中时时阵痛。 值得欣喜的是,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哪怕是隔着一层生与死的纱衣,相守也是喜悦的。 仁君,好梦。】 “呜呜呜……”少女的泪水打在纸页上,她用力压抑着泪水,最终还是崩溃的大哭起来。 “我想回去……家里……树先生在等着我……” 她的同桌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禾子,你也看那本书了?” “为什么要写的这么悲情啊!在一起会死么会死么!”禾子想把书丢到地上,又舍不得,只能狠狠的盯着作者的名字。 “夏大人也真是的,【黄金乡】是这样,【树】也是这样,下一篇会不会还是这样啊?!” “很大可能哦。”同桌凉凉的说,“我已经看透作者了。” “啊啊!你也不安慰我一下!说‘下一本一定不会了’不可以吗?!” “呐,我说禾子,”同桌的眼神很冷静,她看着书页上的文字,慢慢说出心中的想法,“永远无法并轨的命运线,这不是作者想表达的吗?” 禾子怔住了,她低下头,长发散落下来。 “我知道的……一直知道的……” 第12节 绿川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笑不那么招摇,他坐在椅子上,听秘书给他汇报这个月的销量。 “跟夏目君签约真是太正确了!”他感叹着,“这仅仅是第二篇文章而已。” 他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一叠邀约,又丢到一旁,脸上的笑有些淡了。 “这些唯利是图的人已经开始打夏目君的注意了,但是恐怕谁都想不到,写出这样文字的……只是个孩子而已啊……” 他想了想,给秘书下了命令。 “动用绿川家的势力,绝不能打扰这个孩子的生活!” 想到那双颜色漂亮的眼眸,绿川城很淡定的把桌上的邀约团了团,通通丢进了垃圾桶。 “夏目君,你只需要安心写作就可以了,剩下的事,就由我来吧。” 外界因为那两篇文章掀起的风暴,夏目一无所闻,一来他的文章适合高中以上的年龄阅读,小学几乎没有出现,所以他完全不知道热销的事;二来他不上网,电视也少看,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写作或者与妖怪们联络感情,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中;三来…… “千叶,将妖力凝聚于刀刃上,然后挥刀!”猫老师的声音传来,“赢了蓝,才能放心的让你出去。” 庞大的妖力被压缩成细长的一缕,攀缠在刀刃上,但是,还不够! 杏色的妖瞳里有光焰闪闪烁烁,可软弱的火焰并不能击溃眼前的冰壁。 要更强的力量,能摧毁一切障碍的力量!就只有压缩,不断的压缩!妖力已经完全被压成了一条细线,但是年幼的天狐仍本能的觉得不够。 “噼——啪——”金色的弧光跳跃起来,绕着刀刃游离,雷光环绕中,天狐终于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那是雷霆,能令邪物退避,摧毁障碍的雷霆! 这一刀之威,连夏目自己都觉得可怕。荡涤一切的雷光跳跃之处,冰晶以可怕的速度溃退,人鱼见势不妙,一头扎进了水里,却仍被刮去了几片鳞。 “嘶——千叶好狠心!”虽然这么说着,人鱼却笑得心满意足,“但是这样就不用担心受欺负了~” 人鱼游近浮桥,用沾水的手臂搂着夏目的脖子,亲昵的去蹭他的脸颊,夏目被蹭了一脸水,仍是好脾气的微笑着,然后把水统统蹭到猫老师的皮毛上。 “千叶!!!”胖猫咪炸起毛,伸爪欲挠,被敏捷的闪开了。 浅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灿烂的笑意,这是在现世从未有过的。木屐嗒嗒扣在浮桥上,年幼的天狐一跃就跳入水中,在胖猫咪愤怒的眼神中,跟人鱼一起潜了下去。 “老师,我下去捡勾玉了~” “快滚快滚!!!” “是时候了,”猫老师看着逐渐退去的大水,语气淡淡的,“你不能永远待在这里。” “嗯,我知道,我也想出去看看。”说这话的时候,夏目悄悄握起了拳,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既恐惧着,又希望着,他宁愿身为人类的生活只是一场梦,又割舍不下鹤先生等一众友人。 矛盾的心理中,只有一个想法非常清晰—— 困扰他的一片迷雾,终于要散去一些了。 “夏目大人,”风铃的妖怪飘然出现,奉上一个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这是在西之国供奉中找出的、能遮掩妖怪气息的面具,请您务必带上。” 夏目郑重的接过面具,绑在了额头上,立刻感到他周身的妖力在不断变淡,最终变成纯净的灵力。 “帮大忙了!这样就不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了!”杏色眼眸看向铃音,充斥着感激,“多谢,铃音。” 温暖的感觉从心脏上掠过,风铃幻化出的少女垂下头,掩饰红透的脸颊。 “能帮到您,是铃音的荣幸。” 圆滚滚的猫咪安静的看着,最终出声提醒。 “千叶,有一件事你务必要记住,”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天狐血是至宝,对人类可以延年益寿,对妖怪可以获得力量,对神明可以保证永世存在,所以,除非对方愿意将名字献给你、任你驱使,千万不要透露天狐的身份。” 他说得郑重,夏目听得也很认真,点头表示记下了,夏目唤来一阵风,忽的一下升空,去往通往人间的大门。 胖猫咪看着他离去,直到穷尽目力也看不到天狐的身影,他才叼起卷轴,慢慢的走回宫殿内,风铃的妖怪看着对方有些落寞的背影,想说什么,有自知身份低下头去。 一声低低的叹息响起—— “我从未如此痛恨身上的束缚,如果能跟他一起去人间,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胖猫咪爬上软垫,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自嘲的挠了挠脸。 “我在说什么……明明已经有了觉悟……” 他想起那个孩子写在文章里的句子,忍不住低声背了出来。 【我……是树啊…… 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第19章 扶桑 穿过光影变幻的门扉,看到眼前全然陌生的景物,夏目的心全然安定下来了。 眼前的世界,是日本没错,但决不是他所生存的世界,至少不是他所生存的时代。 低矮的茅草屋零散的散落在荒草间,有身穿粗布衣服的人在劳作,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之色。 在夏目生活的时代,人们几乎不可能有这样萎靡的精神面貌。 夏目正了正头上的面具,打量一下特意换上的粗布衣物,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就带着一点忐忑,试图跟一位坐在田地旁的老者搭话。 “请问……”一开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缓解紧张的情绪,“我是从山里来的修行者,请问现在是哪位大人当政呢?” 老者惊讶的打量夏目一眼,对方的衣饰并不华贵,但是整个人干净俊秀,头上扣着一个红白相间的面具,通身是不容忽略的贵气。 是哪个被送往山上修行的大家族公子吗?与世隔绝久了,不通世事是很正常的。 他慌忙站了起来,摆出一副谦卑的样子,几乎是诚惶诚恐的答道: “这位大人,现在是英明的圣武天皇执政啊。” 圣武天皇……夏目庆幸自己的日本史不错,瞬间就分辨出了所处的时代。 文化与艺术都蓬勃发展的平安时代…… 夏目眼中流露出几分神往,他没想到能抵达一个如此辉煌的时代,这个在小说和影视剧中被浓墨重彩描绘的时代…… 藤原氏备受皇室倚重,圣武天皇贬抑皇室中的过剩成员,源、桔、平三家初现雏形,但是从大层面来说,平安时代是相对稳定的时代。 比起面对刀光剑影的战国和阴云重重的幕府,夏目真心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按捺下些许兴奋,夏目礼貌地向那老者道过谢,转头就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树妖:“噫嘻嘻嘻嘻嘻~我是可怕的大妖怪~” 夏目:“……”树妖都这么喜欢做鬼脸? 一旦遇上妖怪,周围陌生的环境一下子变得亲切了许多,夏目沿着树妖的指引,找到了一片暂时能栖身的林子。 平时在梦境里锦衣玉食惯了,乍一换成这样简陋的环境,夏目有一些不适应。费了好半天力气,终于捉到了几条小鱼,费力的从水里爬上来,靠近树妖点着的火堆,把外衣抖开,慢慢的烤干。 “我说阴阳师,你怎么会自己来这里?”树妖有些好奇的歪头,“这么小的幼崽,按照正常人类的做法是不会放出来的吧?” 抹了把脸上的水,夏目有些惭然,如果老师知道他这幅狼狈的样子,一定会狠狠的嘲笑吧。 “我是出来历练的。”夏目拿着短刀对着鱼比划了一下,最终放弃了,一言不发的把鱼拿去放了,转而采摘了些妖怪能食用的果子。 只是对着书上的样子采摘,到底能不能吃实在是个问题。 正当夏目对着果子纠结的时候,树妖的笑声从头顶上传来,一只手伸过来,捡了几只青色的果实,远远地把它们抛开。 “这些不能吃,吃了会肚子痛,但是剩下的没什么问题。” 树妖一边说着,一边压抑不住的笑,长发间露出的枝叶一颤一颤的。 然后他看见那个年幼的人类幼崽,先是脸红,然后慢慢鼓起了脸颊,有些气愤的样子。 树妖不知道有一个词叫“萌”,他只知道这只幼崽实在是惹人怜爱,让人想揉一揉摸一摸。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手指碰到对方浅亚麻色短发的一刹那,一种温暖的感觉从指尖荡漾开来,对方杏色的眼眸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灵力……好强!难怪敢以这么年幼的年龄出来历练! 树妖收回了逗弄之心,把手举到唇边轻咳一声,他终于开始正视眼前的孩子。 “你是哪一家出来的阴阳师?安倍?花开院?”树妖猜测了几个,又统统推翻了,“不,不像,你的灵力比那些家族的人纯净多了。” “我不是阴阳师,只是出来历练而已。”夏目放下咬了一口的果子,纠正道。 “说起来也是,如果是阴阳师的话,我现在早就被除去了,”树妖点点头,神色却有些黯然,“就像他们一样。” “他们……是其他妖怪吗?”夏目这才发现,似乎这里的妖怪稀少得可怜,现在也只是见到了树妖一只而已。 “这里离平安京太近了,所以被清洗的比较彻底……”树妖解释道,突然想起眼前的孩子对这里堪称一无所知,便进一步的介绍,“这里是白鹿山,传说有人曾经在这里看到过身披神光的白鹿。这山上还有一间白鹿寺,有个很厉害的老和尚,我不敢靠近。” 妖怪……在这里似乎活得比较艰难……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年龄,对于你这种灵力者,我是有多远躲多远的。但是……” “很寂寞……一个人很寂寞……哪怕说一句话也好……” 树妖慢慢闭上眼,那些孤独的岁月在记忆中浮现,这时他感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我大概要在这里停留一年,”年幼的孩子眼里含着光亮,是阳光的颜色,他握住树妖的手,就有温暖的感觉传递过来,“你愿意做我的向导吗?” 树妖短暂的愣怔了一下,不由得微笑起来,他揉了把夏目的短发,眉眼舒展。 “这就当做是报酬吧。” 夏目没想到,树妖的本体竟是一株扶桑。 花期未至,但因为是妖怪的缘故,树妖只是运转了一下妖力,玉绿的长发就变成赤红,与此同时,火色的扶桑花火雨流星般坠了满树,在天光下尽情的显示冶艳的颜色。 “很美吧,千叶~”树妖炫耀似的眨了眨眼,简直像个小孩子。 “嗯!像燃烧起来一样……”夏目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抚摸一朵含苞的扶桑花,令他惊异的是,他触及的花朵竟然在下一个瞬间绽开,吐出玉白的花蕊。 惊讶只持续了一瞬间,转眼他就意识到,是因为纯净的灵力。 没想到妖力转化成灵力后,竟然有这么高的纯度…… “千叶,”夏目转过头去,就看到树妖一脸的严肃,“你一个人的时候要注意,灵力太纯净并不是什么好事,你会被很多不怀好意的家伙盯上,人类也好妖怪也好,贪婪是原罪。” 夏目点头应下,对树妖露出感激的笑容,杏色的眼眸弯弯,简直像满溢着世间所有的光明。 树妖把这一幕深深刻在眼中,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 第13节 ☆、第20章 白鹿 学会野外生存,似乎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从一棵树轻盈地飞跃到另一棵树,衣襟里兜着的草药一点也没洒,夏目眺望了一下云烟迷蒙的山顶,毅然转身。 “回去吧,再向前就会被发现了。” 树妖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喃喃的抱怨:“我可是再也不想见到那个老和尚了。” 夏目也是心有戚戚,上次被发现之后,他们被追着跑过了大半的山林,虽然没感觉到什么恶意,但是对方也确实存了抓住他们的念头。 “这次回去一定要加强灵力的修习啊……太被动了……”年幼的孩子抚了抚乱翘的短发,像一只大鸟一般飞越下山,路过几户人家门口时,悄悄地把草药放下了。 树妖静静的看着,没有阻止,只是有些感慨。 “明明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却坚持了快一年……” “有好处的,”夏目正拿竹筒在山涧里取水,头也不抬地回答他,“只要山神的传说存在一日,人类就不敢在山林里太过深入。” “我们会更安全!”树妖恍然大悟,忍不住心花怒放,“这样的话,寺庙里的人也不敢大肆搜捕了。” 夏目歪头微笑,向树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走一步看百步,是在浅樱之里学会的,应对现在不甚乐观的局势,足够了。 今天比往常多走了一段路程,夏目感到有些疲累,回到居住的山谷后,稍微洗漱一下就睡下了。树妖坐在离他不远的树枝上,安静的守着。 一切就像往常一样,但今晚,注定有所不同。 “哒哒哒”四蹄踏地的声音回响在深夜的山林中,火把明明灭灭,还有一些人类发出的嘈杂声。 夏目在梦中皱了皱眉,不祥的预感袭来,他倏地睁开眼,黑暗中,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从头顶冒了出来,旋转一百八十度,向着声源的方向。 “白鹿……逃跑……追……” 模模糊糊的信息不足以推断出前因后果,但是“白鹿”两字,已经足以令他心生警觉。夏目迅速起身,灵力像一张大网一样探了出去。 “呦呦——”悲伤的鹿鸣撞到了灵力网上,被夏目捕捉到了。灵力像他的眼睛一样,忠实的传递着所见的画面。 白鹿惊慌失措的奔跑着,雪白的皮毛上血迹斑斑,它的脖颈上甚至还带着枷锁,但是这白鹿好像疯了一般要逃离,连沉重的伤势也不顾,本来祥和的眼眸中满是恐慌和愤怒。 “!!!”夏目猛然收回灵力,头顶的狐狸耳朵悄然隐去,他跃上树梢,叫醒了半梦半醒间的树妖。 “白鹿出事了!得快点去救援!” 杏色眼瞳在愤怒之下瞳孔拉长,变作妖瞳,里面满是冰冷的怒火。这一刻,年幼孩子身上的威严令树妖心魂震颤。 以灵力沟通天地,获得飞翔的能力,是夏目自己摸索出的妙用,离开浅樱之里,一切脱离他的掌控,只能用这种方法取巧。 风呼啸着从身侧飞逝,夏目没有时间去管树妖有没有跟上,他眼中只剩下伤痕累累的白鹿。 他想起初来的那一天深夜,篝火已经熄了,他靠着树,睡得不甚舒服。 这时有柔和的气息接近,欣喜地磨蹭他的脸颊,再把他负到背上,带到这座山谷。 在这过程中,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摄,他没能醒来,只在天亮时留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树妖说他幸运,一来就受到了白鹿的帮助。 夏目也发自内心的感激,但是他再没有遇到白鹿,偿还恩情也无从谈起,但是现在…… 夏目远远的望见了火光,一些家仆打扮的人围成一个扇形,不断地驱赶,白鹿惊慌失措,很快就要撞进他们搭建的陷阱之中,悲哀的鹿鸣,人类的呼喝,像是一部丑恶的叙事诗。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是个人类呢? 为什么跟这些人类是同类啊?! 悲哀,耻辱,如此多的负面情感影响着他的心,他在半空中剧烈的颤抖,最终平静下来。 鹤先生说的没错,这就是人类,杀死鹤妖少女的人类,清理妖怪的人类,围捕白鹿的人类…… 从未像现在一样,以身为人类的灵魂为耻…… 夏目闭了闭眼,向白鹿飞掠而去。 无论如何,他要救下它。 源氏的家仆已经追捕这只出逃的白鹿三天了,耐心所剩无几,手段也更粗暴些。 自从家主半年前以重金捕获这只白鹿,就在贵族的圈子里掀起了风暴,身为美的化身,白鹿简直无处不优雅,无处不高贵,完全契合贵族的审美,唯一的缺点就是野性难驯。 短短半年内就出逃十多次,这一次逃得最远,竟然回到了捕获它的山林。 但是这又怎样?家仆首领露出了阴郁的笑,很快这头畜生就会被捉回去了。 在他眼中,白鹿踉跄奔跑,已经接近力竭,更何况前方还有布置好的陷阱,它是插翅也难飞。 等等……飞? 白鹿的动作停止了,它扬起伤痕累累的脖颈,看向天空中,引得众多家仆也一起看去。 年幼的孩子从半空中飞落,粗布衣衫难掩他俊秀的风姿,他有着极其漂亮的杏色眼眸,柔软的浅亚麻色短发,头上扣了一个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家仆首领敢打赌,如果将这孩子放到京都的贵族圈里,恐怕连最优雅高贵的公子都会黯然失色。 夏目一落地,就急急地检查白鹿的伤口,白鹿一反刚才的狂躁,乖顺的低下头,任他的手指抚过深可见骨的伤口。 越看越心痛,夏目感到自己的手都在颤,无尽的怒火在眼底翻涌,他抬起头,勉强礼貌的询问。 “为什么要抓捕它?” 单凭对方出众的外貌,家仆首领就不敢妄动,他猜想对方是个贵族养在深山的小公子,不然面对如此大的阵仗,常人根本无法镇定自若。 “我等是源氏的家仆,奉家主命令,追捕出逃的白鹿,”家仆首领抬了抬眼,言语里带了些威胁意味,“无关人等,请不要插手。” 夏目几乎要被气笑了,他从不知人类的优越感从何而来,还有贵族的优越感又是因何而建立,豢养着一群家仆,把自己捧到天上,其实揭开华贵的外衣,只是一群自私自利又没有担当的家伙罢了。 没有理会家仆首领的话,夏目摸了摸白鹿的角,眼眸温柔。 “别担心,我会救你的。” 白鹿“呦”了一声,它天生能感知善恶,眼前的孩子仿佛太阳一样温暖,令它初见之时就想把他拐走藏起来,但是最终它没有这么做,更确切地说……是没来得及…… 夏目对此完全一无所知,又抚摸了一下白鹿的脊背,他的手伸向了头顶的面具。 “树妖先生,请帮我拿一下。”树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抛过来的面具,但下一秒反应过来,立刻就怒了。 “千叶,对方人太多了!没胜算的!”说着,他鼓动妖力,想冲过去救下那个孩子,却被一个眼神止住了,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孩子的声音,舒缓而又自信。 “身为人类的我做不到……”夏目踏前一步,将白鹿护在身后,他微微抬起头,神情坚定。 “……身为妖怪的我……一定能做到!” ☆、第21章 增添 妖力在震荡,吹卷的狂风将四周的家仆纷纷逼退,年幼的孩子向着天空,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身体内部的妖血鼓噪着,冲刷四肢百骸,它们被压制得太久,此时一经放出,便如出笼的猛兽一般沸腾咆哮。漫天肆虐的妖力中,他缓缓睁开紧闭的眼睛,杏色妖瞳里光焰闪动。 “人类做不到的……”他缓慢地说着,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就由吾来吧!” 妖纹乍现,眉心一道红痕,年幼的妖狐护在白鹿身前,眼光流转间,掩不住清魅之色。 “妖、妖狐!!!妖狐现世了!!!” “天照神啊!月读神啊!请您庇护信民的生命……” 这就是人类啊……如此可憎而又脆弱的生物……竟成了大地上的主宰…… 抱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理,去捕杀,去伤害,去谋夺利益…… 可怕而可笑! 夏目无意动用妖力攻击,他只是站在那里,那些怯懦的家仆就纷纷四散而逃,不一会儿,偌大的山林间只剩下被踩踏的枯枝败叶。 “没事了,”他转过身去,掌心泛起金光,“靠过来一点,我给你治疗。” 危机解除,白鹿“呦呦”的蹭过来,任凭金光落了满身。 光芒中,大大小小的伤口飞速愈合,妖化果然好用,更何况他为了不暴露身份,只堪堪完成半妖化而已,连二尾都未显露。 指尖的雷霆“噼啪”一响,白鹿脖颈上的枷锁应声而落,夏目给它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皮毛,脸上的妖纹逐渐退去,最终露出了微笑。 “千叶!!!你……你……”树妖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嗯,我是妖怪。”仿佛知道树妖要问什么,夏目微微一笑,又有些惭然,“出门的时候长辈嘱咐过了,所以是以人类的身份,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的……” “我、我不是要责备你!只是……太好了……”树妖一把抱住了夏目,把头埋在他发间,鼻端萦绕着好闻的樱花香,“太好了……” “???” “是妖怪的话,寿命什么的就不用担心了……”树妖抬起头,眼睛里有一层水意,“人类之于妖怪,如同朝生夕死的蜉蝣,只是一个转眼,美好的时光就会终结……” “这里到底……太寂寞了……” 夏目闻言,一种岁月无情的怅惘在心头划过,他不由得抬起手,轻柔的回抱了树妖。 “是啊,是妖怪真是太好了……” 夏目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吓了一跳,又突然想到今天是周末。 鹤先生不知去了哪里,家里出奇的安静。夏目揉了揉眼,起身,十几枚勾玉哗啦啦滚落到地板上。 梦境里的东西,竟然可以带到现实来吗?! 应该先庆幸家里没有人…… 把勾玉收好,夏目决定下一次试验一下,说不定梦境外的东西也可以带到梦境中呢。 洗漱过之后,趁着四周无人,夏目摩挲了一下左手腕上的花纹,金光一闪,【百鬼夜行图】卷轴就铺展在眼前。 白鹿浅雪,扶桑降火。他抚摸着这两个新增的名字,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微微翘起嘴角。 这是羁绊,虽然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此刻心底的暖意是真实的。 正当他在发些老气横秋的感慨时,绿川先生送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提醒,发现正是绿川先生。 “您好,这里是夏目贵志。” “夏目吗?我打扰你了吗?” 第14节 “不,完全没有。” “哈哈,那就好,之所以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手上正好有一张网球俱乐部的年卡,你最近在打网球吧,要去看看吗?”绿川城望着高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听着那头稚气而清亮的声音,只觉得心里柔软。 “那个,绿川先生,年卡什么的太贵重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不安了,绿川城几乎能想象那个孩子有些局促的神情,“况且您肯发表我的作品,已经是帮大忙了,我不能再麻烦绿川先生。” 帮大忙?他帮夏目而不是夏目帮他?是不是颠倒了?绿川城有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想。 “夏目,你不会还不知道你的文章有多么热销吧?”这个很有可能,据他手上的资料,这孩子简直到了与世隔绝的地步。 “完全卖疯了啊,到处都在断货,夏目君完全不知道吗?” “哎?” 好吧,他真的不知道!绿川城惨不忍睹的捂住了脸。 “夏目君起码关注下新闻啊,‘轻盈的织梦者’‘神话的引渡人’,这些称号可统统都安到夏目君头上了!” “哎哎哎?” 不过惊讶归惊讶,打网球的事最终还是定下了。夏目实在拗不过绿川先生,又难以抵制打网球的诱惑,只是说年卡的费用从稿酬里扣。 但是绿川城怎么会去扣除呢? 安排秘书跟网球俱乐部打好招呼,聘请最好的私人教练,绿川城这才匆匆赶赴会议。 那个孩子,他一定会好好培养! 竟、竟然还派专车来接!夏目觉得欠下的人情越来越不好还了。 说不上是多好的车,但胜在低调舒适,夏目看着车窗外缓缓后退的景物,一时心绪起伏。 简直像做梦一样,从前阴暗的生活不复存在,他能活的比同龄人更漂亮。 视线落上左腕的花纹,夏目眼眸柔和。 多亏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多亏了浅樱之里。 “呐,夏目君~”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夏目一抬头,就看待秘书小姐满面笑容的看着他,神情里有几分……期待? “夏目君下一篇文章想写什么样的?”似乎觉得这样问有些失礼,她又不好意思的追加了几句,“其实我是夏目君的书迷,现在看到夏目君,有些控制不住……如、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的!” 她没有恶意,直觉如是说,夏目完全赞同。 他眨动一下眼睛,露出了微笑,笑容里有几分追忆。 “下一篇文章叫做……【白鹿】。” ☆、第22章 测试 好大……这是夏目到达俱乐部的第一感受。 这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场地占地颇广,有十个草地网球场可以同时使用,据秘书小姐介绍,地下还有室内网球场和其他器械。 网球在日本……果然是一项很流行的运动啊…… “我是山杉筑,从今天开始担任你的网球教练。”迎上来的网球教练人过中年,笑容慈爱,“夏目君是吗?今后请多多指教。” 对方很友善的向他伸出手,丝毫没有把他当作小孩子,夏目不由得微笑起来,握了握教练的手。 “我是夏目贵志,今后也请教练多多指教。” 秘书看两人相处融洽,也抿嘴笑了,她摸了摸夏目的头,约定了下午来接的时间,就匆匆赶回绿川城那边去了。 “那么接下来,我先测试一下你的各项数值,不用担心,夏目君已经不是初学者了。”山杉教练开着玩笑,这番亲和的姿态令夏目很有好感,他握了握手中的球拍,干脆的应答。 “我会努力的。” 测试开始后,山杉筑才意识到,绿川城郑重其事的嘱托他好好培养这个孩子的用意。 跑动的速度,应变的能力,动态视力……这个孩子的天赋堪称惊人! 鬼使神差般的,他把测试提升了一个难度。 “啪!”夏目击回一球,皱了皱眉,感到球上的力度大了好多,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教练,有些疑惑。 突然的改变,意味着什么呢? 教练正在发球,凭借夏目出色的视力,能轻易看到对方肌肉的鼓动。 这一球会比上一球更重,他的直觉告诉他。 果然,沉重的力道压迫着球拍,以他目前的力气,就这么接下的话恐怕保证不了下一球的状态,夏目心思电转之下,压平拍面,任球在牌面上滚动一段,给它附加了一个旋转。 这就可以了! 网球旋转着飞出,画出一个完美的新月形弧线后落入对方半场,但是山杉教练却站在那里,没有跑动接球,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金发碧眼的男人从看台上经过,网球场的负责人恭敬地跟在他身后,不着痕迹的提起俱乐部内几个实力出众的少年人,男人皱了皱眉,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 “艾尔温先生,您……”负责人有些讶异,刚想提问,却见男人抬手制止。 “别说话。”磁性的声音却让负责人敬畏的闭嘴。 男人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兴味,索性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紧紧注视着场中。 一头雾水的负责人向场中看去,发现只有俱乐部内颇有名气的教练山杉筑,和一个颇为年幼的孩子。 这样的两人,怎么会吸引这位呢? 夏目打得其实很轻松,头上只是微微沁出薄汗,大概是因为只是测试?夏目这样想到。 如果知道了他的想法,山杉筑恐怕要当场给他跪了。测试本来是为了看选手的极限水平,他为夏目的天赋欣喜,已经提高了难度,没想到夏目还能打的优哉游哉。 高台上的男人越看越烦躁,他扯松了领带,向后倚去,右手有些神经质的哆嗦着。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 再一次看到那孩子轻松打回了一球,他终于按捺不住,脱下西装外套,直接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统统停手!!!” 夏目很早就发现这个男人的存在,对方愤怒的情绪隔着很远就被他感知到,不过为什么要这么愤怒……直觉告诉他,大概跟他有关。 于是夏目乖乖的停下手,乖乖的低头,准备听听自己哪里做错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测试?你看不出他还有余力吗?为什么不逼迫他?!”没想到男人上来质问的竟然是他的教练,夏目有点愣,囧囧有神的看着对方把他的教练骂了个狗血淋头。 “重球!为什么不增加重球!看到那个弧线之后应该引导他再打出几次!” “还有你的速度!每一球都慢吞吞的……你是在教幼儿园的孩子吗?” “球的种类也不够!幻影球,波动球……别告诉我你不会啊!” 夏目:“…………那,那个………………” 艾尔温:“闭嘴!跟你无关!” 什么叫跟我无关啊!你在骂的那个是我的教练!亲的!!! 但是夏目只敢在心里抓狂一下,等男人终于骂舒服了,夏目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我给你测试!” “咳咳!”夏目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咳了个惊天动地。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头,在负责人跟教练低语几句后,很亲切的山杉教练欢天喜的的跟负责人走了,临走还慈爱的摸了摸夏目的头。 “夏目君,要把握机会哦!” 夏目:……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是艾尔温,是个网球教练。”男人转动球拍,露出了一个类似讥讽的微笑,“测试中可不要哭鼻子啊,小鬼。” 早已过了会被这种不轻不重的话激怒的心理年龄,夏目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到让艾尔温对他高看一眼。 “有趣……”心态超乎想象的平和啊…… “那么第一球——”男人说着,嘴角挑起有些恶劣的笑,他猛地挥拍,网球像颗炮弹一样在球拍上爆响一声,向他的半场冲来。 危险!不能接!直觉在脑海中示警。 年幼的孩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网球掠过带来有些热度的风,轻轻地吹起他的额发,浅琥珀色的眼眸里一丝波澜也没有溅起。 砰!!!落地的网球在地上碾出一个深坑,甚至有丝丝缕缕的蒸汽升起来。 “是吓得不敢动,还是明智的规避呢,我比较倾向于前者。”男人解开领口,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第二球——” 很强大,比山杉教练要强大百倍!夏目从未从一个人类身上体会到如此大的压迫感,尤其是这种压迫感是针对他的。 但是总觉得,如果被这个人认可的话,他会在网球一道上走得很远。 那就努力一把试试吧! 夏目暗暗下定决心,眸色逐渐加深,几乎逼近杏色。 “这才像个样子……压力之下……才能成长……”男人说着,第二球又毫不客气的击来! 幻影,漫天都是球的幻影!饶是以夏目的视力,也几乎辨别不出! 这种时候就只有—— 直觉! ☆、第23章 封五感 【千叶,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那是……自然的吧……】 【那么从今天开始,不要相信了。】 【老师的意思是?】 【心与直觉,才是永远不会欺骗你的东西!】 稍显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浮现,漫天的幻影越来越近,夏目反而闭上眼睛。 视觉,封锁! 第15节 听觉,封锁! 嗅觉,封锁! 味觉,封锁! 触觉,封锁! 封闭五感之后,整个人仿佛陷在黑色的汪洋中,没有声音,没有知觉,只是凭本能,捕捉那渺茫的轨迹—— “啪!”幻影球被打回,落入艾尔温的半场,他有些惊喜的吹了声口哨。 “你很不错……!”话语戛然而止,他的手臂颤抖,瞳孔放大,映在他眼中的孩子睁着空洞的杏色眼瞳,似乎与这世界完全隔绝。 艾尔温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这个孩子也不会回应他了。 “喂喂……竟然自封五感啊……”虽然语气轻佻,但一滴汗水却从他前额滑落。 从没遇到过这种……艾尔温自认为见过太多鬼才式的人物,但是眼前的这个…… 说封五感就封了啊!你才多大啊!就掌握这么高端的技能! 不过……艾尔温掂了掂手里的球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也许他该收个关门弟子了…… 夏目豁然惊醒,汗水把额发打湿成一缕缕的,有一些流进眼睛里,有些涩涩的疼。 这下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勉强自己站着,慢慢放下球拍,向对面仍一脸意犹未尽的奇怪的人摇摇头,开始缓慢的绕场走。 激烈运动后绝对不能立刻停下来,在浅樱之里他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了,过程之惨烈简直不堪回首! “喂,小鬼,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弟子?唔……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艾尔撩了撩有些汗湿的刘海,语气里充斥着强大的自信,结果下一秒就惨遭打脸。 “不,我拒绝。”年幼的孩子抬起头,眼底的杏色已经退去,只余温润的浅琥珀色。 他说他拒绝他说他拒绝他说他拒绝他说他拒绝他说他拒绝他说他拒绝!!! “为、为什么啊?!对了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 “不管您是谁,哪怕是站在世界网球之巅的王者也好,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夏目摇摇头,神情难得的郑重,“我不想成为职业网球手,打网球只是因为它令我喜悦,这样好的机会应该给那些有更巨大梦想的人,而不是我。” “况且……” “况且……”沉浸在打击中的艾尔温喃喃的重复道。 “我的教练是山杉先生,这是绿川先生做出的选择,也是他的好意,我既然接受了,就没有再抛弃践踏的道理。” “所以,万分抱歉,艾尔温先生。” 小小的孩子向他鞠了一躬,有些歉意的样子,艾尔温一格一格的转过头,目光跟随着那个孩子捡起球拍,慢慢的走去找教练了。 这真是个孩子吗?!!艾尔温挫败的捂住脸,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被拒绝了。 他平素傲慢惯了,在网球界呼风唤雨,好不容易碰到个好苗子想收徒,却被无·情·的拒绝了。 艾尔温:…………………………qaq 但他到底心痒于这个孩子的天赋,忍不住再次出声,“喂……” 前方年幼的孩子猛地顿住了脚步。 看来还是想跟我学网球的……之前那应该是小孩子的傲娇啊……这下要回过头来求我吗……要不要轻易答应呢……不不,不能这么便宜这小鬼! 夏目抬起头,眼里倒映出看台上翩跹的黑色狩衣。 “的场……先生……” “噗——”自作多情的艾尔温先生默默吐出一口血。 那无疑是个相当俊美的少年,尤其是现在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稍稍缓解了他给人的压迫感,他专注的打量着场中的孩子,突然轻轻一笑,一跃就上了看台的围栏,进而落入场中,宽袖的狩衣并未给他带来麻烦,衣袂翻飞间反而增添了贵公子的风致。 如果一开始是被这少年的风姿所摄,当“的场”这个姓氏落入耳中,艾尔温的神色顿时一肃。 竟然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的场一门,这几年大肆扩张,更是取得了极高的地位。 而且的场一门的情况已经不是秘密,说是家主,其实早已被架空,实权完全落在的场一门的少主手中,眼前的这个人…… “真稀奇啊,他竟然不在你身边,”的场静司一把就把地上的孩子捞了起来,揉揉他的短发,“你太放纵他了。” “鹤先生是朋友不是部下……我不会干涉……痛痛!”夏目刚分辩几句,就被捏了捏酸痛的小腿,眼里顿时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现在就这样,明天可有的疼了。”虽然嘴上说的恶劣,但是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 说疼只有那么一小会儿而已,夏目很快有了询问的力气。 “的场先生怎么会在这里?”夏目看看对方身上古意盎然的狩衣,再看看现代化的网球场,只觉得不搭。 “我来看比赛。” “哎?” “……骗你的,我是来找你的,”看着年幼的孩子一脸被耍的幽怨,的场静司不由得笑起来,捏了捏对方有些鼓的脸颊,他见好就收,“有件事,非得夏目帮忙不可。” “好,如果急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不过要通知绿川先生。” 的场静司有些惊讶,对方问都没问是什么忙,就一口答应下来,这种被信任的感觉…… 其实很好。 日复一日的厮杀,年复一年的争权夺利……他都快忘记还有信任这回事了。 胸口的勾玉因为力量减退的缘故不复往日温暖,但是怀里孩子的温度却渐渐清晰,那双明亮温暖的浅琥珀色眼眸注视着他,像一泓从太阳上流下的泉水,治愈了遍染血色的疲惫的心。 如果能一直停留在现世就好了,他不止一次的这样想着,可每一次看到这孩子的笑容都会心脏刺痛。 这孩子会死,这孩子不是妖怪,人类如同朝生夕死的蜉蝣,所有的美好都转瞬即逝。 可他想留住这份美好,不惜一切代价! 要达成所愿,天狐血则是不可或缺的。 夏目浑然不知对方心里转过了什么念头,只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寒意。他向艾尔温先生再次道歉,跟教练道别,又给绿川先生打了电话,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绿川先生的态度有些古怪。 没有细想,夏目又被一把捞了起来,坐上了的场一门的车。 另一边,绿川城抹了把脸,神情纠结。 “竟然能跟的场一门的少主成为朋友,该说不愧是夏目君吗……” ☆、第24章 治疗 夏目想过的场先生会让他帮什么忙,并猜测应该与他的治愈力有关。 但是当的场静司解开狩衣,展现横亘背部的巨大伤口时,他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大概三个月之前,被一个有点实力的家伙偷袭,没想到至今还不能痊愈。”的场静司说的很平静,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勾玉的力量不能将它治愈吗?”夏目想伸出手去触碰,却被伤口中散发的黑气逼了回来。 他看了眼自己的指尖,一点漆黑的灼痕飞快的被金光吞噬。 “只能暂时压制。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夏目,”的场静司回转过身,握住了夏目的手,唇边噙着笑意,“那枚勾玉为我争取了不少时间。” “能帮到的场先生就好……我试一试,看能不能治愈,但是……”夏目有些窘迫,可提到治疗,神情又转为严肃,“我不能保证,魔气太强烈了。” 说着,夏目缓缓闭上眼,掌心泛起金色的光芒,像孕育着一轮太阳,光芒之下,魔气逐渐消融,但是很快,伤口中溢出更多的魔气,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前额冒出了冷汗。 为什么……无法治愈…… 【桀桀桀……退却吧!臣服吧!区区凡人还想与魔物抗衡!】 “不……”汗水打湿了额发,夏目不得不紧紧咬住牙关,猛然睁开杏色的瞳眸,“你做梦!” 金光霎时大盛,雪崩一般向着黑色的魔气倾覆,夏目想乘胜追击,庞大的妖力在血脉中鼓荡起来,正要倾泻出去—— “!!!”眉心传来火烧般的疼痛,治愈被迫中断,夏目把自己蜷成一团,死死捂住前额。 “夏目!”的场先生焦急的声音渐渐远去了,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红色的身影。 【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 红发的妖狐轻轻抚上他的眉心,艳丽至极的脸上露出了悲哀的表情。 【人类之身承载不了那种力量……所以……】 “滴——答——”一行血泪滑过脸庞,最终滚落在夏目的前额上。 【封印!】 “夏目!夏目!”渐渐的又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夏目睁开眼,正对上一张凑得极近的俊美面容。 “的场先生……”意识还有些模糊,他朦朦胧胧的唤了一声。 “抱歉,是我的错!”的场静司眼里是掩不住的懊恼,“明明知道你的力量还不成熟……” “不……”夏目摇了摇头,有些在意的询问道,“的场先生的伤势如何?” “魔气已经清除了大半,应该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夏目弯了弯眼睛,浅浅的琥珀色荡漾着,比阳光更温暖。 又是……这种笑容……的场静司眸光微沉,右眼传来灼热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按捺太过高涨的情绪。的场静司伸出手,想揉一揉那孩子的短发。 破风声响起,鹤妖破窗而入,迅捷的抱起夏目,瞬间与他拉开了距离。 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不得不半途收回,浓浓的不悦让他眯起了眼。 “我记得鸦就在外面守着,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鹤妖冷笑一声,抽出了骨刀,“大概是玩忽职守去了吧,你的驭下之道也真够糟糕。” 的场静司皱了皱眉,凭他的威慑力,绝不会出现属下玩忽职守的情况,除非……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挑眉笑了。 “夏目君还真是有不少友人……也有争夺天下的意愿吗?我可以与夏目君平分天下呢。” “谁要争夺天下啊……”夏目小声吐槽,拍了拍鹤妖的手臂,“鹤先生,的场先生没有恶意的……痛!” 鹤妖狠狠敲了他一记,一脸恨铁不成钢。 第16节 “才离开一会儿就让人拐走了,真是蠢货!没有恶意?是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利用你的能力而已!如此轻信别人,真是……” 当鹤先生在说教的时候,是绝对不能打断的。夏目叹了口气,对人类厌恶症晚期的鹤妖绝望了。 “总之,让开一条路,否则我不介意在这里动手!”鹤妖抬起头,手中的骨刀发出鬼泣之声,他紧紧注视着对面的黑衣少年,丝毫不敢大意。 “这样的挑衅一般是不能容忍的呢,”黑衣少年拢了拢敞开的外衣,笑容颇有几分满不在乎,“但是我不想在夏目君面前动手,更何况你是夏目君重视的友人。” “所以,暂且放你一马吧。” “你这家伙!”鹤妖大怒,却被年幼的孩子抱住了脖颈,一腔怒火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回去吧,鹤先生,我有点累了。”夏目露出纯然的微笑,不知怎的竟带有难以言喻的清魅之色,“回去吧。”年幼的孩子微笑着重复道。 这样的笑容……简直是犯规啊…… 【最喜欢阿鹤了!】 和阿瑶一样的……温暖……明亮……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鹤妖抿了抿唇,最终妥协,从破开的窗户里一跃而出,化为原形飞上天空。 夏目一手按着头发,回过头,黑衣少年的身影渐渐远了,但是最后那抹笑容却好像在说—— “期待下次见面,夏目。” “可恶!你到底是谁?!这样的妖力……”怪鸟喷吐出一口黒焰,却只融化了些许冰晶,蓝发美丽的人鱼神色肃穆,召来冰剑毫不留情的斩下! “魔都的家伙……休想对千叶不利!” 被猫老师提点,派遣来人间,他用自己的名字发誓决不允许魔都的生物靠近千叶,尤其是…… 下一任的魔都之主! 【蓝,你知道上一个轮回天狐是怎么陨落的吗?】 【那么强大的存在,按理说不会有死亡的危险。】 【但是,魔都之主,是唯一能杀死天狐的大妖!】 【不惜一切代价,隔开千叶与魔都之主!否则……】 【上一个轮回的悲剧迟早会重演的!】 想起猫老师的话,人鱼战意更炽,冰晶三百六十度封锁,斩断了怪鸟的一切退路。 “希望那只鹤妖是个靠谱的……” “决不允许……决不允许那样温暖的存在……”人鱼苍蓝的妖瞳光华灼灼,明明操控的是寒冷的冰晶,攻势却如火一般激烈。 “被你们毁掉!!!” ☆、第25章 逝者 “赢了!啊呀啊呀~千叶你的表情可不太好啊~”树妖揶揄道,“这是输的第多少局呢?” “……”夏目握紧拳,浑身发抖,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回答,“三千一百二十七。” “哦活活活活~围棋第一就是我!”树妖呼啦一下站起来,得瑟的转了一圈,不想踩到了猫老师的尾巴! “变成点心吧!!!你这个小妖!!!” “冷、冷静啊!老师!” 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啊……夏目感慨着,给暴怒的猫咪顺毛,听他舒服的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梦境安稳,岁月静好。 “一路顺风啊,千叶。” “真的不带上一只妖怪吗?我们很担心啊……” “嗯,不用了,”夏目熟练的御风飞起来,腾出一只手正了正头顶的面具,“我会给大家带手信回来的。” “哦哦,我要秘制小鱼干!” “知道了。”夏目笑着应下,衣袖一挥,飞向敞开的门扉。 穿——越—— 绚烂的彩色过后,夏目睁开眼,“白鹿寺”的牌子映入眼帘。 “糟糕了!”他驾驭灵力,迅速后退,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是十年前的那位阁下吗?可否留下来喝杯茶呢?”沙哑的声音像用指甲刮砂纸,夏目从中听出了一丝沉沉的暮气。 当年能追得他们满山跑的禅师终究是老了,十年的时间,对妖怪来说只是一瞬,与人类而言,却是生命中一段长长的路途。 【人类之于妖怪,如同朝生夕死的蜉蝣。】 夏目迟疑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夹杂着几声咳嗽。 “我没有恶意的,只是很怀念……” 夏目轻轻的落到屋檐上,寺庙的结界在他面前分开,没有阻碍他半点。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丝沁人心脾的茶香,衰老的禅师坐在廊下,颤巍巍的为他倒上一杯茶。 “趁热喝吧,是今年的新茶呢。”禅师说着,突然睁大有些浑浊的眼睛,眼里映出一个年幼孩子的影子,衣袖飞扬,短发灿烂生辉,落在回廊上,像滑落了一缕金色的阳光。 他头上顶着红白相间的面具,微笑着歪头,然后禅师听到了这孩子的声音。 “那就却之不恭了。”嗓音清亮而温和。 禅师捧着茶杯,突然无声地笑了,他久久的注视着眼前的孩子——那份风姿是世间决计没有的。 “早知道是这样的一位,我绝不会妄加驱逐的。” “现在回忆起十年前,简直像一场大梦啊。” “我现在有些后悔,当初驱逐妖怪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当视线所及之处再看不到妖怪的影子时,才觉得……”禅师饮了一口茶,搁下了茶杯,“真寂寞啊。” 夏目只是安静的听着,间或饮一口茶,并不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在听一个寂寞的老人讲古,只需要聆听那些辉煌的往事而已——这些会变成很好的写作素材。 “不介意的话,请在这里住下来吧,你也应该没有其他的落脚之处。”禅师颤颤的站起来,一手捶着腰,夏目忙上前搀扶,禅师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是个好孩子呢……你叫什么名字?” “千叶,”夏目回道,“我是千叶。” 禅师对外宣称夏目是他收养的孩子,极富灵力,将要接过他降妖师的衣钵。 夏目本身性格很好,灵力又纯净,很快赢得了寺庙里众人的喜爱,无论是僧人还是香客,对这位俊秀非凡的小公子都赞不绝口。 “老禅师找了个好弟子呢……” “是啊,那样的瞳色真是漂亮极了!” “看过来了!千叶!我给你带了糕点哟~” 夏目接过女性香客给的包裹,险些被那重量带翻! “多吃一点才能长高哦~” “没错,下次来还会带的~” 夏目没想到自己的人缘这么好,只好在无法推拒的时候露出感激的微笑,却不知道这样的笑容只会让人心里痒痒的。 “山上太苦了,千叶在这里怎么受得了!” “我已经跟夫君提过了,他很快就会调人来修葺寺庙,还要增加守卫!” 夏目回过头,正好看见老禅师坐在廊下,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夏目眼神复杂,他觉得老禅师的表情仿佛在说—— “把你留下是这辈子最值的投资!” 虽然这么说,但是夏目对老禅师非常尊敬,人到老年,所掌握的知识和技能是惊人的,当夏目又一次以半目之差输给禅师时,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掀翻棋盘。 为什么啊!在浅樱之里是输,在人间也是输!果然是没有下围棋的天赋吗?! 当然,夏目不知道他已经被灌输了完全错误的认知,树妖扶桑在围棋一道堪称是不世出的圣手,老禅师也能达到顶尖国手的级别,能跟这两位在棋盘上厮杀一阵,已经是极高的水准! 但是很不幸,树妖没那个自觉,老禅师乐得看夏目抓狂,所以夏目至今还认为自己的围棋水平是垫底的。 这直接导致了在现世的一系列……事故……嗯,围棋事故。 当夏目又一次抱头蹲在棋盘下企图演绎“无地自容”这个词时,平安京有命令传来了。 “大妖作乱,速招白鹿!”老禅师眼睛有些不太好,夏目念给他听,却听到禅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我老了,这种事也有心无力,”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抚了抚夏目的发顶,“千叶,你是我的弟子,代我去吧,妖怪的事情,当然是妖怪比较清楚。” “但是无论如何……请关照一下人类。” 夏目郑重的点头,却见老禅师一手点在他眉心,澎湃的灵力瞬间灌入,而禅师却像又老了几岁。 夏目惊愕甚至是惊恐,他紧紧握住老禅师的手,却发现这双苍老的手掌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去吧,带着我的灵力一起……” “我一直在想,千叶究竟是哪种妖怪,身上的气息那么纯净,简直像是神明一样。” “对了……像神明一样的……我想我猜到了……” 禅师已经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灵力的流失加速了他的老化,但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却现出了孩子气的笑意。 “我来猜猜,千叶看着我的口型,如果对的话,就握一握我的手。” 泪水夺眶而出,夏目握紧那双手,伏在老禅师衰弱的身体上,哭得不能自抑。 “是的,您猜的没错……” 老禅师喉咙里发出了咯咯声,显然想说什么,但根本无力说出。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希图看清眼前这个孩子,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最终,带着一抹的偿所愿的释然,禅师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是不是曾经见过这样的生灵呢?】 【红色的……焚烧一切的红色……】 ☆、第26章 传承 第17节 “你真的想好了吗,千叶?”猫老师趴在宫殿门前,稍稍仰起了头,“一旦做出这个决定,你会在人间滞留整整十一年。” “我知道的,”夏目轻轻的应道,他手臂上绑上了黑纱,显然是在为禅师守灵,“但是,我想完成他的愿望,尽可能的,帮人类一些。” “对于你的决定,我不会去试图扭转,要知道,”胖猫咪把爪子搭在夏目的膝头,这样的姿势让他显得有些可笑,但那双金色妖瞳中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对于妖怪而言,十几年的光阴只是一个眨眼。” “去吧,”猫老师把爪子放下来,慢慢转身,“别暴露了身份就行。” “老师……”夏目看着对方有些寂寞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 “老师不是卷轴的灵吗?那么,如果把卷轴带出浅樱之里的话,老师难道不能一起出去吗?”杏色的眼瞳闪亮亮的,夏目期待的看着猫咪,希望对方能给出肯定的答复,但是胖猫咪的反应让他心里一凉。 “真这么容易就好了,笨蛋!你以为我不想吗?这里可是遍布结界的啊!除非能骗过结界,否则不可能……你在做什么!” 胖猫咪扑向年幼的天狐,却没能阻止对方的动作,电光火石间,夏目拔出了西之国献上的天羽羽斩,用力握住了刀刃。 纯净的天狐血,沿着刀刃一滴滴滑落,整个空间似乎因为天狐的负伤而震荡了一下,夏目堪堪稳住了身体,伸手,用鲜血浸润卷轴。 卷轴霎时发出炫目的金光,金光中,年幼的天狐眼神沉静,飞速念动起传承自人类的咒文。 婆娑的金叶在卷轴上舒展,夏目仿佛听到卷轴发出得偿所愿的喟叹。 卷轴……在期待着这样的一天……夏目朦朦胧胧的读出了这样的信息,再之后庞大的信息冲进他的脑海,脆弱的精神承载不住这样庞大的力量,夏目抱住头蜷缩起来,忍不住发出了细碎的呻吟。 “千叶!千叶!可恶!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猫咪老师在他身边上蹿下跳,试图给他输入妖力,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能一叠声的咒骂。 好疼……好疼……痛觉占据了所有意识,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万花筒,人类的或者妖怪的,许许多多的东西在不停地旋转,然后混乱的画面一顿,一段记忆渐渐浮了上来。 【妖狐!你在此地游荡太久了!今日,便将你封印于此!】 【啊拉啊拉~僧人竟然如此暴躁~修心课程太糟糕了哟~】 【你这妖物!】 【……不可思议,竟然会跟妖怪成为友人……你在做什么?】 【嗯?这个吗?我想做个卷轴,记录下所有的妖怪友人。对了对了,还有珍贵的记忆。】 【这卷轴,简直是号令妖怪的利器!恐怕心存贪念的人……】 【那,帮我下一个禁制吧,用人类的咒文,用天狐的血液……】 【你要……走了吗?】 【卷轴引发的纷争已经超出我的预料,我必须回到妖怪的世界中去,至少在那里,没有妖怪可以破解人类的咒文。】 【永别了,千姬……】 “咔吧”,夏目走神中折断了铅笔的笔尖,他豁然惊醒,却仍有些呆愣的看着空白的稿纸。 那段记忆里出现的禅师,绝对是他认识的那位,但是,禅师从未提过那段往事,况且时间上也不对,据老禅师说,他年轻的时候是呆在平安京而非白鹿寺的。 啊啊……真纠结……还接受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知识,一时半会儿都理不顺…… 这下子除了屡次出现在半梦半醒间的红发妖狐,一向熟悉的禅师也笼罩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还有那个咒文,分明是禅师传授给他的能隔绝气息的咒文之一,因为要辅以鲜血使用,所以夏目怕暴露身份从未用过,为什么会跟卷轴产生共鸣啊?! 把头发抓成一团乱草之后,夏目还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答案,索性重新拿一支铅笔,投入了新文章的写作。 那些令人纠结的谜团,只要顺其自然,总有一天会解开的。 【……以清除妖物为己任,孤独的跋涉世间,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沉重的责任感溺死。 质疑的声音,哀求和悲鸣,从来不在考虑之内。 会疲惫,也会黯然神伤,有时候午夜的梦寐中,会出现那个红发的身影。 那样蓬蓬勃勃的红,焚尽一切的红,明艳桀骜的红…… 映亮了晦暗的生命,却又于刹那之间,烟火般喷薄殆尽。 是了,就是如此。 除妖师的生命如此荒凉可笑,眼里只有黑白,却有那么一抹活火在灰色的地平上燃烧,将一切暗淡点亮。 与它擦肩而过,又在随后的岁月中反复揣想。 真难看啊,我。】 夏目为这篇【除妖师】画上最后一个句点,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跑去窗边吹风。 绿川先生说他的文章大受欢迎,他其实是有些难以置信的。他只是在书写妖怪们的故事,甜美或悲伤,只是想写,没有什么别的意图。 得到认同,算是意外之喜了。 鹤妖在翻看他的手稿,沙沙的声音很静谧,夏目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 似乎是因为长身体的缘故,他最近睡得越来越多,但似乎只有晚上才能进入梦境。 说到梦境…… 上一次直接在浅樱之里昏迷了,现在通往人间的门扉也应该关闭了吧,禅师的委托,似乎不能完成了……这样想着,他突然有些愧疚。 艾尔温拿着一份手抄的地址,终于找到了指示的地点,看到朴素的双层小楼,他忍不住停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上门拜访可要正式一点。 这样想着,他抬头又看了一眼小楼,惊讶的发现他在找的那个孩子正坐在窗台上! 吐血!!!危险!!!他有些紧张的要上前,却看到那孩子轻松地笑起来,阳光在浅亚麻色的短发上轻盈的跳动,他伸出手,接住了向他飞来的一只……麻雀! 口胡!麻雀能当宠物?这也训练的太好了! 麻雀叽叽喳喳了一会儿,年幼的孩子一直在认真倾听,不时点头赞同,俨然能听懂的样子,艾尔温看着,有些目瞪口呆。 #看上的弟子能跟动物沟通怎么破# 刚跟麻雀小姐聊了几句,夏目感觉到一道惊异的视线,顺着那道视线望下去,西装革履的外国男人正站在他家楼下,那神情就像见了鬼。 “!!!” ☆、第27章 上门 “索性抹除他的记忆吧,夏目!”鹤妖在一旁阴森森的提建议,一瞬间,夏目脑海中冒出了一茬茬与抹除记忆相关的咒文。 我竟然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 感觉自己变的好可怕! 夏目勉强微笑着,给对面的男人倒了杯茶,其实在心里已经默默捂脸了。 “我前来的目的,夏目君已经知道了吧,”艾尔温喝了一口茶,立刻被绽开在舌尖的清香俘虏了,“这是什么茶?我从来没有尝到过这么……奇妙的味道……” 夏目有些疑惑的拿起茶包,从里面发现了几片白色的花瓣,正散发出醉人的香气。 鹤妖此时正在默默后撤,但还没等撤出房门,就被一道传音叫住了。 【鹤先生,我原来放在桌上又失踪的珍贵草药,是不是您把它压碎了,为了毁尸灭迹,藏进了茶包里呢?】 全……全中……鹤妖心虚的偏移了一下目光,默默地挪到墙边蹲着。 一觉醒来小伙伴变得机智了肿么破!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自家制作的,”夏目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滴血,“艾尔温先生喜欢的话,我可以送您一些。” “不,我可没有夺人所爱的意思。”尽管心仪这种茶,艾尔温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端正了坐姿,两手交叉抵在了下巴上。 “我希望夏目君能好好考虑一下,以夏目君的资质,这样浪费太可惜了。” 本该举世瞩目的天才,却默默无闻的偏安一隅,如果这是那孩子本身的意志的话,这样恬淡的心性简直可以打满分! 夏目仍然摇了摇头,眼里似乎沉淀着悠长的岁月,他平静地直视艾尔温,不卑不亢,神色平静。 “网球只是爱好而已,我还是那句话,这样珍贵的机会不应该留给我这种胸无大志的人。” “但是……”艾尔温还想劝说什么,却见那个孩子拎起了茶壶,状似无意的的阻断了他的话。 “我再去泡一壶茶水来吧,请稍等。” 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艾尔温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他挠了挠头发,为对方的油盐不进大伤脑筋。 “固执的小鬼……谈话的节奏全被他掌握了……” 他有些烦躁的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几步。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个房间有些狭小,但是整理得非常干净,空气里有说不上来的好闻的草药香,阳光缓缓倾泻进来,让人有种熏熏然的睡意。 靠窗的位置是一张书桌,上面整齐的堆放着一些稿纸,艾尔温凑近去看,令人惊艳的漂亮字迹跃然纸上。 “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夏目君……”这么感慨着,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就又坐回了原处。 这样的一个孩子,生活中似乎充满了光明和恬淡,恐怕他的目的无法达成了。 也许他可以换种方式,这个孩子的话,做朋友他也不吃亏吧。 艾尔温今天的心情很好,用一场练习赛秒杀了一番对手,他坐在观众席上,把毛巾搭在头顶。正当他在享受这种惬意时,有两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 “真的?夏大人又出新作了?” “千真万确!怎样,我抢到了哦~” “真狡猾!快借我看一下嘛~这次的名字是什么?” “是【除妖师】哦~听起来非常拉风啊~” 除妖师……除妖师!等等!冷静下来艾尔温!这一定是巧合!巧合! 匆匆一瞥看到的那个题目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旋,艾尔温一把扯下毛巾,眼神闪动。 一个是一年级的孩子,一个是畅销书作者,两个根本没有交集吗啊哈哈……哈…… 果然不行啊!这么可笑的理由说服自己才有鬼呢!那可是夏大人啊!他为数不多有好感的作者啊! “请问,两位小姐也是夏的书迷吗?”艾尔温露出微笑,俊朗的面容非常有吸引力,“新书我还没有买到,能不能让我看一眼呢?” “当、当然可以……”两个女孩子红着脸把书递过来。 【以杀止杀,以暴制暴,以血偿血!是为除妖师的铁则! 妖物,务必一个不留!人类生存的世界,不需要阴影的存在! 剑,为斩断迷茫而存在;符,为镇压邪秽而闪烁;血,为荡清妖魔而沸腾…… 没有迷茫,也无需迷茫;忍受苦痛,也无惧苦痛。 第18节 此身为炼狱之火淬炼三千日月而坚不可摧,此剑为妖怪之血洗涤遍体全身而光华闪烁。 怜悯,抛却;慈悲,放逐;懦弱,粉碎;畏惧,覆灭……】 看到这里,艾尔温已经不可能再说什么了,他还了书,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用毛巾盖住了脸。 #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好歹要个签名啊口胡# 在艾尔温沉浸于自怨自艾中时,夏目正愉快的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的春游。 没错,帝丹小学终于要组织春游了~地点是京都的稻荷神社。 “很期待啊,大家一起出去旅游~”浅琥珀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夏目把衣服收进去,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勾玉和符咒也要带上,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你的预感一向很灵。”鹤先生还在面壁,已经无聊到擦拭骨刀消磨时间。 “好的不灵坏的灵罢了。”夏目叹了口气,单独劈出一个空间来装勾玉和符咒,又在随身的衣物里塞了一些,“不过应该是我多想了,那可是稻荷神社啊,妖怪们是不敢乱来的。” 鹤妖微微侧过头,年幼孩子坐在灯光里,轮廓有些模糊,眼里是对于美好的全然期许。 一缕黑白相间的长发滑下来,遮蔽了鹤妖的眼眸。 【但是夏目,人类比妖怪可怕千万倍。】 【如果心存恶念,别说是神社,哪怕在神明聚居的高天原,他们都敢肆意破坏。】 这样的话,鹤妖终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握紧了骨刀,发誓无论何等险恶的境地都会护这个孩子周全。 他已经失去阿瑶了,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第28章 神社巫女被害事件(一) “同学们~请站好队~我们要参观鸟居了~”塔矢晴在队伍前方用喇叭喊话,夏目一边随着人群移动,一边伸长脖子企图找到不知跑到哪里去的鹤妖。 这里可是人类聚集地啊喂……鹤先生的人类厌恶症太让人担心了…… “呐呐,夏目,你看到柯南了吗?”步美扯扯他的袖子,眼里有些担忧,“刚才还在这里的……” “不,没有看到他。”夏目摇头,对这位侦探先生的失踪并不在意。 他什么时候能安静的跟这群小学生在一起就有鬼了…… 不过突然离开的话,应该是看到了熟人吧。 这样想着,夏目买了一条红绸带系在一旁的矮树上,同时默默祈祷:让案件和妖怪事故离我远一些吧…… 然后在夏目悲愤的视线中,红绸带从树枝上滑了下来。 qaq这个愿望果然太过分了吗连稻荷神也不受理了…… 等夏目从地上捡起绸带,再抬头看时,小学生的队伍已经看不到了。 等、等等啊!剧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队伍怎么会走得这么快啊! 周围都是陌生的人群,夏目向前走了一段,终于彻底的在人群里迷失了方向。 麻烦大了啊……神社里又没有小妖怪问路都是问题…… 这种情况下应该先找警察吧,塔矢老师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会生气的。 “抱歉!”一时神游的后果就是撞上了人,夏目连忙道歉,头顶上传来了一声轻笑。 身披绛色僧衣的金发男人挑起他的下巴,唇畔的笑容极其蛊惑,他低下头,对着夏目的眼睛吹了一口气。 “一只迷路的小猫呢~跟猫妈妈走散了吗?” 眼睛、眼睛睁不开了!这个人太奇怪了!这扑面而来的男公关气息! “我、我是跟老师出来春游的,一不小心跟大家失散了……” 夏目侧头躲开对方的手,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睛。 “这位先生,请问您曾经见过那支队伍吗?” 眼前的孩子有一双漂亮至极的浅琥珀色眼瞳,因为是小孩子的缘故,显得圆滚滚的,简直是怪蜀黍最中意的那类理想型。朝日奈要摸摸下巴,看到对方有些戒备的样子,也觉得自己逗得有些过了,于是一挥衣袖,揽了那孩子的肩膀。 “我没有见过,不过既然是走失,领你到神社的人那边应该没错吧。” “是,非常感谢您!” 虽然有些奇怪,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个好人吧。 夏目最终被带到了神社的接待室,有红白衫的巫女接待了他,不但给他倒了茶,还温声细语的保证会立刻联系他的老师,夏目这才放下了心,端起茶杯正要喝一口。 而这时从门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又、又发生了吗?警察没有说什么吗?”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秋子……” “下一个会轮到谁……我不要……” 拜良好的听力所赐,门外巫女的对话声很清晰,夏目皱了皱眉,搁下了茶杯。 并不是因为说话声,甚至不是因为谈话的内容,他放下茶杯,是因为从这茶水里嗅出了一丝血气。 人类的血气。 更让人不安的是,这丝血气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浸润在水中,那么,恐怕这水的源头就被血污染了! 有一个问题:水中为什么会混有血? 答案显而易见啊,夏目捂住了脸,看这血的浓度,不是重伤就是有人死掉了吧。 #侦探先生的事故体制今天依旧闪亮# 一阵略微凉寒的风刮过,鹤妖已经在夏目的对面落座,半黑半白的长发垂地,开口就问: “夏目,你也察觉到了吧。” “嗯,从水里……是有人受伤还是……” 鹤妖暗红的眼瞳波动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把茶杯拿在手里把玩,勾起的唇带着嘲讽。 夏目一看对方的做派就明白了,但还是极度的无语。 “那么,是有人死去了吧……”浅琥珀色的瞳眸暗了暗,夏目为生命的逝去而难过,但很快,他就又打起精神,问道,“鹤先生离开,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吗?” 鹤妖淡淡的点了点头,“从一进神社我就感觉不太对劲,夏目,你知道的,我曾经也是守护神社的神明,对这方面也很了解。” “神社本是净土,但是这里的怨气太多了,当然……”这对于以怨气为力量的我很有利。” “我潜进去探听了神主与警察的对话,似乎从这个月初开始,陆续有巫女死亡,无论是全职的还是来这里兼职的学生,都有死亡的案例,到现在,大概死去了五个。” 夏目霍的站了起来,因为太过震惊险些掀翻了桌子。 “五位巫女?犯人呢?犯人抓住了吗?” “很遗憾,”鹤妖紧盯着夏木的眼瞳,“此事有妖怪插手,人类当然抓不到犯人。” 夏目有些难以置信,“这里不是神社吗?妖怪怎么可能……”他看着对面的鹤妖,慢慢止住了声音。 “鹤先生可以进入神社,其他大妖也是可以的。”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 “妖力强大到某种地步,除非有特别搭建的结界,否则神社的束缚就非常小了。” “没错,你明白就好。”鹤妖赞同道,又额外提醒,“夏目,这次的事最好不要插手了,对方的实力不弱于我,我没有那个信心护你周全。” 看到那个孩子有些黯然的神色,鹤妖目光柔和,伸手揉了揉对方的短发。 “你只是来参观的,没必要背负别人的生命。” 是的,这件事与他无关,甚至贸然插手的话,会给自己和鹤先生带来危险。 那么就当作不知道,平静的参观完再平静的离开吧,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完全不需要负责不是吗? 恣意剥夺人类生命的,不是他也不是鹤先生,所以完全不需要有……负罪感…… 【别担心,我们会立刻联系你的老师。】 温柔的话语,说不定再也听不到了;殷切的为他人着想的神态,也将在妖怪手中消失殆尽。 不要这样……他不要这样……这里可是稻荷神社啊……以狐为信仰的神社啊…… 如果是在梦境中,他会怎么做呢? 会不顾一切的阻止吧,毕竟天狐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足以荡平任何敌人,保护信仰着他的人类。 可是在现世,他只是夏目,有一些妖力,但绝不算强大的夏目。 哪怕这样,也要不顾一切的去做吗? 夏目想,他已经有答案了。 ☆、第29章 神社巫女被害事件(二) “不合理,完全不合理啊!”有高中生灵魂的小学生侦探忍不住挠头,“这个密室缺乏成立的条件……” “嗯,正因为有这么多不合理之处,才迟迟不能破案。”肤色黝黑的青年翻阅着几分资料,神色凝重,“第一起,被害巫女死于完全封闭的和室内,现场没有发现小道具,连凶器也没有,凶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难道真会穿墙术不成?” “……”江户川柯南兀自沉吟,突然,阿笠博士专门配备的手机响了,他向服部平次丢了一个歉意的眼神,出门接起了电话。 “喂,老爸,能想起来给我打电话还真是难得啊。” “问候一下我亲爱的儿子而已,”电话那头,工藤优作扯松了领带,把自己抛到宽大的沙发上,一脸疲惫,“我听说你们春游的地点是那个发生了命案的稻荷神社?” “是啊,我和服部现在在这里,正试着破获这个连环杀人案呢。” “如果让你收手的话,恐怕你不会答应的。” “那是当然!”江户川柯南皱起眉,这个过分成熟的表情放在一个小学生身上显得不伦不类,“我怎么可能放弃手边的案子呢……话说你有点不对劲。” “确实啊……”工藤优作叹了口气,仰躺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照片,“如果执意要查下去的话,我有一句话,必须要传达给你。” “什么?” 第19节 “另一个世界,是存在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喂!喂!”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柯南愤愤的按灭了手机。 “真是的,到底想表达什么啊那个老头子……” 夏目不知道侦探先生的纠结,当他向鹤先生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后,出乎他意料的,鹤妖没有什么愤怒的表示,反倒是一脸平静。 “如果放手不管的话就不是夏目了。”鹤妖揉着他的头发,眼里是洞彻一切的了然。 “鹤先生……”夏目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就是友人啊,无论是面对何等的险境,都只会平静的站在身后,说“要去就去吧”。 能拥有这样的友人,是他的荣幸。 “不过,想去做的话还要加一重保险。当然,这件事从很久以前我就想做了。”鹤妖执起夏目的手,按在了自己的眉心。 “夏目,收下我的名字吧!” 如果只是知道名字的话,是无法号令妖怪的,只有妖怪心甘情愿的献出名字,持有名字的人将这个字符融汇到自身的妖力中,完成了这个简单的仪式,收服的妖怪才能如臂驱使。 【名字是最短的咒。】这个法则已经在妖怪的世界运行了无数年。 算上梦境中的,他已经背负了不少名字,早已退去了一开始的羞涩天真,真正走上自己的道路。 如果在这种时候拒绝的话,对献出名字的妖怪才是最大的伤害。 “我愿意接受,鹤,今后请多指教。” 年幼的孩子向半跪在他面前的鹤妖伸出手,阳光从他背后大片大片的投射下来,映得整个人的线条都微微模糊,而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瞳,正闪烁着无与伦比的瑰丽的光。 那光辉简直能耀花人眼,甚至于……近似天狐的纯粹杏色。 眉心传来温暖的触感,鹤妖收敛了一身的乖戾,露出难得静谧的微笑。 在世间颠沛了这么多年,疲倦的鹤终于寻到了栖身的浅水。 【你看到了吗,阿瑶?】 轻手轻脚的起身,夏目穿好衣服,静悄悄的走出了留宿的房间。 无月之夜,月亮躲在阴云后,不过这对夏目的视力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他轻轻巧巧的翻上了一棵树,又一跃落上另一棵,如此前行了一段距离后,心中不祥的预感终于达到顶峰,他停下来,弹出一丸灵力催长树木,密密的枝叶很快就把他遮蔽起来。 夏目调整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就有事情要发生了……不祥的……就在此处……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响起,木屐叩响地面的声音在深夜里尤为清晰,巫女的红白衫在阴冷的风里飘荡,她不住的回头,满脸惊恐。 “大神啊……请救救我……我不想……”她惶恐的祈求着,几乎语无伦次。 巫女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她奋力向前爬行,却仍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踝。 “为什么要逃跑呢?”一个冰冷而黏腻的声音响起,忽左忽右,让人判不清来处。 “把你的一切都向神奉上吧……神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不!不要!!!” 抓住巫女脚踝的是一双白皙的手,手的主人也穿着一身红白衫,乍一看去好像两个镜像在进行拉锯战,但是那个施暴者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一抹几近疯狂的笑,她用力将巫女向后拖去,雪白上衣上溅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好似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住手!你已经被逮捕了!”一大一小两个侦探从树丛里跳出来,服部平次手中还拎着一柄球棒,很有气势的正对着施暴者。 仅凭人类之身,却能找到这里吗?夏目有些惊讶,但随即浮上心头的是浓浓的担忧。 情况不妙啊……主使的妖怪还没有出现…… 【血肉……新鲜的血肉……我要……】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阴惨惨的声音,施暴者松开了手,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俏丽的面容显现出一种诡秘的暗青色,她大笑着,近乎疯癫。 “神……神来了……啊哈哈哈哈……你们都是祭品!” 来了!夏目顿时打起精神。 黑雾在弥漫,渐渐汇聚成奇异的形状,好比一堆污泥堆积在一起的妖怪缓缓现身,张开獠牙交错的巨口,发出了婴儿啼哭一般的嘶吼。 【血肉!更多更纯净的血肉!】 “这、这是什么东西?!”服部平次握紧球棒,被妖怪的奇异造型震惊,“装神弄鬼还是特效?这也太真实了吧!” 【另一个世界,是存在的。】江户川柯南突然想起了父亲在电话里告知过他的话。 感觉世界观都在摇摇欲坠啊喂!!! ☆、第30章 神社巫女被害事件(三) “这是什么鬼东西!!!”无论是麻醉针还是球棒,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异物种来说都无关痛痒,长满獠牙的巨口轻易地咬碎了球棒,似乎被两位侦探的插手激怒,妖怪改变了目标,先向两人扑来! 【多管闲事……死!!!】 太近了!近得能嗅到怪物口中的腥臭,不是特效,也不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心脏如同被钢丝勒紧,这种命悬一线的感受足以消磨一切侥幸的念头! 这种怪物……原来真的存在啊…… 正当江户川柯南闭上眼,准备迎来自己的终焉时,清幽的笛声响起,缭绕在黑暗的树林中,月亮从乌云后挣脱,清冷的光辉洒落在妖怪身上,妖怪抽搐一下,有些畏惧地向后退去。 【谁?是谁?阴阳师吗?】 妖怪露出了满嘴的獠牙,霍的向树上看去。 满月的清辉下,浅亚麻色的短发流转出白银的光辉,年幼的孩子闭着眼,专注地吹奏骨笛。 “夏目……?!”江户川柯南也看到了树上的孩子,一瞬间如遭雷劈,“夏目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似乎这笛声对于这奇异物种来说有某种克制。 乐曲渐渐高亢,金色的涟漪在空气中浮现,一道道幅散出去。被金光掠过,在场的人类只觉得神清气爽,而妖怪却似受到了重创,身体上爆开无数细小的伤口,污浊的类似血液的东西四处流淌。 【好痛苦!好痛苦!停手!快停手!】 妖怪挣扎起来,从身体里伸出无数的触手,疯了一般袭向树上的孩子! “此等污浊的存在,也妄图触碰太阳!下地狱去吧!” 黑羽的鹤干脆利落的以翅羽斩断了触手,一声清唳化作人形,黑白相间的长发被狂风吹的微乱,鹤妖拎着骨刀,自上而下纵切而下! 污血四溅,在场的众人慌忙躲避,只有一开始对巫女施暴的女子,不闪不避,溅了满脸的污血,她颤抖着伸手抹了一把脸,看到指尖的血污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了一声悲痛的哭嚎。 “神啊!他们竟敢如此对您!降下神罚吧!毁灭一切吧!” “闭嘴!”鹤妖毫不留情的呵斥,“区区与污泥为伍的妖怪,也敢觊觎神的宝座?!单只是屠杀的罪名,就足以令你堕入魔道!” 【……】污泥蠕动了一下,却像丧失了全部力气一样寂静无声。 “怎样,说中了吧?肮脏的家伙……”鹤妖睥睨的扫视一眼污泥,转身,“只是与你同处此地,就足以令我感到羞辱。” 银灰骨刀上,残血还在不断的滴落,挺直脊背的男人身姿优美,浑身充斥着凛冽而不可侵犯的气度,半黑半百的长发无损他的姿容。他抬起头,看向树枝上的孩子,眼瞳中划过一抹温柔。 “已经够了,夏目。”一字一句,柔软的不可思议。 夏目长舒一口气,放下了骨笛。这支净化之曲吹起来并不轻松,他一身妖力去了七七八八,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深刻怀念梦境中天狐堪称无穷的妖力储量。 手上光华一闪,长长的骨笛便被收起,估量了一下到地面的高度,夏目轻盈的一跃,在两位侦探惊悚的目光中,安然落到了地上。 “夏目……是妖怪吗……”江户川柯南眼神复杂,显然世界观没有重塑完成。 平日里精明的侦探先生难得露出了呆傻的样子,夏目感到一阵好笑,勉强压下了笑意,他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答道:“我确实是纯种的人类。” 你到底在遗憾些什么啊?!人类怎么了?!! “所以说,这就是老爸说的‘另一个世界’吗……”江户川柯南沉吟一会儿,以他唯物论的思维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索性暂时抛开,拽了拽服部平次的外套,给两方介绍。 “这是我的同学,夏目贵志,顺带一提,他是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位是来自大阪的服部平次,与我并称‘关东的工藤,关西的服部’,是个侦探。” 他话音未落,就被皮肤黝黑的青年打断,“分明是‘关西的服部,关东的工藤’!” 江户川柯南的眼神飘移了一下,直接无视了同伴的抗议,转而问道,“夏目那边呢?” 这么说着,他的眼神却是落到了鹤妖的身上。 鹤妖立刻冷哼一声表达对于人类的不屑。 夏目连忙打圆场,“这是鹤先生,是……妖怪,但是其实心地很好的……” 鹤妖闻言,侧了侧头,半张脸都拢在了阴影下,暗红的妖瞳闪着寒光。 “除了夏目的人类都去死吧……” 夏目:鹤先生你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圆过去啊! “非常抱歉!鹤先生他对人类的观感不太好!”见两个侦探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夏目连忙道歉,“其实鹤先生真的是好妖怪,不然就不会斩杀这个怪物了!” “啊,确实是如此……”服部平次挠了挠头,向夏目伸出了手,“夏目,请多关照。” “嗯,请多关照!”交到了新朋友,夏目有些高兴,浅琥珀色的眼瞳漂亮非常。 “那个……夏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江户川柯南走到那怪物的尸体旁边,蹲下身查看,“是妖怪的一种吗?妖怪都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夏目立刻反驳,“大多数妖怪都是很好的,也有自己平凡而幸福的生活,虽然会做一些小恶作剧,但是根本无伤大雅。” 他的眼神非常柔和,言语间充满对妖怪的感情,令江户川柯南不由得侧目。 “这只妖怪已经堕入魔道了,通过杀害人类来获得力量,现在被斩杀,算是了结了。”夏目一边说着,指尖窜起了金色的火焰,落在妖怪的尸体上,在侦探们惊异的眼神中,将尸体焚烧殆尽。 年幼的孩子低垂下睫毛,表达对一个生命的敬意。 “这样就好,尘归尘,土归土。” “所以,凶杀案不会继续了吧。”回住宿地点的路上,小学生模样的侦探问道。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是……”夏目微微皱起眉,总有一种一切还未完结的感觉。 “但是?” “也许是我多心了吧。”夏目舒展开眉宇,“妖怪已经不能作乱,身为人类的犯人明天一早也被带走,一切应该已经结束了。” “是呢,”江户川柯南把手臂枕到脑后,有些心不在焉,“明天早上就要回去了。” 两人偷偷溜回了住宿地点,幸而没有被发现,一个屋里的同学还睡的很香。夏目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第20节 鹤妖早在进门的时候就隐去了身形,倚在夏目身边的墙壁上闭目养神。 四周迅速的安静下来,只有几个孩子的呼吸声,和偶尔翻身的摩擦声。 夏目看着天花板,尽管心中有着不安,却还是闭上了眼。 突然,一道闪光在他脑海中爆开,模糊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来…… ☆、第31章 神社巫女被害事件(完) 【我本来是稻荷神社的巫女,名字什么的已经记不得了,因为我已经在这里游荡了许久。】 【是的,我死了,死的很痛苦……】 【殴打……监禁……最后连身体都被砍成几块……葬在樱花树下……】 【因为我的缘故,那一年的樱花开得那么美,沐浴在花雨中的神明大人赐予了我力量……】 【她自称‘羽衣狐’,是一个美到颓丽的女子,她摸着我的头说——】 【‘啊呀,无意识之下也杀了那么多人啊~给你力量的话,一定会更有趣吧……’】 【于是我得到了力量。】 【于是我救了更多的人。】 【我只会救赎纯洁的巫女,因为我想救她们。】 【这个世间如此肮脏,她们会被污染,不如在最单纯的岁月中被我拯救。】 【我没有错,绝没有!】 这是第一次,夜间睡下后没有进入浅樱之里。夏目徘徊在樱花树下,绯红花瓣落在他睫毛上,那触感恍若真实。 巫女站在他面前,红白衫簌簌翩跹,她苍白着面孔,神情很困惑。 【为什么要阻止我?】 巫女问道,她急切的上前几步,木屐下无数花瓣被碾成泥,苍白秀丽的面孔渐渐扭曲起来。 【我没有错!那么阻止我的你就是错的!】 污泥从她的口鼻中溢出,她向前伸出手,手背上青筋暴突,作势要掐住夏目的脖子! 【错了就去死吧!】 “执迷不悟。”夏目没有后退,浅琥珀色的眼眸中满含悲悯,他直视着疯癫的巫女,全然不惧对方伸过来的手。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很好,她抓住这个人类了,手下就是对方的脖颈,感觉得到那跳动的脉搏,只要杀了他,就再没有人能来干涉她,她的救赎可以继续下去,更多的巫女会得救…… 似乎想到那美好的场景,巫女带着梦幻般的神情收紧了手,一下……只要一下就能杀死…… “巫女小姐说自己没有错,那您现在使用的人类的驱壳,又作何解释呢?” 被掐住喉咙,夏目却没有多少惧意,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脸颊因为缺氧有些涨红。 “您杀死了一位巫女,占据了她的身体,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已……” “这不是救,而是杀!”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我没错!我只是救了她们!】 脖颈上传来一股大力,对方显然是想捏断他的喉骨,虽然是在梦境中,但是夏目牢记着猫老师说过的话。 【在这里死了的话,就是真正的死了哟。】 他从未把这话当成一句玩笑或是恐吓。 浓郁的杏色从眼底翻腾而上,瞳孔拉长,成为细细的一条线。 “本来……是想救你的……”叹息一声,夏目握住了巫女的手腕。 “如果是在现世,我也许并没有杀死你的能力,但是梦境是我的主场,你选错主场了!” 身为人类的他受到诸多限制,总有一些做不到的事,但是如果是身为妖怪…… “噼——啪——”金色的雷光跳跃着,昭示着无与伦比的威力,只是一个眨眼,眼前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烬,风一吹,就彻底的消散不见。 “对不起……”年幼的天狐露出了有些悲伤的神情,尽管作恶多端不思悔改,但是到底也是一条生命,在他手上倏忽逝去。 纯白的和服拂过一地落花,金叶在袖口袍角闪闪发光,夏目在樱花树下立了一个小小的墓碑,他不知道巫女的名字,于是墓碑上空无一字。 “去转生吧,”他轻轻地说,“下一世一定会很美满的。” 在墓碑前跪了一会儿,夏目起身,向樱花树外的黑暗中走去。 突然间,他回过头—— 红白衫的巫女站在樱花树下,向他离去的身影深深鞠躬,抬起头,秀丽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真是太感谢了。】 一大早,果然收到了犯人死亡的消息。 “虽然满手鲜血,但是这样死去的话果然还是让人唏嘘啊。”江户川柯南淡淡的感叹道,夏目坐在他身边,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 半晌,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问道:“侦探先生,如果犯人因你的缘故被送进监狱,或者执行死刑,不会有负罪感的吗?” “啊,当然,”江户川柯南向后一靠,微微眯起眼睛,“但是这种事总要有人背负的。” “我啊,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但是有一件事是我决定要一生追寻的。” 见夏目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江户川柯南忍不住伸手,扑棱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我希望正义的种子能够生根发芽,所有人能跟安定的生活,在阳光下。” “为此,会笑着背负罪恶感,毫不犹豫的无视个人的安危。” “为了这样一个光辉的目标而努力,夏目,”侦探的目光很柔和,却也充满了斗志,“我绝没有半分后悔!” 一瞬间,夏目为这位高中生侦探的光华所心折。 正是因为有怀抱这样信念的人,一直不停的前进,生命短暂的人类才会有妖怪都要羡慕的精彩。 无论岁月的车轮如何滚动,无论斗转星移还是沧海桑田,总有这样的信念在熠熠生辉,照耀着整个现世,照耀着人类的社会,一直一直的前进。 看夏目没有说话,江户川柯南有些尴尬,“也许我说的太复杂了,听不懂的话就算了吧。” 真是的,虽然有些特殊的能力,夏目君也还是小学生吧,说这样高深话语的他,简直像个笨蛋一样…… “……嗯。”许久之后,夏目才应了一声。 “喂,到底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啊?做出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夏目抬起眼,车窗外的阳光暖暖的,投射进来,在他发梢上轻盈的跳跃,这一刻他的神情,显得安宁而满足。 “只是觉得身为人类,真是太好了。” ☆、第32章 临别 校车先开回学校,今天是周末,塔矢老师交代了一番后,就宣布原地解散回家。 夏目跟少年侦探团的几个人打过招呼,背着书包正要回去,却被塔矢晴叫住了。 “夏目君,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提前告诉你吧……”漂亮的女老师有些踌躇的样子,她蹲下身,与夏目平视,摸了摸细软的短发,眼里渐渐浮起了一层水意。 “老师……?”夏目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心里慢慢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是遇到危险时的警兆,而是细密而绵长的疼痛,好像不久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位老师,再也见不到少年侦探团的各位一样。 他下意识地回头,想要再看看平日里交好的孩子,想要再看看侦探先生,却被用力的抱住了。 “夏目君,昨天……收养你的家庭来学校办理转学手续……” 夏目怔怔的看着塔矢晴张合的唇,却发现自己听不到半点声音,一声滚雷在心头掠过,他恍恍惚惚的明白了这几日家里的饭菜为什么这样丰盛。 原来是这样的啊…… 又一次的……被抛弃了…… 感谢梦境中几十年的阅历,他忍了又忍,终于压下了眼底的泪意,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知道了……老师也……不要哭了……” “怎么可能不哭啊!!!这种事……这种事……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塔矢晴抱着他呜咽,泪水落在他肩膀上,打湿了衬衫。越到这种时候,夏目反而越冷静,他平静的注视着远方的天空,那里刚才有只鸟妖飞过了。 好半天,塔矢晴才止住了哭声,怜爱的摸摸他的头,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盒子,努力使自己笑起来。 “真是太失态了……”她拭去了眼泪,把盒子向夏目的方向递了递,“时间仓促,只准备了一件小礼物。” 夏目接过盒子,神情有些雀跃,“我能现在打开吗?” “嗯,当然。”看到夏目的笑容,塔矢晴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泛滥了起来。 夏目小心的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张上好的榧木折叠棋盘,木纹流畅,堪称精品。 正好他也想挽救一下自己的围棋来着…… “我很喜欢,老师。”他不由得弯起眼睛,十足欣喜的样子,倒是让塔矢晴心中更不是滋味。 “没什么的,”塔矢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我的丈夫是职业棋手,家里这种东西很多。” 又想到了什么,她有些高兴的补充道:“夏目君要想学习围棋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嗯。”对于他人的好意,夏目向来非常珍惜,认真的点头应下,就听见塔矢晴的话语。 “夏目君先走,我……让我看着你离开吧……” 她无从改变这孩子将要被送走的结果,虽然办理转学手续的那一天她曾据理力争,但终究没有改变什么,现在,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送她心爱的学生最后一程。 这个孩子应该得到最好的一切,偏偏…… 目送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塔矢晴忍不住再一次的泪如雨下。 摊开的掌心,一枚莹润的勾玉闪闪发光。 第21节 【老师,再见了。】 “夏目,那个转学是什么意思?”鹤妖一瞬不瞬的紧盯着他,眉心蹙起,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夏目深吸一口气,把伤感赶走,复又微笑道:“应该会换一户人家住吧,转学都办好了,恐怕今天就会离开。”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甚至除了一开始猝不及防之下流露出的悲哀,他的眼瞳中一片平静。 “我早就料到这一天了。” 为什么还能笑?鹤妖觉得不可思议,他伸手,握住眼前孩子的双肩,因为激动的缘故力道有些大,暗红的妖瞳逼视着夏目,“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幼崽需要安定的成长环境,这是连妖怪都知道的道理,不停的迁移和更换监护人只会给幼崽留下心灵的创伤,人类繁衍至今,竟然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鹤先生……”夏目微微敛起了笑,他低着头,短发软软的垂着,惹人怜爱的样子。 “眼泪太沉重了,我想活得轻松一点。”夏目抬起眼,浅琥珀色的眼瞳中分明有不属于孩子的沧桑。 “此身如浮萍柳絮,注定一生颠沛不得安宁。”年幼的孩子一字一句的阐述着自己的命运,没有怨憎,因为无力怨憎,他只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向鹤妖鞠了一躬。 “承蒙您的照顾,这段时间以来真是受益良多。” 神社在这里,阿瑶的尸骨在这里,鹤妖注定会留下来,一生一世的守护着。 所以今日,是悲伤的分别之日。 不想再留在原地,也不想再看鹤妖的表情,夏目怕自己会像以往那样悲伤的哭出来,于是他迅速的转身跑远,书包在他背上一下一下的扑打着。 鹤妖孤独的留在原地,半黑半白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 “我回来了。”夏目轻轻的说了一声,脱下鞋走进客厅。 收养他的妇人有些局促的走出来,脸上显出了有些尴尬的笑,“欢迎回来。” 夏目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问候。 果然,客厅的沙发上,一位老者拄着杖坐在那里,他的面部线条极其刚硬,应该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锐利的目光在夏目进入客厅的那一刻就锁定在了他身上,若是一般的小孩子,只怕早就畏惧退缩了,夏目却只是微微一笑,极有礼貌的上前问好。 “老先生,您好,我是夏目贵志,请多关照。” 老者的面容微微缓和,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夏目一番,眼前的孩子显然漂亮极了,却又不显得阴柔,那份俊秀的风姿绝不会逊于世家中出来的孩子,这无疑令他感到满意。 “你好,夏目君。”说话时明明没有端着架子,却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显然积威甚久。 问过好之后,夏目转头询问那妇人:“我是不是应该上去收拾东西了。” 妇人显然吃了一惊,神态却更见拘束了,她有些紧张地看了夏目一眼,尴尬的搓了搓手。 “夏目,这是樱井先生,今天开始就是你的监护人,手续已经办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窥探夏目的表情,见他仍然浅浅的微笑着,也就放下了心,“仁君要从国外回来了,所以很抱歉,夏目君,我们家不能再收养你了。” “嗯,我能理解。”夏目点了点头,跑上楼去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本就不多,几件旧衣,一些网球用具,还有塔矢老师刚送的棋盘并几枚勾玉符纸,他一股脑的把这些东西塞进书包里,又把稿纸和笔专门放起来,和积攒下的零用钱放在一处。 最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就这么轻易的,告别了。 想了想,夏目抽出一张符纸,用特制的墨水写下几行妖怪的文字,大意是道别和感谢,然后把符纸几下折成纸鹤,赋予了一些灵力,纸鹤就晃晃悠悠的飞出了窗外。 再见了,身为妖怪的友人们。 ☆、第33章 新家 夏目向来对奢侈品没什么认识,主要原因是因为浅樱之里的各种布置已经堪称奢侈的极致,次要原因是因为他不太关注外界,有周围的友人和妖怪们就自得其乐。 所以当他看到这辆停在门口的玛莎拉蒂,只是纯欣赏,觉得车型和线条很漂亮而已,至于价值几何,他并不关心。 这份不关心让樱井宏有些关注,脸上严苛的皱纹似乎也舒缓了一些。 日本的孩子通常早熟,也热衷于宣扬这些奢侈品品牌,处在这样的大环境中,还能以恬淡的心态面对一款誉满全球的豪车,无疑显示了这个孩子的心性。 这让樱井宏有些动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放弃对这个孩子的利用心理。 但这想法只有一瞬间而已。 这是他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樱井家族需要这个更进一步的机会。 司机恭敬的打开了车门,樱井宏坐了进去,开始闭目养神,他能感觉到那个孩子坐在他身边,暖烘烘的一团,虽然安静,却不是拘谨。 夏目安静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物飞速倒退,渐渐变得全然陌生。 他从未如此渴望过长大,成年后,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次次被抛弃,辗转于不同的地方,找不到心灵的归处。 他受够了这种生活,也受够了……身为人类的自己…… 如果……是妖怪就好了…… 鹤妖站在小楼的屋顶上,望着玛莎拉蒂绝尘而去,忍不住握紧了拳。 “你们到底是什么打算?!就这样放任那些愚蠢的人类……”暗红的妖瞳泻出杀气,他猛的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人鱼。 “这样才好,”人鱼却说,美丽异常的容貌暴露在日光下,苍蓝眼瞳中满是复杂,“一直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千叶对于人类的感情会消磨殆尽。” “然后?”鹤妖挑眉问道。 “每离人类远一点,就会离妖怪近一点,千叶体内的天狐血会愈发纯正,直到最后……”人鱼高兴起来,眼睛都在闪闪发光,“直到最后,彻底的成为天狐,归于妖怪之中!” “再也不用被无聊的寿命束缚,登临天下之巅,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人鱼脸红了,轻轻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永远在一起。” 鹤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动摇,身为那孩子的友人,这个未来有无与伦比的诱惑,他索性坐了下来,半黑半白的长发蜿蜒垂地。 “那么,我们需要做什么?” “我们?隐瞒和护卫吧……你想去浅樱之里看看吗?” “那个妖怪的理想之地?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夏目不会发现吗?” “不,他还没有完全觉醒,只有夜间能回去,”人鱼边说边拿出一枚勾玉,那上面沾染着天狐的气息,“你快去快回,不会被发现的,况且老师也想见见你。” 温暖的金光照亮了整个屋顶,无数金叶交织成华丽的拱门,人类的视力无法捕捉,自然错过了这盛大的场景。 “还有啊,你要记住……”人鱼站在金光中,微风拂动他的长发,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丢弃那个人类的名字吧,他是千叶——天狐千叶。” 车一路驶进了别墅区,漂亮的小洋房被花木簇拥着,三三两两的分散着,每座房子周围都围着铁栅,构成一片私人用地。夏目有些好奇的倾了倾身——他在这里发现了好几只花妖。 “欢迎回家,樱井先生,夏目少爷。”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管家恭敬的打开车门,他跟樱井宏是同辈人,跟了他大半辈子,在这个家里备受尊敬。 夏目轻巧的跳下了车,稍稍打量一下,就安静的低下了头,跟随在樱井宏身后。 樱井家住在一座三层洋楼内,以白金为主色调,整座房子像在阳光下咏唱的天使一般高贵,四周种满了各色蔷薇,含苞欲放,纯白、粉紫、嫩黄,交相辉映,甚至还有梦幻一般的湖蓝色,风一吹来,满园飘香。 人造的美景再美,也比不上自然的纯粹,在这片蔷薇花海之中,一切烦恼忧虑仿佛都不复存在。 “夏目少爷喜欢蔷薇花?”管家笑眯眯的问道,“那么稍后我会送几支去您房里。” 夏目却摇了摇头,眼里倒映着缤纷的花朵,轻声拒绝道:“非常感谢,但是不必了,这样就很美。” 浅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温柔,他伸出手去触摸一枝含苞的纯白蔷薇,在他触及的一刹那,花蕾豁然绽开,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其他未绽的花朵紧跟着绽放,如同瀑布一般布满了庭院! 夏目强自镇定的收回了手,花妖扑在他背上吃吃的笑,让他的耳朵都红了起来。 樱井宏和管家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就把这奇迹一般的场景归为时机凑巧,但是对这个年幼的孩子却不由自主的有了良好的印象。 毕竟他一来,满园的蔷薇纷纷绽放,可以说是上吉了。 管家为夏目安排了最好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到满园的花朵,但是房间里的设施明显成人化,似乎完全不是给小孩子准备的。 这让夏目心里有些不安。 如果一个房间是精心布置的,就说明这个家对他非常重视,至少短期内不会让他离开,但是房间里的景象却给夏目泼了一头冷水,甚至让他隐隐嗅到了不祥的气息。 “又是一个暂驻地吗?也许不止这样……”夏目苦笑了一声,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想要利用我做些什么吧……” 他的东西少得可怜,三两下铺开,把衣服挂到过于大的衣橱里,愈发显得衣橱里空空荡荡。 花妖不知什么时候从窗外爬了进来,趴在柔软的大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夏目,甚至还帮些倒忙。 夏目对于妖怪的容忍度是很高的,尤其花妖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穿着黑红相间的短摆和服,柔滑的黑发一直垂到脚踝。 “真是的……”夏目有些头痛的试图把扑在他身上的花妖撕下去,“先放手啊,我要洗澡了。” “不放!”花妖抱得更紧,忍不住的蹭啊蹭,“我很喜欢夏目!一起洗!” “绝·对·不·可·能!!!”夏目抬手划出了一道禁制,把花妖关在了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妖力越用越顺手了。 就是因为有这种牛皮糖似的家伙吧?! ☆、第34章 抵达 昨天几乎一夜未眠,今天一沾枕头,夏目就很快的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他正处于高空之上,似狐似狼的巨大妖怪负载着他,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 “老、老师?!!” “醒了?”猫老师斜睨了他一眼,随即脚下一踏,开始缓缓下落。 “我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浅樱之里昏迷了吗?”夏目一手按住头上的面具,激发了一枚勾玉,霎时间撑起了一个巨大的防护罩,狂风止息,他也不用担心再一头栽下去。 “说起来也奇怪,卷轴沾染了你的血,又有那个咒文,我身上的禁制似乎被破除了,”猫老师淡淡地说,随着他的下落,人类的城池出现在视野中,不繁盛,却已经初具规模,“你想在人间逗留一下吧?一直昏迷着我也没办法,索性就把你带出来了。” 夏目长舒一口气,有些高兴。他本以为无法遵守与禅师的约定,没想到柳暗花明,老师及时把他从浅樱之里带出来了。 “老师!” “嗯?” 夏目一把抱住了银色妖怪的脖颈,忍不住蹭了又蹭,“老师真是个好妖怪!!!” “突、突然抱过来要做什么啊?!可恶,要掉下去了!” 两只妖怪最终为半空中(单方面)的胡闹付出了代价,一头扎进了城外的潭水里,巨大的入水声惊得四周的鸟兽妖怪纷纷逃避。 第22节 夏目从水里冒出头来,甩了甩头发,但却是笑着的,杏色眼瞳中尽是融融的暖意。 猫老师的怒火成功地被浇熄了,有些郁闷地看着对面笑盈盈的年幼天狐,他决定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真是的……”银色妖怪一跃就上了岸,尾巴把夏目绕了几圈,拎了上来,“你的那位师傅告诉你该去找谁了吗?” “嗯,”夏目一边烘干衣服一边答道,“他说已经给藤原家去了信,我们可以住在府上,生活上的琐事不必担心,会有人安排,美食美酒之类的应该也少不了。” 听到美酒,银色妖怪顿时一脸垂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催促夏目给他烘干皮毛,迫不及待的载着他直奔平安京。 美酒我来啦~(≧▽≦)/~ 藤原佐为是个棋手,顶尖的,按理说他的生活就是下棋,听起来枯燥,但是他甘之如饴。不过近日平安京笼罩在妖怪作乱的阴云下,倒是扰乱了几分下棋的心绪。 他索性走出门去,庭院中种了几树红叶,他拈下一片来,享受难得的闲适。 一抹巨大的阴影投在地面上,他一开始以为是云彩,渐渐却看出了爪和尖耳的轮廓,藤原佐为僵硬着脖子抬起头—— 年幼的孩子身披月牙白的和服,衣摆在狂风中上下翻飞,他一手按着头顶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背着光,一双杏色眼眸却熠熠生辉。他骑着巨大的银色妖怪,那妖怪似狐似狼,前额上有赤色的花纹,这一人一妖,简直像壁画中走出来的神明! 一时之间,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请问,这里是藤原府上吗?”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天空中落下来,藤原佐为恍惚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顿时舌头都打结了。 “是是是这样没错!请、请问您是?” 一阵破风声过后,年幼的孩子已经轻盈地落到了地面上,他扬起近看更显精致的面容,露出了微笑,“我是千叶,是白鹿寺禅师的弟子。” 这件事情藤原佐为倒是也有耳闻,但是这样小的孩子…… 疑问只有一个瞬间,下一秒小小的孩子就皱起了眉头,把手向下一压,庞大的妖力席卷而出,角落里的一抹黑影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消散而去。 “是魔物,”年幼的孩子迎着他震惊的目光说,“最经是不是总感到乏力,喜欢的事也提不起精神,感觉睡不够,总是被噩梦惊醒?” 藤原佐为怔怔的点了点头,全中。 “嗯,那就是了,把手给我。” 一句话一个指令,藤原佐为抬起手,年幼的孩子探了下他的脉搏,点点头,一道纯净的灵力输了过去。藤原佐为立刻感到精神一振,像饱睡一觉一般,往日的萎靡一扫而空。 “你的血气被吸收不少,感到乏力是正常的,我已经把那个家伙除去了,”他弯起眼笑起来,真心实意的为藤原佐为感到高兴,“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简直神奇的不要不要的!!! 藤原佐为不是没有接触过阴阳师,藤原家家世显赫,他又身为棋侍诏常伴御前,见过不少能人异士,但是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孩子一样神奇,连阴阳师传世的安倍家恐怕也及不上! 看他干脆利落的手法,明显是经历许多,才能达到这样高的法术水准。 这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藤原佐为顿时对远隔千里的白鹿寺升起了浓浓的敬畏之情【并不! 夏目并不知道对方有了怎样的误解,他示意空中的妖怪变回胖猫咪的样子,任他在脚边团团转,用人类听不到的声音念叨他的美食和美酒。 “那个……”夏目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要求,“能否请您带我觐见家主?还有就是……我的同伴似乎饿了……” 藤原佐为看一眼他脚下的胖猫咪,再联想刚才那个威风凛凛的妖怪,发现完全找不到半点相似之处,顿时有些幻灭。 到底是豪门的贵公子,他只是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优雅地展开折扇,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我立刻带您觐见家主,想必能赶上晚宴。” 两只吃货的眼睛同时亮了亮,猫老师甚至急切地拉了拉夏目的衣角,夏目谢过了藤原佐为,两人互通了姓名出身,一路上很聊得来。 当听说对方是天皇的棋侍诏后,夏目立刻恳切地请求对方拯救一下他的围棋。 他已经输得完全没有信心了,现在围棋国手就在眼前,还等什么! 藤原佐为欣然应约,当然,这在日后变成了一场……咳……悲剧。 在大厅之前,两人止住了话语,夏目整理一下衣服,信步走了进去。 霎时间,一厅寂静。 ☆、第35章 外出 虽然相比之下,夏目更喜欢游荡于山林之中,自由自在的融入自然,但是处于这灯火辉煌的室内,他身上的纯然清魅之气如同黑暗夜空中的明月一般夺人心魄,像是闯入人类宴席中皮毛华贵的妖狐,无视一切浮华,瞳孔清澈而好奇。 暖色的灯火之光跳荡在他的发梢,像是缀了一层碎金,眸光转动间,层层叠叠的杏色翻涌而出,时浅时深,头上扣着一只红白相间的面具,似乎隐隐揭露了他不同与在座众人的身份。 “白鹿寺除妖师,千叶,拜见藤原家主。” 大厅里一阵骚动之声,贵族们强自矜持窃窃私语,却又为这位远道而来的除妖师的风华所摄,按捺不出蠢蠢欲动的心思。 这样漂亮的孩子,当除妖师真是可惜了…… 胖猫咪喉咙里逸出几声低吼,炸起了全身的毛。 这是他讨厌人类的原因,这支种族太易滋生阴暗和龌龊,汲汲营营的追寻美好的事物,全然不顾那事物本身的意愿。 夏目只是低垂睫毛,更深的拜下去,“一路行来,妖气笼罩,恳请即刻开始除妖任务。” 主座上的家主轻咳一声,露出了堪称慈爱的笑。 “这样小的孩子,倒让我不忍心苛待,除妖不急于一时,还是先……” “家主大人容禀!”夏目神情严肃的打断,“方才降落在府上,已经除去了一只魔物,只怕再拖下去,府上也不是安全之地!” 家主“哐当”一声打翻了杯盏,底下的贵族统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再维持不了矜持的做派。 “那还等什么啊!快去!去把那些妖怪都杀光!” “等等!还要先设下阵法,保护府上!” “真是的,怎么派来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到底有没有用啊?!” “快快快!去安倍府上请阴阳师来坐镇!” 恐惧,质疑,懦弱……负面的情绪一浪一浪的冲击过来,夏目不由得咬紧了下唇。 这时候有一个暖哄哄的温度贴到了脚背上,夏目低下头,胖猫咪伏在他脚背上打了个呵欠。 紧皱的眉宇舒展了,夏目有些吃力的把猫老师从地上抱起来,蹭了蹭他的绒毛,复又抬起头。 “各位请冷静,”年幼的除妖师眼神坚定,“我会保护各位,现在便开始除妖任务。” 心惊胆战的贵族们这会儿可没有什么绮念,纷纷要求夏目即刻开始。夏目点头,怀里的猫咪迅速化为银色妖怪,在一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窜出大厅,屋檐上轻盈一踏就飞上了天空。 藤原佐为站在自己的院落里,看着银色妖怪腾空飞走,忍不住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万事小心啊,千叶。” “结果还是饿着肚子啊……”夏目坐在猫老师背上叹了口气,“贵族什么的……” 明明享受着供奉,却庸庸碌碌,胆小如鼠,终日荒唐。 “这倒让我想起白鹿了,”猫老师淡淡地说,“它不是也被大贵族源氏捕捉吗?” 想起雪白皮毛上刺目的伤痕和悲哀的鹿鸣,夏目不禁暗淡了瞳孔,许久之后他才收拾心情,苦笑道:“刚才那个瞬间,我差点就厌恶人类了。” 银色妖怪的瞳孔顿时一缩,忍不住飞得高了些,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你有那个资格,身为妖怪,厌恶人类是正常的。” 呼呼的风从耳边掠过,夏目把稍长的头发别到耳后,应了一声,“也许吧。” 他又该如何说出口呢?他本就是所厌恶的人类中的一员,这点无法更改,虽然自认不曾做过什么恶事,但是那海潮一般的罪孽最终还会降临到他身上。 “老师?” “嗯?”银色妖怪有一丝期待。 “……我饿了。” 裤子都脱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唔唔唔!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胖猫咪嘴里塞着一条鱼两只虾,爪子下还按着一只蒸的颜色鲜亮的螃蟹,吃得不亦乐乎。 “老师你慢一点。”夏目好笑的摇了摇头,把螃蟹扯过来,剥出细腻的蟹肉,还没等放进盘里,就被咬住指尖抢了去。 “您的同伴食欲真好呢~”头顶猫耳的少女满面笑容,又端上了两碟烤鱿鱼。 夏目禁不住地有些脸红,忍不住拒绝道:“真的够了,白吃你们店这么多东西……” “这根本不算什么!”少女一脸的感恩戴德,“要不是您的话,我们早就被魔物杀死了,更别提能保住这家小店。” “但是……”夏目还想推辞。 “请不要再说了!哪怕是您的命令我们也不会遵守的!”少女掐着腰,很有气势的身体前倾,“请您务必吃到饱!”说完转身就进了厨房,催促加菜去了。 第一次吃霸王餐,还是被迫的……夏目摇了摇头,继续专心的给猫老师剥螃蟹,但是本来有些低落的心情却奇异的好转了。 比起人类来,跟妖怪待在一起更轻松一些。 不知不觉间就有些不满足了,现世的伤怀与梦境的无忧无虑相比,真的差太多了…… 如果能永远留在梦境中就好了……夏目一边吃乌冬面一边想,不一会儿又嘲笑自己的不知足。 能拥有这样奇妙的经历已经幸运之极了,何必再奢求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呢? 面汤异常鲜香,冬笋和蘑菇的味道掺杂在鸡汤里,让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这是与浅樱之里堪比宫廷饮食一般的菜肴完全不同的滋味,让他吃的有些收不住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整碗就下去了。 “!!!”这是要撑死的节奏! 但是……夏目摸摸自己的肚子,似乎并没有太难受。 “你在担心什么?”猫老师嘴角沾着酱汁,毫不留情的嘲笑他,“之前我就嫌你吃的少,按理说妖力越大食量就应该越大,你才是真正的不正常呢。” 夏目默然,伸出手去又拿了一串鱿鱼。 “这就对了,不吃饱怎么行!你就是因为吃得不够才会这么多年还是小孩子!” 一箭穿心!这绝对是夏目心中的痛!作为天狐长了几十年,连一厘米的身高都没有增长! “不过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看到夏目背后的怨气,猫老师连忙劝慰,“天狐本来就生长得慢,你这样是正常的,毕竟作为天狐一类的大妖,成年后实力是非常强大的,如果这么容易就长大的话,这世界早就乱套了。” 夏目这才觉得有些安慰,于是想了想,又叫了一碗乌冬面。随即想到什么,悄悄地问猫老师。 “老师,妖怪们的货币是怎样的?” “含有灵力的就行,石头树叶贝壳……随便什么。” “那……勾玉呢?” 第23节 胖猫咪撩了他一眼,“一枚勾玉能买下一百个这种小店!” 夏目回想起浅樱之里水下堆积如山的勾玉,艰难的吞咽一下。 #终于知道一秒变土豪是什么感受了# ☆、第36章 来访 “乌冬面……再来一碗……”躺在床上的孩子喃喃梦呓道,下一秒却豁然睁开眼,花妖笑盈盈的脸庞倒映在眼中。 “乌冬面?那是什么?”她笑嘻嘻的歪着头,试图扑到夏目身上。 夏目身手敏捷的用被子把对方蒙住了,冷静地跳下床去,一边脸红一边整理衣服。 “性别不同就应该保持距离啊!妖怪也不行!” “夏目真无情~~~”花妖一脸的泫然欲泣。 无意与对方胡闹,夏目穿着睡衣拉开窗帘,触目就是灿烂的色彩,但不知为什么,他有些不舒服的闭了闭眼,又把窗帘拉上了,穿上拖鞋去洗漱。 嘴里叼着牙刷的时候,他听到管家在门外恭敬地问候: “夏目少爷,您起来了吗?” “唔。”夏目嘴里叼着牙刷,用力的应了一声好让门外听见。 “那么,请您洗漱过后去楼下用餐,先生也很快就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夏目随意抹了把脸,把花妖从他的被子里抖出来,动手收拾床铺。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生活,自己打理自己的一切,从来不需要别人插手。 所以哪怕被豪门收养,他也坚持自己收拾房间整理内务。 不过,以樱井家的严谨家风来看,今后的自由时间会少很多啊…… 夏目有些苦恼,但紧接着就舒缓了眉宇,伸进裤兜里的手捏到了一张符纸。 “早上好,樱井先生。”夏目走下扶梯,向已经坐在主位上的老人鞠躬,有礼貌的很。 “坐吧。”樱井宏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虽然心中有几分愉悦,但脸上却未透露出一丝半点,只是伸了伸手,示意夏目坐到长桌的对面。 管家立刻为夏目铺好了餐巾,将烤的酥松的吐司面包和新鲜的水果沙拉摆好,瓷盘里的培根和煎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夏目没有急着动全然陌生的刀叉,反而在樱井宏的几个动作中仔细观察,他的五感敏锐,世界在他的眼中几乎纤毫毕现,对方的每一个姿势、力度,都牢牢地印在了脑海中。 梦境中这一年的走访除妖生涯让他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模仿着樱井宏的动作,一开始有些生涩,但很快就熟练起来,引得樱井宏看了他一眼。 “可惜……”几个模糊的字音从樱井宏口中吐出,若非夏目听觉敏锐,恐怕就要错过了。 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夏目沉默的继续进食 一时之间,餐厅里只有轻微的刀叉碰撞声。 “夏目君是一年级吧,”樱井宏毫无征兆的开口,“学业如何?” 夏目咽下口中的食物,礼貌的回答:“可以维持在班级前列。” 班级前列?这是谦虚的说法了。樱井宏没有再作声,脑海中还留存着对方成绩单的印象,那一串令人惊叹的第一足以令任何一个父母欣喜万分,只可惜……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那孩子一眼,对方正鼓着腮认真咀嚼,模样天真又稚气,清晨的阳光流转在他的短发上,明亮的颜色让人忍不住心生愉悦。 樱井宏的手指颤动一下,有种想触摸的冲动,但他最后忍下了。 他不能软弱,也不能心怀怜悯,这关系到樱井家的存亡。 “今天不用去学校,酒井,预约御狐神家的……”樱井宏正沉声吩咐,不料一旁的座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酒井管家去接起,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他的神情一瞬间有些惊异,看了看夏目,又转回头去说了几句,这才挂断。 “先生,”管家又看了一眼夏目,神色有些奇异,“的场一门来访,车已经开到了门外。” 的场一门?樱井宏眉梢跳动了一下,虽然樱井家与的场一门有少许生意上的往来,但这不能构成那个诡谲莫测的少主到访的理由。 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示意管家去门口迎接。 夏目一脸淡定的吃掉了最后一块煎蛋,其实已经把电话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了。 的场先生跟樱井家很熟吗?夏目边擦嘴边想,丝毫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 的场静司处于阴郁暴躁之中。 本来梦境那一边的魔都战乱已经够糟心,好不容易在现世找到一处可以安歇的港湾,就有人拿土呼啦啦的填平了,让他如何不怒? 想到那个总是笑盈盈的孩子,想到那孩子遭受到的,他身上的魔气又浓厚了一层。 鸦缩成一只拳头大的小鸟,缩在座椅的另一头,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刻他也顾不上什么旧日恩怨了,恨不能把那个人类孩子掳了来捆在自家陛下身边,好让他不再受这暴涨的魔气侵蚀! 当个跟班好难qaq…… 因为之前通过电话,的场一门的车长驱直入,的场静司在门口下了车,笑容满面的管家迎上来,引他走向房子内。 敷衍的说了几句客套话,给想打探来意的管家碰了个软钉子,身着墨色和服的少年衣袍翻滚,径直走进会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正要从椅子上跳下来的孩子。 那一瞬间他头脑一懵,眼里什么都剩不下了。 “的场……先生?”清亮的嗓音透出几分疑惑,夏目有些茫然的被对方抱着,只能感觉到有些急的呼吸扑打在他脖颈处。 他能轻易的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怒火,还有强自压抑的担忧,于是下意识的拍打一下对方的肩膀,浅浅的微笑浮现在脸上。 “的场先生,不要生气了。” “他们竟敢……竟敢如此对你……”的场静司咬牙切齿的把头埋在他脖颈处,“那些愚蠢的人类!” 夏目微微一怔,随即眸光一暖,忍不住蹭了蹭对方的肩膀,鼻端萦绕着一股极淡的曼陀罗香气。 “我没事……”他宽慰道,眼里却忍不住泛起一丝水意,“我没事……” 夏目不知道是在说服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抑或二者都有,他以为自己不会哭了,但是不知为什么,看到上门来寻他的的场先生,心里突然就浮起了一阵委屈。 原来这世上除了妖怪之外还有人在意他…… 虽然被告诫要离的场先生远一点,但其实自始至终,夏目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半点恶意。 虽然嘴上不饶人,虽然行为看起来不太正派,但至少,他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的场先生……”夏目极轻极轻的说,“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第37章 打探 “哐当”一声,把樱井宏从沉思中惊醒,他怔怔的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玻璃杯,笼入袖中的手有些不正常的颤抖。管家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收拾,有些担忧的说道: “先生,恕我直言,您的情绪不对劲。” 是啊,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会忍不住用柔软的心情面对那个孩子,会为那孩子背后的力量悚然心惊。 【樱井家族的诅咒,的场一门会全力破解,但是如果您把心思动到夏目身上……】 【樱井老先生,不管您用怎样的方法弄到了夏目君的监护权,我只想对您说,夏目是文学界的希望,是无与伦比的新星!您的一念之差可能会酿成大错!】 【我不只是夏目的律师,更是他父母的友人!】 【夏目算是我的半个弟子……留在日本的这段时间我会尽可能的帮助他。】 这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莫非他是命运女神的宠儿吗?其他人倾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人脉被他轻易获取,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或是来访或是来电,话里话外全是保护之意。 樱井宏从半开的窗户里向外看去,年幼的孩子坐在院里的藤秋千上,正在吹奏一支长笛,笛声清亮,勾勒出白鹤起舞的影子。 “酒井,那个孩子眼中的世界与我们是不一样的吧。”樱井宏喃喃道。 “似乎是的,御狐神家那边说,像夏目君这样的灵力,已经足以看到另一个世界了。”管家答道。 “确定了吗?只是需要灵力,不会伤到这孩子?”樱井宏追问道。 “是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樱井宏全身放松的靠在椅子里,佝偻的身躯显出老态。 管家悄无声息的推门出去了,要关上门的时候,他听见樱井家现任家主、纵横商场半生的那个老人难得软弱的声音—— “对不起……利用了你……” 夏目抛了抛手中的紫色珠子,绿裙的花妖一双眼睛粘在珠子上,上下转动。 她能感觉到那珠子上强大的灵力,按妖怪的货币来算,紫色珠子最为珍贵,其次是蓝、红、黄,紫色珠子约等于人类的一万日元,能去妖怪们很好的料理店消费两次。 作为一向很穷的花妖,这是一笔巨款! 看到对方明显意动,夏目收住手,“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它就是你的。” “是是是是的!”花妖一脸的垂涎。 接下来的时间里,夏目弄清楚了所谓豪门的社会布局。 就日本本土而言,处于顶端的豪门有五个:迹部、赤司、樱井、圣川、神宫寺。还有一个黑崎,在几年之前已经没落。另有把持黑道的宫崎、五十岚,阴阳道的安倍、花开院,掌控文化界的绿川,还有一众半妖世家,妖怪们对他们嗤之以鼻,但是凭借妖怪的血脉,这些半妖世家都过得不错。 “那么,的场一门呢?”夏目发现对方并没有提到的场先生所在的家族。 “谁敢去调查他们啊,”花妖小声嘟囔,“会被抓走变成式神的。” “这样啊……”夏目沉思了一会儿,把珠子抛给花妖,露出微笑,“非常感谢你!” “不不不!这是绿萝我该做的!”花妖攥着珠子笑得一脸灿烂。 略略整理一下衣服,夏目转身向樱井家的大房子走去,突然听到花妖小小声的叫住他。 “夏目君,看在珠子的份上,绿萝我还要告诫你……”花妖战战兢兢的四处张望一下,又捏了捏手里的珠子,下定决心道,“樱井家收养你绝对没安好心!之前绿萝我看到有半妖世家的人在樱井家出没,谈论什么‘诅咒’‘灵力’之类的……” 夏目心里一沉,果断地又弹过去一颗红色珠子,“请说详细一点。” 花妖有些为难,又有些恐惧,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夏目又递过去一颗蓝色的珠子,顿时打消了她的所有犹豫,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一开始来的是禅师一类,像是稻荷神社的那位金发禅师就非常帅气哟……” “咳!”夏目打断她的臆想。 “那一天绿萝我看到那个帅哥气冲冲地从樱井家出来,说‘绝对不会做那种事’,应该是谈崩了,后来半妖世家的那个御狐神家才派了人来,在院子里画奇奇怪怪的阵法,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妖一边说,一边偷眼观察夏目,发现他只是微笑,明明是那么小的孩子,却不会把半点情绪写在脸上,不由得在心里称奇。 第24节 “绿萝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花妖最后总结道。 “最后一个问题,”夏目缓缓的说,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短发上,烧起来一样艳丽,背光的瞳孔显出暗沉的杏色,“这里所有的花妖你都认识吗?” “当然了!绿萝我在这里几十年了!” “那你认识一个穿短摆和服,有一头红发的蔷薇花妖吗?” “没有哟,绿萝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花妖。” “是吗,”夏目轻轻的说,随即转身,“没有别的问题了,谢谢你。” “欢迎下次惠顾!” 花妖轻快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夏目向前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在房子的阴影里蹲了下来,蜷缩成一团,死死握住有花纹缠绕的左腕。 “老师……这种局面要怎么办啊……” 但是无论他怎样悲伤,怎样沮丧,在这现世,绝不会有一只形似招财猫的妖怪压在他脚背上,用暖烘烘的绒毛拂去满心的无助,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已。 也许还有的场先生?这样的想法只有一瞬,就被丢在脑后。 夏目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人形符纸,灵力涌动,瞬息之间符纸就化为有着浅亚麻色短发的少年,微微一笑,神态安然。 夏目万分庆幸梦境中的东西能带到现世来,不然别说符纸勾玉一类的灵术道具,连贿赂花妖的妖怪货币他都拿不出来。 给予了式神“扮演”的指令,夏目从一枚储物的勾玉里拿出了一个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 【妖怪之身,模拟人类;人类之身,饰演妖怪。】 不愧是供奉上来的好东西…… 戴上面具,掩住了一只眼眸,熟悉却显得淡薄的妖力流转身侧,令夏目感到安心。 头上贴着一张隐身符,年幼的孩子轻盈地翻上院墙,乘着风飞向无边夜色。 最后一抹日光悄然沦陷于地平,妖怪的白日却刚刚开始。 ☆、第38章 《鹤舞》 东京的夜晚向来是明亮而喧嚣的,夏目站在一幢商务写字楼上,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东京天空树,直入云霄的建筑在晴朗的夜空下发出绚丽的蓝光,好似在显示着人类至高的地位。 但是东京又称为魔京。 所以游荡在这喧闹都市中的,不只有人类,还有妖怪。 就像他所依靠的力量,不是人类,而是妖怪。 年幼的孩子下意识的按住面具,从楼顶一跃而出,与此同时灵力鼓动,狂风吹卷着他的短发,抿紧的唇松开,轻轻的吐出一个名字。 “鹤——” 一对黑白相间的羽翼豁然展开,在他将要落地时一个缓冲,夏目就轻易的踩到了地面上。 这是任何一个阴阳师都做不到的、独属于妖怪的奇迹! 黑白羽毛的鹤瞬息就化为了容貌俊美的男子,随手理了理一头长发,暗红妖瞳斜睨向夏目。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 “最近的妖怪聚集地,鹤先生知道吗?”夏目仰起头问道。 “几十年的事了,不过按妖怪的寿命,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的。”他弯腰把夏目抱起来,熟稔得就好像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分开一样,没有询问理由,他抱着年幼的孩子向记忆中的地方飞掠而去。 “欢迎光临!”河童摇着小扇子,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他身后是喧闹的市集,奇形怪状的妖怪来来往往,路两旁的摊位显然生意红火,夏目甚至闻到了章鱼烧的香气。 河童突然凑近鹤妖,上下打量一番,恍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 “哦!是鹤吧?你可是好久没来了。”他试图去勾鹤妖的肩膀,但奈何身高是硬伤,鹤妖又一脸冷淡,只能悻悻作罢,不料一转头,就看到了鹤妖身后遮住一只眼睛的夏目。 “喂喂!阿鹤!这么漂亮的孩子是哪里来的?”河童转过头去,向身后摊位上的妖怪们喊道:“大新闻!阿鹤居然带了朋友来啊!” “那个冷淡的家伙竟然会交朋友?” “哦哦~真是可爱的孩子~脸都红了呢~” “第一次来?没关系!就像回到家一样哦~” 夏目被一众妖怪拉扯着,又是扯袖子又是捏脸,简直是手足无措,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像一只惨遭蹂躏的小动物,向鹤妖递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没料到鹤妖突然笑了起来。 鹤先生是很严肃的人,性格甚至说得上冷厉,像这样的大笑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妖怪们的喧闹声里,明亮的灯光中,俊美的鹤妖笑得直不起腰来,但他眼里分明是泪光点点。 真是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阿鹤!别笑啦!快点救我啊qaq】 他觉得一定没错的,这孩子是阿瑶的延续…… “别担心,他们只是好意。”没有把年幼的孩子拯救出来,反而伸手一推,把他推入妖怪中间,难得的安慰道,“对你有好处的,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可以照顾你。” “鹤、鹤先生!救命!”夏目丝毫不能反抗的被队友卖了。 等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淹没在妖怪中看不到了,鹤妖才收起脸上的笑,一低头,却发现河童还留在他身边。 “你怎么在这里?不需要招待客人吗?” 河童看着他,有些沉闷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来,“这样我就放心了,鹤。” 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大笑,能再踏足此地,说明他的友人是真的从那段惨痛的记忆中走了出来,充满希望的踏上了旅途。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高兴的了。 鹤妖沉默着,没有回应,河童早就习惯了这种沉默,于是拉着鹤妖向集市里面走去。 “一起喝一杯吧,顺便说说那个孩子,他是你转变的契机吧。” “……嗯。” “夏目,你今年多大了?” “那个……八岁了。” “相当小的年纪呢……这么早就出来闯荡很厉害啊!” “不,也不是……闯荡什么的……” “会些什么呢?射箭?跳舞?插花?” “那些都不会,下棋的话还可以,还有……笛子……” “哦哦!听起来相当厉害的乐器啊!介意吹奏一首吗?” “是啊是啊!给我们吹奏一首吧!” 被一众妖怪充满期待的注视着,夏目不由得有些脸红,他本质上还是个容易害羞的人,虽然在梦境中度过了悠长的岁月,但这一点似乎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无法拒绝,大家都是诚心诚意的希望他演奏。 银白的骨笛出现在手中,四周的妖怪体贴的散开,为他留下一个表演的空地,夏目站在空地中间,手心有些冒汗,毕竟他从未在这么多人,呃,妖怪面前演奏。 年幼的孩子轻轻吐出一口气,把长笛横在唇畔,试探的吹出了第一个音—— 难以形容的美妙音色倾泻出来,先是汩汩的泉水,之后是涓涓的细流,最后变成音符的大江大河,气势绝伦的奔腾入海!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瞳在灯光下显出浓重的杏色,所有与这双眼眸对视的妖怪都感到一种难言的晕眩,在醺醺然中,步入一个美妙的境界。 不远处的阁楼上,鹤妖端着酒盏的手一颤,有一些清酒洒了出来,但他无心去擦拭。 他听到了那笛声,不是他教过夏目的任何一首,但却是他听到的最好的一首! 笛声中,那个黑白裙的少女与他如此接近,歪着头,十足的活泼俏皮。 【阿鹤,要幸福哦~】 【鹤先生,要幸福啊。】 所有的祝福,所有的话语,都由笛声传递。河童看着几近失态的友人,难以形容心中的震撼。 这首乐曲,是给鹤的吗? 一曲结束,夏目喘了口气,却并没有太疲惫的感觉。 他的灵力……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凝实了好多…… 四周静了一会儿,随即,巨大的掌声和喝彩声几乎把场地给掀翻! “这是我有生之年听到的最好的曲目!” “好像看到了在空中起舞的白鹤!” “夏目夏目,这首曲子叫什么?” 夏目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明亮的微笑。 “是《鹤舞》。”给鹤先生的鹤舞。 ☆、第39章 暴露 “好累……”夏目艰难地从窗口爬进来,还不忘向他的式神道谢,“打开窗户真是帮大忙了!” 与他别无二致的式神歪着头微笑,俯身,与他额头相贴。 式神的记忆汹涌而来,好在只是一个晚上而已,不算多么大的记忆量,夏目只是闭了闭眼,就把记忆尽数归于自身。 “明天就去上学了啊……冰帝吗……”夏目脱下身上妖怪们赠送的浴衣,一头栽倒了床上,拱了几下,埋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撑不住了……东西明天收拾吧……”喃喃的说了一句,夏目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没有发现,本该消失的式神替他盖好了被子,把浴衣叠起来放进衣橱里,又把明天上学的用品整理好,这才靠在他身边,在一片金光中化为了一张符纸。 “藤原先生!我们来下棋……哎?”夏目兴冲冲地奔向正在树下打棋谱的棋士,对方却露出了苦笑,手里的扇子颇为无语的摇了摇,“又要开始一场单方面的蹂躏了。” 不是他对千叶,而是千叶对他! 连败三局之后,天皇御前的棋侍诏大人留着宽面条泪趴在了棋盘上。 “千叶,到底是谁给了你‘你围棋很差’的错觉?” “很多人啊……还有妖怪……”夏目认真的想了想,“扶桑啊禅师啊,通通都能碾压我啊。” 第25节 “但是事实是你碾压了我!”藤原佐为忍不住鼓起包子脸,这是他在好友面前的惯用表情,“不管这些!下一局我一定要赢!” 两个小时后…… “藤、藤原先生!矜持啊矜持!您身为贵族的矜持呢?!” “吃掉啦!千叶收下我吧教给我神之一手吧师父大人!” “不要抱大腿啊……老师qaq!” 胖猫咪打了个呵欠,愉快的吞掉了一条小鱼干,对两人之间的拉拉扯扯视若无睹。 像往常一样闹过一通之后,藤原佐为扑了扑衣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用起了盘中的茶点,夏目总算松了口气,把椅子上的胖猫咪挪到自己怀里,也捏了一块点心。 “真好呢……”藤原佐为端着一盏茶,凝视着杯中的茶叶,长长的紫发微微闪光,“会被人击败,知道还有棋力更高的人和妖怪,真好……” “有生之年,我会一直不断的前行下去,一直一直的追求……” 夏目抱着猫老师,不由得微笑,“藤原先生的话一定可以的。” 只是【有生之年】这个字眼让他的心脏有些刺痛,夏目抬起眼,从叶隙中窥见一星半点的阳光,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的刺痛。 藤原先生也终究会死去的吧,在天狐千叶死去之前。 怀着这样无奈的悲伤,夏目在红叶之下铺开了和纸,用轻软的笔墨写下两字。 ——【侍棋】 在新学校的第一天,夏目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种第一天,不过在看到冰帝华丽的校门的一刹那,他恍惚觉得这次的“第一天”是不一样的。 这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设施完备,往来的学生谈吐优雅,充满着上层人的气势。 越是这样的学校,越不能露出怯意,夏目这样告诫自己。 哪怕是被领养的孩子,头上也是顶着“樱井”的光环的。 从容地自我介绍,漂亮的粉笔字,温文的微笑……夏目有让人产生好感的天赋。 即使这所学校的孩子身价不菲过于早熟,到底也是孩子,只是表现的不像帝丹小学那么热情而已。 夏目有些想念少年侦探团的各位,他渴望朋友,但这段时间心情不佳,并没有主动结交的意愿。 所以同桌为他拉了拉椅子,他微笑接受;课间有几个同学问了几个矜持的问题,他微笑回答……除此之外,不想去做什么,也不想去证明什么。 简而言之,他正处于消极怠工状态== 午休的时候没有人来邀请他,夏目也不在意,去学校食堂刷卡买了一份三明治,带到天台上去吃,几只鸟妖殷切的跟在他身边,夏目分了半块面包给它们。 不过这样自己似乎不太够…… 夏目想到老师让他多吃点的话,又捏了捏自己没几两肉的胳膊,叹了口气,“啪”的一声贴了一张隐身符在头顶,然后直接从楼上跳了下去。 “!!!”一双本来睡意弥漫的橘色眼瞳骤然睁大了。 妖怪的食物便宜而且管饱,夏目咬着草莓大福,一脸的幸福。 吃到一半,夏目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捆扎好的手稿从勾玉里扯出来,拜托身边的鸟妖给绿川先生送去。 吃人嘴短,这话对妖怪也适用,几只鸟妖满口答应,很快就飞远了。 夏目把吃剩的大福塞进勾玉里,左拐右拐,就从妖怪的店铺里穿了出去,来到人类的街道上。 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地在午休时候跑出来买东西吃,是因为夏目发现,在学校里并没有人监视他,只在校门口派了些人,似乎并不想打扰他的校园生活。 夏目对此持感激的态度,纵然樱井家对他存着利用的心思,但不得不说,看起来严肃的樱井家主还是很关照他的。 至于追踪的灵术,夏目觉得是那个所谓御狐神家的手笔,于是没有草率的破坏,索性把它留在顶楼,打算回去再放回身上。 论起灵术的运用,梦境中得禅师教导的他有极大的优势,毕竟时代变迁,人类更加的依赖于科技,许多强大的灵术就此失传,湮灭在岁月的洪流中。 夏目又爬回了顶楼,期间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顶多有些微的感觉。 “你感觉有什么过去了吗?” “开什么玩笑~哪有东西啊~” “也许是错觉吧……” 夏目看着那些平凡的人类,觉得自己似乎跟他们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他们看不到的,他看得到,因为很多人看不到,所以说“看得到”的他成了骗子。 夏目坐在天台上,把那个灵术放回身上,扯下了头上的符咒,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出、出现了!” 夏目的身体顿时僵硬! ☆、第40章 条件 “刚才那是魔法吗?好厉害!”顶着一头软软卷发的孩子大睁着橘色的眼瞳,殷切的扑过来,嘴上请求着,“再来一次!” 那一瞬间夏目无疑是慌乱的,苦心掩藏的秘密暴露于人前,哪怕对方是个孩子。 但是毕竟是在梦境中度过悠长岁月的天狐,夏目很快冷静下来,动作迅速地结了一个印,灵力凝聚,下一秒那个孩子就睡了过去。 夏目谨慎的用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很好,已经睡得连他妈都叫不醒了。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夏目抬手擦去了前额上的冷汗,后怕不已。 幸好只有这一个人……他做事还是太不谨慎了…… 稍稍定了定神,夏目先在四周设下结界,确保无人可以窥见这里的情况,然后努力的从记忆深处翻出抹除记忆的灵术。 掌心金色的灵光映亮了天台,在白昼下依然清晰,光芒中,浅琥珀色的眼瞳满含歉疚。 ——对不起,但是你必须忘记! 回到班里,有类似班干部的人请他参加社团,夏目在长长的列表上搜寻一下,果断的选择了回家社。他不认为自己还有那个时间和心力参加社团活动,他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如何自保和写作上。 至于网球……那项运动太出风头了,樱井家恐怕是不愿的。 “哎?夏目不试试运动社团吗?文学社也很好哟~”女孩子努力的建议着,“适当的参加社团有利于提高人气的说~” “那种东西……”夏目微笑着摇摇头,俊秀的容貌带着难以言喻的清魅之色,“我不需要呢。” 他面前的女孩子一下红了脸,然后在夏目奇怪的目光中,兔子一样的逃窜出教室。 少女心那种东西,恐怕夏目一辈子也理解不了…… “找到你了哟~魔法师大人~”一个声音从桌子底下传来,夏目顿时僵硬,好一会儿,才探头看向桌子底下,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顶着一头小卷毛的孩子。 灵、灵术竟然失效了!!! 夏目霍然站起,因为动作太大甚至碰翻了椅子,发出“砰”的一声,正值课间,顿时满教室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夏目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各种各样的说辞,从“也许你得了非常严重的妄想症”到“说出去的人都会被我的母星派出怪兽制裁”,各种各样靠谱的不靠谱的念头揉成一团,大脑好像过热的cpu一样濒临崩坏。 这时候一个声音拯救了他—— “果然被吓到了!慈郎goodjob!” 本来气氛几近凝滞的教室内这才响起说笑的声音。 “是慈郎大人的恶作剧啊~难得这么有精神呢~” “夏目君,吓到了吗?慈郎大人只是喜欢你的哟~” 夏目艰难的喘了一口气,跟他课桌底下的孩子对上了目光,对方悄悄的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看样子并不想说出去……夏目心中稍稍安定,指尖仍然在微微发抖。 他今天的所作所为都是几乎致命的,长久以来依赖于灵术,行事失却了谨慎。如果他能使用灵术这一点被樱井家甚至是被那个所谓的御狐神家知道,他的下场恐怕只有被监禁了吧。 夏目不由得一阵后怕,今天的事无异于给他敲响了警钟。 一张小小的揉皱的纸条触及了他兀自颤抖的指尖,夏目猛然回神,看到课桌下的孩子向他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夏目不动声色的接过纸条,随手揣进了口袋里。 像是完成了什么伟大的任务一般,橘色发的孩子眯眼笑了起来,利落的从他课桌底下爬出,揉着眼慢慢走出了教室,夏目留在原地,很快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呀!慈郎大人又在走廊里睡着了!” 所以说这个免疫他灵术的家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奇葩啊! 【放学后,来午休部参观吧。】 字写得歪歪扭扭,虽然算是清秀,但放在一张揉皱的纸上显得惨不忍睹,可能是在半梦半醒间写下的。 夏目看完纸条的内容,就不动声色的销毁了。通过电话跟樱井家的司机联系了一下,表达了想去参观社团的愿望,于是来接他的时间向后推迟一个小时。 夏目整理好书包,跟几个同学告别,镇定的前往午休部的活动室。 活动室所在的地方阳光很温暖,在走廊的一个小角落里,非常安静,换句话说,非常适合睡觉。 轻轻地叩了几下门,好久没有得到回应,夏目道了一声失礼,拉开门走了过去。 房间里有几床被褥,铺在课桌上,细小的光尘在西斜的阳光中飞舞,有着一头橘色卷发的孩子趴在课桌上睡的很香。 想了想,夏目还是上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按照约定来了,芥川同学。” 他不知道对方看到了多少,也不会傻到抖出自己的特异之处不打自招,所以这一句话过后,夏目退后一步,安静的不发一言。 课桌上的小脑袋眷恋的蹭了蹭枕头,最终还是不甘不愿的抬了起来,一看到夏目,芥川慈郎顿时高兴起来,橘色的眼瞳闪亮亮的。 “魔法师大人,那个……”他踌躇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措辞,但很快就脸颊微红的抬起头来,一脸的激动,“是不是世界就要毁灭了,背负着沉重宿命的魔法师大人挺身而出拯救世界,一路上打倒各种怪兽,收集忠诚的伙伴,最终成为救世主?” 夏目:“……” 夏目:“你《少年jump》看多了……” “咦咦咦?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啊!”夏目颇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本来严阵以待,准备各种割地赔款甚至再换一种方法抹除对方的记忆,没想到看到他秘密的人是个《少年jump》狂热粉,脑海中充斥着各种不着调的幻想。 所以他应该很容易就能掩盖过去的吧…… “但是不管怎么样,魔法师大人,”对方的眼神反而沉着下来,一脸认真,“我知道了你的秘密,而且你抹除记忆的法术对我无效。” “!!!”夏目退了一步,伸进衣兜的手指夹住了一张灵符。 第26节 “你有什么条件?”夏目冷静的问,神经高度紧绷。 “嗯……我的要求很简单……”橘色发的孩子弯起眼笑,“我以后要在夏目身边午睡~” ☆、第41章 出手 “哪怕附身于高贵的皇室公主身上,你的破绽也太多了。”年幼的除妖师缓步上前,黎明之际的光落在他发梢,晕染开一片金色。 明明是那样美丽的颜色,他面前身穿十二单的皇室公主却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样,惊恐的后退,嘴里威胁道:“别再上前!我死了,公主也活不了!” “这样啊……”年幼的除妖师果然停下了脚步,歪了歪头,“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门外传来了皇室宗亲颤抖的声音,言语之间竟是丝毫不顾公主的死活。 “拜托您!一并杀死就好了!公主也好……妖怪也好……统统都……!” 一道耀目的白光出鞘,古拙的刀鞘划过一道弧线,“啪嗒”一声落地,除妖师提着雪亮的长刀,尽管刀身对他来说过于长了,却丝毫无损他身上锋利的气势。 一如猫老师所说的,作为除妖师的千叶已经可以出师了。 “听到了吗?”除妖师轻轻的说,“我似乎被赋予了不小的权力呢。” “不!不!这不是真的!”公主抱住头,秀美的五官扭曲起来,无比狰狞。 妖怪疯狂的嘶吼对除妖师全无影响,他只是执起一张符咒,口中念诵有声。 “在此奉请,沉睡于高天原之诸神!晨曦、雷霆、天降神风……” “住手……住手啊!!!”察觉到生命威胁,一团扭曲的雾气果断的脱离了公主的身体,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啸,目标直指除妖师身后的大门! 除妖师凛然不惧,以长刀劈碎符纸,散落的纸屑中,一蓬雷光炽亮! “战吧!雷龙!”除妖师一声轻喝,雷光成型,神龙张牙舞爪,蓝紫色的身躯缠上漆黑的雾气。两股能量对撞,轰然爆开,房间里的装饰物无一幸免,统统被搅得粉碎! 等在回廊转角的皇室宗亲听着剧烈的爆炸声,吓得脸色发白。 爆炸过后,除妖师挥手扫去了房间里的烟尘,整个房间如同台风过境,唯一完好的只有公主身下的软垫,公主昏迷在上面,生死不知。 附身的妖怪已经不知所踪,除妖师却仍未撤去护身的结界,反而微微闭上眼,感知空气里淡到极致的妖气。 “只是些小把戏而已。”除妖师闭着眼睛说,掩在宽袖下的手露出,一枚勾玉在指尖发光,然后被除妖师看似随意地弹向房间一角。 自以为隐藏的天衣无缝的妖怪一声惨叫,彻底地被勾玉吞没。 收回已经被染黑的勾玉,除妖师从容的走出房间,眯着杏色的眼睛看了看太阳,最终把视线落在门口树上的胖猫咪身上。 “老师,回去了。” “喵~做的不错~仅仅是这份谨慎就能打满分了~” 听到长辈的赞美,夏目不由得露出了昨夜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带着难以言喻的清魅之色。 “请您务必收下谢礼,”除掉了妖怪,中间又搞出如此大的声势,皇室宗亲看他的眼神全然不同,招手让下人奉上准备好的礼金,态度很是谦恭,“以后此类事情还要有劳您。” 夏目礼貌的点头微笑,“职责所在。”然后毫不客气的收下了托盘上的金银,还有一些刻意要求的铜钱。 最初他并不想收取报酬的,奈何这些贵族变本加厉的压榨他,转念又想到现世也要有些零用钱,索性定下了一个极高的价位。 饶是如此,求上门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除妖师一挥手,托盘上的东西就消失的干干净净,皇室宗亲心中更是忌惮,又高价买了一些有助于公主恢复的药物符咒,恭恭敬敬的把除妖师送出门去。 夏目数着勾玉里堆成小山的金银和珠子,心情很好的弯起眼,胖猫咪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扯着他的衣摆要小鱼干。 排队买小鱼干的时候,猫老师一边紧盯着摊位,一边看似不经意的说:“你没必要独自对付那家伙的,你的雷系法术还没修炼到家,如果不是这次超水平发挥,倒在那里的就是你了。” “我知道,但是……”杏色眼瞳黯淡了下来,他是在逼迫自己,现世的情况太凶险,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有意识的,他想让自己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 樱井家的诅咒还摸不着头脑,但是御狐神家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强大,在现世过得每一天都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就被抽出灵力甚至以生命去填平诅咒。 尽管心理上早已不是一个孩子,他仍会感到恐惧。 猫老师看他一眼,阳光下那双兽瞳泄露出几丝血色,利爪在出露肉垫的一瞬间就被理智的收了回来,他仰着头看他从小带大的孩子,哪怕被逼迫到这种地步,也不曾露出脆弱。 这个孩子是他的骄傲。 在猫妖的小店里消耗了一个下午,期间吃掉的东西不计其数,夏目觉得自己好像觉醒了什么吃货之魂,完全放开来吃的食量堪称恐怖! 也亏他的除妖事业蒸蒸日上能日进斗金,不然只有破产的份。 随后踏着逢魔之时的红光,夏目在山间的神社里落脚,布下重重结界,一头扑在了软垫上。 “老师,晚安。” “啊。”银色的妖怪环绕着他,琥珀色的妖瞳半眯,释放出大妖的气势。 他清楚的知道,梦境中一年已过,这个孩子又要面对孤立无援的现世。 确认年幼的天狐已经沉入梦乡,灵魂已经回到人类的身体,银色妖怪抬了抬头,示意隐藏在一旁的人鱼现身。 “情况到了什么程度?连梦境里都不停的逼迫自己,这样可不行。” 人鱼冷笑了一声,“还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半妖家族,贪婪地渴求着千叶的灵力,连追踪灵术都用上了,看样子下定了决心。” 他的怒火似乎并没有对银色妖怪造成影响,银色妖怪只是低下头,湿润的呼吸落在年幼天狐的发顶,良久,才说:“虽然本意是磨练千叶,这样却有些过了。” “半妖?蝼蚁般的存在……”喉咙里逸出嘲讽的笑声,银色妖怪看向人鱼,“既然敢伸出爪子,就要有被剁掉的觉悟。” 沉吟一会儿,他继续说:“虽然【无主不可发动百鬼夜行】,但是小规模的妖怪暴动还是可以做到的吧,蓝?” “当然!”人鱼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要做到什么程度?” “重创就行,别让他们腾出手来,千叶需要休息,”银色妖怪说得轻描淡写,言语间丝毫没有把一个庞大的家族放在眼里,似乎打死或者半死只在他一念之间,“好歹给他留下两三只练练手。” “我早等着这一天了……”蓝发的人鱼靠近年幼的天狐,心情愉悦之下连耳鳍都露了出来,他蹭了蹭天狐的脸颊,声音低得微不可闻。 “他难过的时候,我多想抱抱他……” ☆、第42章 突袭 似乎被总跟在他身边的人影响了,夏目最近总是觉得睡眠不足,又打了一个呵欠,夏目把作响的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绿川先生。 “打扰你了吗,夏目君?手稿我收到了,相当棒的作品!稿酬我已经汇到了指定的账户,妃小姐会帮你打理,另外……” 夏目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游戏脚本?我来写?” “不,没有困难,只是对这方面并不了解……” “是,我试一试……上门拜会?太麻烦了……” “嗯,那就定在周六下午。” 挂断了电话,夏目长舒一口气,把铺在地上的外套收好,正要起身,却被人一把抱住了小腿。 顶着一头橘色短发的孩子喃喃梦呓了一声,加重了手臂上的力道。 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发展啊?!隐瞒秘密的交换条件就是在他身边午睡吗? 什么叫“夏目身上的气息让人很舒服,会睡得更香”? 而且看样子,只要他还在这所学校,对方就像牛皮糖一样粘定了他,走哪跟哪…… 前有不熟悉的脚本写作,后又睡得昏天黑地的奇葩同学,夏目觉得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太多,已经有了未老先衰的倾向。 周六的时候绿川城如约前来,带来了不少资料,还有几个最新款的游戏。稍稍探讨了两个多小时,行程繁忙的绿川社长就不得不告辞。 “不必勉强自己,游戏公司只是看重了你的风格,自由发挥就好。” “万分感谢,绿川先生!” 夏目把对方送出门去,回过头,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樱井宏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 “樱井先生。”夏目礼貌的微笑点头,他和樱井宏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不像收养者和被收养者,反而像主人和房客,平时的交流仅限于餐桌。他能感觉到樱井宏对他心怀歉疚,但是这歉疚之后,是极度的坚定。 对方坚持要解除诅咒,为此可以把不必要的愧疚抛却,这对他来说非常危险。 礼貌地打招呼之后,夏目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打开原本就有却没用过几次的电脑,安装了游戏。 游戏是文字的另类表达方式,搭配精美的cg和音乐,引领玩家进入一个梦幻的世界。 等待游戏加载的过程中,夏目翻动送来的资料,他现在的记忆力和阅读速度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些资料花费了他不到一个小时,在此期间他不断揣摩着游戏设计者的意图。 日本的游戏以文字冒险向为主,大多是角色扮演类,即为玩家设定一个身份,然后从主人公的视角展开一场恋爱或者冒险,通过选择不同的对话选项,做出不同的决定,走向不同的结局。 d和d是必须的,有时还有d和隐藏线结局。 他所负责的文字脚本,以对话和心理描写为主,还有少量的人物景物描写。 作业早已做完,于是夏目整晚都在进行游戏通关,他第一个玩的游戏是当红的《死者》,以安静忧郁的文风和清澈的口琴音乐著称,绿川城把这个游戏给他,大概是觉得风格相似。 【我能看到……能看到……死者的世界……】 【灰色的……一切都是灰色的……绝无例外……】 能看到死者世界的主人公婴儿时期就失去了母亲,她的父亲把她丢弃在樱花树下,怀抱着强烈的生存信念,她开启了自己的能力,于是死者聚拢过来,用灰色的身躯为她挡去冰冷的雨水,为她送上灰色的蘑菇,照料她长大。 游戏以这个少女为第一视角,描述了她长大后因为恐惧离开了死者们,进入都市,因为自己的能力终日痛苦,最终被高一级的学长拯救,从此封闭能力,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夏目觉得这样的结局很虚假。 他起身给自己冲了杯茶,穿短摆和服的花妖早就被他丢出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落地钟敲响了十二下,已经是午夜。 但是他了无睡意,索性铺开稿纸,细腻的纸张在灯光下白得近乎虚幻。 “为什么要回到人类中呢?”他轻声说,“明明是死者的世界比较好,不是吗?” 一声滚雷在天际响过,瓢泼大雨落下,遮掩了浓郁的妖气。 蓝发的人鱼沐浴在大雨中,仰起头,任雨水流淌过美丽的面容。他身后,几十双妖瞳在雨夜里如同萤火虫闪烁。 “来做个了结吧,御狐神。”人鱼低声说。 雨淅淅沥沥一直下到清晨,御狐神家的庭院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半妖的血散落其中,星星点点,令人脊背都泛起了凉意。 但是那个小小的少年丝毫不介意,淡金色的短发在朦胧的天光下闪光,雨水挂在上面,将坠未坠,他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不舍得眨动哪怕一下眼睛,异色瞳如同最上等的翡翠与琥珀,眼底压抑着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 “如果这一切都是神干的,从今天起我要信神。”他这样说,突然捂住眼,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指缝间滚落下来,止不住的笑从喉咙中泄出来。 “哈哈哈……竟然这么脆弱……御狐神家……只一个照面就被摧毁到这个地步……” 第27节 “这就是妖怪的力量吗?我也会有这种力量吗?”他喃喃自语,随即用力的握紧了拳。 “多谢相助,你会的。”人鱼的眼神很冷静,他抹去了脸颊上的一点残血,耳朵动了动,听到远方传来了嘈杂声,“援兵快要来了……” “记住我们的约定,别让御狐神荨死了。”人鱼最后说,随即轻盈的跳下了半毁的院墙,一闪就消失不见。 御狐神双炽看着他消失的地方,露出一个微笑,“我会的。” 他撩了撩自己的额发,弄得凌乱不堪,乖巧怯懦的表情重新挂在了脸上。 这是他的复仇。 御狐神家,必灭! ☆、第43章 《罪》 朝日奈枣照旧一大早就赶到了公司,整了整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带,他信步走进工作室。因为崇尚简洁干脆的处事方式,他的工作室一向是公司里最安静的,今天不知怎么,有些嘈杂。 男职员围在一台电脑前激烈地讨论,似乎为用怎样的代码起了争执;数量稀少的女职员抱着一叠打印文稿,边看边流泪;他费大力气从娱乐公司挖来的音乐人正戴着耳机,陶醉的听音乐;美工面对画板,手里的压感笔说什么都不能在画面上增添一笔…… 总之,群魔乱舞。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出声道:“怎么回事?” 工作室里的众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他,异口同声的说:“快开始制作吧!我们愿意加班!” “你们是说,他要求自己提供人设和音乐,重要的cg也要插一手?”眉心皱得越来越紧,“开什么玩笑!他以为他是全才吗?!”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美工几乎把头埋在膝盖里,周围形成了一片低气压区域,“我没法改动哪怕一笔……那会毁了整幅cg的!” 朝日奈枣探头看向美工的电脑,一下子就被那个抱着头骨的女孩子吸引住了。 鸦青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脚踝,两侧的头发微微翘起,像鸟翅膀一样张开,那张俏丽的面容上带着微笑,那笑是诡异的、莫测的,令人脊背上爬上一层凉意,那怕带着这样可怖的笑容,那双与头发同色的眼睛却非常安宁,她抱着头骨,像是怀抱着此生的幸福,在满地骨骼森森如刀枪剑戟的世界中,她是唯一的纯白。 阴暗的天空上似乎有两行字,朝日奈枣屏住呼吸凑上去,才看清那与云层同色的笔迹,每一个字符都微微倾斜,收笔处优雅地打着卷儿,与这幅怪诞却又震撼的画相得益彰。 【这是我的‘罪’啊,盛放在枯骨之海上的言灵之花!】 【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啦,安卡~】 朝日奈枣缓慢地抽进一口冷气,直到肺部因缺氧而胀痛才缓缓吐出。 “作者……是谁?” “是‘夏’。”美工答道。 朝日奈枣的眼睛在发亮,亮的惊人,他向那几个女职员走过去,他现在知道她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了,是那个脚本,由夏书写的游戏脚本! 走得太急,中间还被椅子绊了一跤,但是他毫不在意,也没有人调侃他,终于把脚本拿在手里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叹息出声,修长的食指轻轻拂过第一行字—— 【我是‘罪’,我有罪。】 “对方给出了《罪》上半部分的脚本,下半部分据说已经写作完成,只等签署合约后送到。” “最震撼的八个结局cg已经给出,您刚才看到的是be之一的【灭世】。” “主旋律的乐谱下午会送到,对方希望用管风琴演奏,您可以先听一听这长笛版本的……” 整个工作时都前所未有的行动起来,朝日奈枣看完了半部脚本,突然有些恍惚。 他有预感,这个游戏一旦问世,一年,不,五年之内,绝对会成为无法超越的巅峰! “你说御狐神家……怎么了?”夏目难以置信的问对面的几只麻雀。 “唧唧唧,”麻雀们聚拢到一起,发出了对半妖世家的嘲笑声,“平时太猖狂了,招惹了大妖,连祖宅都被摧毁了一大半!虽然没灭族,但也只剩两三只了。” 夏目深吸一口气,这种失落感是闹哪样?! 难道不应该是作为主角的他一路升级打怪最后推翻御狐神迎来he吗?!这个发展不科学! 咳咳,最近这两天貌似游戏玩的有点多…… “这样啊……很感谢你们。”夏目拿出一只红豆沙馒头,麻雀们顿时幸福的涌上来分食,一边吃一边说:“夏目大人真是慷慨,过年也吃不上这样好的东西呢~” “唧唧~一整只一整只~” 夏目不由得笑起来,跟这些心思纯净懂得感恩的妖怪们在一起是他最轻松的时刻,毛茸茸的小身体在他掌心蹭动着,令心脏都变得温暖。 写作那个脚本带来的负面影响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脚本里那个叫【罪】的少女是他的化身,持有言灵之力,有不幸福的家庭,有一天对醉酒殴打她的父亲大喊“你去死吧!”于是她唯一的亲人就这么死去了。 死因是心脏病。 多么可笑,明明真个家族都没有这样的病史,明明她泪流满面的对警察说“我害死了父亲”,但是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女孩会做出这种事。 然后名为罪的少女在那一天顿悟,她站在父亲的床前,白被单从头到脚盖住她的亲人,夕阳渐渐将她的影子拉长,夜幕降临,暴风中大海咆哮,像是在宣判她的罪孽。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因为言灵,所以有罪。】 【因为能看到,所以有罪。】 世界从来如此的武断,容不得一丝辩解。 夏目本来想把所有的结局都弄成be,但想了想,还是写了两个he。 一则是【安眠】,罪遇到了语言的神灵安卡,从此成为神社的守护灵,避世而居,直到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然后在世界的尽头和神明安卡一起闭上了眼睛。 【我很爱这个世界,已经了无遗憾了。】神明说。 【我很爱你,以负罪之身陪伴你,同样了无遗憾。】罪说。 另一则是【救世】,罪始终孤独一人,轮回的尽头望着日渐崩塌的世界,却突然的笑了。 【我要偿还我的罪孽。】罪说。 【让所有人都幸福地活下去吧。】罪许愿说。 于是人类在世界的废墟上迎来救赎,世界成了天堂一般的净土,人们不老不死,永远幸福的活着。 夏目把稿件交给绿川城的时候,平日里稳重的中年人突然抱了抱他,眼神很忧伤。 “夏目君,你不用勉强自己的,委屈的话,哭出来比较好。” 夏目只是摇头,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绿川先生,让您担心了。” 他早已不是孩子,这颗心已经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 两个he,两条道路,夏目在那张折叠棋盘上摆下棋谱,黑子在他手指间翻动几下,最终被他安放在棋盘正中央—— 还不到抉择之际。 ☆、第44章 三尾 “藤原先生,我带了雪兔子来,你不是一直说……哎?”年幼的除妖师披着绒毛披肩,兴高采烈的冲进院中,却疑惑的发现几乎从不离开小院的那个人不在。 是被天皇招去下棋了吗?夏目眨了眨眼睛,把伏在肩头的雪兔抱了起来,蹭了蹭那对长耳朵。 头顶的天空呈现阴郁的灰黄,夏目看了一眼云,坐到了树下的石凳上。 “再不回来的话……就要下雪了……” 大风刮去了树梢上的一片残叶,年幼的除妖师下意识的攥紧了胸口的衣服。 “一人留,一人去,成败在此一局。”肃穆的宣布了对弈开始,承担裁判职责的贵族神色倨傲的坐到一边。高台上香雾弥漫,皇室子弟聚集在纱帘后看棋,自有人用和纸画了棋局,一趟趟的进入帘中,供显贵们观赏。 紫发的棋士执黑先行,玉质棋子落到棋盘上,发出清亮的声音。他不紧不慢的摇着五骨蝙蝠扇,唇畔噙着微笑,似乎下棋是最令他愉悦的事。 而坐在他对面的棋士显然没有这份闲适,他穿着绯红振袖,年轻的眼睛里跳跃着求胜的野心,他不能输,他要留在平安京,留在天皇身边,身为小贵族这是他唯一的晋升之梯,不像藤原佐为,明明是大贵族藤原氏的族人,官职唾手可得,偏偏要来挡他的路! 胜利……胜利……必须胜利!他别无选择,只能背水一战! 不过…… 借着手掌的遮掩,他不着痕迹的挪动了几个棋子。 他并非迂腐的人,一些获得胜利的小手段,他并不会吝惜! 风愈发的大了,夏目按着头顶的面具,把雪兔暂且安置到房间里,杏色的眼眸盯着皇宫的方向。终于,似乎失去了耐心,他轻轻一跃,想要落到院墙上,不料大风忽然吹来,他在空中偏移了几步。 “!!!”夏目反应迅速的挂在了墙头,用力翻了上去,惊魂未定的喘了口气。 “风这么大……也不能去找藤原先生啊……”叹了口气,夏目坐在墙头,裹紧披肩。 “有点……不安呢……” 紫发的棋士久久未落下棋子,他的神情先是困惑,继而是惊讶,最后定格在愤怒上,难以忍受的站了起来。 “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法作弊!你简直是在侮辱围棋!” 他对面的棋士却露出了比他更惊讶的神情,看了一眼棋盘,顿时变了脸色! “我作弊?作弊的分明是你吧,藤原棋士!” “你这是污蔑!白子分明移动了位置……!”紫发的棋士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棋盘,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冻结了! 被移动的不是白子而是黑子?他刚刚分明看到…… “陛下!”红衣棋士上前一步,面色悲怆,“在您英明的座前,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位清白的棋士被污蔑吗?我敢对天发誓没有那等卑劣的行径!为了证明,我将远离棋盘,等待您的使者前来验看!” 说着,红衣棋士后退几步,恭敬的弯下腰,一副委屈的姿态。 藤原佐为心思纯净痴迷围棋,哪里接触过这种颠倒黑白的小人?!他不善巧言令色,这会儿竟一时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张口结舌的站在原地,将愤怒的目光投向红衣棋士。 “你……你这……”贵族的修养让他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词汇,只能微带茫然的看着天皇的近侍检查棋盘,又恭敬的汇报。 “被移动过的是黑子,移动得非常巧妙,这样一来,藤原棋士中盘就可以取胜。” 骗人的!明明他看见白子的布局跟记忆中的不一样,怎么变成了黑子? 突然,他想到了年幼的除妖师曾为他介绍一种草药。 【只需要一点汁液,涂抹在手上,像这样一个触碰,就会变成完全相反的颜色。】 【稀有?并不。山里到处都是,人类也能很容易的采到。】 【不过持续的时间很短呢,几个呼吸而已,算不上什么有用的东西。】 第28节 很显然,红衣棋士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到了这种草药,又卑劣的用在对弈中。 “有一种草药……他用了一种草药……”这种时候任他怎么解释都无能为力,大厅里的人统统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窃窃私语,交换着厌弃的眼神。 “藤原棋士,不,你已经不配称之为棋士了,你也不配再下棋!” “立刻离开!平安京不需要这种卑劣的作弊者!” “你使家族蒙羞!从今往后,剥夺你藤原的姓氏!” 声讨声像黑色的海潮,他则是淹没在大海里的一叶小舟,颠簸动荡,被海水咆哮着撕扯,而人之力怎么能撼动自然的力量?他自然无从反抗这加于他身上的污水。 名誉……围棋……亲族……统统都…… “天皇诏令:藤原佐为永世不得下棋!” “你怎么不切腹谢罪!背负这样肮脏的灵魂还要挣扎着苟活吗?!” 是啊,百口莫辩,棋路尽毁,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可言? 还不如就这么的…… 他看到了藤原家主含怒掷过来的刀,银亮的刀光照着他的眼,似乎是被这刀光刺到了,泪水缓缓的流淌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贵族,看了一眼红衣棋士,看了一眼层层叠叠的纱帘,颤抖的手握住了刀柄。 如果世界上只有围棋多好…… 可惜,这只是愿望而已…… “藤原……先生?”除妖师站在敞开的宫门前,歪着头,万分不解的看着侍卫抬出了什么东西,蒙着白布,只看到一截紫发散落出来。 这就够了,夏目心想,认识的人里只有藤原先生有这样的发色。 他有些高兴的跑过去,一边说,“藤原先生,我给你带了兔子!” 跑到一半,忍无可忍的胖猫咪一爪把他打翻在地。 “他死了,千叶!藤原佐为死了!”胖猫咪几乎是对着他的耳朵咆哮,夏目愣了一会儿,揉了揉耳朵,稍显僵硬的微笑起来。 “这种玩笑怎么能乱开呢,藤原先生会生气的。” 夏目从地上爬起来,绒毛披肩上沾了些灰尘,可他无心去拍,全部的心神都用在组织语言向那位棋士炫耀乖巧的雪兔身上。 纯白色的毛茸茸的,虽然胆小但很可爱,藤原先生哭求要见一面的雪兔。 怎么会死呢?没见到雪兔之前,藤原先生怎么会死呢? 老师的玩笑太过分了! “我说——”胖猫咪变成了银色的妖怪,一爪就把他按在了地上,“他死了!!!” “老师是骗人的。” “他死了!!!” “骗……人……” “藤原佐为已经死了!现在上前只能看到他的尸体!” “……” 死……?在夏目看来是个很沉重的词,是怎么也不能跟一向很欢脱的藤原先生联系在一起的。 藤原先生还没有看到雪兔,还没有在他赢棋的时候鼓起包子脸,还没有领悟神之一手,这样的藤原先生,怎么会死呢? 所以说……是骗人的……骗……人…… 但是……但是……为什么感觉不到藤原先生的气息了呢?带着红叶味道的气息……没有了…… 大地开始震动,红白相间的面具悄然脱落,狐狸耳朵不受控制的冒出,周围全是金光,金光把银色的妖怪都隔绝在外,只听见隐隐约约的咆哮声。 第三条尾巴悄然生出,一直让他苦恼的困倦没有了,身体里涌动着新的力量,那样强大,似乎没有什么不能攻克。 却救不了已经死去的藤原先生。 年幼的天狐抱着自己的尾巴,伤心的哭起来。 ☆、第45章 宣传 “夏目……”花妖伏在床沿上,歪了歪头,红色的眼眸中闪过几丝担忧。床上的孩子在梦中哭了,眼泪落到枕头上,打湿了一大片。 “做了噩梦吗……”她喃喃地说,却不敢把对方叫醒。 因为夏目醒着的时候,几乎从不愿意她留在身边的,只有在对方沉睡之际,她才能偷偷的靠近,绕过一日比一日繁复的结界,守在他床前,凭空勾勒俊秀的眉眼。 “夏目好聪明……一定意识到什么了……这样也好……”白银般的月光从敞开的窗子里倾泻进来,窗外的蔷薇开得愈发红艳,甚至伸了一小支花枝进来。花妖眷恋的看了一眼落地钟,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 “很快,我连这种机会都没有了吧。”她含着泪微笑,随即站起身,翻上窗台,大蝴蝶结的带子在夜风中轻轻摇动。攀着蔷薇花藤,花妖一点点落向地面,快要落地时,一道包含杀机的绿光掠过,花妖险险一个侧身,和服的裙摆依然被撕裂了一块。 “就是你吧,不知名的东西!”绿衣的花妖站在花丛中,花藤在她身侧疯狂舞动! “夏目大人是绿萝我的金主!可不能被你害了!” 被几十支花藤穿过,花妖咳出一口血,她吃力的抬起眼眸,看向对面的绿萝。 “我不会害他的……不会害他的……”她先是呢喃,进而变成了嘶吼,“我怎么会害他啊!” “别嘴硬了!”绿萝义愤填膺,气得脸颊涨红,“你待在夏目大人身边的每分每秒都在汲取他的灵力……那么那么贪婪地索取着夏目大人的灵力!要是普通人早就死了吧!你这幅嘴脸……真让绿萝我恶心!” “我不想的……不想这样的……”花瑶大幅度的扯动贯穿身体的花藤,大量的血流淌出来,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她的神情纠缠在愧疚和爱恋之间,秀丽的五官有些扭曲。 “我好喜欢他……喜欢的快要死掉了……”花妖目光空洞的看着天空中的月亮,语气几近叹息。 “夏目是太阳……那么明亮的太阳……哪怕是飞蛾扑火的渴求……哪怕最后粉身碎骨……我也……”空洞的目光中注入了一抹亮色,花妖的眼神重新灵动起来,脸颊绯红。 “不会后悔的……” “我有苦衷的……你能感觉到吧?我这具身体不是什么花妖,而是血肉组成的傀儡。” “被掌握了名字,肆无忌惮的驱使,本身的意志被残酷的无视。” 花妖的眼泪落了下来,言语里的悲凉令绿萝微微动容,忍不住上前一步,“你……” “我……我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你……” “求求你不要杀我,让我看着他,远远地看着就好!” 精明的绿萝看着形容凄惨的花妖,一丝动容被强压下去,她后退回原来的位置,冷静的抬了抬下巴,“你先说来听听。” 花妖深吸一口气,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万分感谢!这样……这样就好……” “我曾经……是人类……樱井绯……是我的名字……” 夏目坐在樱井家的车上,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大半年过去,他拼尽全力,耗费无数珍贵材料,才堪堪留住了藤原先生的一丝灵魂。 他把那丝灵魂封入染血的棋盘,忍痛剥离了对方关于自己的记忆,毕竟记忆越多,灵魂的负担越重,不认识千叶的藤原佐为仍然是藤原佐为,会在阳光下追逐他的神之一手。 出乎他意料的,藤原先生的灵魂陷入了沉睡,而苏醒的契机竟然在千年之后。 老师说,他已经竭尽了全力,再插手只会让对方本来脆弱的生机完全消失。 夏目只好忍痛把棋盘送给了一户姓近藤的人家。 虽然只是小门小户,但那份对围棋的热诚却是刻在眼里的,与藤原先生一般无二。 这样就足够了。 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神采,夏目从来不是沉湎于过去的人,他更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街边小店的海报一晃而过,夏目眨了眨眼,近乎失态的扑到了车窗上。 那幅海报……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凭他的视力,也能看清是个鸦青长发的女孩子,手背在身后,露出轻快而略显诡异的微笑。 是罪!!! 什么情况!!! “请……请停车!”夏目向来是安静的,在司机看来是个沉稳有礼的孩子,所以当他以惊慌失措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司机下意识的猛踩一脚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过后,夏目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窜了出来,狂奔向刚才看到的小店。 当那个大幅海报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夏目看着熟悉的画风,和右下角那个签名,花体的“夏”笔锋舒缓,收尾处加了一枚小小的叶子装饰。 海报上写着大大的“已售罄”,不少高中生和上班族失望的从店里走出来。 “有没有搞错啊,已经是第八家店了!” “没想到这里的都断了货……可恶!好想玩好想玩啊!” “先回去吧……也许田中那里有,借来玩玩吧……” “借?这可是堪比收藏品了!再大方也不会借吧!” 真的用他的脚本和立绘做了游戏啊……夏目心里有一种荒谬感。 就在他恍惚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夏目条件反射的接听。 “夏目君吗?哈哈,游戏大卖啊大卖!” “绿川先生?” “哦,是我。真是不好意思,明明是你的作品,我只能留下十张游戏盘,真是很抱歉……” “我不在意的……” “抽空你来我办公室拿吧,游戏制作者朝日奈先生也想见你一面呢。朝日奈先生在游戏界很有名气,跟他打好关系对你今后的发展很有好处的,路会更宽广一些。” “是……” 挂断了电话,夏目看着手机,又看看那张海报,还没有从接电话时的条件反射状态中走出来。 一旁大厦上的巨型电子显示屏亮了起来,夏目把头一格一格的转了过去。 屏幕一黑,紧接着有涟漪一般的荧光逸散出来,荧光拖着长长的尾巴,飞舞中渐渐镀上了金辉,最后几点荧光聚拢在一起,组成了一个闪金的字眼。 【夏。】花体字飘逸,收尾处卷起一枚金叶。 霸气侧露的logo过后,一段动画视频开始播放,首先传出的,是知名声优钉宫文惠的少女音。 第29节 “我是罪。”嗓音带着一点微微的颤,像是微微翕动的蝶翼。 少女的特写出现在屏幕上,因为制作精良,连睫毛都清晰可数。她站在窗边,窗外是咆哮的墨色的海,海浪翻滚,打出白色的黏腻的泡沫。她身后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人,带着呼吸机,艰难的喘息着。 电光划过夜空,厚厚的云层给人以窒息的压迫感,少女侧过头,闪电把她的脸映得雪白一片。 “你怎么不去死。”她说。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病床上的男人剧烈的弹动一下,枯瘦的手攥住胸口的衣服,揉成凌乱的一团,他用力呼吸,嘴唇青紫,明显是心脏病发的症状。 死亡最终愉悦的收割了他的生命,仪器发出刺耳的长鸣,心电图显示一条直线。 少女把手撑在玻璃窗上,头也靠了上去,轻轻的喘息着,试图掩盖内心的喜悦。 “啊啊,”少女喘息着说,像濒死的天鹅般仰起脖颈,“我……有罪啊!” 下一秒玻璃碎成千万片,飞舞的碎片中,少女张开了白骨的双翼,从高楼上一跃而下,飞入无边的风暴。 一片白骨雕琢的羽毛缓缓飘落,落在镜头前的地面上,霎时四散开来,拼成了一个惨白的字眼。 ——罪。 ☆、第46章 人偶 朝日奈枣的工作室一片人仰马翻,五六个座机电话不断,他自己的手机更是早已被打爆。 “关西脱销?跟我有什么关系!去找营销部啊!”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boss先把珍藏的拿出来卖吧你留的太多了!” “做梦!赶制的下周就能出来,让他们等下周!” “boss啊啊啊!官方主页被攻击了啊啊啊!对方技术好高完全不能抵抗!” “起来我看看!” 朝日奈枣揉着眉心坐到电脑前,他眼下挂着青黑,精神却异常亢奋。主页已经完全瘫痪,他随手点击几下,一行血淋淋的字浮了起来。 【给!我!游!戏!价!钱!任!开!】 给个头!这是钱的问题吗?!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朝日奈早愤怒的接起电话,直接对电话那头咆哮:“不管你是九州的还是四国的商家!没货就是没货!等下周!” “……”电话那头可疑的沉默了一下,绿川城清清喉咙,有些囧然的想,到底是怎样一种绝境才能让朝日奈先生开口咆哮。 “在下绿川城……我是不是打扰了您?”绿川城小心的说,生怕触了对方的霉头。 “绿川先生……”朝日奈枣稍稍坐正,“抱歉,最近有很多烦心事……” “确实很忙碌啊……”绿川城打了个哈哈,随即语气略微郑重了起来,“我跟夏约定了会面时间,周日上午,地点在我办公室,你看……” “我一定按时到场,不,提前到场!”朝日奈枣的神情空前严肃起来。 “不用这么的……”绿川城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快挂断电话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事,语气顿时有些严肃。 “听说令兄是稻荷神社的禅师?” “是的。” “那么能不能一起请他来一聚?夏那边……似乎有点小麻烦……” 朝日奈枣听着对方的声音,不自觉地走到了窗前。 到他们这个层次,有些事已经有所了解,比如……另一个世界。 沉默片刻,他干脆利落的应下了,“好,家兄当天会一同前来。” 夏目举着片大荷叶穿过雨帘,和服的下摆被雨水打湿。他抬起头,看千万点雨丝从空中坠落,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有一种忧郁。 这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他恐怕是不会再靠近人类的世界了。 人类的生命如此光灿美好,所以逝去时,无疑令他加倍的痛心。 “发什么呆啊!我的小鱼干呢?”胖猫咪蹲在竹屋的屋檐下,向他伸出一只爪子。 夏目叹了口气,自从在这片森林里定居之后,老师愈发的懒了,皮毛养得油光水滑,整只又圆了一圈。 “买小鱼干的店铺今天关门了,问了一下,似乎是店主去世了……”夏目把藏在怀里的纸包拿出来,打开,肉香扑鼻,“只有肉干,要吗?” “这也行。”胖猫咪也不嫌弃,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块,眼睛亮了,用嘴巴把油纸裹了裹,叼着就进了屋。 夏目微微一笑,在门口脱下了木屐走进屋里,打了个响指,温暖的灯火就亮了。 竹屋里的东西很凌乱,昂贵绚丽的丝绸铺在桌上,堪堪裁剪了一半,靠墙立着几节圆木,散发出醇厚的香气,一只初具雏形的娃娃躺在椅子上,翡翠雕琢的眼瞳大而明亮。 “我回来了,罪。” 夏目把娃娃拿起来,放在膝头,他自己则坐在椅子上,从袖子里取出一小段纯白的木料。 “你竟然能弄到月桂啊,守树的家伙愿意?” “打了一架,”夏目轻描淡写地说,“侥幸胜了而已。” 他专注的捧着木料,小心地剥下一层,以火焰煅烧,缓缓镀到娃娃的皮肤上。 这间小屋原本属于一个人偶师。 人偶师已经很老了,老得无法走动,他的人偶日夜照料他,甚至把夏目引来想用邪术延长人偶师的寿命。 结局当然是很失败的,人偶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人偶师握着夏目的手,祈求他传承自己的技艺。 “那孩子很善良,只是一时走上了邪路,她也付出了代价……” “但是不是所有人偶都想害人的!有他们陪着……至少可以不那么孤独……” 不那么孤独触动了夏目的心弦,他想起了一个不常用的咒文,可以用来约束无生命的物体。 有咒文在的话,人偶噬主的可能性将无限趋近于零。 夏目有些心动,现世里他太孤独,迫切的想有一个伙伴。 他选定了“罪”这个形象,并赋予它一定的言灵能力,然后把永不背叛的符文埋进人偶的心脏。 他足足做了大半年,现在已经快完工了。 染成鸦青的蚕丝做成长发,沉香的内里,月桂的皮肤,丝绸的衣饰,翡翠的瞳眸……一点一滴,倾尽心力。 夏目完善了最后一点细节,检查一番,满意之极。可是输入灵力,人偶却纹丝未动。 什么情况!!!他有那个步骤做错了吗?!! 夏目手忙脚乱的翻出人偶师的手记,末页记录着一行小字。 【人类的爱会让人偶获得生命。】 呵……呵……歧视非人类是闹哪样!!!告你哦!!! 第一缕晨光透进房间,床上的孩子开始在半梦半醒间挣扎,一道墨绿的灵光闪过,“啪嗒”一声,有什么落到了地板上。 摔在床下的人偶大梦初醒般睁开眼睛,小扇子一样长而卷翘的睫毛扬起,一根一根组成一个极度美好的弧度。没有摔的多痛,它很轻松的站了起来,扑扑衣服上的灰尘,头几步走得有些趔趄,后来就渐渐流畅起来,灵活的关节功不可没,也从侧面体现出制作者究竟倾注了多少心血。 祖母绿的眼睛看向床的方向,它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它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它的创造者,就在那里。 距离有些远,不过难不倒它。头顶的呆毛晃了晃,人偶“哒哒哒”跑到了床边,拽住床单辛苦的向上爬。 爬一步退两步,这种做功根本毫无意义!人偶委屈的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丝倔强。 它重新落回地面上,开始念念有词。 一个华丽的法阵出现在它身下,细小的风将人偶带离地面,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人偶豁然睁开紧闭的眼眸,一对森严的骨翼在它背后张开! 每一根羽毛都是用白骨雕琢,夏目特意拾取了一具苍鹰的骨骼,骨质轻盈而坚韧,千万片白骨羽毛堆叠在一起,构成了人偶华丽的骨翼! 人偶扇动骨翼,轻盈的落到了夏目枕边,歪头凝视一会儿,突然有些诡异地笑起来。 “安卡~”人偶的声音细细小小,像笛子吹出来的,“我找到你啦~” 事实证明,脱胎于艺术作品的人偶似乎带有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第47章 无我(二更) 夏目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偶,只有成人的手掌高,长发蜿蜒到脚踝,两侧的头发像鸟翅膀一样张开,除了笑容有些诡异之外,都还好。 “安卡~安卡~”人偶笑着去抱他的手指,“罪要跟安卡一起去上学!” 还有这个称呼也成问题…… 夏目忍不住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就像在触摸真人的皮肤一样温暖柔软。 原来“获得生命”是这个意思。 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夏目意识到到了吃早饭的时间,虽然樱井家并没有给他什么重视,但在这一点上却做的很执拗。 人偶还在不依不饶,祖母绿的眼睛里写满委屈。夏目叹了口气,拉开了书包拉链。 “不可以乱动,不可以发出声音。” “嗯嗯~” 带着一只人偶上学其实感觉很好,只要足够小心,周围的孩子们并不会发现。 夏目跟罪分吃一个饭团,饭团是早上绿萝给的,点点野生的梅子夹杂其中,酸甜爽口。 罪自有意识以来从未吃过食物,头几乎埋在了饭团里,只露出鸦青的发顶。 神奇死了,竟然能靠进食来补充能量,好养的不得了。 橘色发的孩子蜷在他身边,夏目怕他着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对方盖上,换来几声模糊的梦呓。天台上只有轻盈的风,和轻微的咀嚼声呼吸声。 起码在这一刻,夏目觉得现世还是很美好的。 他忍不住摸了摸罪的头顶,语气异常柔和,“罪,有你真是太好了。” 人偶肉眼可见的一僵,又掩饰般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夏目没有再说话,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 当他专心于阅读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人偶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尖,无声地蠕动嘴唇,眼里是热烈的快要烧起来的眷恋。 【安卡……需要我。】 第30节 【安卡……喜欢我。】 人偶捂住了脸,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喜悦至极甚至微微透出了诡异。 【安卡……最好了!】 周六下午是例行的网球训练。 小小的孩子在网球场上来回冲刺,每一次挥拍都竭尽全力,晶莹的汗水刚在发梢凝结又飞速抖落,他喘息着紧盯对面半场的男人,眼里的色彩越来越浓。 “没一个星期都有进步……每一个每一个每一个!”艾尔温有些亢奋,“夏目,你的极限到底在哪里呢?” “在……”夏目骤然跃起,挥出一个极高的球,落地打在线上,因为剧烈的运动,他的声音微带沙哑,“在你碰不到的地方!” 对方极尽逗弄的态度让他恼怒,然而越恼怒他就越冷静,冷静的盯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把它们统统复制到视网膜上,然后在下一次对决中使用。 抽击球,波动球,可接,不可接……就像运用灵术一样,掌握它们,并且灵活地使用,然后在濒临绝境之时——拼死一搏! 夏目在球甫一碰到球拍时就觉察出了这完美的角度,眼里杏色翻滚,网球落到球网上的一瞬间,像是腾起了一团火,狂风卷集,生生将火势提高了十分! “焚——风——!!!”一球打出,他再无余力,勉强站立着,实际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人类的身体到底太弱了…… 他不屑于在这样的体育比赛中使用灵力,索性就按照人类的方法,翻了不少资料和视频——这一点上电脑格外有用,了解了不少理论后,他明显倾向于给球附加高速的旋转。 【焚风】是他的实验作品,还不是很完善,对手腕的负担尤其大,每场比赛他最多使用一次,对角度的要求也太苛刻。 艾尔温一时愣在了原地,甚至没有去接那惊艳的一球,他直着眼向前走了两步,差点自己被自己绊倒。 “那个……那个是……”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他分明的看到了,那个孩子身边形成了一块圆形的区域,被一圈白色灵光围绕。灵光很弱,要不是他动态视力极佳,再这样强烈的阳光下几乎要错过了。 “无我境界……领域……” 虽然稚嫩,虽然刚显现出连雏形都不算的姿态,但是对方的年纪…… 艾尔温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太阳穴隐隐跳动,他慢慢蹲下来把球拍放到地上,防止自己激动之下把这个用的顺手的老伙计给摔了。然后他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冷静,不就是无我境界吗,艾尔温你见得还少?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个小鬼碰巧开发出了无我境界的雏形而已……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没……什……么…… 个鬼啊!!!他才多大啊!虽然老人比较喜欢说后浪推前浪,但是直接拿平底锅把前浪拍死真的好吗?! 心理建设不成功,艾尔温刚站起来就重新蹲了下去,背对夏目捂住脸。 夏目一头雾水,体力稍恢复了一些,不禁疑惑的问道:“艾尔温先生,您……” “嘤!”世界级的网球选手说,“不要跟我说话!” 哎?这是什么情况? 夏目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场外,实力不算顶尖但见识卓绝的山杉筑一个激灵,同样背对夏目蹲了下来。 “嘤!”网球教练山杉筑说,“不要跟我说话!” 夏目:“……”今天这是都怎么了?! “无我境界?是什么?”夏目虚心求教,哪怕对面的两人都面色虚弱。 “简单来说,是种状态,”艾尔温强打精神解释道,“就像游戏最后罪进入了空灵境界爆发出最强言灵一样。” 夏目一头黑线,“艾尔温先生也玩《罪》?” “啊,”说起游戏艾尔温有些洋洋自得,“我和一个家伙打了一场网球,我赢了,然后他被迫把游戏借给我了。” 夏目默默的把“我手头上有预留的不如送您一张”咽了回去,对方的神情太得意,让人同情那个借出游戏的家伙的同时,又为艾尔温身上冒出的贱兮兮的气质手痒不已。 反正游戏还没到我手上呐,就当没有吧。夏目愉快地想。 如果艾尔温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话,一定会捶胸顿足泣不成声的。 但显然他不知道┑( ̄Д ̄)┍ “我的建议是,现在你不需要了解那么多,”艾尔温揉了揉夏目的头发,“等你成长起来之后,这些事情自然而然的就会了解到了。” 就像大人哄孩子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是一个性质。 艾尔温先生您还是继续借游戏玩吧! ☆、第48章 会面 周日一大早夏目就被樱井家的司机送去了绿川出版社的驻地。 夏目站在摩天大楼下,仰起头也看不到楼顶,罪坐在他肩膀上,也跟他一起仰头,然后一人一人偶同时发出了声音——“好高……” 三十到三十五楼是绿川出版社的区域,在这样一座寸土寸金的大厦中包揽五个楼层,足以显示出版社雄厚的实力。 托俊秀外貌的福,一进大楼就有几个前台人员围了上来,又见夏目谈吐有礼仪态端正,更加确信他是哪户豪强世家的孩子,给他塞了小点心和巧克力,派专人把他送到楼上去。 电梯在三十五楼停下,一开门就是满面笑容的秘书小姐,夏目心中生出几分亲切,向前台人员道过谢后,跟着秘书小姐去绿川城的办公室。 罪坐在他肩头,怀里抱了个小蛋卷细细的啃,前额上顶着一个隐身的咒文,普通人类看不到它,除妖师倒是有可能,不过夏目到现在为止几乎没见过和他一样有灵力的人。 只能说这种人太少了吧,所以樱井家才拽着他不放手。 绿川城照例早上七点到办公室,没想有人比他还早,他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等开门的朝日奈枣时,抑制不住抽搐的嘴角。 “朝日奈先生,我跟夏约定了八点钟。” “我准备了发言稿,打算早来了熟悉熟悉。”朝日奈枣答得一丝不苟。 “用不到那种东西……”绿川城无力道,随即温和了神情,“等你见到夏就会明白了,不需要繁杂的事物,只要和他说上一两句话,就会感到受用无穷啊。” 绿川城很少给出这样的赞美,严格意义上说,他是个批评家,发表在《朝日早报》上的文章大多是批评论,言辞间对日本文坛浮躁的风气痛心不已,这让他获得了“文学鞭挞者”的称号,不少人尤其是老一辈的人对他抱有相当的好感,认为他和他的出版社会带来文学界的辉煌。 朝日奈枣很尊敬绿川城,既然夏被这样夸赞,自然有过人之处。 “有一点,朝日奈君,”绿川城有些怜悯的提醒道,“见到夏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太惊讶……” 什么意思?朝日奈枣有些迷惑,但短短一个小时后,他就明白了绿川城怜悯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差十分钟八点,秘书敲了敲门,轻声提醒自己的老板,“绿川先生,夏目君到了。” 朝日奈枣立刻挺直脊背,飞快地向门的方向看去。 秘书为门外的客人推开了门,对方礼貌的道谢,细软的浅亚麻色的发丝有几缕垂落在脸颊上,然后那个人转过头来,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人,弯起眼睛微笑起来,带着难以言喻的清魅之色。 朝日奈枣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对方的气度外表完全符合他心中“夏”的形象。虽然之前做过诸多设想,想象这个文笔忧伤的作家是什么形象,也许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也许是西装笔挺眼神锐利的青年,甚至是明艳活泼的少女,但是果然,眼前的人担得起一切关于“夏”的幻想。 ……个鬼啊!!!怎么看都是个一年级的小孩子啊!绿川先生你是骗我的吧秘书小姐你领错了人吧!没天理啊没天理啊怎么会这么小就比他最小的弟弟大一点吧! 无数弹幕在朝日奈枣脑海中呼啸而过,他僵硬的把惶恐的眼神投向绿川城,绿川城对他露出了微笑。 撑住,别崩人设。他觉得绿川城在这样对他说。 “比约定的时间要早啊,夏。”绿川城起身为夏目拉开椅子,打趣道,“不需要睡个懒觉吗?” “但是绿川先生这边的茶点在召唤我啊。”夏目微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罪一下子跳到了圆桌上,祖母绿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人,不太感兴趣,在桌沿上坐了下来,裹在白裙里的腿一荡一荡的。 “这位是朝日奈先生,年少有为的游戏设计师,”绿川城介绍道,“为你的脚本倾注了不少心力呢。” 夏目立刻从椅子上下来,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辛苦您了。” 朝日奈枣从震惊中回过神,找回了自己的人设,也礼貌的站了起来,“我一直期待遇上这样一个脚本,这是每个游戏工作者的夙愿……另外,cg很漂亮。” 夏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以为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但是灵感来了……” 朝日奈枣不由得微微一笑,对眼前的孩子充满了好感。礼貌,谦虚,有些羞涩却不畏缩,漂亮的琥珀色眼瞳看向你的时候,令人心中温暖。 这样的人,才能写出那样清隽优美的文字来吧。 三个人一时气氛融洽,在场的都不是见识浅陋的人,哪一个话题都不会落空,朝日奈枣惊异于夏目的阅历和知识储备,他简直不像个孩子,而像绿川城一样浮沉几十年的中年人。 这世界上果然是存在天才的。 中午的时候一行人上到顶楼的旋转餐厅用餐,夏目坚持用游戏脚本的收益付账,那么一大笔钱到手,支撑一顿饭只是九牛一毛。 他实在是受了绿川先生太多恩惠,他骨子里有种骄傲,人情再欠下去也是不行的。 虽然一顿饭偿还不了多少。 两个成年人只好无奈的迁就他孩子气的举动,点单的时候还算豪爽。 夏目慢条斯理的咀嚼牛排,上好的雪花牛肉,蘸着秘制的黑椒汁,醇厚微辣的口感很吸引人,但他显然觉得猫妖小店里的东西更好吃。 毕竟很多顶尖的食材人类是弄不到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夏目本来以为会面饭后就会结束,没想到绿川城还是把他带回了办公室,朝日奈枣也没有要走的迹象,令夏目一头雾水。 “有一个人,夏目君必须见一下,”绿川城向他解释到,“他对很多事了解不少,像是……樱井家那种……” 樱井家那种?另一个世界的事吗?绿川先生知道另一个世界? 秘书小姐打开了门,引一位僧人进来,对方的金发闪亮非常。 这不是他上次撞到的那个……男公关和尚? 朝日奈要甫一进门,视线就落到了夏目的肩膀上,露出了一个诧异而轻佻的笑。 “这是我的当事人吗?一个……人偶师?” ☆、第49章 拒绝 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当禅师说出这句话时,夏目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 笑意一点一点淡去,年幼的孩子眼里翻腾起杏色的雾气,渐渐把清淡的琥珀色遮掩。他站起来,椅子发出一声轻响,一片阴云遮住了太阳,室内的光线骤然昏暗下来。 很难想象,威仪这个词可以用在一个孩子身上。 他肩上的人偶睁圆了祖母绿的眼睛,它本就脱胎于悲观厌世的游戏角色,对除了夏目之外的人类没有半分好感,它的情绪生来就跟夏目联系在一起,所以现在心中充满了凝重和紧张。 “阁下是什么意思?”年幼的孩子状似不解的询问。 “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打哑谜,”禅师回应道,“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夏目看向绿川城,对方尽管显得有些茫然,却仍对他点了点头。 第31节 “夏目君,我们只是想帮助你。” 对方的眼睛里闪烁着诚恳的光芒,夏目心中微动,慢慢把放进衣袋里的手伸出来。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朝日奈要,稻荷神社的禅师。”朝日奈要向夏目伸出手,笑容闪亮,“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夏目礼节性的与对方握手,举止间还有未退去的警惕,收回手,指尖在罪的头顶一点,符文就瞬息消散。精致的人偶暴露在众人面前,鸦青长发,雪白衣裙,虽然总体来说不太高兴。 “安卡~”罪拉着夏目的领口,眼睛里有几分郁郁,“这个和尚太可恶啦~交给罪好不好?” 夏目摇了摇头,重新露出了笑意,“不行,朝日奈先生是要帮我的。” “如果罪一定要呢?” “那也不行。” “呜……”人偶委屈的低下头,继而愤愤的瞪了朝日奈要一眼,一下跳到桌上,气鼓鼓的坐下。 朝日奈枣死死盯住了桌上的人偶,强行按捺着摸一摸的冲动。 “夏目君……这是……” “这是罪,我的友人,”夏目伸出一根手指,立刻就被人偶抱住了,撒娇的蹭了蹭,“也是游戏主角的实体化。” 朝日奈枣镇定的坐在座位上,御宅族的心却在熊熊燃烧。 这样的相似度,这样的大小,这样的外表,简直是《罪》这款游戏玩家的终极幻想!手办海报之类的周边统统都弱爆了!这是原版啊原版! 比起朝日奈枣,朝日奈要的关注点却在——“你的阴阳术是谁教给你的?” 那样一点就破除隐匿的手法,简直闻所未闻!结印呢?咏唱呢? “不是阴阳术,是灵术。”夏目认真的纠正道。 梦境中的人间正处在平安时代前期,安倍家尚未崛起,惊艳的安倍流阴阳术尚未完善,流传在世间的是更为晦涩深奥的灵术,往往父死子承,兄终弟及,师徒相授,体系严谨,但令夏目惋惜的是,因为传承方式过于苛刻,这一体系已经有了衰败的迹象。 “我是灵术师,人偶师只是副业而已,至于师承何人……”夏目的目光悠远起来,清亮的嗓音带着些许飘渺的意味,“这里可是举目八百万神明的日本,神明也好,妖怪也好,人类也好,从哪里都能有意料不到的收获。” 朝日奈要没有多问,他知道自己恐怕问不出什么来,他们这些接触到灵力的人往往讳莫如深,他在圈子里已经充分领会到遮遮掩掩不肯明说的常态了。 也是他误会了夏目,夏目所学的东西很庞杂,禅师教了一些,猫老师教了一些,向同行偷师了一些,剩下的来自天狐的传承记忆,通过不断的战斗试验汇总成一个体系,自然难以解释师承的问题。 只能说自学成才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 “夏目君,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见夏目点头,朝日奈要不由的露出笑容,随即又重归严肃,“对于樱井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几乎全部。”夏目冷静的说,看到对方不信的眼神,他把目光投向了罪。 人偶甩了甩鸦青长发,轻轻笑起来,它睁着一双美丽的祖母绿眼瞳,唱起了歌谣。 “我的继母杀了我, 我的继母诅咒我, 我的爸爸想救我, 狐狸狐狸台下坐, 捡起我的骨头, 埋了我的骨头, 在那灿烂的蔷薇花下。” 绿川城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层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人偶的歌声那么甜美,歌唱的内容却那么残酷。 “血傀之术,我一直以为它已经被完全封杀了,但是貌似有漏网之鱼,”年幼的孩子微微垂下睫毛,“我遇到了一只血傀,伪装成花妖的样子试图接近我,然后在接触中,一点一点的汲取我的灵力。” “但是很可惜,被我察觉了。”夏目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我稍微采取了一点措施,毕竟灵力流失对身体的损害太大了。” 符文的密集程度简直让人晕眩,绿川城和朝日奈枣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朝日奈要到是研究了一下,很遗憾的发现符文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水平。 他向椅背上一靠,苦笑道:“绿川先生,这个委托我恐怕不能接了,当事人的灵术已经有这种水平,我再插手只是自取其辱。” “但是夏目君只是个小孩子,这种事……”绿川城不赞同的皱眉。 “绿川先生不用担心,”对方真心实意的为自己找想让夏目心中微暖,他的目光极其温和,“如果是刚到樱井家的时候,我也许会心里没底,但是现在……” 他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张火符,翻手把它点燃,火光熊熊,化为一只长尾羽的金色飞鸟,在空中飞旋一圈,柔顺的依偎进夏目掌心蜷成一团,夏目手上加力,火焰被迅速压缩,中心呈现瑰丽的深紫色,隐约有雷弧劈啪作响。 室内早已刮起了旋风,年幼的孩子站在风眼中,风吹得他的短发上下翻卷,辉映着有些漫不经心的眉眼,似乎觉得足够了,他把一团雷光握在掌心,再摊开手已经变成了一颗菱形晶体。 “雷晶……”朝日奈要喃喃的说,半个巴掌大的雷晶可以对大妖造成不小的伤害,在黑市上早已炒到天价,眼前这枚无论是纯度还是质地都明显略胜一筹,恐怕价格还要向上窜一截。 “朝日奈先生,以这枚雷晶作为报酬,您可否告诉我,樱井先生到底想救谁?”年幼的孩子眼里是洞悉一切的了然,他向前一步,掌心的晶石流光溢彩。 “他自己,还是樱井小姐?” “我不会透露雇主的信息,这是职业操守。”朝日奈要摇头拒绝,神情很坚定,又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不,没有。”夏目沉默了一会儿,收起了雷晶,“认识您很愉快。” 又转向绿川城,“绿川先生,很感谢您的关心,但是如您所见,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他向罪伸出手,人偶灵巧的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肩膀,安稳的坐了下来。 夏目向众人礼貌的告辞,推开门的时候他听见朝日奈要的声音。 “你想对樱井家做什么吗?当然,你有这个权利。” “不……”夏目推门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即说,“我只是想自保而已,只要他们不对我出手,采取任何报复行为都是没有道理的。” “然后呢?你就等着他们布置好陷阱然后跳进去?”朝日奈要神情复杂。 夏目却笑了,他回过头来,果然看到对方眼里有毫不掩饰的忧色。 “朝日奈先生,我一直以为,无论陷阱挖得有多深,哪怕坑底埋上了利刃刃上抹上了剧毒……”年幼的孩子弯起眼睛,阳光落在细软的浅亚麻色发上,给人的感觉异常温暖。 “只要猎物会飞的话,他们终将一无所获。” ☆、第50章 黑龙(上) “陛下!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羽毛漆黑的怪鸟伏在王座下,态度难得的坚定,“请暂时退避现世,剩下的叛徒我和骨女会处理,请您……” “处理?”王座上的少年挑起一点迤逦的尾音,他握紧胸口处的勾玉,温暖的光芒落到他身上,却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而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 未来的魔都之主站起来,有些可惜的碾碎被榨干灵力的勾玉,任淡金的粉末从指缝中滑落。 “你们留下来做什么?送死吗?”他有些嘲讽的勾起了唇角,握紧了随身的魔刀。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死战到最后的准备。”的场静司眯起了绯红的右眼,红月的辉光从破碎的穹顶上落下来,流转在一对墨色的魔角上,“区区叛徒而已……” 这里是魔都,终年笼罩在黑夜之中,红月下吸血蝶狂舞,弱者无处栖身,唯有强者能肆无忌惮的存活!他按了按伤口,在痛楚中走下高台,走上石桥,漆黑的水下依稀有渴望鲜血的巨大影子闪过,却慑于他的气势,只敢远远徘徊。 虽说是这样的一片死地,野心却成倍的滋生出来,战火日夜不息的魔都,需要一位王来镇压。 在成王的过程中,受伤流血甚至是被叛徒捅一刀,都算不上什么。 反正……他从未相信过任何人。 “真是幸运啊,随便来逛逛就碰上了篝火大会。”夏目捧着一份关东煮往回走,各种丸子发出诱人的香气,人偶正拿一根比它身子还长的竹签戳丸子吃,两颊鼓鼓的,听了夏目的话不由得猛点头。 “罪喜欢篝火大会,”人偶歪着头笑道,“安卡喜欢吗?” “当然了,”夏目微笑起来,浅琥珀色的眼里尽是暖意,“像这样大家聚在一起,用火光向神灵祈福,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人偶不说话了,它睁着祖母绿的眼睛,有些不解。 “既然这么幸福,安卡为什么不留下来?留下来……留在妖怪中间?” 夏目一时被问中了最隐秘的心事,停下脚步,初夏的夜风温暖的拂过他的脸颊。 “我不知道,”他说,“明明只要到妖怪中间去就好了,但是不行,总觉得如果这样轻率的决定下来会后悔的。” “哪怕辗转于不同的收养家庭,一次次的被抛弃,我还是觉得大家都是好人。被放弃只是因为我不那么重要,而不是想害我或者讨厌我之类的理由。” “与妖怪们的相处很轻松,与人类的相处也会让我心生温暖,两方都不想放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夏目呼出一口气,又开始向前走,人偶拽着他的衣领,目光温柔。 “只要安卡开心就好啦~”罪轻快地说,“贪心一点也无所谓,罪会陪着安卡的~” “果然是贪心啊……你把丸子都吃掉了?”夏目晃荡了一下手中的纸杯,有些不死心的盯着剩下的汤水,半晌,一个鱼丸悠悠的浮了上来。 还剩一个!都是那些无意义的伤春悲秋害的! 夏目郁闷的拿起竹签,正准备戳下,一道庞大的黑影从一旁飞出,夏目当机立断向后跃去,黑影“砰”的一声落在他原来站的位置,卷起一地烟尘。 夏目用了一张风符,吹散了尘土,巨大的黑影伏在地上,纸杯里的汤洒在一边,一枚雪白的鱼丸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鱼丸:嘤嘤嘤!!! 嘤嘤嘤个鬼啊!该嘤嘤嘤的明明是我好吗?! 黑影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山一样的身体上肌肉虬结,一颗豺首上覆盖着狰狞的铁面,猩红的兽瞳里映出了夏目的影子,立刻咆哮一声狂奔而来,长满獠牙的口中淌下涎液,吼声震彻四野。 利爪堪堪举到夏目的头顶,将要落下之际,他的动作顿住了。 人偶的神情堪称无邪,它眨着清澈的眼,吐出冰冷的字句—— 【去死。】 巨大的身体上爆开无数血箭,它想嘶吼,却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支配着它的身体,碾碎它的心脏,掰断它的骨骼,融化它的血肉,将它的身体扭成一个麻花。 猩红的兽瞳闪动一下,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了,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罪无力的靠在夏目的肩膀上,它很累,虽然用言灵一击致命,但是对方明显是不弱的强者,这次的言灵抽干了它体内的灵力。 “多谢,罪,”夏目有些心疼的把它托起来,轻柔的放到口袋里,“先休息吧。” 夏目上前查看怪物的尸体,对方身上有异常浓郁的魔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魔物吗……”他回想起人鱼身上那道巨大的伤口,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 夏目跃上一棵树,在枝叶间飞速穿行,灵敏的听力捕捉到了撞击声,咆哮声,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龙吟。落在一支矮枝上,他拨开树叶向下看去。 七八只怪物正在围攻一条黑龙,黑龙却气势不减,狠辣的生生绞杀一只,龙尾抽翻一只,却因为力竭被第三只咬住腹部,痛得翻滚起来,绯红的右眼溢出狠绝的光! 夏目一时有些怔住了,虽然在梦境中见识颇多,但却没有见过这样尊贵威严的生物,墨黑的鳞片在月下泛出幽深的黛紫色,黑龙蜷曲身体,脊背上的背鳍竖起,刀锋一般锐利,轻易就割穿了一只怪物的喉管。 但是黑龙的情况不容乐观,鳞片七零八落,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溢血,虽然尚有斗志,力气却不能支撑杀死所有的怪物。 想救他,无论如何都想救他!夏目的指尖微微发颤,他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远远离开,但是这一刻他控制不了自己。 第32节 如果不救他,你会后悔的!直觉如是说。 夏目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染上了浓郁的杏色,他把人偶轻轻放到了落脚的树枝上,塞给它一枚勾玉。 “保护好自己。” “安卡!!!”人偶扑在树枝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目跃入战圈。 夏目在半空中就开始咏唱,他很少用需要咏唱的灵术,除非……到了死战之际! 炽烈的火光燃起,十几只火鸟飞出,扑向被逼退的怪物。火光熊熊中,夏目落到了黑龙面前,毫不畏惧的注视着对方一红一黑的妖瞳。 “介意我帮忙吗?”他以征询的口气问道。 黑龙眯着眼看他,良久没有反应,恰在这时,一只怪物冲过火海,咆哮着向夏目扑来! 黑龙的身体顿时紧绷,似乎想要拦在夏目的身前,却看到年幼的孩子收敛了表情,杏色眼眸在火焰的映衬下更显艳丽。 “退下!”一声厉喝在舌尖炸响,年幼的孩子露出了绝不会出现在同龄人身上的凌厉眼神,瞳仁里似乎凝了一层寒霜,原本被严密收敛的灵力全然放开,肆无忌惮的横扫出去,竟让上前的怪物生生跪地,喉咙里发出了恐惧的哀嚎。 天狐的威仪在此刻显露无疑。 不再等待黑龙的回答,夏目转身面对战场,一支骨笛滑入掌心,又在灵力的作用下化为森寒的骨刀。火鸟已经折损得七七八八,夏目的目光在战场上逡巡,下一秒就锁定了目标,骤然发力! 惊雷炸响,照亮整个夜空,趴在树上的人偶吃力的睁大眼睛去看,只看到一片炽亮的白光。 骨刀上血污滚落,握刀的手腕传来用力过度的钝痛,夏目却不去理会。 巨大的身影在他身后轰然倒下,第一只! ☆、第51章 黑龙(下) 身体越来越轻盈,梦境与现世在这个时刻重叠。 他本就是行走于平安时代的除妖师,生命中充满着血与火,恩与怨。贵族们诚惶诚恐的奉上金银,祈求他保护他们家宅安宁不受妖怪所扰;妖怪们惧怕他又喜爱他,用珍贵的灵术与他交易保护权,用丰盛的食材感谢他的帮助。 他能温文尔雅的在月下吹笛,又能在争斗来临之际披上浴血的狩衣;上一秒还任鸟雀落上肩头,下一秒就能提刀结束一个陷入妄念的生命。 他是除妖师,最起码这几十年都是,游走于妖怪和人类之间,沐浴战火,淬炼心魂。 眼前的魔物更不会激起他的怜悯,它们是堕落者,满身罪孽,连自己的思想都不曾保留。 对于这样的生物,他不可能留手。 骨刀清鸣,酸软的手腕已经快握不住刀柄,但他咬牙撑着,连眼神都未变动一丝。 黑龙被他护在身后,眼神复杂,探究的视线落到夏目的侧脸上,夏目似有所觉的回头。 “龙先生,”他诚恳地说,甚至露出了微笑,“我会救你的。” 他的声音依然清亮,夹杂着连续战斗造成的沙哑,浅亚麻色的短发乱七八糟的翘着,脸颊上还有一道细小的伤口。 “我有一位朋友,跟龙先生你很像,”他打出风火两道符咒,有些小小的气喘,“他帮了我很多,但是我始终觉得……” “是在透过我看一个美好的概念吧,温暖的光明的,这世界上不可能有的完美概念。” “我……绝不是那样的人……又怕他知道真相之后会很失望……” “很迷茫啊,我……不知道怎样才好……” 黑龙的身体震颤一下,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那个孩子的背影,对方的轮廓笼罩在火焰的暖光里,被热气扭曲得有些模糊,他低着头,似乎有些沮丧。 “抱歉让你听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只是突然想说了,很任性对不对?”骨刀开始忽隐忽现,夏目呼吸着灼热的空气,慢慢转过身,怪物的巨吼从身后传来,三只,影影绰绰的在火焰中闪现。 一张符纸拍到了黑龙身上,黑龙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然后近乎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世界一点点扭曲,连带着那个孩子的身影也一并模糊起来。 但黑龙根本动弹不得,他伤势太重,勉强杀死两只魔物后就已经力竭。拖着沉重的身体,他费力的想要把那个孩子一起扯进传送中来。 却不料年幼的孩子后退了一步,微笑着,手中的骨刀已经完全消失。 “不行啊龙先生,只有一张传送符而已。” 眼前的世界彻底扭曲起来,火光吞没了一切,包括那道清亮的声音。 “快点逃吧,龙先生。” 送走了龙先生,夏目并没有半点后悔,有那样一种强烈的愿望督促着他去救,所以他就去救了。 传送符制作不易,他只有一张而已,也不知道会把龙先生送到哪去。 应该会活下来吧……嘛,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夏目隔着火光,清晰地看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源源不断的怪物从其中涌出,咆哮着践踏火海。 “人类要有大麻烦了呢。”他轻轻地说,有些无所谓的慢慢坐到地上,身下的泥土有些烫,他索性躺了下来。 “要死在这里了吗?”喃喃地念了一句,夏目疲惫的闭上眼。 果然是太弱了…… 【所以就这样放弃了吗?】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夏目愕然睁开眼,四处寻找声音的主人。 “你是谁?在哪里?”他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答。 【我的继承者,你可是天狐,比太阳更尊贵,就这样放弃好吗?】 “什么天狐……”夏目苦笑,“我现在是人类啊……也没有多余的灵力了……” 【不,你有的,只要你愿意。】 “什么……意思?” 璀璨的金光拂过身体,大大小小的伤口飞速愈合,妖力开始流转,纯白绣金叶的和服笼罩在身上,夏目摸了摸头顶,果然摸到了那对软绒的狐狸耳朵。 妖力还在节节攀升,金色的妖纹爬上脸颊,眉心一道红痕,思维渐渐空灵起来,年幼的天狐从地上站起来,三尾环绕,杏色妖瞳中无悲无喜。 他看了一眼巨大的裂缝和源源不断的魔兵,皱了皱眉,开口唤道:“天羽羽斩。” 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神刀挣动一下,无力的落在地上。 天狐没有得到回应,不解的歪了歪头,随即恍然,念出了另一个名字。 “和泉守兼定。” 遥远的稻荷神社,缠绕于封印中的灵刀清鸣一声,灵力翻涌震碎了封印,化为一道雪亮的华光飞向天际。神主到来的时候,只看到封印灵刀的房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剑主……”苍老的声音难掩激动,他向刀光远去的方向跪倒,“稻荷大人……” 年幼的天狐握住了飞来的刀光,仔细端详了一下刀身上的铭文,顿时觉得满意,妖力疯狂的输入,铭文颤抖起来,渐渐脱离刀身,悬浮于黑暗的夜空。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铭文闪动,天地之间充斥着天狐的威压,天狐渐渐飞上半空,卷轴从他手腕上脱离开来,放大到极致,逶迤铺展,横亘在裂缝上方。 天狐毫不吝惜的洒出数十枚勾玉,勾玉悬浮,组成巨大的封印阵势,压向裂缝。 裂缝发出不堪承受的咯吱声,巨大的风压形成,将跑出裂缝的魔兵统统吸吞进去,形容可怖的魔物凄惨的嚎叫着,被搅碎成千万碎片散入魔都。 “魔都争端本与吾无关,若涉及现世……”杏色妖瞳里瞳孔拉长,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将帅百鬼,踏平魔都!” 封印已成,封印对面的魔将冷汗涔涔,他只是想一举解决上代魔都之主的继任者,没料到竟引出了传说中的天狐!实在是惊吓万分! 天狐无意再恐吓,慢慢降落到地面,看了看自己堪称糟糕的身体状况,掌心亮起金色光芒,重点是已经肿起来的手腕。 很快治疗完毕,他感觉衣摆被人扯了一下,低下头,人偶抱着一枚勾玉,哭的稀里哗啦。 “呜……安卡……” 对于身边的友人,天狐的态度非常温和,他把罪从地上抱起来,用衣袖给他擦了擦眼泪。 “别哭了,我很好。” 夏目闭上眼,天狐的意志慢慢的沉进意识深处,没想到意识交错间,听到人偶有些纠结的声音。 “安卡真的有百鬼吗?” “吾没有,只是吓他。” “……” ☆、第52章 疗伤 黑龙重重砸在地板上,眼瞳中蒙着一层血光,那个以火焰为背景的微笑让他心中绞痛。 为什么……为什么豁出命去也要救他? 【我有一位朋友,跟龙先生你很像。】 是这样的理由吗?就为这么一个可笑的理由? 【是在透过我看一个美好的概念吧。】 不是这样的……他想反驳,却无从反驳,最隐秘的心思早已被那个孩子发觉。 从很早之前,他被上一个轮回的魔都之主选中,从此再不能作为一个纯粹的人类生活下去。他背负起了为王的夙愿,争夺,厮杀,整日不得安宁。 他如愿获得了力量,但他的心却沉入无底深渊,没有光,没有声,只能一直一直向下沉没。 他开始眷恋美好光明的东西,喜欢在午后的暖阳下饮一杯茶,喜欢展翅飞翔鸣声悦耳的飞鸟,喜欢那个孩子纯然清澈的眉眼,喜欢他微笑起来像盛放的金盏花。 他的喜欢向来很自我,他觉得那个孩子是温暖的存在,于是他就得是温暖的存在。 隽永温和,与世无争。 然而他错的离谱。 哪里是什么柔弱的小动物?他从来不曾了解过夏目贵志这个人,直到他挡在他身前,杏色的眼眸被火光映成火红。 他能驾驭繁复绝伦的灵术,面对战斗时的熟稔似乎在昭示着:他已不是第一次经历危局。 他的过去,身边的友人,甚至是日常的小爱好,的场静司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了解一个人,却被告知已无了解的机会。 追杀他的魔将野心滔天,甚至不惜拉开裂缝入侵人间,在那种攻势之下,全盛时期的他尚可一拼,但是夏目……势必不可能存活…… 黑龙慢慢蜷起身体,一红一黑的妖瞳中首次闪过迷茫,这一刻在心里盘踞的念头,不是什么复仇或者联络部下,而是悔意,滔天的悔意。 然而这种伤感的思绪却被生生打断了…… 第33节 “龙龙龙龙啊!!!”绿衣的花妖刚爬上窗台就翻了下来,脸着地,摔的哇哇叫。 “绯你快来看啊!夏目房间里有一条龙!” 红衣的花妖也爬了上来,有些胆怯的扒着窗台,显然畏惧不已。 这两只不打不相识,现在看来已经成为了朋友。 “虽然你们把我带回来我很感谢……但是拜托两位让一让!我快没力气了!”夏目上气不接下气的扒着窗台,奋力向上爬,却被红衣的花妖卡的死死的。 似乎知道自己碍事了,花妖往旁边挪了挪,一不留神没抓稳,带着茫然的神情掉了下去,掉下去时还不忘拽一把夏目。 绿萝听着沉重的落地声,不忍的别过头去,正对上黑龙的妖瞳。 不知为什么,绿萝觉得威严的龙先生好像快裂掉了== “让您见笑了,”绿萝试图挽回一点面子,“我们一般是很高大上的,‘咻’的一下就飞上来了。” 黑龙一动不动,眼里却传达出了“你骗鬼”的意思。 折腾了半晌,夏目终于坐在了房间里,他看了眼落地钟,忧伤的接受了今夜注定无眠的事实,开始翻出各种乱七八糟的草药纱布,打算给龙先生清理一下伤口。 如果不是灵力耗尽了…… 把草药细细的混合捣碎,夏目拿出一瓶酒精,打算先给伤口消消毒。 他向前了一步,发现黑龙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里有几分探究,还有几分欣喜,进而所有的情绪收敛,冷静到极点的眼神更让夏目感到压力山大。 “那个,龙先生,我没有恶意的。”夏目摊开手,展示手上的棉布和酒精,见黑龙不为所动,顿时后退,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刚到手的和泉守兼定放得远远的,符咒更是一张没留,努力想证明自己的无害。 黑龙施舍般的侧过了身体,露出一道伤口,眼角的余光还是盯着他不放。 夏目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前,尽量轻的擦洗伤口。 夏目做事向来很专注,他把伤口里夹带沙粒树叶都清理出来,用蘸了酒精的棉布擦去血水,看到手下大片碎裂的漂亮黑鳞,眼中透出惋惜。 因为太专注了,夏目没有注意到,黑龙正慢慢的调整姿势,硬鳞在地板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等到敷上最后一点草药,夏目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正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手脚,却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被黑龙圈在了中间,湿润的呼吸打在他发顶上,他能听到黑龙喉咙里发出的带着柔和意味的声音。 “龙先生……?”夏目试探的询问了一声,然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蹭过了脸颊。 他忍不住伸手抓住,摸了摸,初步猜测是龙角一类的东西。 黑龙被抓住了龙角,也不恼,反而有些愉悦的收紧了圈子,夏目的另一只手向下一撑,就摸到了冰凉的黑鳞,能感觉到一些浅浅的天然生成的纹路。 足以致命的背鳍此时柔软的倒伏着,紧贴着他的腰腹,夏目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生怕下一秒对方就立起背鳍把他戳个窟窿。 他害怕的没有发生,黑龙的态度堪称温顺,唯一有一点不好的是,似乎有越缠越紧的倾向。 “龙、龙先生……您刚上了药……”夏目委婉地表达希望黑龙不要勒死自己的意愿。 黑龙呼吸一顿,不情不愿的退开了,夏目连忙收拾起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要是让樱井家发现又要招来麻烦。草药分门别类的塞进筐里,他看了一眼落地钟,顿时有些急,被床边的地毯绊了一跤。 黑龙敏捷的用尾巴把他捞了起来,有些看不下去的把他丢到床上,粗暴的一甩尾把各种东西堆叠到了角落里,一个术法下去就看不见了。 夏目简直欲哭无泪,龙先生收拾房间就这么不拘小节?活脱脱生活废啊! 龙先生抬了抬头,一脸高(mai)贵(meng)冷(sa)艳(jiao),浑身透露出一种“快来夸夸我”的气息。 夏目:“……”我的草药我的符咒我的剑qaq 被压在最下面的和泉守兼定:“……”要死要死要死! ☆、第53章 承诺 “打扰了,水上老师,您找我?”夏目礼貌地敲门而入,看到他来,已到中年的国文老师立刻笑眯了眼。 “夏目,这次又是第一名啊。” “是,只是尽力而为。”夏目答道,面对这样直白的夸赞依然会脸红。 “你跟芥川慈郎走得很近吧?”水上老师翻出另一张成绩单,有些忧虑的摇头,“那是个挺聪明的孩子,就是睡得太多了……” 连老师都有怨言了啊……夏目默默叹了一口气,那种好像把下辈子的觉都睡完的睡法真是生平仅见!明明也没有妖怪附身或者灵力大量消耗,能一天睡二十个小时也是挺不正常的。 “能不能请你在学业上帮助芥川一下呢?这样下去真让人忧虑……” “……当然可以,但是我不保证……”夏目心有戚戚然。 国文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的把他放出了办公室。 “如果给芥川同学下个封印不知道管不管用……”夏目咬着饭团,神情纠结,“但是他貌似对这类灵术免疫啊……” 夏目特意查探过对方的身体状况,结论是灵力旺盛,身体需要睡眠来承受灵力。 说白了就是力量上去了身体素质跟不上…… “啊啊真是麻烦啊……”烦躁的揉乱了头发,夏目一转念又有些忧心呆在家里养伤的龙先生。 不会被樱井家发现吧? “特大消息!今晚城中的市集有拍卖会举办!有意向的请从我这里领取入场券!”一只鸟妖忽扇着翅膀从头顶飞过,夏目心中一动,向他招了招手。 “劳驾给我一张。” 鸟妖一个趔趄差点掉下来,他惊恐的看着天台上的孩子,对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没错! “为什么人类能看到我啊啊啊!!!”鸟妖的内心此时是崩溃的,“还问我要入场券!!!” 一颗红色珠子抛出一道诱人的弧线落入鸟妖怀里,他顿时冷静了。 然后他想起了绿衣花妖曾经提到过的金主。 “夏目大人小的愿意为您鞍前马后赴汤蹈火!这里是票和拍卖清单能帮到您真是太荣幸了!” 夏目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跟绿萝认识吧。” “暴、暴露了!!!”鸟妖做出一个呐喊表情。 发现不了才有鬼吧!画风都这么的骨骼清奇!夏目几乎停不下吐槽,翻了翻清单,果然看到了有用的东西。 梦境石。 能使佩戴者在睡梦中增强对外界的学习能力,比如睡前放一支歌,睡醒后就能熟练的掌握。 因为产量稀少所以很珍贵,但这珍贵只是相对而言,最起码夏目在浅樱之里的供奉中没有发现,看样子是不足以作为供奉呈到他面前。 仔细一想他平时到底在过着什么奢(huang)侈(yin)无度(dao)的生活啊…… 不过对于普通妖怪来说是很好的东西了,今晚应该会抢破头。 夏目瞥了一眼勾玉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珠子,自认可以买下。 又拿一枚红珠打发了鸟妖,夏目问清了拍卖的方位,午休已经快要结束了。 他操心的对象正在天台的阴影里枕着他的外套睡得昏迷不醒,夏目把外套拿起来,对方立刻朦朦胧胧的醒了。 “夏目……上课了吗……” “很快了,先回教室吧。”夏目用力把对方搀起来,慈郎睡眼朦胧的蹭了蹭他的背,勉强清醒的站着,含混不清的嘟囔着,“不上课就好了……” “那可不行,”夏目把外套穿上,眼神很坚定,“水上老师拜托我督促你学习。” “那又怎么样呢?”出乎夏目意料的,芥川慈郎很是消沉,“无论再怎么努力,总是会在最后睡过去,听课是这样考试也是这样,我还是垫底算了。” 会说气话就代表还有斗志。 夏目伸手揉乱了慈郎的头发,隔着凌乱的额发,芥川慈郎看得清对方含笑的浅琥珀色眼瞳。 柔和得像把阳光浸在里面一样。 “慈郎,”夏目第一次如此亲近的叫一个人的名字,看到慈郎受宠若惊的眼神,嘴角的弧度忍不住扩大了,“以后在你睡觉的时候,我给你读课本吧,这样在睡梦中也能记住了。” “不可能的……睡着了就没有意识了……” “还有,慈郎跟我一起加入网球社吧,清醒的时间都用来锻炼,很快就能承受体内的灵力了。”清亮的嗓音仿佛带着无与伦比的蛊惑力,浅亚麻色发的孩子那么认真的注视着他,眼神温暖的不可思议。 “不需要几年,慈郎就可以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正常的时间学习,正常的时间睡觉……”他描述着一个美好的前景,慈郎的眼睛也开始闪闪发亮。 “嗯!”他用力的应了一声,眼里有一层湿意。 遇见夏目贵志是芥川慈郎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没有之一。 很多年后,当慈郎升上初中,冰帝网球部追求华丽美学的部长气急败坏的问凤和穴户,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嗜睡,凤的眼神里透出清亮的忧伤。 “大概是慈郎觉得,睡着之后,夏目还会出现给他读课本吧。” 下午放学回到樱井家,憋了一天的人偶从书包里冒了出来,有些担忧。 “安卡,樱井家……” “不用担心,”夏目神情冷静的换下制服,黑龙懒懒的窝在他床上,一红一黑的妖瞳微微眯起,“我也……不想再这么压抑下去了……” 梦境这边,他有了可以交付后背的友人,无论再大的风浪掀起,也有了迎面而上的勇气。 “就是这个道理。”绿萝从窗口翻了进来,绯跟在她身后,脸微红的看着刚刚披上和服的夏目。 “晚上我要去拍卖会,家里面的式神拜托你们照顾了。” “嗯嗯,放心去吧,这次可要早点回来。”绿萝不放心的嘱咐道。 夏目把面具扣到头上,淡薄的妖力张开,黑龙眼里划过一丝兴味,慢吞吞的靠了过来,尾巴勾住他的手腕。 “龙先生要一起去吗?” 黑龙矜持的点头,一尾巴把夏目扫出了窗户! “龙龙龙龙先生!!!”夏目猝不及防之下胡乱伸手,一把握住了黑龙的龙角,进而伏在了黑龙头顶。 风突然间变得很温柔,夏目睁开眼,满月的辉光散落身上。他慢慢撑起身体,万家灯火在黑龙身下缓慢地向后流淌而去,漂亮的龙鳞闪烁着奢华的光。 穿梭于云层之间,飞翔于满月之下,好像又回到了梦境中的日子,他和老师一起游遍山山水水,然后寻一处照的见月光的地方安然休憩。 “像是做梦一样呢……” ☆、第54章 拍卖(上) 拍卖会场里灯火通明,圆形的七重塔楼围绕着中间硕大的展台,纱幔飘摇,异香满室,是人类想象不到的奢华绚烂。 第34节 塔楼没有封顶,清冽如水的月光倾泻进来,围绕着展台形成了雾白的流水,水汽氤氲,幻化成各种妖怪的身影,或是高飞,或是含笑,或是怒火升腾口吐雷霆,简直是栩栩如生。 夏目乘着黑龙在塔楼上空略一停顿,人偶好奇的看着底下的景象,舍不得眨眼。 “展台下种了引月花,算是极稀有的药草。”夏目为人偶解惑,黑龙不动声色的听着,似乎也是第一次听闻。 “将月光汇在一处,凝成厚重的水汽,形成流水一般的效果,妖怪的景象大概是用了术法,可以说是相当大的手笔了。” 夏目在梦境中也曾种过引月花,甚至是种了一大片,满月的时候月光聚成一个不小的水潭,进去泡一泡既清凉又舒服,老师也非常喜欢,每个晚上都呆在里面。 现在看来貌似还有淡淡的装逼效果,主办方真是有心了。 “安卡知道好多东西呢……”人偶软软的蹭他,“安卡最厉害了!” “这是碰巧见过而已。”夏目说着就去翻勾玉,果然找出了几株五瓣细叶的花来,丢给罪一株,递给龙先生一株,剩下的一株毫不怜惜的塞进了嘴里,顿时满口清凉。 “这个可以直接吃的,做饮料也很好。” 如果被任何一个稍有见识的妖怪看到这暴殄天物的一幕,非得红着眼冲上来誓死保卫这几株被残忍生吃的植物,不似在浅樱之里或千年之前,珍贵的药材已经极度稀少,要不是举办拍卖的是遥远冬之森来的大妖,这样珍稀的花草也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一龙一人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吞下了一笔巨款! 夏目:怪我咯? 鸟妖本来正百无聊赖的在楼顶上打哈欠,一抬头,黑色巨龙蜿蜒,龙头上是个极年幼的孩子,浅亚麻色的发被风吹得微乱,娇小的人偶坐在他肩上,嘴里叼着一边不知名的叶子。 “夏目大人!!!”鸟妖激动得好像见到了亲生父母,立刻扑扇翅膀殷勤的飞了上去,有些畏惧黑龙,不得不站得远远的,脸上的笑容却异常谄媚,“我已经为您预留了最好的房间,请您将入场券交给我,跟我来。” “麻烦你了。”夏目也不拒绝,入场券裹着一颗红色灵珠弹了出去,被鸟妖精准的捕捉到了,愈发殷勤的引领他们下到阁楼内部。 黑龙眯了眯眼,突然冒出了一点恶趣味。 “在这栋塔楼里,不要有过火的举动,”树妖谨慎的告诫两个带着面具的人,“这一次来的都是大人物,暴露了身份可不是好玩的,看,”树妖抬了抬下巴,“城东的河童,城西的猫又,城南的桥女……城北的鹤一般是不参与这种场合的,听说他最近拜了主君呐……” 名取周一按了按头顶的面具,难以想象,眼前灯光绚烂的世界被妖怪占据,像人类一样有自己的势力划分,甚至于举办现代化的拍卖会。 “周一,自己小心。”名取家的现任当家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的,祖父。”他谨慎的点头。 忽然一阵大风刮起,一声龙吟从半空中传出,整栋楼立刻嘈杂起来,妖怪们争相看向空中,黑龙甩动身躯攀上了栏杆,墨黑的鳞片闪着奢华的光,他头顶,浅亚麻色发的孩子紧紧抓住龙角,一手按着面具,荼白和服上下翻飞,只是神情有些崩溃。 “龙先生!下来之前给我打个招呼啊!” 在场的妖怪们一静,继而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什么啊夏目,这么拉风的出场你还要嫌弃。” “竟然跟龙成为了朋友,干得不错嘛。” “有什么想要的跟我提一声,我会帮你拍下来的~” 黑龙看到这样热情的场景,有些困惑,龙头动了动,能感觉到那个孩子的重量。 真是罕见的好人缘啊……在妖怪中…… 夏目拼着一口气跳到了走廊上,扶着栏杆,眼前满是金花,可还在认真的道谢。 “多谢……我……自己可以的……” 大概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黑龙甩了甩尾,慢慢缩水成一尺来长,挂在了夏目脖子上,用龙角蹭了蹭他的脸颊。 撒娇也不能改变你胡闹的本质!夏目冷酷无情的头晕眼花中。 有不少妖怪凑了过来,摸摸头捏捏脸的,夏目才意识到自己的社交网貌似很广阔。 比如这个送水果来的是他一星期前救治过的,那个披羽织的从他手里买过草药,顶猫耳的那个他帮忙赶走了顽劣的孩子,也曾经帮这位一脸慈祥的婆婆捎过东西…… 总之都是善缘吧。 “那位……是大妖吗?”名取周一忍不住问道。 “不是哟……”树妖的神情有些黯然,“夏目大人是……” 树妖没有说下去,他坐回椅子上,看着对面热闹的场景,衣袖被他攥成一团。 人类啊,为什么是人类啊? 那样短暂的生命,承诺不起永远,所以在离去之时,只有加倍的伤痛。 “夏目大人是唯一一个会看我鬼脸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会被逗笑的人。”树妖回了一个完全没有关联的答案,名取周一看到对方有些悲伤的表情,忍住了没有问。 送走了前来拜会的妖怪,夏目把一包东西放在桌上,五颜六色的水果还沾着露水,甜丸子和章鱼烧冒着热气,没吃晚饭,这些刚好垫垫肚子。 龙先生对这些事物表现的不屑一顾,但是当夏目咬了一口丸子并露出幸福的表情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剩下的半个吃掉了。 夏目:尼玛还能不能愉快的吃东西了! 黑龙心情甚好的眯起眼,头搁在夏目肩膀上沉思。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不是名取周一吗? 混进这次的拍卖会中,想必是有所求。 他把目光向夏目投去,对方已经吃完了章鱼烧,正在数灵珠,一枚一枚浑圆紫色的珠子滚在桌面上,人偶笑眯了眼睛,在上面愉快的打滚。 一百……三百……六百……一千……最后桌面上都摆不下了,随手拢进袋子里。 黑龙的眼睛瞪圆了,说好的身世贫苦经济拮据呢? 这么有钱简直不科学! ☆、第55章 拍卖(下) 塔楼里渐渐安静下来,突然,所有灯光同时灭掉,只有展台周围有明亮的月光环绕,亮得如同白昼。 “欢迎光临,在下是冬之森的鹘,有幸主持这次的盛会。”人身鸟首的妖怪拱了拱手,笑得一团和气,“希望各位都能拍到心仪的物品。” “那么,开始今天的拍卖!” 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圆形的石台轰隆隆升起,上面放着一匹布料,呈现浅淡的银白色,几乎与无暇的月光融为一体。 “月绡锦,”夏目立刻做出了判断,“一匹要织十年的。” 黑龙侧目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但想了想又释然了,他自己就能从人类转化为妖怪,纵横于魔都征战王座,眼前的孩子见识卓绝也不是不能接受。 所以说龙先生以己度人是要不得的喂! 整场拍卖会内的气氛已经被完全炒热,有财力没财力的都想去横插一脚,这就是拍卖的魅力,当你发现自己心仪的物品被不少人抢夺时,理智会短暂地被感性压制。 年幼的孩子眼神安定一如往昔。 他实在是见过太多顶尖的奢侈品,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在浅樱之里的库房内堆积如山,他取用的却很少,现在也正在面临库房场地不够的头疼问题。 夏目从勾玉里翻了翻,翻出一个不怎么名贵的茶壶和几个杯子,取一些云雾茶泡开,茶香馥郁,他的动作平稳而悠扬,一看就是经过不少训练的。 坐拥梦里的时间比,他无疑获益良多。 “下一件物品,相信在场的各位都会有所意动,”鹘买了个关子,神秘兮兮的笑着,“花了大代价从神社中请出呢……” 夏目抬眼看了看展台,又不太感兴趣的垂下睫毛,突然,他猛的放下杯子扑到了栏杆上。 “那是……什么?” 白衣的青年百无聊赖的坐在展台上,他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露出里面纯白的和服,金链装饰在斗篷外面,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穿着长靴的脚踩在展台上,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挠了挠微翘的银发。 “为了想要我,又是挖了墓,又是从神社把我偷走什么的……实在让人不能接受啊……”银发青年嘟囔着,但似乎没有人看得到他,也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所以当夏目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青年立刻敏锐地发现了。 “你……看得见我!!!”他呼的一下就来到了夏目面前,夏目向后退了一步,仍是被对方抓住了肩膀,近在咫尺的金色眼瞳中闪烁着极度的喜悦。 “你看得到我,”青年笃定道,随即扬起了声音,“那就买下我!” 对方的眼瞳如一池熔化的金水,因为期待而闪闪发亮,面对这样一双眼眸,夏目几乎是瞬间下定了决心。 “嗯,我会尽力的!” “御神刀,鹤丸国永!起拍价……”鹘露出了笑容,伸出一根手指,“一百紫色灵珠!” 全场顿时大哗,一百紫珠无疑是一笔巨款,除了根基深厚的大妖,没有什么妖怪有这等财力。 争夺一下子进入了极高的层次。 夏目向人偶和龙先生确定看不到银发青年,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到对方,但这种时候拍卖更为重要,他的气势渐渐沉了下来,眼里闪现杏色,黑龙立起上身,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夏目前方。 虽然那里一无所有,但他总感觉有什么特别的气息接近了,那孩子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和话语无疑证明了这点。 叫价极为激烈,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攀到八百紫珠,但是渐渐有了后继无力的迹象,最终到九百停住了,站台上的鹘已经在做最后的确定。 “没有更高的叫价了吗?这可是鼎鼎有名的御神刀!” “那么九百一次,九百两次……” 叫出高价的妖怪已经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这把御神刀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等拿到刀后,他将会把这把刀融化,融入自己的兵器中,到时候,这千年魔京早晚有他的一席之地! “一千!”夏目干脆利落的出价,直接往上提了一百,分明在昭示着他对这把刀志在必得! 先前的妖怪愤怒的站起来,向夏目的方向威胁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区区小妖竟敢……” 身为城东领袖的河童出言打断了他,言语间满是回护之意。 “我不管你是谁,正常竞拍我不会干扰分毫,但若是对我的友人口出恶言……”面具后的眼睛威胁的眯了起来,“城东全体将与你为敌!” 先前的妖怪向后退去,坐在了椅子上,眼底燃烧起了几近疯狂的怨毒,他咬着牙,感觉自己的脸面配生生踩了几脚,在地上碾成了粉末。 “一千一百!”他又向上加了价,这已经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拍卖了,他完全是拼着一口恶气。 “一千五百。”干脆利落,清亮的声音掷地有声,全无勉强的感觉。 妖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冲到对面去,把那个与他叫板的小妖连皮带骨的绞成碎末。 可是他不敢,河童在对面虎视眈眈的盯着,冬之森也不会放任自己的拍卖会上出现恶劣事件。 “一千……六百……”妖怪的眼睛已经红了,他喘着粗气,喉咙里咯咯作响,然后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带着近似傲慢的平淡—— “两千。” “不对!!!”他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嘶吼着质疑道,“他怎么可等拿出这么多灵珠!怎么可能!我要求当场验看!” 一声含怒的龙吟响起,黑龙恢复了原本的大小,攀在栏杆上,一红一黑的妖瞳中透出被冒犯的怒火,他毫无保留的放出顶尖大妖的气势,整栋楼里狂风大作,不少低阶的小妖惊呼出声。 “龙先生!”夏目果断的爬到了栏杆上,只犹豫了一瞬,就握住黑龙的龙角,把前额贴在对方额头上,“不必如此愤怒,我证明给他看。” 黑龙再这样亲昵的触碰之下冷静了下来,凌厉的眼瞳温和了许多,湿润的呼吸扑在夏目身上。 夏目低下头,看向一脸劫后余生的鹘,向他点了点头。 第35节 “如果我能证明我有,怀有恶意的对方是否应该付出代价呢?” “这是自然,”又是河童,面具后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夏目的做法显然极合他的胃口,“城东留不得一个喜欢颠倒黑白的家伙。” 一个稚气而轻快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城西的猫又附议~” “城南附议。”桥女轻轻冷冷的跟上。 至于城北,呵,那是鹤先生的地盘,大概不是留不得的问题,一见面就提刀追杀妥妥的! 割据魔京的四位大妖作了表态,这只妖怪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少不得要背井离乡。 夏目闻言,开始证明自己的财力,他从勾玉里拿出一个布包,然后又一个,然后再一个…… 二十个布包整齐地堆在他脚边,相当不怜惜的样子。鹘上来挨个翻了翻数了数,往展台上走的时候整只妖怪都是虚浮的…… 嘛嘛问我为神马飘(~ ̄▽ ̄)~ 嘛嘛嘛嘛我见了土豪~(≧▽≦)/~ 土豪土豪窝们来做盆友(づ ̄3 ̄)づ╭~ 做盆友……做盆友……卧槽土豪身边有条龙Σ(°△°|||)︴ 做不成朋友了咩qaq ☆、第56章 鹤丸国永 不知不觉,梦境中已是深秋,银色的妖怪浸泡在月光聚成的潭水中,前额的红色妖纹愈发艳丽夺目,似乎有点无聊,他张口就吞掉了水潭中的一朵莲花,草草嚼了嚼。 剩余的莲花在无风的夜里轻颤,冰晶一样的瓣羽折射着月光,投射出空蒙的冰蓝色,美得好像梦幻。 十年生根,十年成长,十年开花,夏目也是足足花了三十年时间,才得到这十朵蓝莲花。 好吧现在是九朵== 嚼完才发现自己闯了祸,银色的妖怪偷眼看向不远处的竹屋,灯光影影绰绰,看不清那个孩子的身影。 先是做人偶,又开始做法器,把老师孤零零地丢在这儿,只是吃你朵莲花算便宜你了哼。 尽管心里这样愤愤不平的想着,银色妖怪却没有出声,他悄无声息的变换成胖猫咪的形象,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进了竹屋。 “千叶,要睡觉了……已经睡着了啊……” 圆滚滚的身体出乎意料的灵活,他轻盈的爬上桌子,年幼的天狐睡得很沉,虚握的掌心透出绚丽的琥珀色华光。胖猫咪有些惊讶的拨开他的手,一枚六棱形的晶石完好的躺在那里,晶莹的没有一点瑕疵,却有无数蝌蚪样的符文在其中自由地游弋,只是注视着,就会令人心生安详。 “为了那个人类友人,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胖猫咪神色复杂,轻轻地吹灭了烛火,爬下桌子,叼了一件羽织披在夏目身上,随即在他脸颊附近趴了下来。 梦境石的光满溢整间屋子,符文相互追逐嬉闹着,在墙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年幼天狐的呼吸扑打在他的绒毛上,温暖而细微,令一颗孤寂了几千年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几百年几千年,他会一直陪在这孩子身边,在他所认为的梦境中朝夕相伴。 当梦境和现世合二为一之日,不知道这孩子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呜哇哇哇哇!!!”夏目捂着狂跳的心脏对银发青年怒目而视,大清早就有一张惨白的面具伸过来,张口吐出猩红的长舌头,这这这简直是挑战人的承受极限! “鹤丸先生!!!” “啊哈哈哈!美好的一天就要从惊吓中开始啊~”银发青年笑得不可自抑,明明外表如同白鹤一般高贵圣洁,频繁的恶作剧行为却完完全全昭示了这家伙的恶趣味。 人偶抱着夏目的手机,一脸同情,虽然它完全看不到鹤丸国永,但是安卡明显是被吓到了。 “安卡~绿川先生的短信~”它把手机递给夏目,很感兴趣的凑头过去,“说了什么?” 夏目捂着胸口翻了翻短信,突然眼睛一亮,“绿川先生说《罪》要拍成电影!” “电影?” “嗯!”被吓到的心情也变好了,夏目翻身下床,“说是下午有试镜会,我们可以偷偷去看看……不知道要饰演罪的是谁呢……” 一枚六棱的琥珀色宝石从被子底下滑了下来,人偶手脚飞快的接住了,祖母绿的眼睛里倒映出绚丽的琥珀色,点点符文游动,顿时满室生辉。 “安安安安卡!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鹤丸国永也蹲下身,纯白的斗篷垂地,“这是昨晚拍回来的梦境石吗?怎么感觉……” “我给它加了一些符文,能吸收储存灵力的……不过似乎有点太显眼了。”夏目套上制服,看着投射到墙壁上的琥珀色光影,顿时有些无语凝噎,白天就是这种效果,晚上还不得更惊人? 他从勾玉里翻了好半天,翻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小巧玲珑很是精致,似乎是给老师系在脖子上放糖果用的。 他把穿了绳的梦境石放进去,绚丽的光华顿时收敛,大小倒是刚刚好。 拿起书包,夏目刚要走出房间,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鹤丸国永。 “那个……鹤丸先生……我不能把您的本体带去上学……所以……” “没关系的,”银发青年不以为意的笑了,舒展颀长的身躯坐在椅子上,歪了歪头,笑起来很有几分孩子气,“能遇到你这样能看到我的人就已经很幸运了,我没有别的要求,把我留在家里就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那双金色的眼瞳中确乎流露出寂寞的情绪,“记得早点回来。” 夏目弱弱的开口,“鹤丸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手捧着一个人偶,人偶披着纯白斗篷,金链装饰,竟然与眼前的刀灵一般无二。 “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以这个形象跟我上学。” 罪不开森,非常非常的不开森!连拍电影的消息也拯救不了她了。 那个莫名其妙的之前完全看不到的家伙是谁啊谁啊!明明安卡只有我一个陪在身边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同行简直不能忍不能忍!先前那条黑龙就算了反正他也识趣的自己离开了,但是这一个完全看不出要离开的迹象! 最重要的一点!这混蛋不但性格恶劣还帅·得·人·神·共·愤!!! 连额头上画一道隐身符也帅成这样简直……简直……! 罪抱膝蹲在书包里嘤嘤嘤,完全被比下去了嘤,安卡罪要变成帅气的男孩子! 鹤丸国永不在书包里,他仗着别人看不见堂而皇之的坐在饭桌上,从夏目餐盘里时不时的捡块肉吃,简直幸福的不要不要的。 “作为刀的时候只尝过各种血的味道,现在看来那样的一生简直太枯燥了!” 夏目淡定的吃早餐,间或回答樱井宏的几个问题,有些心不在焉的思考把鹤丸国永塞回刀里的可能性,但是也仅限于思考了。 他觉得这个爷爷辈的家伙绝对不想回去了! 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夏目重新振奋了精神,罕见的主动开口。 “樱井先生,我有意向在这个学期加入网球社。”浅琥珀色的眼瞳看向樱井宏,含着几分尊敬,却绝不畏惧,“每天上学,我想也不需要司机接送了,班里有不少同学都是自己步行。” 来樱井家之后,他确实是过得太低调,现在他想争取更多的自由时间,总好过全天候的被监视。 这个提议让樱井宏有一瞬间的紧张,他紧紧地注视着对面向来乖巧的孩子,对方微笑着,眼里却写满了决不让步。 他的呼吸一滞,想到了这孩子背后的人脉。 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天生能另一个世界的孩子怎么可能普通?他感觉得到,这孩子一直在蛰伏,像冰下的游鱼,只待春日暖阳洒落,就毫不犹豫的破冰而出。 一瞬间,他在心里转过许多拒绝的借口,但最终还是不得不点头。 “当然可以。”樱井宏说。 等到夏目出门,这个已然年迈的老人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先生,”管家犹豫的唤了他一声,“夏目少爷……” 樱井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他昨天去拜会了御狐神家的现任家主,惊讶于对方年幼的同时,也为对方的手段而心颤。 尤其是那个坐在家主下首的蓝发少年,苍蓝眼瞳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像是倒映着一只蝼蚁。 主持樱井家阵法的御狐神荨很是憔悴,地位也一落千丈,但眼中仍然有旺盛的野心。 “请您不要轻举妄动,能我度过这段时期,就可以着手解除您家的诅咒。”她的眼神非常恳切,一再请求他不要轻举妄动,等待自己的消息。 樱井宏从那时起就意识到,御狐神荨大势已去,对樱井家存了利用之意。 “绯……”樱井宏按着额头,走上楼去,背影有几分佝偻。 现在支撑他等待下去的,只有对小女儿模糊的记忆,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看到那个朦胧的穿着短摆和服的少女,抱着一大捧蔷薇花向他微笑。 【父亲大人!今年的花开的真好呢~】 ☆、第57章 支线【神隐】 盛夏的光暖融融的透过树叶落下来,洒落一地闪闪的光斑,清亮的嗓音缭绕在空气中,安谧而悦耳,橘色卷发的孩子蹭了蹭柔软的外套,清淡的草药香气让他睡得无比香甜。 “我之所以摒弃今天的尊敬,是为了明天不受侮辱;之所以忍耐今天的寂寞,是为了明天不忍受更大的寂寞……” 梦境石藏在衣领里发着光,符文游走,将耳边的声音转化成发亮的文字汇入脑海,一字一句,光华闪耀,像夜空中的星星。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夏目合上了夏目漱石的《心》,很自然的把被慈郎枕着的外套抽出来。 “唔?上课了吗?”失去了熟悉的气息,芥川慈郎揉了揉眼爬起来,半梦半醒的跟夏目往教室走。 “真奇怪……”他挠了挠一头卷发,“怎么感觉一觉醒来像看完了一本书一样呢……” 你是听完了一本书啊!夏目忧郁的哀悼了一下自己快要冒烟的嗓子。 “慈郎,放学一起去网球部吧,”夏目出声邀请,“你的体力要尽快提上来。” “嗯?嗯!”乖乖的应下了,慈郎稍稍落后一步,看着夏目的背影,伸手握了握挂在胸前的锦囊。 一看到这块石头,他就喜欢上了。 那么漂亮的琥珀色,会自然而然的发着温暖的光,就像……夏目的眼睛一样。 他甚至希望午休长一点,再长一点,希望寂寞无比的梦境世界里,更久的萦绕着那道清亮的声音,读着课本,读着古今中外的名著,一字一句,给他被关怀的安全感。 夏目跟慈郎……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做着挥拍训练的时候慈郎还在想,结果动作一不标准,立刻就被严肃地纠正了。 “慈郎!手腕下压!”语气甚至是严厉的,一提到网球,夏目总有一种威严的气场。 大概真的是非常喜欢吧,连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许有,每个动作都臻至极致! 一年级注定不可能用场地练习,夏目就一直让次郎跟着场中的高年级练习动作,然后绕场跑圈,在慈郎的体力值被压榨到极限的时候喊停,掏出一个小本子严肃的写写画画。 “这个周末我拜托艾尔温先生测试一下你的身体数据,列一张训练清单出来,体力提升很快的。”夏目鼓励着累瘫在场外的慈郎,效果似乎不错。 “呼呼……我……会努力的……”橘色卷发的孩子乖乖应诺。 第36节 夏目的眼神柔和起来,慈郎有改变的决心和毅力,努力的不辜负他的付出,任何一个人此时都会心生柔软。 “嗯,那么一起努力吧!” 夏目把一路睡的慈郎送回家,转过身就叹了口气,“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安卡一定可以的!”白裙的人偶小声的给他鼓劲,“安卡最厉害了!” “别盲目的相信我啊……”夏目放出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式神,认真的拜托了对方,啪的一声往头上贴了张符,带着两只人偶跃上一旁的房顶。 “试镜会已经结束了吧……这次没赶上呢……” 试镜会被定在城北,鹤先生占据的那座山的山脚下。山上流淌下来的泉水在那里汇聚成溪流,夜幕降临之际总有成群的萤火虫飞舞,是《罪》其中一个结局的预定拍摄地点。 “看样子是要走【神隐】那个结局了。”夏目跃到一棵树上,拨开枝叶,惊讶的发现竟然还没有结束。 “看样子不怎么顺利……”夏目坐了下来,看着底下剩余的几个演员,因为试镜的原因都穿了白裙,但是气场似乎不怎么对。 鹤丸国永爬上夏目头顶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新奇。 “这就是所谓的电影试镜吗?很有趣的样子……话说夏目说的那个结局是什么?” 罪一直沉默,穿白裙的人偶坐在夏目肩上,晃了晃腿,语气淡淡的叙述她的终焉。 “害死了父亲后孤独的在人类社会中游荡,害死了更多的人,明明努力控制,明明努力不再开口,却在遇上那一个人后统统改变。” “身为普通人类的恋人努力的逗我笑,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少女,恋爱,约会……啊啊,真是幸福……幸福的快要死掉了……终于不再这么孤独了……罪好开心……” 白裙的人偶下一个瞬间却捂住了眼睛,泪水大滴大滴的从指缝间滚落,夏目摸摸她的头,被抱住了指尖。 “然后那一天,来这里游玩的时候,碰到了可怕的野兽,我使用了言灵……” “没有然后了,爱情还在萌芽就已经死去,被往日的恋人惊恐地注视着,再也没有融入人类之中的勇气……从此隐入山林之中,再不入世。” 故事太过悲伤,鹤丸国永一时被噎住了,挠了挠银发,他趴下来摸了摸罪的头。 “不管怎么说,已经过去了吧。” 听得出对方在安慰,罪的泪掉得更厉害了,她蹭着夏目的手指,精致的面容上笼罩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夏目淡定的伸手,拎住人偶丢进了包里……丢进了包里……一边淡定的解释道: “鹤丸先生不要被骗了,罪是我创造的,只是个有游戏主角性格的普·通·人·偶而已,绝对没添加什么悲·伤·的·回·忆!” 罪:“嘤~被识破了~争宠失败!” 难得有同情心的鹤丸国永:“……今天开始我们势不两立啊啊啊!” 就在这时手机振动了,夏目瞄了一眼屏幕,竟然是朝日奈枣。他随手搭建了一个结界,才接起电话,“朝日奈先生。” 朝日奈枣此时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试镜会几乎是大失败,根本没有一个演员能表现出罪的气质!有几个勉强沾边的也有矫揉造作的嫌疑。 他郁闷得要死,导演也郁闷的要死,这时朝日奈枣想到了跟在夏目身边的那个人偶。 鸦青的长发直垂到脚踝,两侧像鸟翅膀一样翘起,白裙翩跹,人偶微笑着,笑容甜美而诡异。 活脱脱就是游戏主角走出来了!!! “嗯,可以做到,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有这个功能。那一会儿见。”夏目挂断了电话,低下头,浅琥珀色的眼眸中盛满纠结。 “安卡~~~”罪有点心虚的笑着。 夏目叹了口气,“要去演电影吗?” “哎哎哎?” 岩井俊烦躁的翻着剧本,一边不耐烦的喊下一个,“哗啦啦”的翻动声非但没有消减他的烦躁,反而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 “难道这个剧本就要砸在我手里了吗?”他有些茫然的喃喃自语,“那么好的受众基础,那么扣人心弦的情节,还有上升到人性的深度……可恶!” 他在游戏首发之日就到处托关系买到了,他喜欢夏的作品,对方的语言清澈忧伤,完全可以直接摘出来当作台词或者旁白,这次的《罪》更是震撼,直接上升到了人性的高度,提出了“孤独”这个当今社会隐约浮现的心理状态。 主人公罪有非凡的言灵之力,却让游戏玩家充满了代入感,她使用言灵的时候相当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孤独的游荡中,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羡慕又讥讽。 岩井俊钟爱【神隐】这个结局,在这一支线中,罪与人类社会的碰撞尤为激烈,一边渴望融入一边被迫远离,心理描写更是催泪之极,堪称句句带血!结尾处又提到了自然这一永恒的主题,罪沉浸在自然中,获得了心灵的安宁,而彻底消失不见的结局,旧日恋人幡然醒悟后的苦苦寻找,更是让一大批年轻女性甘愿走进影院来自虐。 他想完美的还原这个结局,女主角的选择是最重要的! 岩井俊疲惫的揉揉额头,跟旁边的朝日奈枣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苦笑。 ☆、第58章 灵感 “萤火虫~萤火虫~”少女用甜美而柔软的嗓音唱着,赤裸的双脚踩在溪水里,打碎了幽蓝的月影,“萤火虫~萤火虫快来哦~那边的水很苦哦~这边的水很甜哦~” 少女笑着,手指抵在唇边,歪着头,眼梢透出惊人的媚意。她涉水而行,不忘拎着鸦青的长发,歌声里夹杂着几声细小的呢喃,像是在娇嗔,又像是在抱怨,祖母绿的眼睛锁定了岩井俊,浓烈的欣喜与悲伤混杂在一起,岩井俊恍惚觉得,下一秒就会被这少女柔软的手臂拥抱,然后毫不留情的扭断脖子。 他情不自禁的,像游戏里的男主角一样后退了一步,鞋底擦过草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你爱我吗?”少女用甜美的声音问道,随即自己回答,“啊,你不爱我……这样的我……” 她畅快的笑起来,仰起头,露出天鹅一般的颈项,眼瞳中倒映着天空上的月牙,像是被那凄冷的颜色冷却一般,柔软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了。 她变得面无表情。 “你不爱我。”她最后总结道,沉重得像在宣判死刑。 萤火虫栖落到叶片上,把梦幻一般的光藏了起来,夜里长鸣的蝉禁了声,凉风拂过,草木纷纷低头,山野中呈现一片可怕的寂静。 岩井俊的呼吸急促起来,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心头,他甚至想拔腿就跑,远远逃离这个少女,逃离她诡秘的笑,逃离她祖母绿的眼瞳。 像,太像了!简直就是游戏主角活生生的走了出来!她的表演有种巨大的张力,紧紧攥住观者的心脏,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演艺天才级别的人物会在圈内籍籍无名! “罪小姐……您通过了……”岩井俊顶着一头的冷汗,艰难地从对方的气场之下抽身。 少女眨了眨眼,一秒出戏,高呼一声“万岁”,飞扑向一旁的孩子。 “呐呐安卡~~罪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厉害!”年幼的孩子毫不吝惜夸赞,微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因为身高的原因这个动作怎么看怎么违和,但是少女反而一脸享受。 岩井俊擦了擦汗,感觉自己有些腿软,心情却极度愉悦。 就是这种感觉!他抖m一样的想着,这种诡异又沉重的基调,这种轻盈婉转的嗓音! 他看向不停撒娇的少女,被对方脸上的笑晃花了眼,不自在地转过头,心里有些微妙的妒忌。 “罪小姐,今后就请多多关照了!还有……”岩井俊红着脸迎上少女的眼眸,破天荒的有些结巴,“能、能不能……请你吃晚饭?” 岩井俊出手豪爽,不愧为名导演,轻易就托关系在米其林三星餐厅订了座位。等四人抵达,早早就有身穿燕尾服的侍者在门外迎接。 夏目扯了一把朝日奈枣,两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淡定的拿起菜单。 朝日奈枣看着另一张桌子上相谈甚欢的两人,再看夏目对他的摇头示意,好像有一个小灯泡在头顶点亮了。 鹤丸国永啧啧了两声,就一心扑在了菜单上。 “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啊……那道菜也想尝尝!” 夏目于是淡定的都点了,还添了十几道,最后加上浓汤和甜点,朝日奈枣看着侍者手里长长的菜单,有些目瞪口呆。 “夏目……这么多……” “朝日奈先生放心,我会全部吃掉的,”夏目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带这些黑色的怨气,“这是岩井先生应该付出的代价。” 虽然他的本意就是希望罪能像普通的人类少女一样,有自己的人生,但是竟然这么早就被人下手,果然身为创造者还是相当不爽呢…… 类似……父亲嫁女儿的感觉? 朝日奈枣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飞快的点完单,瞟了一眼对面的桌子。 少女的轮廓在灯火的映衬下愈发柔美,她始终笑吟吟的,岩井俊却明显有些手足无措,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褪去,瞎子都能看出来这是坠入爱河了。 唉,朝日奈枣在心里叹了口气。 “夏目,你有没有新的创作意向?”朝日奈枣忍不住开口询问,自从《罪》面世之后,夏沉寂了好一段时间,迟迟没有推出新作品,业界甚至有人猜测是写作《罪》之后有了什么心理问题。 毕竟那样一部直击人性的作品,对作者的心灵冲击是极大的。 果然,夏目垂下睫毛,搅动一杯伯爵红茶,层层叠叠的金红涟漪荡开,映着他的影子影影绰绰。 “《罪》给我的负面影响很大,”他轻轻地说,“现在不宜再进行剧情类的创作,我需要一些时间来冷静。” “果然是这样……”朝日奈枣沉重的点了点头,“请不要勉强,你的心理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夏目笑了,心里有些微暖,“谢谢。” 就是因为身边有这样的人,一直在扶持他,关心他,他才会无法下定决心到妖怪中间去。 搅动红茶的银匙一停,夏目突然想起了什么。 “朝日奈先生,您的工作室现在有工作吗?” “并没有,”尽管有些疑惑,朝日奈枣还是认真的回答,“前段时间太忙碌了,我给他们放了假。” “那……”夏目从勾玉里翻出一本素描本,眼睛里溢出光芒,“您有没有考虑做网页游戏?” 他把素描本翻开,又挪动椅子到朝日奈枣身边,霎时间,纸面上那个繁华的世界一下子抓住了朝日奈枣的目光。 朝日奈枣知道夏目绘画很强,《罪》的几张著名立绘就是出自夏目之手,但没想到能达到这地步! 飞扬的樱花和红叶,出游的贵族,宏大的仪仗,繁华的集市……隔着纸页,几乎就能嗅到糯米的甜香,清酒的清冽,听得到鸟雀呼晴,神社铜铃,交杂的长笛与弦乐…… “平安时代……”他几乎是抖着嘴唇,吐出这几个字。 那是个万花筒般绚丽的时代,宗教、文学、书法、茶道、绘画、音乐……数不清的领域光华闪耀,那光芒隔着几千年的悠长岁月仍能够刺痛现代人的眼睛。 梦一般的时代。 “我想……把那个时代做成游戏!”夏目握了握拳,浅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经历过的一幕幕,周旋于贵族间感受到豪奢,游荡于闹市中触碰着安乐,栖息在朱红鸟居上听岁月流过,飞跃过千山万水叩响自然的心弦。 “可以选择成为贵族,也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农夫,或者成为闹市中穿行的商人,更甚者……修习法术,踏进妖怪的世界!” 朝日奈枣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发直的盯着那个素描本,手臂微微颤抖。 “这已经不是一个游戏了……”他喃喃的说,随即捂住脸,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罪》已经让工作室攀上了一个高峰,热潮恐怕几年之后才会渐渐消退,现在又…… “是的,这已经不是一个游戏了。”夏目也站起来,仰起头看他,眼里闪动这杏色的光芒。 “朝日奈先生,我们要创造一个时代。” 第37节 ☆、第59章 挑明 郑重地把罪托付给岩井俊照顾后,夏目开始了一段忙碌的生活。 他开始在梦境里尝试各种不同的职业,无论是种田还是贩卖货物统统上手一遍,甚至附身到皇室宗亲身上体会贵族的生活,猫老师跟着他过了一段格外幸福的日子。 他种菜老师吃菜,他养鱼老师吃鱼,他卖点心老师偷吃点心……天长日久下来,胖猫咪爪子都快着不了地了,被夏目残酷的勒令减肥。 他在人类之中收集每天鸡毛蒜皮的小事,收集贵族秘闻;在妖怪之中收集各种神话传说和朗朗上口的歌谣乐曲,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打算把这些统统做成游戏任务。 梦境外的时间几乎都被芥川慈郎占据,在他和慈郎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期末考甚至杀入了班级前十,国文老师看夏目的眼神极其慈爱。 慈郎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起码考试中不会再睡着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夏目欣慰的看了看手边的两大捆资料,手下第十本素描本宣布完成使命,和资料捆在一起。 这样,前期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剩下的交给朝日奈先生就好。 夏目在窗边伸了个懒腰,夏天只剩了一个尾巴,很快就要迎来长达两个月的暑假。 这么长的时间,做些什么好呢? 最后罪一个电话预定了夏目的暑假时间——“安卡~陪我来拍戏吧~” 《罪·神隐》早已经杀青了,人偶少女似乎都拍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岩井俊的建议下参演了一部文艺片《翼》,在其中饰演降临人世的天使安吉拉。 她清新的外表完全符合人设,收敛了诡异的气场笑起来的时候,甜美而安静。 夏目在网页上浏览着剧照,由衷地感到高兴。 虽然他是罪的创造者,却从没有自私的把对方一直留在身边的想法,反而像个长辈一样,希望对方在自己钟爱的领域中展翅飞翔。 “绝对是演技派啊……”鹤丸国永拖长声音,往嘴里塞了一口冰淇淋,虽然嘴上说得不客气,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罪跟他不同,他是刀,理所当然的应该随侍主君,除非刀碎否则不会离去。 “话说夏目,那个刀灵在你的温养之下也快觉醒了。”他伸手敲了敲和泉守兼定的刀身,铭文亮了一下,似乎在嫌弃,不由得暴起青筋,“你这家伙!” “嘛嘛,多个伙伴也好,”夏目微笑,把长刀抱在膝头,“这样鹤丸先生就不会寂寞了。” 放假之后他自由了许多,樱井家并没有过多的限制他,樱井宏看他的眼神一日比一日复杂,甚至给他添置了不少物品,夏目试过了衣服,竟然很合身。 不管怎么说,樱井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夏目很感激对方的收养之举。 注入了一些灵力,夏目收了手,把两把刀剑塞进勾玉里,慢慢的下楼去。 早餐刚端上没多久,樱井宏正在喝茶看报纸,见他下来,眼里露出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紧张,桌子下面的手反复握拳,最后下定了决心。 “夏目君,”樱井宏清了清喉咙,语气很是温和,“夏目君是灵术师吧。” 夏目愣了愣,随即微笑点头,“是朝日奈先生告诉您的吧,嗯,我确实是。” 他和樱井宏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心照不宣的彼此隐瞒,没想到今天会直接挑明。 樱井宏放下茶杯,骨瓷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眼睛盯着杯子,眼神悠远。 “夏目君介意听个故事吗?” 很老套的故事,甚至称得上狗血。企业家的妻子死去了,长子已经独立,出国留学,而幼女还小,企业家于是又娶了一个温婉的女子为他照顾女儿。 可是谁也不知道新妻子温婉的外表下藏着那样狠毒的心肠,她甚至修习了邪术。 所以当企业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女儿已经在如花一般的年纪凋零,新妻子用女儿作为祭品,诅咒樱井家世世代代,然后自已也因为邪术反噬而死。 企业家悲痛万分,四处奔走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最后寻到了半妖世家御狐神。 御狐神家的长老说,可以助他解除诅咒,甚至让无辜惨死的樱井家小姐得以轮回。 条件是需要大量的灵力,灵力必须非常纯净。 剩下的事夏目就知道了,樱井家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他,他们甚至还有极远的亲缘关系。 夏目听得直摇头,鹤丸国永一声嗤笑,坐在夏目肩膀上盘腿等着看好戏。 “樱井先生,您被骗了,您的那位新夫人,恐怕是御狐神家安排好的人。” 夏目把自己得到的真相全盘托出,包括血傀之术和诅咒的基本原理。 “综上,诅咒什么的完全是子虚乌有,区区人类根本无法发动诅咒人世世代代的邪术,有祭品也不行。” 立在一旁的管家终于按捺不住提出了疑问,“那先生的身体……” “不介意的话,能让我诊断一下吗?”夏目抬起眼,浅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真诚。 樱井宏看着夏目,年幼的孩子把手搭在他手腕上,眉眼沉静,温暖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游走,他一度以为已经油尽灯枯的身体渐渐轻松起来。 樱井宏看着那孩子纹丝不动的睫毛,此时的心里全是对自己的嘲笑。 他简直是被人耍了个彻底!要不是这个孩子……要不是朝日奈禅师提醒…… 御狐神家,不,御狐神荨!樱井家势必要讨回一个说法! “中毒而已,我给您配几副药,不出一个月就能痊愈。”夏目轻松的下了判断,从勾玉里翻找药材,因为事情已经挑明,他也没有掩饰的意思,漂亮得不似人间所有的药草一株一株往外丢,还沾着露水泥土,简直是光彩四射。 樱井宏不动声色地吞咽一下,端着杯子的手有些僵。 他到底收养了一个什么小怪物回来!!! ☆、第60章 破坏 拒绝了樱井家的车,夏目背上斜挎包,乘电车去《翼》的拍摄地点。 鹤丸国永没有乘坐过如此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一会儿跳上行李架,一会儿把脸贴在玻璃上,不知怎么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 “这世界变得真快啊,人类和平的生活着,已经没有刀剑的一席之地了。” 狂躁的沙尘,嘶鸣的战马,渴血的嘶吼……渐渐已经远去,刀光沉寂,剑影不再,人类和平的生存着,在祖先的累累白骨之上。 “我倒觉得不是这样。”夏目把贴在车窗上的人偶抱在膝头,直视着对方的金色眼瞳。 “这平静的生活之下,潜伏着足以使人粉身碎骨的巨浪,因为看不到,才显得尤为可怖。”不知是时间太早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车厢里只有几个昏昏欲睡的上班族,压低声音,没有人发觉他的“自言自语”。 “刀剑从未消失,反而藏在每个人的心里,爱着的时候,恨着的时候,独处的时候,相聚的时候……兵戈交击之声从未止息。” “这是一个更可怕的时代。” 鹤丸国永握住了夏目的手指,这样温情的举动出现在凌厉的御神刀身上似乎并不违和,金色眼瞳中光彩奕奕,带着十足的骄傲。 “我会保护夏目的!以我的真名起誓!” 夏目看着他膝头的人偶,小小软软的一只,眼神却骄傲的仿佛连天都能捅破。忍了又忍,他终于败给了笑意。 “噗……鹤丸先生好厉害……” “笑个头啊喂!!!” 《翼》的拍摄地点在城郊的影视城,夏目到的时候,一个黑发的女孩子在门口不停的东张西望,看见夏目,脸上一瞬间变幻过了极其丰富的表情。 夏目顿时觉得对方是个相当有趣的人。 “请问是夏目君吗?”女孩子弯下腰,笑容热情而元气,“罪老师拜托我来接您。” “那么就麻烦你了。”夏目弯起眼睛微笑,带着难以言喻的清魅之色。 最上恭子“蹭蹭蹭”后退三大步,崩溃的跪地捂脸,“禽兽!我简直是禽兽!竟然想对那么小的孩子……” 夏目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嘴角抽搐,神情复杂。 “真是位有精神的小姐呢,鹤丸先生?” 刀灵同样神情复杂,“啊,是呢。” 介于岩井俊对罪简直是一见倾心二见钟情,罪没有进入任何一家娱乐公司,而是直接签在了岩井俊的工作室。夏目倒是不怎么担心,罪的性格设定已经朝腹黑一路一去不复返了,再说还有言灵这个技能。 “罪老师的朋友啊……明明年龄这么小呢……”最上恭子在前面带路,黑色的马尾很有精神的一甩一甩的,突然想起了什么,最上恭子把手伸进了口袋。 “给~”几颗包装漂亮的糖果躺在她手心,递到夏目面前。 对于这种直白的好意,夏目不吝于接受,他礼貌地道谢才接过糖果,把一枚晶莹的东西放到最上恭子手里。 “礼尚往来~” 最上恭子惊奇的睁大眼睛,掌心被蝴蝶发饰映成绚丽的金橘色,蝴蝶展翅欲飞,翅膀上的脉络清晰的像要活过来,最上恭子下意识的用两手把发饰拢起来,生怕一时不查这只蝴蝶就飞走了。 “这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拼命摇着头,尽管心中不舍,还是态度坚决的拒绝,“绝不能收!”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夏目宽慰她,“本来是给罪做发饰,没想到一批出来的几只里这只颜色不太对,不适合罪,我留着也没用的。” 他看到最上恭子把眼睛张开一条缝,似乎有些意动,不由得笑了。 “像最上小姐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应该好好打扮自己才对。” 年幼的孩子态度真诚,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虚伪,他把蝴蝶发饰推回最上恭子一边,示意她快些收好。 “你……”最上恭子捧着发饰,声音有些闷闷的,“觉得我漂亮?” “嗯,连灵魂都在闪光的漂亮。”夏目很肯定的说。 最上恭子低着头,一层水雾飞快的蒙上了眼睛。 不会化妆,穿着随意,头发乱蓬蓬……没有人夸赞她,她活得简直像个男孩子。 但是今天有个人对她说:“你是漂亮的。” 泪水盈眶,不能自已,最上恭子把蝴蝶发饰揣进口袋里,眼角泛红的深吸一口气—— “我记住你的今后一定会报答你的谢谢你的礼物!!!”然后龙卷风一般地跑走了。 夏目站在原地,一片被狂风吹落的叶子落到他头顶,浅琥珀色的眼瞳睁大。 你确定是报答我而不是报复我? #最上小姐你的表达方式似乎有点问题# “安卡安卡安卡~~~”穿着纯白戏服的少女忽的一下扑过来,夏目淡定的任由对方搂住他的脖子,一边摸摸罪的头,“乖~” 剧组人员神情诡异,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岩井俊一手捏着剧本,一手擦了擦汗,目光幽怨的看着腻在夏目身边撒娇的少女,越发觉得自己情路坎坷。 “拍摄如何?顺利吗?”夏目拿出带来的点心分给剧组人员,妖怪制作的食物总是格外美味,立刻就赢得了在场众人的好感。 第38节 岩井俊咬着糕点,吃的比谁都凶,“罪是个天才!几乎就没卡过戏!” 扮作天使的少女存了炫耀的心思,立刻清清喉咙摆正表情,眸光清亮忧伤。 “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有你的话……”她歪着头,点点欣喜从眸中倾泻,却又分明闪着泪光,“我……不会畏惧……” 夏目惊讶的忘了吃点心,他没想到罪竟然有这种天赋,看样子她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这样就太好了,夏目想,能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发着光,真是太好了。 夏目最终没有跟剧组的人一起吃午饭,朝日奈先生一个电话打过来,十万火急的口气。 “夏目君非常抱歉,那些资料出了些问题……” 夏目沉着脸赶到朝日奈枣的工作室,工作室里乱成一片,他送来的资料被拆的七零八落,有些被泼上了水,有些被恶意的剪成碎片。 饶是涵养足够,夏目也不由得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任谁的心血被这样糟蹋也不会笑的出来的。 “是恶性竞争?”他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有些颤抖地手指捡起一片碎纸,上面绘着饰有琉璃异兽的屋檐一角。 “非常抱歉……”朝日奈枣小心的收拢着地上的纸片,咬紧牙关,心痛的简直要滴血,“后勤那边被安插了人手……” “朝日奈先生,请让其他人暂时离开。”年幼的孩子低着头,透过额发能看到地上的碎纸,他的声音很沉,带着山雨欲来的怒气。 愤怒的骂娘的员工们被暂时放了假,朝日奈枣关上门,疲惫的叹了口气。他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这个孩子,却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扼住了喉咙。 年幼的孩子看着他,滚圆的眼睛里浅琥珀色尽皆退去,浓郁的金杏色翻涌上来,因为愤怒,瞳孔几乎拉长成一条竖线,这双近似兽类的眼瞳中此时正满溢着悲伤和怒火。 “不是人类所为,我大意了。”他的声音在极力的压抑下透出一丝颤抖。 朝日奈枣心中一痛,靠着门坐了下来,抵着冰凉的门板曲起了身体。 这算什么?他有些茫然的想,他知道这世界很复杂,却没想到已经肮脏到这地步。 只是想制作游戏而已,只是想像夏目说的那样,编织一个盛大的时代,为什么在梦还未开始的时候,就被一盆凉水泼醒? 那些资料凝聚了这孩子多少心血,或是深思熟虑,或是灵光一闪,统统都被剪成了碎片! 连带那个平安时代的盛世之梦!!!都毁了!!! 万念俱灰中,朝日奈枣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吟唱,忽高忽低,韵律感十足。 碎片在发光,发亮,不知何处来了一阵风,吹得地上破碎的纸页簌簌而动。 终于有一片碎纸受不住诱惑般的飞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引得更多纸片漫天飞舞。年幼的孩子在一片纸蝴蝶中吟唱,前额渗出汗珠,显然极其吃力,但是他撑住了,声音更是平稳无比。 两沓厚厚的资料在朝日奈枣身旁落下,还未等他从惊愕中回过神,就听见沉闷的倒地声。 “夏目!!!” ☆、第61章 透支 夏目这一觉睡到下午才起来,他松开手,昏迷之前握紧的勾玉化为尘土从掌心滑落。银发的刀灵坐在沙发旁的案几上,抿紧唇,神情懊丧。见到夏目醒来,立刻跳到沙发上,软软的掌心碰了碰夏目的额头。 “夏目,没事了吗?” “嗯,稍稍有些灵力透支。”夏目翻身坐起来,身上的外套险些滑下去,被他眼明手快的抓住了。 “这是……朝日奈先生的?” 他的话音未落,朝日奈枣就听到声音推开了门,看他气色不差,松了一口气,又板起脸斥责道:“夏目君,太胡来了!资料再重要也只是外物,昏倒之前也要想想别人的感受啊!” 明明是满含怒气的责备,夏目听着却笑了,心里很暖,这世界上总有关心他的人。 “抱歉,”他态度很好的认了错,浅琥珀色的眼瞳中泛起笑意,“以后不会这样了。” 朝日奈枣见此只能叹气,摇了摇头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把桌上的纸盒向夏目的方向推了推。 “饿了吧,我买了披萨。” 夏目确实饿了,也不矫情推拒,拉过盒子就开始吃,还不忘递给鹤丸国永一块。 朝日奈枣看看坐在夏目膝头幸福啃披萨的人偶,对方的外表俊美圣洁,举动却非常孩子气。 “这位是……” “这是鹤丸先生,”夏目心情好了一些,替鹤丸国永整了整斗篷上的帽子,“是御神刀【鹤丸国永】的刀灵,暂时寄宿在人偶身上。” 人偶迅速解决了一整块披萨,也不贪多,跳到夏目身边的沙发上,金光一闪,就变幻成了成人体型,穿着军靴的脚蹬在茶几上,姿态潇洒的自我介绍。 “鹤丸国永,参上!” 纯白斗篷,黑金军靴,银发青年笑得风流恣意,连见惯明星大牌的朝日奈枣也有些晃神。 帅得人神共愤怎么不去拍电影啊!!! “在下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主君的~”银发青年笑盈盈的答道,朝日奈枣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无意间问出了声。 “在主君成长的关键时期,一定要做到寸步不离,每天都要制造额外的惊喜,无论是睡觉还是……好痛!” 夏目手拿披萨盒,毫不留情的把银发青年拍的抱头鼠窜,“那分明是惊吓!既然是关键的成长期,就多做点对心脏有益的事啊!” “那么罪小姐……”朝日奈枣起身泡了杯茶,递给夏目。 “罪很喜欢演戏,”夏目抿了一口茶水,笑起来,“现在在准备第二部影片呢。” “是吗,很好啊。”朝日奈枣想到那次试镜罪惊人的演技,有些感慨,又觉得理所当然,对方会在演艺界放射出无与伦比的光芒,他笃信着。 夏目喝过了茶,闭着眼理了理资料被毁事件的思路,心里稍稍有了点谱。 “人类与妖怪勾结了,妖怪那边交给我,至于人类那边……”他稍一沉吟,眼睛倏忽就亮了,问朝日奈枣:“朝日奈先生,现在还没有报警是不是?” “是的,报警恐怕会产生难以预计的不良影响。” “正好,”夏目从沙发上下来,直奔朝日奈枣的办公桌,“朝日奈先生,桌子借我用一下。” “倒是没问题,不过夏目君想做什么?”朝日奈枣稍显不解的问道。 夏目挽了挽衬衫袖子,拿起钢笔在稿纸上写写画画,还有些隐约的怒气,所以他运笔的力度很大,仿佛他握的不是笔而是刀剑。 朝日奈枣走到桌边,探了探头,只见凌厉的笔迹写道: 【我一直以为,哪怕被乌云笼罩,这世界也存在着光明。 但是我错了,错的离谱。 我的心血,我的梦,在这噩梦般的一天里,统统化为满地的纸蝴蝶……】 看到这里,朝日奈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妖怪与人类勾结打击朝日奈枣的工作室,成功毁掉了资料,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夏目把破损的资料修复了。这种时候索性就将计就计,营造出资料被毁心痛万分甚至是一蹶不振的假象,由当红的夏来主笔,措辞悲壮愤怒,甚至隐隐透露出封笔之意。 这是对手乐意看到的情况。 然后在暗地里悄悄召集人手赶制游戏,完成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朝日奈枣为这个孩子的心智惊叹不已。 夏目很快写完了稿子,校对一遍后,打算当面交给绿川先生迅速发表出去。 走的时候跟朝日奈枣约好了明天见面,他又给资料下了几道灵术,这才告辞离开。 夏目心里堵着一团气,简直不吐不快。 虽然他修复了资料,但是这并不能消磨曾经受到的伤害,天知道他看见一地碎纸的时候有多想哭,忍了又忍,妖瞳都逼出来了。 他发誓一定会找到那只撕毁他心血的妖怪,杀掉不至于,揍一顿也是好的! 把稿件交给绿川城,对方保证会在最适当的时机发表,夏目走出大楼,身体没有恢复好,有些晕眩。逢魔之时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那颜色艳丽的像要滴血。 “真累啊,鹤丸先生……”等电车的时候夏目喃喃地说,“为什么怀着那样的恶意还能存活呢?肆无忌惮的破坏,会带给人快感吗?” “有些人会,有些人不会,”鹤丸国永安慰他年幼的主君,“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 夏目动了动嘴唇,最终沉默了,他突然想吃甜的东西,看了一眼驶来的电车,逆着人流向回走。 他想去妖怪的集市买几串甜丸子,争取早点打起精神来。 精神恍惚的结果就是撞到了人,鹤丸国永敏捷的抓住了他的衣领,才没有被甩下去,气急败坏的抱怨了什么,夏目朦朦胧胧的听不清。 他觉得有点冷,灵力透支带来的严重后果超乎他的想象,毕竟他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在现世一向很谨慎不动用太多灵力,梦境中又完全没有灵力不足的困扰。 眼前是夜色一般浓郁的黑色,他似乎扯住了对方的衣袖,对方抱着他,有些焦急的说了些什么,混沌的大脑无法分辨。 意识在不停的下沉……下沉……夏目眨了眨眼,最终不甘愿的闭上了。 再也不透支灵力了……他模模糊糊的想。 ☆、第62章 称呼 的场静司很忧虑,他忧虑的主要表现就是低气压,于是他忠心的属下们在王座下跪了一片,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也就是说,没有?”少年微微低沉的音色回荡在大殿里,尾音上挑,带出几分迤逦。 鸦偷眼看了看身边的同僚,不得不顶着自家王如炬的目光站了出来,声音发颤。 自从以残酷的手段彻底抹杀那个纵横一方的魔将之后,伴随着暴涨的势力,王变得一日比一日难以捉摸,就像他手里的魔刀布都御魂一般,出了鞘饮了血,愈发锋利桀骜。 只有面对那个人类,才会流露出些许温暖。 “王,魔都向来不会出产属性温和的药材,更不用说……补充灵力……”漆黑的怪鸟整个趴在地上,说话间感受到王座上暴涨的魔气,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几乎要哭出来了。 “魔都……毕竟不同于浅樱之里……” 大殿外暗红的云层中滚雷炸响,殿内的众妖噤若寒蝉,能影响魔都天气的,只有王座上这位命定之主。 很显然,命定之主发怒了。 黑衣的骨女在殿外徘徊良久,看了眼头顶可怖的天色,一咬牙进了大殿,第一时间跪倒在地以示恭敬,“王,夏目大人醒过来了。” 雷霆静止了一瞬,继而乌云散去,红月高悬,吸血蝶又开始簌簌的活动。 跪在地上的妖怪们暗地里长舒一口气,王座上传来起身时的衣料摩擦声,命定之主从高座上走下来,一红一黑的妖瞳里怒气渐渐退去。 既然醒来了,情况就应该不算严重。 那么,就先不找这些没用的家伙麻烦了。 第39节 众妖:夏目大人真是恩人啊!!! 全然不知自己收获了无数张恩人卡的夏目正在回廊下熬药,因为有治愈天赋的缘故,医术一道他涉猎颇深,身边的草药也齐全,索性就先调理调理自己的身体。 鹤丸国永捧着切碎的草药递给他,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生怕他什么时候又倒下去。 夏目忍不住笑了,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睡得多了精神很好。 “鹤丸先生,没关系的,这次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个头啊!”鹤丸国永跳到他肩上,恨铁不成钢的碎碎念,“突然倒下去太吓人了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勉强啊万一灵力透支过度变傻怎么办……” 夏目安静的听着,也不打断,鹤丸先生怕是吓到了,明明并不是聒噪的刀灵却说了这么一大堆话…… 说得他心里柔软。 他身边似乎总有这样的友人,陪伴他扶持他,在他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候跳脚骂笨蛋笨蛋。 虽然像浮萍一样飘摇无依,不知道明天要停留在哪里,但至少,他不会再孤单了。 妖怪和人类的世界里,都有了珍贵的友人,他何其幸运。 眉心有红痕一闪而没,隐隐约约的,似乎有女子轻笑的声音传来。 【恭喜,千叶。】 “夏目。”纯黑和服的少年远远地看了很久,才意犹未尽的出声。 夏目正喝着药,味道当然不怎么美好,他正打算一鼓作气灌下去,听到声音,顿时呛了一下。苦涩辛辣的滋味冲进鼻腔,顿时咳得眼角都红了。 “咳咳……的场先生?”他擦了擦眼角咳出来的的泪,抬起头,黑衣的少年向他徐徐走来,长发垂在身后,未被符文遮盖的左眼里隐隐有笑意。 夏目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身体不要紧了?”的场静司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揽住他的肩贴了贴额头,“灵力恢复的很快。” 夏目有些犹疑地看了他一眼,他分明记得,测试灵力恢复与否似乎并不需要身体接触,一道灵符足以。但是转念一想,觉得也许自己的方法太超前了,的场先生是很传统的阴阳师。 的场静司此时的想法完全不同,觉得这样又乖又软的一只似乎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藏得起来。 藏起来这主意好棒~~(≧▽≦)/~ 夏目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胆颤,低下头去,“身体已经不要紧了,最迟明天就能恢复灵力,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的场先生……”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的场静司看着他,黑沉的左眼中划过一道红光,在瞳仁中缓缓游动,夏目对上了他的眼睛,顿时有些恍惚,但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 “的场先生!不要用这么恶劣的灵术!” “被发现了……”的场静司靠近他,左眼红光大盛,“只是一种小小的瞳术而已,还是说你很讨厌这样?” 夏目被噎了一下,他没资格讨厌,因为这也是他前期比较精通的灵术之一,对上普通人类非常有效,省去了他很多麻烦。 “我只是想让夏目直呼我的名字,以你我的关系,称呼姓氏毕竟太生疏了。”的场静司见瞳术不奏效,遗憾的不再施展,转而打起温情牌,“我只有夏目这么一个朋友而已。” 夏目犹豫了一瞬,斟酌出了一个双方似乎都能接受的称呼,“静司先生。” 虽然有些失望,毕竟达到了一半目的,的场静司没有再过分的纠缠,他知道夏目一向讲求礼貌的性格,索性收了手,在夏目的强烈要求下,派人把夏目送回了樱井家。 人一走,这个被掩映在重重树木间的小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骨女不知何时跪在了门边,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但还是不幸被发觉了。 “你说的方法不管用,他还是不肯叫我的名字。”一下子从春暖花开变成秋风萧瑟,魔都之主把玩着魔刀,刀未出鞘,骨女却觉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夏目大人的性格使然……大概是……比较害羞吧……”顶着自家王的威压,骨女的声音抖得九拐十八弯,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捶地大哭了。 为什么摊上了一个这样的王!任性妄为欺压属下别人指导他恋爱还要被恐吓!天理何在!!! “嗯,害羞是真的,但是心情果然不怎么好呢。”的场静司甚至露出了一丝笑,他看着地上的骨女,雪亮的刀光在刀鞘里跃跃欲试。 “王王王王王!”骨女在生死关头终于爆发了一把,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口齿伶俐过,“您不觉得这样的称呼……更加的……更加的……” 气沉丹田,骨女觉得自己画上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声嘶力竭的喊道:“更加的让人兴奋吗?” 死寂—— 忽而,魔都之主笑了,遮蔽右眼的符文滑落到地上,绯红的右眼里泛起了迷离的神色。 “你也这么觉得啊。” 你也这么觉得啊…… 也这么觉得啊…… 这么觉得啊…… 么觉得啊…… 觉得啊…… 得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麻麻快来看变态!!!活的!!! 骨女默默做了一个扭曲的呐喊表情,然后听到自家王从秋天直接过渡到冬天的声音。 “抓到那家伙了?”的场静司从地上捡起符文,神情有些阴郁。从被夏目救过之后,他第一时间在那孩子身边安插了人手,这次资料被毁的事他知道的甚至比夏目还早。 “竟敢如此对待夏目的心血,干脆连死都别死了……丢进吸血蝶的虫窟里去吧。” 骨女哆嗦一下,小小声的应了,倒退着退出来,撒腿就回了魔都。 魔都的吸血蝶……那家伙这辈子别想再重见天日了!永远痛苦的活着……还不如立刻死了…… 王……真的很重视那孩子啊……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挣扎在黑暗里的他们,对光明有本能的向往,那孩子笑起来太暖了,像从太阳上流淌下来的泉水一般温柔明亮。 骨女在殿外随手找了只妖怪,让他把捉到的家伙丢到虫窟里去,自己舒了口气,羽毛漆黑的怪鸟靠了过来,蹲在大殿的台阶上。 红月高悬,黑曜石的台阶上竟似泛着一层血光,吸血蝶摩擦翅翼四处觅食,唯独不敢靠近这片宫殿,它们谨遵血脉中传承的记忆,不敢招惹魔都之主分毫。 “骨女,该收收你那点小心思了,”怪鸟梳了梳羽毛,劝着共事多年的同僚,“你对王的心思我们清楚,但是不可能的,骨女,不可能的。” 骨女咬了咬嘴唇,神情挣扎。怪鸟瞥她一眼,做着最后的努力。 “你知道王为什么对浅樱之里的天狐有种执念吗?” “人类的生命太短了,王想要永恒……天狐血可是好东西啊……” 骨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她把头靠在膝盖上,闭上眼。 “我死心了。”她说。 ☆、第63章 问神 “我是夏,今天开始要跟大家一起共事,请多关照。”夏目鞠了一躬,就有些头皮发麻的跟朝日奈枣走进一旁的独立办公室。 “朝日奈先生,”他有些踌躇地说,“大家看起来不是很友好。” 朝日奈枣磨了磨牙,瞪了外面的制作组成员一眼,收到一大波”让我舔舔夏大人的目光,揉了揉夏目的短发。 “别管他们,你用这间办公室,绘画的工具之类的已经准备好了,别太勉强自己,能画出logo和几张场景图来就可以了。” “我会努力的。”夏目点头,环视室内。 因为是别墅内部的房间,所以显得格外精致,浅色系为主,窗帘被风吹的微动,透过窗子,能轻易的看到窗外高大的花柏树,枝叶葱茏。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大的写字台,绘画工具摆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认真准备的。 “给您添麻烦了。”夏目抬头,认真的说,浅琥珀色的眼瞳好像溢满了阳光。 朝日奈枣轻笑一声,摸了摸他的头走了出去。 夏目为了能参与《平安风物志》的制作,特意在梦境中拜访了一位老画师,跟在他身边学习了几年,画工已经堪称上等。比起人物,他明显更喜欢景物绘画,就好比现在在他笔下成型的紫竹,颜色美得像日出时的紫气东来。 这显然不是人类的颜料,矿石和草药磨制成的古老颜料颜色鲜活,只可惜他手里的数量并不多。 从浅樱之里带出来的颜料用的很快,现在只剩一层底了。 十年之期未到,大水还没有退去,他暂时也回不去…… 夏目开始有些头痛了…… “真的很想见一次啊……传说中的沉墨……”老画师艰难地侧过头,看着泪水朦胧的孩子,枯瘦的手伸出,似乎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在中途就无力的坠落。 “沉墨……沉墨……”他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停止了呼吸。 第二次了,夏目把一束白菊放在老画师墓前,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胖猫咪有些忧虑地挠了挠他的脚背,夏目低着头,用衣袖抹了把眼睛。 “我要完成师父的遗愿,”他的声音很平稳,却又坚定,他在墓前跪下来,头抵着墓碑,“我会完成师父的遗愿,将沉墨供奉到师父墓前。” 年幼的孩子缓缓站起来,比起刚离开浅樱之里的时候,他长高了一些,天狐的成长期无比漫长,长到以千年来计数,夏目反复对照发现,梦境中的外貌似乎与现世是一致的。 有细雨从天上飘落下来,一点一点浸湿了荼白和服,年幼的天狐眼里已经沉淀了百年的沧桑,胖猫咪在他身边悠悠的跟着,一会儿走得累了,就拿爪子勾了勾夏目的衣角,夏目弯腰把他抱起来,轻声抱怨一声。 “老师又重了。” “你有意见吗?” 一人一猫的表情从转身离开墓碑的刹那就变得很正常,好像老画师没有死,或者他们根本没有遇到过老画师。 就是这么残酷,人类之于妖怪,如同朝生夕死的蜉蝣。 “老师,我想去三隅山。”抱着胖猫咪,夏目却显得很轻松,甚至还能轻盈地跃上树,扫视一眼烟雨朦胧的墓地,他毫不留恋的没入林中。 “我想把墨供奉在三隅山不月神的御前,借助土地神的寂灭之力,或许可以制出沉墨。” “那你可想好了,”胖猫咪惬意的打了个呵欠,“掌握那种力量的神明肯定不是好相与的,说不定会受欺负哦~” 夏目笑了,用脸颊蹭了蹭胖猫咪的绒毛,很是信赖地说:“有老师在,没事的。” 天狐的声音轻而软,像幼鸟的羽毛一样撩的人心尖发颤,胖猫咪顿了顿,回身一爪子拍到了夏目脸上,“我说你也注意一下啊!万一我不在身边,你绝对会被人抓去关小黑屋啊!” “这是不可控的种族天赋!我有什么办法!” 说的也是,虽说是天狐,但终究也要归到妖狐一类的,妖狐善蛊惑,能使人迷惑失智,天狐走的虽是正道,作为世间仁爱的化身凛然不可侵犯,但…… 听说有变态就好这一口啊喂!胖猫咪忧郁的拿爪子抱住头。 三隅山离平安京有些远,三天后夏目才到了山脚,把在他怀里犯懒的胖猫咪放下,夏目沿着台阶慢慢走上去。 触目都是衰草枯树,听不见鸟声虫鸣,执掌寂灭之力的土地神强大如斯,整座山在这力量的笼罩下死气沉沉。 “这地方真压抑……喂!土地神在吗?不是憋疯了吧?”猫老师喊了两嗓子,没有回应,悻悻的住了嘴,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耍赖。 第40节 “我不要爬台阶,你自己上去吧,这段距离丢不了的。” 懒到这地步也真是……夏目摇了摇头,只好自己往上爬。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以他现在的实力,打不过也可以跑,能一击击溃他的存在还没有出现。 神社建在山腰上,因为供奉的是歉收之神,人们畏惧还来不及,自然没有供品。夏目看着荒凉破败的神社,替这里的土地神难受。 无论是怎样的土地神,都是希望被人需要信仰的,他在这里只感受到了人类畏惧和唯恐避之不及的情绪,那位神就靠这样的情绪活着吗? 这样的情绪,说起来也是信仰的一种扭曲表现吧…… 夏目恭敬地把纸袋包裹的大福放在神案上,后退击了两下掌,闭目喃喃的道: “很抱歉打扰了您的宁静,但是实在是有求与您,这一个月内我会每日奉上贡品,等到月末再请您酌情考虑我的请求。” 说完,夏目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落满灰尘的神社,实在有些看不过眼,索性挽了袖子准备把这里打扫一下以表诚意。 一直到黄昏之时夏目才完成了清洁工作,随手抹了把汗,把竹扫帚靠墙放好。 嘛,第一次打扫总会艰难一些,但是总算有了神社的样子了~ 说起来老师该饿了吧……他刚才上山的时候好像看到有蘑菇…… 蘑菇汤老师很愿意喝,再加两条鱼好了。这么想着,年幼的天狐正了正头上的面具,心情很好的下山去了。 暗处一双乌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又投向了神案上的贡品。 几只穿黑衣戴白色面具的小妖冒出来,在整洁的神社里转悠一圈,兴奋的不得了。 “真是个好人!不但送来了贡品还打扫了神社!” “大人看样子也很高兴呢~” “听见了没有?这一个月他会天天来哦~” 他看起来很高兴?土地神摸了摸上翘的嘴角,扯开了怀里的袋子。 糯米和红豆的甜香扑面而来,因为放得久已经冷透了,但他并不怎么在乎的一口咬下。 好甜…… 明天还有…… 但是神社已经变得那么整洁,恐怕送上贡品就会离开吧…… 不开心…… 土地神看了看空掉的纸袋,稍微愣了一会儿神,果断的开口: “把神社弄成原来的样子……不,越乱越好!” ☆、第64章 月分(上) 于是夏目一大早到了神社面对的就是一片乱局。 “神社被……袭击了吗?”他的话言刚落,一扇木门就“哐当”倒了下来。 夏目叹了口气,任命的放上贡品,挽袖子开始干活,顺便木门也要修一修。 大概是因为熟能生巧的缘故,他只用了一上午就完成了清洁工作,下午把门修好,累的瘫在木制地板上,看着天顶上的花纹。 “感觉把一辈子的工作都做完了……”他翻了个身,趴在沁凉的地板上,眼前转动着刚才看到的花纹,突然呼的一下坐了起来,急急的拿出纸和笔。 暗地里观察他的土地神被夏目突发性的动作吓了一跳,伸出去拿纸包的手默默缩了回来。 吃不到贡品小心塞…… 但是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夏目的动作吸引了,年幼的孩子把和纸铺在地面上,正拿笔在上面细细的描绘什么,柔软的笔尖是晚霞一样漂亮的红色。 这是在做什么?土地神有些疑惑,却不敢探头去看。 他怕那个孩子看见他后露出恐惧的表情,就像那些山下的孩子一样。 他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阴沉,孤僻,他的名字经常被大人用来恐吓小孩子。 所以他真的很珍惜这个唯一向他献上贡品的人,这孩子恭敬的举动证明了他存在的价值。 一个月太短了……土地神叹着气,然后几天后从神案上发现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和包着肉干的纸包放在一起,那孩子似乎总是换着花样给他准备贡品。 纸上是个旋风一样的图腾,包裹着一轮残月,那红色很活泼,他在那孩子笔尖见过的。 ——是晚霞的颜色。 之后土地神陆陆续续又收到了这样叠好的纸,纸上绘着浓绿的树,展翅的飞鸟,蓝翼的蜻蜓,还有热闹的集市,巍峨的城池…… 纸上的一切,为土地神打开了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枯燥的生活似乎被注入了色彩,黑衣的小妖怪们闹着要看他的画,他第一次发了脾气。 这是土地神第一次产生“占有”这种念头。 贡品是他的,画是他的,那孩子……也…… 不行的。 如果知道了你是怎样可怕的东西,他会踏进神社一步吗?土地神这样问自己,然后怯懦地躲在阴影里,近乎贪婪的凝视那孩子俊秀的眉眼。 他知道那孩子叫千叶,他身边有一只招财猫形态的妖怪,有时会跟他到神社来。虽然外表无害,但是猫咪眼中不时流露的寒光昭示了他身为大妖的事实,土地神毫不怀疑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如果他敢对那个孩子动手,这只大妖会立刻亮出爪子。 土地神曾经听过路的禅师说过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他觉得自己是求不得又放不下。 大半个月匆匆而过,夏目觉得自己的家政技能有了长足进步。 口胡!谁要那种技能啊!!! 又一次打扫完神社,夏目搁下木桶活动一下肩膀,一只符鸟从山脚下飞来,绕着他转了一圈,灵光闪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夏目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烧毁神社?这样就能五谷丰登?开什么玩笑! 只因为天职如此,就被人类如此畏惧怨恨,这对从未露过面的土地神也太不公平了! 整座三隅山都在土地神的掌控之下,山脚下那点动静自然也逃不过土地神的耳目,土地神在暗处咀嚼着甜丸子,颇有点没心没肺。 烧就烧吧,他怎么样没所谓,这样的生活……早已经厌倦了。 夏目可不这么想,饶是他性情温和也气的不轻,发狠在神社周围布下大型法术,上山来的无知村民像鬼打墙一般在原地打着转,夏目抱臂站在神社门口,看着他们惶恐的跪地求饶。 哪怕已经在百多年的岁月里认清了人类的本性,他还是会忍不住失望一点。 “这恐怕不是长久之计。”放村民下山后,夏目有些纠结的蹲在地上拿树枝划来划去,突然,枯木的尖端碰到了一小片嫩叶。 大概是刚刚抽长出来的缘故,叶片很是柔嫩,夏目小心的拨了拨它,抬头看看周围的荒山,心里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个猜测。 “老师?” “啊,大概是因为你的缘故,”胖猫咪也不吊他的胃口,很自然的解释道,“按照人类的信仰,稻荷神主掌五谷丰登,而稻荷神的原型是天狐,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是因为……我吗?夏目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的握起拳。 如果真像老师说的那样,他有了一个想法。 “请原谅我此等冒犯之举,”夏目站在神案前,双手合十,“我希望能保全您的神社,如果令您感到不悦,请尽管向我降下神罚。” 陈述完毕,夏目转向簇拥在神社门外白衣白斗笠的小妖怪们,头上的鹿角面具有些大了,他不得不时时伸手扶正,已经入夏,他穿戴着这一身沉重的行头热得想吐舌头。 “非常感谢,要不是你们帮我赶制衣服,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夏目微笑着向小妖怪们道谢,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的白斗笠,立刻感觉到手底下的身体都僵硬了。 “夏、夏目大人,不不不,丰月大人!为您服务是我等的荣幸!” “是啊~丰月大人~我们会保护您的~” 三隅山虽然荒凉,但还是有妖怪出没,夏目最常见到的是一群黑衣的和一群白衣的。打定主意后,他随手拎起了一只白衣小妖,对方一开始很害怕,但他一说想要保护山上的不月神神社,小妖怪立刻就点头答应帮忙。 “虽然很害怕,但是我们也不希望不月大人就这么被驱逐,”白衣小妖捏着衣角,真心实意的感激道,“您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不应该是您感谢我们,而应该是我们感谢您啊!” 虽然被人类和妖怪们畏惧,但是有这样的一群拥护者,那位土地神还是挺幸运的。 夏目跃上了树,树的枝干已经退去了枯黄,甚至生发出了一点点芽尖。自从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能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好的影响,就格外注意将灵力分散在山上山下,果然,死气沉沉的三隅山不出一个星期就有了满山新绿。 他这次想玩场大的,不说一声令下让整座山开满鲜花,至少也要努力一把让山上的植物飞速生长,他甚至割开手腕放了碗血,请老师到时混在水里泼洒在山上,老师生气地嚷嚷了好半天。 “你就这么想被抓起来吗?!我可不会救你!” 夏目安抚无果,只得目送银色妖怪腾空气冲冲的飞走,不过目测会认真执行他的计划。 老师不可能会丢下他的,夏目没来由的这样相信。 他坐在树枝上,密切的注视着底下举办祭典的人群,有人扮成怪兽的模样,被另一个武士模样的人打败倒地,夏目估计那怪兽就是人们想象中让庄稼歉收的土地神不月。 土地神混到这地步也够惨了。 叹息着摇了摇头,夏目甩了甩左手,泛着白银般色泽的骨笛出现在他手中。他将骨笛移至唇边,吹响了第一个音—— ☆、第65章 月分(下) 清亮的笛声从天际倾泻下来,在云霓雾霭中穿行,曲曲折折的绕过山下人类的居所,又嬉戏般的攀上半山腰的神社,神社里的土地神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图纸向山下遥望。 那个孩子在那里。 祭典上的人类一致的停下了动作,作为下层的子民,他们的生活只有终日劳作,欣赏音乐是独属于贵族的奢侈享受。但是哪怕穷苦,哪怕生活无依,每个人的心中也始终留存着关于美的概念,这是刻录在血脉中的本能。 这突如其来的笛声,像在描述花开,瓣羽舒张花蕊微露;又像在描述溪水,叮叮淙淙奔向一段浪漫的行程;似乎还歌颂了阳光,从九重云巅洒下光辉的祝福…… 身披浅紫羽织的神明收住了最后一个音,银白的骨笛在他手中化为光尘,他在半空中安然悬浮,牡丹花冠,鹿角之面,无人得以窥见他的神情。 有人跪了下来,高呼“土地神”,这一举动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更多的人跪了下来,虔诚的望着空中的神明,眼里包含希冀。 “请您赐我们肥沃的耕地!” “请您赐我们洁净的水源!” “我们愿意奉上所有的一切作为供品!” 七嘴八舌的请求传到神明耳中,他把手向下虚按,止住了嘈杂,才缓缓开口。 “意图破坏神社,是为大罪,幻惑之刑加之!” 地下的人惶恐地伏跪在地,瑟瑟发抖,神的威势让他们连头也不敢抬,更逞论辩解。 第41节 “吾名为丰月,与不月神有约在先,”神明顿了一下,给底下的人理解的时间,“十年为期,不月十年,丰月十年。” “然,汝等茫然无知,意图损毁吾与不月共同之神社,迫使约定作废。” 神明语气平稳,却坏心的丢下一个重磅炸弹——“下一个十年,本应由我丰收之神执掌。” 人群大哗,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懊悔。 “汝等祈求丰收,是常理,但是汝等忘记了,腐朽衰败的泥土中,方能绽开绝世之花。十年,于我等只是一个弹指,十年歉收,十年丰收,轮回交替之理断不可违!” 面具后的脸上隐有笑意,夏目看着跪倒一片懊悔不迭的人,觉得自己果然很有装神弄鬼的天赋。 他正打算再恐吓些什么,然后让老师洒下所谓的“恩惠之雨”,就可以完美收工。可一抬眼,透过面具,他清晰地看到对面空中漂浮着一个黑衣的身影。 荷花花冠,山羊之面,真正的土地神远远看着他,面具遮住了所有表情。 夏目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也许对方会对他出手,这也是常理,毕竟他冒充土地神的名头恐吓人家的子民。这么想着,几张符纸已经滑入掌心。 地面上跪着的人也发现了黑衣土地神的身影,恐惧的神情不自觉地流露,对方令整个三隅山变成了死地,甚至波及山下,可以耕作的土壤都贫瘠的可怜。 所有人都把请求的目光投向另一边的丰月神,却不知道丰月神整个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夏目碰到的神明不算多,有的亲切和善,会教他很多东西;有的却顽固封闭,非要把他驱逐出去。夏目之前没有遇到过能完全操控整座山的神明,对方又持有寂灭之力,他没理由不忌惮。 黑衣的土地神向他的方向飞来,飞的不快,夏目没有感觉到对方有什么攻击意图。 他考虑一下,大胆的收起了符纸。 黑衣的土地神没有靠的太近,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土地神向他伸出手,声音清冷,让夏目想起了屋檐上雪落的声音。 “丰月,”土地神显而易见的承认了他胡编乱造的称呼,夏目甚至从那毫无起伏的声音里听出了雀跃,“回去,神社。” 夏目愣住了,地面上的人却沸腾了。 “丰收啊!十年的大丰收!” “丰月神大人,请您回到神社吧,我们再也不敢对神社动手了!” “我们将修缮神社,奉上供品,还有神主和巫女……” 乱七八糟但通通都是表忠心的声音里,夏目感到眉心一烫,脑海中多了什么东西。好像只要他愿意,闭上眼,就能俯瞰整座三隅山! 天空上乌云开始四合,雷霆闪动,电蛇四散,本应是恐怖的景象,却偏偏因为这是今夏第一场雨,没有人畏惧,只有无尽的欢喜和希望。 “雨水要降下来了!恩惠之雨啊!” 银色妖怪在云层中穿行,前额的赤红妖纹闪亮,他一声咆哮震动聚集的雨云,掺杂着天狐血的雨水倾盆而下。 青草开始抽长,树木开始萌芽,鸟雀在雨幕中呼叫,昆虫举起鞘翅,溪水盈满,银鱼游来,浮上水面,所有生物都在贪婪地吞噬雨水。 天狐血是举世无双的至宝! 银色妖怪也忍不住吞了几口雨云,意犹未尽的咂咂嘴,随即发现了夏目此时的窘况。 “啧,把自己套进去了~人类真是个可怕的种族啊,这个神不满意,就用信仰再造就一个。” 黑衣的土地神对大雨不管不避,只是执着的伸着手,雨水浸透了羽织和面具,这身繁复的衣饰在此时重的要命,夏目不得不降低高度,土地神却相当执着的紧跟他。 “同伴,一起。”如初雪般清冷的嗓音被雨水消减,却分毫不减其中的执拗。 夏目把面具扣到头顶遮雨,还是被淋得通透,他看着那只伸出的手,任命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好吧,回浅樱之里近期恐怕是不用想了。 不过当当土地神似乎也不错,也许这个职业可以加入《平安风物志》……夏目走神了。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黑衣的土地神握紧了他的手,面具后常年无表情的脸上透出几分心满意足。漫长而孤寂的生命似乎在这一刻圆满,他不必再背负人类的骂名,虽然这样想有点自私,但至少有他期待中的同伴一起分担。 丰月,他咀嚼了一下同伴的神名,紫罗兰的眼瞳中沁出笑意。 ☆、第66章 沉墨 夏目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本能的把花园里的水土好好调配了一下。 当土地神不容易啊,特别是当你有个猪队友的情况下! 虽然不月看样子是很无辜很茫然,但是他怎么就是觉得对方是故意的呢? 前脚刚调配好水土可以种植了,后脚猪队友就一脸好奇地戳戳地面,自带的寂灭之力生生把一片肥沃的良田变成了死地! 要不是寂灭之力能制作沉墨,他早就在无数次怒火上头的时候把队友沉湖了好吗?! 夏目在脑海中刷了几条弹幕,郁闷的从床上爬起来,一掀被子,一个沉沉的木盒子躺在床上。 这下连抱着本体挣扎要不要起床的鹤丸国永也来了兴致,拽着床单爬到他床上,摸了摸木盒子,眼里滑过讶色。 “……沉香木?” “嗯。”夏目应和一声,掀开了盒盖,里面竟是别有洞天,特别绘制的符文让整个盒子的容积出乎意料的大,几个小一些的木盒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统统都是沉香木质地。 绝对的好东西!鹤丸国永弯起眼,对自家主君的财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夏目从里面拖出一个中等大小的木盒,木盒上用端严的古篆体写着几个字,鹤丸国永认不出来,抬头看夏目。 “这是【云霓十八色】,这世间顶级沉墨中的一部分。”夏目淡定的解说道,随即掀开盒盖—— 鹤丸国永顿时睁大了金色的眼瞳,色彩斑斓的云霓倒映在他眼中,光彩变幻不定,他伸出手,试图捉住一缕云气,却在触及的前一秒收住了手。 这不是真实的……这是——沉墨的灵! 云霓散尽,木盒中的物品暴露出来,十八块一指长、两指宽的墨块安静的躺在盒中,墨块身上有不同颜色的云朵浮雕,似乎在表明它们代表的颜色。 这等珍品,哪怕是珍藏都觉得不能显示它们的价值! “这世间的万物都有各自的颜色,也都能够入画,只要借助沉墨,它们会在纸上显示出最真实的色泽。”夏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清亮亮的,但似乎并没有多么在乎。 “之前画画的颜料用完了,有了这一套,就能画出各式各样的云。”夏目看鹤丸国永看得入神,微微一笑,也没有合上盒盖,自顾自的下床洗漱,等他回来,刀灵的神情几乎是崩溃的。 “这些……都要用来画画?都要用掉?” “当然了,”夏目一脸疑惑,“不然我为什么要制作它们?” 说的真有道理……个头啊!竟然如此的暴殄天物!这种东西一般人见了难道不应该供起来吗?随便用掉是什么鬼! 鹤丸国永无语凝噎的打开最大的一个盒子,然后如愿以偿的被闪瞎眼。 #我的主君是土豪系列# 寺田克是个画师,他在画坛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浪,早已跃升到国手级别。他还尤其痴迷古法绘画,家里大大小小收集了不少古墨,半隐退后时常拿出古墨把玩。有人讨好他,给他送来中意的古墨,他古怪的脾气也能克制些,勉强丢出几张插画。 这些年他出手越来越少,大制作也几乎不接,有人甚至声称寺田克将退出画坛。 半月前,有个新兴的游戏制作公司邀请他参与一个制作,负责人叫朝日奈什么的,他没理,没想到今天直接上门来了。 他不得不离开书房走下楼梯,期间有些不高兴的哼了声,一下楼,就看到他年老的妻子被个小鬼哄得眉开眼笑,殷勤的准备水果点心,这可是连亲孙辈都没有的待遇。 小子倒是能耐,寺田克有些不高兴的想,然后一腔不耐就喷到了朝日奈枣身上。 “不管你说得多么天花乱坠,我也不打算再接工作,”他坐在沙发上,有些气哼哼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接!难道你打算勉强一个想退休老人吗?” 朝日奈枣有些尴尬,夏目跟寺田老妇人从厨房说说笑笑的走出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脸上的笑容有些黯淡了。他歉意的把果盘还给老妇人,走向朝日奈枣那边。 “朝日奈先生……不顺利吗?” 岂止是不顺利啊,朝日奈枣苦笑着摇头,站起来告辞,夏目跟在他身后,抿了抿唇。 寺田老妇人看起来相当不舍,一直把夏目送到门外,还给他塞了一把糖果。 “他就是那个怪脾气,你别在意,”老妇人摸摸夏目的头,越摸越舍不得,“你是好孩子,我再劝劝他,兴许过不几天他就愿意了。” 朝日奈枣看夏目一眼,深觉把他带来这决定太正确了。 长得好又嘴甜,笑起来让人的心都化了,这不立刻就俘获了老妇人的心,简直神助攻! 虽然没说立刻答应,但是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夏目乖巧的点头,犹豫了一下,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其实我一直很仰慕寺田老先生的,但是……”浅琥珀色的眼瞳有些暗淡,年幼的孩子低下头,一副受打击的样子,“老先生似乎不喜欢我……” 很快的,他有自己振作起来,把盒子递向老妇人,“能不能请您,把这个交给老先生?算是……表达我的敬意。” 老夫人早就心疼坏了,自然是好一番安抚,保证把盒子送到寺田克手上。 夏目坐上了车,沮丧的神情迅速的一扫而空,露出了一个有些神秘的笑。 “朝日奈先生,在拐角处停一下,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 “你送了什么?”朝日奈枣心中一动,从后视镜看到那孩子的笑容,唔,像小狐狸。 “顶尖画师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说你啊,那还是个孩子!”老妇人不高兴的回来,把盒子递给寺田克,“看看,人家很崇拜你,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寺田克哼唧一声,但心里却很高兴,他接过盒子,上手一摸就觉察到了什么。 “沉香木?!”虽说不是沉香,但作为木材已经算是昂贵,用它做成盒子,盒子里必然不是凡品。 寺田克掀开盒盖,清冽的梅花香顿时席卷了整个屋子,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五瓣梅的虚影在盒子上一闪而没,寺田克感到自己似乎站在雪地里,梅花香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却茫然的站在原地,无处可寻。 “阿娜答!”老妇人的声音把他从幻觉中拉出,“是香料吗?真是好闻。” 不,不是香料,怎么可能是香料! 他喘着粗气,目光黏在盒子里的墨块上,粉白的梅花浮雕栩栩如生,空气里暗香浮动,顶尖画师心目中不可追寻的奇迹此时就在他手中,那个奇迹名为沉墨。 天赐瑰宝,神灵之作! “给他打电话……给朝日奈枣打电话!让他们回来!立刻回来!”老画师喘着气,眼睛都激动的红了,“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再签十年的约也行!只要给我沉墨!” ☆、第67章 商谈 朝日奈枣猛地合上盒盖,坚定的摇头,“不行!这太贵重了!这事本来就不该夏目你……” “朝日奈先生,”浅琥珀色的眼瞳中满是坚持,年幼的孩子手指滑过木纹,“那是我的梦,我希望编织它的人是顶尖的!平凡之作只会玷污那个时代,我们需要寺田老先生的加盟。” “况且,那位老先生带来的会是一个严谨的绘画团队,这是我们最需要的。” 第42节 朝日奈枣绷紧了下颌,脸上满是挣扎,最终不得不妥协。 “那么,我希望你来做绘画部的负责人……别拒绝!你担得起!” 夏目歪头笑了,点头答应,“但是我的工作时间可是不能保证的。” “没有要求你保证!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朝日奈枣扬了扬眉,伸手揉了揉夏目的短发,“你说你,假期没有想过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吗?没想过在家里吹空调打游戏吗?不是跑去片场探班就是窝在工作室里,大人还需要娱乐呢!” “我可没把这些事情当成工作……工作的同时就在娱乐……”夏目奋力挣扎,又哪里挣得过一个时常锻炼的成年人,最终还是认命的顶着鸟窝一样的发型小声叹气,鹤丸国永无声的偷笑,被他抄起车上的软垫砸得抱头鼠窜。 朝日奈枣眼神柔和,认识这个孩子真是他的幸运,如同日出之时的阳光一样,生气勃勃又不过分刺眼,似乎只要在他身边,每一天都会过得热闹非凡。 手机铃声响起,朝日奈枣按了接听,寺田克中气十足的咆哮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回来!!!画h本子老夫也认了!!!” 寺田克几度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颤抖着手打开足有桌面大小的木盒。 夏目适时的出口介绍,“这是【花木百色】,作为聘用您的诚意。” 朝日奈枣默契的接口道:“您整个工作室的具体工资,我们可以按市面上最高的档次。” 绚丽的彩光投射在寺田克脸上,有一部分落到他身后的墙壁上,变幻出各种花木的幻影,冲天的馥郁芬芳炸开,一时之间,好像置身于花草争妍斗艳的仙境。 寺田克的嘴唇哆嗦着,想伸手摸摸盒子里的墨块,又怕摸坏了,只好硬生生的憋着,上下左右无死角的欣赏,不住的抽着气,完全无视了对面的两人。 “无与伦比……举世无双……”他颠三倒四的感慨着,眷恋不舍的合上盖子,终于肯施舍一个眼神给朝日奈枣,至于夏目,被他常识性的无视了。 废话!那只是个嘴巴甜的死小鬼而已,难不成这沉墨是他拿出来的?哼,想也不可能! 夏目也不在意,安静的吃着老夫人特意烤制的牛奶曲奇,不时偷偷塞给鹤丸国永一块。 “这沉墨……可不应该只有这么多……”寺田克装模作样的板着脸,眼里透出老人家特有的狡黠,“古书上记载,沉墨应该有超过两百种不同颜色,才能堪堪称为一套。” 朝日奈枣瞥一眼夏目,心里也有几分好奇。 寺田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顿时腾起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不是吧……那小鬼…… 夏目咽下一口饼干,淡定的喝了口茶,迎着寺田克直勾勾的眼神微微一笑,嗓音清亮。 “如果老先生不满意,我可以再追加一盒【山九色】,但是再多没有了,我自己也要用。” 他说他要用啊……要用啊……用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用个头!!!这么暴殄天物你爸妈知道吗?!!要供起来懂不懂!!!你以为沉墨是路边的石子啊一捡一把还不带重样的!!! 老先生此时的内心是完全崩溃的,但是他几十年的阅历让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机智哒! “先验货!”老先生也不嫌沉得抱着沉墨,还没老花的眼睛盯死了夏目。 夏目擦了擦手,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盒子来,交给朝日奈枣。朝日奈枣秒懂,拿在手里面向寺田克打开盒盖,任凭他伸长脖子往里看。 寺田克发出了一声如愿以偿的叹息。 对于画师而言,这真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花木百色】【山九色】【云霓十八色】【潮汐五色】【鱼虫三十六色】【飞羽二十色】……”夏目历数沉墨的种类,寺田克听得口水都快滴答了。 老先生脾气古怪,却是个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当场就签了合同,拒绝了市面上最高的工资,只愿意收取中档的薪酬,然后热情地留朝日奈枣和夏目吃饭。 饭桌上,寺田克表现的很热情,一直给夏目推荐天妇罗和自家的秘制蘸料,夏目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他把鹤丸国永探出的头按下去一点,在自己的盘子边缘堆积了一些,任凭他吃。 “你们想做平安时代的游戏?唔……这可是个不小的挑战……”老先生一脸深沉的盯着筷子上的炸虾,边说边咬掉了虾头。 “编程那部分倒是很迅速,但是美工方面遇到了不小的阻力,我们的人手太少了,要求又太高,”朝日奈枣苦笑,视线落在夏目身上,“反倒是夏目做了苦力,大部分设定都是他出的。” “哦?”老先生有点意外,能拿出沉墨来就足以让人侧目,没想到这孩子还兼职画手。 “小小年纪就这么辛苦的话,对手腕可是不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朝日奈枣放下筷子,“所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寺田克也吃得差不多,推开了椅子,“跟我来吧,我们到书房谈。” 宽敞的书房里,寺田克坐在办公桌后,神情严肃。 “资料被毁?” “是的,”朝日奈枣没有隐瞒,合同已经签下,工作室和寺田克近期内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位老先生在业界也是口碑良好,“幸好夏目做了备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他和夏目商量好的说辞,对内部人员也是如此宣称。 “介意我看看部分资料吗?”寺田克进入了工作状态,他翻开朝日奈枣带来的文件夹,翻了几页,眼睛就睁大了,随即怒火上涌。 “这样的资料……被人毁掉了一份?!” “是的。” “那些畜生!!!”寺田克愤怒的要喷火,“竟敢毁掉如此天才的构思!如果没有备份……” 这件世纪之作岂不是要永远沉睡?! “查到了吗?谁干的?” “这事说来也奇怪……”这一次是夏目接口了,“分明是人类和妖怪勾结,人类已经确定,是竞争对手的鹰野工作室,但是那只妖怪……” “有困难吗?我倒是认识几个另一个世界的人……”寺田克混到这地位,对另一个世界的认识远比朝日奈枣深刻,虽然夏目言语间表现出的熟稔让他有些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 能弄到沉墨的人,怎么可能跟那个世界完全没关系? “那倒不用,”夏目摇头拒绝,眼里的困惑始终不散,“我都把东京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明明还有气息留存,不可能跑远……” 夏目不知道,他恐怕永远也找不到那只妖怪了。 被触到逆鳞的魔都之主直接拆了那妖怪的妖骨,把他丢进吸血蝶繁育的虫窟,百年,千年,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朝日奈枣安慰的摸了摸夏目的头,如果夏目都找不到的话,恐怕就真的找不到了。 “鹰野工作室那边你不用担心,绿川先生给我通了电话,用好夏的人气,他们这次绝对翻不了身……而且最近,的场一门似乎在针对他们,不知道原因,不过对我们很有利。” 寺田克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定下明天开工的时间,又临时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最后厚着脸皮扣下了那份资料。 “我需要时间参考!”老先生振振有词,不客气的送客,但是对夏目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 “希望以后我们可以多合作,夏。”老人家眼里是透彻一切的了然,夏目楞了一下,露出微笑。 “会有机会的。” ☆、第68章 归来 工作室那边的事情解决,夏目的生活恢复了平稳,每天早起画点符咒,打扫房间,然后去网球俱乐部被虐到死去活来,午饭后写写作业看看书,去工作室晃一圈画点插画,晚饭在妖怪的集市上解决,回来完善完善《平安风物志》的基础资料,思考一下新作的方向,睡着后沉入梦境,履行一个土地神的职责。 值得一提的是,以夏的名义发出的文章引起了轩然大波,雪片一样的信笺投向绿川出版社,附有大包表示支持鼓励的礼物,让夏目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身份应该没曝光吧?怎么这群读者都拿他当孩子哄? 绿川城没敢让他动那些送来的食物,只把几件饱含心意的手制物品送到了他的手上,余下的在夏目的同意下捐了出去,很是博得了一些赞誉。 比起安宁的现世来,梦境里更鸡飞狗跳一些。 发狠的再次调配水土之后,夏目决定带猪队友出去远游。 求您别再到处溜达了!您还是乖乖制墨吧花花草草都是无辜的! 不是教给你怎么控制力量了吗?!怎么仍然死性不改人形兵器一样到哪毁哪!!! 夏目崩溃的收拾东西,手脚前所未有的迅速,不月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他,紫罗兰的眼瞳中满是专注,偶尔和夏目对上眼睛,会微微歪歪头。 “……”咩? 卖萌可耻队友你造吗?信不信我卖了你啊?!! 两位神的目标是平安京,夏目也有十几年未去了,人类的世界肯定变化颇大。他叹了口气,不月神色不动,一手却抚上了他头顶。 “只有身为非人类,才懂得时间的残酷,”风扬起浅紫的羽织,年幼的土地神蹙起眉,神色有些郁郁,“不会停留,不会等待,一切都在轰轰烈烈的前行。” 忧郁的神情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夏目呼出一口气,重新微笑起来,主动扯了扯不月的衣袖,“妖怪的世界总是不变的,我们先找地方落脚吧。” 夏目选择的地方是个靠近城中的乐坊,他跟乐坊的主人有旧,轻易就租借了两个房间,但实际上利用到的只有一个,晚上休息的时候他试图把黑衣的土地神赶出门外,那家伙就面无表情的站在门边守了半夜,最后被夏目一头黑线的拉进屋。 胖猫咪在软枕上翻了个身,幸福的打着呼噜。 “我们没必要每时每刻粘在一起!”夏目怕吵醒猫老师,尽量压低声音。 不月没有回应,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盯得他浑身发毛。 “好了,只限于今晚!明天要自己一个房间!”夏目见土地神不情不愿的点头,困倦的揉揉眼,躺下睡了,留了一半被子给不月。 因为太过熟悉的缘故,夏目在安静的环境里很快就睡着了。黑衣的土地神紧挨着他,始终未曾合眼,面瘫脸下,内心的活动异常丰富。 出来玩太好啦~\\(≧▽≦)/~ 挨着丰月睡暖和暖和~\\(≧▽≦)/~ 要一直和丰月在一起!睡着也不要分开!~\\(≧▽≦)/~ 丰月……丰月……要怎样才能一直在一起呢…… 紫罗兰的眼瞳中闪烁着暗光,黑衣的土地神翻了个身,靠近熟睡的孩子,对方轻柔的呼吸扑打在脸上,容颜略显稚气,却已经可以窥见将来俊秀无双的风姿。 要怎样才能永远在一起…… 瞳眸中的紫罗兰色愈加浓郁,像是未稀释的葡萄陈酿,厚重的快要凝成固体。 藏起来,或者吞噬掉。 但是这样做的话……丰月就不会露出那样的笑了吧? 温暖而清淡的,阳光一样明亮的微笑。 所以不行……不可以……不能…… 反复催眠了自己几遍,土地神感觉自己稍稍平静,伸手就把年幼的孩子揽进怀里,下巴搁在他头顶,蹭了蹭。 嗯,这样就很好。 室内的呼吸声渐趋平缓,月光投射进来,洒下一地水一样动荡的银色。 胖猫咪睁开一只眼,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翻过身来肚皮朝下,渐渐的真正睡着了。 还算聪明,如果真的胆敢出手…… 第43节 白绒绒的爪子探出了软垫,无意间露出的爪尖闪着寒芒,好像没什么不能撕裂。 天狐的种族天赋觉醒的太快,很快,就要到草木皆兵的程度了吧。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夏目在庭院里伸了个懒腰,秋天就是这点好,不冷不热,十足的宜人。 胖猫咪窝在房间里不肯出门,呵欠一个接着一个,一副困倦不堪的样子。夏目也没有勉强他,跟不月一起去逛了集市,买回来一大包吃的,留下几样老师爱吃的,剩下的分发给乐坊的妖怪们。 “果然变了很多啊,平安京。”年幼的天狐满目感慨,他看到庭院树下摆着棋盘,突然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故人,似乎一抬眼,那个人还在万千红叶下,仰头看着树上的自己,小孩子一样鼓起包子脸。 【下次一定会赢你的!】 他想去藤原先生墓前看看…… 不月被乐坊主人拿来的画册迷住了,跃跃欲试的想要临摹几幅,夏目把沉墨给他,提起了想单独出去的事。 “我想去拜访一位故人。” “一起。”不月当即丢下了画笔,表示要随行,夏目却摇了摇头。 “这次我想自己去,放心,不会很久的。” 黑衣的土地神又开始专注的盯着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怨气。 夏目这次的立场很坚定,坚决要求自己去。 不月盯了他良久都没有让他回心转意,只得退了一步,“晚上,一起。” “……好吧。” 夏目的记忆力很好,时隔二十多年,还能清晰的记得墓地的方位。他在一处竹林旁落了下来,一块石碑被泥土半掩,只露出一个姓氏——藤原。 “我来看你了,藤原先生,”夏目把一束怒放的白菊放到墓前,眼里有些许的悲伤,但是没有眼泪,“真的过去了很久呢,藤原先生。” 说完这两句话,他陷入了沉默,好半天,才再度开口。 “我不知道做的对不对,但是,这是我能做到的全部。千年之后,藤原先生还能够继续追寻神之一手,虽然是以另一种形式……” “我……”夏目还想说什么,却猛然感受到了一股气息,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谁在那里?!” 伴随着他的声音,竹叶簌簌而动,一个柔美的身影在沁凉的秋风中向他恭敬地福了福身。 “妾身葛叶,拜见土地神。” ☆、第69章 青月 葛叶?夏目对这个名字倒是略有耳闻,他当年作为平安京灵术最高深的除妖师,被达官显贵争相追捧,碰巧参观过阴阳寮,听到水井里冒出来的小妖怪八卦说,白狐与人类相恋了。 夏目其实并不看好这段恋情。 他已经亲身体会过人与妖之间的天堑,浪漫的幻想早已在一次次永别中消磨殆尽,他知道总有妖怪向往着人类的明亮温暖,甚至不惜粉身碎骨也要到达那边的悬崖,但是统统都只有黯然神伤一个下场。 就如同现在,白狐葛叶就站在他面前,仪态端方,但是夏目分明感受到了她身上缭绕的浓浓倦怠,好像下一秒就要羽化而去。 “我见过您,在几十年之前,您是平安京最闪耀的存在。”白狐淡笑着,嗓音清淡,天青的振袖和服安静的垂落,像被风雨吹折的鸟的翅膀,“明珠簇拥,金银堆叠,那些大人物诚惶诚恐的向您叩拜,祈求哪怕一道小小的符咒。” “但是,妾身却是知道的,哪怕您曾经是除妖师,哪怕您现在是土地神,只有一点不变——您身为妖狐的事实。” 金杏色的雾气在夏目眼里翻涌一下,冷锐的妖瞳浮现,白狐下一秒跪倒在地,前额浮现冷汗,四周汹涌的妖力让她窒息。 她不是没见过大妖,她见过凶戾成性的酒吞童子,见过妖艳无双的玉藻前,但是他们的妖力于眼前的妖怪比起来,太渺小了,一如萤虫与皓月,不可并论。 夏目并没有什么恶意,他不像老师,思维方式也更接近人类的温和,白狐只是把他当做了善于伪装的妖狐,既然没有认出他的天狐之身,那么就没有动手的必要。 他只是在做一个小小的威胁,对方说了这么多,捅破了他的一部分身份,必定是有所求。 他乐意帮忙,但不乐意被人胁迫。 “请您息怒!”在这样的威压下,白狐竟然还能强撑着开口,妩媚的眼瞳中含着一层泪意,但是更耀眼的是那份坚强,“妾身无意胁迫您什么,只是,我命不久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我的孩子……他还太小……” 汹涌的妖力顿了一下,被夏目缓缓收入体内。 “母亲”这个字眼在夏目看来是非常神圣的,但是可笑的是,他对母亲的记忆只有模模糊糊的那么一点。在现世颠沛流离了几年,在梦境中又度过了快二百年,他相当于活了几辈子,活得太久,回忆就渐渐模糊。 他只能记住那清淡的属于母亲的香气,和温暖柔软的手,抱着他,或者牵着他的手,走过喧闹的十字路,另一只手提着的购物袋哗啦啦摩擦。 他那时似乎是看不到妖怪的,所以父母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白狐反抗了他的威压,因为她首先是一个母亲。 “我仅仅只剩下几年的寿命,远远不能陪伴他长大。我努力的寻找同族,但是他们不是隐居深山就是庸碌度日,不行的,我不能把我的孩子交给他们。”白狐直起了腰,却仍是跪着,她仰头看着夏目,眼里有祈求。 “请您去看看他,他以半妖之身负担强大的灵力,总是时睡时醒,我没有时间了……” “好。”出乎白狐意料的,夏目一口就答应下来,甚至没有半点怀疑,金杏色的眼瞳清澈似水。 “我无法拒绝一位母亲的要求。” 葛叶的住所就在近旁的竹林。 正值秋季,竹叶青翠欲滴,林中时而闪过竹妖嬉闹的身影,看样子葛叶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并不为难住地附近的小妖怪。 夏目在葛叶的引领下拨开竹枝,竹林正中是一幢竹屋,精巧雅致,檐下还挂着青铜的风铃,风一吹,声音清越悠长。 一个白衣的少年正靠在竹椅上沉睡,隔得远,却无法掩盖那份秀雅的姿容,乌亮的长发滑落到椅背上,有几缕藏在衣襟里,透出妖狐特有的浑然天成的诱惑。 夏目在那一瞬间,脑海中只闪现出了“花雪月”这一类的物象。 “这是我的孩子,”葛叶走过去,少年的眉峰皱了一下,却没等醒来,葛叶爱怜的抚摸少年的乌发,眼神伤感,“他出生的时候,把我的灵力统统吸收了,就成了这个样子,经常几个月的长睡不醒。” 夏目走到竹屋前,却并没有再靠近,“身体跟不上灵力,半妖经常有的状况。” 他又看了葛叶一眼,“因为他的出生,本来拥有漫长生命的你成了现在的样子。” 听了夏目的话,葛叶却笑了,“我甘之如饴。” 夏目默然,再看昏睡不醒的少年,觉得有些棘手。 其实只要些许天狐血……他到底在想什么?!夏目奋力摇了摇头,把那个念头从脑海中抛出去。 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他决不能暴露身份。 “他有名字吗?”夏目突然问。 “还没有正式的名字,我一直唤他青月。” 夏目把一张空白符纸递给白狐,“拜托写下他的名字。” 白狐依言而行,夏目接过写好的符纸,神色严肃。 “葛叶夫人,您知道名字的重要性对吧?”不等葛叶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妖怪们相信,一生要出生两次,一次是从母体中诞生,第二次是获得名字。” “恕我直言,葛叶夫人,青月这个名字……”太过黯淡了。 “请您赐名!”葛叶当即跪了下来,殷切的看着夏目。 夏目思忖片刻,拿起笔,在符纸上添了几笔,扬手贴上了少年的额头。 “我把太阳送给你。”年幼的天狐摘下头顶的面具,暖金的狐狸耳朵冒了出来,尖端带白,像皎洁的芦花。他把前额贴在少年额头上,隔着一层符纸,有温暖的力量渗透过去。 葛叶怕自己发出声音,不得不捂上了嘴。 本来只是走投无路之下的一次试探,竟遇上了妖狐中走正道的一只,金狐象征太阳,能带来旺盛的生机,历来被佛教和神道教推崇,但因为数量稀少和人类的捕捉,飞鸟时代就已经绝迹。 怪不得要掩藏身份行走世间,实在是血统尊贵! 夏目:……虽然没暴露身份很高兴,但是这个身份似乎也不怎么安全。 ☆、第70章 收录 【我把太阳送给你!】朦朦胧胧的,他听到有人在说,嗓音清亮,像落在竹林的一阵小雪。 【汝名为晴明!】 黑暗一片的梦境世界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光线穿透铅色的云,落在他身上,温暖得让人有种流泪的冲动。他看着脚下,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无垠的水面上,樱花的香气在空气中漂浮着。 他面前蹲坐着一只暖金皮毛的幼狐,四爪和尾巴尖雪白,感受到他的目光,抖了抖耳朵站了起来,在水面上跑出几步,又扭回头来看他。 “要我……跟你走吗?”他迈动脚步跟随,每走一步脚下都荡起涟漪。金狐的动作越来越快,小巧的身体出乎意料的迅捷,他不得不跑起来,脚下的涟漪乱成一片。 远方的水面上有一个小黑点,渐渐变大,是他一直居住的竹屋,连门前的桌椅都分毫不差。金狐轻灵的跃上桌子,尾巴扫过桌面上的和纸,顿时显出字迹。 【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你的母亲很担心。】 【我将会教导你,在这梦境中。】 “您是母亲请来的吗?是……同族?”他试探的问道,却只得到了一个点头的回答。 幼狐金杏色的眼中浮现严肃的情绪,用尾巴尖蘸了点墨,行云流水般画出一道火符,看一眼他,又重复了一遍动作,就跳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扬了扬下巴。 这是让他来试试吗……也对,画符似乎可以锻炼对力量的操控。 想到这里,他立刻拿起了笔。 日后拥有“雪中白狐”雅称的贵公子每逢回忆起这个场景,总会忍不住去逗一逗自家师父,旁侧敲击的窜梭他再变一次幼狐的样子,然后被火符无情地轰出门去。 不敬师长,找打! 因为晴明的事耽搁了一下,夏目回去的时候已是黄昏,黑衣的土地神蹲在院墙上看他,背着光,阴森森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晚?!夏目从那双紫罗兰的眼瞳中读出了控诉。 “抱歉抱歉!”夏目双手合十道歉,“但是我买了赔罪的零食,小鱼干如何?” 不月看着他手上提的纸包,眼神挑剔,但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从院墙上翻了下去。 “还是当年的味道!”猫老师幸福地冒泡,自己霸占了一大半,除了夏目谁也别想从他手下抢食。不月咬着自己的一份小鱼干,看着扑在夏目膝盖上一边吃一边被顺毛的胖猫咪,森森的妒忌了。 不公平!!!我也要被顺毛(╯‵□′)╯︵┻━┻ “吃到这个味道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后来打听了一下,是当年那位老先生的孙子开的店,完全继承了那种制作方法,”夏目叼了一只小鱼干,声音有点含糊,“真是出乎意料呢,虽然人类的生命很短暂,但是却通过另一种方式得以延续……” 年幼的孩子低着头,情绪分明的高涨起来,“感觉人类的可取之处更多了一些。” 胖猫咪不住点头,不知是在满意小鱼干还是在赞同夏目的话,夏目笑起来,挠了挠猫咪的下巴,引得他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氛围温馨的容不下第三者。 第44节 黑衣的土地神放下小鱼干,安静的走出房间,清凉的夜风一吹,心里突然泛起了一阵委屈。 【我们没必要每时每刻粘在一起!】 【这次我想自己去。】 为什么……不能再近一点呢……明明那么盼望…… 如果连你也留不住了……不月又为什么要存在呢…… 土地神看着自己的指尖,灯光透过来,竟然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 他把手拢进袖中,转头看一眼灯火通明的室内,犹豫的、一步一步的走进深沉的夜色。 一步两步,既然留不住,不如就这么离开吧,那只大妖会好好的保护那孩子,他毫不怀疑。 但是…… 衣袖被人拽住了,金杏色的眼眸注视着他,该怎么形容呢?温和的、悲悯的,宛若太阳的一双眼瞳,眼瞳的主人牵着他的衣袖,仰着头问他,“不月,你想去哪?” 我想离开,就这么黯然而无声的退场。他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风景。”勉强扯出了一个借口。 然而夏目的下一句话让他一惊,“老师跟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哪怕拥有孩童的外表,那颗心却已经在世间颠簸了上百年。 “大概是让不月离开这类的吧,唔,我能猜到,寂灭之力太危险,但那又怎么样?”夏目牵着他的衣袖,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紫罗兰色眼瞳中的震动,“与不月相交的是我,不是老师。” “我大概能猜到老师在担心什么,一直试图保护我,我很感激……”胖猫咪走到了夏目脚下,神色有些复杂,夏目却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肆意。 “一直掩埋着那个秘密,一直防范着真挚的友人,一直怯懦的躲避身份暴露的可能,也许我的想法太天真,不过我真的相信,相信不月。” “别说了!!!”胖猫咪瞬间幻化成银色的妖怪,颈间的毛发乍起,厉声喝止。 夏目第一次没有听老师的话,他松开不月的衣袖,握住了他的手。 “让你伤心了对不起,不过我是有苦衷的,身为……天狐的我……” 世界有一瞬间的寂静,似乎被那个乍然吐露的秘密惊吓,银色妖怪一声咆哮,暴涨的妖力顿时封锁了这座小院,金色妖瞳含着无机质的冷光注视着黑衣的土地神。 土地神此时呈现短路状态。 朝夕相伴的同僚一秒变成传说中的存在,让他的大脑有些当机,浑浑噩噩间,他把手放在了夏目的头顶,压下那对暖金的狐狸耳朵。 软融融暖呼呼的,耳尖从他指缝间露出来,艰难的转动。 真的是天狐啊……还是更难得的幼年期……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整个天下都会闻风而动。 因为天狐血是至宝。 土地神心中突然涌起恐惧的情绪,在他面前的这个孩子,有着一旦暴露就会被终生追杀的身份,他告诉过其他人吗?掩藏自己的时候露出过马脚吗?有人在搜捕他吗? 纷杂的思绪最终化为一句,“别怕,我,保护你,以名字,起誓。” 金杏色的眼瞳顿时睁大,刺目的金光从左手腕上爆出,卷轴舒展开来,金叶簇拥云烟缭绕,满足的吞进【不月】两字,很是人性化的扭动一下,自发卷了起来。 不月心脏一紧,冥冥中有种被束缚的奇异感受。 夏目傻了一秒,立刻扑上去摇晃卷轴,“把不月的名字吐出来!!!” 被无意间呼唤名字,黑衣的土地神当即跪地,温暖的感觉在四肢百骸中游荡,舒服得让人有呻吟的冲动,这束缚是甜美的,他前所未有的心甘情愿。 “不,不能吐。”他一脸严肃的代替卷轴拒绝,把被晃得嘤嘤嘤的卷轴护在身后。 我是为了谁啊!!!夏目崩溃的捂住脸。 银色妖怪被冷落一旁,好不容易摆好的威武霸气的pose无人欣赏,万分郁卒。 我还是去吃小鱼干吧o(* ̄︶ ̄*)o ☆、第71章 分歧 【吐出来……吐出来……】 “师父在说什么?”容貌秀雅的少年半蹲下身,乌发顺着肩头滑落,发梢蹭到了幼狐的鼻尖,惹得夏目打了个喷嚏,退了几步。 刚完成一场试炼,少年的体力消耗颇大,不顾形象的躺倒在地,衣襟微敞,妖狐的撩人之姿展露无遗,脸上带笑,如同春日纵马出游的贵公子般慵懒。 “我做的不错吧,师父?”他殷切的伸手想要摸摸幼狐的皮毛,“所以作为奖励师父就让我抱一抱……好痛!” 幼狐轻描淡写的收回了爪子,下意识的舔了舔,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羞愤的抱住了尾巴。 野兽的本能什么的太可怕了!!!没事就想舔舔舔怎么办?!! 【做梦。】夏目一本正经的在意识空间里第一千零三十八次拒绝了弟子无礼的请求。 “师父……”白衣少年丝毫不顾脸面的撒娇,乌黑的眼瞳水润一片,满含着诱惑,他半撑起身体,凑近夏目,“只要抱一下就好……师父……” 夏目再次给了他一爪,【不要对我使用魅术,我不记得教给过你这种东西。】 “这是种族天赋啊种族天赋~”被殴打丝毫不能降低少年的积极性,转而又开始畅想起来,“师父应该有人类的形态吧,是怎么样的?禁欲系?听着就让人兴奋……” 夏目:……葛叶快把这熊孩子领回去!!! 只有当过老师才知道教师这职业是多么的艰难,尤其是有一个不省心的学生!想想猫老师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果然是自己太让人省心了吧。 夏目向葛叶道别,言明自己要回家一趟,时间大概是一年,在此期间暂时中断晴明的授课。 葛叶表示理解,她也有自己的考量,经过了这几年,晴明的灵力基本稳定,她有意把孩子送回父亲身边去,然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平静的了却残生。 “那么,替我向晴明告别,我怕当面说他会死缠烂打。”夏目微笑,尽管有些不舍,却并没有太多的伤感。毕竟一年后,他和晴明还可以相会。 “路上小心。”白狐向他福身施礼,夏木飞到竹林的上空,慢慢向远方掠去,不经意间回头,看见白狐还在对他遥遥而拜。 与葛叶,算是永别了吧。 葛叶以为他是回三隅山,其实不然。 十年一过,他终于可以趁着大水退去回到阔别多年的浅樱之里,带着莫名其妙被录入百鬼夜行图的友人。 不月被夏目牵住手的时候有些紧张,任由夏目带着他穿过光华浮动的门扉,进入妖怪的理想之地。无风无水,沿着一条林荫石子路向前,玉蝴蝶散落在各处,翅翼闪闪生光。 道路尽头坐落着精巧非凡的宫殿,紫檀的底座,沉香的横梁,琉璃碧瓦下铜铃叮叮,似乎在欢喜主人的回归。 “不月,你会喜欢上这里的。”年幼的天狐保证道,金杏色的眼瞳中晕染出层层叠叠的笑意。 【不月,欢迎回家。】 浅樱之里的日子无疑是悠闲的,数不清的锦绣珠宝堆叠,似乎在昭示天狐至高无上的身份。不月侧头看着翻阅卷轴的孩子,睫毛的阴影落在金杏色的眼瞳中,他没有掩饰妖瞳,竖立的瞳孔纤细却不凌厉,温柔得像阳光晒暖的泉水。 这个孩子,本来就应该享有着世间至高无上的地位,坐拥着世间的无数珍宝,他人对这孩子有一丝一毫的忤逆,都是不可原谅的重罪! 不月卷起一本记录天狐的札记,指尖划过“比太阳尊贵”这几个字,微微勾起嘴角表示认同。 “不月,”胖猫咪叼着一只鲜鱿鱼踱步过来,“过来一下。” 不月有些疑惑的走过去,胖猫咪悠悠的带他穿过游廊,在小花园的池塘边停下脚步。 “既然你的名字已经录入【百鬼夜行图】,我就把你当做自己人了。”他把鱿鱼吞下去,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千叶的情况,比历代天狐都要特殊。” 等胖猫咪把梦境与现实的穿梭,人类的妖怪的身份统统和盘托出,黑衣的土地神却沉默了,紫罗兰的眼瞳中写满不赞同,这是他少有的表现出不满的时刻。 “选择,千叶的。” “说什么笑话,只有归于妖怪中才是正途,你不想永远留下那孩子吗?” 不月只是摇头,神情是格外认真的执拗,“千叶的,选择。” 没有人能代那孩子做出选择,没有人能选的比那孩子还要正确,跟夏目相处了这么多年,越是靠近,就越是相信,相信他会斩断上一代延续下来的恩怨,在晴空下露出最安宁的微笑。 “那么我们就不是同路人了,”胖猫咪神情淡淡的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 圆滚滚的身影渐渐要消失在游廊的转角,土地神还正坐在原地,他的神情有些许挣扎,但最终定格在坚定上。 “我的事,还,不明白?”他向着胖猫咪离去的方向遥遥说了一句,圆滚滚的背影顿了一下,还是消失在转角处。 说起来,没有一个人或者妖怪跟夏目相处的时间超过猫老师,无论是浅樱之里还是人间,他们一直相伴,从未分离,感情的深厚远超他人的想象。 到时就因为相处了太久,越舍不得分离,费尽心机的把夏目推向妖怪一边,生怕手心的温暖像蜉蝣一般朝生夕死,瞬息而逝。 苦心经营着一切,拉拢盟友,插手现世,换取永恒,如果是之前不月估计也会这么办。 但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是夏目本身的意志。 人类也好,妖怪也好,容不得他人代为选择。 不月觉得,那只胖猫咪应该因他的事有一些警醒,夏目违抗了他的意志,宁可吐露真实身份,充分说明他什么都知道,富有主见,并且愿意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对这样的一个孩子横加干涉,恐怕不能达成所愿。 游廊的转角,年幼的天狐低头看着胖猫咪,纯白绣金叶的和服笼罩在阴影中,呈现出略微暗淡的荼白色,就像他在现世逛夜市时的装束。 夏目慢慢蹲了下来,金杏色的妖瞳中一片平静,他伸出手,似乎想要猫咪把爪子放进他掌心。 “老师,我们谈谈。” 胖猫咪眯起金色的妖瞳看他,缓慢的把爪子搭在他手上,“正有此意。” ☆、第72章 千姬(上) “我明白老师的担心,但是身为人类的自己,我不想放弃!”夏目申明了自己的立场,金杏色的眼瞳中满是坚定,胖猫咪却抬头看他,似乎透过他看到了那个怀抱着天真死去的妖怪。 “你明白什么……你都明白些什么?!”第一次的,他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怒火,明知道这样不对,明知道对方只是个孩子,可是无法忍耐就是无法忍耐,心中的猛兽咆哮着,疯狂的撞击铁笼,击溃了所有理智。 “死在我面前啊……身为天狐的那个人!有火焰一般的风姿和笑颜,就这么死在我面前啊!!!”他的影子膨胀起来,似狐似狼的银色妖怪用庞大的身躯填满了整个房间,厉声咆哮,推拉门被无情的撕扯粉碎,落在碎石路上,惊飞了无数蝴蝶。 夏目伏在地上,狂风吹卷着他的和服和短发,不月护在他身上,神情紧绷。 这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强大,活了上千年的大妖一旦肆无忌惮的解放妖力,无人敢撄其锋芒。但是顶着沉重的压力,不月也不能退缩哪怕一分! 一丝寂灭之力从身上浮现,渐渐扩张为一个黑色圆球,牢牢地护住了夏目,黑衣的土地神勉强站立,义无反顾的迎上那双冰冷的金色妖瞳。 “冲着,我来。”土地神说,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紫罗兰的眼瞳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竟敢口出这等狂言,真是个有勇气的家伙,”银色妖怪站了起来,利爪在地板上滑过,留下深深的印痕,他似乎是想要讥笑,但是脸色却阴沉下来,“就是从你开始的……明明之前就是在沿着既定的道路前行……破坏者!” “索性就……杀了你吧!!!”金色妖瞳中杀意暴涨! 第45节 “老师住手!!!跟不月又有什么关系?!!一切是出于我的意志!!!”夏目以符咒轰碎圆球,护在不月身前,手中雷光聚集,金色电弧跳荡,酝酿着恐怖的威势。 看到这一幕,银色妖怪却笑了,他低下头,“你打算对我出手吗?这种觉悟很好!只要击败我,甚至杀死我,我就没资格再干涉你的决定!胜者为王是铁律!千姬要是有你一半的果断,就不会死在魔都之主手下!动手吧!用绝对的实力压制我!我期待着那一刻!” 夏目脸色苍白,手里的雷光渐渐暗淡下来,他垂下手,咬紧了嘴唇。 不行……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对老师出手! 一直教导他的老师,一直陪伴他的老师,带他去找黄金乡的老师……他的生命里到处都是这只妖怪的痕迹,如果夏目贵志有底线的话,猫老师无疑算一个。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 雷光熄灭,银色妖怪眼中透出难言的失望,他俯视着年幼的天狐,毫不犹豫的向不月挥下了爪子。 “今天我来教你最重要的一课……心软会让你失去重要的东西!” “不月!!!” 世界在那一刻是模糊而凌乱的,绮丽的紫罗兰色瞳孔暗淡了光彩,土地神长发披散,坚定而又轻柔地把他推开了。 “别怕。”黑衣的土地神说。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做错了吗?他该沿老师希望的道路走下去吗? 为什么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叫嚣那是错的?他曾为身为人类而骄傲,曾为知己好友的关怀而心生喜悦,这些都是错的吗?如果这些是错的,那还有什么是对的?!! 所以结论已经清晰的显现出来了—— “老师,你错了。”年幼的天狐说,他抬起头,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三尾环绕,眉心一道红痕,金色妖纹爬上脸颊,金杏色的瞳仁中瞳孔细长,平静得像冻结的潭水。 不够……这样不够……他仍然无法与老师匹敌,仅能阻拦他一会儿。 够了,一会儿就够了! 雷光跳荡,却没有选择攻击,只是护住了不月,织成一面金色屏障。银色妖怪冷眼看着,收回被雷电灼伤的爪子。 “天真!一味防守的话……”他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年幼的天狐抬手,毫不留情的在前额的红痕上划过一道,血沿着他的眼睑滑下,天狐血格外甜美的气息漂浮着。 年幼的天狐突然笑了,那笑容异常明艳,绝不是夏目能露出的,有赤红的颜色从发梢向上侵蚀,甚至渲染了那双金杏色的瞳眸,一转眼,俊秀宁和的孩子有了莫名的妖丽,眉眼弯弯的看向银色妖怪。 “好大的声势,斑。” 被念出名字的妖怪皱眉,片刻后变为惊异,“千姬……” 上一代以火焰为天赋的天狐,【百鬼夜行图】的制作者,死于魔都之主手下。 尘封的记忆打开了一个缺口,风呼呼的灌进来,卷起泛黄的纸张上下翻飞。 银色妖怪的眼神悠远起来,他跟千姬的关系极好,相遇,被击败,相携走过千山万水,最终承受不住那个死讯,情愿永生守护【百鬼夜行图】。 “你还活着啊……” “不,我死了,你不是看着我死的吗?”借助夏目身体现世的上代天狐坐了下来,安抚不月,“别担心,那孩子很好,我只是看不过眼才出来,呆不久的。” 土地神于是暗搓搓的收起了寂灭之力。 对不月还能保有几分和颜悦色,转向银色妖怪的时候就是全然的不耐,相处了这么些年,彼此的脾气还是知道一些的,也不屑于掩饰什么,肆无忌惮的发出嘲笑,“我说斑,你那是什么奇怪的三观,‘胜者为王’‘太天真了’,为人师表可不要教坏小孩子~” 上代天狐捏着鼻子模仿银色妖怪的语气,竟然惟妙惟肖,把自己都逗乐了。黑衣的土地神看向银色妖怪,隔着一层毛的脸上一定色彩斑斓。 虽然对方顶着夏目的脸开嘲讽有点违和…… “如果崇信这样的法则,你就不会死!”银色妖怪恼羞成怒的揭天狐的伤疤,然后立刻被喷回来。 “那样的话我和那家伙不就一样了吗?直接去称霸魔都好了!封你做魔将!” “谁稀罕你的魔将!” “哟~那个在我死之后痛哭的家伙是谁啊?好像是叫斑的吧……” “闭嘴!死狐狸!” “照照镜子吧!我们万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 不月:……他们真的是朋友吗? 互喷外带互踩痛脚之后,两只站在顶端的大妖都平静了下来,千姬似乎在赶时间,率先开口了。 “你觉得这孩子怎样?” “太天真……” “你闭嘴!” “是你让我说的!” “我换个问法……你喜欢他吗?” 银色妖怪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口,又被天狐制止了,天狐的神情很郑重,骨子里流露出了威仪,“想好再回答,嘴硬什么的要不得,否则……” “你真的会害了他的。” ☆、第73章 千姬(下) “他是太阳……” 与千姬的张扬明艳不同,这一代的天狐千叶自苏醒之日就显露了温柔的心性,就像浅樱之里永远高挂在天幕上的太阳,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惑人的温暖。 乖巧恬静,与世无争,斑有时会觉得那具年幼的身体里一定住了一个老头子,喝喝茶赏赏景,权势和野望还及不上一碟茶点重要。 他本应对这种做派嗤之以鼻,可却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迟疑了。 千姬很强大,无论是力量还是心灵都如火一般张狂,这种激烈的性格最终促成了她的身死,但凡她能有夏目的一半温和,也许一切都会全然不同。 银色妖怪一时间思绪纷杂,他慢慢地趴伏下来,动手的意思已经很淡了。 天狐”扑哧“一声笑了,火红的狐狸耳朵艳丽非凡,耳尖一点墨色,“无话可说了吧,你这家伙。我倒觉得这孩子做的比我好,你以为天狐是什么?号令天下?那简直是跟魔都之主抢饭碗。” “死去之后,在这孩子的身体里,我想了很多,”天狐歪了歪头,盯着自己的指尖,渐渐地出了神,“我们都是分毫不会退让的人,一点矛盾都会立刻激化,再多的爱意都会在冲突中消磨殆尽。友人不断死去,一切都向不可挽回的方向倾斜……”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艳丽的赤瞳里没有了戾气,余下一片安宁,“所谓天狐的职责,不是作为领导者,而是作为旁观者,‘垂手而天下治’,不外乎如此。” 银色妖怪低下了头,天狐摸摸他的前额,指尖在赤红妖纹上蜿蜒,在这样轻柔的触碰下,银色妖怪轻啧一声,变回了猫咪的样子。 “也许是我想岔了……”天狐促狭的目光惹得胖猫咪大动肝火,他示威的挥了一下爪子,“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样?!快点滚回去让夏目出来!” “这次改叫夏目了?”天狐以袖掩口眯眼笑。 “千叶也好夏目也好没有区别吧?!快滚!” “真无情啊……”天狐眼瞳忧伤,转头看向黑衣的土地神,凑过去,天赋的魅惑之力似是不经意的发散,“不月也这么觉得?” 土地神淡定的点头,眼里明晃晃写着“快滚”两字。 “你们这两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天狐咬牙切齿,“我的魅力难道下降了吗?!” “你有什么魅力可言?” “闭嘴蠢猫!” “你叫谁蠢猫?!明明是夏目的脸不要做出那种表情来啊!你们走的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好吗?!”胖猫咪怒而掀桌。 天狐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夹杂着些许同情,“是啊,那孩子的风格相当的……真让人担心啊,现在就这样,以后妖狐的天赋完全觉醒怎么办?” 明明目光清正,心中并无邪念,但是这种凛然之姿偏偏让人格外心痒,好像不扑一扑抱一抱就会后悔一辈子…… 胖猫咪也眼神复杂的回道:“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就不要出门了……” 出门铁定吸引变态啊摔!!! 天狐的魂魄悄然沉入身体深处,赤色潮水般退去,夏目睁开眼,金杏色的眼瞳中满是茫然。 “老师……前半部分还好,后半部分到底在讨论什么?总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我的身体出问题了吗?风格又是说的什么东西?” 胖猫咪已经装作没听见走出门外,在阳光下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喵的叫了一声。 不月安慰的摸了摸夏目的头,“别怕。” 夏目:…………求解释!!! 大水将要到来的时候,夏目还是没得到一个解释,幽怨的乘风飞起,还在不死心的追问:“不月,真的不跟我一起吗?下次再见面就是十年后了。” 土地神神色挣扎的摇头,胖猫咪眼中透出满意的神色,爪子依旧牢牢地按在土地神的衣摆上。 夏目心中惋惜,老师这次明确表示要休息不去人间,如果能把不月拐带出去,十年的时间足够他弄清楚那个奇怪的话题,一神一妖很有默契的三缄其口,总觉得要命的在意。 叹了口气,夏目正了正头上的面具,“那么我走了。” “一路顺风……对了对了,如果遇到一见你就笑得特别亲切甚至试图动手动脚的家伙,有多远给我离多远!!!”胖猫咪声嘶力竭的在他身后咆哮,夏目遥遥挥了挥手表示听到了。 老师最近变得好奇怪……是不是春天到了呢?=w= 确认夏目已经通过门扉进入人间,胖猫咪才抬起了按着不月衣摆的爪子,撕开一个压箱底的馒头,里面掉出一枚金色的勾玉。 “好了,我们可以去现世看看了,”胖猫咪挪动圆滚滚的身体蹭到不月脚下,“不想走路,抱我走。” 土地神沉默的看他一眼,眼里有海一样深沉的……鄙视。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单挑吗?!!” “……吃药。”土地神诚恳的告诫,率先走进了门里。 “千叶快回来啊!这家伙要反了!竟然这么对待老师我!!!(╯‵□′)╯︵┻━┻” 没有理会身后的叫嚣,黑衣的土地神感到一层轻柔的纱从身上掠过,触感温暖,像他做好一批沉墨后,夏目微笑着摸摸他的发顶。 温暖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眼前一暗,四周的景物顿时一变。不月凝神打量,似乎是在室内,头顶却有明亮的光源,透亮的水晶长链从发亮的圆盘上垂落,流光溢彩,脚下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暗红的毯子做工精致,铺满了整个房间。 他的正前方,两只妖怪坐在圆桌前,同时抬头看向他,一个蓝发蓝眸,漂亮的模糊了性别,一个黑发红瞳,几缕白色夹杂在长发间,两只妖怪手里都拿着奇怪的卡片。 蓝发的那只一见他,霍的站了起来,又看到从门里滚出来的胖猫咪,神情更热切了。 “鹤,我们终于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麻将是什么鬼?不月茫然的站在原地,下意识的看向胖猫咪,却发现对方也一头雾水。 两个与现代社会脱节的老家伙在这一刻,从彼此眼睛里找到了认同感。 现在的年轻妖怪们哟…… 被称作鹤的青年站了起来,淡淡的接话。 第46节 “其实我更倾向于斗地主。” “不管怎样只要不再排火车就太好了!我已经快排吐了!” “同感。” 于是土地神和胖猫咪被迫坐了下来,来到人类世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搓·麻·将! 总觉得这样的发展不太对啊!说好的谈正事呢?!! ☆、第74章 惩戒 夏目一出浅樱之里,就马不停蹄的杀向平安京。 他很在意那个由他赐名的白狐之子,这几日心里也隐隐有不安定的预感。 希望是他想多了,不管怎么说,晴明的父亲可是在阴阳寮举足轻重的安倍益材,应该不会亏待这个灵力强盛的孩子……吧……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他又低估了人类的冷漠程度。 日夜不眠风尘仆仆的赶到平安京,天上正下着小雪,铅色的阴云四合,凉风刺骨,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跪在门前,月白单衣,瑟瑟发抖。 樱色的唇抿着,继承自白狐的秀雅容貌蒙着一层薄红,时而有几声呛咳,被他生生压抑着。 过往的家仆神情冷漠,有一些聚在一起指指点点,夏目听着那些夹杂着恶意的言辞,觉得心脏都疼了起来。 什么“母不洁”,什么“野种”,跪在冰天雪地里的少年默默承受着这些言语,沉默无言。 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正红狩衣,墨色高冠,中年人身上有久居上位的气度,家仆纷纷跪倒在地,口称家主。他就是白狐葛叶的恋人,风头正劲的阴阳师安倍益材。 夏目面无表情的看着,抬起手,一缕雷光在符纸上游走,柔软的毛皮斗篷从手臂上滑下。 他在等,如果这个拥有父亲身份的人所作所为让他失望,他会毫不犹豫的下重手。 “晴明,你真是让我失望!”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斥责,安倍益材将少年仅剩的一点尊严当着许多人的面踩进了雪地里,“勾结外人,暗害兄弟,安倍家留你不得!” “果然是长在乡野,无人教导,竟有这样一副狠毒的心肠!同你的母亲一样!” 少年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被这刻薄的言辞激怒,“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吗?顶撞父亲?!”安倍益材没料道晴明会反驳,一时下不了台,恼羞成怒的一甩袖,“把他赶出去!从此不再是我安倍家的子弟!” 路旁一辆低调青布马车的车帘一动,马车里眉眼间尽是潇洒意味的年轻公子似乎想要下车为晴明辩解一二,却被一旁的老仆按住了。 “大人,安倍家的家事我们不好插手。” “但是晴明他……” 他的话没能说完,看向马车外的眼睛瞬间睁大! 雪亮的电光劈断了安倍家门前的飞檐,粉碎的瓦片劈头盖脸的砸在安倍益材身上,他一声痛呼向后退去,天空中又一声惊雷炸响,惊得他当即坐倒在地,正红狩衣浸透了雪水,显得狼狈不堪。 更令年轻公子深深震动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对面屋顶的孩子,浅亚麻色的短发,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斜斜扣在头顶,那双漂亮的金杏色眼瞳比这场大雪还冷。 天地间有一瞬的寂静。 纯白没有一丝杂色的斗篷飘扬起来,年幼的孩子落在晴明身前,轻盈的像一片雪。 “晴明,起来。”他说着,解下身上万金难换的斗篷披在少年身上。他的体温透过斗篷蔓延到少年身上,暖的不可思议,安倍晴明看着那双金杏色的眼瞳,脑海中电光火石划过了什么。 “……师父?” “嗯,是我,抱歉回来晚了。”夏目微笑,顺手把那乌亮的长发拨到斗篷外,扶住他的手臂让他站起来。 “晴明,你无须向任何人下跪,”夏目转向安倍益材,眼里的微笑淡去,只剩一片冷淡的审视,“我把太阳送给你,让它映照你的名字,试问如此尊贵的你,除了那几位亘古存在的神明,谁受的起你的一跪?!” 明明口出这种狂言,这孩子淡漠的神情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他生来就该享有这种居高临下资格,微笑时阳光普照星月皎洁,含怒时这世界就该倾向地狱万劫不复,他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存在,这尊贵凌驾于世俗皇权之上。 安倍益材冷汗涔涔,他看着对方相当具有代表性的装束,想起了那个几十年前的传说中的人物。 不,不可能的!几十年前这人就是孩童的模样,难道真能长生不老不成?! “你……你……”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汗水布满脊背,冷风一吹,凉意顿起。他想要摆出家主的样子,色厉内荏也好,总不能在这时候落了气势,但是…… 手脚都是软的,针对他的威压一点点压下来,他似乎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了崩溃的脆响。 “我?问我吗?”夏目歪了歪头,看着安倍益材,面无表情,“啊,我似乎忘记了自我介绍,但是也无所谓的吧,只是一些上蹿下跳的小辈而已,也许上一代家主可以跟我攀谈一二,他在吗?还是说已经不在了?这世界变得真快。” “另外,安倍家主,”他直直的俯视着坐倒在地的安倍益材,“晴明是我的弟子,说话之前请好好考虑一下,我自问不是什么坏脾气的人,但是晴明的为人处世和灵术修为皆是由我教导,家主有什么不满,尽可与我当面斗法一较高下!” 夏目觉得说的已经有些重了,他不喜欢口舌之争,也不会随便伤人,可晴明这样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头,护短之心发作,仗着活了几百年的长辈身份敲打一番,希望以后能相安无事。 果然人类好麻烦…… 说起来,晴明原来姓安倍啊……安倍晴明……等等! 温暖的室内,夏目输送灵力的手一顿,沉睡的秀雅少年不满地哼了一声,侧了侧脸紧贴着他的掌心,夏目回过神,掌心的金光又一次亮了起来。 日本第一阴阳师也好,晴明也好,不论是怎样的身份,都是他的弟子。这一次离开浅樱之里,一是为了葛叶的嘱托,二来他对晴明也有回护之意,希望看着他走向自己人生的辉煌。 这样就足够了,他会陪着晴明,一直到生命的终焉。 弹指灭了灯火,夏目抽回被握住的手,下了床,不忘给晴明拉拉被子。 他还不到休息的时候,还要进皇宫一趟,参见年幼的鸟羽天皇和有故交的白河法皇。身为除妖师的岁月现在在记忆里还很清晰,权贵追捧穷奢极欲,他握有惊人的人脉,现在得通过天皇一点点拾回来。 至于他不在的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包括葛叶的下落,等晴明醒了再说吧,他好像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带学生果然是劳心劳力的工作啊…… ☆、第75章 源博雅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旨意从皇宫里传来,字里行间都是对晴明的嘉奖,“天赐灵力”、“国之栋梁”,白衣少年茫然的看向夏目,夏目微笑着点头确认,抓住时机教导。 “看到了,晴明?这就是权力,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皇权。”年幼的孩子上前一步,有轻雪落到他发上,融化成细小的水滴,似乎有些痒,他甩了甩头发,把雪水甩落,就着侧头的动作看向安倍晴明,动作轻柔的为他系紧了斗篷的带子。 “我的权力、威望、学识、地位……这尘世间的一切,日后都要一一交到你手中。你会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阴阳师,名字变成一个传说,跨过悠久的岁月仍然熠熠生辉。” “晴明,你有这个觉悟吗?” 到底还是个少年,几句话就激出了胸中的豪气,安倍晴明郑重的点头,反过来握住夏目的手。 “那么师父会一直陪着我吗?” “直到你生命的尽头。”夏目含笑,后退一步,示意晴明接下皇宫的赏赐,“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是有这么一出,你在安倍家的地位将牢不可破。” 少年上前接过木匣,行动间有种慵懒的优雅,宣读旨意的贵族赞叹几声,有些讨好的看向夏目。 “千叶大人,令弟子有您当年的风姿。” “确实如此。”夏目神色不动收下赞美,递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朱砂流转,整张符咒简直像是艺术品,“府上的安危我常常记挂着,晴明年幼,还请多关照。” 贵族脸上的狂喜一闪而没,他迅速而小心的把符纸拢入袖中,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阴阳寮那边在下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有实权的职务正巧空出几个,正需要年轻有为的人才啊……” 夏目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笑盈盈的,“既是空缺,这几年之内恐怕还是补不上的。” “正是这个道理。”贵族笑得意味深长,躬身又是一礼,这才慢慢离去。 “想要在阴阳寮立足,藤原氏是需要拉拢的……晴明,我只能为你铺好道路,更多的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操作。”夏目转身,因为身高的原因只能扯着晴明的袖子,这让他整个人有种难言的稚气,不过言语间却老气横秋,“也不急,先把你的病养好,余下的我会一点一点教给你的。” 白衣少年看着他,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氤氲着水汽,年幼的孩子牵着他的衣袖走在前面,他看不见那双金杏色的眼瞳,却知道那里面一定满是温柔。 这是他的师父。 会陪伴他一生一世的师父。 这样一想,心里的满足简直要溢出来了。 白衣少年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抱起了那具小小软软的身体,鼻端萦绕着清淡的草药香,师父似乎是笑了,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发顶,顺着长长的乌发梳理下去。 【晴明,我把太阳送给你。】 被宠爱从来不是错觉,纵然再也见不到母亲,纵然身处冷漠的人世,总有一处地方能供他停泊,累了倦了,可以肆意的抱怨撒娇,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总有人手把手地教他解决。 这样真的太好了…… 好容易避过老仆的视线,年轻公子眉宇间尽是潇洒意味,手里一柄蝙蝠扇,腰间别着长笛,施施然上门拜访。 安倍晴明的小院附近几乎看不到过往的仆人,偶有经过的人也都诚惶诚恐蹑手蹑脚,四周静悄悄的,似乎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心中有些疑惑,年轻公子告一声罪,推开了半掩的院门—— 眼前的一切呈现出逼人的绚丽,金焰熊熊燃烧,火鸟在半空中狂舞,巨大的玄奥法阵发出耀眼的金光,映得周围一片炽亮!年幼的孩子站在法阵正中,柔滑的毛皮斗篷被狂风吹得猎猎翻卷,金杏色的眼瞳中,纤细的瞳孔竖立着,像是野兽的瞳。 “晴明,看好!”年幼的孩子扬声,手诀一翻,清亮的嗓音透出三分凌厉。 “火御,追杀!” 火鸟长鸣,扬翅破开天空中的阴云,径入九霄,只余一片金橙的彤云在头顶翻滚,最后慢慢熄灭。小院四周的雪完全被融化,处处可听见细细的融水声。 “手诀,阵,缺一不可。”年幼的孩子退到走廊上,一张符打出,流水再次冻结,发光的法阵也被尽数抹去,这才示意一旁的白衣少年去试试。 “你的灵力足够,尽管放手一试。” 年轻公子这才看到一旁的好友,只见他轻声应诺,折了一根树枝就开始绘制阵法。 好神奇……这就是阴阳师的世界? 年轻公子看得入迷,白衣少年很快完成了阵法,施展灵术,虽不如之前的那次声势浩大,却也算是形神兼备颇具威力,廊下的孩子露出了赞许的笑容,眉眼弯弯,暖得令人心颤。 任由白衣少年躺在他身边,还得寸进尺地扯过他的衣袖盖在脸上,夏目微笑着摇头,突然扬声道:“是得天皇赐姓的源氏公子吗?外面冷,还是进来吧。” 院门像是有感应一样“嘎吱”一声开了,年轻公子脸微红的走进去,有些惭然。反倒是安倍晴明忽的一下坐起来,露出了真心的笑,“博雅。” 源博雅,雅乐之神,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好友。对于这两人的友谊,历史上存在争议,不过看眼前的情况,这两个人确实交情甚笃。 夏目的目光落到源博雅腰间的长笛上,长笛非金非木,缀着一青一红两片叶子,乍看去像一截幼嫩的树枝,夏目从笛身上感觉到一丝清凉的草木气息。 “这是‘叶二’?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博源雅的表情有些惊喜,近乎殷勤的把长笛解下,递给夏目赏玩,“您认得这笛子?” “当然,”长笛在夏目手中滴溜溜转了几圈,发出蒙蒙的青光,“朱雀门之鬼爱好乐器,向我求取了一段秋香木,想来就是为了制作这笛子了。” 夏目的神情有些缅怀,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反倒是源博雅见猎心喜,看向夏目的目光几乎是炽热的。 “那您……” 第47节 “博雅,”安倍晴明有些不满的扯着夏目的袖子,进而抱住他蹭蹭,倒还真像一只伸爪子求关注的白狐,“这是我的师父!” 夏目忍不住笑出了声,摇头把笛子递了回去,手一翻,银白的骨笛被他握在了掌心。 “礼尚往来,请阁下品鉴。” 好友拆台也被丢在了脑后,源博雅眼里只剩了这支银白的骨笛。 ☆、第76章 木灵 鹤是仙灵,自由的嬉戏于山林水泽,一旦被杀害,取鹤骨做成骨笛,笛声中总会有凄厉愤慨之音。 但是这支骨笛明显不同,细腻得犹如玉石,源博雅抚摸笛身时,却似乎听到了少女浅浅的笑意。 【敢问可是雅乐之神?】 “是……是的……”源博雅磕磕绊绊的回应,又惹来了一阵笑。 【哪怕是名笛叶二,也及不上我;哪怕是雅乐之神,也及不上吾友。】笛中灵笃定的说,她似乎格外爱笑,源博雅感到笑声渐远,温润的光华中,月白压黑边羽衣的少女靠坐在夏目身边,歪着头,殷切的恳求,【吾友,试奏一曲。】 夏目笑着点头,他将长笛移至唇边,一首《鹤舞》倾泻而出。 这首曲子是他练习最多的,与在三隅山吹奏的《春回》不同,专为一只妖怪谱写,每一个音符都清幽而舒卷,犹如鹤舞云端,风华万千,却终究是形单影只。 源博雅听着,竟是突然间有些恍惚了。 他是天皇之孙、亲王之子,地位何等尊贵,前程如锦绣堆叠,心中却是一片荒芜,便如同这只形影相吊的白鹤。 而今,年幼的除妖师举手投足尽是风雅,眼帘半合吹奏骨笛,有金杏色的暖光沿睫毛泻下来一点,明明姿态凛然,又有难言的清魅之色生发。 源博雅有那么一瞬间,竟然难以正视除妖师。 “博雅!博雅!”好友的呼声把他惊醒,幽幽的笛声已散,年幼的除妖师含笑望向他,安倍晴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神情有些促狭。 “这可是我的师父~”桃花眼带着些许炫耀意味的眯起来,他想伸手抱抱夏目,被骨笛不轻不重的敲了头,这才收敛一点,却仍然没骨头一样躺在夏目身边。 夏目摇头,起身端了茶盏来,慢条斯理的开始烹茶,不忘戳戳晴明。 “我下个月要考你茶道,认真一点。” 安倍晴明不得不坐了起来,强打精神看着夏目的动作。源博雅看着好友抑郁的神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说真的,晴明,昨天之前我还担心你来着,”源博雅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眼瞳里满是真挚的欣喜,“毕竟之前的事闹的满城风雨,安倍家主又对你颇为不满,我几次想帮你,最后闹得被禁了足也没能成功,直到千叶大人来了,直接……”他似乎在忍着笑,偷眼看了看夏目,发现对方确实温温和和的毫不介意,才露出几分少年的兴奋。 “那一下真是太帅了!一下就劈碎了安倍府门前的屋檐,简直像是狠狠扇了安倍家主一巴掌,他竟然还什么都不敢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有失贵族体面,他咳了几声,勉强镇定下来。 夏目已经为两人满上了茶,袅袅茶香中捧起自己的一杯,本就俊秀的眉眼舒展,说不出的惬意。 “我本就打着威慑的主意,除非安倍家主真的想与我比试一场,否则他只能把怨气吞进肚子里。至于什么谋害兄弟的罪名,本来就子虚乌有,晴明,这次我帮你解决了,下次要自己动手。” 安倍晴明点头笑了,犹如繁樱落在水面,继承自母亲的秀雅风姿已经开始显现,难以想象,再过几年会出落成怎样风华绝代的人物。 他看着夏目,一字一顿,“若有下次,就由我来护着师父。” 夏目只当是小孩子表决心,喝着茶悠悠的应了,他现在在关注的是另一桩事。 “晴明在平安京有博雅这样的朋友,我就能放心的去西山了。” 安倍晴明一愣,“师父要出去?” 夏目倒是没有隐瞒,“嗯,西山有木灵作祟,天皇命我前去降服……”他的神情有些冷淡,盯着快要见底的茶水,“呵,恐怕是想要试探我现在的实力,天家总是多疑。” 源博雅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时之间有些担忧的说:“我听闻那木灵吞噬了好几个前去的阴阳师,而且近日在向平安京移动,皇室和贵族都有些焦急。” “不是什么大事,一只木灵而已,我走一趟,晴明在平安京会更稳妥。” 安倍晴明眼神复杂,“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他知道师父不喜欢政治,却为了他在皇室和贵族之间周旋;知道师父不喜欢除妖,却为了他要去降服木灵…… 师父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只是因为对母亲的承诺吗?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让他有种强烈的挫败感。 夏目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踏着积雪在山林间纵跃,连日来纠葛于权势之中的憋闷一扫而空。 果然他不是搞政治的料,哪怕在晴明面前装得云淡风轻,其实只是仗着活过悠长岁月欺负不过百年的人类罢了。 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开挂吧?他苦中作乐的想。 正午时分赶到了西山,今天的阳光很黯淡,山顶上雾气朦胧,周围都是过冬的干枯树木,等到来年春天,它们才会笼罩绿意。 这个季节有木灵作祟其实是挺不可思议的。 夏目从勾玉里摸出小鱼干嚼了两个,一手捏符咒开始爬山。天狐的身体极轻盈,嶙峋的巨石一纵而上,不久就可以看到山顶。 夏目嚼小鱼干的动作顿了下,有些惊讶的睁大眼。本应白雪覆盖的山顶上出现了一抹绿色,在一片白茫茫的积雪中绿的青翠欲滴,生机勃勃。 反常必有妖,夏目收起小鱼干,一枚六棱的雷晶悄无声息的滑入他掌心。 他想的很好,先用雷晶试探试探,看看是有人步的阵法还是什么厉害的妖怪,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还没采取什么行动,就被先下手为强了。 躲开沾着泥土和雪水的树根,夏目皱眉飞到半空,他之前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靠近,若非天狐的直觉示警,他恐怕就要被缠个结实! 很久没有遇到这种实力的妖怪了……夏目愈发谨慎地飞高,想从上方俯瞰山顶。 树根好像察觉了他的意图,攻击越来越密集,看来山顶处是它的本体,只要能一举摧毁…… ☆、第77章 援救 热……好像连骨头都要烧融了…… 年幼的天狐把自己整个埋在雪里,才稍稍好受一些,但过不久,白雪融化,水汽被体表的高温蒸发,他又陷入热意之中。 大意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木灵,而是寻找宿主的凤凰火!狡猾的藏身于木中,实力弱小的阴阳师就吞噬,实力强大的就挑剔一番试图夺取对方的身体。 意识在渐渐模糊,夏目试图呼唤体内的前代天狐,却没有半点回音。 难道今天就要折在此处吗? 不行……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背负着友人的名字,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身体交给别人! 那么就鱼死网破吧! 黑衣少年倒提魔刀,一红一黑的妖瞳中显出厮杀后的餍足意味,他身后的无头尸体扑倒在雪地上,滚到远处的狰狞头颅上带着极度的惊恐。 冥狼在他面前恭敬的趴伏着,极力想把自己伪装成一只乖觉的宠物狗,至于大妖的尊严,呵,是能吃还是能让他活命? “王,酒吞童子麾下妖怪三百一十八名尽已伏诛,属下无能,仍有十只外逃……” 的场静司今日杀得痛快,也没计较那么多,自顾自甩去刀上的一点残血,声音低而轻柔,夹杂着厮杀后的撩人喑哑,“追,一个不留!” 冥狼领命,嚎叫一声召集了几十同族,沿雪地上细碎的踪迹追踪而去。 之后的事他就无须再管了,还刀归鞘,的场静司凭借极佳的目力,能看到远处巍峨的平安京,心念一动,就听见骨女在身后进谏。 “王,夏目大人最近似乎在做平安时代的游戏……”言下之意,王可以进城买点东西,交给夏目大人刷刷好感。 的场静司想到那孩子高兴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手一挥,准奏! 于是魔都带出来的队伍兵分两路,一路去山上驻扎,在最短的时间内创造最优良的生活环境,几个精锐则跟着自家王去平安京,买点奇巧的东西逗王后(?)开心。 这一行都是实力非凡的大妖,行进的速度很快,直至走到西山范围,才发生了一点小状况。 的场静司停了下来,皱起眉,灵魂深处似乎泛起了一阵灼烧感,冰天雪地里他都有种扯下外衣的冲动。冥冥中似乎有声音在呼救,声音细弱,时断时续,似乎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下去的样子。 他突然有种难言的憋闷烦躁之感,好像那声音的主人对他而言万分重要,对方的一丝痛呼他都忍耐不得。 他是谁?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敢伤他?!! 魔气霎时暴涨,绯红的右眼里杀意翻涌,的场静司不得不强压着自己好好感受了一下声音的方位,一路荡清了积雪匆匆赶去。 别处都是天寒地冻,唯有一片土地上露出了泥土的本色,雪化得很零散,地上有翻滚过的痕迹,循着踪迹一路找去,的场静司看到一个小土包耸动几下,一只小动物从里面露出了头,死死咬着一只长尾巴小鸟的翅膀,大概因为还年幼,牙齿不锋利,使上了全身力气也没能见血。 虽然两只都在土里滚得脏兮兮的,依稀却能辨认得出是一只金色皮毛的幼狐正在和一只赤红羽的鸟进行殊死搏斗。 的场静司看着形容狼狈仍苦苦支撑的小狐狸,再看看凶狠非常不住扑击的赤鸟,心头火起,当即就拔出了魔刀,布都御魂还没睡一会儿就又要干活,和主人一样戾气十足,刀光吞吐,直接把赤鸟的翅膀捅了个对穿,却奇异的没有鲜血冒出。 赤鸟疼痛的鸣叫一声,还不等再有什么动作,就被更狠的钉在了地上,不住地扑翅哀鸣,却分毫挣脱不得。 的场静司冷冽的瞥了赤鸟一眼,心里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小狐狸没了对手,有点傻的蹲坐在原地,仰头看着他,的场静司被这乖巧的姿态搔到了痒处,虽然之前并未见过这只小妖怪,却觉得自己救的挺值得。 夏目此时的内心有一万条弹幕刷过,救他的人有一张挺熟的脸,熟到他在现世刚见过不久。 卧槽静司先生你穿越了吗?!!∑(っ°Д°;)っ 不过他转眼就看到了对方头上的魔角,在天光下犹如黑曜石一般诡秘幽深,本来有符文覆盖的右眼也是好好的袒露着,绯红的瞳眸中竖立着细线般的瞳孔,身边跟着的也是未曾见过的女子,似乎是骨妖一类的。 静司先生是人类,而救了他的人明明是妖怪…… 应该是祖先之类的吧…… 夏目愉快地想明白了一切,心中顿生亲近之感,所以在对方噙着一抹轻笑向他伸手时,毫不犹豫的颠颠的奔了过去,把爪子搭在对方手上。 对方显而易见的更高兴了,也不嫌弃他身上滚得脏兮兮的,给他挠了挠下巴,理了理凌乱的皮毛,发现他体内似有火毒入侵的迹象,还拿出一枚莹蓝透亮的冰晶给他。 夏目有些惭然的不愿接受,对方却坚持把冰晶送入他口中,压着他的舌逼他咽下去。 夏目被噎得翻白眼,挣扎着好歹是咽了下去,只觉一阵沁凉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百骸,舒服的他想当场打滚。 一直在旁边眼巴巴看着的骨女见自家王拿出那枚千年才凝成一颗的“冰魄”时,心里就“咯噔”一声,又见自家王毫不犹豫的给人家【硬】喂了下去,顿时就是一口老血。 败家!何等的败家啊!!! 清凉的感觉让夏目舒服了一阵儿,不久未清的火毒又涌了上来,又是一枚“冰魄”送到了嘴边,他乖乖巧巧的用舌头卷了去,然后又是一颗,他照吃不误,吃了整整五颗才止住,摇头推拒。 骨女……骨女已经快吐血而亡了…… 被魔刀布都御魂串串儿的赤鸟已经无力再挣扎了,这柄魔刀一直在抽取他的力量,他现在连一只小妖都比不上,本来就要到手的身体也飞了,一时之间天昏地暗恨不得大哭一番。 让你手贱去戳那只妖狐!先被对方吞了大半灵力,又遇上对方的帮手被捅肾……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骨女吐了满地血,仍然爱岗敬业揣摩王上心思,看的场静司极其喜欢这小狐狸,甚至在用衣袖给他擦去身上的土屑,不由得出声道:“王,若是喜欢,可以……” 的场静司抬手就止住了她的话,眷恋的梳着幼狐颈间的皮毛,最终还是把他放在了雪地上。 “带回去养不活的,他是金狐,少不得阳光。” 第48节 而魔都,终年无一丝阳光映入。 的场静司站起身,扑了扑衣袍上的雪沫,转身毫不迟疑的踩着赤鸟的翅膀把魔刀拔出来,想了想,又似乎是无意的把刀插回去,无视赤鸟的悲鸣,在夏目身前蹲下来,扯下了自己束发的锦带。 夏目低着头,安静的任由对方把纯黑镶银的发带系在自己脖子上,在后颈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似乎对自己的杰作感到满意,的场静司脸上又带出了笑意,轻柔的整理了一下蝴蝶结,慢条斯理的开口:“敢弄丢试试看?” 夏目一个哆嗦,拼命摇头,大耳朵软趴趴的垂下来。 小东西的反应很是合乎心意,的场静司却不得不遗憾的放他走,幼狐嘴里叼着半死不活的赤鸟,走在雪地里一步三回头,难舍难分的样子让的场静司心情好了些。 他在原地望着,直到白茫茫的大雪遮蔽了那抹金色,最后连赤色也彻底消失不见。 的场静司心中突然涌起悔意,似乎错过了这一次,就再难把对方彻底的变成自己的东西。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有些奇怪的转身离开,闭上眼,眼前全是那太阳一样的金色。 一红一黑的妖瞳睁开,他后悔了,前所未有的。 ☆、第78章 凤凰 夏目一离开对方的视线就有种难以言说的危机感,他抖了抖耳朵,灵力稍稍恢复了一丝,于是果断用了空间符咒,瞬移到西山山顶。 于是的场静司扑了个空。 的场先生:……说好的圈养play呢!!!(╯‵□′)╯︵┻━┻ 夏目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站在满目疮痍的西山顶,把嘴里叼的奄奄一息的赤鸟放到一截枯木上,想了想,留下了一枚勾玉,这才转身离开。 赤鸟睁着眼,似乎要把那个风雪中跌跌撞撞的背影刻在心里。 为什么要救我?我可是想杀了你啊!!! 天真!愚蠢!自以为是!但是……本来心里盘旋的是嘲讽和咒骂,一出口,却变成了呜咽。 他哭了,活了上千年,世人敬他惧他,却没有一个人给过他一丝一毫的关怀,他是强大的凤凰火,幽冥青霄任意纵横,今日败在一只几百岁的妖狐手上,不知为何,竟有种异样的甜意。 他把勾玉扒拉到自己身边,凝视了一会儿那令人着迷的金杏色,下定了决心。 夏目直到黄昏时分才堪堪能够变回人身,当即从勾玉里摸了一支蓝莲花囫囵吞了,丰沛的灵力让他精神一振,一抬眼又看到了一间小食肆。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倒霉了一整天终于有好运气啦~ 夏目心情甚好的点了一堆东西,化虚弱为食欲,敞开了吃。食肆的老板是只鸟妖,见鬼般的看着他,出门的时候差点把翅膀别了。 你吃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啊摔?!!这不科学!!! 吃饱喝足,夏目爽快地付了钱,修整的也差不多,打算晚上不睡赶回平安京。 他这次出来因为遇上了凤凰火的缘故,比预计耗费了更多时间,晴明恐怕要担心了。 他推开食肆的门,风雪吹卷进来,他拉了拉斗篷,正要踏进漫天风雪里,就见到一抹红。 赤鸟的羽翼上凝结了一层冰渣,等在那里,用那双鲜红的妖瞳安静地看着他。 夏目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杀意甚至是恶意,于是蹲下来与他平视。 “敢问阁下前来,有何事?” 赤鸟看着他,冰冷的眼瞳渐渐变得柔软,他上前蹭了一小步,把修长的脖颈搁在他手背上。夏目只觉得手背一凉,猜想对方大概在风雪里等了很久很久。 【我不喜欢欠人情。】 【所以,赐我名字,带我走吧。】 【我发誓,会守护你,死生不离!】 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是不死不休的对手,几个小时后,乖戾的火灵就在他面前乖乖低头,请求一个名字和相伴的权力。 怎么说呢……生活真是戏剧化啊…… “给你名字也好,带你走也好,只有一点,”年幼的天狐掀起一角斗篷把对方包拢,最温柔的笑意从眸底晕染开,“我不会束缚你,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离开,随时可以。” 埋首在温暖的斗篷里,凤凰火看不到夏目的神情,只能听见走在雪地上簌簌的脚步声,对方的体温透过来,身为火灵的他竟然觉得温暖。 还在渴求什么呢?他问自己,他已经得到了足以心悦的一切。 那个孩子还在絮絮的说着,“如果不介意的话,【凤凰】如何?作为名字是不是太张扬了呢?” 不,这很好,好的……让他有落泪的冲动。 凤凰火闭上眼,最终吐出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咒文。 他所能回报的,只有一身天赐的火焰之力。 夏目回到平安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见天皇,面对各色探究的视线他神色平静,然后整个大厅就诡异的自燃了,烧得渣也不剩。 没有人敢再说什么了,甚至不敢怪罪他的犯上之举,象征性的勉励嘉奖了一番,就放他回到安倍府。 夏目顾不得休息,他现在有亟待解决的事情,关于那个自作主张的火灵! 那个咒文的效果据凤凰火说是祭献,就是把他自己灵体化融入宿主体内,大幅提高宿主的实力。 但是这样天大的好事落在夏目头上,出了点差错…… 这差错说起来对他也没什么坏处,但是也够让人头痛的。 夏目看着水镜里,自己背上攀附的赤红冶艳的凤凰刺青,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 “凤凰……”夏目叹着气,尝试第三十八种带有遮蔽作用的草药,不出意料的失败,忍耐了一会,终于还是崩溃的捂住脸,“我可不可以把你从身体里丢出去!” 凤凰火办了错事,乖得像只鹌鹑,闻言立刻嘤嘤嘤,【我会死的qaq】 如果这玩意现世里还在他背上,他也会死的! 作为一个全面发展三好五美的小学生,背上冒出一个这么艳的刺青绝逼会被叫家长! 他又不是黑社会或者街头混混要刺青有个毛用啊啊啊!还不是什么龙啊虎啊之类威风凛凛又中二的图案,而是一只赤红的凤凰!!! 这个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知道的都要灭口!!!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安倍晴明走进来,不知为何神色有些郁郁,结果一抬头,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煞到了。 我是扑呢还是扑呢还是扑呢?!他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窗外有朦胧的晨光,映得房间里的一切事物模模糊糊,他的师父侧对着他,衣衫半退,在手肘处折叠,露出光裸的后背,象牙白的皮肤上攀着一只艳丽的凤凰刺青,浴火而歌,光焰流转,似乎下一刻就要扑出来。浅亚麻色的短发有些长了,软软的扫着后颈,看向他的眼瞳里有罕见的惊慌之色。 安倍晴明的第一反应是关门落锁,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源博雅就落后他几步,险些一头撞上推拉门。 “晴明!你在干什么?!”好友不满的呼声影响不了他分毫,他只是慢慢走向软榻,然后在软榻边上跪坐下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师父……” 夏目面无表情眼神惊恐,差一点就照脸给他一张火符。 灭口灭口灭口灭口灭口!!! 看着自家师父已经恼羞成怒,妖瞳都不受控制的显露,安倍晴明勉强找回了点理智,下意识地舔舔唇,安慰道:“没什么,很……好看……” 虽然师父一向喜欢素淡的颜色,但其实艳色更适合他,自身的恬淡和外物的艳丽碰撞,好比使用火符的时候,有种勾魂夺魄的撩人之态。 夏目在心里刷了刷弹幕,镇定了一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整理好衣服,看到蠢弟子的目光还粘在他背上撕不下来,抬手就赏了他一个爆栗。 “这只是个意外!我很快就会解决……吧……” 夏目心里也很没底,他现在只求不把这东西带到现世去,其他的怎样都好! ☆、第79章 片约 在梦境里挣扎了一年,爬雪山过草地拼命寻找珍稀药草,连晴明的药理知识都被他折腾的突飞猛进,但是最终还是惨淡收场。 怕什么来什么,夏目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心如死灰的看着背后艳丽的凤凰刺青,捂住脸。 “假期结束之前我不要出门了……” 他裹着被子缩在床角,忧郁的刷手机,刷刷刷刷刷,然后接到了一个电话。 “安卡安卡~我想吃城东的章鱼丸子~”罪在电话那头很欢乐的撒娇,“拍戏累死了!” 还不等夏目狠下心拒绝,鹤丸国永就抢先回答,“中午的时候正好给你送去,正好我们也要出门。” 夏目盯着白衣的人偶,似乎想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鹤丸国永忍不住笑了,他跳到夏目膝盖上,摸了摸他的额发。 “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一个刺青吗?我感觉很配你哟~” 夏目幽幽的抄起床上的枕头,幽幽的把他盖在了底下,然后松开被子去换衣服。 虽然内心充满了灭口的冲动,但是这么被安慰一下,心里勉勉强强舒服了点。 到达影视城的时候,时间刚好到正午,夏目抱着纸袋轻车熟路的找到罪的拍摄场地。《翼》的拍摄已经到了尾声,再加上后期处理的时间,应该是想争一争来年春假的票房。 罪不等换下戏服就扑了过来,白裙白发带,纯粹的像海之涯的云朵。 她坐在夏目身边嘀嘀咕咕的边吃边说,夏目微笑着听,阳光落到他发上瞳中,晕染出浓郁的金杏色,过往的场务人员纷纷放轻脚步,唯恐惊扰了这安宁温馨的一幕。 黑泽久雄手里的纸杯“啪”的落到地上,茶水洒了一地,可他不顾湿透的裤脚,疯了一般的向夏目的方向冲过来,期间被一张折叠椅狠狠地绊了一跤,险些撞翻架设好的幕布。 “阿尔伯特!!!” 他整个人极端亢奋,高声呼唤出他剧本里那个庄严的天使的名,何等光辉何等耀眼的名字!呼吸渐重,他顾不上浑身疼痛,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过来,带着近乎疯魔的神态! 夏目的手臂条件反射的一撑桌子,像面对梦境中经历过的无数次突袭一般,瞬息就翻到了桌后,险些当场就亮出符咒,幸好罪拉了他一把。 鸦青长发的少女护在她的创造者身前,祖母绿的眼瞳中满是戒备,言灵之力已经在身体里鼓动,随时可以夺取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中年人的生命。 至于拍戏能不能继续进行下去,并没有什么所谓。 人偶少女缓缓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她是《罪》的主角,三观奇葩毫无道德心,安卡的安危对她而言,比世界的存亡更重要。 岩井俊正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在一旁剪辑,也被这边不小的动静惊动了,看一眼躺在地上锲而不舍向夏目伸手的黑泽久雄,顿时像被火烫了一下跳起来。 “黑、黑泽前辈!您怎么在这里?!” 他手忙脚乱的过去把黑泽久雄扶起来,一迭声的殷切关怀,偷偷对罪使了好几个眼色,让她先走,这里他来处理。虽然没有只言片语,夏目却分明的感受到了对方对罪的保护之意。 第49节 他的眼神温和起来,岩井俊对罪确实是一腔真心。 “黑泽前辈没事吧,快去那边的摄影棚休息一下!”这是力求息事宁人的岩井俊. “阿尔伯特!阿尔伯特!”这是摔得不轻且完全无法交流的黑泽久雄。 罪偷偷地问夏目,“阿尔伯特是谁?” 如果是一般的孩子,肯定已经被问住了,但是面对顶着小孩子外表学识丰富的天狐,这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几乎没有思索,夏目答道: “希伯来人划分的第七重天,神的御座设于此,诸天使环绕飞行,为充满容光的所在,隐士、清心寡欲者的灵魂栖息于此。” 孩子的声音清亮又干净,激动的黑泽久雄稍稍平静下来,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给别人造成了困扰,尴尬的咳了几声,严苛的脸上做出和蔼的神情,岩井俊不忍直视的撇过头。 “没想到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居然读过《圣经》,啊哈哈哈,很有前途!” 有一段时间的冷场,黑泽久雄脸上扯着笑,脸颊都僵硬了,他素来被人追捧惯了,无论是演员媒体还是业内同行,对他都恭恭敬敬的,所以他讨好人的本领简直惨不忍睹。 夏目神色不动,礼貌的微笑了一下,有效缓解了黑泽久雄的尴尬。 谈话似乎可以进行下去了,黑泽久雄上下打量眼前的孩子一番,越看越满意。 浅亚麻色的发光润,礼貌微笑的孩子身上有种动人心魄的温暖意味,好像只要凝视着他的眼瞳,这世上的一切烦恼忧思都将不复存在,灵魂沐浴在圣光之下,心灵即将升华为永恒。 阿尔伯特,他又一次咀嚼剧本里这个太过光明以至于无人可驾驭的天使之名,兴奋的指尖都在颤抖。只要那发上再装饰一个白蔷薇的花冠,披上白金的祭司长袍,活生生就是那个执掌第七重天的大天使,万物歌颂,万众敬仰,也是主角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导师! “你,要不要来拍电影?”他殷切的想要握住夏目的手,被罪无情挡开了,人偶少女死死护着自家创造者,夏目似乎听到了她暗暗磨牙的声音。 “很抱歉,我快要开学了。”夏目委婉的拒绝,黑泽久雄一时有点傻了。 从没有人拒绝他的邀约,从来都是其他人哭着求着要加入他的剧组,只要跟他的电影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红是最差的结果,一般是会红透半边天,身价随之水涨船高,甚至走向最广阔的国际舞台。 没人拒绝过他,这是第一个,却让从来傲慢的黑泽久雄愁得头发都快掉了。 为什么不答应?!qaq 你怎么能不答应?!!qaq 酷爱告诉我之前是我幻听了!!!qaq 黑泽久雄想想那个史诗级的剧本,想想担任男主的敦贺莲,想想万事俱备只差这么一个角色的剧组,顿时丢掉了所有脸面。 “跪求答应!不答应我……我……”他急得鼻尖冒汗,剧组的人都在看向这个方向,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交头接耳似乎想要来拉拉关系。 夏目仍旧微笑,却颇有点油盐不进的味道。 阿尔伯特阿尔伯特阿尔伯特!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刷屏,最终冲走了一切理智。 “不答应……就只能死给你看啊啊啊!!!” ☆、第80章 允诺 毋庸置疑的,黑泽久雄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逗逼。 不知道大人物是不是都有什么奇怪的嗜好,比如跟踪或者伪装巧遇之类的,夏目再一次的遇到了在樱井家别墅前伪装看报纸的黑泽久雄,简直槽多无口。 “黑泽先生,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了。” “不不不!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过我的剧本!这是史诗!是神话!你将成为它的编织者!”黑泽久雄无比亢奋的挥舞手臂,动作激烈的让夏目怀疑他会闪到腰。 鹤丸国永坐在夏目肩上,磨刀霍霍,想要给这个不间断骚扰他主君的怪蜀黍一点颜色看。 “我可以打晕他吗?像上次那样?”他一脸天真的给夏目提建议。 “像上次那样把黑泽先生送进医院吗?”夏目拎起刀灵的后衣领把他塞进斜挎包里,还没等拉上拉链,刀灵就像土拨鼠一样冒出一个头来,不死心的挣扎,“没必要怜悯这样的怪大叔!医院是这种人永远的归宿!” 在刀灵的叫嚣声中,夏目缓慢而坚定的再次拒绝了黑泽久雄,“抱歉,哪怕没有开学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 他的目光干净而清透,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睿智沉稳。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聚光灯下光芒万丈的生活对他来说毫无诱惑力,梦境中他已经经历得够多,不需要再增加会带来麻烦的阅历。 简直是个小怪物!黑泽久雄郁闷万分,也意识到哄孩子的说辞无法打动对方分毫,于是他改变了策略,转而利诱。 “我也不说什么漂亮话了,只能说,我给出的片酬非常丰厚,丰厚到你难以想象。”他收集过这孩子的资料,父母双亡,目前被樱井家收养,似乎从前一段时间开始受到莫大重视,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寄人篱下,总会希望能够凭自己的力量生活,这力量的基础无疑是财富。 “被樱井家收养不是你的本意吧?如果想摆脱,你只能自己积累资本,我觉得我是个很好的选择。”黑泽久雄观察夏目的神情,不是他想象中的沉默或者愤怒,出乎意料的,这孩子笑了,眉眼弯弯,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摆脱樱井家?夏目失笑,如果是之前他确实这么想过,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想走,樱井宏非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可。 他用草药调理了樱井宏的身体,帮他扫除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负面法术,甚至做了几个阵盘布置在樱井宏的办公室。虽然灵力不足,但他到底是纵横平安京辗转权贵之间的顶级灵术师,一时之间,动用另一个世界的力量来打击樱井家的势力无一敢撄其锋芒,樱井宏看他的目光一日比一日温和,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对于触及另一个世界的大家族来说,强大的灵术师可遇而不可求! 至于财富?鹤丸国永代替夏目“呵呵”两声。 想想稀世无双的沉墨,想想堆叠如山的金银,想想满地乱滚的灵珠……在真·土豪面前还敢炫富,这么有勇气的人也真是少有了。 “我无意脱离樱井家,应该说暂时没有那个打算,”夏目解释道,“我现在也不缺钱,没必要拼着平静的生活被破坏涉足演艺圈,所以很抱歉,请允许我郑重的拒绝您。” 黑泽久雄尔康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那可是秋山忍老师的剧本!” 夏目一秒伸出手,“合作愉快。” 黑泽久雄终于get到了说服夏目的正确方式!什么片酬啊豪门恩怨啊都是扯淡!只有好作品才是真王道! “我可以看看剧本吗?是要改编《原罪》吗?”脸面什么的早就在几百年里被吃掉了,夏目一百八十度的扭转了态度,变得非常积极进取。 他读过秋山忍的作品,虽说不上崇拜,但是也有那么几分喜欢的。以二十岁的年纪创作出《原罪》系列,远超同龄作家,夏成名之后,时常与秋山忍并论。 “夏目君喜欢秋山忍的作品吗?对你这种年纪的孩子来说,真是不可思议。”黑泽久雄不禁再次对夏目刮目相看,之前夏目清晰的引述《圣经》中片段的时候,已经让他感到惊讶,没想到夏目还阅读秋山忍那些大部头的作品,这可是高中生乃至成年人才会喜欢的。 “如果是秋山忍老师的作品,我想是值得一试的。”夏目收下黑泽久雄的剧本,约好了明天去签约和定妆,就搭樱井家的车去《平安风物志》的工作室了。 他有了一个想法,《平安风物志》恐怕要等来年春天才能上市,在此之前,他也许可以写个长篇激起人们对游戏的期待值。 绿川先生也跟他提过,作为新锐作家如果没有长篇傍身,对巩固人气也是不利的。 他想试试,用自己的笔写作一场平安时代的大梦。 他要去拍戏的事不知怎的就在妖怪中传遍了,大家表现出莫大的热情,极力向夏目推荐已经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的桥女来给夏目上妆。 “虽说是个冷美人,手底下却是有真功夫的,”河童游说夏目,“不瞒你说,她用的化妆材料是妖怪世界出产,比起人类那些染料什么的安全许多。如果你不想拍完电影后干扰日常生活,让桥女来,卸了妆没人能认出你的。” 夏目有些意动,他看了剧本,阿尔伯特的设定是金发金眸,眼睛还好说,头发是一定要染的,开学在即,他可不想顶着一头金毛招摇过市,他倒是知道几种特殊的草药,染过后第二天就能恢复原色,可是一时半会儿他又弄不到。 夏目暗下决心,以后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一定要专门收拾一枚勾玉来装草药,保证品种齐全不少一样! 这造成了日后一个传言,传说天狐的勾玉能治百病解百毒,众多妖怪深以为然,想方设法想要抢夺到手,然后被暴怒的魔都之主一一拍扁。 魔都之主的逻辑是这样的:人,我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敢抢就剁爪子! 这样任性的逻辑夏目还不知道,跟桥女愉快的定好明天的行程后,他就盖好被子沉入了梦境。 两把长刀横在他枕边,鹤丸国永靠在自己的本体上睡得昏天黑地。黑暗中,一直沉寂的和泉守兼定刀身上似乎划过一抹流光。 ☆、第81章 拍摄(上) 黑泽久雄的剧组里今天来了个萌哒哒的男孩子! 笑起来又暖又乖,很有礼貌的向每个人问好,对剧组的事也很熟悉,经常帮些力所能及的小忙,不到一天,就收服了剧组上下所有人的心。 这么可爱真想带回去养~~~~(≧?≦) 夏目坐在场边默默观摩,今天拍摄的是大场面,盛装的天使和魔族步履匆匆,金银轻甲闪闪生光,给人一种穿越的错觉,似乎此处已不是凡尘,而是即将燃起战火的的神魔交界。 电影名为《圣堂》,讲述了堕天使凯·亚伯拉罕波澜壮阔的一生,他身为惩戒天使,掌戒律,有身份至高无上的大天使阿尔伯特亲手教导,前途一片光明,却在无意间曝光了自己的混血身份,被追杀的上天无路,只好选择堕天,魔界征战数十年,成为一代魔王反上天界,最终成为天上地下唯一的主宰。 剧情可圈可点,又有制作精良的团队,这部影片不火都难。 夏目所扮演的,是亚伯拉罕的导师,戏份仅次于女主角的大天使阿尔伯特。 桥女一手包办了夏目的一身装扮,黑泽久雄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他一直想邀请桥仓小姐参与拍摄,奈何对方懒得出奇,没想到这次竟然主动上门,还指点了他麾下的化妆师几手,态度极为亲切。 夏目真是他的福星,没看今天的拍摄都顺利很多吗? 夏目此时正在纠结该怎么换衣服,他背上有个见不得人的刺青,这让他有点束手束脚,桥女见状,示意几个助理出去,自己捧着衣服站到一旁。 “很抱歉,戏服繁复的很,没有人帮助恐怕……” 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夏目就放松下来,解开衬衫的扣子,“麻烦你了。” 他不能因为一个刺青就畏畏缩缩一辈子。 想明白这些,动作更是快了几分,凤凰刺青已经露出一角,本来窝在背包里的刀灵却倏忽化作成人体态,拉开纯白斗篷遮住自家主君,伸手向桥女要过衣服。 “这里我来就可以了。” 桥女触及那双泛着金属冷光的金色瞳眸,心里一凛,温顺的奉上衣服,背转过身等待。 夏目着实松了口气,积极地配合,阿尔伯特的戏服果然繁重至极,金线勾勒出蔷薇的图腾,灯光一打光华绚丽。刀灵默不作声的服侍自家主君换好衣服,说来也巧,他们两个的衣饰刚好是一个色系,白金相间,贵气凛然。 鹤丸国永看着主君已经染成金色的短发,蓬松柔软,阳光一样明亮,忍不住俯下身抱住了他。 小小的身体先是一僵,进而放松,发上传来温暖的被触摸的感觉,他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些。 【如果没遇见你,我会怎样?】 【永远孤独徘徊,无人可见……是怎样的一种恐怖?】 “没那回事,”似乎读到了他惶恐的内心,抚摸银发的动作愈发柔和,夏目轻声安慰道,“鹤丸,你已经遇到我啦。” 【所以不用再恐惧什么,我会和你一起走下去。】 刀灵蹭着柔软的短发,好半天没有松手。 桥女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黑泽久雄好巧不巧的在门外喊了一嗓子,“夏目,桥仓小姐!可以了吗?” 夏目反手就按住了要再一次把黑泽久雄送进医院的刀灵,令他变小回到背包里,这边桥女已经一脸平静的打开了门。 “我只能说——非常,非常的成功,他就是阿尔伯特。” 【无奈的觉悟换来残酷的终焉,一切都为了通往圣堂之路。】 做出远征决定的阿尔伯特何尝不知道自己将要背负罪人之名,但是他毅然决然的燃起战火,迎来新世纪的曙光。 夏目深吸一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无人能驾驭这个角色,因为太过光明反而铸就了黑暗,大天使阿尔伯特骨子里有种狂热的天真,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好的,无论是为天界,还是为他心爱的弟子。 就好比他最后毅然决然的选择死亡,其实只是对完美的偏执。 第50节 【你会是唯一的、完整的王,天上地下的生灵都将歌颂你的名。】 【晴明,我把太阳送给你,让它映照你的名字。】 夏目想,他找到了阿尔伯特和他的一个相同点。 黑泽久雄不由得向后退去,一直退一直退,退的狼狈,因为他根本承受不住宛若从画卷中走出的大天使的荣光。 直视他的容颜都是亵渎,应被地狱的烈火焚烧! 稚嫩的身姿掩饰不住一身风华,不,确切的说,正是由于外表太过稚气,灵魂的光芒才显得尤为耀眼。大天使缓缓而来,细碎的金发遮住他的右眼,露出的左眼是太阳一般的金杏色,又兼有水的莹洁澄澈,他踏在粗陋的水泥地面上,如同行走于盛典大道,金辉灿烂的绶带从他肩上垂落,驯顺的向后飘摇,《圣堂》中的绮梦在他背后苏醒,慵懒的欠伸,迸射出万点光明。 阿尔伯特,神之御座,除此,再无一个形容词。 “嘶,他入戏了……各、各部门就位!”黑泽久雄扯松领带,他自己已经控制不了声音,呈现出一种可笑的嘶哑,但是没有人嘲笑他,摄影师抖着手举起机器,灯光大亮,助理们悄无声息瑟瑟的扎堆在一起,眼里是掩不住的惶恐和渴慕。 看看我!一眼都好!我等情愿做那扑火的冥蛾,只求一瞬的极乐就甘愿死去! 别看我!在那目光之下,只能投射出我等可悲可笑的身影! 就这样下去!黑泽久雄神经质的握紧了自己的台本,捏得皱皱巴巴的,神情紧绷的盯着夏目的方向,看他一级一级登上铺设好的纯白台阶,轻盈的一个旋身,在黄金装饰的王座上落座,淡漠的抬眼看过来—— “!!!” 心脏被攥紧了,那目光是何等的慈悲又是何等的凉薄!一掠而过,未曾在任何人身上驻足,好像他说的“神爱世人”只是一个无聊的谎言,只是一张浮华的面具,他实际上谁也不在意。 除了…… 大天使的目光定格在一个方向,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情绪从他眼中翻涌上来,诧异,困惑,茫然,然后是笃定。 大天使轻轻的笑了,眼眸中光辉灿烂,俊秀至极的容貌顿时焕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 他从慵懒侧卧的姿势中挣脱,撑起自己的身体,这个动作有些急,与他之前缓慢的做派全然不同,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同时升起了浓烈的嫉妒。 谁?是谁?值得这样光辉的存在侧目?! 于是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看去—— 饰演男主角的敦贺莲收到了全场嫉恨的视线,脚步一顿,松松挂在手肘处的外套险些掉下去。 发生了什么?他有些茫然。 ☆、第82章 拍摄(下) 管风琴的音色辉煌到近乎颓丽,大天使站在九重台阶之上,眼瞳明亮,像是一池熔化的金水。 他动作悠扬的摘下头顶的白蔷薇花冠,蔷薇花还沾着甜美的晨雾,在天使本身荣光的衬托下,他持有的任何东西都会变成价值连城的宝物。 一个轻盈的吻落到花环上,触之即离。 “凯,要多久你能荡平天界的大军?三个月?三个星转?还是三天?”他刻意放柔了嗓音,于是声带震颤间有了一种轻盈的圣洁,他抱着花环,神情期待。 这是阿尔伯特洗白的关键一幕,之前他一直以追杀主角的反派形象存在,只有在主角的零星记忆中展现出一点温柔,已经足够吸引人,这一洗白,绝对会让观众对他的好感突破天际。 所以这一幕至关重要。 突然,大天使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神情一冷,旋身就在王座上落座,衣摆破风,他又成了天界至高无上的王者。 一位披着铠甲的天使快步走来,恭敬地跪在台阶之下。 “尊敬的阿尔伯特大人,我们又失去了一重天,邪恶在蔓延,恳请您……恳请……”他说不下去了,视线里只有一片模糊的金光,天使知道金光的那头端坐着天界最尊贵的存在,对方是如此圣洁不染半分尘埃,让对方离开光辉的神殿简直是种亵渎! 他怎么会冒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简直罪不可赦!!! 大天使挥手让他退下,神座上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一声轻笑却适时响起。 阿尔伯特踩在王座上,他的外表实在是过于稚气,仰起头才能看到背后墙面上那个巨大的图腾,蔷薇簇拥着白鸽,色调纯净灿烂。 但是他显然觉得,荆棘与黑乌鸦的组合更符合他的心意。 “以父之名,你值得最好的,亲爱的凯。” 白蔷薇花冠被弃置在地,花瓣散落一地,像被丢掉的天界的荣光。 “卡!一遍过!完美!”黑泽久雄兴奋的盯着镜头,冲夏目比了个拇指,“你真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真的不考虑吃这碗饭吗?” 夏目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一旁穿着漆黑铠甲的敦贺莲准备上场,笑着夸赞,“黑泽导演说的没错,这才几天?” 他的外貌本就出众,俊美无俦,笑起来更是充满魅力,能引得一大帮男男女女尖叫,虽然骨子里总有种冷漠,不过这几天渐渐熟悉起来,对夏目的态度简直是温柔可亲。 性格乖巧又肯努力的孩子谁不疼爱?敦贺莲无数次看到夏目默默地坐在场边观摩,自己的剧本上五颜六色,上面全是对人物性格的深入挖掘,细微之处一个眼神都要揣摩的明明白白。 有梦境时间来作弊的夏目:……真是受之有愧! 这两天一直在赶拍夏目的戏份,时间排的满满的,连假期作业的收尾工作都是在剧组进行的。黑泽久雄很是瞻仰了一番夏目的作业本,小学的假期作业一般是写调查报告,记录个牵牛花生长水质污染什么的。夏目的思维早已脱离小孩子,这份调查报告写的学术又考究,他做了蔷薇花生长的报告,详细描述了栽培的水土光照条件,夹杂着大量学士术语和英文单词,还配了丰富多彩的手绘插画,彩铅打底,千姿百态的蔷薇花有的含苞有的怒放,漂亮得恨不得让人舔舔舔。 于是黑泽久雄厚着脸皮把天族和魔族的图腾绘制交给夏目,他百忙之际还得把图腾画在墙上。当然是一分钱一分货,他的酬劳会和片酬一起到账。 他最近在一个妖怪开办的网购网站申请了账号,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妖怪确实已经渗透到了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 那个网站收取人类货币,而且主打商品是翡翠。 是的他最近迷上了用翡翠作为通灵道具,无论是雕刻成玉牌还是降魔铃都很有用,勾玉虽然灵力储量巨大,但是随意拿出来一定会招人眼红,他自己又无法解释来源。 就不如换成翡翠,灵力算是丰富,自家的刀灵和寄宿在他身上的凤凰火都钟爱翡翠——吃得不亦乐乎,连一直沉睡的和泉守兼定也在不动声色的默默吸收。 勾玉虽好,但就像在一个小孩子面前摆满山珍海味一样,吃下去不易吸收,不如退求其次,灵力差点不要紧,能吃就好。 所以夏目最近梦里梦外都在大肆搜集翡翠,浅樱之里似乎出产这个,白鹿给他送年礼的时候送来两车,有一盒墨翡,方方正正的码在盒子里,夏目决定给晴明做个扇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教育问题,总觉得这孩子有点长歪了…… 安倍晴明匆匆穿过回廊,将皇室贵女爱慕的眼光抛诸身后,月牙白的狩衣飘摇,秀雅的容颜上惯常带着三分笑,他只是匆匆行过,骨子里的风流写意就好似把整个平安京的颜色拢入掌心。 几年时间,他无疑已经出落成了一个白狐样风姿的贵公子。 安倍家已经变成了他的一言堂,曾经以为高不可攀的父亲被他打发去别院养老,至于不甘心的咒骂惶恐的求饶,他从不放在心上。 他需要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师父的态度而已。 推开小院的门,一棵樱花树枝叶婆娑,斑斓的阳光从叶隙间透射下来,洒落在年幼的除妖师身上。他看起来睡得很安稳,打磨成薄片的墨翡散落一地,赤红羽毛的凤凰火耐心的把这些薄片聚拢到一处。 “又睡过去了吗?”安倍晴明在夏目身边跪坐下来,拾起一片扇骨,对着光,能看清白狐腾跃的影子,“一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这么嗜睡真是让人担心。” 夏目的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他似乎又睡过去了,这是好事,睡眠有助于巩固妖力,他大概很快就要生出四尾了。 “晴明?欢迎回来。”夏目抬起手,晴明立刻乖觉的探头过来,任凭夏目打理他长而顺滑的乌发,这是他最享受的时刻,这时候他和师父之间不需要第三者。 “晴明,我今晚要出去一趟,去东边的湖泊……不,不需要一起,今晚天皇会宴客……” 自家弟子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夏目安慰的摸摸他的头,神情坚定。 “抱歉,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 安倍晴明知道,每当师父这么说,那就是真的没有撒娇的余地了。 夏目此去是为了久久不能觉醒的和泉守兼定,明明吸收了不少灵力,其中的刀灵却像是被什么束缚了一样久久不能现身,他有点担心,刀灵的诞生就像蝴蝶破茧,太久不出来就有可能死在茧中,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听说过一个刀剑的传说,大太刀萤丸就是因为萤火虫帮忙修复剑身因而得名,由此推断萤火虫之类的通灵生物似乎对刀剑有奇妙的作用。 他想,可以一试。 ☆、第83章 萤火锻刀 平安京之东的荒野中有一片大湖,当地人将它称为萤湖,每逢夏夜到来,湖面上会飞起无数萤火虫,时聚时散,好像神明指缝间漏出的仙境一角,于是有人说,这是神明的恩赐。 夏目:其实只是我在湖边摔了一跤流了点血== 所以说神话这东西,真的太多脑补了…… 鹤丸国永从他衣袖里钻出来,看什么都新奇。顺着宽大的和服爬到夏目头顶,在柔软的短发间坐了下来。 “不可思议……这就是平安时代啊……” 夏目有些吃力地抱出两把长刀,有流萤飞来,附在刀鞘上,湖水的柔波一荡一荡,泥螺不堪受扰的挪动身体。 夜幕开始垂帘,虫鸣声大了起来,夏目抱着刀坐在岸边,鹤丸国永坐在他头顶,很是惬意。 很久,夏目突然开口,“鹤丸……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什么?你想说的时候,我会听着;不想说的时候,也无所谓。”银发的刀灵,挥手赶跑了一只想停在夏目发上的萤火虫,甚至直接趴了下来保护自己的地盘。 夏目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眼眸中闪动着雀跃的金辉。 “鹤丸,我其实很幸运。” “确实,幸运的不得了,很快就会更幸运,然后一直幸运下去。”刀灵懒洋洋的接他的话。 天边最后一抹光明被黑暗吞没,夏目起身,怀抱刀剑踏入湖水。萤火虫从隐身之处飞起,绕着他飞旋,像是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瀑布。 一直……幸运下去吗? 幸运个鬼啊!!! 雪亮的刀光当空劈落,暗色狩衣的阴阳师反握妖刀,唇畔挑起的弧度乖戾又不羁,长发扎成一束,整个人身上裹胁着锐利的杀气。见一击不中,他赭色的眸中反而闪现了兴奋。 “有意思……但是还是下地狱去吧!水龙之术!” 水龙咆哮,鳞爪飞扬,庞大的身体在湖面上立起,投下的阴影把夏目整个遮蔽住。萤火虫疯了一般的向夏目身边聚拢,好像想要保护他不受伤害,幽绿瀑布倒悬,将夏目和刀剑裹挟其中,一股脑的带到水底。 水下因为水龙的翻搅已经浑浊不堪,夏目憋了一口气,潜向湖的另一边。 他现在无意争斗,萤火的光环绕着双刀,一直沉寂的和泉守兼定刀神上传来微弱的脉动。他在渴战,主君遇袭让混混沌沌的刀灵心中恼火。 为什么不能脱身!他该为主君而战,而不是被困于刀中不得解脱! 刀灵挣扎之际,鹤丸国永先气炸了,他冰冷的凝视着追击而来的水龙,握住了自己的本体。 银发的刀灵拔刀出鞘,将黑金的刀鞘交给夏目,带着半指手套的手抚了抚他的脸颊。 “休息了这么久,我也该出战了。” 层层金光在他身上荡漾,鹤丸国永猛然发力,瞬息就撞在了水龙的腰腹处,长刀横斩,轻盈得如同白鹤舞动,却潜藏着锋利的杀机。 他曾经作为战刀,颠沛过多少岁月,每当置身于战场,圣洁外表下的热血总会沸腾。 他破水而出,与阴阳师短兵相接,金色瞳眸中泛起一缕血红,水龙在他身后分崩离析,化为万点大雨落在湖面,阴阳师只听到这风姿犹如白鹤般的青年轻笑着说—— 第51节 “染血的话,就更像鹤了吧?” 于是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还差一点就变成了群殴! 以灵体形态存在的红衣刀灵外披湖蓝羽织,狭长的双眸中红瞳阴翳,他低下头凝视夏目,从牙缝里挤出字句,“为什么那家伙有身体我没有?他哪点比我强?!” 因为你刚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做人偶啊!夏目崩溃脸看他,这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和泉守兼定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冷哼一声扭过脸去,耳尖却微微泛红。 “那么,拿着我的本体上前迎战!这总做的到吧?” 夏目:呵呵!刀跟我一样高怎么破?! “嗯?”刀灵斜睨过一眼,他身上有种威仪和正气,直视他的眼睛都需要勇气,当然,作为家长的夏目没有这点困扰,看他一脸槽多无口的表情就知道了。 “臣妾做不到啊……什么鬼?!我怎么可能拿的起那把刀啊!!!”夏目脑海中的弹幕已经突破天际,他现在非常非常想把刀灵团吧团吧塞回刀里去,但是那样做无疑会崩掉他一直以来温柔善良和蔼可亲的人设。 不能崩人设qaq…… 红衣的刀灵自以为纵容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看到家养的猫爬不上架子在地上绕圈圈喵喵叫,夏目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悚然,更让他悚然的是,刀灵缓缓地半跪在他身前,宽大的袍袖铺展,被动荡的湖水镀上一层幽光。 “主君,您似乎很弱,”刀灵自顾自的说,甚至于有些开心,嘴角都不住的上翘,“这很好,我会好好服侍您的。” “您只要依赖我就好了,我是最强的!” 夏目……夏目已经无力做出什么表情了…… 熊孩子不止熊,还有轻微中二病倾向,效忠宣言都说的这么的……这么的…… qaq鹤丸你酷爱回来你主君我hold不住了真的! 鹤丸国永如夏目所愿迅速折回,拖着被狠揍一顿的阴阳师,正要跟夏目邀功,就被眼前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 “混、混蛋!我才离开多久你就迫不及待的刷主君好感?!那个姿势我还没尝试过呢你……你竟敢这样对主君!!!” 夏目捂脸,虽然鹤丸说的字面上很正常,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和谐的东西混进去了! 熊孩子乘以二!刀灵就没一个省心的! 他触碰不到和泉守兼定,但是鹤丸国永另当别论,被他微笑着拍了张符,缩水成了人偶的样子,屈指弹了他额头一下,让他直接在地上滚了一圈儿,最后拎着后衣领提到了肩膀上。 鹤丸国永老实了,委委屈屈的拽着他的衣领不再说话,和泉守兼定看着,只觉得前额掠过了一缕凉气,立刻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本体里。 夏目的关注重点落到了躺在地上的阴阳师身上,对方正睁大眼睛瞪着他,嘴角还有一块乌青,却仍然满脸的桀骜不驯,不消说,这又是一只熊孩子。 而且是一只挺有天赋的熊孩子,跟晴明的年纪差不多,阴阳术的造诣也只是略逊,不知道师从何人? “为什么对我出手?我们是陌生人吧?”夏目奇怪的问道,阴阳师沉默了一会儿,才在鹤丸国永杀死人的视线下不甘不愿的回答: “因为你很强,我想打败你,仅此而已。” “所以说是修行啊……”夏目感慨了一句,向地上的阴阳师伸出手,微笑起来,“直接跟我说的话,也是会跟你斗法的。相反的,如果我本能的反击,你会伤得比现在重。” “少骗人了!”阴阳师嗤之以鼻,无视他的手站起来,眉目间泛起冷嘲的意味,“你才多大?小鬼,要不是看你灵力不错,鬼才会对你出手啊!” 夏目突然觉得手又有点痒。 ☆、第84章 道满 阴阳师本名芦屋道满,是的,就是那个野史里记载的安倍晴明命中注定的对手! 虽然他现在还是个三观有问题的很熊很熊的熊孩子,目测未来会更熊,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相当的有天赋,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一路打到平安京附近,实战经验和下手的狠辣程度远不是现在的晴明能比的。 自从他知道夏目就是那个声名远扬号称灵术第一的皇室供奉阴阳师后,清净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安倍晴明!凭你这软弱的施术方式还想跟我一争高下?你的老师在哪?‘灵术第一’的称号该换人了!” “师父岂是你这种人能轻易见到的?!” 接着就是一言不合开打的声音,符咒的轰鸣声中,夏目悠悠的抿了一口茶,眼含欣慰。 “我本来很担心晴明的实战,现在道满来了,晴明成长的速度一下子变快了~” 凤凰火赞同的“咕”了一声,跳到窗棱上,艳丽的尾羽倾泻下来,映着天光丝绸一般斑斓绚丽。 妖怪们的教育方式一向就是袖手不管,越是疼爱自家孩子,越要放出去历练。所以夏目这两年几乎放了手,术法修习、权贵交际,一系列的事情一开始让晴明兵荒马乱了一阵,不过几个月之后就稳定了下来,又入阴阳寮任职,颇得皇室信赖。 夏目现在处于颐养天年的状态。 饮尽一盏热茶,夏目把视线投向窗外。 芦屋道满不愧是安倍晴明的宿敌,他的阴阳术由剑道辅佐,大开大合极为大气,兼之手段狠辣,宁可负伤也要伤敌,这让夏目皱了皱眉。 对于夏目来说,生命凌驾于一切之上,所以晴明在他的教导下作战之间留有余地,一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二是为了留下一条退路,方便随时能抽身撤离。但是道满不同,他就像一支离弦的箭矢,一往无前,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带走敌人的性命。 谁教导他这样做?夏目心里又泛起了这样的疑惑,看看战况差不多了,两人都不多不少挂了点彩,示意凤凰火出手拦截。 凤凰长鸣一声,周身火光潋滟,猛一振翅就冲进两人的战局中。晴明立刻后撤,蝙蝠扇一合退到安全区域,理了理稍显零乱的衣衫,又是那个风姿翩雅的贵公子。 道满没有收手,或者他根本就不想收手,他认出这只飞来的凤凰火是夏目身边的式神,不禁起了争斗之心,想要探一探夏目的实力。 安倍晴明叹了口气,展开扇子遮住眼:真是作大死啊—— “轰隆——”一朵蘑菇云冉冉升起,看热闹的人伸长脖子一看方位,哟,又是安倍家,三天两头的这都习惯了,这次动静似乎更大点? 芦屋道满趴在坑底,周围的小火苗还没熄灭,凤凰火踩在他背上,趾高气扬的扬了扬脑袋,头顶的羽冠晃悠几下,得意极了。 窝可是活了上千年的凤凰火~~死小鬼再修炼一千年吧! 夏目已经从屋子里踱步而出,站在坑边上,向凤凰火招了招手,羽毛艳丽的大鸟就飞起落在了他肩上,化为点点火光隐入后背的刺青。 “这种不死不休的打法谁教你的?”夏目皱眉,很是不赞同,“你的刀术流派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唔……” 他记忆力很好,但是经历的事不少,一时半会只等模模糊糊的想起来些许。 “……是天狗吗?鞍马山那边的那个?”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芦屋道满的瞳孔骤然紧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怎么会知道?只是因为惊鸿一瞥的刀术?! 他神色复杂的抬起头,那个人站在坑边,因为跟他说话的缘故很是尊重的蹲下来,全然不顾惜衣料珍贵的和服沾上尘土。以芦屋道满的个性,这时候应该冷嘲热讽嘴硬一番拒不交代,但是在看到那双眼的那一刻,他什么都说了。 说他如何跟天狗相遇,得他教导法术,顺便在年幼的时候被灌输了一番弱肉强食的法则。 说着说着,他突然对安倍晴明有了一种难言的妒忌。 凭什么他坐拥最好的一切?有人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在世上行走,而自己只有挣扎着想活得更好的信念;他在绝对安逸的环境下修习最精妙的灵术,自己鞍前马后百般委屈只为了能多获得一句口诀……凭什么?! 还有那双眼,温暖的像融入了所有光明的眼瞳,注视他近十年还不够吗?每夜都在这样温柔的目光下入睡,生病受伤那双眼会流露出疼惜,有了进步那双眼会盈满笑意…… 天狗说,喜欢的东西要抢过来。 他去抢,却像水中捉月一般触之不得,整个平安京都在说,晴明大人是千叶大人的弟子,将来要代替那位大人守护平安京,口口相传,真理一般不可更改。 但是他不甘心!!! 凭什么我没有……凭什么……! 温暖的手指触及他的面颊,浅浅的金光中,细小的伤口一瞬就愈合,然后那双手落到前额上,澎湃的力量汹涌而出,枯竭的灵力飞速补满,芦屋道满听到那个清亮的声音在说—— “很疼吧?很快就好了。” 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之前最惨的时候,他被狼妖撕开了腹部,天狗袖手站在一边,笑得古怪。 【挣扎吧,弱者只有死的用途!】 天狗把他当个玩具,他知道,但是想要变强,他不得不要紧牙承受这些非人的待遇,不得不竖起浑身的尖刺防备着,痛苦难当的熬过几年,天狗彻底失了兴趣,他也变成了实力强劲的阴阳师。 他该千恩万谢吗?芦屋道满笑了,神态有些癫狂,他一把抓住了夏目放在他前额的手,不让它移开,握得紧紧的,很快就有淡青的指痕浮现在手腕上。 夏目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生气,又是一股庞大的惊人的灵力输送过去。 他不缺这点灵力,这孩子想要,不如给了他。 芦屋道满终于支撑不住昏过去的时候,还死死握着夏目的手,夏目离得近,听清了那句细小的呢喃,忍不住摇头笑了。 “我抓住你了……” ☆、第85章 天狗 【像你这种有野心的人类已经不多了……怎样?想要力量吗?】 【可以给你,只是……让我看看你能挣扎到什么程度吧!】 噩梦……芦屋道满抹去了前额的冷汗,他看见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那只妖怪是他的噩梦,哪怕时隔几年,阴影仍久久不散。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迫切的想见到那个人,想见到那双金杏色的眼瞳,满溢着融融的暖意。 夏目手里的剪刀一歪,将一盆上好的盆景剪缺了一支,叹了口气摸摸道满的头,对方死死抱着他,像抱着救命的浮木,一丝一毫都不想放松。 他知道这孩子偏执的要死,早先几年完全给天狗养歪了,这两年他好不容易才扭过来一点,这种时候不宜刺激,顺毛摸,气氛会很和谐。 虽然让晴明看到会打起来……小孩子之间的争宠嘛…… “你觉得天狗有多强?” 道满看着夏目的眼,有罕见的锋锐的光从金杏色瞳眸中倾泻下来,这一刻他无疑是骄傲的,似乎只要他愿意,这世间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不是他一合之将。 “不管他有多强,我都比他强,而你,将会比他更强。”夏目让剪刀在手里转了几转,突然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带感。 有点想用剪刀戳天狗一顿肿么办? 夏目猛摇头,差点又崩了人设! 他这一摇头不要紧,面前的贵族当即就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小女,小女真的没救了吗?” 对不起qaq!!!! 好声好气抓了药送走了贵族,夏目呼出一口气,表示再也不在人前走神了! 天狗躲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出现在他眼前被戳一顿呢?夏目叹气,很是惋惜,但是他没想到,这个本应该躲着他的妖怪竟然在晚上就出现在了他……的两个弟子面前。 “已经有几年光景了吧,你似乎过得不错?”天狗笑容古怪,他拢起衣袖,视线在两个同样出众的青年身上游移,“你竟然还交到了朋友?啧啧……”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嫌弃,顿时—— 第52节 “谁跟他是朋友?!!”*2 不得不说这两个家伙成为师兄弟之后,在日复一日的互掐中,实力一日千里突飞猛进,夏目期待中的互帮互助良性循环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达到了效果。 话音刚落,芦屋道满就拔刀出鞘,雪亮的刀光映出安倍晴明的身影。此刀名为鬼切,不知斩杀了多少妖怪,凶煞之气四溢。 名满平安京的贵公子冷笑,毫不示弱的祭出符咒,一时炽亮的灵力光芒将四周映得如同白昼。 然后两个人同时——攻向了准备旁观一场同门厮杀的天狗! 他们平日里互掐次数过多,此时显示出非同寻常的默契,刀光纵横,灵符缠绕,天狗猝不及防之下被逼退数步,胸前被斜开了一道口子,渗出血来。 数百年称雄一方,天狗何时吃过这种亏?顿时恼怒的失去理智,瞬间变成庞大的原形,被黑雾裹挟的犬类妖怪张开背上的黑翼,仰天咆哮,口中流下的涎液腐蚀地面,散发出腥臭。 “本想留你们一命,现在——死吧!!!” 天狗到底是大妖,对付两个灵术未出师的青年游刃有余,似乎想享受虐杀的快感,他并没有急于杀死对方,逗弄着,想让他们好好享受一番濒死的感觉。 灵力难以为继,普通攻击几乎无法造成伤害,芦屋道满作为最熟悉对方的人能揣摩到几分对方的心态,心一沉,替安倍晴明挡去了一爪,不等他开口,就厉声说: “听着,我恨不得你死!但是不是死在这里!因为我的缘故他才会找到这里,你是被牵连的!” “我会给你制造出一个缺口,有多远逃多远!师父……会血祭这畜生的……” 他的声音快而急,声线压低,天狗一时听不到他们的话,不过这没什么所谓,两只蝼蚁的临终感言,他也不耐烦去听。 安倍晴明却连思考都没有,他手执符咒,白衣染血,眼里泛起嘲讽的笑意。 “然后让师父一辈子记得你?记得他不幸早夭的友爱师兄的弟子?想得美!” 他周身灵光大盛,天狗目露垂涎之色,这股灵力太纯净,吞吃下去必然会有所提高。想到这里,他竟然先亟不可待的向安倍晴明出手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阵清亮的铃声从转角处徐徐响起,天狗脑中一空,再恢复意识时裹挟着巨力的前爪已然拍偏,心中掠过一抹恐慌,以声惑妖,想必来者一定实力强大。 可他不想放弃……纯净的灵力太诱人了……只要吞下去…… 湖蓝和服的孩子站在体型巨大的天狗面前,仰起头,却好像俯视一般,不知是不是因为沁凉的晚风,他的声线呈现出一种异常剔透的冰冷。 “你伤了我的弟子?” 他出现得太过突兀,天狗有些忌惮,但是在贪婪的驱使下,他顾不得心头浮现的警兆。 “你的弟子?他的灵力这么强,我想我们可以均分……” “你伤了我的弟子?”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我可是……” “你伤了我的弟子。”没有疑问了,一锤定音,夏目站在那里,缓缓摘下头顶的红白面具。 四周的空气一滞,好像被惊吓一般飞速逃离了原地,无形的枷锁打开,只有那股气势在节节攀升,越来越盛,最后让天狗都心生恐惧。 不能让他达到顶点!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天狗凶狠的伸出了利爪,然后他看见那个极年幼的、有着漂亮亚麻色发的孩子抬起眼,金杏色的瞳眸中,那一对瞳孔纤细而竖立,像是兽类的眼瞳。 破风的利爪未曾让他有什么神色变动,金色妖纹攀上俊秀的面容,眉心处红痕显露,鲜艳的像有生命一般放射光彩,他连手也没抬,只是轻缓地说道:“放肆。” 像是为了全心全意的回应这句斥责,天狗感到一股巨力撞上了他的腹腔,撞得凹陷下去,还没等他咳出口中的血,庞大的身体就倒飞了出去,砸塌一面院墙,顿时烟尘滚滚。 天狗眼里哪还有之前的傲慢狠辣,只余无尽的恐惧,喉咙里发出咯咯声,他想求饶,却咳出了吐不尽的血。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凭你,还不足以让吾完全妖化。”措辞偏向古拙,年幼的天狐歪了歪头,大而软绒的狐狸耳朵尖端带白,金光流转,太阳一般光明闪耀。哪怕在做着完全无害的动作,他身侧却纠结着令人窒息的厚重妖力。 “噼——啪——”雷光跳跃,映的那孩子璀璨的眼瞳愈发光明,但在天狗眼里,他身后却是死亡的阴影。 一步一步的,夏目逼近天狗,一把银闪闪的剪刀出现在他掌心。 “杀掉你,吾不想;封印你,吾不愿……故而……” “换个发型如何?” ☆、第86章 探访 夏目第一次尝试理发这种工作,拿出了最认真的剪盆栽的态度,理所应当的…… 天狗:嘤嘤嘤嘤嘤你还是杀了我吧!!! “真抱歉,之前没做过这种事,其实齐刘海挺棒的你觉得呢?”夏目没什么诚意的道着歉,银光飞舞,眼见着起码有几百年的时间天狗出不了门了,淌下的悲惨的眼泪都流成了河。 他一收妖力,天狗像被狗撵着一样头也不回的跑了,远远的还能听到他惨痛的呼声—— “嗷呜呜呜呜呜!!!”我的毛!!! 夏目微笑着,头顶的耳朵歪了歪,在心里狠狠的给天狗记了一笔。 打伤我的弟子还有理啦?!齐刘海怎么了你歧视它吗?! 晴明和道满伤的不轻,夏目收起剪刀,治愈的金光在掌心亮起,要将养大半年的伤势不过短短的几息就尽数复原。 看着两个人虽然别扭但是相互扶持的站起来,夏目不由得弯起眼睛笑了,虽然时常切磋有助于提升实力,师兄弟友爱的情景无疑令他更为欣慰。 这种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从梦境中脱离,夏目揉了揉眼从床上坐起来,今天开学,他又要开始忙碌的校园生活了。 虽然小学生绝对称不上多忙碌,但是他在学校要负责慈郎的课程,放学有网球训练,训练之后嘛…… 他给樱井宏又查验了一次身体,情况很好,樱井老先生觉得自己简直年轻了二十岁,每天去公司都是干劲十足,决策也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果断,近期刚接下了几单军部的大生意,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他看着认真给自己切脉的夏目,眼神柔和万分。他是个知道感恩的人,这孩子真的为樱井家做了不少事,更难得的是心性温柔让人见之心喜,投桃报李,他也想为这孩子做一些事。 “喜欢的乐器?”夏目被问到的时候有点茫然,“长笛不行吗?” 樱井宏笑着摇头,“最好挑选一种没有学过的,我认识不少业内有名的老师,夏目君不想多学点东西吗?” 夏目明显有些心动,他会的不少,但未免太过古典,如果有可能的话,西洋的东西也想接触一些。他比较中意油画和西洋乐,油画他已经有了打算,工作室里有一个寺田克,油画放眼国内无人比肩,他没必要舍近求远,工作中就学到很多。 至于西洋乐…… 夏目有些犹豫地开口,“小提琴……如何?” 樱井宏有些惊讶,他以为现在的孩子一般会向往乐器之王钢琴,小提琴同样高雅,但是学成需要的时间会很长,说不定还会磨痛指尖。 不过如果是夏目的话,确实能够一直坚持下来,何况他现在正处于学习小提琴的最好年纪。 “小提琴很好!那么这周末……不,明天晚上就去老师家里拜访,可以吗?” 夏目微笑起来,“我没问题的,只是……学习的时间可不可以安排到晚上?我想把周末空出来……” 《平安风物志》还没有完结,插画部分已经七七八八,他只需要偶尔一去就可以了,现在重点是他手上准备开始的连载,绿川城大力支持他的决定,特地把招牌杂志《碧川》空出一个版面来给他连载,偏爱之情溢于言表,出版社里哪怕有人心中不平,也不敢去捋boss的虎须。 夏目知道绿川城是在捧他,沉吟一下,只是发了一条短信—— 【愿尽全力,敢效微躯。】 没必要感谢来感谢去,他会用最好的作品回应这份厚爱。 索性资料已经非常完善,他只需要填充血肉进去就好。他打算以一个除妖师的视角,来俯视这个精致绝伦的时代,清醒又游离的叙述一些人一些事,没人能像他一样真真正正融入过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那个时代,他的优势无与伦比,他的文章会呈现一种无与伦比的真实细腻。 这是他昨天完成第一章后的感受。 太真实了——过路的车骑从眼前辚辚行过,车夫拉低草帽,哼着半醉的调子;出海的渔船空载明月,船篷上是波光的幻影;沿百二十级石阶叩拜鸟居,神明飞天旋舞,高天原倾頽,石雕泯灭,只有妖怪永恒…… 他还没有给绿川城审稿,但是写到最后,他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他经历过如此神奇壮美的一切,不知多少人想用百年的生命换他眼前所见的一瞬间,就像鹤丸说的,他是何其幸运。 夏目念着书,慈郎照旧盖着他的外套睡在他身边,衣领里露出梦境石琥珀色的华光,潋滟摇曳。 小孩子向来是变化最快的生物,一个假期不见,他觉得慈郎似乎长高了一点。 “请问……是夏目贵志,夏目君吗?”穿着冰帝初中校服的女孩子犹豫地开口,看夏目点头,有些高兴的样子,“果然!他们说一路找过来最可爱的那个就是,这么一看真是……” 她伸出手,想要捏捏夏目的脸,一道寒凉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的大脑顿时蒙了一下,什么都不记得了,头手同脚的转身就走。 的场静司从她身后不远处悠悠的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盒东西。 “这样对待女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夏目小声说。 “恩?”的场静司一个字就让他放弃了这个话题,视线在慈郎身上一扫而过,没察觉到什么威胁,很快就移开了。可能因为某些小动物的直觉,慈郎在梦里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现在方便吗?”的场静司问道,可他的眼神分明在说:不方便也得方便。 夏目点头,从一旁的背包里拎出睡眼朦胧的鹤丸,放在了慈郎身边。和泉守兼定没睡,正闭目养神,记挂着主君的安危,一跃就上了夏目的肩膀,坐了下来。 的场静司顿时觉得这刀灵简直碍眼极了! 他到底没说什么,跟夏目一起沿着花园里的长廊慢慢走,尽头是个小小的凉亭,纯白的质地,充满西式的风格,这向来是冰帝的特色。 校园里的绿化做得很好,到处都是茵茵的花木,有几只嬉闹蹦跳的花妖木妖见到夏目,本想上来打个招呼,却被的场静司用冷厉的视线逼退了。 的场静司:呵呵,你以为我会要第二只电灯泡? ☆、第87章 决意 “都是……给我的?”夏木接过沉甸甸的木盒,颇有些诧异的抬头询问。 “当然。”的场静司挑起眉,眼里笑意弥漫,“你最近在做平安时代的游戏吧?” 夏目并不意外对方能知道,天生灵力强大的人有远超普通人的情报网,妖怪们漫长的生命大半消耗在八卦上,就像当初见到绿川先生时,差点连对方的底裤颜色都被迫知道。 而且在他心目中,的场先生似乎是个很神奇的无所不能的人,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那种状态有点像他在梦境中身为天狐时…… 面对的场先生这张脸,夏目的思维诡异的拐了个弯,突然想起了漫天风雪中,向他伸出手的那个手持魔刀的大妖,想起被高温折磨时,微凉的指尖…… 真的是一模一样啊……没有右眼的符文头上再加一对魔角…… 直到对方的手碰到他脸颊,夏目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礼的盯着对方看了好久,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很抱歉!那个……我……”他忍了忍,拼命把一听就像是借口的“我昨天没睡好”咽了回去。 “为什么要道歉?”的场静司显得很疑惑,浓烈的喜悦从他眼瞳中浮现,他心情甚好的捏捏夏目的脸颊,一下又一下,低柔的嗓音像冷雨在摩挲窗棱。 “你看着我,我很开心。” 近似告白的话语毫无障碍的吐出,的场静司难得展露了真心的笑容。他不笑的时候气势凛冽,像万载不化飘游在大洋上的坚冰;笑起来却又收敛了浑身的凉寒,明明危险之极,却能吸引无数人甘心送死。 林林总总活了二百年,夏目第一次遇到完全捉摸不透的人类。 “静司先生,祖上是妖怪吗?”不知该如何回应上一句话,夏目尴尬的转移了话题。 第53节 的场静司有些遗憾,却没有强求,懒散的靠在了凉亭的栏杆上,可有可无的回答: “应该是,确切的说,所有身负强大灵力的人,往上找找都能找到妖怪祖先。” 夏目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很是新奇,浅琥珀色的眼瞳闪亮亮的,期待着下文。 的场静司恶趣味的吊了他好一阵胃口,看足了他暗中焦急的模样,才缓缓的解释道:“你真以为灵力是这么好得的?人类本就没有使用法术的资格,不得不采取别的方式,比如——与妖怪通婚,生下半妖之子,将灵力刻在血脉中世代绵延下去。” “那,静司先生的祖先是什么妖怪?”夏目好奇道,然后被揉了脑袋。 的场静司眯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手下的触感柔软而凉滑,让人爱不释手。 他打算一点一点挑明身份,宣称自己出现了返祖现象,免得最后暴露身份把夏目吓到了。 “应该是……龙吧,年代太久远,记载都模糊了。” “龙很帅气啊……”夏目满眼憧憬,又有点失落,“可惜我家不是大家族,族谱那种东西根本没有,不然说不定会知道祖先是什么样的妖怪。” “我知道,”的场静司接口,在夏目期待的眼神中,扯出了恶劣的微笑,“是小狐狸~” “静司先生!!!” 啊呀啊呀,一生气更像了,这么可爱被小爪子挠上一两下也是情趣吧…… 不管心里转动着何等变态的念头,的场静司脸上却一丝一毫都未曾显露。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夏目不得不收拾起满腔悲愤窘迫,努力礼貌地告别。 “静司先生路、上、小、心,特意给我送礼物来真是太·麻·烦·了。” “一点也不,过几天我再来,不送送我吗?”临走的时候抓紧时间逗了逗,毕竟下次见面不知要到多长时间之后了。 的场静司眼神暗沉,魔都的局势比他想的复杂,几个不安分的也开始浮出水面自立为王,可以预见未来的一场腥风血雨。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很庆幸,夏目生活在相对和平的现世,不会被那些残酷的纷争所扰。 这只是战前的一次偷闲,平静的生活他似乎从来过不长久。 夏目送对方到校门口,不知为什么,那个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寥,却仍然固执的挺直脊背,好像背负着沉重的宿命前行。 上课的铃声在身后打响,他一咬牙,几步跑上前去,拉住了的场静司的袖子。 “静司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经历什么,但是……”他抬起头,眼瞳中泛起金杏色的动荡的光,神情近乎祈求,“请一定要好好的!” 的场静司怔在原地,抱着那孩子礼尚往来塞给他的小盒子,神情晦涩。 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对方给予的温暖,下次见面仍然会被一不小心烫到,进而产生许多不该有的阴暗的妄念。 比如把这孩子变成自己的,比如把他藏起来…… 他慢慢打开盒子,霎时有些被宝光耀花了眼。 盒子里铺了厚厚一层勾玉,足有近百枚,勾玉之上躺着一串降魔铃,墨翡翠雕刻,铭刻着令人目眩的咒文,散发出的惊人气息无疑昭示着这是一件怎样举世无双的至宝! 他把降魔铃攥在掌心,花纹搁痛了他的手,他却越握越紧。 不这样的话,他怕忍不住立刻做出什么糟糕的事情。 的场静司深深的看一眼教学楼,有朗朗的书声传出来,他知道那孩子的声音就夹杂在其中,异样的清透,那孩子眉宇间会泛着暖光,神情认真的捧着课本。 等他拿下魔都,取来天狐血,他们的时间还很长,长到以永恒记年。 骨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低眉敛目,她衣袖上还有无意中溅上的残血。 “陛下,主殿恐怕守不住了。” 的场静司收回目光,又变回了征战魔都的王,神情冰冷而狠戾。 “那就放弃,转战人间,我倒是希望他能搞出什么大动静来,最好把人间变成血海,到那时……再怎么避世,那个传说中的存在也会出现吧?” 作为世间仁爱的化身,比太阳更尊贵的天狐,悲天悯人之际,恰是他出手之机。 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天狐血。 【你要违背誓言吗?不得杀害她的后裔!】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被毫不留情的碾压回去。 “我不会杀他的……”的场静司的声音很轻柔,如同情人间的絮语,“那么好的材料可容不得浪费,当然是活着的天狐才有更大的价值。” 【你……】声音断断续续的挤压出来,像坏掉的唱片机一样嘶哑,【你别忘了!天狐持有……百鬼夜行图!那可是号令百鬼的……至宝!】 “如果对上上一任以火焰为天赋的天狐千姬,我的胜算恐怕无限趋近于零……但是现任的天狐,远远没活到千年,他能积累多少拥趸?根本无法对继承了八岐大蛇力量的我造成什么伤害。”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啊,感谢你杀了她。” 【不……千……姬……我……的……罪……嘶——】 的场静司干脆利落的把对方封印到脑海深处,其实他更想把这个终日活在自责中、所谓上任魔都之主的残魂撕成碎片,他向来讨厌被人指手画脚,更何况这家伙逼他发下了“不得杀害天狐后裔”的誓言。 自责有什么用?后悔有什么用?的场静司眼里尽是阴霾,他踏在魔都的土地上,黑衣翻滚成一片不祥的阴云,他扬起出鞘的布都御魂,刀刃上闪现杀戮万千的血光。 魔兵在祂面前集结,大妖恭敬的伏在他脚下,随即擂鼓出阵,整个战场上响彻嘶吼与惨呼,他眉梢不动,冷淡的像在看一幅毫无意义的抽象画。 如果真是情到深处,哪怕对方身死,他也要杀入幽冥捧回恋人的灵魂,纵使要血祭千万人复生,他只会心满意足的去执行。 吹来的风染着浓重的血腥味,的场静司想,他大概真是个变态。 ☆、第88章 死守 平安京回旋着不祥的风,夏目在水上起卦,剪碎的蓝莲花般迅速泛起了一层血光,在水里浮浮沉沉。他凝视着花瓣浮沉的轨迹,神情晦涩,末了疲惫的阖上眼睛。 “晴明,道满,无论你们说什么,我不会更改我的决定。” “去出云,离开平安京!” 芦屋道满攥着拳,有血从指尖一滴一滴淌下来,在雪地上聚成小小的一滩,他张了张口,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破碎而嘶哑,“那你呢?留守?保护那些无能的贵族和昏聩的天皇?!” 赭色的眼眸泛着铁锈样的颜色,仿佛要沁出血来,他一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夏目,一字一顿,“你·傻·了·吗?!!!” “你知道我没有,”夏目仍然闭着眼,并不愿睁开,他怕他会心软,而心软会害死他的两个弟子,“虽然无用,虽然昏聩,但如果皇室和贵族都不在了,这天下注定陷入战火。” 芦屋道满气的反身就走,束起的深栗色长发滑过一道弧线,凌厉中透着分明的绝望。 “如果你死了,我就杀了那家伙再自尽,”他背对夏目,语气狠绝,“我做得到!” 如果他再强大一点…… 安倍晴明一直没有说话,秀雅的时常带笑的脸容上难得的没有表情。他远比道满要了解夏目,离开一事断无回转的余地,与其愤愤而去,不如把该说的话和该做的事一一完成。 他披好了自己的斗篷,走到雪地上,郑重的跪地叩首,整整九次,前额已经触到了泥土,指尖扣入地面,他并不觉得疼。 不敢抬头,不敢面对那双金杏色的眼,他怕自己会像小孩子一样哭出来。 “师父,不用他来杀,我自会追随你而去。” 站起身,他亦是头也不回地走入风雪之中。 白茫茫的大雪吞没了两个身影,夏目在廊下坐了很久,发梢凝结了一层冰霜。终于,他动了,用宽大的衣袖遮住眼。 “两个人都要好好的……” 的场静司冷淡的看了一眼腰腹处的伤,勾玉的光芒温暖,在这样的舒适中,他微微柔和了神情。 鸦偷眼看了看自家王的表情,适时的上前进言,“王,鬼之一族首领求见。” 的场静司把玩着勾玉,可有可无的应道:“让他进来。” 随着骨女走进的青年金发赤瞳,两侧的发有些微翘,他脸上似乎惯常的带着些嘲讽之色,只是在的场静司面前恭敬的收敛了表情。 “鬼之一族,风间千景。” 的场静司幽幽的打量他一阵,冷嗤,“不需虚礼,拿出你的诚意,如果不让我满意,我不介意多出一个敌人。” 风间千景知道他确实是底气十足,也有狂傲的资本。八岐大蛇的力量分为八份,独得其中一半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角色?而眼前的现任魔都之主,不仅实力非凡,心性手段更是一等一的狠厉,前段时间又得一件至宝,降魔铃【墨翡】一出,杀伤千百,令人胆颤不已。 这样的人才是鬼之一族应该追随的,至于其他那些蹦哒得欢快的小丑,算是什么东西?! 风间千景思及此处,眼里划过嘲讽,对那些不自知的挑衅眼前少年的妖怪,“八岐大蛇力量分为八份,鬼之一族机缘巧合之下曾得一份,愿奉给陛下,作为吾族的诚意。” “你倒是不贪心,没想过把这份力量收为己用?” “持有者已由天定,我辈怎敢染指。” 其实不是没试过的,但那个族人的死状过于可怖,整个身体因承受不住力量膨胀起来,哀嚎了三天三夜,最后“砰”的一声化为了漫天血雨。 的场静司自然知道对方一定是尝试失败,才会奉到他面前,不过那又如何?天上地下他是唯一能毫无代价接收那股力量的人,他背负着统一魔都的宿命,唯有获得力量才能推动命运前行。 “我收下你的诚意,”的场静司咬重了那个“你”字,显然不打算轻易把鬼族收到自己麾下,“要我收下全族,仍需一份投名状。” “愿为驱使。”风间千景立刻表态。 “那家伙融合了两份八岐大蛇的力量,对血肉的渴望无法压抑,正向平安京进军,我还是挺喜欢那座城的,宫灯很漂亮……”的场静司说起了似乎毫无联系的话题,风间千景却懂了,这是要鬼之一族稍作拦截,他自会带大军压境,保下平安京。 “那么城中的人……” 的场静司对人类的死活并不怎么感兴趣,事实上他在意的只是那孩子,所以不置可否地说:“随便你,死活无所谓,我只是喜欢那座城。” 这正合风间千景心意,人类只是蝼蚁,他对那个自私自利的种族全无好感。 不过他听说,平安京有一位实力强大的供奉? 风间千景眯起眼,一抹讽笑出现在眼底。 夏目闭上眼,精神力发散出去,将整个平安京包拢在其中。 他看得见惶恐的王公贵族,看得见茫然无知的平民百姓,看得见城外不知哪一支魔将的魔军大军压境,妖类嗜血的瞳孔。 平安京所有数的上号的阴阳师尽数集中于此处,围成内外三个大圈,洁白或赤红的狩衣铺在地上,被落地的冰雪模糊。 所有人都在虔敬的念诵通神的咒文,声音汇合在一起,仿佛能通达高天原,唤醒沉睡的神明,求取大法力庇佑平安京。 这一刻没有什么家族倾轧、权势争夺,只有身为人类的责任! 死守!!!这是所有阴阳师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他们恐惧着城外的魔兵,希冀的目光投向廊下身姿年幼的孩子,对方雪白的狩衣铺在深色的橡木地板上,像神鸟栖息在古木,翅羽摩挲,随时要冲入九霄云海之中。 夏目结束了冗长的咒文,九串降魔铃绕着他飞旋,全部由成色上佳的翡翠雕成,浓绿的能滴出水来,清脆的铃声中,降魔铃冲天而起,去往平安京的四面八方。 九宫之阵,是他在游历中遇见的困敌之阵,他之前抱着玩闹的心理稍加改动,没想到竟用在此处。这阵法,如今集合了他大半的灵力和平安京阴阳师的灵力,如果这还挡不住进攻的魔兵,他只能自认技不如人。 妖瞳徐徐闪现,他遥望着天际的乌云,云层上笼罩着一层血光。 他的声音安静而缥缈,十足的冷静—— “阵起,封城!” 第54节 ☆、第89章 玄蛇 魔兵已经集结城下,簇拥着中央身形庞大的玄蛇,他们穿着腐锈的铠甲提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说是军队,更像一群乌合之众。夏目从水镜中看到这一切,指尖微动。 他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拨动一件名贵的弦乐,乐声四起,每一个音符都歌颂着烈火,凤凰从他背上脱离,熔岩为心,火焰作翼,仰天发出一声清亮如刀剑相交的长鸣。 彤云在平安京的天空中卷集,东南角升起一道赤色光柱,通天彻地,无数鸟妖应和着凤凰的长鸣,争先恐后的绕光柱盘旋而上。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也亮起了各色光柱,群妖应和——平安京是他们的家。 夏目处于各色光柱围绕的中心点,炫丽的金光从他身上炸开,天空中一轮骄阳初现,与他的光芒交相辉映,渲染出一片黄金的海,海面上金莲与云朵隐现,似乎有梵唱在飘荡,皇室供奉的僧人合上寺院大门,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吟诵《往生经》。 集结整个平安京之力,应对千年来最大的一次浩劫! 第一个魔兵撞上了结界,顿时被火焰烧熔。随即冰箭风刀次第登场,雷霆绽放,白浪汹涌,大地擂响战鼓,这进攻的军队似乎被世上所有元素厌恶着,大义发出冷冷的嘲笑。 玄蛇恼怒的抽裂了地面,却于事无补,他的魔军被阵法大群大群的绞杀,哪怕是不知恐惧的魔物,此时也萌生了退意。 虽说渴望着城内的血肉,但也要有性命去享用! 玄蛇一声嘶鸣,阴毒的竖瞳盯着巍峨的城池,吞吐了一下紫红的蛇信。 这损失太大了,他还要保留力量应对魔都之主,不过……他也不会让平安京好过! 他向天张开巨口,长得极其的大,仿佛要吞没太阳,蛇腹处有什么东西在鼓动,令人毛骨悚然。最终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一丝毒雾从口中逸散,更有大股的瘴气蓄势待发,要向平安京喷吐! 观战的风间千景皱眉,他相信魔都之主再怎么样也不会喜欢一座飘满毒雾的城池,这继承了八岐力量的玄蛇简直其心可诛! 可是要怎么阻止?硬拼?鬼族承担不起这种消耗。 玄蛇眼里流露出残虐的快意,他正要吐出毒雾,就听见了天外传来一道响声—— 这响声勾起了他血脉深处的恐惧,似乎在久远的上古,也是这么一声响动,魁梧的神祗拔刀出鞘,神祗的瞳孔被暴虐占据,他是狂暴之神须佐之男。 他手里震颤的神剑,名为天之尾羽张,世人皆知它的另一个真名,是为天羽羽斩! 【以天神之名,斩杀大蛇!】 从继承了八岐大蛇力量的那一天起,他就在疯狂的搜索这把剑,玄蛇一直想,若是让他找到,必要把此剑投入幽冥烈火,焚烧殆尽。 可是多方打听之下,他获知天羽羽斩存在于浅樱之里,由西之国国主犬大将奉给这一任天狐,是天狐的爱剑,也是对魔都之主的宿命制约。 所以说是天狐吗?是天狐出现了吧?那至纯的天狐血,举世无双的至宝! 贪念升起,眼前却是一道令人眼盲的剑光。玄蛇还张着口,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他口腔中穿过,从脑后透出,他尝到了自己血的味道。 她听到那那把剑张开翅膀的声音,听到他的魔军在惊恐的嘶叫,发生了什么?他懒得去想,此时的感觉太舒适,一直在内心咆哮不休的杀意和对血肉的渴望都安安静静的,令他感到万分的舒适。 似乎当他还是条小蛇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舒适吧? 盘在山岩上,浸在溪水里,看风吹云翳,然后在魔都的曼陀罗下安睡。 他这时候才察觉,原来拼命融合那份力量是个错误,他忘了自己的初衷,忘了自己的名字,被杀戮主宰,早已是一只彻头彻尾的魔物。 他叫什么来着? 意识海洋里朦朦胧胧的,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蛇身,他昂起三角头,细细的吐信看去。 那人有一双漂亮至极的妖瞳,有阳光的颜色在他眼里泛滥成灾,他微微笑着,头顶上是一对大而软绒的狐狸耳朵。 玄蛇一瞬间以为自己遇到了高天原之主,大神天照。 【对不起。】那个人道着歉,怜惜的抚摸他的鳞片。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那个人说着,眼眶里突然盈满了泪水。 我不怪你,真的,所以不要哭……他拍打着尾巴,想要安慰,却只能发出嘶嘶声。 【至少……我可以让你走得舒服一些……】 那样就够了啊,我很容易满足的。 夏目伸出手,一身黑的小蛇竟然主动伸过头来,把前额抵在他的掌心,无声的依靠着。 金光暖融融的,玄蛇脑海中掠过许多纷乱的画面,最终定格在此刻。 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一条白蛇。 你,一定是神吧? 白蛇的话,是神的使者呢~ 我要做你的使者。 夏目把所有阴阳师统统赶出去,这才放心的喘了口气,他已经维持不了人身了,妖纹在他脸上若隐若现,使用天羽羽斩消耗了他不少妖力,最后还心软把玄蛇超度了,老师要是在这里一定又会跳脚骂“笨蛋”了。 若不是在这种时候成就四尾,还真是凶险…… 他摩挲了一下天羽羽斩的刀鞘,十几面水镜清晰的投射出城外的景象。玄蛇身死升天,他带来的队伍群龙无首,又不敢触碰城外的结界,四散溃逃。夏目皱眉,这么多魔兵要是滞留在人间界,人类就别想存活了,必须得把他们尽数送回魔都。 可是夏目却没有妄动,这些天他心中一直萦绕着警兆,有一个暗中的强大存在一直窥伺着平安京,带着很强的目的性,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出现。 夏目不敢肯定对方是不是想搅乱天下,进而逼迫天狐现身,他冒不起半点风险。 若要撕开通往魔都的裂缝,他势必要借助【百鬼夜行图】,对于顶尖的大妖而言,天狐与【百鬼夜行图】的联系不是秘密,恐怕立刻就会想到他头上。 这是两难的决定,夏目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纠结的时刻了。 他闭目思考之际,突然感到象征水的降魔铃被人触动了,他霍的睁开眼,整个人消失在房间里。 他没有发现,一缕黑气缠绕在他右臂上,慢慢向上扩散——是触摸玄蛇的那只手。 ☆、第90章 再救 “不会有错的……那是天羽羽斩……”的场静司安抚了一番剑鸣声声的布都御魂,从王座上站起,墨色衣摆一层层拂过石阶,“那样绝丽的刀剑,只可惜是用来斩杀我的呢。” “所以它没有存在的必要,我不需要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骨女,随我来。” 骨女躬身应诺,安静的跟随在的场静司身后踏过雪野,许久,终于按捺不住的问道:“那么鬼族那边……”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愚蠢的行为,我自认不是个蠢货,何况玄蛇身上有两份力量,我得去收回……他的尸身在何处?” “消融了……” “……什么?”的场静司猛然止步,不可思议的看着骨女,他很少像这样感情外露,除非这事确实过于离奇,“消融?” “似乎被平安京的那位阴阳师净化了,大蛇之力不知所踪。” 度化一个被力量污染的灵魂需要多少力量?恐怕全身的灵力都搭进去了吧?这世上竟然真有这么傻到天真的人类,简直……像是夏目一样。 骨女也想到了,看自家王心情不怎么明媚,立刻讨好的提到了夏目。 “换做夏目大人,似乎也会这么做的。” 果然,的场静司神色柔和下来,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双光明的眼瞳。 “骨女,如果以后在战场上,不要提起夏目的名字。” 骨女的嘴紧紧闭着,她知道此时她没有说话的权利,王想说,她只需要安静的倾听,然后让这些话统统烂在记忆里。 “提起他的话,我会心软,那感觉很奇妙。似乎只要想到他,就不该再制造杀戮……” “我……”的场静司的话诡异的顿住了,他似乎出现了幻觉,看到了那只失之交臂的小东西像上次一样,在雪地里到处乱滚,灿金色的皮毛滚得脏兮兮的。 是时代发展太快还是他落伍了?这是什么新的有意义的出场方式吗? 小东西比上次要惨得多,灵力耗尽精疲力竭,最要命的是他身上携带着八岐大蛇的两份力量。 他似乎正在拼命抵着这份力量的侵袭,也不知抵抗了多久,神经高度紧绷,谁靠近咬谁。的场静司无语的看着吊在他手指上死咬不放的小东西,忍不住笑出声来。 “牙还没长齐就敢咬人,恩?” 小狐狸瑟缩一下,仍然坚定的咬着。 骨女到底是女性,对这些萌萌软软的小生物没有抵抗力,看见这作死的行为,心惊胆战的试图劝谏: “王,他还是个小孩子,您看……”是不是大人大量放过他一马? 她以为的场静司是气极反笑,生怕这小狐狸落到死无全尸的下场,于是眼巴巴地盯着,想着如果王留小狐狸一条性命,她就养在自己身边好好照顾着,坚决不往王眼前凑! 的场静司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冷哼一声,把金灿灿的小东西塞进了衣袖里。 敢觊觎他的东西,骨女要好好敲打敲打了。 骨女:我是无辜的你造吗?! 不管骨女莫名其妙的被冷藏,的场静司直接下令撤军。他已经拿到了那两份力量,现世的天狐用结界把自己罩在了里面,九宫之阵只进不出,他也不怕天狐跑了。 他显然不知道有的人无聊起来能花上十几年,去改一个未必有可能用上的阵法。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w ̄= 的场静司正万分耐心的给小东西擦干身上的水渍,小东西刚被抽出了暴虐的力量泡进水里揉搓一番,有些恹恹的,还有些……恩……羞愤欲死? 我咬了人我咬了人我咬了人我像一只真正的狐狸一样咬了人…… 夏目在脑海中反复刷弹幕,默默地把脸埋在了前爪里。 这拟人化的举动让的场静司看得愉悦万分,他摸了摸小狐狸脖颈处柔软的皮毛,觉得似乎有些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 下一秒他就拎起小狐狸后颈的皮毛,小东西不明就里的“嗷呜”了一声,水润的金杏色眼瞳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明白救命恩人为什么突然变得愤怒。 “我的发带呢?不是说不能丢吗?!”的场静司咬牙切齿,虽然他本来就不指望那东西能永远待在小狐狸脖子上,但是才几年就丢掉果然让人心情不好。 夏目傻了。 他又不是变态!哪里会在脖子上扎一个蝴蝶结?所以当天一化为人形,立刻就摘下来放进了勾玉里,后来又搜集了大量草药,由此推论,那条发带大概压在了草药堆底下。 这显然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w ̄= 小狐狸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大耳朵软趴趴的垂下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声,似乎很是歉疚。 的场静司就算有再大的气这时也消了,他把小东西放在自己腿上,顺了顺毛。尽管知道很可耻,但是在适中力度的抚摸下,夏目还是舒服的要飘起来了。 左边左边~再左边一点~不对~靠右~ 风间千景普一进门就看到这温馨的一幕,虽然他不认为魔都之主有温馨这种特质,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这位王者周身的气息出乎意料的温和。 第55节 如果他的手没有在自己一进门就放在剑柄上,会更温和一点也说不定。 风间千景满脑袋奇思妙想,神情却纹丝不动,不过他的视线却不受控制的偏移了些许。 无疑是个相当漂亮的小家伙,软缎一样的皮毛,目光一触就知道手感会有多么舒适,难能可贵的是那一身太阳一样的颜色,四爪雪白,尾尖也带一点白,大耳朵服帖的倒在脑后,被手掌遮住了,一时看不太清。 一只飞鸟时代就已经绝迹的金狐,象征太阳与苏生,也只有魔都之主弄得来这样金贵的宠物。 夏目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丝鬼族的气息,不由得探出头,跟风间千景对上了视线。 青年有一头漂亮的淡金色发,绯红双瞳,整个人的气场矜贵而桀骜,因为是鬼族的缘故,身上有一种难言的邪意。 他没有露出鬼的角,夏目猜测,这恐怕只是他行走人间时的外表。 没有看多久,就被一双手遮住了眼,夏目茫然的在黑暗中发了一会儿呆,头顶似乎传来了一丝冷哼,他顿时泄气的闭上眼。 不看就不看哼唧! 眼睛始终被遮着,但这不影响他的听力,夏目听见那鬼族青年在请罪,他的恩人无所谓的应和,正无聊之际,他听见鬼族青年说了一句话—— “您打算何时重返魔都,登临王座?” 夏目的耳朵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遮住他眼的那双手只是微凉,他却觉得有点冷。 王这个称呼是很神圣的,除了那些头脑发热擅自封王的妖怪,这世间只有两个存在能够拥有天赐的王之尊号。 ……浅樱之里的天狐,或者魔都的黑龙。 ☆、第91章 失策 心仿佛沉入了湖底,夏目抬起头,那个人头顶有黑曜石般的魔角,或者说,是龙角。 他是魔都的主,各种典籍中记载的黑暗化身,第一任手刃了天照,第二任开辟了魔都,第三任也就是上一任,杀死了天狐。 老师说:八尾之前,不得与魔都之主相见!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银色妖怪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仇恨快要汇成了海。 夏目没有尝试过去仇恨什么人,他甚至无法理解仇恨这种东西,在他看来,只要还能沐浴阳光与风,在花下浅眠,跟友人们待在一起,他就没什么仇恨的理由。 于是银色妖怪问他,如果浅樱之里被摧毁,友人四散甚至伤亡,连你自己也身负重伤不久于人世,你为什么不去恨? 为什么……那种事不可能发生的吧……他天真地回答,理所当然的被嘲笑了。 现在夏目知道了,他果然活该被嘲笑,那种事可能真的会发生,如果是那个人的话。 明明对他表现出了关怀与爱护,会怜爱的抚摸他的头,一红一黑的妖瞳中溢满温情。但是转眼,当他身处惨烈的战场,又能毫无怜悯的扬起手中的刀,唇角惑人的微笑像在嘲讽这个世界。 铺满整个世界的全是血,若是属于毫无理智的魔物那没什么,死亡对他们而言是解脱,但是更多的属于那些妖怪,血液温热,死前尚会悲鸣。 夏目惶恐的后退一步,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惊得毛都炸了起来,一跃蹿出去好几米远。 他踩到的是一个妖怪的手臂,手臂的主人还活着,是只年幼的鸟妖,翅膀被人生生撕裂,血液的流淌变得缓慢,他拼命的睁着眼,眼里有对生的渴望,向夏目伸出手去—— “我……不想死……救救……我……” 他在向他求救。 夏目试探的上前,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他身上已经升腾起了淡淡的金光,映衬得灿金的皮毛耀眼无比。他终于走到鸟妖身边,前爪刚要抬起。 一道雪亮的刀光划过,鸟妖喉咙里发出了嗬嗬声,被割断的气管里涌入了大量的鲜血,他呛咳着,手慢慢落了下去,眼瞳中的光彩也慢慢黯淡,像是从彩色电影变成了黑白默片。 他死了。 夏目的爪子有点颤,他仰头看着黑衣的少年,他唇角还带着笑,有种从画卷中走出的颓美迤逦。 他想起典籍中的记载,历任魔都之主的个性也许不同,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都背负着累累的罪孽前行,身后蜿蜒着阻拦者的血。 夏目眼神偏移,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控制不住的走神了。 “吓到了?抱歉,我不应该带你来这里的。”的场静司向小狐狸伸出手,长时间的战斗让他有点疲惫,现在只想好好的带着小宠物找个地方休息,没料到小狐狸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应他伸出的手。 的场静司脸上有些放松的笑意退去了,他面无表情的低头凝视着夏目。 他向来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尝过背叛的苦楚,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多疑,喜欢让一切事情都处于他的控制之中,但是他明显无法掌控这只金色皮毛的幼狐。 不知来处,亦没有欲望,似乎在任何时候都处在一种满足而感恩的状态中,不畏惧他,不刻意讨好,对待他的下属也表现的乖巧温顺。 就像落在掌指间的阳光,明明留存下温暖的触觉,却好像随时都会抽身逝去。 因为无法掌控,所以滋生了恐惧。 “觉得我很残忍?”的场静司问道,尾音迤逦的上挑,气势咄咄逼人。 “觉得我不应该杀他?” “觉得我很危险,所以要远远地避开?” 三个疑问句,夏目回过神,有些茫然的样子,的场静司气极反笑,伸手就揪住了夏目后颈的皮毛把他拎起来,一脚把鸟妖的身体踢翻了个个儿。 “你看好了,死的不是他就是你!魔都的生物远比你想象的狡猾残忍!” 一把短刀从死去的鸟妖手中滑落,夏目早有预料,却还是会感到伤感和疑惑。 明明都已经快要死去了,不拼命求救反而要拉一个人下水吗?这究竟是种什么病态的心理? 夏目表示和魔都生物的脑回路对接不到一起去…… “我等……从不渴望救赎……”的场静司的声音冷冷的,战场上的风呼啸而来,卷集着浓烈的血气,他却好像习以为常。 “生命的意义只有杀戮,杀戮,无尽的杀戮……弱者都要死,唯有强者生存。” “我以为遇到你,我是幸运的……”似乎是一声叹息,他松开手任夏目落到地上,转过身,背影透出无尽的疲惫,“似乎是我自作多情了……” 夏目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影子。 战场、残阳、呼啸之风……这惨烈的场景中只剩了他一个,小狐狸呜呜了两声,此刻的内心完全被弹幕刷满。 魂淡啊啊啊欺负我不能说话吗你到底脑补了些什么!那只鸟妖一看就是有问题的好吗我正打算从他身上跳过去啊! 夏目不记得回去的路,不过他的灵力很快就能支撑人形了,到时候再问问好了。 他不是不能理解魔都之主,天生背负着那样的宿命,所有人都穷凶极恶的盯着他魔都之主的位子,一定很辛苦,脑补多一点才能活得长久。 的场静司回来的时候显得很悠哉,唇畔带笑,丝毫没有刚才黯然神伤的样子。 骨女没有看到那只金灿灿毛茸茸的小生物,担忧的纠结了好一阵,才硬着头皮问道: “王,那孩子……” “我把他留在那里了。” “什么?!!咳咳,我是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骨女差点就质问出来,被冰冷的视线一扫,顿时一个激灵住口,险些把自己的舌头咬了。 伴君如伴虎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在王眼里变成了一具尸体qaq 自己的东西自然要自己来关心,的场静司不悦的扫了骨女一眼,老神在在的靠在王座上,又有些骄傲自己的演技,最终憋不住的说了出来。 “很快就会自己回来了,而且……”他笑得很是满足,“以后会更乖的,真是多亏了那只鸟妖,所以我给他留了个全尸。” 只是砍掉头应该算全尸吧?谁知道呢o( ̄e ̄*) 骨女一个哆嗦,心里默默的替小狐狸默哀。 真是不幸啊,遇到王这辈子都跑不了了…… “不幸”的夏目此时正茫然的迷路中,他把自己勾玉里的蓝莲花全取出来,撕成碎片进行占卜,不一会儿辨认出一个方向,挪动小短腿艰难跋涉中。 听说占卜的准确程度与灵力的多少有关呢……不过应该没问题吧? 夏目望着眼前陌生的景色,沉重地低下头。果然不该小看前辈的经验!这果真是血泪教训qaq ☆、第92章 暴露 的场静司算盘打得噼啪响,若是落到一般人身上,如此一番示弱的言论后,本来态度游离的小东西一定会嗷呜嗷呜的卖萌撒娇从此幸福的he,但是很显然,他忽略了对方能不能找回来的问题。 夏目受够了迷路,强烈的怨念之下,灵力恢复速度陡然加快,第二天发现自己终于能变成人形之后简直喜极而泣,想要表达一番自己的激动之情。 于是散落在平安京附近的魔物们惨遭灭门之祸,被大批量的净化升天,小部分心惊胆战不敢冒头,仍然被无情地揪了出来。 夏目:乖~升天好~lt( ̄v ̄)/ 魔物:嘤嘤嘤我不!!!qaq 的场静司没能等来自己找回来的小狐狸,倒是得到一处魔物据点的消息,赶过去又发现被人先下手为强了,没有断肢鲜血,所有魔物都像冰雪融水一样融入了土地里。 的场静司面无表情的斩了旁边一棵树,“这家伙是在挑衅吗?!” #脑回路不通如何谈恋爱2333# 夏目把魔物清剿的七七八八,此时正乘在巨大的式神身上飞往出云。飘渺的云气中,他幸福的啃了一口小鱼干,前额上带着一个墨色云纹的护额,两条长长的带子迎风招展。 “这样就不会把恩人的东西弄丢了,下次见面再还给他吧~” 夏目显然不知道某人此刻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而在他身后的平安京外,的场静司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来访的是个姿容秀雅的女子,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摆放在桌案上的蓝莲花碎片,眼里闪过垂涎,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福身,声音软而娇媚: “妾身葛叶,拜见魔都之主。” 的场静司把玩着魔刀,只听见不断的出鞘归鞘声,让大殿内的所有人身上都起了一层寒意。熟悉的场静司的骨女和鸦对视一眼,整齐的后退,冥狼扒了扒风间千景的衣摆,很有同伴爱的给他递眼色。三只妖怪一只鬼默默的眼神交流。 鸦:找遍了,只找回了蓝莲花,没找到小狐狸。 骨女:天啦撸!他还那么小怎么生活?! 冥狼:现在的重点是我们怎么生活!!! 风间千景:这妖狐真是撞在了枪口上,我们是安全的。 三妖一鬼长舒一口气,一起试图伪装成大殿上的柱子。 访客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她尴尬的挽了挽鬓间的发,自己站了起来,还没站稳,就听见王座上传来一个森然的声音—— “看来没有人教过你,该怎么向我行礼。” 访客心中一跳,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一股大力按下去,膝盖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她似乎听见了自己的骨头粉碎的声音。 第56节 但是她一声也不敢出,冷汗爬满了额头,她忍着彻骨的疼痛,慢慢的把头贴上地面。 “王上……恕罪……妾身失礼了……” 她本以为凭这具身体的美貌可以把这位魔都之主控制在掌心,信心满满的前来,现在只余无尽的恐惧。那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幽冷的像在看一件死物。 的场静司无趣的看着底下自称白狐葛叶的女人,心中冷嗤。 真当他是傻子不成?浓郁的邪气都快溢出来了,还敢自称白狐?同样是妖狐一族,那只毛茸茸金灿灿的小东西看着可是可喜多了。 一想到那只下落不明的小东西,他就恨的牙痒痒!等抓回来一定关进笼子里! 王在神游,底下的妖怪也开始摸鱼,访客被晾在那里,屈辱的快要死掉了。 不行!她来这里不是被忽视的…… “王上!”忍着膝盖的痛楚,她膝行几步上前,这次乖觉了,自发的叩首,“妾身这里有一个消息,想必对您是极有用的!” 她等了好久,冷汗都慢慢滴到地上,才听到的场静司一句,“说。” 她立刻激动的抬起头来,语速飞快,“不瞒王上,平安京有一只金狐!” 的场静思稍稍正坐,露出了有些关注的神色,访客心中一喜,立刻接下去说:“妾身在十年之前见过他一次,确实是金狐无疑。这些年又多方查访,那金狐现在顶着皇室供奉阴阳师的身份,平安京妨碍您入城的阵法也是他一手布置……” 的场静司“咔吧”一下折断了王座的扶手,访客的声音戛然而止,骨女和各位同僚面面相觑,迅速扑倒在地。 “王,请息怒!” 息怒?他要怎么息怒? 布置九宫之阵的人他已确定是天狐,那阵法只进不出,除非布阵者,否则难以将天羽羽斩的刀光投到阵外;又兼之心怀仁爱,透支力量也要超度被八岐大蛇之力侵蚀的玄蛇…… 他想起那只小东西身上缠绕的两份力量,他还以为是无意中沾染上,这样看来,应该是在超度玄蛇是被缠上了吧。 所有事已经隐隐串成了一条线,真相呼之欲出,只差临门一脚。 的场静司合了合眼,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这十年里,那只金狐做过什么你也知道吗?” “是的,妾身……” “不该说的时候给我闭嘴!” 访客哑了声,跪在地上有些瑟瑟发抖。骨女好像猜到了什么,震惊的捂住嘴。 “我问你,他去过西山吗?去做了什么?” “去过,奉皇室之命铲除木灵,但那木灵实际是寻找宿主的火灵。” 好,很好。 愤怒一直压在心底,此刻终于出闸,庞大的魔气横扫而出,大殿内的妖怪通通被扫了出去。骨女抬头,只见一条黑龙盘踞于王座之上,一红一黑的妖瞳中是无尽的怒火,他仰天龙吟,大殿的穹顶顿时破开,粉碎的砖瓦落到黑龙身上,被坚硬的鳞片阻隔。 黑云聚拢而来,黑龙踏云而上,遁入墨色的云海。 骨女蠕动嘴唇,却只吐出一声——“王……” 夏目驱使庞大的式神降落,一年已过,他要回到现世去了。 布好重重叠叠的阵法,他裹好毯子把自己卷成一个蛹,蠕动几下就要睡过去。 朦朦胧胧的,他似乎听见山洞外风雷大作,愤怒的龙吟响彻九天。 夏目侧耳听了一阵,觉得跟自己关系不大,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云雾山庄?”夏目按响了手机扬声器,一边在稿纸上涂涂画画一边疑问道。 “啊,是很好的机会,我这里刚好有多出来的招待券,夏目要来吗?”江户川柯南抱着侦探事务所的电话,提防着小五郎突然回来,“听说是个超豪华的山庄,设施什么的一流,预定明年才开放,现在找一批人去只是试验。” 豪华山庄啊……老实说,对他并没有吸引力。 夏目随手把桌上的翡翠清到一边,网站附送的宝石闪烁着奢华的光,其中夹着几块沉墨,逸散出花草的气息。 不过确实是好久没有见过侦探先生了,还有少年侦探团的各位…… “恩,可以的,这个周末对吗?早上八点到帝丹小学校门?好,我会按时到。” 夏目挂断了电话,一直安静的鹤丸国永率先欢呼起来,“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和泉守兼定抱起一叠用过的稿纸堆放到一边,闻言也露出了笑容。 一起出去玩什么的,确实让人期待。 ☆、第93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一) “夏目!这边!”吉田步美拼命招手,“快一点!车要开走了!” 夏目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顾不上整理有些乱的头发,先向司机歉意的鞠躬: “抱歉,我迟到了。” 司机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只露出一个下巴,闻言点了点头,发动了汽车。 夏目眼神微动,不着痕迹的抱紧了背包,慢慢向车厢后面走去。 奇怪的司机…… 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集中在一起,江户川柯南向夏目介绍了阿笠博士和看起来很活泼的铃木园子,夏目微笑问好,然后惨遭捏脸。 “啊啊啊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你要是大十岁我一定追你啊!”铃木园子一脸陶醉。 夏目更紧的抱住了背包,好像有什么在里面蠕动,反射性的回答:“真是太好了!” “怎、怎么这样……真伤心……”铃木园子一脸泫然欲泣,然后下一秒变回猥琐脸,“不过我就喜欢这性格……” 夏目:救命!!! 好不容易挣脱了魔爪,夏目松了口气坐在侦探先生身边,理了理一头乱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司机,和泉守兼定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 “主君,那个人类……” “啊……”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撑起一个小小的结界,侧头对江户川柯南说,“侦探先生,那个司机你了解多少。” 结界模糊了他的声音,外界听来只是两个孩子在谈论游戏。 “司机?你也注意到了?”江户川柯南向夏目那边靠了靠,低声道,“他的手指和手掌连接处有伤,像是刻意把那一块皮肤挑去一样,而那个位置……” 夏目垂下眼帘,看似在把玩自己的书包带,实际上正把一张符纸折成小小的纸鹤,纸鹤灵敏的扇扇翅膀,顺着江户川柯南刻意打开的车窗飞了出去。 这一会儿工夫,夏目已经放出了三只纸鹤,每一只都放在关键的路口处,方便他记路以备不测。 “枪茧,对吗?” 江户川柯南沉重的点点头,窗外的景物已经渐渐变得陌生了,数目越来越多,而长途汽车也开上了山路。他越来越多的从后视镜里跟司机对上目光,也许所谓的司机是为了监视。 要是换做往常,他可能会很有压力,但是现在…… 一只只的纸鹤飞出去,道路被夏目一点一点记录在素描本上,江户川柯南探头一看,惊讶的发现汽车竟然在山里兜了好几个圈子,哪怕他刻意记路也会晕头转向。 邀请他们来的人,到底打的是什么心思? 车在半路上,陆陆续续上来了几个人,这些人在平常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交集,有妩媚的女郎、理着莫干西式发型的小混混,沉默儒雅的中年人,甚至还有两个一看就是学生的情侣……最后上来的是两个穿着传统和服的男人,一个穿灰一个穿黑,背上背着长条状的东西。 连神经大条的铃木园子看到这两个人,也觉得有些许不安。本来叽叽喳喳的少年侦探团成员也都不说话了,吉田步美更是往夏目和柯南这边坐了坐。 两个人身上有种无形的气场威慑着在座的众人,肆无忌惮,充满强者对弱者的嘲讽。 夏目拍了拍侦探先生的手背,有些突兀的站起来。 和泉守兼定在他肩上发出了嗤笑,为那两人拙劣的剑意。 “萤萤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鹤丸国永则落到了江户川柯南腿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因为出现的太突然,侦探先生被他吓了一大跳,僵硬的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年幼的孩子顶着一头柔软的浅亚麻色发,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尤为漂亮,闪烁着阳光一般,他歪了歪头,什么都没说,身上却升起一股难言的气势。 那代表着经历了血与火,荣耀与杀伐,罪孽与宽恕……他的剑意圆润而不尖锐,却如山岳沧海般宏大威严。 两个人不得不倒退一步,神情惊骇莫名,最终谨慎的对视一眼,坐在了汽车前排。 夏目也坐了下来,刚才那场剑客的交锋普通人根本难以体会,他扫了后视镜一眼,司机果然不为所动,也许在他看来,这个孩子只是坐车累了想要舒活舒活筋骨。 夏目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故意吓人的鹤丸国永拿背包盖住,听他在背包底下呜噜呜噜的扮可怜,根本不为所动。 和泉守兼定适时地发出嘲笑。 “侦探先生真是对不起,鹤丸没有恶意的。”夏目认命的道歉,他已经相当习惯这种事了。 “不,没关系……这两位是?”江户川柯南看着两个不过成人手掌高的人偶,觉得自己本来快要自愈完毕的世界观又受到了伤害qaq “鹤丸国永。”夏目戳戳银毛的那只。 “和泉守兼定。”红衣刀灵矜持的点头。 原高中生名侦探感到受到了伤害……深深的伤害…… 妖怪就罢了啊啊啊!为毛妖怪都长得这么帅?!!铃木园子看到还不得花痴死!!!人类还有活路吗?!! 侦探先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怨自艾当中。 中午的时候,长途汽车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下方是苍翠的树木,巴洛克式山庄建筑在半山腰上,远远望去像漂浮在树海当中。整栋建筑呈现出一种奢华的繁琐,大量的曲面堆叠,显得委婉而细腻,蔷薇色的花砖排列成圆瓣十字造型,在天光下与青铜门框呼应,森严神秘之极。 夏目偏过头,刚好看到有一面黑色大理石的石碑,上刻“云雾山庄”,金字蜿蜒,还有英文的花体附在下方,话语很长,是选自《圣经·马太福音》。 他轻轻地念了出来—— “我祈求上帝,您的恩典,在这一天宽恕我的罪。 愿圣母玛丽亚,和神圣的主, 所言及所行,在地上如同在天上。 以父之名,圣子,圣灵,阿门。” 脚步声在夏目身后停住了,司机压低了鸭舌帽,只露出一个下巴显示他的年纪,很年轻,下巴上还有一点淡青的胡茬,他站在夏目身后,出于对危险的直觉,没有再前进,只是远远的道: “你的英语很好。”清冷的声音似乎在夸赞,却毫无波动。 夏目回过头去,报以微笑,“谢谢。” 不远处江户川柯南放慢脚步等着夏目,夏目跑过去,到侦探先生身边忍不住回头。 第57节 年轻的司机孤零零地站在石碑前,缓慢的抬起自己的左手,亲吻了手背。 “我们都是兽。”夏目听见他低不可闻的说道。 ☆、第94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二) 云雾山庄建成于去年,洛丽塔式的建筑优雅而庄严。完全无愧于豪华山庄之名,山庄里既有古雅镀金的秋千,也有前卫的室外泳池,号称东京最齐全的电子游戏室,规模庞大的图书馆,庄严的天使雕像拉开黄金的弓箭,它脚下是涌动的喷泉……这座山庄集结了古典与前卫,一旦开放,必然会吸引大量的富豪前来销金。 同车的人跟他们不是一路的,一到山庄就自然地分开了,夏目还收到了两位女性的爱心糖果,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他刚把糖果放进口袋,就有负责人迎上来,殷切的向他们介绍山庄的具体情况。 “我们还将在山庄后面开辟一片土地,搭建一座东京第三高的瞭望塔,地基已经打好了,请不要到山庄后方去,那么深的坑,掉下去可是会死的。”负责人半真半假的吓唬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果然看到了大多数孩子露出害怕的神情,只有两个淡定的过分。 带着大大黑框眼镜的孩子看他一眼,眼里是浓重的鄙视;另一个低头折纸鹤,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水晶吊灯的光打在他身上,连阅人无数的负责人都不得不赞一声漂亮。 他有点尴尬的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客人们想去哪里?我来为你们带路。” “游戏室!” “图书馆。” 异口而不同声,少年侦探团出现了内部分歧。以光彦元太步美再加一个铃木园子为核心的一群人强烈要求去游戏室,柯南不置可否,夏目和阿笠博士反倒选择了图书馆。 “什么啊!夏目的爱好跟老头子一样!”吉田步美不满道,“游戏室啦游戏室~能玩到最新的电子游戏真是难得呢!” “步美说的没错!这种时候就不用用功了!”铃木园子手一挥,“邀请者可是我!就这么决定了,去游戏室!” 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吐槽,“哪有你这样的邀请者啊……” 他的话音未落,铃木园子阴森森的笑就挂在了脸上,两只拳抵在柯南脑袋上。 “哦呵呵呵小兰姐姐不在要乖乖听园·子·姐·姐的话知道了吗?” 夏目顿了一顿,随即展开乖巧的笑容,“知道了,园子姐姐。” 侦探先生死道友不死贫道!多亏你先行探路(吐槽)让我避过一劫!由衷的感激! 夏目在心里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传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乖乖跟去了游戏室。 不愧是号称东京最全的游戏室,各类游戏应有尽有,夏目甚至还看到了《罪》的原版碟。 鸦青长发的少女明媚的微笑着,张开翅翼,右边是天使的羽翼,左侧则是森严的白骨。 夏目踮起脚,试图把碟片从架子上拿下,却有一个人先他一步取下了碟片,递到他手上。 司机这次没有带鸭舌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和一双罕见艳丽的玫瑰色眼瞳,眼下有一个黑色的蝮蛇刺青。 “多谢……”夏目礼貌的道谢,拿着碟片放进游戏专用电脑,绚丽的开场动画后,进入了选项。 这个游戏由他创造,身为创造者,他却并未做到一视同仁。 他像普通玩家一样,有偏爱的结局,那两个he是他选定的归宿。 他抱着游戏机的手柄,缓慢的按键选择,耳边是侦探团其他成员吵吵闹闹的音效,轻盈到近乎诡异的音乐却缓慢地渗透进他耳中,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意。 他在最后一个选项理所当然的迟疑了,【安眠】or【救世】,无从选择。 这时有人伸出一只手替他按动按钮,第一个选项一亮,cg出现,少女与神灵相拥而眠。 【已经了无遗憾了。】 “在下喜欢这个游戏,更喜欢这个结局。”司机的手还停留在按键上,好看却毫无感情的眼瞳盯着屏幕,“如果这是在下的结局就好了,但是不可能的,在下有罪,在下是兽。” 这是他第二次说类似的话。 夏目觉得“兽”应该是个意义特殊的词,不然也不会被一遍一遍的提起,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司机,理所应当的没有得到答复。 司机倾身靠近夏目,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夏目读出了他的唇语。 【入夜之后不要走动,黑暗中潜行着兽。】 【父神在监视一切……】 夏目看着他的背影,尽管满腹疑惑,却把疑问都压在心底。 如果真如对方所说,父神监视着一切,那么他贸然提问很可能给对方造成麻烦。 他能感觉到司机对他有极大的好感,虽然不知道来由,但是对方一定不会害他。这个山庄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夏目觉得自己似乎一脚踏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也许这阴谋并不是刻意针对他。 夏目抬头看一眼铃木园子,她正在跟柯南打游戏,操纵的女武者高高跃起,一举ko了侦探先生,兴奋地一抛手柄,笑容大而明亮。 “我赢了!快按照约定说‘园子姐姐倾国倾城聪明善良’!” “谁会说那种东西……” 夏目垂下睫毛,伸进衣兜的手触碰到了纸鹤的翅膀,轻轻捻了捻。 他保证,一起来的各位会好好的。 今晚是新月。 夏目点燃了一片香料,烟雾袅袅婷婷,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宁静。他特意去戳戳侦探先生,确认对方已经睡死,又从侦探先生的被子里拿出了手电筒和一些小工具,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侦探先生的风格……夜访这种事很危险啊……” 他推开手电筒的电源,又关闭,把它放在了众人的衣柜里。他在黑暗中能清晰视物,这种工具并不需要,轻装便行的只携带了和泉守兼定,又把众人的安全郑重的拜托给了鹤丸国永。 他们这些孩子和铃木园子阿笠博士一起住了一幢小别墅,其他人住在另一座别墅里,负责人和一些服务人员则住在山庄前门的宿舍里,不知是不是刻意安排,离他们这些客人的住所有不短的距离。 夏目站在屋顶,头上拍了一张隐身符,躲过山庄内的监控,拿笔在素描本上详细的画地图。 整个山庄呈对称分布:从正门进入,两侧是花木葱茏的别墅,再往前正中央,是庞大的娱乐大楼,他们去的电子游戏是在第三楼,四楼是图书馆,五楼是尚未开放的酒吧和会所,一楼办理手续,二楼提供洗浴服务。山庄后是大片新增的空地,要建两座高高的瞭望塔,还规划建一个大型高尔夫球场。 铃木财团的掌权者,也就是铃木园子的父亲铃木史郎,与山庄主人私交不错,邀请也是这样收到的。只是很遗憾,毛利兰要跟母亲去做短途旅行,这次没有随同前来。 虽然有点不道德,夏目还是决定先去一起来的那些人那里看看,这些应邀而来的人多是受山庄主人的邀请,夏目却觉得有些在意。 他在意的不是那两个气势惊人的剑客、也不是看起来腹黑至极的儒雅男人,而是那个发型怪异的混混。 虽然在一般少年漫或者悬疑游戏里这样的人物是个炮灰,但是…… 他身上缠绕的怨灵太多了,夏目乍一看,还以为那人自带暗黑背景呢== 并不是每个杀人犯都会带着怨灵的,怨灵的形成要具备很残忍的条件,比如虐杀。夏目从能看到妖怪以来,见到的混黑道的人身上最多带了一只两只,也是淡薄的几乎看不见,而这个人…… 夏目屏住呼吸,从窗缝里看进了混混的房间。 ☆、第95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三) 红衣的刀灵伸手蒙住了夏目的眼,抱着他轻轻将落在地上,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主君在细细的抖。他见过最惨烈的战场,内脏拖拽一地,自然不会被房间里的小场面吓到。 可他的主君还是个孩子,残酷而血腥的景象会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夏目其实很快就镇定下来,他甚至还能进行缜密的思考。 行凶者不是他一直提防的混混,竟然是那对学生情侣中的男生!他神态癫狂的挥舞手中的利刃,每一下都有血溅出,而他杀死的,正是一直卿卿我我的恋人! 为什么?破案显然不是他的特长,夏目皱眉,最终决定还是把侦探先生弄醒。 他有种预感,这仅仅是个开始。 乌云遮蔽了新月,云雾山庄陷入一片黑暗,夏目站在别墅外,仰头看天。 风云集结,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浅琥珀色的眼瞳中划过忧虑,不明的阴影落在他眼底,一瞬间,人类温润的眼眸似乎变成了瞳孔竖立的妖瞳。 女学生的死亡给山庄笼上了一层浓浓的不祥味道,除了亲眼见到凶杀现场的夏目,众人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吓得手抖的负责人拨响了电话,再三确认警察会在半个小时内赶到,这才稍稍镇定一点。 “总、总之,大家还是呆在一起吧,一楼大厅不错,”负责人抹着头上的汗,“我来为各位准备点心。” 侦探先生不在,从昨晚去看了尸体之后他就一直不见人影,刚才好像露了次面,又以上厕所为借口出去了,鹤丸陪着,夏目并不担心。 夏目举起了手,笑得乖巧,“我能一起去吗?我想看看点心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一旁沉默的喝着茶的司机也站起来,“在下也有点兴趣。” 负责人嘴角抽搐,啊喂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无聊表情叫感兴趣?我眼神不好你别骗我! 腹诽归腹诽,负责人还是决定满足客人的需要,带着两人去厨房。 夏目把和泉守兼定留下了,刀灵刚要表达不满,转念想到寄宿在夏目身上的凤凰火,勉勉强强的坐在那里,头上隐身符文闪亮。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啊……客人们都吓到了吧?吃点甜食好呢,我们山庄有最好的甜食师傅。” 人在恐惧的时候会有不同的表现,看来负责人的表现就是话唠了,夏目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视线从走廊的窗外一掠而过。昨天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今天就狂风大作,眼看就要下雨了。 云雾山庄对外宣传的美景之一就有它的雨景,据说雨水一落,会有整座山悬浮在云雾中的感觉。 司机不声不响的跟着,夏目总觉得对方很在意他的安危,忍不住趁负责人去安排点心的时候上前搭话。 “还不知道司机先生的名字呢?我是夏目,夏目贵志。” 司机淡淡的看他一眼,突然开口道:“在下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他们认识吗? 夏目确信自己之前没有见过对方,这样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总不可能忘记。 司机露出了笑,他的外表本就是近乎病态的秀气,这么一笑,竟有艳丽的感觉,令夏目想到了鳞片艳丽却有剧毒的珊瑚蛇。 为什么会想到蛇?夏目自己都有些不解。 “《罪》首发的那一天,在下黑进了朝日奈工作室的电脑。”司机的声音平平板板的,似乎在说他只是喝了口水。 夏目一噎,他是知道这件事的,朝日奈先生曾万般无奈的跟他说,工作室的电脑简直成了那个黑客的后花园,没事进来观光,却不攻击也不把消息外泄,只是半死不活不上不下的吊在那里,整的工作室的程序员都快疯了。 要杀要剐快点动手!没事进来逛是在炫耀你的黑客技术吗摔! 既然对方能黑进朝日奈工作室的电脑,那么…… “夏,是你对吧?在下可以叫你安卡吗?”司机的眼睛是亮的,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柔软,“在下很喜欢夏,很喜欢你。” 话说得让人有点误会,夏目却明白了,原来是脑残粉。 “称呼在下蝮蛇就好,这算是名字,”负责人已经往这个方向走来,蝮蛇的声音轻而快,“不用担心,在下会保护你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夏目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跟甜点师傅要了几样点心,放在餐盘里端走。蝮蛇也捡了几样样式漂亮的,送进他盘里。 第58节 回到大厅里,负责人刚招呼众人来吃点心,就听见一声惊雷,瓢泼大雨倾斜而下。 在场的人被吓了一跳,夏目佯装被吓到,捏碎了手里的点心,不捉痕迹的把一张纸条收进袖口。 铃木园子摸了摸夏目的头,她今天精神不是太好,有些胸闷。不过碰到夏目整个人简直是神清气爽,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可以出去跑几圈。 “夏目真是我的小天使!”铃木园子痴汉脸,“其实不用大十岁也可以追啊啊啊!” 夏目坚定的站了起来,坐在了蝮蛇身边,衣袖的遮掩下,几滴黑色的液体被从发黑的指尖逼出来,滴落到地滩上。 慢性毒,有人对铃木园子出手了。 大厅里一时只有杯盘碰撞的声音,那个男学生掩面哭诉着他的女友,儒雅的中年人在安慰他,视线却不时的投向妩媚的女人,两个剑客抱着刀,谁也不理,甚至不碰茶水和点心,发型怪异的混混一肚子怨气,吃点心近乎在泄愤,黑色的冤魂在他身边翻涌。 暗潮汹涌,藏在风平浪静之下。 窗外大雨倾盆,负责人接起警察局打来的电话,一时呆若木鸡。 “警官先生,这不是真的!我们这里可是发生了凶杀案啊!什么……泥石流?” “好吧……我们的补给还足够,可时间一长……请你们尽快的……” “感谢您!” 负责人挂断了电话,脸色苍白的向在座众人宣布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进山的路口发生了泥石流,我们暂时被困在这里了。” 众人当场炸开了锅,两个剑客也露出了紧张的神情,阿笠博士把孩子们圈在一起安慰,步美小小声的问夏目,“夏目君,我们会没事的,对吗?” “恩,一定。”夏目点头,一转眼就看到江户川柯南回来了。夏目一看他的表情,稍坐了一会儿,就推说很累了,回到了他和侦探先生共同的房间。 关门却没有引人注意的落锁,夏目布下结界,晶莹的光环一闪而没,足以蒙蔽一切仪器。 这时候他才问道:“侦探先生,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江户川柯南这时才完全的放松下来,鹤丸国永跳到夏目肩上,夏目这时才发现他身上竟染了血。 “鹤丸,这到底……” 刀灵摇了摇头,一撩斗篷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还跟夏目要小鱼干吃。 “血不是我的,这里的事情很复杂。” ☆、第96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四) “我们在地下室发现了军火,”江户川柯南刚喘过一口气,就立刻说出了他的发现,“恐怕牵涉很大,这是一整个组织。” 他拿出手机,调出相册,招呼夏目过去看,指着照片上的一处。 “这个位置,找到了一本藏在暗格里的日记,似乎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写的,但是很不幸,他恐怕已经不在世上了。” “为防被发现,我没有拿走日记,只拍下了照片。日记里多次提到了【祷告】,我想那个祷文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可是没有头绪……”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抓乱了头发,有些懊恼,“离开的时候我太大意,惊动了守卫,要是没有鹤丸先生恐怕我就回不来了。” 他一个人终究是势单力孤,而且束手束脚。明明已经触及了那个巨大阴谋的一角,却不得不退避,真是让人扼腕不已。 他一个人说了一堆,却没有得到夏目的回应,一抬头,发现夏目正在皱眉。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不……我只是在想那个祷文……”夏目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试着去抓住它,“我在想,既然是祷文,肯定是用来控制信徒的,通过不断的晨昏定省来强化信仰,所以它应该在时常见到的地方,比如……” “那个石碑!”两人异口同声,夏目一笑,进而寻找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他们的结论。 “看这本日记的封面,是不是很像《圣经》?而石碑上的话又是选自《马太福音》,所以这应该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甚至把信仰当做核心的组织。” 江户川柯南很快的接上,“而且整个山庄的巴洛克风格,在欧洲多用于教堂的建设,正好印证了【祷文】服务于宗教。” “看起来这个组织并没有过分的掩饰什么,他们从事着不见光的生意,实在是不应该……”江户川柯南陷入了新一轮的疑惑,却发现夏目气息一变,一道火光就从他身上腾起扑入了窗外! 那无疑是世间最绚丽的一种颜色,红得透彻而耀眼。凤凰展翼,缭绕的火光缠上偷听者的四肢,把他抛进房间内。 偷听者在落地的一瞬间就调整了姿势,像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曲起了四肢减少冲击,躲过鹤丸国永的长刀,躲开江户川柯南的麻醉针,利落的落地,本想挠挠头露个笑脸,赫然发现自己正被上百根冰刺正对着,顿时识相的举手投降。 夏目捏着符纸看着他,纸鹤在身侧飞旋,道道灵光环绕,漂亮的琥珀色眼瞳中,细长的瞳孔一闪而没。 偷听者举着双手,脸上的表情却很闲适。 这次是他失算了,无意中发现两个小孩子正在老气横秋的讨论案情,想到自家儿子和他们差不多大,忍不住凑上去听了听,没想到被当场抓获。 谁能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深的阴阳术?话说有阴阳术还破什么案啊!组织成员都在说你作弊啊没听到吗?一个禁术过去他们的老巢就玩完了好吗! 单单是这个冰刺,嘶,黑市上这种稀有符咒作价几何来着? 夏目打量对方一眼,就默不作声的撤销了冰刺,拍了拍鹤丸国永的手臂。 “鹤丸,”他呼唤刀灵的名,一边摇了摇头,“没用的,如果他有恶意,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夏目第一次在现世遇到这种级别的强者,哪怕他现在拥有梦境中的力量,也并没有一战之力,也许魔都之主可以,但是死斗的话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夏目干脆的把冰刺一撤,鹤丸跃上他肩头,打了个呵欠。他今天着实有些累了,虽然破案什么的很新奇,他却更愿意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当然不是和人类,这个种族除了夏目之外都复杂的要命。 如此利落的举动让偷听者难掩欣赏,他接触过许许多多身居高位的人物,哪怕地位尊贵,也有很多人缺乏应有的审时度势和果断干脆,明明身处极端劣势还要举起枪口色厉内荏,愚蠢得让人发笑。 而眼前这个孩子,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有自己的刚硬,眼光精准,行事谈吐有种浑然天成的优雅,让他想起了自家的boss,也是屹立于黑手党顶端的男人—— 黑手党教父,vongola九代目。 这么一个孩子,难道是什么大家族培养的继承人吗? 偷听者摸着下巴暗自思忖,然后哈哈一笑,“什么一个都活不了,大叔可是很和蔼的人啊~” 夏目顿时把内心的吐槽都写在了脸上。 他不怎么了解黑道的事情,目前的控制力也局限于日本本土,看这大叔一头金发,如果不是为了卖萌什么的奇怪理由自己染的,就是坐实了他外国人的身份。 云雾山庄的事情,他不想管了,也不建议侦探先生去管,水太深,贸然插手他怕被淹死。 那么到山里去如何?夏目一边铺被子一边思考野外生存的可能,侦探先生在跟金发大叔交谈,夏目断定这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谈话,那个大叔绝对是专业人员,说话滴水不漏,还狡猾的套取了不少情报。 这时红衣的刀灵敲了敲窗,进来的时候夏目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血气。 “又有谁……死了吗?” “啊,”刀灵沉重的点头,抓住了夏目的手指蹭蹭,罕见的流露出了一丝疲惫,“你说要重点注意的哪个人死了,现场……很惨……” 要重点注意的人,夏目只是提过一次,就是那个被怨灵缠身的混混,夏目以为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现在他居然死了? “死的是川口三郎,黑龙会的小头目,据说早年救过云雾山庄主人,这段时间混得不怎么样,被邀请来是想散散心的。”金发大叔的声音在夏目身后响起,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夏目的发顶,和泉守兼定立刻拔刀出鞘,护在夏目身边。 金发大叔有些惊异,他挠了挠头,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 “喂喂,你真是有两个忠心的骑士啊……”他侧了侧脸,银发刀灵的长刀却如影随形,金色瞳眸噙着一抹杀意。 两位刀灵都在表达一个意思——离主君远点! 夏目感到背上掠过热意,是凤凰在请战,被友人如此保护着,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柔软。 “不是骑士,”夏目笑着摇头,浅琥珀色的眼瞳中霎时溢满了光明,这样的一双眼瞳,恐怕所有人都会期待它在自己身上驻足,那会是无上的温暖。 “是我引以为豪的友人。”夏目一字一顿地说,清亮的嗓音包含着无与伦比的珍重。 “哪怕您告诉了我很重要的信息,在此事威胁到自身之前,我绝对绝对不会插手,我不是一个人,也要为身边的友人负责,也许您觉得我太冷漠,”夏目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侦探先生,对他摇了摇头,“其实在这座山庄内的所有人,除了跟我一起前来的同伴,每个人都不无辜,连做点心的厨师身上都缠绕着死去的灵魂,我听得见他们的声音,很痛苦,却不得解脱。” “我想,大叔来这里,恐怕是为了那批军火吧。”金发的男人闻言挑高了眉毛,对着孩子的敏锐有了更深的认识。 回去后要好好调查一番,这个孩子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在一些事情上的触觉甚至远超一般家族的继承人,没有刻意的培养完全是无稽之谈! 正在打牌的胖猫咪不知怎的,打了个喷嚏。 夏目继续说下去,“我能提供远超您想象的帮助,这个山庄完全处在我的监视之下。” 夏目出示了一枚晶莹的翡翠卡牌,帝王绿的色泽厚重而尊贵,更吸引金发男人注意的是牌面上出现的景物,似乎是山庄的大厅,众人聚集在一起,神色惶惶不安。 男人被挑起了兴趣,他知道阴阳术有用,不知道竟然能有用到这地步。 也许这跟施术者的能力有关…… 像是变魔术一样,夏目反手间就把卡牌花开六份,每一份上都是不同的房间、不同的景色,甚至还能看到山庄外泥石流的景象。 “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监视,我个人觉得很有用啊。”夏目笑盈盈的,来一发吗亲? ☆、第97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五) 在现今情报匮乏的状态下,金发男人显然无法拒绝这个提议,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夏目又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您希望雨下的久一点还是短一点?这个可以商量的。” 如果雨再下得久一点,所有人被困在山庄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处理掉组织成员,拿下那批军火的把握无疑会上升到八成! 相当有诱惑力的提议,金发男人承认,他不得不把这孩子放到与自己对等的地位上了。 “主君……”鹤丸国永显然有些不赞同,改变天气所需的灵力极其庞大,他怕夏目会灵力透支,就像上次那样。 夏目的回答是伸出一根手指,璀璨的金光在指尖亮起,轻轻点在鹤丸国永眉心。 温暖的感觉潮水般涌上,军装笔挺的银发青年脸上泛起一抹薄红,他强行克制想将温暖源头揽进怀中的冲动,却仍然克制不住的蹭了过去,银发被温柔地抚摸,他舒服得想叹息。 “我的灵力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夏目收手,眼瞳明亮。四尾之后他在现世的灵力跃上一个台阶,能驾驭大型咒术,之前勉强的祈雨也能利落的施展。 每当这种时候都会格外想念天狐的力量……谋杀?黑道?分分钟妖化给你看啊!一道雷下去就让山庄抖三抖!真急了就发动【百鬼夜行图】召唤小伙伴来围殴! 不过也只能想想了…… “你有什么要求?或者说,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金发男人拿出了在谈判桌上的架势,眼神锐利,黑手党的世界充斥着交易,熟悉这一切的他,哪怕是面对一个小孩子,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最大利益。 他并不认为对方会狮子大张口,用得起帝王绿翡翠,金钱绝对打动不了对方,至于权势……这孩子的眼神也太过无欲无求。 果然…… “我只有两点要求,”夏目微笑,“对您而言想必只是举手之劳。” “第一,组织和军火我们不会插手,但是请把凶杀案交给侦探先生。” 江户川柯南眼神一动,点点感激之情浮现,他知道对方是在迁就作为侦探的他,没有组织的牵扯,他可以放心大胆的查案,让一切水落石出。 “第二,我希望来这里的大家都好好的,也不劳您太过费心,大部分的时候我会亲自出手。” 第59节 “以上。” 金发男人听了他的要求,沉默良久,最终笑着摇了摇头。 “我真是占了大便宜啊……”他向夏目伸出手,语气郑重,“合作成立,这几天请多多关照。” “自我介绍一下,vongola门外顾问,沢田家光。” “灵术师,夏目贵志。” 接下来,沢田家光真正认识到,灵术师到底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存在。 兴云布雨只在几句咒文之间,暴雨滂沱而下,山上的草木伴着雨势簌簌摇动,飞溅的雨水打湿了夏目的额发,他眼里有些隐隐约约的倦意。 “三天,最多三天,我怕大家的父母会担心。” 沢田家光毫无异议,“三天足够了。”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夏目转头看向沢田家光,合上了窗,“沢田先生既然是家族成员,这样危险的任务,难道没有别人支援吗?” 夏目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抱歉,如果有隐情的话,请不要告诉我。” 沢田家光爽朗一笑,抛了抛手里的翡翠卡牌,“真不知道什么人能教出你这种小怪物,这份谨慎实在是难得……没什么隐情,也不是机密,我走得急了些,后面的同事没有跟上,谁料到会发生泥石流啊。” 夏目最后看一眼窗外,随即坐下来拿出课本温习,回校后不久就是期中考试,虽然没什么难度,但他向来喜欢全力以赴。 看着看着,困意上涌,夏目打了个呵欠,趴在了书桌上。 沢田家光刚看了一会儿翡翠卡牌上的画面,一抬头,就看见年幼的孩子趴在桌上,细软的短发有些长了,软软的扫着后颈,漂亮的浅亚麻色在灯光映照下近乎虚幻。 跟阿纲一样大,不会哭鼻子不会撒娇,相处间简直像个成年人。 属于父亲的情怀翻涌上来,沢田家光拿起一件外套,想要给夏目披上。他的动作蹑手蹑脚的,自己都觉得好笑,那两个青年都出去查探了,哪怕再拿刀比着脖子,他也不怎么畏惧。 外套已经触及了夏目的肩膀,沢田家光却顿住了,他慢慢的后退,退到安全位置才站定。 到他这个地位,是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的,甚至亲眼看见过那些非人生物,有的狰狞,有的古怪,有的与人类没有区别,但是他现在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停驻在椅背上的妖怪。 赤红羽熔岩一般流泻,鲜红的眼眸中瞳孔竖立,漂亮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生物优雅的扬起修长的脖颈,带着几分天生的傲慢,羽冠颤悠悠的,似孔雀尾羽一般有一只墨色的“眼”,似乎要吸进所有光明,只有黑红二色,却生生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冶艳。 西方将这生物称之为不死鸟,东方将这生物称之为凤凰。 火凤凰。 这孩子身边似乎藏龙卧虎,白金军装的银发青年被唤作“鹤丸”,红衣湖蓝羽织的剑士被称为“兼定”,那么他可不可以猜测,这两个是刀灵? 一想到这两只的本体,沢田家光不淡定了。 一把是成刀于平安时代寿命悠长的古剑,一把是土方岁三的爱刀,试问这两把名剑不久前刚威胁过他? 突然觉得好梦幻肿么破!!! 他跟凤凰大眼瞪小眼许久,火凤凰终于不耐的伸出一只爪—— 勾走了他手里的外套,盖在夏目身上,然后自己幸福的靠着夏目的手臂趴下了,羽冠温驯的倒伏下去,沢田家光发誓听到了他喉咙里咕噜噜的声音。 你身为凤凰的尊严呢?!这么卖萌真的大丈夫?!(╯‵□′)╯︵┻━┻ 被誉为“彭格列年轻狮子”,门外顾问领头人的沢田家光,目前内心弹幕中。 而在另一边,江户川柯南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眼前这一幕超乎他的想象,弹孔就在他脚边,似乎还在散发出硝烟的气息。 他于是慢慢的、慢慢的捂住了嘴。 有着漂亮玫瑰色眼瞳的青年直起腰,退掉了手枪的弹匣,任凭它“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面前的中年人捂着喉咙,儒雅的脸上是歇斯底里的恐惧,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喉咙处的弹孔涌出,他说了什么,大半却被掩埋在汹涌的动脉血中。 江户川柯南只听到了两个字,伴随着好像气球漏气的嘶嘶声。 “古……蛇……” ☆、第98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六) 川口三郎的死状确实凄惨,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到图书馆里去,还被沉重的书架压碎了颅骨,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软塌塌的状态。 因为人手不足,搬不动书架,只好让他的尸体呆在那里,也让夏目绝了待在图书馆的念头。 不过看过尸体之后,夏目却皱眉了,他反复施展了几个查探的灵术,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想。 “这不是本人,”他很肯定地说,无视侦探先生一脸“这世界在玩我”的表情,“本人的话,快被怨灵给淹了,那种邪气隔很远都能察觉的到,现在这个……” 侦探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也愤怒地掀桌了,这种被剧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这种假死的情况不应该由我最后耍帅的说出来吗?导演你什么意思! 导演:没什么,让你体会一种全新的破案感觉b( ̄▽ ̄)d 侦探先生:滚!!!不要这种感觉!!! 夏目打着呵欠,走在长长的走廊上,窗外大雨倾盆,浓重的阴云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他扫了一眼墙上的壁挂钟,晚上八点。 生物钟真是完全颠倒了啊,白天睡觉真是要不得,他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 但是,恐怕有人想要他永远睡下去。 夏目故意踏快了一步,本来重合的两个脚步声顿时乱了,女士香水的味道飘过来,中调清冽的野旋花香隐隐漂浮,夏目侧过头,妩媚的女人站在他身后,纯黑的大波浪卷发垂在胸前,白裙娉婷,像一束带露的百合。 她的美圣洁而无害——如果忽略那只握着利刃的手。 “野旋花,圣母的酒杯,”在这种时刻,昏暗的走廊灯光下,年幼的孩子却笑了,眉眼舒展,有一片华美的金杏色在他眼里徐徐扩散,他笑着打招呼—— “晚上好,玛利亚小姐。” 雨一直未停,山庄的道路上已经不能过人,整座云雾山庄像漂浮在暴风中的小舟,随时都可能倾覆。 又或者,倾覆的是人心? “我祈求上帝,您的恩典,在这一天宽恕我的罪。 愿圣母玛丽亚,和神圣的主, 所言及所行,在地上如同在天上。 以父之名,圣子,圣灵,阿门。” 青年合上瑰丽的眼瞳,没有闭紧的睫毛间,不经意的泄出一丝玫瑰红,他仰望着双手交叠神情慈悲的圣母像,嗤笑一声,开枪把雕像击碎。 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金色短发一半在烛火里闪光,一半在阴影里晦暗,沢田家光看着那个青年瘦削却挺拔的背影,笑得爽朗。 “蝮蛇,好大火气。” 青年开始颤抖,不是恐惧,而是癫狂,他几乎不能抑制自己,不得不蹲下来,死死地抱紧自己的膝盖。 “安卡……安卡……安卡……”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真可怕……竟然有人想要……杀了你?” 瑰丽的眼瞳现出崩溃涣散的神色,青年掌心靛色火焰一闪而没,沢田家光不得不打起精神,他面对的是西西里顶尖的幻术师。 “我们的交易还做数吗?”沢田家光问道。 “当然,”因为整个人在发抖,蝮蛇的声音也有些哆嗦,“但是原有计划上要作出修改。” “伤害他的人,无论是付诸行动还是正在谋划,统统都——” 浅色的唇咧开,尖尖的虎牙随着诡秘的笑容显露。 “去死吧。” 窗外闪电划破长空,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犹如战车狂烈的叩响大地。夏目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用瞳术制止了玛利亚的行动,心中的疑问催动他伸手贴上了对方的额头,细细碎碎的记忆如同雨点一般落入脑海。 记忆开始于一个雨夜,昏暗的教堂内,神父如此宣称: 【从今天开始,你是玛利亚,统领圣子、圣灵。】 圣母握着沾血的匕首,笑容娇媚,【是的,我的父。】 鲜血、暗杀、毒品,军火交易,洁白的圣十字蒙上血污,神的使者已与兽类无异,尝到血肉的甘美,他们开始驾驭真正的“兽”。 【恶魔,古蛇,大龙……我们曾是敌人,但今后要变做兄弟。】 【分享人类的痛苦,与痛苦之后的欢愉。】 【从此以后深渊的等于天上,父神在地狱里蹒跚,一切为了最高的利益!】 身姿挺拔的青年就跪在圣母身边,他有一双勾魂夺魄的玫瑰色眼瞳,只是常年毫无表情——这是古蛇。 儒雅的中年人将鲜血抹在领带上,然后随手弃置——这是恶魔。 莫干西式发型的混混舔去刀刃上的血,神情陶醉——这是大龙。 圣子圣灵依偎在一起,学院制服上是斑斑残血,他们态度温存,俨然一对恋人。 这是一个可怕的组织,无所顾忌,随心所欲,他们的触手伸进世界各地,掠夺沾血的财富。 直到他们遇上vongola,这个屹立在黑手党顶端、有着教父之名的庞然大物。 生意被重创,交通线被摧毁,大批人员伤亡,但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所有组织成员只能生生吞下打落的牙齿,忍辱负重的远远遁逃。 在这中间,古蛇背叛,宣称找到了生的意义。 夏目掐算时间,正是《黄金乡》发表之际,“夏”横空出世,被绿川出版社热捧。 组织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任性又狠厉的古蛇是一把好刀,当刀锋向着组织时,不咎于一场台风或者海啸。 折戟沉沙潜逃日本,与当地黑龙会接头,派出大龙与对方接洽,企图东山再起,为此他们甚至囤积了一批军火。 他们还盯上了几个财团,其中就有铃木财团,这次邀请只是个试水,慢性毒是好东西,毒害了继承人,组织有更多的机会从中分一杯羹。 夏目还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比如圣十字和黑衣组织的接洽,这关系到侦探先生变大变小的问题。 之后夏目把这份记忆原封不动的转交了沢田家光,这位vongola门外顾问看完后沉默良久,郑重的向夏目表达了谢意。 圣母在圣十字会中地位非凡,她掌握的情报有助于把这个组织一举摧毁,这次是vongola欠这孩子一个人情。 夏目不太在乎人情,只是有些事该做,他遵循自己的大义前行。 不过现在夏目没心思去管别的,因为他又一次的滚回了梦境。 间隔整两年,其实夏目对滚回梦境一事有点心虚,毕竟…… “师父,”白狐般秀雅的贵公子笑盈盈的俯视夏目,一缕乌发垂下来,扫在脸上有点痒,“这一觉真是睡了好久呢~” 夏目拽着被子,惊恐的把自己裹成了一个春卷。 第60节 ☆、第99章 保护 人类那边苏醒,天狐这边就会沉睡,夏目老早就摸清了这个规律。 所以面对怒气冲冲的弟子,夏目非常心虚,明明承诺过要陪对方一辈子,这已经算是小小的食言了。 夏目旁侧敲击的打听平安京的局势,被晴明三绕两绕绕回了今天吃什么的问题上。 他进入了更加令人发指的养老状态。 每天有两个弟子陪着哄着,要什么有什么,除了一点:不能离开这个小院。 夏目端坐在池塘边,满池红莲艳艳,墨玉棋子一下一下敲打棋盘,声音平稳而安定。 棋盘上白子被紧紧围困,似乎难逃生天,唯有拼力一搏,斗杀黑子,方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白子并不想那么做,或者说,夏目并不想那么做。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棋子,平静的将棋盘上的落子统统扫落进盒子里。 以巧破万千,试问以何破巧? 要问夏目,得到的答案肯定是【力】。 他一手教出了晴明和道满,若论阴阳术两人或许是道中翘楚,可是夏目更加依赖的从不是阴阳术。 妖力,身为天狐作用的庞大妖力才是他真正的依仗。纵然灵术再巧,也及不上妖力一个骤然绽出的扫荡。 但是他终于还是什么也没做。 他信任晴明和道满,一如他当初信任蓝,纵然面对摧毁妖力的【解语】,他也从未质疑过蓝待他的真心。 也许这样有点傻,但是不得不承认,正是由于这份纯粹到傻气的信任,才有如此多的友人聚拢到他身边,年复一年的聚首,共赏樱吹雪。 夏目伸手,怜爱地抚摸晴明的乌发,是承袭自他母亲的顺滑柔软,摸上去像触及了一片融融的轻雪,从发根一直梳到发尾,金杏色的瞳眸中温柔满溢。 “果然是长大了……这样也好,有自己想做的事,有想要捍卫的信念,真的很好。” 白狐样风姿的贵公子在多日的劳碌中做了一场美梦,他梦见冬日的晴空下,枝桠上一点残雪抖落,年幼的金狐歪着头长久的凝望他,最终伸出爪子,勾住了他头上的发带,长发散下的阴影中,有什么温润的触感落在他额头上。 【我把太阳送给你哟~】 明明知道毫无胜算,却依然要毅然决然的向前,芦屋道满握紧几近崩碎的“鬼切”,赭色的眼瞳隔着一层血色,不屈的死死盯着那个自称鬼族的青年。 “本大爷说啊,是不是人类都这样愚蠢?明知道是送死,还上赶着来送命?” 风间千景身形如鬼魅,瞬息就出现在道满身后,在他想转身斩来之际,一手捏住了他的肩膀,俯身低语。 “你想保护他,却不知道他根本是在利用你!那种级别的存在之间,一旦燃起战火,就会有大批如我们这样的人死去,别犯傻了,拼命凑上去只会被一脚踢开啊!” 有血从衣袖里流淌出来,流淌在刀柄上,“鬼切”发出悲鸣,却无力阻止毁灭的命运,芦屋道满低着头,散落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长发本来束成一束,现在有些散了,凌乱的铺在肩上,哪怕被逼到这种地步,他的声音仍然清晰稳定。 “傻的是你,蠢货!”他以一贯嘲弄的语气说,一如他千百次的讽刺安倍晴明。 “一直在黑暗里蹒跚前行,世上除了自己以外的都是敌人,只有刀,只有阴阳术,只有无尽的争斗与杀戮,本来以为这样的一生就会这么过去,这时候有人告诉我:你错了。” “他把我从荆棘小路领向光明大道,总是安静的、微笑的,像是春天里的和风,一下子就能吹进人的心底,从那时起,我就发下了要为他而死的宏愿。” “是的,宏愿,因为他从来不愿让他人为他而死,宁愿把所有藏在自己心里,直到死的那一天。” “我一度恼怒于他的隐瞒,”阴阳师淡淡的说,冰霜一般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他手里的“鬼切”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开始片片崩碎。 “但是我转念又想到,就像我在厌恶着自己一样,他是不是也在为自己的另一重身份而苦恼,并最终决定隐瞒?我无权怪他,从来没有,不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师父。” “我想保护他,我会保护他。” 芦屋道满丢弃了仅剩的刀柄,他眉心渐渐亮起一个赭红的封印,最终崩裂消弭。 “人类的我不可以,那么身为鬼之子的我呢?!” 森然的气息冲天而起,芦屋道满感觉到头顶有什么在生长,难耐的痛楚袭来,意识却加倍的清醒。 他没有妖刀了,也不需要妖刀了。 他本身就是一把利刃! 头顶新生的鬼之角,赭红螺旋,斜斜的立在靠前额的头顶,青年看不见自己的变化,却能感知到澎湃上涨的力量。 师父的感受,师父眼中的世界,也是这样的吗? 夏目动了动耳尖,抚摸乌发的手一顿,随即,浓烈的喜悦从金杏色的眼瞳中翻涌上来,他张口,唤出了友人的名字。 “不月,好久不见。” 黑衣的土地神向来是沉默而冷淡的,而此时,所有棱角褪尽,甚至于微微的闭合了紫罗兰色的眼瞳,唇畔的笑容显得心满意足。 “嗯,真是,好久。” 问候之后,土地神的视线稍稍移开,落到浅眠的安倍晴明身上,青年被夏目施了灵术,睡得香甜,头枕在夏目的和服边沿,长发被温柔地抚摸,土地神默默盯了一会儿,看向夏目。 “什么,东西?” “晴明不能算做东西一类啊……”夏目吐着槽,“如果为了突出寡言少语的人设,难道不应该问‘他是谁’吗?字数又少……” 土地神残酷的无视了他的吐槽,残酷的把他从地上拔萝卜一样抱起来,可怜名满平安京的贵公子以头抢地,哼了一声还是坚强的没有醒。 夏目向他可怜的弟子伸出尔康手,被土地神握在自己掌心,放在头顶,明确表达了【你摸他不摸我人家不依啦快摸摸摸摸摸摸摸摸摸~~~】 夏目:上面那是什么鬼! 奋战在保护师父第一线的芦屋道满再次与风间千景轰击在一处,风间千景的金发已经变作银发,毫无人类感情的金色瞳眸中满是暴虐的杀意。 “鬼之子也好,人类也好,今天注定将归于尘土!” “好大口气,你想对我的徒孙做什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割裂了战局,紧绷的气势顿时消散。似狐似狼的妖怪缓步走出,银白的皮毛像是流淌的月华,前额赤红的妖纹闪动,似是刀剑又似是权杖。 他瞥了一眼道满,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哼,这个没前途的小鬼有什么好,不会卖萌不会做饭笑得不甜又不会一脸严肃端庄其实在心里刷弹幕,收下他干嘛?” “你以为世上还有第二个千叶?”蓝发的人鱼已经幻出人类的双腿,晃悠悠的坐在树枝上,一边看指甲一边凉凉的吐槽,“真有的话我也想收徒了。” “少跟我抢!想我吃了你吗?”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我付出行动了吗?!” 两只大妖吵得不可开交,眼看就要撸袖子上演全武行,一抹黑白相间的影子出现在风间千景身后,鹤妖执着骨刀冷笑。 “以为他们吵成这样就会有隙可乘?少耍弄小聪明,也别想传讯出去!” 鬼族的首领顶着泛白的银发,松手,任凭长刀掉落在地,表明自己的休战意图。 他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他面对的也不再是半人半鬼的芦屋道满,而是几只盘踞于巅峰的大妖! 蓝发的是人鱼,上天赐这一族举世无双的控水之力;他身后是只鹤妖,一半已经堕入魔道,凶戾之气冲天;至于那只银色妖怪…… 风间千景瞳孔缩紧,想起在魔都之主宫殿里望见的那幅巨大的壁画—— 天狐济世,驱使风雷,烈火染红天地,银色妖怪伴驾前行。 那妖怪名为——斑。 兵围平安京两年,的场静司终于丧失了所有耐心,直接以无数魔兵来填平这座大阵。 嘶吼声、惨叫声连绵不绝,在普通人类完全看不到的世界里,无数阴阳师为了这座古城走出官邸,或红或白的狩衣连成一片云絮,他们也许奢靡无度,也许劫掠百姓,但是此刻,他们身上焕发出了只属于人类的光芒。 坚定而不屈的灵魂死而不散,残存的灵力仍在维护这座大阵。 但是败类终究存在,多少伟大之物永远毁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比如,被驱逐出阴阳道的安倍益材。 浓绿的降魔铃被捏得咯吱作响,也许它能承载强大的灵力,但是作为交换,难以承受物理攻击也是它的缺陷,所以夏目把它深埋地底,却不想被人疯魔一般的挖了起来。 “尊敬的魔都之主,无冕之王,这就是布阵的法器,如今小人把它奉上,请您笑纳。”安倍益材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羽衣狐跪在他身边,闻言又行了一个跪礼,娇媚的嗓音掩饰不住志得意满。 “如今平安京只是您囊中之物,只要您一伸手——”她咯咯的笑起来,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就可以把这座城握在掌心了~” 她说的殷勤而讨好,全然没有注意到跟随的场静司多年的鸦和骨女蜷缩着脖子,安静的像两只鹌鹑。 死道友不死贫道,羽衣狐,走好! ☆、第100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七) 的场静司正握着自己的发带出神,这发带是供奉之物,本来有一对,其中一条送给了那只小东西。 说起来,小东西又有什么错呢?错的终究是他,他对天狐血充满贪念,存了生擒天狐的念头,并毫不犹豫的付诸实施。 他向来就是如此卑鄙而又不择手段,不知是不是报应,钟爱的总会毫不犹豫的远离他。 比如夏目,人类如同蜉蝣,百年弹指,他又该到何处去寻这孩子的灵魂? 比如小狐狸,上天注定他们要背负上一代的恩怨刀剑相向,下次见面,不知那双金杏色的眼瞳中是否会满溢憎恶? 他不敢想。 思绪飘远了好一阵儿,他终于施舍一般把视线投向了安倍益材手中捧的降魔铃,翠色欲滴,只是上面布满裂痕,这让他心中有种难言的愤怒。 这种级别的器物,必定会耗费无数心血,不知道那只小东西有多少个夜晚对月雕琢,细细密密的刻下咒文,然后在神明御前庄严的祈福。 这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宝物,如今被毁了大半。 一红一黑的妖瞳冷冽,的场静司面无表情的拔出魔刀,刀刃上一抹血光掠过,幽魅如同魔都的曼陀罗。 大殿里响起了人类的惨呼,安倍益材倒在地上的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功臣的自己会死。 下一秒他就找到了答案,少年身形容颜俊美的魔都之主从地上拾起那串降魔铃,轻柔的拂去灰尘,置于唇畔轻吻。 这上面有那只小东西几十年的气息。 夏目摸摸蹭蹭的从床上醒来,窗外正在下雨,刀灵一身红衣,外罩湖蓝羽织,安静的站在窗前。 夏目看着他的背影,能感觉到一种深重的愤怒。 “按照圣十字会的等级划分,圣子死了,就在山庄后的深坑里。”刀灵背对夏目,头慢慢低在了透明的玻璃上,“这样的杀戮到底有什么意义?人类这种生物……” 夏目披了外套,也走到窗边看雨,沢田家光不知去了何处,不过杀人案他应当也收到了消息,夏目只希望他能快一些,早点结束这罪恶的一切。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世界是罪恶的,一度失望,甚至厌弃自己人类的身份。”夏目抬起眼,浅琥珀色的瞳眸有一瞬的黯淡,很快却又溢满希望的光辉。 “可后来我遇到了很多很多人,恩,大家内心都存在着善念,纵有罪恶存在,终有一天也会无所遁形。” 第61节 夏目摊开手,“好人总是有的,侦探先生、蝮蛇先生,还有沢田先生,都在为了消灭这里的罪恶努力。兼定,要一起看看吗?人类会怎样前行?就像一个有缺点的孩子,你总要给他成长的机会。” 刀灵侧过头,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吐出那句一直徘徊在心底的话语。 “主君,为什么不是妖怪?” 【你身为人类,那真是世上最残酷之事。】 【纵然温暖却转瞬即逝,永远无法渴求永恒。】 和泉守兼定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任主君,那个英武的剑客,怀抱一腔大义,最终死于枪炮之下。 那时他就想,哪怕沦为妖刀,也不想让人类持剑。 所以他一直沉寂,不出声不作为,看年代久远的鹤丸国永在夏目面前上蹿下跳的卖乖,他向来对这种邀宠般的行为嗤之以鼻,这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他一天一天的看着,每晚那孩子都会把他的本体抱进被子里,用灵力温养着,哪怕在上一代主君手中,他都未曾受到过这样优越的待遇。 灵玉、翡翠,所有利于他成长的东西那孩子砸的毫不吝惜,甚至最终去往千年前的平安京,送他漫天萤火以煅刀身。 那孩子以为他是出不来,其实他只是不想现身。 他到底怕了。 主君鲜血流过刀身的触感还铭刻在他记忆中,浓烈到令人呕血的绝望还残留在他记忆里,他记得当年那一身暗色和服的剑客从马上滚落,扬起一地的尘埃,模糊了头顶的烈阳。 他那时就意识到,人类很脆弱,人类是会死的。 为什么不能像梦境中那样,有一个妖狐的身份,坐拥漫长的生命,踱步于时光洪流之畔,却终身不会被岁月裹挟。 永远明亮,永远纯粹,不死不灭的活着。 夏目为这个问题楞怔了一秒,刀灵的目光几近哀伤。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啊,”夏目摇头苦笑,“无论是身为人类还是妖怪,命运这种东西始终都在发挥作用,哪怕是妖怪,也不一定比人类更为长久。” 见过太多生离和死别,人类和妖怪的概念渐渐模糊。都是努力活着的生灵,会哭会笑会有微小的幸福,纵使人类寿命短暂,作为补偿,他们会过的比妖怪更加精彩。 “时之有限花吹散,此心归于春山风……我很喜欢这句诗。”年幼的孩子眨动眼眸,眼底笑意晕染,是他本人所特有的明亮从容。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无需悲伤,我这一生,已经比普通人精彩太多太多了。” 一年多以前,他从昏迷中醒来,茫然的面对气急败坏的监护人,然后被毫不犹豫的转给了另一户人家,离开的时候他头上缠着纱布,遥遥地望见小镇的一角。 然后那座名为“稻羽”的小镇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取而代之的是梦境中的浅樱之里。 梦幻一般的樱花与大水,温暖而喧嚣的情感,夏目无数次感恩上苍,送他如此珍贵的礼物。 门外偷听的两人屏住了呼吸,那句被缓缓念诵的诗句轻软而忧伤,似乎能想象那个孩子眷念又带些忧郁的神情。 蝮蛇动了动,想要再靠前一些,被沢田家光以眼神拦住了。 金发男人动了动手指,一圈金红的大空火炎荡开,轻柔的拂过门口,只见密密麻麻的符文依次显现,有一道就布在蝮蛇的脚边。 玫瑰色的瞳闪烁一下,蝮蛇后退半步,不得不欠下这个人情。又因为兴奋过度,身体有些微微的发抖。 他以为已经挖掘出了夏的全部,却获知那只是冰山一角。 沢田家光和蝮蛇对了一个眼神,两人双双向后退去,正当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了山庄的寂静。 如果你以为是发生了凶案就太单纯了~ 江户川柯南怨念的蹲在了地上,烦躁的拼命揪自己的头发。 千防万防,查案的时候还是遇上了最不想遇到的熟人! 铃木园子双颊晕红,手扶额头好像快要晕倒了,一双眼睛却极闪亮,整个人像是在抛撒小花一般,笼罩在粉红粉红的泡泡里。 “这位……这位先生……不知道我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她殷切的盯着白金军装的青年,一脸的花痴简直惨不忍睹,“或者,您的手机号?我想我们可以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我是铃木园子!” 鹤丸国永蹭蹭蹭后退三大步,比起主君矜贵守礼犹如春风化雨般的气质,这个女孩子竟然上来就要扑,这是耍流氓还是耍流氓啊! 主君救命啊啊啊!!!那道隐身符文什么时候耗尽灵力的啊啊啊!!! “哗啦啦”一阵玻璃破裂的声音,铃木园子转过头,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就看见年幼的孩子被红衣的青年护持着,撞碎玻璃冲进走廊,猩红地毯上满是亮晶晶的碎片,却远比不上那身红衣夺目。 青年冷冽的视线从她身上一掠而过,又带几分嘲笑看了一眼鹤丸国永,在那双憋屈至极的金眸注视下,轻柔的把他怀里的孩子放在地上,顺势半跪在地,衣袍铺展,嗓音低沉。 “主君,到了。” ☆、第101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八) 那个孩子她是认识的,是柯南的朋友,行事沉稳又俊秀非常的小学生。 但是这一刻,她竟然不敢相认。 因为不管怎么说,一个孩子身上怎么会出现那种表情呢?冷静的悲悯的,似乎还有几许深藏的无奈,一双瞳眸漂亮得像某种宝石,瞳孔纤细而竖立。 夏目将食指抵在唇边,清亮的嗓音压低,像琴弓在提亲的弦上轻柔的划过。 “园子姐姐,你太累了,所以做梦了。” 铃木园子的眼神茫然起来,渐渐失去了焦距,喃喃地重复道:“我……做梦了……” “恩,做了一个美梦哟~” “什么……美梦……” “梦见了白鹤,从雪地上掠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 铃木园子眼睛一闭,迅速的倒了下去,夏目刚想伸手去扶一把,被两只刀灵配合默契的一个抱一个嫌弃的去扶,迅速的处理干净了。 “麻烦你给她解释一下了,就说她梦游了,我们先把主君带走了。”鹤丸国永笑盈盈的招呼一声,利落的转身走人,从破开的窗子里翻上了二楼,和泉守兼定略一颔首,抱着自家主君也翻了上去,徒留下侦探先生风中凌乱的可以。 我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学生你造吗?! 我怎么把她拖回去啊喂!!! 还有,你们都走了案子怎么办啊!才查到一半啊啊啊! 侦探先生在那里刷咆哮体,这边的沢田家光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qiaosu~我把我的弟子带来了,可是很辛苦的翻山越岭过来的呢~”三头身的小婴儿天真的仰起头,乌黑的瞳眸注视着沢田家光,说话间踩了一脚地上不知死活的金发少年,“快点,迪诺,别半死不活的倒在这里,你面前的可是彭格列门外顾问呐~” 迪诺·加百洛涅气若游丝的抬头,又被一脚踩了下去,只听见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初次见面,听闻您的事迹很久了……” 无论多少次见识老友这种斯巴达式教育方法,沢田家光还是觉得,简直可怕啊! 为了帮一把这可怜的孩子,他迅速的转移到正事上来,“这次的事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地区接近,现在已经探明了军火的具体位置,但是还没有查出主事者的具体身份……” “迪诺,就由你去找出真正的主事者!”小婴儿毫不犹豫的接口,“如果查不出的话就去死一死吧!” 迪诺:qaq 沢田家光:我尽力了……真的…… “这位就是蝮蛇吧,比我预料的要年轻呢~”小婴儿眼里有些许欣赏,“西西里的顶尖幻术师,你反咬圣十字会那一口还真狠,该说不愧是【古蛇】吗?” 蝮蛇抿了抿唇,纵然不想回答,却还是不得不礼貌的向这位杀手中的无冕之王点头,手上拆装枪械的急躁动作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小婴儿勾了勾嘴角,正打算进一步说些什么,突然神情一凛,碧绿的变色龙滑到他手上,变成同色的捷克制手枪,枪口冷冷的指向窗外。 “是哪位来访呢?听脚步声……似乎是位身体轻盈的女性……” 大雨打湿了少女的白裙,淋透了鸦青的长发,翡翠的蝴蝶发夹微微倾斜着,她站在那里,小声的喘息,似乎经历了一场急行军,祖母绿的瞳眸抬起,少女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哭腔。 “安卡……安卡……”她细声细气的呜咽,像个迷了路的孩子,“在……哪里……” 蝮蛇直接举起了枪口,玫瑰色的眼瞳中掠过淡淡的杀意。 “谁允许你称呼那个名字?你是谁?!” 被这问话刺激得狠了,柔弱的少女顿时竖起了浑身的尖刺。 “语言之神安卡,本来就是罪的神!不被允许的是你才对!”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罪气得发抖,诅咒的话语就要从口中吐出—— “不要给主君添麻烦。”黑金长靴踩在雨水里,银发青年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一触即离,言语间有警告。 罪是个病娇,这是已经设定好的性格,她随时都能做出偏激的举动,甚至酿成巨大的祸患,但是夏目却仍然把言灵之力给予了她。 【罪是个好孩子,这份力量本来就是她的。】 得到的从来都是最温柔的回应,少女不吱声了,慢慢退到鹤丸国永身后。 还有心情来警告她,说明安卡是没有事的,人偶少女这样想着,垂眸遮掩了眼底的凶光。 没关系,暂且忍耐,不能给安卡添麻烦,安卡比什么都重要。 沢田家光看得啧啧称奇。 “这是第三位了吧?人偶这种精密的东西竟然还能量产,那孩子还真是……” 可惜这个人偶师明显不能为家族所用,看他的行事风度,明显是为王之姿! 房门被轻轻扣了三下,夏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万分抱歉,沢田先生,罪和鹤丸给你带来麻烦了吗?” 少女眼前一亮,不顾满脸雨水满身狼狈,欢快的唤了一声:“安卡!” 沢田家光拉开了房门,夏目礼貌的向他点头,一抬眼看到另外两个人,短暂的一怔之后,含笑问好。小婴儿抬了抬帽檐,为这孩子的姿态赞叹不已,脚下的力道也重了些许。 不争气,调教了好几年还是这废柴样子。 “qiaosu~我是家光的朋友,来这里是度假的~” 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还真是破表!夏目的表情完好的定格在微笑上,内心刷着弹幕。 #趟过泥石流来度假还真是蛮拼的# #难道没有人疑惑一个婴儿和大叔成为朋友的问题吗# 心里怎么想不必表现出来,夏目弯下腰,尽量跟小婴儿平视,浅琥珀色的眼眸分外柔和。 “你好,我是夏目贵志,目前跟沢田先生是合作关系。” 他看了一眼落地窗外,一身湿答答的少女,开口请求道:“请问,介意让罪先进来吗?淋雨久了会生病的。” 第62节 夏目能感知到这个小婴儿身上压抑的力量,这是他仅在上一任天狐身上体会过的一种威压,属于至高的强者。 很强,不可思议的强,直觉如此示警,夏目完全赞同。 能做主的一般是强者,所以夏目选择询问他而不是沢田家光。 “家光才是房间的主人呢,”小婴儿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神情分外无辜,“不过我是一个善良的小孩子,愿意帮助浑身湿透的女性。” “那么多谢了,沢田先生?” “恩,我去拿条毛巾来,在雨里淋了很久吧?”沢田家光递过崭新干爽的浴巾,“一条也许不够用,我再……” 又一次的话音未落,少女已经化为了人偶的形态,成人手掌大小,整个埋在了浴巾里,把身上滚的干干爽爽。 罪【滚来滚去】:咩? ☆、第102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九) “你、你好,我是迪诺·加百罗涅,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是这样说的吧?”金发少年挠了挠头,一步上前,向夏目主动伸出手去,脸上的笑容灿烂如同西西里的阳光,却不知为何充满了不可靠的气息。 虽然日文有些磕绊,但总归还是顺畅地说了出来,夏目微笑着也伸出手。 “语法很正确呢,我是夏目贵志。” 伸出的手还未交握,夏目只觉得有风声扑面,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跨了一步,躲过了袭来的重物。 金发少年看起来就很痛的脸部着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竟然还坚强的抬起青了一块的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没有砸到你。” 这难道是重点吗?你没事吧?!只是上前一步而已到底多废才会平地摔得如此熟练啊! 夏目略囧的小小后退,一手揽着毛巾,两只人偶扒着毛巾边缘露了个头,眼神是整齐的惊异而鄙视。 这废的……真是让人目不忍睹…… 看他摔得实在凄惨,夏目伸手想要拉他一把,却不料一旁的小婴儿闲闲的开口了。 “我不建议你帮他,这只废柴可能会把你也拉下去呢。” 夏目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还是坚定的伸了出来,浅琥珀色的眼瞳中满是关切。 “你不要紧吗?我拉你起来吧。” 废柴什么的,会不会被拉下水什么的,他不知道,但是最重要的,是在想伸手的时候伸出援手。 对方看起来需要帮助,那么帮一把又怎样呢? 小婴儿拉了拉帽檐,很少有人会无视他的建议,那少部分选择无视的,大多数已经不在这世上,不过这一次,哪怕被忤逆了他也很开心。 看他的傻弟子感动到眼泪汪汪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情就变得很好了。 “家光,这孩子是哪里来的?”被教养的如此之好,肯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沢田家光却摊开手,摇头示意资料不足,除非离开这座山庄,否则以他的身份也难以获知更多的信息。 可他现在还在想,恐怕离开这座山庄,他得到的也只是这孩子表面上的信息。 黑手党在另一个世界的影响力到底是不足的,另一个世界的力量体系自成一派,人类以灵力为尊,妖怪凭妖力称王,奉行残酷却简单的法则。 两个世界就像是两条直线,纵然短暂相交,最终仍会各自前行。 “不清楚……吗?”小婴儿一跳跳到桌面上,向夏目抬了抬帽檐,“我是里包恩,我不成器的弟子这两天就托你关照了~一定要让他把凶手抓出来~” 身为真正的杀手之王,他不屑于跟比自己低级的家伙交谈,可这个孩子让人见之心喜,待在他身边总有种春风拂面的舒适感,他有预感,未来这孩子的成就恐怕不会低。 难得遇上这么有潜力的人物,纵然不能加入家族,打好关系也是好的。 迪诺刚扶着夏目的手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差点又跌下去,夏目被带了个趔趄,幸而沢田家光扶了一把。 “等等啊qaq破案这种事我不擅长的!不是说有专业人士吗?我……” “查出凶手或者跟凶手一个下场,你没有第三个选择!” “怎、怎么这样……”金发少年垂头丧气,不得不服从鬼畜家庭教师的要求。 反正,跟夏目君一起就行了吧?虽然年龄小但总觉得相当可靠呢…… “我?抱歉,我还是要写稿子的。”夏目抱着一叠稿纸微笑,“主要负责案件的是侦探先生和鹤丸,迪诺先生如果想帮忙的话,兼定可以跟你一起行动。” 红衣的刀灵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那太感谢了……不是啊!我不是来搬救兵的!夏目君难道不知道凶手是谁吗?”迪诺一脸期待,压低了声音,“拜托透露给我吧,我实在不想去三途川游泳啊!” 见夏目一脸的欲言又止,他继续劝说,“里包恩不会知道的,他啊一向神出鬼没,现在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你身后。” “我跟你说啊,这真的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不成功就要死啊……你说什么?!” 夏目的视线越过迪诺,直直的落在他后方,语气悲悯。 “迪诺先生,好走。” “咦咦咦?!!” 夏目不忍直视的慢慢合上了门,把惨叫声隔绝在身后,靠在门板上,长长的吐了口气。 “看到这一幕,突然有种写篇悲剧的冲动了呢……” “安卡写什么都是好的~”人偶少女笑盈盈的抱着笔,乖巧的递给夏目,“稿子是不是要快点赶了呢?绿川先生刚才来电话了,还有好多好多人都打来了电话……” 糟了!夏目猛然想起因为嫌麻烦而把手机压箱底的做法,打眼一看,他的手机果然在人偶少女身边,页面上已显示被未接来电打爆。 他拨通了最上方的一个号码,只停顿了两秒,迅速的被接通了。 “夏目!我看到新闻了!你没事吗?听我说……救援队已经在恢复道路了,只是雨太大,稍稍拖慢了进度,你不用担心……”朝日奈枣按灭了剩下半截的香烟,一宿没睡的疲惫在这一瞬间消去,他冲对面的朝日奈要点了点头,金发的禅师扶着额头,长出一口气。 “真是让人操心的小家伙……” 电话另一边,夏目抱着手机,慢慢的闭上眼,眉目舒展。 “……让你担心了,枣先生。” 他改变了称呼。 夏目向来是有礼的,长期的领养生活让他不会像一般孩子一样张扬无忌,他总是沉默的乖巧的,生怕自己惹出半点麻烦让人不喜,甚至被送往下一个领养家庭。 他赌不起半点被厌弃的可能。 所以除了陪伴在他身边的妖怪友人,他几乎未对人类表露出相当的亲近,当然静思先生除外,那是因为本身很熟悉很亲切,又被逼迫改了称呼。 说起来这份亲切来得真没道理,明明有将来会刀剑相向的预感,却还是忍不住的去亲近,就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在他身体中的某处,红发的天狐发出悠长的叹息,火光在她身侧潋滟起舞,那双妖艳瑰丽的妖瞳中沉淀了几千年的悲凉。 【八岐,哪怕轮回重置,也割断不了这种血脉中的羁绊。】 【你看到了吗?这两个孩子也许会走向我们的结局,也许……又会开创新的未来……】 夏目一个个的把电话打回去,小伙伴们纷纷表示:你可不许有事啊!(稿子还没赶完呢!) 忽略掉后半句话,夏目觉得还是很感动的。 不过他还是决定先写稿子==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一张张写满字的稿纸飘落,人偶少女把它们拢在一起,踩在地毯上微抬头,就能看到那张已初初显露俊秀风姿的侧脸。 长睫毛低垂着,却有亮光在眼里跳动,平安京的绝丽景色似在他眼前掠过,一幕一幕,被精细的编制到字里行间,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灵魂飞跃千山万水的感觉。 罪轻轻地屏住了呼吸,爬上书桌,安静的抱膝坐了下来。 要是时光能暂停就好了,她有些贪心的想,怀抱着这样美好的愿望,她难得想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温顺,可是……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 罪:格老子的谁不长眼老娘和你拼了!!! 门外的负责人端着一个餐盘,走廊上晦暗零星的光照在他铁灰色的西装上,呈现出一种异常沉重的暗色,他以手叩门,刘海后梳,露出平凡的五官和幽深的眼瞳。 “夏目君,我给你送晚饭来了,开一下门好吗?” 钢笔的笔尖在稿纸上停驻了一会儿,一团墨色晕染开,顿了顿,夏目轻轻的开口。 “请稍等,我马上开门。” 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响,江户川柯南拼命在走廊上奔跑,雪亮的闪电映照着他布满汗水的脸。一声枪响,脚边的弹孔腾起一阵硝烟,他顺势向前一滚,爬起来拼命奔跑。 身后的枪声连绵不绝,几乎全部都被银发刀灵挡下,本体上溅起星星火光,旋转的刀光近乎幻影。刀灵解下宽大的纯白斗篷,任它轻盈如雪花般的落在地上。 他对面是持枪的剑客,眼神阴翳而凝重。 当然,在他舍弃自己的剑选择热武器时,就已经丧失了被称为剑客的资格。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像你这种人物怎么可能默默无闻!” 以冷兵器对抗热武器,也没有点燃火炎,仅凭肉体的力量怎么可能……! 银发青年笑了,他笑起来向来带几分孩子气,像是随时准备着要给出一个惊吓,暂时被不熟悉的武器压制,肩上晕开的一团血色反而令他彻底兴奋起来。 “看见染上红与白的我……一会儿死了也是件可喜之事吧?” ☆、第103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十) 烤肉和土豆堆叠在一处,生冷的时蔬翠色欲滴,糖浆布丁甜香诱人……这无疑是一顿丰盛的英式晚餐,但是夏目甚至没有放下笔,他的书桌面向门口,而他隔着书桌,遥遥望着推着餐车的负责人。 “劳您费心了,大家吃过之后睡得好吗?” 负责人稍稍挑了挑眉,他已经努力把这个孩子往最天才的方向预估,但最终还是失了手。 “当然,”负责人露出了管家式的微笑,有礼而文雅,他甚至微微欠了欠身,“一个好梦不是吗?” “但是睡得太久,好梦也会变成噩梦,先生觉得呢?或者,我该称呼你为——【父神】?” 负责人弯着腰,所以他没有迎上那双仿佛洞彻一切的琥珀色眼瞳。嘴角的笑意在拉大,他直起腰,原本谦恭殷勤的表情被大笑取代,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眼梢泛起难言的邪意。 “蝮蛇告诉了你多少?也对啊……你是他的神,他的救赎他的光!他什么都会告诉你!甚至为了你,他疯狗一般的反咬了我一口!” “真疼啊真疼啊真疼啊!我的帝国毁去了三分之一,这都是拜你所赐!” 第63节 夏目的神情纹丝不动,慢慢地放下了钢笔,鎏金的笔尖晃过一道锐光,他稍微侧了侧头,似是有些困惑。 “那么那些死去的人呢?那都是你的伙伴吧?为什么……” “我不需要伙伴!他们早就蠢蠢欲动想要夺权!我会站在这世界的顶峰!享受亿万人的朝拜!”男人激烈的挥舞手臂,像个癫狂的演说家,“你以为我在发疯吗?你以为我像个反派一样在向你说废话吗?我不会给你机会!” 夏目心里一紧,下一秒爆炸声响起,木屑飞溅,男人按着手里的遥控器,静了一会儿,又呵呵的笑起来。 “蝮蛇!看到没有!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都要去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爆炸扬起的灰尘散去,年幼的孩子顶着一头漂亮的浅亚麻色发,仍然坐在那里,一手护住稿纸不让它们乱飞,一手将一枚符咒贴在虚空。脆弱的纸符晕开璀璨的华光,这一幕完全超出科学的范畴,只属于另一个世界。 灵术师……还是如此的年幼…… 这表明要么是他背后有强大不可撼动的师门,要么,他是个令人连想象都不能的天才。 男人觉得,也许第二种可能更贴近实际。 心中似有恐惧,男人按下了另一个按钮,又是一声爆炸,半面墙已经摇摇欲坠,夏目把稿纸塞进勾玉里,想到隔壁的少年侦探团,眉宇一皱,径直向男人冲过去,目标是他身后的房门! 不能呆在这里,如果房间炸塌的话,他无力撑起能护住所有人的大型结界。 “喀拉”一声枪械上膛,夏目用力睁大眼,强迫自己克服生物的本能直视飞来的子弹。温润的浅琥珀色眼眸中,瞳孔渐渐拉长成一条细线,子弹的动作在他眼中越来越慢,到最后弹道轨迹似乎也清晰可见。 人偶少女趴在他肩上,手指抵在唇边,施加了【减缓】的言灵。 男人只来得及开了两枪,就感觉有风掠过,一抬头,夏目已经冲出房门,到了铺着猩红地毯的走廊上! 不行!这次一定要杀了他!然后带着他的尸体去见蝮蛇! 似乎想到了蝮蛇那悲惨的表情,负责人在臆想中开始追赶,不时开上一枪,看那孩子跑得越发磕磕绊绊,奔跑的间隙还不忘大笑出声。 就是这种感觉!他本来就应该这样!就应该张皇无措像个小孩子一样逃窜,而不是冷静的好像在怜悯他! 他已经多久没试过虐杀了?自从被彭格列出手打击,他像个老鼠一般躲躲藏藏度日,再无肆意妄为的机会,下属心怀鬼胎与野望,他虽贵为【父神】,每天却像在刀尖上起舞。 现在多好!碍事的都死了!剩下的不足为惧,只要一步步的…… 再次滚地躲过一颗子弹,浑身的酸痛已经到达极致,夏目揉了揉自己的小腿,突如其来的抽搐让他嘶的抽了口气。 他躲在陈列架后,架上的陈年葡萄酒碎的七七八八,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蔓延,夏目喘了口气,嗅着纯正的葡萄香气,似乎有种醺然的醉意。 皮鞋蹭在地毯上,像某种爬行动物在滑动,再这样轻微而诡秘的背景音中,夏目再次尝试站起来,不出意外地又失败了。 体力已经告罄,他到底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子,躲过这么多子弹已经是灵力的加持,再往上,他支撑不起。 如果……是妖怪就好了…… 【那么就来变成妖怪吧~】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似乎带着几分调笑。 【看,那边有半瓶酒,喝了它。】 是千姬……吗?还有喝酒是什么鬼?!! 夏目又忍不住开始在心里刷弹幕,但是还是听话的向有些破损的酒瓶伸出手去。 “安卡……”人偶少女一脸担心,“没问题吗?” 红色的酒液染上手掌,夏目掂了掂酒瓶,想着情况总不可能更糟了,一狠心,仰头灌了下去。 他之前没喝过酒,纵然舌尖触及了酒液的醇香,还是不适的呛了一下,眼泪都咳了出来。 咳嗽的声音指明了他的方位,又是一阵狂风般的弹雨落下,火灵再一次从夏目背上脱身而出,子弹在靠近之前就被消融,然后黑红二色的凤凰疲倦的落在了夏目肩上。 身为人类时,灵力总是不够用,凤凰火不忍增加夏目的负担,动用的都是自己的力量,几次下来,累得连翅膀也不想动一下。 “夏目,我们是不是……”凤凰说到一半,卡壳了。 “当啷”一声空酒瓶落地,年幼的孩子低着头,遮在阴影里的眼瞳幽静无波,像黎明时分的海面,只有一弯新月倒悬,投下粼粼的说不上冷暖的光影。 但这不是新月,而是妖类竖立的瞳孔,轮廓温润,此时却噙满了淡漠的光。 对于真正的大妖来说,除了重型武器能造成一定的伤害,其他的热武器恐怕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吧? 夏目醉了,人类的意识陷入混沌,天狐的意识反而浮出水面,接替他继续这场逃杀。 不过有一个问题值得思考,他为什么要逃呢? 灵力消耗殆尽,那么索性就用妖力吧,一直在体内沉睡,简直无聊的要长蘑菇了。 天狐面无表情的歪头,他头顶没有软绒的大耳朵,见到他的人却绝不会把他错认为人类,“妖”一字是最完美的形容词。 男人再次换上一个弹匣,抬起枪口酝酿着下一轮的射击,他享受这种杀戮方式,虐杀会给他无与伦比的快感,所以他身侧才会集结如此多的怨灵,也使得无论怎样精妙的易容落在夏目眼里,都像白纸上的一个墨点一样清晰明显。 他曾扮作混混井口三郎,现在又扮成了负责人,至于真正的负责人在哪里,夏目猜测,恐怕死在图书馆里的那个才是正主。 枪响声,弹壳落到地上的声音,还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呼吸声……陈列架后没有一丝动静,男人还是打空了几乎所有子弹,这才走过去查看。 他到底是统领一个大势力的人,没有莽撞冒进,小心的踏过一片狼藉的地毯,绕到陈列架后。 这时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明明悦耳好听,听在男人耳朵里,却像是黄泉的序曲—— “在找吾?” “轰隆隆隆隆——” 大地在颤抖,有什么从地底破土而出,扭动遒劲的庞大的身躯,盘绕着立在暴雨里,无声地向苍穹嘶吼,然后重重一尾,扫塌了山庄的员工宿舍! 说是员工,不如说是圣十字会沾满血腥的刽子手! 男人颓然的跪坐在走廊地毯上,他周围尽是破碎的建材,玻璃甚至被碾成粉末,纷纷扬扬的散落,折射着昏冥的天光。 恐惧攫取了他的心脏,嘶哑的喉咙已经吐不出半个字音,眼前只有那抹动人心魄的金杏色,那颜色是真美,是交响乐也比不上的尊贵灿烂。 那颜色的主人站在破损的门边,笑容虽有却极浅,有种超脱于世俗的矜贵端丽,他睁着那双不属于人类的妖瞳,清清淡淡的问道: “漂亮吗?吾的地龙?” 说不出话!说不出话!男人觉得他似乎唤醒了一个糟糕的存在,那个存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像高居天穹的太阳,纵然散发着温度,骨子里却有种冷淡。 会杀了他吗?会杀了他吧!绝对的! 要逃!一定要逃!他不能死在这里! 手向后摸索,握住了枪柄,冰冷的枪身似乎给予了男人一些慰藉,他重新想起了当初呼风唤雨的血色岁月,这无疑令他有了些许勇气。男人的面容抽搐几下,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狞笑—— “死吧!你这怪物!” ☆、第104章 云雾山庄杀人事件(完) “真剑必杀!!!!”白衣染血的青年严肃着表情,抛却了斗篷,整个人显出十分的轻灵。长刀伴随迸溅的雪焰斩落,云中似乎传出一声鹤唳,雪白的大鸟飞下,圣洁璀璨又暗藏杀机。 江户川柯南怔怔的看着眼前这绝丽的一幕,不能说出哪怕半个字。 敌人的血染红了洁白的鹤羽,青年在血雾中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笑。 “啊啊,是不是吓到了呢?” “完——全没有!对付这种敌人都要爆真剑,你的实力也就那样了。”和泉守兼定在一旁凉凉的吐槽,衣冠肃整,举刀架住鹤丸的攻势,“怎么?恼羞成怒了吗?” “同样的完——全没有!我只是在表达我的同伴爱。” 一语不合,两个同样俊美出众的刀灵再一次战到一处,劲风刮起衣袍飞扬,这跨时代的顶尖剑术对决让人目眩神迷。 迪诺刚被鞭子绊倒还没成功爬起来,就这么趴在地上愣愣怔怔的看,难得的是里包恩竟然没有对他采取什么惨无人道的手段,只是拉了拉帽檐。 那个孩子比他之前想的还有拉拢的价值,哪怕不加入家族,当个客卿或者顾问也是好的。 能将如此强大的两把刀掌控在手中,虽然自身实力有些欠缺,但在这个年纪已经足以让人瞠目……等等! 重物拖拽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年幼的孩子从走廊另一头走来,天光穿透雨雾落在他身上,像是一件浅灰的羽衣,眼瞳中像含着一轮新月,仔细看去却是纤细竖立的瞳孔。 他走到众人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礼貌的微笑,只是看着两个刀灵。 “鹤丸,兼定,首恶已伏诛。” “夏目……”江户川柯南看着神情沉静的孩子,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就见那个孩子轻轻侧过了头,淡定的问:“何事?” 卧槽这绝逼不正常啊!夏目你肿么了这种文言措辞是怎么一回事啊?!!Σ(°△°|||)︴ “qiaosu~”里包恩的反应何其快,抬了抬帽檐问候,“我该说是又见面了还是初次见面?” 年幼的孩子无表情的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吾不知。” 他把已经近乎丧失意识的男人向前一丢,抬了抬下巴,“他想杀吾,吾不欲被杀,出此下策。” 短短几句,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之前的追杀,妖的思维告诉他,只要交给彭格列,这个人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没有威胁的对象不值得在意。 银发的刀灵已经走到他身边,带着几分奇异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夏目,然后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丝酒香,顿时大惊失色。 “主君喝酒了?!!” 尼玛啊谁拐带他家主君喝酒!这么一个乖乖小小的孩子竟然都敢下手!良心何在啊! 千·没有良心·姬藏在夏目身体深处,打了个喷嚏,大咧咧的揉了揉鼻子,一声轻笑。 【谁在心里戳老娘的刀子?】 所以说有个这么大姐头的上一任,不长歪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主君怎么能喝酒啊我都被吓到了!小孩子是不能碰酒的!”鹤丸一脸崩溃的告诫,视线转向夏目肩头的罪,“你知道是谁吗?抓出来绝对要沉湖!” 人偶少女也痛心疾首的摇头,表示安卡真的是自己拿起酒瓶的! 千姬:来打老娘啊哈!哈!哈! 红衣刀灵一脸严肃的把自家主君从地上抱起来,夏目也严肃脸跟他对视,刀灵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那双清明至极的眼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真可爱,不说还真看不出来喝醉了……” 喝醉了不吵不闹不睡觉,冷静系数乘以十,淡定系数乘以十,明明自己本身软乎乎的却还要绷着脸,有种奇妙的萌感。 夏目沉默再沉默,最终忍不住挣了下,“放下吾。” 噗哈哈哈哈哈!鹤丸也绷不住笑了,试图从和泉守兼定手里抢夺喝醉的主君,差点又要刀剑相向。 夏目面无表情的拍拍鹤丸的头,让这只过于跳脱的刀灵暂时安静下来。 江户川柯南:什么跟什么!抢娃娃吗?! 第64节 迪诺:咩?也想抱…… 里包恩:御下有道! 蝮蛇掀开了一只沉重的木箱,捷克制手枪整齐地码放,手电的光拂过,枪身流转出武器特有的凛冽的光。他向沢田家光点了点头,示意就是这批货。 “能从彭格列眼皮底下运出这种数量的军火,也算是有能力了。”沢田家光感慨,扫视一圈整个地下室,满满都堆叠着一模一样的箱子,只是封条上的意大利语有所不同,标注着武器种类。 “等到同事们到齐,就可以处理这批货了……跟你合作很愉快,蝮蛇。” 玫瑰瞳色的青年淡然点点头,刚转过身,就感到大地在颤抖。 地震?还是敌袭?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动静? 很快他就知道了。 泥土组成的生物有一部分躯体在他眼前晃动,蝮蛇稳住身形,眼前是细腻的鳞片和背鳍,不久又出现了一只张开的利爪,所有东方人都能轻易的辨认出这种神秘而尊贵的生物。 ——龙。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门外顾问欧蕾加诺喃喃的问道,眼前的一切是超乎想象的壮丽颓美,地龙肆虐,昂首扬尾,在巴洛克式建筑间肆虐,无声的张口,似乎要发出震撼天地的龙吟。 拉尔·米尔奇的护目镜上红光闪现,望着眼前这一幕,嘴角仍然是严苛的抿着。 “圣十字会招惹了大人物。” 玫瑰瞳色的杀手也在遥望着庞大的地龙,身体轻微的颤抖,这是他极度兴奋的表现。 安卡……果然……是神呢…… 神明在毁掉这座罪恶的山庄,从地里掘出哭泣的骸骨。 地龙像是伸了个懒腰,岩石的身躯再次卷绕起来,凑近夏目所在的窗户,因为体积太过庞大,只露出了车轮大小的一只眼和一部分龙角,发出悠长而无声的嘶吼。 夏目没有回头,只是随意的一挥手,地龙就将藏在爪中的东西轻轻放在了别墅前的地面上。 是人的骸骨。 白惨惨的骨骼沐浴在雨中,被昏暗的天光映照着,显出一种极度的哀绝,雨水从头骨的眼窝里流进又流出,如同怨憎的泪水在柔情的抚摸下终于全盘倾泻。 这是一场镇魂之雨。 “而今,是汝的舞台。”年幼的天狐沉静的微微合眼,不让妖瞳中的悲悯满溢出来,他转向侦探先生,那双绚丽至极的眼瞳看得人心脏猛跳。 “请将真相,示于我等。” 躺在地上的男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里分明透出了绝望。 一切都完了,施暴者无力回天,无辜者重见天日,命运从来如此公允。 对于夏目来说,超度这些灵魂是比真相更重要之事,他轻盈的从楼上跃下,头顶欲落的雨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没有一星半点溅落到他身上。 雨声越来越大,侦探先生的声音已经模糊,只有轻悠悠的笛声还在一直响着。 里包恩拿下了帽子,沢田家光低头哀悼,玫瑰瞳色的幻术师蠕动嘴唇,念诵出了那段祷文—— “我祈求上帝,您的恩典,在这一天宽恕我的罪。 愿圣母玛丽亚,和神圣的主, 所言及所行,在地上如同在天上。 以父之名,圣子,圣灵,阿门。” 光芒从骸骨上逸散,汇成闪光的长河,环绕在夏目身边,像在感激又像在眷念,然后爬上灰蒙蒙的苍穹,去寻觅乌云之后的太阳。 雨云终将退去,光明洒落人间,所有人都会得到救赎,无一例外。 夏目目送光芒四散,点燃一张符纸,止住了漫天大雨——这在他做来是在是太轻易。然后慢慢合上了眼,陈酿的后劲涌上来,他有些头痛了。 灰衣的剑客无声无息的在暗处举枪,手心渗出汗水,眼里是狠绝的光。 作为杀手的无冕之王,里包恩早已察觉那个剑客的所在,但是他却没有选择提醒,反而戳了戳迪诺。 “看着点,什么叫不作不死。” 枪声还未响起,扳机刚刚扣下,年幼的孩子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极致的速度拉开,半张的妖瞳中杏色璀璨,紧绷的身体挟着巨大的势能掼向偷袭的剑客! 骨骼断裂的脆响滑过耳膜,迪诺惨不忍睹的捂上眼,只听耳边轰然一声响。 然后世界都安静了。 年幼的孩子施施然从地上站起来,“啪”的一声把一张符贴在了疼得说不出话的剑客身上。 “吾讨厌偷袭。”夏目神色淡淡的拂去了衣服上一点尘土,转身,一步两步……栽倒! 红衣的刀灵无奈的把自家主君抱起来,“又逞强了……” “不过真的很帅气呢~”人偶少女笑吟吟的,跳到夏目身上,亲了亲他的前额,“安卡,已经够了,请好好的休息吧。” ☆、第105章 永生 言灵之力发动,夏目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他稍稍一动,一件墨色的羽织滑了下来。 “醒了?头还痛吗?”黑衣的少年勾起一抹笑,轻轻揉了揉蓬松的浅亚麻色发,漆黑的长发迤逦,随意的披在肩上,像是画中走出的太古的月读之神,带着危险的魅惑力。 只是他眼里有掩不住的倦色,似乎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夏目愣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头还在隐隐作痛,半晌才反应过来。 “静司先生……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你在这里。”的场静司歪了下头,这个动作总算让他多出了些许少年人的狡黠,随即抖开夏目身上的羽织,把年幼的孩子抱坐在自己的膝头,埋在他脖颈间,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着实是太累了,魔都那边主殿还未夺回,天狐至今寻不到踪迹,连发誓效忠的鬼族首领也不知所踪,令他恼怒不已。 他只是想保住这个孩子,为什么好像全天下都在和他作对?! 是因为天狐吗?世间仁爱化身,被万千生灵敬仰,比太阳更尊贵……那只皮毛漂亮乖乖巧巧的小狐狸。 但是有尊贵的身份又怎样,夏目远比他重要千倍万倍!普通人类又怎样?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天狐血,无论是谁都能不死不灭。 夏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觉得好像又有人惦记自己,惦记他身体里流淌的天狐血……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几乎攻下平安京的魔都之主。 一想到那位魔都之主他就忧郁,对方对天狐血简直死不放弃,执着程度让人心惊。 他考虑过和谈的问题,却被老师无情的驳回了。 【你们是天生的敌人!直到一方死去!】 猫老师这样告诫他,夏目却总觉得这种说法很奇怪,仅仅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就要将这一代拖入战火,是非常令人费解的行为。 这世上没有毫无理由的仇恨,夏目从很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被放弃的时候,他会考虑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被妖怪追赶的时候,一般也是自己无意中触动了对方的某根神经。 虽然受到恶意的对待会伤心失望,可他宁可微笑着,不愿意把这种情绪带给任何一个人。 爱在人类心中比恨来得更自然。他的父母曾这样教导他,那时檐下的阳光正好,蝴蝶落进庭院,翅膀斑斓五色。 他不讨厌魔都之主……当然不是因为脸什么的!他只是记得冰天雪地里那双微凉的手,抱起他时柔和的动作,和那双溢满宠爱的眼瞳。 这是个温柔的人,从那时起夏目就这么认为了,到现在还坚定不移。 纵然兵围平安京,残酷的事迹在人间流传,夏目可以为此头疼忌惮,却绝不会以自我为中心的妄加厌恶。 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魔都之主只是在贯彻自己的王道,无从指摘。 好吧他承认,究其根本是因为那很可能是静司先生的祖先,他觉得很亲切…… “夏目……”祖先大人抱着他,突然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想永生吗?” 一时间血液都逆流到头顶,夏目眼前滑过许多纷杂的画面,有人类的也有妖怪的,最终定格在眼前那只乌沉沉的左眼中,那是属于人类的眼眸,尽管眸光淡漠,瞳孔却是温润的。 他于是慢慢的摇了摇头。 “我想活在当下。” 汽车颠簸一下,夏目一个趔趄,被人紧紧的抱住了,一只手扣在他后脑,夏目能感觉到那只手上用力到指节发白的力度,而这力道却半分没有伤害到他。 鼻尖萦绕着很浅的曼陀罗气息,夏目怔怔的看着眼前衣领处的暗纹,不明白为什么静司先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静司先生……也是生命短暂的人类不是吗? 那么又为什么……要这么这么的悲伤? 是的,浓烈如海潮的悲伤情绪从的场静司身上源源不断的浮现,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死去了一样。 “你为什么不想永生?”的场静司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可还是泄露出了几分颓丧和怒火,“你怎么能不想永生?!” 夏目曾经站在巨大的银色妖怪面前,死亡的恐惧加身,仍旧凛然无惧的说:这是我的选择! 而面对现世里熟识的静司先生,他的选择亦不会更改。 哪怕……他现在确实被关起来了…… “恨我也无所谓,索性就恨得更久一些吧,一直一直的……”黑衣少年隔着木栅,竟然还能露出柔软的微笑,他伸手想要摸摸夏目的头,却被他后退躲开了。 “静司先生,”年幼的孩子安静地凝望着他,眼瞳中依然荡漾着光明,“我的刀呢?” 他到现在还在惦记着的,仍然是他引以为豪的友人。 的场静司的眼神阴沉了下来,他知道这孩子温柔的拥抱世界,但是这一刻,他希望对方眼里只有自己,无论是作为妖怪的自己还是作为人类的自己。 魔气翻涌,骨女一时大惊失色,拼死劝谏:“王!您难道想就这么在夏目大人面前……” “闭嘴!”右眼上的符文滑落,露出绯红的妖瞳,森严的魔角显露,魔都之主以凛然之姿临世,黑发松散的被银黑发带束着,垂落在腰后。 夏目的视线落在那条发带上,顿了一瞬,又移回了目光,手却控制不住的握紧了。 然后他听见魔都之主的声音,轻柔的像春天里的柳絮—— “看着我,夏目,一起永生不好吗?” 心下转过许多纷杂的念头,夏目迎着那双异色的妖瞳,状似全然不解的问道:“但是人类怎么能永恒呢?朝暮之间就会死去,盛放过就会凋零,不可能永恒的。” “不,能的,”的场静司的语气近乎强硬,抬手就是刀光划过,他踏过一地木屑走向夏目,把这个孩子轻柔的拥入怀中,“只要有天狐血……” 心脏被冻结了一瞬,人类温润的瞳眸霎时被妖瞳取代,夏目趴在的场静司肩上,一眼就看到了躬身静立的骨女,连羽毛漆黑的大鸟也蹭了过来,担忧的看着这边。 骨女是魔都之主的部下……鸦是静司先生的部下…… 所以……不是祖先而是本人么?! 第65节 也对,就像他的梦境一样,只是静司先生的梦境延伸到了现实…… 魔都之主想要天狐血,静司先生想要天狐血,都是……给他的?想让他永生? 世界上最荒诞的剧本展现在他面前,夏目却笑不出来。 魔都之主这份固执和执拗,原来是为了他吗? “不要怕我……”少年身姿的魔都之主紧紧拥抱着他,夏目这才发现,脱离了那尖锐威严的气场,他面前的还是个少年人,此刻的嗓音微沙,近乎祈求,“不许怕我……” “自从获得这份力量,连至亲也会用恐惧的目光注视我,只有你……” “夏目……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的场静司并不介意获得否定的回答,甚至在某一方面还隐隐有着期待,如果这样示弱的举动真的被拒绝了,那也无伤大雅,直接收了这孩子的符咒勾玉,圈在一个小院里好了。 只能看到他,只能触碰他,只能依赖他……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万分! 的场先生今天仍旧沉浸在美好的脑补中不可自拔┑( ̄Д ̄)┍ 被这样诚挚的请求,虽然措辞听起来有些问题,不过面对听起来就有一段伤心往事的静司先生,夏目的态度非常宽和,甚至不计较被关起来的事实。 “有生之年,会一直在一起的。”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郑重的承诺,前途依旧未卜,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拐向何方,梦境与现实又有什么变数,只能竭尽所能的想要满足对方的愿望。 猫老师曾经嘲讽过他,太过宽容,就会变成懦弱。 夏目觉得,若是能让友人展颜,被说成懦弱也没什么不好。 看吧,静司先生果然高兴起来了,紧皱的眉宇舒展,抱着他的力道也略微放松了。 “对了……我的刀呢?” 气氛正好,又被这样的一句话生生冻结了。 夏目被直接丢了出去,落在松软的干草上,扑腾一会儿才爬了起来,那个黑衣翻滚的背影已经走得有些远了,骨女拼命对他使眼色。 木栅已经被毁掉了,这是他能出去的意思了吧? 夏目犹豫的向前走,骨女不知何时也不见了,空荡荡的地牢里只有他一个人,脚步声荡起回音,愈发显得空旷。 夏目一早就知道的场一门是有地牢的,认识的妖怪们无数次严厉的警告他离的场静司远一点,尤其是鹤先生,已经到了一听的场一门名号就炸毛的地步。 但是现在展现在夏目眼前的地牢,空寂的一个人都没有,没有十八般刑具也没有绝望的惨呼,好像仅仅是一个摆设。 这跟夏目听说的可怕之地完全不一样。 ☆、第106章 反省 拐过一个转角,夏目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安静等着他的黑衣少年,虽然对方的脸色并不太好,可是异色的妖瞳中泻出几分无奈和懊恼,融化了他身上冰冷的气韵。 到底还是担心的,虽然无数次在心里演练“关起来”的场景,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在太阳底下展露最温暖的笑颜。 的场静司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是什么好人,喜欢的就要去掠夺。 却不意味着摧毁。 果然,看到那孩子骤然亮起来的眼眸,心中还是涌起难言的甜意。 【罪孽由我来背负,你只要微笑就好了。】 夏目快跑了两步,牵住了的场静司的衣袖,反而被握起了手,握得紧紧的。 夏目知道对方一向极度缺乏安全感,渴求着身体上的接触,甚至体温都是常年偏低的,怎么捂都捂不暖。 目光在四周的木栅上逡巡一圈,夏目没有犹豫的问了出来。 “静司先生,这里是……” “是的场家的地牢,不过从我掌权开始就废弃了,”他斜了夏目一眼,露出了一丝揶揄的笑,“只用来关了关你。” 夏目尴尬的侧过头,又听的场静司说道: “今后这些案件也好,黑手党也好,统统不许沾染!那些是怎样可怕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说别的,单说那个蝮蛇……” 说到这里,的场静司的心情立刻又不好了,回想起那个有着漂亮玫瑰色眼瞳的杀手,跪地要向这孩子效忠的场景,就有种毁灭世界的冲动。 效忠效忠效忠!区区人类真是好胆!有火炎了不起吗?!幻术师了不起吗?! 露出那种缠绵悱恻、“你是我的信仰”什么的眼神……戳瞎你啊呵呵哒! 的场先生不高兴,他不遗余力的抹黑“对手”。 “五年前,西西里【雾色之夜】的主导者就是他,当时足足死了三百多黑手党精英,全都沉浸在幻觉中惊惧而亡……是个相当残忍而可怕的人……” “但是,”夏目有不同的见解,非常的有理有据,“最可怕最凶残的不是静司先生吗?” 冷场。 抹黑别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这样的人(妖)生简直操蛋啊! 的场静司脸有点僵,他正在心里飞速组织语言试图把自己洗白,却悲哀的发现这个事实太过根深蒂固,他凶残的形象泡在肥皂水里也刷不干净。 要怎样挽回自己的形象+踩对手一脚,在战场上决胜千里运筹帷幄屡造修罗场的魔都之主,陷入了深深的困扰中。 虽然对方没有表情,夏目却似乎发现了隐藏在无表情之下刷满全屏的弹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不是贬义词啊静司先生,只是我个人这么觉得而已,静司先生很强很强。” “而且,是个很温柔的人。” 在战场上大肆杀戮是为了和平的未来,裁撤地牢是因为讨厌虐杀,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绝对的恶人,不屑于解释,任凭自己的恶名在人类和妖怪之中传扬。 这个人从来如此的骄傲,骄傲之下却有细小的温柔。 年幼的孩子微笑着,眉目舒展,眸光温柔,像晨曦的光亮倾泻在时光的斜坡上,是意蕴悠长的隽永温存,当他在说,“是个很温柔的人”时,的场静司差点就又把他关回去了。 这样的笑容是给他的,不能让别人看到,一眼也不行。 的场静司俯下身,想要再抱一抱这个孩子…… “所以,我的刀?” 刀刀刀刀刀刀刀!除了刀你还知道什么?!那两个家伙果然去死好了?! “真剑必杀!!!” “真剑必杀!!!” 听到这句噩梦般的话语,冥狼终于压抑不住眼里的泪水,顺着被削得七零八落的皮毛淌了下来。 求求你们不要再爆真剑了啊啊啊!我是真的要死了啊啊啊!陛下救命啊啊啊! 黑金华贵的刀鞘已经被弃置一旁,身为皇室御用的刀剑有鹤一般光明绚丽的姿容,刀光流转间,那双黄金瞳浸满了杀意。 这些阻拦他们回归主君身边的家伙……统统都……! 红衣的刀灵衣衫半解,他曾踏过硝烟与炮火,铭刻阴阳符文,全力施为之下只见红光潋滟如火,天然理心流刀法跨越时代仍旧熠熠生辉,似乎穿过时光的洪流,还能听到荒海水浪拍打浮岛,狂岚四起剑意纵横。 大妖倒伏一地,伤的不致命,但是真的疼得死去活来,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纷纷泪目看去—— 众妖:陛下嘤嘤嘤! 夏目松开了拽着的场静司衣袖的手,跑过去把两个刀鞘捡起来,抱在怀里,看向场中。 “鹤丸,兼定。” 刀灵的动作一顿,鹤丸反应最快,一下就蹿了过去,反而吓了夏目一跳。一反往日的跳脱卖萌,站在夏目身前的刀灵抿抿唇,士气有些低落,最终呼的一下就跪了下来。 “主君,是我等无用。” 他忘不了那个黑衣少年那个冰冷的眼神,哪怕刀碎也无法撼动的海渊般的气势,轻而易举的就把主君夺走,连眼角的余光也不会施舍别人半分。 是因为……是蝼蚁吗? 和泉守兼定也跪倒,绯红衣摆铺展,像欲燃尽的火。 “主君……” 夏目抱着刀鞘,没有伸手去扶,只是轻叹口气,双膝着地,摆出了跪坐的姿势。 “主君!”“主君!” “应该被责怪的,难道不是本应握刀的我吗?!”他稍稍抬高声音,难得威严的阻拦了刀剑们欲出口的话语,有些黯然的垂下睫毛。 “是啊,本来就是我的错,无法持刀的我发挥不出刀剑的威力,令你们的名字蒙垢……万分抱歉……万分抱歉!” “从我得到你们本体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背负起你们的全部,不是让你们为我而战,而是与你们并肩作战,而我没有做到,甚至于忽视了剑道的修习……” “我不是个好的主君。” 年幼的孩子跪在那里,浅琥珀色的瞳眸中渐渐溢满泪水,慢慢的递出了刀鞘。 “鹤丸和兼定是最好的刀剑,无用的是我。” 夏目在自省,他是否太依赖友人了?他有天赋的灵力,明明应该护在友人身前,为他们创造一片飞翔的天空,却一次次的让友人为他的事操碎了心。 他知道猫老师一直在为他谋划,知道蓝被迫长时间的离开水为他四处奔走,知道鹤先生有时会跨越半个城来到他窗前,不说话的注视他一整夜…… 友人待他的真心他已经还都还不清了。 他曾经独往独来,凡事都要靠自己,现在有了朋友和师长,他似乎被惯坏了。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有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此时此刻更是愧疚的快要落下泪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保持着递出刀鞘的动作,直到手臂酸痛,然后他感到手上一轻,红衣的刀灵率先拿起了自己的刀鞘,站起身来;鹤丸国永紧随其后,将自己的本体归入鞘中,就这么站在那里俯视夏目。 这是……不承认他,要离开了吗…… 背对着阳光,刀灵原本圣洁的姿容愈发炫目,他歪着头瞅了夏目一会儿,黄金瞳中突然闪现了一点笑意。 “主君值得最好的,很遗憾,我们不是最好的。” “但是,还是有努力的余地吧~如果遵从刀剑的宿命,不断杀戮的话……”银发青年轻轻松松的把夏目从地上抱了起来,甚至抛了抛,惊得夏目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忍不住露出恶劣的微笑。 “主君会讨厌被染红的鹤吗?不讨厌对吧” 夏目拼命点头,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急急的阻止,“鹤丸,那样的话……” “嘘——”刀灵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情狡黠,转过头去问他的同僚,“你觉得如何?” 这哑谜让夏目一头雾水,他有些紧张的拽着鹤丸的衣袖,也看向和泉守兼定。 第66节 “兼定……” “主君,我们来做个约定。”红衣刀灵随意拢了下散乱的长发,刀未入鞘,寒光逼人。 “在您能握刀之前,请允许我等浴血征战;而在您能握刀之后,我等会将一个王国送上。” 没有什么比征战更适合刀剑本身了,突然冒出来的黑手党给两位刀灵提了个醒,势力是很重要的,主君虽有手段,却更倾向于安安稳稳的偏安一隅,而他自身又是如此光芒耀眼,总会吸引那些黑暗中挣扎的家伙。 他们信不过蝮蛇,发誓效忠也好,脑残粉也好,信不过就是信不过,对方的势力不小,不如就在其中掺掺水,至少要将其中一部分拢在手中。 远方某地,人偶少女亭亭的站在蝮蛇面前,笑的纯然天真。 “蝮蛇先生,您觉得如何?” 一切都是为了安卡。 祖母绿的眼瞳中幽光闪动,像是要扬起风暴的翡翠海。 ☆、第107章 你是太阳 “之前学过长笛吗……很好啊……”老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头发近乎全白,有种岁月沉淀的慈祥。他坐在那里,因为长年浸淫音乐中,本身就像一首诗或一支曲子。 他的态度非常尊重,尊重的不像在面对一个小孩子,“介意为我演奏一曲吗?” “当然不介意。”夏目笑着点头,从背包里抽出了银白的骨笛,笛身细长遍布暗纹,有种忧伤的静美。 “一位漂亮的小姐……夏目君,请。”老人向他眨眼示意。 夏目瞥了一眼老神在在坐在沙发上不肯走的樱井宏,对方没有看向他,身体却关注的坐直了,显然也很想听听他的演奏。 有种莫名的萌感……夏目略囧的抽了下嘴角,平心静气,把长笛移至唇边。 云雾山庄时间结束之后,身边的小伙伴各奔东西,夏目尊重他们的决定,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孤立无援,只是稍觉寂寞而已。 骨笛的声音通透,有些微妙的回音,像走在石板的街道上,跫音笃笃,然后时光从身侧呼啸而过,街角的广告牌斑驳,摇摇欲坠,在主人公经过身边时,“啪嗒”一声掉落。 时不我待,岁月怅惘。 乐声轻灵到近乎诡异,又沉重的能压垮人的心房。 老人已经站了起来,专注地看着夏目演奏,只觉得那动作无一处不优雅,从未听过的乐曲饱含感情。 若是拼技巧,他见过不少天资绝艳的孩子,可是这乐曲中的感情,按常理来说年纪越小的孩子越难以体悟。他本来已经做好看在老友面上教教演奏技法的准备,没想到有这样一个惊喜等在这里。 触类旁通,这孩子是一块璞玉,只等有心人雕琢。 大抵德高望重的音乐家,都希望能得到一个传承衣钵的弟子,老人的态度更殷切几分,温和的弯下腰询问,“这是什么曲子?” 夏目握着骨笛抬头,漂亮的浅亚麻色发在灯光下晕开光影。 “《朝夕》,它是《朝夕》。” 夏目开始了三点一线的日常生活,之前忘了说,暑假放完他就升上了二年级,目前没有在班里任职,却莫名的受到了这些富家子弟相当的尊敬。 《平安风物志》的连载终于发出,开场极为惊艳,全文倒叙手法,精细入微的描写连所谓专家学者都挑不出半点差错,少年少女以能够讨论剧情为荣,倒是在社会上小小的掀起了一股读历史的风潮。 所有人都猜测夏一定是位博学而严谨的学者,沉稳恬淡如同冬日的暖阳,事实证明理想和现实果然有一定的差距…… “真的没有了!我只做了十个!第一天就没有了!”夏目抱着手机蹲在草丛里,一脸苦逼。 他是真没想到随手做出来的小东西会这么受欢迎,因为《平安风物志》连载正火热,游戏制作进度也很快,他一时心血来潮,就做了几个小小的周边送给友人。 他选的是上等的透明色翡翠,细细打磨出了“平安风物志”的立体logo,字体又q又萌,小小的宫灯坠在末尾,长而鲜亮的流苏轻盈的搭在“风”字上,显得俏皮又可爱,这个小挂件往书包上一挂,整个逼格高的不得了。 于是他的diy作品惨遭洗劫,认识的人和妖怪纷纷慈爱的跟他套近乎,连樱井宏都拉下脸要了一个挂在公文包上,罪更是淡定,直接带着上了电视节目,引得主持人连连发问。 这就是悲剧的开始啊!夏目背着他的小提琴,硬着头皮面对笑得愈发殷切的葛瑞特老师,死命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显然,这位德高望重的小提琴老师是绝对不信的,人类活到一定岁数,狡猾程度连妖怪都不能媲美。 于是夏目内牛满面的交出了最后一个挂坠,内牛满面的开始今天的练习曲。 整个楼层都是乐器教室,有名望的音乐家一般都会在这里有一个房间,教教学生或者自己练习,夏目隔壁也是一间小提琴教室,学琴的是个大他三岁的男孩子,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直接扑过来拼命蹭,满口的“好可爱”“要带回去养”,最后还是葛瑞特老师帮忙才把两个人分开。 也许是因为活得太久了,夏目对此到没有什么负面情绪,顶多是会心一笑,感慨现在的孩子真是有活力之类的。 都是什么鬼!我果然已经变成老头子了吗?! 夏目内心的弹幕在架起小提琴的一瞬间终止,低柔的弦音拂过耳轮,葛瑞特也闭上眼,尽管技法上有些青涩,但乐曲中表达出的感情,只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像是晨起散步,知更鸟站在树梢上清了清喉咙,吐出愉快的乐音,轻柔的像是一个随时会被惊醒的梦。 这个孩子是天才,不是因为他技巧掌握的多么好,而是那份宁静悠远的心态,能让他在音乐这条路上走的比所有人都远。 闭目欣赏了一曲,指点几处技法上的不足,葛瑞特给夏目布置下作业,亲自送他去楼下。一开始夏目是坚持拒绝的,年纪大了上下楼都很费劲,让老师亲自相送也太折煞他了。 不过葛瑞特很坚持,上下楼的过程中他可以为这孩子引荐更多音乐圈子里的人,古典乐格调高,但是圈子也相对排外,没有引荐人,别想摸到那些大师们的门槛。 而且…… 葛瑞特一步步走下楼梯,他的腿脚早年有伤,并不算多利索,自家弟子又那么贴心,搀扶的又稳又尊重,沐浴在同辈音乐家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几岁呢!lt( ̄︶ ̄)gt 完成了一天的炫耀,葛瑞特走路都生风,到楼梯口的时候他碰上了四之宫那月的小提琴老师,算得上是乐坛新秀,这些年一直很活跃,不过葛瑞特就是不喜欢他。 这种一首曲子恨不得把所有会的技法都展示出来的人,早就失去了热爱音乐的心了,四之宫那月是个好苗子,跟夏目关系又好,若是成为师兄弟也是一桩美事。 但也只能想想,他到底是乐坛前辈,做不来强抢学生的事。 他冷眼看着那个年轻的小提琴家殷勤的向他问好,兴趣缺缺的随意点了下头,拒绝对方想要搀扶的手,就擦肩而过。 眼里的野心已经快要溢出来了,这样一个人…… 葛瑞特想起那一天,他询问夏目对于这个小提琴家的看法,夏目罕见的皱了眉。 这孩子太通透,简直像个阅尽千帆的老人,一眼就能洞悉一个人的本质。本身性情又温和的很,从不对人口出恶言,皱眉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反感。 面对这么一个学生,省心归省心,为什么有种淡淡的失落? “准备好了吗,蓝?”胖猫咪拨弄一下麦克风,晃晃悠悠的滚到一边旁观。 鹤妖带着耳机在调设备,黑白相间的半长发配上现代化的仪器,让他有种新潮的味道,冷肃的眉目显得不好接近,却更为他增添了吸引人的气质。 蓝发的人鱼安静地站在麦克风前,长发安然垂落,苍蓝眼瞳中似乎荡漾着万顷波光,虽然是第一次用人类的设备,他却没有半点紧张的情绪。 人鱼的歌声是天籁,目前来说没有一种生物能超越那种清丽绝伦的嗓音。 “这一天已经期待许久了。”人鱼低垂眉目轻缓的说出这句话,整个人的气质在瞬间发生了变化,他天生就适应光芒万丈的舞台,惑人的歌声能让万众倾倒。 设备已经全部开启,整个录音室只有人鱼轻轻的呼吸声,静了一会儿,比平时更华美十倍的声音传出,被麦克过滤,渺茫的像来自另一个时空。 “这是你的歌,给你的歌——”人鱼扬起美丽的雌雄莫辩的脸庞,扣上了耳机。 “你是太阳。” 音符在舌尖空灵的跳动,轻的像没有重量的羽毛,低音如湖面下的暗流,高音似飞在地平线的白鸟,辽阔的音域足以令当世知名的歌唱家羞惭。 “习惯了你的温度,一起走过樱花道。 那一年花吹雪,有光在融化寒凉。 followyourheartandbelievemyheart。 ………… 背转身,左手靠右手,辉映星月。 youarethesun,flyhigh! 交付于你,全心全意,不再恐惧夜的屋檐。 聆听光的旋律,叩响太阳。 auseofyou……” 为王者,谋势,浅樱之里需要足以跟魔都抗衡的势力。 两个刀灵奔赴意大利,蝮蛇那边已经确定拿下,夏目自身的影响力也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飞速扩张,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一旦《平安风物志》和《圣堂》全部上线,必定会脑残粉无数。 没什么比偶像的号召力更大了,无知的人类总会被美好的事物所惑,并被轻易煽动。 最重要的是……千叶会更多更多的看到他…… 这个想法让人鱼很是高兴,脸颊都微微有些泛红,他握紧话筒,唱出了最后一句。 “你是太阳,最美的光芒。” ☆、第108章 被迫 “风间先生,我希望您能郑重的考虑一下,这对您并没有什么坏处。”年幼的天狐略一点头,站起身,衣摆上小雪抖落,一阵纷纷扬扬。 黑衣的土地神也同时站起,一双紫罗兰的冷淡瞳眸扫了风间千景一眼,又不感兴趣的移回了夏目身上,粘着不动了。 经年累月的积淀,礼仪已经变成了自身的一部分,穿衬衫之类简便服装的时候尚不觉得,一旦宽袍振袖加身,再披上柔滑的皮毛斗篷,这份风雅一跃就到了十二分的地步。 年幼的天狐轻巧的走在雪地里,简直像要走入画中去似的。 不过不月并不为此惶恐,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轻易地把这孩子抱个满怀。 他也这么做了。 夏目现在对这种抱来抱去的情况已经习惯了,只是叹口气,自发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还不忘探出头再次劝一劝鬼族的首领。 “风间先生,请您快点做决定。” 噗——风间千景很不厚道的在心里笑了,一点也没有被软禁的愤怒,他悠哉悠哉的拈起一块糕点丢进了嘴里,唔,皇室特供的的手艺就是不一样。 天狐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确切的说,恐怕跟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 族中有历代天狐的记载,统统都是关于那份天赐的力量和令人窒息的威势,也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一代代的跟魔都之主分庭抗礼,守护资源丰盛的浅樱之里。 但是这一代……是变异了吗? 又软又暖,性格好得不得了,明明不缺手段却根本没有进取心,最喜欢待在檐下的回廊里,练练字抄抄诗,要不就是和友人聚在一起看花赏雪,悠闲得让人发指。 说好的魔都之主宿命对手呢?!被围困在平安京里一点压力都没有,一副让我宅到天荒地老的架势,魔都之主都要无聊死了好吗?!! 你倒是打啊打啊!身边大妖也不少了吧?从浅樱之里调兵也是一呼百应对吧? 夏目:打架关吾神马事咩?请你吃点心好不好? 第67节 摔!还能不能好好的相爱相杀了! 有没有得到鬼族首领的正面回应,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夏目还是感到沮丧。 他一开始真的不知道道满是所谓的鬼之子,那种生物他在卷轴里看到过,濒死的人被阴影中的鬼寄生,丧失一切理智成为杀戮的怪物,能保留神志的道满除了脾气暴躁点之外是个好少年,简直是奇葩一只。 问道满,他也只是说当年落在天狗手里时,遇到了不少致死的危机,也不知道是哪一次就成了这种奇怪的东西。 夏目突然又想给天狗剪个齐刘海了。 “师父。”白狐样风姿的贵公子在檐下等他,站了很久的样子,肩上都落了一层雪渣,脸上却还是温文的笑,像是初春梢头的早樱般清贵。 “道满刚刚又发作了一回,索性撑下来了。” 夏目心里一紧,忙从不月怀里脱身出来,三两步就窜进了室内。 怀里骤然一空,有冷雪落下来,黑衣的土地神沉下脸,冷淡的瞳眸看向安被晴明。 “呵呵。” 人和人之间真的是有相性这东西的,土地神和晴明之间的相性糟得完全不能相容,两个又都是习惯隐藏自己心事的人,面上并没什么交情,其实底下早已撕了无数回。 目前为止不月占上风,但也没讨什么好,一旦他下手下重了,这厮绝对会不顾脸面的跑去告状! 你是小学生么混蛋!告老师会被全班讨厌的! 土地神的无表情之下,黑色的怨念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他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住处,漆黑的衣角飘摇,拂过满地残雪,顿住。 白衣的女子娇媚的笑着,弱柳扶风般施了一礼。 “我的孩子真是给您添麻烦了,不月大人。” 不月施舍般瞥了她一眼,重点是那张与安倍晴明有七分相像的脸,让他非常非常想用寂灭之力糊对方一脸。 忍了又忍,他才压抑住这种过于暴力的冲动,久违了的那句话重出江湖—— “什么,东西?” 金棕色的长发散乱,向来眼神凌厉的熊孩子蜷成一团,难得可怜兮兮的拽着夏目的衣袖,却不肯泄露哪怕一声痛哼。 夏目几乎有了要掉泪的冲动,他一手带大的弟子,虽然熊了点中二了点,但是真的是好孩子,拼尽全力的想要保护他,不惜放出体内潜藏的鬼。 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遍输入温和的灵力,对于缓和对方的痛苦却只是杯水车薪。 有什么办法……一定有办法的……猫老师呢? 胖猫咪隐蔽的趴在屏风后,动了动耳朵。 他活的太过悠长,鬼之子也见过不少,无一例外都是悲剧结局,发狂伤害至亲的也不在少数。 他已经做好了当坏人的准备,只要芦屋道满有一丝一毫过激的举动,他不介意让对方毙命于自己爪下。 他只是想让这孩子好好的活着,活的比千姬更长久。 电光火石间,夏目看向自己的手腕,金杏色的眼瞳中闪过什么,随即转为坚定。 他当即布了几个结界,压箱底的符咒也祭出,胖猫咪不解的看着他动作,稍稍伸长了脖子。 下一秒鲜血四溅,天狐血甜美的气息漂浮在空气中,胖猫咪离得最近,饶是隔着层层结界,一瞬间也红了眼睛,本能在身体里呼叫,催促他去大口啜饮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血液。 芦屋道满只觉得鼻尖萦绕着极好闻的异香,全身都在叫嚣着渴望,他不由得凑上前舔舐,一只熟悉的手轻柔的放在他头顶摸了摸,怜爱非常。 “慢一点,还有很多。” 王座上的黑龙本来在慵懒的盘绕着,在某一时刻,突然绷紧了身体,鳞片细密的摩擦,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昂起头,黑曜石般的龙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光。 灵敏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让妖怪魂牵梦萦的香气,一声龙吟从喉咙里引燃,黑龙腾云而起,直扑向平安京! 天狐血!!! 看道满吞咽了几口,体内的力量迅速平顺下来,隐隐有溢出的倾向,夏目立刻一张符咒把对方拍在原地,撤回手,治愈的金光亮起,手腕上的伤口转瞬无踪。 “真神奇啊……可是我自己不能用……”有些遗憾的感慨一句,夏目刚要起身,就看到双爪扣地的银色妖怪,巨大的身形几乎要顶破房顶,黄金妖瞳里红光还未隐没。 夏目呼出一口气,“老师你快要吓死我了……” “走!快走!”银色妖怪一爪就拍碎了房顶,咆哮一声呼唤【百鬼夜行图】上的同僚。 夏目猝不及防被抛到银色妖怪背上,茫然的拽进老师的皮毛,这时候还没有忘掉他的弟子。 “道满他……” “啧!”银色妖怪咬牙似的又咆哮一声,把被符咒定住的熊孩子也抛到背上,一声厉喝。 “千叶!跟我念咒文!这次得强行把门打开!” 整个天下都在闻风而动,天狐血的诱惑力无与伦比,也是他的错,没能详细的告诫过夏目。 现在先想想怎么脱身吧! 黑衣的土地神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脚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踩在地上,对方还在竭力伸出手,渴望的看向主院的方向。 “天狐血……天狐血啊!是妾身的!” 寂灭之力在掌心滋滋作响,土地神眸光极冷,听着耳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你,该死。” 全天下都在觊觎那孩子的血,他该有多害怕? 得……到他身边去……现在就去…… 漫长的咒文已经接近尾声,大量的妖力被从身体里抽离,夏目的视线一时有些朦胧了,眼前似乎出现了金叶交缠的门扉,光华闪耀。 到底是他莽撞了,之前从未一次性流失大量的血,没想到会引发这样一场骚动。 焦躁的心情渐渐平定下来,他又能冷静的思考,就在要穿过门扉时,他拽了拽老师颈间的毛。 “老师等等!晴明那边还要处理一下!” 银色妖怪不甘不愿的咆哮一声,最终还是听从了,慢慢降下高度。 天羽羽斩出现在手中,夏目用力把刀丢向安倍晴明。 “晴明,用这把刀,刺向我!” 被教导多年的贵公子第一时间就领会了夏目的意思,迅速拔刀出鞘,锋锐的刀光在夏目身边一掠而过,削断了银色妖怪的几根毛。 猫老师当场就炸毛了,情况紧急他又不能当场报仇,忍得肝都疼了! 你给我等着!我将来一定找回场子!!! 远方传来了一声龙吟,洁白的云层染成深墨色,黑龙蜿蜒而下,携万钧之势扑将过来! 银色妖怪仰天怒吼,却顾忌背上的夏目,只是迅速退让,金叶交缠的门扉近在咫尺! 黑龙眯起了一红一黑的妖瞳,速度拉到了极致,口中漆黑的雷光闪动—— “轰隆隆隆隆——” 云层破碎,安倍晴明仰头看天,却看不到银色的光影,慢慢握紧了拳。 “师父……” ☆、第109章 惊喜 “老师……等等!”年幼的孩子皱着眉在床上挣扎,似乎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梦魇。绿衣的花妖焦急的站在床边,却无法突破精妙的结界,只能一叠声的呼唤。 “夏目大人!您做噩梦了!快点醒过来啊!” 下一秒,夏目翻身坐起,一头冷汗,神情却掩不住庆幸。 “太好了……太好了……” 面对铺天盖地的雷光,他总算压榨出了最后一丝妖力,勉强撑起防护,老师应该是没有受伤的。 他看了一眼落地钟,竟然只是半夜! 稍稍安抚了一番吓得不轻的花妖,夏目果断拉开了被子,蒙头就睡。 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做梦。 第一缕晨光落到脸上,夏目就醒了,窝在床上不想起来。 他是睡着了没错,可却没能再进入梦境。右左腕上还缠绕着暗金的枝叶,他唤出卷轴摩挲几下,稍觉安慰。 跟大家的羁绊还在,这样就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入梦境,晚上再试验一下好了,今天是周末,他得去工作室那边看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患得患失,不会恐惧身边人的离去,因为他知道友人会与他同在。 背上背包,夏目跟樱井宏打了个招呼,准备步行去最近的地铁站。 可是很快,他的全盘计划就被打乱了。 红发的天狐出现在他眼前,整个人像是一团拼命燃烧的火,艳丽的能刺痛眼睛,嘴角常带着有几分痞气的笑,头顶的耳朵藏起来了,看上去像是微服出行的明星。 “介意陪我玩一天吗?” “唔,就是我做的,你一点也不惊讶呢真失望……啊呜!”千姬吃掉了第八个冰激凌,意犹未尽的舔舔唇,“老板再来一个!” “不,不需要了,多谢您。”礼貌地送走了忙碌的老板,夏目严肃脸面对这位不靠谱的前辈,“不可以再吃了!会肚子痛的!” “我是能量体不会肚子痛的!让我吃嘛吃嘛~~~” 夏目继续严肃脸,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老板,麻烦结账。” “怎、怎么这样!!!” 有种在带小孩子出游的感觉,虽然他自己就是小孩子,他和千姬的位置绝对颠倒了吧! 拿起笔记本勾画掉“冰激凌”这个行程,笔尖点向下一个。 “我们去游乐场吧。” “万岁!”千姬心花怒放,本就盛极的容貌更是艳丽了几分,引得旁边的人频频侧目,夏目一一与他们对视,瞳术发动,围观党纷纷茫然的转过头去。 带这位前辈出来玩真是考验灵术……够了你们不要再看过来了! 坐了云霄飞车,玩了小型漂流,在鬼屋当了一路抱枕,夏目面无表情的想到,要是他是魔都之主也绝逼会跟着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开战啊摔! 第68节 窜来窜去一刻不停,天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旺盛的精力!最终夏目被她拽上摩天轮,终于松了口气。 最后一个项目!真是可喜可贺! 摩天轮慢慢上升,城市的流光渐渐下沉,五色的霓虹象征着人类的活力,高大古朴的建筑耸立其间,那是妖怪的集市。 “一转眼已经是这么多年了……人类真是个可怕的种族啊……” “那么有活力,那么的充满希望,一刻不停的前进,像被什么追赶一样……” “千叶,你喜欢做人类还是妖怪?”红发的天狐转头看他,火焰一般的眼瞳中有几分鼓励和期许,“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兀,夏目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露出了微笑。 “我……想做我自己。” 该如何形容这个微笑呢?千姬清楚地知道她跟夏目是不同的个体,这孩子远比她做的要好,手段圆滑,心地温柔,像是太阳一般普照着,不会让人感到半分压力。 所以这微笑也是柔和的,舒缓的,像蜻蜓停在夕阳中的琴弦上,温柔得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她也真的就落下泪来。 “对不起……让你陷入这样的选择……” 这是她第二次对夏目道歉,每一次都像要哭的样子,夏目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摇了摇头。 “我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但是只有一点,梦境是礼物,这世上最棒的礼物!” “千姬,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感谢……? 千姬没有想过这个词会落在她身上,她是自私的,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生生用禁术把这孩子扯入上一代的恩怨中,如今得到的,竟然不是怨憎? 是了,他从来都是如此温柔,常怀感恩之心,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 遇上这么一个孩子,她心满意足。 “千叶,你要听一个故事吗?天狐和魔都之主的……宿世纠葛……” “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以为看到了一团火,那么的鲜亮热烈,像是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着……”同样凝结出实体的上一任魔都之主抚上心口,似乎在怀念那份温度。 “我,想得到她。” 的场静司淡定的倒了一壶茶,在可怜前辈愤怒的注视下,轻轻撩了撩眼皮,“继续。” “你!” “我没有太多的耐心,不讲就算了。” 事实证明有个可爱的后辈是多么重要啊!不然就会像现在的他一样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打又打不过,嘴炮抵不过一句“呵呵”,前魔都之主愤怒得想挠墙! 忍……要忍……他还有求于这厮…… “听完我的事,你能不能……” “免谈!”的场静司连请求都没听完,干脆利落的打断,“之后你就乖乖消失吧,别再烦我!” 卧槽这是谁家的熊孩子还有没有人管啦(╯‵□′)╯︵┻━┻ “我们的相爱就是错误,两人的性格都太尖锐,注定会彼此伤害。” “所以战争也成了难以避免之事,友人不断的死去,残存的爱意也被消磨。” “但是我是何等的不甘心!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所以……” 夏目抱着一杯奶茶,小小的啜了一口,“我就这么被选中了?” 他少了一段记忆,关于稻羽镇的一切都模糊不清,那是一切的开始,是他人生的转折。 “轮回重置,我要改变所有一切,斑反对过,最终还是帮了我。”天狐的红发在夜风中飞扬,染上幽秘的颜色,她的身体渐渐有些透明起来,眼瞳却无比闪亮,欣慰的注视着夏目。 “你比我出色。” “……千姬?!!”一个略低的声线插入进来,天狐愣住了,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曾伴她走过悠长的岁月,直到死亡。 “八岐……” 隔着呼啸的夜风,两个逆命者遥遥相对,彼此眼中都有着不可思议。 为什么你……活下来了? 夏目看着两只大妖对上,顿时大急,一枚勾玉滑入掌心,温润的灵光闪动。 千姬现在并没有自保能力,近乎幻影的存在,轻轻一碰就会消亡,他实在是摸不准魔都之主的情况,只觉对方的气场强盛远在千姬之上。 要怎么做?在不能妖化的现在…… 【谁说的,你不能妖化?】 声音直接在心底响起,这种熟悉的对话方式只会出现在他与千姬之间,绝对的隐秘。 一抬头,红发的天狐正冲他狡黠的眨眼,初时的惊愕之后,摩拳擦掌想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解了你的封印!给老娘揍他!】 “等……等等啊千姬!” 夏目的抗议还没有出口,熟悉的妖力就开始在身体里流转,年幼的天狐已经初具顶尖大妖的风姿,向天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妖纹缠绕,妖血沸腾,世界变得无比清晰,只见斑斓的灵力在四处流动,最终汇入身体,融入四肢百骸。 五尾在蠢蠢欲动,只是因为时机未至,并没有立刻萌生出来,却已经带来了比往日强大的力量! 人类温润的瞳眸中,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瞳孔竖立拉长,纤细如一轮新月,浓郁的金杏色弥漫,是比太阳还要尊贵灿烂的颜色。 天羽羽斩并不在此,不过对上一个幻影,纵然是前代的魔都之主,也用不上那把斩杀大蛇的神剑。 金色的雷弧在身侧纠结,人类的感情潮水般褪去,妖类的思维清晰的浮上水面,淡然而理智的环顾整个战场,每一下的心跳都在自发调整,随时准备扑击出去。 “这是……你的后裔吗?” 八岐的眼中掠过复杂的感情,最终扯出了苦笑,“比我的后裔可要乖巧多了。” “不过不乖也好,叛逆的才能存活,为王者不需要听从。” 八岐的后裔……夏目心里掠过些许念头,直觉在隐隐颤动,好像有什么不受控制的要发生。 大而软绒的耳朵在头顶不安的转了几圈,耳尖洁白的绒毛被微风拂动,突然,夏目干脆的撤去了妖化。 虽然不知道不安的感觉来自何处,但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果然…… “夏目?”声线偏低,黑衣少年拢袖走过来,本来百无聊赖的神情一变,快步向夏目走来,唇角甚至牵起了笑。 “也是来玩的?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第110章 误入 差一点就要面对修罗场了!夏目在心了松了口气,上前两步拦在千姬身前,这才微笑着向的场静司点了点头。 “静司先生,好巧。” 黑衣的少年刚一笑,想要摸摸夏目的头,一双手臂却在这时绕过了夏目的脖子,颇具挑衅意味的收紧了。容颜艳丽的天狐在夏目耳边吹了口气,笑得肆意而张扬。 “说好一整天都陪着我的……不许理会其他人。” 卧槽卧槽卧槽!的场静司连魔刀都拔出来了,雪亮的刀光一如主人沸腾的心绪。 我是把她砍成八块呢还是十八块呢还是二十八块呢……这真是个好问题o( ̄▽ ̄)d 对于这位一直在作死从未被超越的前辈,夏目再叹气也得护着,一张水符滑入掌心,夏目向的场静司微微摇头,“静司先生,这是我尊敬的人。” 带领他进入另一个世界,一直存在在身体里,有些胡来却保护着他的前辈。 看到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瞳中满是坚定,的场静司就知道,除非真的闹翻,不然是绝对不能给这个幻影一点颜色看看了,那个孩子从来就是这样,想护在羽翼下的,宁可战死也要做到。 他曾经也是被保护的对象,现在还能想起那个融化在火光中的微笑,每每心中作痛。 一声轻响,他还刀归鞘,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的场静司:快来哄我哼唧! 认识了这么久,熟悉对方让人蛋疼的做派,夏目一低头从千姬的手臂下钻出来,跑出几步转过身,很郑重的看着千姬,又转向前任魔都之主。 “有误会的话,还是早日解开吧,都已经死去了,没什么不能放下了吧?” 游乐场的灯火坠入他眼里,像一块封藏了百种颜色的琥珀,盈盈转动间堪称璀璨! 游人熙熙攘攘,少男少女挽在一起,不远处有一家三口在幸福的合照……再这样被灯光模糊到近乎温柔的场景中,年幼的孩子露出了明亮的微笑。 “千姬,我希望你幸福。” 红发的天狐一瞬间泪眼朦胧,目送那个孩子哒哒哒的跑远,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是个好孩子。” “啊,当然了,那可是我的后辈啊……他应该永生的……” “你下定决心了?” “你难道没有?” 与往日一样的顶撞式的反问,八岐不以为忤,反而露出了怀念的微笑,抬手抚上天狐的长发。 “你啊……真是一点没变……” “你也一样。” “静司先生!请稍等!”夏目跑出好远才追上了大步离开的黑衣少年,对方的表情并不怎么好,颇有几分抑郁的味道。 生气了啊……夏目的视线快速的在周围掠过一圈,眼前一亮,拽住了的场静司的衣袖。 “静司先生,我请你吃关东煮吧。” 这孩子说的话,没有人能狠心拒绝的,的场静司淡然的把最后一个鱼丸塞进嘴里,然后果断的去抢夏目的。 这就是残酷的弱肉强食法则啊!今天就给我觉悟吧! 怀着一点小小的报复心理,的场静司戳中了夏目签筒里的墨鱼丸,夏目楞了一下,然后把签筒向他的方向递了递。 “不够吗?我再去买一点吧。” 第69节 一拳打在棉花上。 就像凶残的强盗去富有的人家抢劫,主人殷勤的递水搬东西,甚至在强盗离开的时候还关切的问一句:您的口袋结实吗?需不需要我再给您一个?或者帮您叫辆车? 真是操蛋的联想! “对了!我有烟火呢!”夏目兴奋地开始翻勾玉,翻出几盒绘着各色图案的竹筒,“要怎么选择才好呢……有好多好多的样子啊……” 夏目难得露出了几分小孩子的兴奋,四下张望一番,游乐场里热闹非凡,并不是放烟火的好地方,他于是肉眼可见的失落起来。 的场静司把竹签叼在嘴里,一脸淡定的向夏目张开手臂,夏目一下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两步就扑进他怀里。 猎猎的狂风飞舞,星光落在发顶,人群渐渐远去,清凉的夜雾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觉得高度差不多了,的场静司一拢翻滚的衣袍,悬浮在半空,从夏目怀里拿出一个竹筒,挑剔的审视半天,指尖微动就点燃了引线。 “静司先生!快点丢出去啊!” 的场静司一手抱着夏目,一手拿着点燃的烟花,闻言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害怕了?” “才不是!总、总之快点!”夏目紧张的盯着越来越短的引线,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不体会爆炸那一瞬间的震颤,怎么能叫放烟火呢?” “谁要体会啊!”夏目终于把吐槽说出了口。 话刚一出口他就知道失礼了,说来也奇怪,似乎在静司先生面前,他总是放松的,甚至于过于放松了,从来没有过的孩子的跳脱在这时回到他身上,谨慎也在此时离他而去。 引线已经看不到了,的场静司才一脸意犹未尽的把竹筒远远抛出去,炫丽的颜色一瞬间倾泻而出,铺满半个天穹。 夏目看着雪崩般令人着迷的缭乱颜色,放松的往的场静司怀里缩了缩,对方的手覆在他发顶,一下一下的梳理着。 “真美……只是很快……就会消散逝去……” 一如人类一般。 “那就放上一整夜。”的场静司不知什么时候又从他怀里拿出一个竹筒,点燃引线,华美继续。 “不会结束的,夏目,我向你保证。”怀抱里的温度一如暖阳,他有些贪恋的舍不得放开。 “不会结束的……永远……” 夏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浸在一片看不见光的冷水里,纯白的羽织缓缓飘扬,金叶纹路若隐若现。 什么……情况? 夏目在水里翻了个身,觉得有些吃力,这片水域有种异样的沉重感,沉沉的压着骨骼。耳膜处也不时传来鸣响,应该是水压过大的缘故。 所以,这里不是浅樱之里吗? 而不是浅樱之里,又是……哪……里…… 巨大的鱼类从他身边分水而过,鱼身上生着坚硬的外骨骼,遍布的刮擦痕迹显示,这片水域并不安宁。 【鱼先生,请等一下。】 鱼类转动狰狞的头颅,深陷的眼窝中,一对猩红而暴戾的瞳眸徐徐转动,最终定格在夏目身上。 夏目被盯出了一身冷汗,在水里小小的退了两步,试图运转妖力,体内却传来干涸的感觉。 喂喂……似乎有点麻烦…… “真是太感谢你了鱼先生!”年幼的天狐双手合十,金杏色的妖瞳中满含感激。 大鱼欢快地拍了下尾巴,甩了夏目一身水。夏目不以为意的抹把脸,拎着湿透的羽织打了个喷嚏,狐狸耳朵有些没精神的垂下来,沾了水所以蔫哒哒的。 “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啊……” 一只黑红的蝴蝶从夏目身边掠过,似乎察觉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又转回来绕了个圈子,恋恋不舍不愿离去。夏目伸出手,蝴蝶就停在他右手的指节上,轻微的扇动翅膀。 “能麻烦你带路吗?我……刚来这里……话说这里是哪里啊?” 蝴蝶不能回答他,一下飞起,扑扇扑扇的飞在前面转圈,夏目紧跟上,脚步轻巧的跃过嶙峋的乱石,穿过枯死的树木,最终在一个看似深不见底的洞窟前,蝴蝶落上了他头顶。 “是目的地?”夏目四下张望,却没有贸然闯入洞窟中,狐狸耳朵立起来抖了抖,上面的水已经干了,只是衣服还很潮湿。 “可以进去吗,蝴蝶小姐?”夏目征求着蝴蝶的意见,对方的回答是翩然起身,带他往洞窟里走去。 从外面看上去很昏暗,其实洞窟里遍布发光的宝石,冷色的光芒幽幽的照耀着一切,比无光更让人悚然。夏目摸了摸岩壁上的宝石,只觉触手沁凉,是难能可贵的好东西。 有“簌簌”的声音传来,初时极小,后来渐渐如潮水般上涌,最后竟有雷声般的效果,像是什么东西大群的聚集在一起,做着些细细碎碎的小动作。 洞窟骤然变大,宝石的光亮更强盛几分,壁上生出的,地上铺展的,全是亮晶晶的一片,引路的蝴蝶兜兜转,最终安静地栖息在了岩壁上,融入万千蝴蝶间。 夏目这才发现,掩藏在宝石光芒之下的,竟然是千亿只摩擦翅膀的蝴蝶!都生着锐利的口器,黑红相间的翅膀连成一片火烧云,艳丽而幽魅。 任何一个魔都的生灵如果处在夏目的位置,必定会立刻知晓自己的所在地,并且惊恐地无法言喻,甚至立刻就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种生物与梦魇等同,太可怕太可怕,集群在一起的时候,连最张扬跋扈的魔将也要狼狈退让。 虫窟,这里是吸血蝶的虫窟。 ☆、第111章 方法 夏目把换下的纯白羽织叠好收起来,一只纯黑镶金的蝴蝶静静停在他头顶,并不受动作惊扰,只是悠闲地翕动翅膀。 身上的斗篷大概是魔都特产的,夏目说不出它的质地,不过穿在身上凉滑的很,大小也刚好,能完全遮住他迥异于魔都生物的短发和眼瞳。 在这片灰暗之地,阳光的颜色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里也不像浅樱之里般物产丰饶,可做肉类的不少,味道鲜美也架不住顿顿吃,夏目借助虫窟无人敢近的便利,小心的开辟了一片果园,每天用妖力蕴养着,长势非常不错。 感觉能够长期驻扎了呢== 无聊的时候打磨宝石,白天就向远的地方走走,企图获取更多的信息,老师他们恐怕已经急疯了。 想到这里,夏目的神情有些黯然,目前魔都战火四起,存活的生物要么心狠手辣要么麻木度日,夏目还记得第一次有妖怪看到他的发色,疯了一样扑过来,那神情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狰狞。 【太阳……太阳啊……!!!】 然后那只妖怪在吸血蝶簌簌的振翅声中,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从此夏目学会了隐藏自己,披着黑斗篷被蝴蝶簇拥着,连头发丝都不打算露,现在更是丧心病狂的考虑染头发的可能性。 结果就像他希望去掉背上那个刺青一样失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发现这里的草药尽管药性狂暴,好好梳理一下还是能做成不错的好东西,最可怕的是这里的医生水平三流,竟然不懂得利用! 真是暴殄天物!草药在哭啊混蛋! 凤凰吐出火焰,徐徐炙烤着火堆上的瓦罐,夏目手上正在用宝石拼凑玲珑的蝶舍,不时看一眼火候,加入几味草药,诱人的香气随之逸散,深深吸一口,好像全身的痛苦都不存在了。 药香扩散,习惯了掠夺的魔都生物抬头看一眼,发现是虫窟的方向,顿时什么心思都不敢起。 谁敢惹那群祖宗啊喂_(:3ゝ∠)_ 夏目睁开眼,有些不能适应刺眼的阳光,他今天难得的起迟了,从床上滚一圈起来,被坐在窗台上的鹤妖吓了一跳。 “为什么鹤先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夏目一脸崩溃,鹤妖逆着光的脸上没有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确认什么。 “你去哪里了?”冷肃而清冽的声线划过,夏目眨眨眼,一头雾水。 “就是在睡觉啊……在这里……” 鹤妖呼的一下从窗台上跳下来,黑白长发纷扬,最终都乖顺的落到肩上,他看着夏目,缓缓说道:“没有问你现世的事……通过门扉之后你掉到了什么地方?” 浅琥珀色的眼瞳不可思议的睁大了。 夏目只觉得头脑发懵,他本想乘地铁去工作室,没想到坐过了站,自己在路边坐了一会儿,甚至有警察上前询问,被他用瞳术糊弄过去了。 他觉得所有事都很乱,乱成一团,根本理不出头绪。 鹤先生……是怎么知道的?他本以为现实和梦境的事只有他自己清楚,第一次见到老师的时候她还年幼,出言说自己是人类结果被狠敲了头,从此就把梦境跟现实分得明明白白,二者井水不犯河水,想着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但是…… 知道静司先生就是魔都之主的时候他就有了预感,自己恐怕跟他是一样的。 那段缺失的记忆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真相,可他记不得了…… 千姬自那一天之后力量大量流失,每日都浑浑噩噩的不清醒,更别提指引他。 抑郁的时候好像连天都在抑郁,早上还阳光明媚,傍晚的时候大雨就倾盆而下,夏目从勾玉里拿了伞,想要走一段路梳理梳理思路。 伞面是他自己绘的,红莲跟锦鲤泼墨在淡黄的圆面上,雨水一溅颜色更加鲜亮,生动的好像活的一般,撑着这样一把伞走在街道上,莫名的就和雨雾朦胧的都市隔离开来。 雨越下越大,最后几乎倾盆,路上连奔跑的行人都没有了,只有车辆堵塞在公路上,不住的鸣笛催促,夏目鼓动灵力,到现在身上还是干干爽爽的。 可他还是抑郁。 脚下的路越来越偏,夏目数着碎石子,一路走一路漫无边际的思考,最后听到了迪斯科舞曲,越来越响,吵得人心烦。 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酒吧一条街,霓虹的灯箱不顾大雨闪烁着,劲爆的舞曲震得一切嗡嗡作响,夏目皱眉想换条路走,伞面一掀看到墙角坐着一个人。 没有撑伞,就这么坐在大雨中,雨水沿着银灰的发流淌下来,整个人悲哀而又……愤怒? 黑崎兰丸仰望着漫天雨幕,疲惫的合上眼,愤怒在心底叫嚣,却悲哀的只能叫嚣而已。 【都说了是玩票性质的乐队,黑崎你太认真了。】 【解散就解散~我还是想当主唱啊~所以再组一个乐队喽~】 【什么啊那种眼神……喂喂你该不会哭出来吧?】 为什么…… 明明说好了一起站在乐团的巅峰,当初的誓言都忘记了吗?! 只有他还天真的相信……真是难看…… 雨突然小了,他抬起头,先看到了古雅的伞面。现在打纸伞的人根本没有了,这么大的雨,纸伞会毁掉的吧? 是什么文艺爱好者还是动漫发烧友啊,结果是…… 年幼的孩子露出温和的微笑,容貌已经显出了十分的俊秀,整个人的色调都温暖的很,黑崎兰丸一瞬间还以为晴天了,太阳的光芒晕染,落在这孩子浅琥珀色的眼眸中。 “淋雨会生病的。” 对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夏目以为看到了什么名贵品种的猫,那双异色瞳一只是与头发同色的银灰,一只呈现鲜艳的蔷薇色,眼睛似主人,哪怕青年外表看上去冷冷淡淡,实际上应该是个心地柔软的人。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看人更甚。 第70节 说着,他把纸伞一合,红莲收拢锦鲤沉没,自己又打开了一把春山樱花纸伞撑在自己头顶,把合起的伞向黑崎兰丸递过去。 “如果一定要坐在这里的话,请收下它吧。” 伞上还有细碎的水珠,辉映着那双暖色的眼眸,漂亮的像场梦。 黑崎兰丸没有接伞,摇晃着站起来,趔趄一下,被那孩子体贴的扶住了。 “先生?” “不要那么叫我……”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分,怕这个笑的温暖的孩子吓哭,黑崎兰丸转过身顿了顿,“多谢。” 挺拔的身影渐渐没入雨幕,隔得很远,夏目感觉对方身上的悲伤与愤怒似乎消散了一些,不由得弯了弯眼睫。 “淋着雨可是不行的,不知名先生。” 他的话音刚落,手中合拢的红莲锦鲤伞瞬间消失,随主人的心意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灵术就是这种时候才好用……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呢……” 感慨一句,夏目心情甚好偏过头,雨女立在道路一侧,幽幽的跟他对上目光。 “要跟妾身同行吗?” 诞生于大雨中的妖怪,如果邀请她一同打伞并向她微笑,下半生就会一直生活在潮湿的环境中,普通人难以抵挡这么重的湿气,不久会死去。虽然夏目没有死去的困扰,但是骨头痛是肯定的。 一柄八角红枫伞被从勾玉中取出,雨女也不客气,她跟夏目算是熟识了,在东市的时候关系不错……不过这孩子跟谁都关系不错。 一人一要慢慢打伞回去,大雨滂沱,夏目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雨女小姐,人类可以变成妖怪吗?” 雨女有些诧异,这样的问题在妖怪之中早有定论,若是夏目真的想变成妖怪,那可真是太好了,非要一场热热闹闹的祭典来狂欢才行。 这样温暖的存在,没有妖怪愿意他逝去的。 可是…… “当然可以,只要有妖之血的话……” “任何一种妖怪的?” “不,当然不是。”雨女驻足,前方的红灯亮了,身为妖怪在人类社会生活久了,也会认真遵守交通规则的。 “只有一种可能,”她没有看向夏目,微闭上了眼,“这在妖怪中算是众所周知,只是这么多年,没有能够成功的。” 夏目直觉接下来的话对他至关重要,不由得屏住呼吸,有汽车飞驰而过,呼啸声过后,绿灯亮了,一人一妖却谁也没有动。 夏目觉得自己的心跳太过厉害,血液在逆流,妖瞳已经显露出一线。四周很静,静得只有雨落的声音,雨女的声音已经在出口时分就消散了。 “夏目知道……天狐吗?” “嗯……” “知道天狐血吗?” “是……” “变成妖怪很简单啊,只要……”妖类的瞳眸在雨幕映照中近乎诡谲,雨女以袖掩口,似乎是露出了笑。 “吞噬一只天狐全身的妖血!” ☆、第112章 巴卫 黑崎兰丸走出不远,就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精准的砸在他怀里。 一柄淡黄的纸伞,伞面上绘着盛放的红莲嬉戏的锦鲤,近看时,宛如一件工艺品,他几乎立刻就认出,这伞是那孩子的。 他猛地回过头,街道空空荡荡,不见那个年幼的身影。他垂下眼眸,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撑起纸伞,不知这伞是什么原理,雨水竟然没有一滴迸溅到身上。 “我……欠你一个人情。” “为什么……那种残酷的事情……”夏目把自己整个拢在被子里,还是感到有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丝丝缕缕,连绵不绝。 “天狐血……简直是万能的啊……” 贪婪会带来灾难,夏目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被争夺的往往毁灭,守护者最终消亡。 那么,猫老师和浅樱之里的大家呢? 那片永远宁静的净土,太阳永恒普照,一切都温暖而生机勃勃,而所有的所有,也许有一天就会被对天狐血的渴望冲毁。 眼前似乎出现了那种噩梦般的场景,夏目闭了闭眼,一把掀掉了被子。 “要变得足够强大!我……想保护大家……” 梦里的日子变得艰难了起来,夏目之前向来是懒散的任自己成长,猫老师也不反对,反正成年之前有【百鬼夜行图】护着,成年之后更是无人敢撄其锋芒。 但是夏目不想等,等待虽然安逸,一旦面临危机就会措手不及。 开始有意识的耗尽妖力再恢复,会去旁观惨烈的争斗,魔都尚武,毫无章法的混战都会让他受益匪浅。 年幼的孩子披着宽大的黑斗篷,山风猎猎,吸血蝶在他身侧狂舞成黑红的潮汐,头发和面容都掩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对辉煌的金杏妖瞳闪烁着微弱的光。 他正在围观一场一对多的战斗,率领着众多魔兵的魔将他认识,曾从他手上用无数宝石换取药剂,另一边竟然是只妖狐,尚且年幼,手段已经十足的狠戾,拼命相搏,魔兵一时也攻不上前,似猿的魔将愤怒的咆哮,巨大的双拳轰击在地上,击裂了一片地面。 夏目身边的蝴蝶骚动一阵,好像觉得对方的举动是某种挑衅,蠢蠢欲动想要结群给他点颜色看看,被夏目一挥手制止了。 “等一等。” 夏目之前行事就足够稳重谨慎,这段时间下来,还是吃了不少亏跌了不少跟头,要不是有吸血蝶护着,他恐怕早就埋骨此地。 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怜悯任何人——这是魔都生活的铁则。 魔将一出手,夏目就知道战局已定,妖狐天赋不错,但是就像他一样,年幼是致命伤。 妖狐的发在昏暗的月光下闪烁着亮眼的白银色,手中的狐火已经奄奄欲息,夏目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动了动,最终按捺住了。 不要相信……不要怜悯…… 可这样的话,他跟这些魔都生物又有什么区别?! 他不要变得那么冷漠……像个市侩又狡猾的大人一样,每次出手帮助都要权衡。 “阿幽。”他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黑金斑斓的翅翼,像携着光明堕天的路西法,几乎是其他吸血蝶两倍大的蝴蝶从宽大的帽檐里钻出来,他是蝴蝶的王,收留夏目也是出于他的意志。 黑红的潮水鼓动,昭示存在般发出轰鸣一样的簌簌声,千万只蝴蝶振翅,演绎独属于魔都的噩梦。 所有生物都能作为猎物,蝶群不惧一切敌手! 蝶群没有立刻就扑下去,盘旋在半空发出鼓噪,细碎的响声里,嘶哑的嗓音无比清晰的传出。 “给我一个面子,魔将。” 发色改变不了,声音是可以的。 魔将恼怒的抬头,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气焰顿时被打压下去,甚至近乎讨好的立刻就收了手,勒令手下不得攻击。 行游在魔都枯死大地上的巫医,他的药剂能起死回生,同样也能见血封喉。 更何况……魔将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瞟一眼那不祥的黑红潮水,生生打了个寒噤。 这群生物是噩梦!而今却如此乖巧的为巫医所用…… 巫医没有名字,一身黑斗篷和嘶哑的嗓音是他的标志,在他手下药性暴烈的草药重获新生,拥有了无与伦比的治愈能力,被这片区域的魔都生物争相渴求。 巫医对宝石有特殊的偏好,魔将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少宝石,想来是堆积如山的,因为无数魔将妖怪捧着让人眼热的财富献到他面前,祈求一次完美无缺的治疗。 回想起饮下药剂全身暖融融,好像沐浴着阳光一般的感觉,魔将就觉得心中火热。 想要更多更多的药剂!这是称霸天下的资本! 黑斗篷的巫医似乎是偏了偏头,示意年幼的妖狐离开,妖狐暗自咬了咬牙,突然大声说: “我知道你!上次……上次也是你吧?救了我的……” 夏目对此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他心性柔软,魔都的惨剧又太多,在不暴露己身的情况下,他不介意施以援手,现在想来,因为半个同族的关系,他确实是救治过一只妖狐的。 也真难为他,当时昏迷还能在现在认出他。 掩在宽大兜帽下,年幼的孩子露出了和暖的微笑,只可惜无人得见。 “我名为巴卫!今日起,将这条性命交给你!”妖狐不顾身上的伤势,径直跪地,银白的半长发水样浮动,夏目指尖动了动,把请对方起身的话语生生吞进腹中。 魔都生物的法则,弱者臣服于强者,将生命交给敬仰之人,共同打拼出一片染血的领地。 对方的知恩图报让夏目心生柔软,可是心里再柔软,现实中也必须冷硬,嘶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丝毫不近人情。 “不需要。” 巴卫仰头看了一眼山崖上翻滚的黑斗篷,骨子里的倔强和骄傲让他不能死皮赖脸的痴缠,只是反复抿了抿唇,浅紫的眼瞳中不是黯然而是斗志! “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再次站到你面前,以更强大的姿态!” 有些破损的和服衣袖一甩,他毫不犹豫的离去,魔将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山崖上的巫医,眼里杀意和敬畏交织。 “阁下,这只妖狐……” “给我一个面子。” 一锤定音,魔将再不甘心,也只能眼睁睁的年幼的妖狐走远,他本来就快要痛饮对方的妖血,没想到巫医横插一脚。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竟然吸引了这样的大人物! 对方眼里未退的杀意尽数落入夏目眼里,妖瞳闪动,夏目没有多此一举的告别,从山崖另一侧跃下,吸血蝶裹挟着他降落到地面,甫一落地,夏目就拜托了几只飞在边缘的蝴蝶。 “可以跟上那孩子吗?我……稍微有点担心……” 蝴蝶领命而去,夏目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藏在衣袖里的手上悄悄扣了一张符纸。 银发的妖狐速度很快,可身上的伤到底还是拖累,四下扫视一番,选定了一个凹陷的洞穴钻了进去,这才松开捂住伤口的手,咬着牙撕开下摆,一圈一圈的把伤口用布条勒紧。 不能再失血,血气会引来更为强大的生物。 疲惫的靠在岩壁上,妖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他还记得那双手的触感,和温和的药剂渗入伤处的舒适,所以哪怕很多人都对巫医又敬又畏,恐惧他嘶哑的像幽冥中传来的声音,满怀恶意的猜测那黑斗篷之下一定是具恶鬼般可怕的身体,他却坚定地认为,巫医真的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可是他太弱小了,如果更强大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更理直气壮的说:我要报恩,请让我为你献上生命吧! 到底……只是空想而已…… 洞口处传来枯木折断的声音,妖狐竖起了头顶的兽耳细细聆听,突然脸色一变,迅速跃起后退,来人却比他更快,裹挟着巨力的手臂轻易就将他重重击到岩壁上,他闷哼一声滑下来,止不住的咳血。 身形庞大的魔将脸上有着讥笑,慢条斯理的踱步进来,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什么弱小的爬虫。 第71节 “真以为有巫医护着就能保命?开什么玩笑!区区医生而已!早晚成为我征战天下的炼药工具!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不认同吗?可这是事实!”魔将拎起他的衣领,在空中用力晃了几下,又凑近他耳边。 “看在你要死的份上,不妨就告诉你,”狂热的野心在魔将眼里燃烧,他脸上露出了奇怪而陶醉的笑容,好像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未来,“吸血蝶又怎样?总不可能永远护着他吧?一旦他落单,就是成为工具之时!” “我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到那时,魔都之主算什么?我的大军不会受伤和死亡,我会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妖狐剧烈挣扎起来,浅紫的眼眸中闪烁着仇恨的光,强行催动的狐火被魔将轻易捻灭,脸上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这样肮脏的野心……肮脏的生物……巫医…… 氧气越来越少,被扣紧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魔将还在张狂的滔滔不绝,他已经听不太清了。 但是,像做梦一样,他似乎听到巫医的声音了。 嘶哑粗粝的声音像来自幽冥黄泉,听着让人悚然,他却觉得安心。 “反派通常死于废话,魔将,很遗憾你的计划无法实行了。” ☆、第113章 责任【贺中秋加更】】 魔将一瞬间感到了能撕裂心脏的恐惧,呼吸磕磕绊绊,惊恐睁大的眼瞳中却没有倒映出蝴蝶的影子,疑惑浮起,他再三确认,霎时间呼吸都重了。 巫医竟然没有带蝴蝶出行!机会! “真是罕见啊,您忠诚的拥护者竟然没有随行……” 黑斗篷下传来一声笑,粗粝沙哑,却莫名的又有几分灵动的意味,魔将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黑斗篷的巫医说:“不需要我的伙伴们,让野望死于腹中有我就够了。” 魔将眼神闪烁,“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还想再拖延一二,最起码确认是否真的没有蝴蝶跟随,可是巫医似乎并不想给他这个确认的机会,符纸炸裂,冰晶倾泻而出! “齐集十万冰雪,将忤逆者全部冻结!” 魔都的战斗从来狠辣不留余地,冰霜高歌,魔将裸露的皮肤上出现了细小的霜花,他厉声咆哮,肌肉虬结的身体更胀大几分,青红的脉络盘绕,一脚踏裂地面。 山洞要塌了,碎石掉落,一靠近巫医就被庞大的妖力打成粉末,掩藏在宽大袍袖里的手抬起,隐隐约约露出莹润的指尖,不同于魔都的冰冷坚硬,是细软的小孩子的手。 妖狐睁大了眼睛,下一秒魔将扣着他脖颈的手一松,惨嚎震天,有几点血溅到了脸上,背后有气息靠近了他,嗓音嘶哑,不知为什么,妖狐竟觉得违和。 “现在,跑!” 条件反射般的挪动双腿,断了一只手的魔将忍耐着彻骨的剧痛,眼里满是疯狂之色,另一只手也直直的向他抓过来! 不,不是向他!是向他身边的巫医! 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巴卫这次只听到一个模糊的音—— “瑶……” “啪”的一声羽翼打开,祥和的白鹤染了一身黑羽,于咫尺之地演绎一场战舞! 骨刀流畅的切分肌理,夏目反手握刀,像鹤先生一样的手法,自上而下斜劈而过! 侧头避过了飞溅的鲜血,魔将的身体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巴卫看着这一幕,难以想象这作威作福称霸一方的魔将竟然就这么的…… “……死了?” 巫医的斗篷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这片区域的魔物和妖怪从此刻起,都向他恭敬的低头。 魔都的生物,只臣服于强者! 谁也不知道,斗篷下年幼的天狐已经是满脸泪水,握着骨刀的手在细细的抖,可他不能露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蠢蠢欲动想要找到出手之机——就像之前的魔将。 【对不起……对不起……】 【说我伪善也好,夺取你的生命,是我无法摆脱的罪孽。】 【但是,要战斗甚至杀戮,我要保护大家,早就有了这份觉悟!】 【这就是……王的责任吗……竟然……这么沉重……】 “王的责任啊……为什么会问这种东西?”的场静司合拢一份卷轴,单手撑腮,纯黑的衣袖滑落至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骨女头也不敢抬,恭敬的伏跪在地上答道:“是代曼陀罗花海的大妖问的,他说,他要一个能够令他臣服的回答。” “要求倒是不少,”的场静司冷笑一声,但还是纡尊降贵的回答,“王的责任,或者说是我的责任,很简单。” “阻拦天下一统,杀!” “挡我战车前行,杀!” “忤逆背叛王座,杀!” “哪怕因杀戮堕于幽冥,因杀戮幻化修罗,也绝不会有半分悔意!和平是要杀戮来书写的!” “我的责任,唯有杀下去而已!” 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穹,将大殿里的一切都映得纤毫毕现,少年姿态的魔都之主丢掉卷轴,闭合了异色的妖瞳。 “他一定无法理解吧……我的杀戮之道……” “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吧……”巫医站在天穹之下,诵完一段《往生经》,一张火符把魔将的尸体点燃,熊熊火光中,他无声地握紧了拳。 “想要活下去,代价无法避免。” 黑金蝴蝶悠悠飞来,落在他肩头,大群吸血蝶随即到来,嘶哑的声音被簌簌声淹没,巴卫看着巫医的背影,感觉对方身上笼罩着难言的悲伤。 巫医微微一动,下一个瞬间就在蝶群簇拥下飞起,衣袍翻飞,像一只大鸟,要飞去遥远的国度。 又……被他救了…… 银发的妖狐一咬牙,也跟着一跃而起,想要抓住对方的衣摆,他说不清自己内心的冲动,只是觉得,与报恩无关,他想跟这个人多呆一会儿。 蝴蝶开始沸腾,张开尖利的口器,翅膀上带着迷幻效果的粉末洒下,他的意识有些模糊。 那个身影越来越远,巫医在上升,他却在下坠。 不愧是魔都最凶残的生物……吸血蝶名不虚传…… 最后的视线中,巫医回了头,似乎向他伸出了手,鼻尖萦绕着清浅的草药香。 “振作点。”嘶哑的嗓音,却意外地温柔。 好温暖……是……什么? 年幼的妖狐动了动手指,挣扎着要醒来,夏目立刻收敛了掌心的金光,重新拉起斗篷上的兜帽遮住过于显眼的发色,咒文念动,他的气息迅速阴沉下去。 魅惑是妖狐的天赋,而伪装是妖狐的本能。 已经习惯了日复一日的隐藏自己,行走于魔都的大地,偶尔会想念浅樱之里的大家,想念他身为人类的弟子。 但是,无论怎样的失落和眷恋,这是他的修行! 身为王者,一味仁慈是不行的,身处于魔都,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这里有完全迥异于浅樱之里的生活方式,他也听过这里关于天狐的议论,言语之间简直将他视为什么稀罕而珍贵的神药。 软弱会有时贪欲膨胀,他软弱的太久了,再继续下去,等来的注定是灭顶之灾。 年幼的天狐盯着火堆上的瓦罐,手上结印,一掀盖就是沁人心脾的幽香,他将草药分装到竹筒里,手指灵活的封好盖子,一抬头,就看到银发的妖狐直勾勾的看着他,确切的说,是看着他的手。 夏目的动作只是顿了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收拾好一堆工具,把手拢进宽大的袍袖中,声音仍旧嘶哑,“已经痊愈了吗?” 妖狐的耳尖动了动,从这可怖的干枯的声音之中,听出了一丝关心的意味,顿时眼睛发亮的应道:“已经无碍了,我……” “那就离开吧。”巫医背起了背篓,他的身量矮小的像个孩子,背篓只比他矮一些,这个举动显得萌感十足,不过妖狐可不认为,对方的话语是那么的冷淡而不近人情。 指甲嵌进掌心,年幼的妖狐眼里写满不甘心,巫医的神色却不为所动,像立在海边的冷硬礁石,旁观着潮涨潮落,自身却岿然不动。 “离开吧。”巫医最后说,摆着背篓走出洞窟,蝴蝶在他身后云集,发出簌簌的振翅声。 妖狐终于忍耐不住,扑上前去,甚至无视了吸血蝶带给他的恐惧,心心念念都是拽住巫医的衣袖,告诉他—— “我跟那些家伙是不一样的!不会背叛!不会贪婪!你……!!!” 触目是灿烂的颜色,像是书中描绘的极乐世界,铺满最璀璨的云霞,然后光明跳荡在云霞上,层层叠叠的晕染开来。金杏的妖瞳像含着一轮新月,是纤细竖立的瞳孔,生生为这温柔的色调添上几许凌厉。 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斜斜卡在他头顶,光华隐约,似乎不是凡品。 “惊讶吗?”夏目有短暂的愣怔,随即就恢复了理智,他没想到对方瞬间爆发力有这么强,又没有给蝴蝶下达过防御的指令,才被猝不及防扯松了斗篷。 嗓音仍旧嘶哑,妖狐却有理由相信,这也是某种伪装。 这样的外表,在魔都却不加以伪装的话,一定会被疯狂的抢夺吧?这里终年不见天日,阳光是奢望,只能从久远的典籍中,外来的妖怪口中得到一星半点的模糊描述。 可是越模糊就越让人向往,越朦胧就越令人期待,血脉里铭刻着追逐光明的本能,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不能忘却那辉煌至极的颜色! 就像……眼前的…… “怪不得要遮盖,这颜色会让魔都生物发疯的!”妖狐喃喃自语,他手里还拽着巫医的衣袖,夏目淡淡的瞟了一眼,妖狐立刻像触电般松开了。 “此举并不是为了冒犯……” “我知道,否则你不会站在这里的。”夏目没有再徒劳的掩饰,今天估计是无法出门采药了,他索性放下背篓,略一挥手,示意年幼的妖狐在石桌旁落座。蝴蝶送来了茶叶和茶具,吸血蝶属于魔物一类,负重能力惊人,时常远距离裹挟猎物,现在端端茶壶送送水,实在是大材小用。 夏目起手的姿势悠扬,妖狐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渐渐地清新的香气充盈整个洞窟,有一盏滚烫的茶水送到他面前。 “小心烫,这是三年前的茶,新茶恐怕是尝不到了。” 熟悉的香气,属于外面世界的风雅享受……妖狐激动起来,他热切的看着巫医。 “你……也是外面世界的吗?” ☆、第114章 谈判 也……? 这是个包含大量信息的字眼,也许是不经意间说出,却能让真相立刻浮出水面。 果然,之前夏目就觉得这只妖狐身上有种温暖的感觉,保有良知和基本的道德观,虽然手段狠历,仍显不足,如果是外面世界来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会报恩,比本土生物更渴望光明的存在,沦为被追逐的猎物…… “我本来,不是生活在这里的,”妖狐低下头,只露一个毛绒银亮亮的发顶,忧伤的情绪在他身上肆意蔓延,“我记得太阳的光芒,记得月的清辉,记得花草虫鱼,还记得……天狐现世,黑龙肆虐平安京,雷霆撕裂空间,卷入周围的生物。” “我,也在其中。” 夏目惊得差点摔了杯盏,他轻而缓慢的深呼吸,脸上才没露出什么神色。 第72节 这孩子……这孩子竟是被他牵连的吗?!! 强烈的负罪感涌上来,夏目握了握拳,又给年幼的妖狐添了回茶,看对方小口小口的啜饮,眼里不自觉的带上了歉疚和怜爱。 是因为他的缘故,这孩子才陷入这片荒芜的残酷的大地,厮杀终日,痛苦不堪,现在遇到了自己,他怎么能坐视不管? “你的名字?” 妖狐敏锐地察觉到,巫医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温和,嘶哑的音色慢慢退去,清亮的嗓音泉水般涌出,虽然不知道转变从何而来,但是…… 被这样温暖的目光注视着,甚至有种为他赴死的冲动。 妖狐动了动嘴唇,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巫医略带歉意的说: “抱歉,我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的,”他把头上的红白面具略略一抬,两只软绒的狐狸耳朵就冒了出来,尖端带白,呈现出最灿烂的金色,“我是金狐千叶,看你的样子,是银狐吗?” 金狐象征辉煌的日轮,银狐象征无瑕的皓月,相对而生,却从无争斗。 “巴卫,我之前就说过了!” “抱歉抱歉~~~”夏目微笑,看起来诚意十足。 巴卫看着对方的笑容,只觉得无一处不暖,暖到人心底,一缕额发搭在前额上,遮住了一只眼睛,他看着对面黑斗篷的同族,声音细微。 “我……能抱抱你吗?”看夏目有点发愣,顿时恼羞成怒,“只是因为、因为很多年没有见过同族了!才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呢!” 我没说过你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夏目无语望天,然后默默张开手臂。 “你那是什么表情!” “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吧?” “好个鬼啊!简直像在开嘲讽!” 第一场冬雪落下的时候,夏目正在东市吃丸子,鹤妖抱臂站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传达猫老师的意思。 “西西里那边的控制力在上升,但是彭格列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方要求蝮蛇参与针对艾斯托拉涅欧的围剿。” 夏目喝了一口汤,睫毛垂下,轻轻翕动几下,眼里金杏色一闪而过,随即说:“哪怕彭格列不作要求,那个家族也不应该存在下去。” “阳光普照的西西里,注定容不下那样一个黑暗的存在,仇恨会覆灭一切,在攀升到顶点之后。” “我会接受彭格列的条约,不过作为交换,我的友人绝对不能站在主攻的位置!” 忘不了刀灵抱着残破本体站在他眼前的样子,眼眸中甚至是带笑的,只是说,主君,幸不辱命。 他当场就落下泪来。 如果强盛的势力要用友人的生命来换取,他宁愿选择蛰伏在冰下,直到成年之际,再破冰涅槃,迎来光辉万丈的苏生。 鹤看着夏目的表情,那双眼通透一如往日,却只在友人面前才拨开云雾显露真实的情感,面对对手甚至不明敌友的人,这孩子简直深沉得像一片海。 “夏目,你的为王之姿一天比一天令人惊艳。” “是、是吗……”年幼的孩子眼神飘忽,脸颊微微泛红,得到友人的夸赞让他无比雀跃,戳丸子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鹤先生,这是我的责任!大家……由我来保护!” 一片凉凉的雪花落在他脸颊上,夏目抬头看向天空,鹅毛般的大雪洒落,路人纷纷发出惊喜的声音——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 “下雪了啊……不知道老师那边冷不冷呢……” “啊——啾——!”胖猫咪在铺天盖地的风雪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哆哆嗦嗦的伸出前爪,一触及冰凉的雪,顿时炸起了浑身的软毛。 “喵——!!!”凄厉的猫叫刚响起一瞬,就被人鱼一把拎了起来狠命抖了两下,恨铁不成钢地附在他耳边咬牙切齿。 “你就不能给我涨点脸?!” “老师我要冻死了!蓝你的同情心都自己吃掉了吗?!” “吃掉了又怎样?对你这种家伙同情无用啊!” 这里是北意的花园城市摩德纳,降雪时气候寒冷,积雪甚至能没过小腿,但这对于掌控水与冰的人鱼来说算不上什么,甚至有种天然的舒适。实在是看不过眼,人鱼拎着胖猫咪前进,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上很多。 人鱼:拖后腿去死啊呵呵哒! 高大恢弘的城堡出现在眼前,人鱼止步,把胖猫咪随手丢到了地上。 大门前两个男仆恭敬的为他们打开门,门内的景色暴露在两只妖怪眼前,拜过人的视力所赐,两妖能清晰地看到,一个小小的黑西装的小婴儿站在正对大门的楼梯扶手上,向他们抬了抬帽檐。 “ciaosu~远道而来的两位~” 胖猫咪这会儿不耍赖也不喊冷了,他站在风雪中,扬起下巴,属于大妖的那种威仪在他身上清晰地显现,似乎有一个与冰雪同色的巨大虚影出现在他身后,妖瞳澄黄,不可一世。 他和小婴儿甫一对上视线,一人一妖同时觉得遇上了同类。 用迷惑性的外表掩藏着自己,看起来无辜或者怠惰,其实认真起来,掀起狂风暴雨亦不是难事。 前提是他们想要认真。 胖猫咪打了个呵欠,不感兴趣的走到楼梯前,看看长长的台阶,再看看自己的小短腿,立刻呼唤自己的小伙伴。 “蓝!快带我爬台阶!” “淹死你啊!” 短腿的胖猫咪是被拖在台阶上拖上去的,他趴在房门外,脸朝下,强行让自己振作。 “说是伪装,也过了头吧,”里包恩经过他身边一声冷笑,“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老师我可是本色出演,喵呜~”胖猫咪像普通的猫一样用爪子抹了把脸,出口的话却和普通猫咪半点关系都没有,“诅咒的滋味如何?不好受?” 绿色蜥蜴顿时变成了手枪,冰冷的枪口对准胖猫咪,缓缓游移,似乎在估量在那里下手。 利爪从肉垫里弹出,胖猫咪眯眯眼看着对方,不为所动。 人鱼懒懒的围观,甚至火上浇油,“赶紧射杀这家伙吧,他吃得太多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这里正赶上下午茶呢。”银发老人精神矍铄的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眼神温和明亮,向包含着无限悠远的天空。 他的岚守和雾守跟在他身后,纵然年纪不轻,可眼神锐利远胜年轻人。 彭格列九代目,现任黑手党教父。 里包恩收起手枪,抬起帽檐行了个礼,绿色蜥蜴趴在他肩上,一双黄铜般的眼睛眨巴眨巴。 胖猫咪本来就只是出言略作试探,有人给了个台阶,他欣然接受顺着就下来了,“如果有小鱼干就更好了。” “当然,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风度卓然,彭格列的底蕴不容小觑。 众人随即移步餐厅,大吉岭红茶香气馥郁,各色餐点让人目炫,精致鲜亮的糕点中,一盘朴实无华的小鱼干简直像是败笔。 两个同样热衷吃鱼的生物无视了其他点心,开始不动声色你死我活的争夺。 谈话过半,胜负也对半,胖猫咪吃掉属于自己的最后一条小鱼干,抛出了今天最重要的话题。 “艾斯托拉涅欧的研究资料我们不感兴趣,只为蝮蛇要一个人——” 九代目眼神深沉,神色不动的提醒,“战利品本应属于彭格列。” 胖猫咪露出了笑,这笑在一张猫脸上显得违和却又讨喜,像是摆在商店橱窗里摇晃爪子的招财猫,他也真就伸出了爪子。 “叮当”一声,一样事物从猫咪的爪子里掉落,落在桌面上,发出拨动竖琴般轻灵的声音。 一枚赤红的宝石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猫老师爪子虚虚笼罩之下,一个绚丽的光圈环绕着它,像运行的小行星环一样,安宁而给人极宏大的错觉。 “肯定的,你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猫咪眼中有着深刻的骄傲,这宝石来源于他的弟子,那个在灵术上天赋卓绝的孩子。 取自魔都吸血蝶的虫窟,抛光打磨,镌刻符文,以天狐的灵力温养许多时日,火炎使用者梦寐以求的瑰宝—— “火炎精炼宝石。” ☆、第115章 名取 作为宝石发明者,夏目目前觉得很忧伤很抑郁。 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十枚宝石惨遭洗劫,现在又被抓到《圣堂》的剧组,黑泽久雄在跪求他补一组镜头。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几个镜头!就几个镜头!拒绝我还是死给你看啊!” 夏目却前所未有的犹豫,介于黑泽导演的吊死威胁已经完全无效化,而且…… “我觉得加上去的这一段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这个眼神这个动作!充满了阿尔伯特对凯的感情啊!” “就是因为这样才奇怪啊……”夏目小声嘀咕,手里的几页纸翻得哗啦啦作响,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来试试吧。” 拍摄完从影视城出来,夏目把长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绕,顶着寒风走向地铁站。他倒不觉得冷,凤凰火在他背上散发着热量,温暖的妖力环绕周身,从前畏惧的寒冬也不再难捱了。 “说起来,以前最怕冬天了。” 辗转于许许多多收养家庭,他的身体在长久的颠沛中算不上好,一到冬天手脚冰凉。有时候连合适的冬衣也没有,穿着大几号的衣服去学校,迎着同班同学异样的目光,羞愤得想把自己埋到地底下去。 但是,现在不同了。 《平安风物志》的立体logo在书包上一荡一荡的,然后随着主人的驻足一下子顿住。 夏目看着影院的巨幅海报,鸦青长发的少女在葱郁的山林间回眸,祖母绿的眼瞳幽深,明亮不可方物。 “《罪》已经开始播映了啊……” 他买了票进影院,凤凰吵着要吃爆米花,他纵容的买了一些,在一片黑暗中等待开场。身边渐渐坐满了人,大多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小声而兴奋地交头接耳,讨论着剧情。 “神隐啊是神隐!我最喜欢这个结局了!” “听说男主角是名取周一哟~” 夏目抱着爆米花的大桶,听觉太灵敏,周围细细碎碎的声音一丝不露的被他捕捉,“名取周一”这个名字出现的概率有些高,夏目歪头思考了一下,不认识。 这真是太悲伤了(~ ̄▽ ̄)~ 故事在大雨中开场,蒙太奇的手法破开了时光,那个少女的所有悲哀和苦痛汪洋倾泻,汇入被诅咒的心之海。 “也想被爱,也想任夕阳亲吻脸颊,像一个普通少女一样为恋爱烦恼,有心仪的白衬衫的男孩子,他笑起来像清爽的露水滚动在荷叶上……” 罪的出场在影院掀起了一阵浪潮,她穿着白裙蓄着鸦青长发,从人海茫茫中以一种孤独而凄艳的姿态走出时,所有观影者都整齐的发出了抽气声。 玩过游戏的反应尤其大,因为这个女孩子简直像是从游戏中走出,身上有天生的乖戾和妩媚,混合在一起让人移不开眼。 第73节 然后少女恋爱了,对方笑容明亮,会骑单车带着她,张扬的穿过大街小巷,在星空下依偎,喁喁私语,吐不尽的柔情。 无可挑剔的演技和外表,成名多年的名取周一,丝毫没有被人偶少女压下气场。 真的很厉害啊,演戏这种事,没有障碍的变成一个有一个角色,哭跟笑都能从心所欲。 他出演的电影,效果又如何呢?也会有这样多的人来观看吗?其他人会认可他对阿尔伯特的诠释吗?夏目不知道,在凤凰吃爆米花的声音里看完了整场电影,然后随着散场的人潮离开。 唔,要向罪道贺才行。 夏目边走边折纸鹤,电影散场已经不早了,樱井宏也从未打电话催过他,毕竟如果真遇上的不长眼的歹徒,樱井宏觉得他还是更关心歹徒能不能囫囵活下来的问题。 折好了传讯纸鹤,夏目录入一段声音把它放飞,正站在地上望着,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虽然是我们东之森的叛徒,不过逃到了魔京就难觅踪迹了,”人首鸟身的妖怪双手环胸,赫然正是主持冬之森拍卖会的鹘,“要说最熟悉魔京,我建议你去找……夏目殿下!” 年幼的孩子抱着装爆米花的桶,在晕黄的灯光下微笑,琥珀色的眼瞳中是真挚的喜悦。 “好久不见了,鹘。” 鹘的眼里出现了闪亮的金钱符号,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瞬移到夏目面前,不住的搓手。 “自从上次拍卖会一别,夏目殿下身体可好?御狐神家的那点小心思我们再清楚不过,如果有用的上冬之森的地方,请一定要开口。” 夏目摇了摇头,笑的更暖,“友人已经为我做了一些事了,现在不需要担心。” 鹘突然有了什么联想,他想起几个月前的那次小规模夜行,妖类闪烁的瞳孔,以及天明时御狐神家的那片废墟。 难道……那次是为了帮助夏目殿下…… 已经对这孩子有了足够的重视,事到如今却发现这重视根本不够,冬之森要拿出更多更多的精力放在这孩子身上,他不仅是个坐拥无数财富的灵术师,还是个能催动大妖的可怕存在。 说来也是,城北的鹤不就拜倒在他麾下吗?如此骄傲的鹤妖,在伴侣死后更是疯狂的憎恶人类,竟然会对人类低头,堪称本年度最不可思议事件。 另外,城东的河童、城南的桥女都对他表示出相当的好感,性格跳脱的城西猫又更是放下话说,如果夏目愿意送他铃铛的话,他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对猫妖而言,接受铃铛代表愿意交出真名,只要夏目一个点头,城西将尽入他手中。 但这孩子偏不,或者说,他愿意就奇怪了,那么温柔的人,并不需要什么从属。 可就算不接受从属,不愿君临群妖之上,这孩子依旧是魔京的无冕之王,他一声令下,整座城都会风起云涌。 “名取先生,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大人,追踪那个叛徒非要他出手相助不可。” 夏目转移目光,落到名取周一身上,听着那个听了一晚上耳朵都起茧的姓氏,再看对方俊逸的五官潇洒的姿态,浅琥珀色的眼眸微不可察的睁大,泄露出了一丝惊讶。 “您就是那个主演《罪》的……” “没错!就是我!”一个闪亮的微笑简直像条件反射一样出现在脸上,名取周一随手从口袋里抽出笔,“真是困扰啊,似乎到哪里都能遇上影迷呢……签名要签在哪里?” 夏目一手捂住眼,避免了被闪瞎的结果,连连摇头,“只是今天刚看了电影,之前对您并没有什么印象的。” “啪嗒”一声,黑色的水笔掉落,还处于少年人时期的当红偶像一脸被打击。 “并没有……什么……印象……” 名取周一:orz这孩子太不可爱了竟然就直接那么说出来了! “不过……” 别说了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年幼的孩子露出了微笑。 该如何形容那个微笑呢?温柔的向往的,浅琥珀色的眼眸里都是一闪一闪的亮光,整个人生动的像在阳光下舒展羽毛的飞鸟,他的声音清亮而和缓—— “感觉真的很厉害啊,那个故事像活过来一样,身为人类的选择在那几个眼神中变得悲哀也无奈,选择放弃也是情有可原的……那种感觉。” 名取周一看着那孩子已经初显俊秀的眉眼,难以相信这是个小孩子。 那种通透的眼神……他只在妖怪身上见过的…… 他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拍卖会,宝光满室,却比不上那个乘龙飞来的孩子惊艳。 荼白羽织猎猎,按着头顶的面具却按不住飞舞的短发,任那浅亚麻色的发丝在灯火映照下呈现馥郁的灿金色,周围妖怪满含仰慕与尊敬的话语,让名取周一以为来的是位神明。 好像不是啊……名取周一苦笑,“神明”正站在他面前,背着书包,一身稚气,只有眼眸清透不似人间。 名取周一看了一眼鹘,人身鸟首的妖怪顿时会意,双手笼在袖中施了一礼,嘴上恭敬的说: “夏目殿下,可否请你帮这位除妖师一个忙呢?” 除妖师这个词勾起了夏目算得上久远的回忆,晴明和道满虽是他的弟子,可却走了镇守一方的阴阳道,行游四方的除妖师将被时代裹挟,渐渐淹没在岁月洪流中。 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一个算得上同行的人…… “当然可以,”鹘窥探着夏目的表情,发现他意外的高兴和积极,“事情很急吗?要现在动身吗?” 这次是名取周一接口了,“能速战速决最好,对方是个危险的妖怪,时间拖得久了……” 夏目点点头,从勾玉里拿出红白面具扣在了自己头上,念咒文都不用,整个人瞬间腾空。 “那就走吧。” 名取周一面瘫脸仰望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我不会飞。”他面无表情的说。 “飞翔不是除妖师的基础法术吗?”夏目一脸惊奇。 你妹的基础法术啊!那是你的基础法术吧!这小变态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感觉自己每分每秒都在被鄙视肿么破?! 心塞塞的不能爱了手动拜拜! ☆、第116章 猫又的铃铛 名取周一正在脑海中疯狂刷弹幕,就见那孩子露出了个歉意的微笑,自动给他找了个台阶,“也许是流派不同吧,是我想当然了……不过用飞的会很快,咒语也很简单,您要学吗?” 学学学学当然学!不学才是傻的吧!现在持有法术的除妖师家哪个不是藏着掖着的,名取家已经没落,到他身上才找到了崛起的机会,法术什么的,几代蹉跎也剩不下多少了…… 咒语是真的简单,飞翔在夜空的时候名取周一还感觉不可思议,城市的灯火在他脚下流淌,隔着眼镜的镜片,他能清晰地看到妖怪的集市。 夏目在路上已经听鹘说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冬之森出了叛徒,卷了一箱稀有宝石跑路,然后在路上又杀伤了几个人类,惊动了除妖世家,名取周一为了在此代复兴家族,除妖任务接的勤,也就接下了这个任务。 结果这妖怪实在太会藏,他寻了十几天都没逮到,被同样一肚子怨念的鹘找上门,要求联手。 想着有妖怪or人类的力量也许会让任务变得简单一点,事实证明他跟鹘都太傻白甜,顶多四处寻找变成了二人组而已。 名取周一看了眼平稳的飞在前方的孩子,不像他飞的趔趔趄趄,夏目的姿势堪称漂亮,像是闲庭信步一般,还有余力四下查看,悠然得很。 一个高大的建筑屹立在眼前,檐角翘起,通体赤红,名取周一曾远远的看过,却不知这东西的具体用处,夏目比他想的贴心,立刻出言解释: “这是城西的地标,我们到城西了,先降落问问看。”说着,夏目飞过来向名取周一伸出手,虽然被个小孩子照顾让人有点羞耻,名取周一还是不想让自己摔得太惨,伸出手,不忘试图扳回一局,笑容闪亮得让人目眩。 “多谢你了。” “我该做的。”夏目回以微笑,眉眼弯弯。 我擦他笑得比我还闪!教练我能换个对手吗?!! 又一次在心里刷了弹幕,名取周一觉得自己简直把一生的弹幕都刷尽了== 两人一妖降落在城西的集市,这里跟城东有细微的差别,艳色为主,铺陈华丽,名取周一四下打量,哪怕对妖怪心有成见,也不得不赞一句美轮美奂。 不过转眼间,夏目就抱了一堆东西回来,大方地分给一人一妖。 “丸子要吃吗?还有红豆沙馒头,或者小鱼干?” 你是来吃东西的吗什么鬼(╯‵□′)╯︵┻━┻ 名取周一再一次的掉落了弹幕,无力地接过了丸子,“多谢款待……” “妖怪的世界也是很美妙的,不是吗?”夏目突然说,灯火的光华倒映在他眼里,名取周一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片日出时分光辉万丈的海,大脑一时无法反应,他愣愣的问了一句。 “什么?” 夏目却在此时转移了话题。 “我问到了,三天前过路的妖怪有十三个,其中八个是走遍南北的商人,都是熟悉的,嫌疑解除。剩下的五个有三个是刚刚有意识的小妖,排除。这样看来剩下的两个都有嫌疑了……” 原来不是单纯为了吃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整合了庞大的信息进行筛选,实在是…… 名取周一眼神一肃,看着夏目鼓着一边脸颊嚼丸子,怎么看都是一团稚气,只有那双浅琥珀的眼眸不时划过不明的光影,显示他在思考的事实。 鹘大口吃着分到的东西,心情很是放松,只要夏目愿意出手,那只妖怪绝对会被迅速找出,扭送到面前都是有可能的。 猫又无声无息的落到高大的建筑上,漆黑的短发常年透着凌乱,一对猫耳张扬的支棱着,他半睁一蓝一绿的猫瞳,看上去是个纤细秀丽的少年,周身的威势却不是这么说的。 “夏目,”他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神情突然明快起来,“我帮你抓到那个败类了哟~” “这样你会愿意送我铃铛吗?旧的那个已经不能用了啊……” “终究是……把我忘记了……” 猫又低下头,散乱的额发遮住了眼,猫耳慢慢压下来,倒伏在头顶上,细细的颤着。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也接受了铃铛……为什么你愿意收下鹤也不愿意收下我……” 记忆里,那个孩子远不像现在那么明亮,甚至是有些灰暗的,但是那份温柔一如今日。 【流墨,不要淘气!至少把铃铛带上啊!】 被西方来的大妖所伤,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在冷雨中被那孩子捡回,处理了伤口擦干了毛发,珍爱的抱在怀里。 【两个一起,努力的活下去吧。】 那孩子过得并不好,甚至在伙食上都有些克扣,但他还是会分一半给自己,然后笑着看他一点点把食物吃下去。 那么暖那么暖的笑,幸福得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猫又一直在想,等到他伤好了,一定要把最好最好的东西堆到这孩子面前,看他展露笑颜,然后矜持的叫他给自己挠挠下巴系紧铃铛,两个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但当他终于恢复了妖力,兴冲冲的想要以人类的姿态站在那孩子面前时,只能面对收养家庭畏惧而又警惕的目光。 【夏目?我们家不能再养孩子了,已经送到下面的镇上去了。】 【镇上?哪个镇?】 【不知道,是那一家来人把夏目接走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只要再留一天!一天就够了! 那孩子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会把他带到妖怪中去,一直一直的在一起。 第74节 为什么……不等等我…… 金色铃铛被时光斑驳,摇晃也不会发声,但他还留着,摩挲的时候还会悔恨交加。 等等……我…… 夏目心中一动,似有所感的抬头,高大艳红的建筑上空无一物,他却觉得有什么在那上面停驻过。 谁呢?为什么觉得有点悲伤……还有点怀念…… 名取周一顺着夏目的目光看过去,同样什么也没看到,有些疑惑的收回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了黑发凌乱的猫又倾身靠近夏目,支棱着一对猫耳,一蓝一绿的妖瞳瑰丽,像两枚宝石一样闪烁。 城西猫又,魔京四位域主中最神秘的那个,似乎有点反人类的倾向。 好像这四位域主都致力于反人类== “夏目~”猫又左右动了动耳朵,这是他心情好的标志,只要看到夏目他就控制不住的开心,再想到夏目很快就会夸夸他,不由得更开心了。 “如果你在找那个偷东西的鼠妖,我已经抓住他了。” 他就说吧!鹘在心里无声的呐喊,只要夏目殿下愿意出手帮忙,分分钟要找的妖怪就会被扭送到面前! 名取周一扶了扶眼镜,想到马上就要收工了,竟然有点小失落。 他要失落个鬼啊!早点回去安安静静的自己呆着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好了! 夏目的思维和其他一人一妖都不一样,他只是在想,原来偷盗宝石的是鼠妖啊,怪不得会被猫又抓住,猫抓老鼠就是天职吧。 还有,他看猫又实在有点眼熟…… 眉心似乎被火灼一下,他捂了捂额头,却想不起来什么东西。 他一直知道的,他的记忆有一个断层,去往稻羽小镇的前前后后,都斑驳而模糊,像隔着磨砂玻璃看到的景色。 从雨女口中他得知成为妖怪的方法,心中有了不祥的念头,身体里的前代天狐陷入了沉睡,他根本无人可问,努力回想,下场也只有眉心火灼的疼痛。 虽然不想妄加猜测,可是所有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千姬对他的记忆动过手脚。 更甚者,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是人类。 毕竟,他曾身化梦境中的天狐,友人们纷至沓来,在现世谋划着什么。 心中转过百种念头,夏目脸上还是柔和的微笑,“既然是您的猎物,我们愿意付出代价来交换……鹘先生,冬之森愿出多少价码?” “半匣宝石!”冬之森显然是气得狠了,鹘直接开出了天价。 谁知猫又却缓缓摇头,猫瞳只盯着夏目。 “我不要宝石。” 身为城西的主人,他向来不缺少奇珍异宝,宝石这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诱惑力。 “夏目,摸摸我……” 猫妖的声音本就是清正的少年音,此时微微压低,配上垂下来的猫耳,愈发显得可怜兮兮的。 “摸摸我……像以前一样……” 虽然记忆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以前”,天性里的柔软还是让夏目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猫又的短发,看上去凌乱的乱翘着,实际上非常柔软,猫又异色的妖瞳也柔和的一塌糊涂。 “还要……更多更多的……” 鼠妖被押送了过来,鹘从他身上搜出了那盒宝石,长出一口气,从中取出一枚给名取周一。 “不管怎么说还是辛苦了,这是酬劳。怎样?可比人类优厚多了吧?”鹘把匣子收进怀中,终于可以回去交差让他心情轻快的不得了,看着名取周一这个人类也亲近了许多。 名取周一也不推辞,接过这枚流光溢彩的宝石,向夏目的方向看了一眼,猫又已经整个腻在了他身上,猫妖的习性不受控制的显露,就差“喵呜喵呜”的叫出声了。 “不需要给夏目报酬吗?”名取周一忍不住为夏目争取福利,这孩子性格好又能力卓绝,实在是让人控制不住的心生喜爱。 他对夏目的观感非常好,虽然这孩子似乎跟妖怪走的过近了一些…… “给夏目殿下酬劳?不不不我们根本给不起啊喂!”鹘神秘兮兮的凑近名取周一,“你忘记了吗?上次的拍卖会两千紫色灵珠就这么砸下去了,眼睛都不眨!我们初步估算夏目殿下的身家,恐怕得这个数!”鹘比划了一个手势,让名取周一抽了口冷气。 “真的假的?” “只会多不会少!”鹘斩钉截铁的回答,“所以报酬什么的,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但是……”名取周一还是满脸不赞同,“这是态度问题吧?” 鹘久久的看着他,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微笑,妖怪的视线投向被猫又各种撒娇卖萌的孩子,这才慢慢的说: “也许冬之森,日后也会归入这位殿下麾下。” 名取周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妖怪的组织竟然有归附人类的愿望,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所以不需要什么报酬,因为总有一天,冬之森的宝库会向夏目殿下敞开。” “可是冬之森是妖怪的势力不是吗?夏目……夏目是人类吧……” 人类短暂的寿命承担不起妖怪的效忠,匆匆百年弹指,再强大的灵术师也只是一抔黄土。 鹘的笑更奇异了,他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袖口。 “谁……说的?” 被温柔的抚摸着,猫又眯着眼,忍不住又提出了那个深藏已久的愿望。 “夏目,再送我一个铃铛吧。” 头顶的动作一顿,清亮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拒绝。 “送铃铛的意义,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不能。” 夏目需要自己的势力没错,他已经下定决心承担为王的责任,哪怕心性恬淡之极,也是要争一争的,不过他并不愿友人的名字登上【百鬼夜行图】,夏目一直觉得那是种束缚,他跟友人之间已经形成了坚不可摧的羁绊,不需要多余的东西来插足。 不过似乎妖怪们不这么想……对于这点夏目一直表示无语…… 收下你们的名字我的压力很大的好吗?老是怕把卷轴丢了的说!自己也完全不敢冒半点风险!谨慎小心都是谁逼出来的?!! 猫又低下了头,额发的阴影遮蔽了那双漂亮的异色妖瞳,乌云恰在此时遮住了圆月。 “为什么……拒绝我……” “为什么……忘记我……” “你……就那么喜欢鹤吗?!那家伙……对了……都是那家伙的错!” “一直一直阻拦我见到你,一直一直摆出那幅保护者的姿态!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他歪着头,整个人像是要坏掉了,有泪水从眼里流淌下来,聚在下巴上,滴落在那枚已经陈旧的金色铃铛上。 摊开的掌心里,金色已经晦暗,夏目看着那枚铃铛,眉心前所未有的灼痛起来。 沉没在意识世界里的红发天狐已经近乎虚幻,她咳了几声,勉强睁开了眼,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悲哀还是欢悦。 “五尾……给你遗忘的真相……” ☆、第117章 连通 “今天真是帮大忙了,”名取周一伸手想摸摸夏目的头,本以为这种级别的灵术师会性情骄傲避开这种亲昵的举动,没想到连躲闪的动作都没有,他的手就落到了浅亚麻色的短发上,不由得有些感慨,“性格真好啊……” “您过奖了。”夏目心里藏着事情,微笑点头,就要告别离去,却被名取周一叫住了。 “你……”名取周一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好像想说什么,比如,鹘那个奇异的微笑,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的转身,走出几步。 夏目有礼貌的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开,等到那个身影要消失在夜色中时,他突然听到名取周一说: “如果跟他们在一起你能开心点,那么就任性的这样做吧,小孩子总是有特权的。” 翠绿宝石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夏目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冬之森的酬劳静静的躺在他掌心。 “我……稍稍收回一点对妖怪的成见。”年轻的除妖师说,他姿态潇洒的压了压头顶的渔夫帽,彻底没入黑夜中。 每到这种时候,夏目都会觉得其实身为人类也很好很好,可是从今晚开始,他也许不能再这么想了。 天狐的沉寂,记忆的恢复,眉心的红痕其实也是封印,他这具身体里流淌着的,早已不是人类的血液父母的给予。 而是纯正的被封印中的天狐血! “夏目……”猫又在他身后叫了一声,犹豫而担忧,“如果我对你造成困扰的话……” “不,不是你的错,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夏目温和的打断了猫又,仰起头,盛大清冷的月影落入他眸中,荡起一阵金杏色的涟漪,涟漪层层叠叠向周围扩散,纤细竖立的瞳孔像露出水面的礁石一样显露。 “我现在……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呢?” 年幼的天狐从睡梦中醒来,脸上妖纹闪现复又隐没,他站起身,五尾的虚影在他身后一晃而过。 【一尾的懵懂,二尾的愤怒,三尾的悲哀,四尾的信念,五尾的真相……】 红发的天狐喃喃呓语,她的手伸向虚空,眼前是纷乱的光影,那个人就在那里,浅浅的光轮中,缓慢而坚定的握住了她的手。 【千姬,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前代魔都之主握着她的手,黑发红瞳,玄黑羽织,眼里却再无当年征战天下的锐气,满满的只倒映着天狐的身影。 【可惜直到死后才明白,天下如何及得上你。】 【我又何尝没有错,若是当初不对你挥剑,也走不到兵戎相见的结局。】 【这两个孩子是不同的吧?】 【谁知道呢,命运这种事……】 两位大妖同时陷入了沉默,可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灵体渐渐暗淡,无论生前多么辉煌,此时都要平等的消散于世间,甚至并没有轮回转生的机会。 因为他们是逆命者,强行改变的命轨要用一切来祭奠。 【我……爱着你啊……】 这句话由谁说出来已经不再重要,上一个轮回的纠葛足足拖到了这一个轮回,也到了真正结束的时候了。 【今后,路是你们的。】 银发的妖狐从未见过夏目落泪,但是此时此刻近乎无所不能的巫医眸光晶莹,泪水打湿了一片地面。夏目向着两个灵体消失的地方,郑重其事的拜倒,黑斗篷铺展在魔都黑色的土地上,无端有种肃穆和庄严。 “浅樱之里,是我的责任所在!” 远在几千里室外的魔都中央区域,恢弘的宫殿中,的场静司缓缓步下王座,解下身佩的刀剑以示尊敬。 虽然不认可上一代魔都之主的作风,他却不得不承认,那实在是个强大而耀眼的王。 “八岐,我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第75节 两位王同时在心中下定决心之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发出了震动,清理了上一个轮回留下的残余之物,新生的轮回愈发光彩夺目,新的命轨开始搭建,中断的链接重新修补。 魔都千年不变的死水开始动荡,水底积蓄的泥沙石块被庞大的水流粗暴的掀开,清澈的富含灵气的水涌出,越聚越多,大片土地被淹没,在水流的滋润下变得肥沃洁净。 水流的那一端浅樱之里,十年一度大水退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汇入妖怪的国度淹没土地,而是渗入地底。大片勾玉在阳光下羽化成玉蝴蝶,翻飞成白金色的匹练。 这是……什么?两地的生物都在想,思考却得不到半点结果。 随水而来的,似乎是悠远的樱花香,夏目一把掀掉了兜帽,难得的显露出了些许激动的情绪。 “原来通道是……在水下吗?!”他猛地转过头面向银发的妖狐,这些年对方长高了一些,已经是少年人的样貌,整个人有种异样的落拓不羁的风流。 不过实际上真的是口嫌体正直,兼有家务小能手的属性……什么鬼! “巴卫,”年幼的天狐问他,金杏的妖瞳里全是能够回家的雀跃,“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 明明已经过了会妄想离开的年纪,甚至于他在魔都这些年过得极优越,可是“离开”这个念头只是被掐断的幼苗,根须还深埋地下,春风一过就能破土萌生。 他想离开。 他想……跟千叶一起…… 一开口,巴卫才发现因为紧张,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我们能离开?” “嗯!”夏目用力点头,动作幅度过大,浅亚麻色的发有几缕挡在了眼前,却遮不住那双闪闪发光的金杏色瞳眸。 “我……会找到水下的通道!有禁制也好,结界也好,十年二十年……一定会破解它!” “到那时候,就带你去看看我的家乡。” 夏目笑弯了眼眸,记忆里已经有些暗淡的樱花和大水重新鲜活起来,精巧的宫殿上坐落着飞檐兽瓦,檐下风铃叮叮,胖猫咪趴在浮桥上,任春日的阳光泻满全身。 “你一定会爱上那里的!” 魔都的异动自然逃不了的场静司的感知,可是对于结界一道,他自身连带属下都不怎么擅长。 有那个破解结界的时间不如直接砍砍砍!管你是防还是困,统统都暴力破拆掉! 但是尼玛现在能暴力破拆吗能吗能吗?魔都水底多一个大洞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的场静司略一思忖,就下令:“让安倍晴明过来。” 风间千景顿时皱眉,委婉地上前进谏,“可是陛下,那个白狐之子并不可信。” “我知道,”的场静司倒没有反驳这一点,他摩挲着布都御魂的刀鞘,半合起了妖瞳,“我们别无选择,从天狐那里承袭的灵术知识渊博阔大,如果他能破解结界,也许……我们可以直接攻入浅樱之里。” 这无疑是个疯狂大胆的想法,可是大殿上无一人表示反对,他们全然信任着自己的王,纵然这位算不上仁慈甚至粗暴的以刀剑定江山,他们的信任依旧不可撼动。 “安倍晴明……以他现在那副半堕入魔道之身,光明纯粹的天狐容不下他,除了听命解开结界,他恐怕再没有见到天狐的机会。” 的场静司很熟悉这种人,有一星希望的火光也会如飞蛾般扑火,背负荆棘满怀执念的前行,全然无视他们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 身负强大灵术、纵横阴阳两道的安倍晴明更是个中翘楚。 白衫的贵公子缓步而来,衣角飘飞,像片悠扬的云,他的气度如八重樱般清贵,可一双乌檀色的温润眼瞳黝黑而深沉,没有半点情绪在其中,只余一片冷淡的空寂。 他在殿前半跪下来,乌发散乱在肩上。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了,他保留了青年的样貌,身上又有如垂暮老者般挥之不去的沧桑。 “陛下,”他恭恭敬敬的称呼道,“安倍晴明,奉召而来。” “我本不欲重用你,你知道为什么,”少年姿态的魔都之主斜倚在王座上,一红一黑的妖瞳里似乎是不经意的泄露出寒芒,“——所有人都说你不可信。” 安倍晴明仍旧半跪在那里,连睫毛都没有抬一下,好像被抨击的不是自己。 “不过我想,你到底是需要机会的是吗?” 这次安倍晴明终于动了,他更深的低下头,声音毫无起伏,“是,陛下。” “一场巨变已经降临魔都,就在刚才,就在这水下……通往浅樱之里的通道出现了。” 白狐样风姿的贵公子一下抬起头,生无可恋的神情瞬间消失,他的眼睛里都溢满亮光。 “浅樱之里……是师父的……” “没错,”的场静司眼里有掩藏的很好的嘲讽,“破解那个结界!” “破解……破解……”安倍晴明喃喃自语一阵,仿佛失魂落魄,然后迅速起身,连告退都没说,就急匆匆的冲出了大殿。 骨女为这不敬的行为大感恼火,只是看一眼的场静司的不以为意的表情,要出口的斥责收了回去,只是冰冷的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 若不是还用得上他……早就…… ☆、第118章 归来 【晴明,你觉得结界是什么?】 他那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中规中矩的“隔离出一块特殊领域的结印术”之类的……然后他就看到师父浅笑着摇摇头,合拢墨翡翠扇骨的蝙蝠扇,点在他的额头上。 【光有理论知识可是不行的~】 墨翡翠的扇骨凉凉的,微醺的夏日里蝉在聒噪,他捂着额头,耍赖一般的拽着师父的衣袖,月销锦的衣料滑凉,让人想贴上去蹭一蹭。 对于他这种行径,师父已经连叹气都不会有了,蝙蝠扇展开,在手里穿花蝴蝶一样翻转两下,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师父师父,这个可以教我的吧!】 【等你把结界术彻底掌握之后。】 【但是但是……真的不能现在就教吗qaq】 【不——能——把卷轴上的参考书目给我看过一遍,一周后我来验收!】 【唉唉唉?怎么这样?!!】 等到天昏地暗的一个星期过后,他终于赶在最后看完了那堆书,结界已经能释放到三重,萎靡的躺在树下,再也不想听到“结界”两个字。 【我真傻真的,全平安京都说师父会教徒弟,但实际上这种教法不要也好啊!】 师父俯视着他,他躺在地下不想起身,幽幽怨怨的仰望师父。那天阳光很好,丝丝缕缕的纠缠在师父的短发上,整个人的轮廓都是半虚化的,他当时就想,幸好这世界上还有师父,不然天天看那些皇室贵族们,简直伤眼死了。 师父在此时微笑了,取下已经带在身上好些时日的蝙蝠扇,慢慢放进他手里。 【晴明,还记得我问过你什么吗?】 当然记得,但是,他到现在却也无法回答,纵然遍阅卷轴,困惑只会逐渐加深。 某年月日,以结界围困妖物。 某年月日,以结界镇守城池。 …… 某年月日,在她墓前设下结界,从此她可以安心的休息了。 这样一条一条毫无真实感的字句,到底说明了什么呢?到底想说明什么呢?他不懂。 师父在他身边端正坐好,细细的为他打理柔软的乌发,从头到尾,梳理的轻柔而妥帖。 【晴明,这把扇子上,我设下了七重固定结界。】 【我只希望你一生都用不上它,过得安稳无虞,过得平安喜乐。】 【结界,是守护的意志!】 安倍晴明置身于黑暗的水底,看着眼前银河一般纵贯水下的宏大结界,七彩的光华莹莹将要满溢,面对这份浩瀚的力量,只会让人觉得自身无比渺小。 结界是守护的意志,那么…… 到底是多强大的意志在守护天狐,守护浅樱之里?! 魔都之主曾说,自从他想对天狐出手,就好像在与天下为敌。 汇聚着世间一切美好的憧憬,比太阳更尊贵,悲悯仁爱的化身……数不清的溢美之词堆叠在天狐身上,将他捧上不可及的高处。 这样的天狐,是他的师父。 风间千景跟他一同前来,名为协助实则监视,看到这宏大的一幕,也难掩眼中惊异。 “这样的结界……你有几成把握?”他问安倍晴明。 “不足两成,”安倍晴明看着对方一瞬间难以言喻的表情,冷淡的摇头,“并不是我在危言耸听,哪怕师父亲至,破解的把握也不超过三成。” 果真是在与世界为敌,魔都生物本就不应涉足浅樱之里,那里太梦幻太美好,容不得一点乌糟的存在。 “王不会满意的……”风间千景有些忧虑。 安倍晴明露出了冷笑,他看着气势恢宏的结界,眼里的情绪说不上是遗憾还是欣喜。 “那就……索性摧毁了吧!魔都之主能做到不是吗?” 夏目甫一看到水底的结界,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刷弹幕。 你就是不想让我回去对吧对吧!我直接在魔都称王好了呵呵哒! 这个巨大的结界堪称完美无瑕,解开的把握不超过三成,不是因为不会解,而是因为工作量……真的太大了…… 银发妖狐看夏目迟迟没有动静,疑惑的挑眉,就见他默默的转过身去,水波一荡,用手捂住了脸。 “我太天真了真的……” “千叶,有什么问题吗?”巴卫看一眼结界,被流光闪了一下,然后也默默的转过身去。 “好吧我明白了,回去的时候要顺路采药吗?” “……我想去曼陀罗花海。” “我陪你一起。”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定居了吗?!才不是啊!说什么也要努力一下试试看啊! “巴卫,拜托帮我一下,我试试……用阵势可不可以……” 相处了几十年,两人之间默契天成,银发妖狐几乎不用思考的在结界上选定几个节点,夏目闭合一对妖瞳,流畅的咒文倾泻而出,庞大而厚重的妖力被一点点压缩进掌心的勾玉,勾玉上是濒临崩溃的金光,剧烈地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要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出。 “赞颂高天原!八百万神御……!” 最后一句咒语没能念完,平静到近乎死寂的水底突然起了动荡,尖锐的难以言明的声音响彻整片水域,夏目妖力一泻,伸手要捂住耳朵,想了想,艰难选择了捂住头上那一对。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_(:3ゝ∠)_ 第76节 结界在颤动,七色温润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剧烈的震颤像在发泄恐慌和愤怒,一股不可想象的力量近乎不计后果的猛烈轰击,似乎根本不在乎强行打破它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结界模糊的意识罕见的惊慌了,预感到了自己注定破碎的命运,光芒闪得近乎错乱,猛的,它发现了捂着耳朵的年幼天狐,对方的妖力纯净的令它陶醉。 嘤嘤嘤终于得救了〒▽〒小天狐快到窝碗里来!!! “等、等一等!这是什么情况?!!”夏目被不知名的力量扯着,奋力挣扎,“结界难道是有意识的吗?它这是想要……吞噬我?” “千叶!”银发妖狐伸出手,把年幼的天狐拽进自己怀里,狐火在水底被压制,他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浅紫色的眼眸中是浓烈的不甘心。 绝对绝对不要放手!!! 强烈的愿望之下,他近乎爆发的把年幼的天狐带出十几米远,结界的力量渐渐减小了,夏目呼出一口气,突然发现水里飘过几丝血红,再一低头,看到了妖狐裸露手臂上几道爆开的血痕。 “巴卫!” “没有大碍,你没事就好……” 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银白的长发飘荡在水里,跟血色混在一起。当年在魔都挣扎求生的幼年妖狐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一日比一日更显出凛冽的风流,可在说这关心的话语时,仍然会像小时候一样脸红。 夏目微笑起来,刚要说什么,却又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拉力,比先前猛烈十倍!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骤然发力把银发的妖狐推开了。 在银发妖狐错愕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浅亚麻色的短发被水流扬起,年幼的天狐笑的从容宁静,轻轻地向他摇了摇头。 “别管我,快走。” 被吞噬也好怎样也好,他不想牵扯别人……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拼命的过来握住他的手,用被抛弃的悲哀愤怒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银发妖狐近乎咬牙切齿的注视着夏目,“自私一点会死吗?谁愿意带着永远的遗憾活下去啊!” “让他人背负遗憾的你……太狡猾了不是吗?!!” “不是说好要到我去看看你的故乡吗?永远普照的太阳,樱花和大水……你满怀憧憬描述着一切,最后却不负责任的以大义的名义离去!我……” “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夏目一瞬间被对方决绝的神情所慑,金杏色的妖瞳里泻出几丝怔忪,而后缓缓舒展了眉目。 鹤丸说的,他真的是一直一直幸运下去了。 “结界在抽取我的妖力,很多很多,这样你还要一起吗?可能会死的?” 妖狐的回答,是重新抱住了他,夏目看不到对方的眼睛,却猜得到,一定是充满了“你废话真多一起死就一起死还会怕你吗”之类心口不一的嫌弃情绪。 夏目转过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结界,他在赌,赌刚刚捕捉到的结界的意识,是不是出自真心。刚才他听到结界的声音,哼哼唧唧一副撒娇的样子,音调更是拖得长长的—— 【小——天——狐——快——到——碗——里——来——(≧▽≦)/】 这么逗比绝不可能是结界的意识!他一定是幻听了!一定! 淹没在七色的光芒中,妖力流失的更快了,夏目偷偷给妖狐上了一层防护,他虽然会向友人妥协,却也不会事事妥协,小动作还是会有的。 慢慢的,知觉像是都失去了,好像第一次穿越门扉走出浅樱之里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人间有些粗糙的阳光,还有清浅的樱花香…… 嗯?樱花香是什么鬼?! 夏目霍然睁开眼睛,长久未见光明,他禁不住捂了捂眼,好一会儿才敢目视天上光辉的日轮,他感觉自己是漂浮在水上的,一片樱花的瓣羽飞来,在他鼻尖打了个滚儿,滚过脸颊掉进水里。 “哗啦”一声水响,银发的妖狐也从水里浮起来,他一直被夏目护着,妖力几乎没有流失,所以清醒得早,这一会儿手里还拎着条鱼,浸了水的银发愈发闪耀。 “太阳,樱花,大水……千叶,这就是你的故乡吗?” 故……乡?夏目迟缓的思考一阵,然后被结界的意识轻轻戳了戳。 【咩~伦家没有白拿你的妖力~把你送回来了哟~】 夏目抱着天羽羽斩和【百鬼夜行图】茫然的坐在回廊下,还没有接受自己就这么回来的事实。黑斗篷换成了白羽织,金叶缠绕,价值万金,几只白光莹莹的玉蝴蝶绕着他飞旋,落在他发上衣上嬉闹,夏目无意识的捉了一只来看,发现【划掉】作者真是偷工减料【划掉】,除了没有锐利的口器和颜色不同外,这就应该叫吸血蝶吧?! 这样看来,浅樱之里和魔都还真是……不……是太相似了! 他忽的一下站起来,啪嗒啪嗒的跑去宫殿后的回廊翻卷轴,倒是把偷窥的几只吓了一跳,猫老师看着夏目离去的方向,有些欣慰。 “他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人鱼特别想去抱抱夏目,尤其是这个形态下的夏目,想的挠心挠肺,不过猫老师的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第二代魔都之主开辟了魔都,第二代天狐也不是毫无建树,他可是开辟了浅樱之里!” “重合的开辟时间,你们想到了什么?” 已经完全羽化成鬼的芦屋道满一挑眉梢,赭色眼眸中闪过惊异,“难道说浅樱之里和魔都……” “正解!”猫老师用两条后腿站起来,意气风发的挥舞着短短的爪子,“就像南北半球同属于地球一样,浅樱之里和魔都是一个整体!” “所以,在确立了王之意志的现在,两地的水先开始流通了!” 黑衣的土地神专注地盯着夏目离开的方向,可有可无的问了一句,“最后,怎样?” “可能是全面的大碰撞哦……不过我是不会坐视那种事发生的!” 胖猫咪重新趴下来舔了舔爪子,脸上的欣慰更浓了,“真是能干啊夏目,跟结界的关系都这么好,到时候跟不跟魔都交流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越说越兴奋,胖猫咪向浮桥上那团七色斑斓云朵状的物体挥了挥爪子,“结界~以后请多多关照了哟~” 不明物体颤抖的趴在浮桥上,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从水底分出一个分身爬上来,想要跟着小天狐酱酱酿酿蹭点妖力,结果小天狐找不到了,有只猥琐的胖猫咪在向他荡漾的挥爪子,好可怕! 结界颤抖的挪动几步,“啪唧”一声又头朝下跳回了水里。 胖猫咪挥舞着的爪子一僵,下一秒变身成体型庞大的银色妖怪,向着结界消失的地方炸毛咆哮。 “魂淡我分明很亲切哪里猥琐了!向你挥手是你的荣幸啊啊啊!” “冷静点啊斑!结界要是倒向魔都一方了都是你的错!” 结界:嘤嘤嘤嘤咩小天狐救命┭┮﹏┭┮ ☆、第119章 召唤 夏目放下手中的卷轴,疲倦的揉了揉眼,魔都和浅樱之里的渊源远超他的想象,从第二代起就开始纠葛的命运,然后永远的悲剧收场。 只是第一代的记载,却是完全空白的,只寥寥的叙述了一句“魔都之主犯上,诛杀天照”。 隔着冰冷的字句,悲哀的情感却控制不住的满溢…… 夏目揉着眼站起来,又去找下一个有相关记载的卷轴。高处有一个似乎是,他踮起脚去够,“哗啦啦”碰掉了另一个卷轴。 不是充满东方韵味的古朴端庄,六芒星的阵法恢宏而精致,夏目把卷轴捡起来,翻开扫了一眼。 【人类真是可爱的生物~旺盛的求知欲,不切实际的空想……他们甚至想制作一件实现所有愿望的器具!正好,我现在有大把的时间……】 底下是研究手记,完全没接触过的另一种力量体系让夏目觉得很是新奇。他靠着雕花镂空的书架坐下来,无意识的描摹着六芒星的法阵,沉浸在玄妙的线条中,以至于忽略了卷轴正发出微微的光。 最后一笔勾勒完毕,夏目的视线落到阵法图的下方,那里有一行金字,因为反光所以不甚明显,他现在才看到,无意识的念了出来: “看完卷轴的……是乖孩子……有奖励的……哟~~奖励?” 没等他细想,脚下一空,夏目反应迅速,正要飞起,却觉得脑中一痛,海量的信息涌入,虽然比不得当日记忆传承的信息量大,还是让人头昏脑涨。 他勉强从勾玉中拿出了红白面具,一把卡在了自己头上,下一秒眼前的光线换了一种颜色,奢华的水晶吊灯高悬头顶,长长的水晶链条垂落,折射出七彩的华光。 落在地面上重心不稳之际,一双有力的手扶了他一把,夏目不由得抬起头,露出感激的笑。 “非常……感谢……” 夏目很少为一个人的容貌愣怔,他身边的友人虽然都有些自己的小脾气,可是外貌绝对是一等一的出挑,可眼前这个人…… 夏目竟然只能用“光辉”来形容他的容颜。 如刀刻斧凿般俊美逼人的轮廓是西方人特有的深邃,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明明正气凛然,却因为右眼下一颗泪痣无端透出几分诱惑,身姿挺拔的枪兵一手扶着他,眼里有几分关切。 “你……” 枪兵要出口的话被打断了,金发的异国男人大步上前,死死的注视着夏目,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英灵吗?可是我已经召唤了r!怎么可能……” 夏目看到一团水银在男人身侧蠢蠢欲动,没有接触过魔术师的世界,但是托记忆灌输的福,他知道这团貌不惊人的水银是魔术师的强大武器,名为“魔术礼装”的东西。 虽然并不怎么惧怕着脆弱的武器,夏目还是不想遭受什么无妄之灾,于是稍稍提高了声音,“虽然违反了常规,但是我确实是响应召唤而来!r……”夏目顿了一顿,目光落在男人没有令咒的另一只手上,“您是否感到手背有些许不适?” 称呼别人r什么的,果然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肯尼斯皱眉后退,手背上传来不容忽视的疼痛,很快,三枚鲜红的令咒浮现在手背上,三重樱花瓣羽舒展,明丽不可方物。 “怎样,肯尼斯?”红发的未婚妻靠过来看他的手背,眼中难掩惊异,“竟然有第二个英灵!” 最初脱离掌控的恼怒和慌张过后,肯尼斯笑了,身体里有魔力流失的感觉,这个离奇出现的第二个英灵正在索取他的魔力,他略略扫了眼对方的数值,不高,但是特殊能力一栏里竟然是“完全治愈”!有这样一张牌握在手里,再加上枪兵,圣杯战争的胜利简直是唾手可得! 挑剔的眼神略微缓和,肯尼斯看这个年幼的英灵有了几分顺眼,身为女性的索拉更是难以抗拒这种软软萌萌的幼小生物,想要上手揉一揉头发,却在英灵看似柔和的微笑下退却了。 在拒绝……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随和甚至太过随和,身为英灵无一不是人中龙凤,骨子里的傲气和清高消磨不去,拒绝着太过亲昵的靠近。不过以索拉女性的直觉,这孩子似乎不是因为骄傲之类的理由拒绝触碰,而是缺乏好感。 想着想着索拉就有些想笑,这么小就成为英灵的孩子,又懂得什么呢? 实际上已经活了几百岁的天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然好感可能会再跌一点儿== “你是哪个时代的英灵?”索拉笑得亲切,“看着服饰,莫非是日本平安时代吗?” “是,我是平安时代的阴阳师千叶,有一点治愈的天赋,恐怕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他回答的矜持而疏离,笑容浅淡,倒是让索拉不好再问下去。 夏目其实是跟谁都能相处得来的,小伙伴们各个都不正常他都没抱怨过什么,反而有点心甘情愿的味道。可是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所谓的r…… 夏目转头看向身边的枪兵,武者的敏锐让枪兵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向他明亮的一笑,伸出手,丝毫没有因他的年龄而轻看。 “今天开始就是同僚了,圣杯战争两个人共勉吧。” 这样胸怀骑士道、无比正直的人,最后竟然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实在是…… 夏目得到的信息比一般英灵多很多,他甚至……看到了每个英灵和r的终焉。 是的,就是像剧透一般的记忆,现在存在于他的脑海中,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被污泥淹没的城市和滔天的火光。 夏目把自己的手放到枪兵手上,用力握了握,尽管仍旧微笑着,眼里却是一片决绝和坚定。 “嗯,共勉吧!” 决不能……走向那样的结局! 为时七天的争夺圣杯之战,不同时代的英灵云集在这座冬木市,和他们的r一起,将要展开一场残酷卓绝的战斗。 第77节 夏目不想成为胜者,他只想阻止那个结局。 但是……凭他的能力真的可以吗?年幼的天狐摩挲了一下怀里的卷轴,又重新有了信心,拿出一叠翡翠卡牌,扇形展开,清晰地映出冬木市各个重要地点的情况。 记忆里,第一次战斗就发生在冬木港口,对战者是——r和saber,之后又卷入了其他三个英灵。夏目盯着卡牌兀自沉吟,然后被轻轻拍了拍发顶。 “宝具吗?相当实用啊,不过如果让r知道,恐怕会立刻要过去吧,他就是这样的人……” 夏目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记忆中一心为主的枪兵会说出这种近乎诋毁的言辞,除非是厌恶到极致,否则以枪兵的正直,背后议论主君简直是天方夜谭! 夏目抬头看着枪兵的眼瞳,漂亮而惑人的琥珀色,此时却像浸满了冰水一般冷冽。看到他受惊的表情,枪兵低声笑了,下一秒,破魔的红蔷薇却架上了夏目的脖颈。 “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也许该算死过两次?但是这一次我要活下去!得到圣杯!然后亲手……”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阴霾,枪兵凑近夏目,两双颜色一样的眼睛,一双疑惑而镇定,一双写满了歇斯底里的癫狂。 “我……要亲手杀了他……”尾音轻柔的像恋人间的絮语。 迪卢木多是……重生的?被主君背叛后从地狱中回来的……复仇者? 夏目觉得这真是大宇宙的恶意== “我的记忆中并没有你,你到底是谁?从英灵座来到现世又有什么目的?” 赤红的枪尖抵在颈侧,年幼的英灵仰头看着神情冷漠的枪兵,清澈的琥珀色眼眸中无畏无惧,让枪兵想起他还活着的时候,与同伴一起去山林围猎,他的枪尖对准了一只皮毛漂亮的小狐狸,却迟迟没能下手。 就是这样的眼神……清澈的纯粹的……相信这世界上全是善意…… 慢慢的,枪兵将枪尖指向地面,手沿着枪身流畅的滑下,在夏目身边坐了下来。 “抱歉……”他说。 “没关系的,奥迪纳先生,”夏目微微一笑,“您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毕竟那样的结局……不是您这样正直的骑士应得的。” 枪兵握着手枪的手紧了紧,琥珀色的眼眸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夏目,“你,都知道些什么?” “几乎全部。”夏目把一叠卡牌打开又收拢,眼里似乎划过了一抹金杏色,“流程,走向,甚至是最终的结局……” “那是谁得到了圣杯?saber吗?还是那个傲慢的archer?”枪兵的神情激动起来,他曾对圣杯无欲无求,只一心想实现主君的愿望,最终却落得个凄惨身死的下场,这一次他渴求圣杯,也许利用圣杯,他能彻底扭转自己悲剧的命运。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夏目扫了一眼,轻轻地伸手附上去,绚烂的金光亮起,枪兵感到心中的焦躁和愤怒在逐渐褪去,久违的宁静萦绕在心中。 “没有人,”夏目说,“没有人得到那件厄运之器。” “圣杯……摧毁了一切!” 枪兵看着那双沉静的泛着金杏色的眼眸,意识到,眼前这个年幼的英灵说的是真话。 圣杯是厄运之器,并在最终毁掉了一切。 那么他的命运呢?还是无法改变?还是无法扭转?他还要在令咒的命令下自杀身亡,他骑士的尊严还会被昏庸的主君无情的碾碎践踏?! 绝不接受那种结果!不如现在就把肯尼斯……那个男人…… “奥迪纳先生,”夏目没有移开自己的手,直直的对上枪兵的眼睛,“我愿意助您一臂之力!您是真正的英雄,应该以英雄的方式死去!” 看枪兵张口欲言,夏目摇了摇头,眉目舒展,甚至透出了几分狡黠。 “您大可不必担心令咒的强制命令,特殊能力【完全治愈】只是给r看的,我真正的特殊能力,即是【令咒豁免】。” 巨大的圆月下,年幼的英灵衣角翻飞,温润的瞳眸中,似乎有两轮新月一晃而过,枪兵凝神细看,却再寻不到踪迹。 我能相信你吗?这话枪兵没有问出口,无论得到怎样的回答,刚从仇恨的深渊爬出的他也不可能去信任他人。 “不必给我什么答复,我也不需要您的承诺,如果需要我的能力,我会及时出现的。”很贴心的,夏目站起身,身上升起金色的光尘,整个人虚化消失在了原地。 “——r似乎在召唤我们了,今晚在港口应该是有战斗的吧。” 枪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长长的吐了口气,也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第120章 相会 年幼的天狐无声无息的躺在橡木地板上,纯白和服铺展,像只飞倦了在栖息的白鸟。胖猫咪凝重的仔细阅读那个罪魁祸首的卷轴,黑衣的土地神把天狐抱起来,低头蹭了蹭他的额发。 “千叶……” “别喊了,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体里了,”胖猫咪看过卷轴后,深深的为天狐这一支喜欢坑后代的不良爱好感到无力,“真是脑袋有坑的祖先!都已经死掉了还不忘暗算一把!” 人鱼也看了看卷轴,皱起秀气的眉宇,“齐集各时代英灵的圣杯战争,想想就知道其中的凶险,千叶他没事吧?” “他不能有事!”胖猫咪斩钉截铁的说,“虽然把【百鬼夜行图】带走了,可是以夏目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召唤我们的!不能放他一个人,这种级别已经不能称之为试炼了!道满!打开门扉!我们去现世!” 芦屋道满祭出勾玉,金叶交缠的门扉浮现,他率先走了进去,一想到师父处境堪忧,他就心急如焚。不月想了想,把怀里的天狐用黑斗篷裹了,紧接着走了进去。 眼前一亮又一暗,门扉的另一边是御狐神家的一处别院,俊美非凡的少年半妖已经等在了那里,一双异色瞳堪称勾魂夺魄,见到土地神,他略略一拜,开口道: “不月大人,御狐神荨似乎忍耐不了,这几天就要……动……手……了……” 不怪他最后几个字磕磕绊绊,实在是向来冷漠幽晦的土地神竟然抱着一个孩子,神情动作还堪称温柔这个事实让人跌破眼镜,被抱着的那个孩子裹着纯黑斗篷,却有半个金色带白的狐狸耳朵斜斜的露出来,目光触上去一片软绒。 这孩子是……妖怪?! 土地神面无表情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一只胖猫咪从他身后的门扉中滚了出来,手脚并用才站稳,中气十足的抱怨,“真是的一来就一大堆事情,坏事全都赶到一起去了!” “啰啰嗦嗦有什么用!我们是去冬木还是去樱井家?”人鱼毫不客气的把胖猫咪接下来的话都堵了回去,顺手拦下了濒临暴走的芦屋道满,“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千叶会保护好自己的。” “不月樱井家,蓝先去冬木,我和道满去找鹤……这么点人去还不够人家一锅端的,那可是超越时代的英雄们!如果可能……”胖猫咪神色复杂的看着土地神怀里昏睡的孩子,澄黄的妖瞳中掠过一丝狠色。 “就以你的名义发动百鬼夜行!我就不信这样还踏不平冬木!” 绿衣的花妖咳出一口血,无力地睁着眼,妖瞳中倒映出一抹绯红。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吗,绯……” 短摆和服的少女手握短刀,刀上流淌着花妖的血。空洞的血红眼眸中透不出一丝光亮,她此时仅仅是一具被人操纵的傀儡,没有感情,没有温度,没有记忆…… “快想起来啊……所有温暖的过去……你知道你现在在对谁出手吗?!”绿萝失望地发现,少女眼中还是一片空洞,她转头看着安然熟睡的年幼孩子,无论怎么呼唤夏目大人都不曾醒来,这种局面要怎么办啊! 夏目大人……如果是您的话会怎么做呢…… “真是好孩子啊……绯……”艳丽的女人站在樱井家别墅外,眼神迷离又癫狂,“就这样,杀了她!把那个孩子带给我!” “灵力……灵力……我要那份灵力!” 御狐神荨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她苦心炼制了一具血傀,就放在樱井家,以破除诅咒的名义让樱井宏为他寻找灵力强大之人,她再不动声色的命令血傀接近,一点一点滴水穿石的摄取灵力,至于抽干灵力后那孩子会有什么结果,会不会丧命之类的,她完全不在意。 她可是以御狐神为姓氏的半妖,高于普通人类的存在,所以普通人的死活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只要乖乖贡献出灵力就好! 可是她这次走了眼,这孩子竟是个见闻广博的灵术师,一眼就看破了血傀之术,还精通符文,将自己的灵力一丝不漏的收束在身体里,最重要的是…… 血傀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只是个傀儡而已!就应该没有感情,不惧疼痛和死亡,为制作者拼尽最后一滴血全心全意的效忠!感情是奢侈品,身为傀儡没必要拥有! 就像现在,她的绯是一把多么好的刀啊!出其不意一击就重创了花妖,马上就能把那个孩子的灵力献给她了! 有了这样强大的灵力,她会重新找回失去的地位,御狐神双炽算什么!惯会讨好人的小鬼而已!有几只大妖做靠山就野心膨胀,早晚有一天让他从高处摔下来! 但是……即使得到了这份灵力,她也不是那几只大妖的对手。 御狐神荨感到了焦虑,她结了几个手印,催促血傀加快速度。 心中有不安的预感,她猛然抬起头,霎时间瞳孔紧缩,恐慌的神色出现在脸上。 黑衣的土地神逆光而立,紫罗兰的眼瞳浸润在阴影中,愈发显得幽深醇厚,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点表情,看着她好像看着一只渺小的蝼蚁。 这是属于神明的天生傲慢,烙入骨血,永远冷冷的与众生隔离。 “您……大人……”御狐神荨频繁的吞咽,身体不正常的颤抖,好半天,才挤出一个近乎谄媚的笑,“我刚寻到了一个灵力强大的孩子,愿将灵力献给您!” 心痛得在滴血,可比起权势,明显是生命比较重要。 她见过这位土地神出手,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漆黑的力量却膨胀开来,然后黑光过后什么都不会剩下,以土地神为半径,大地荒芜草木枯萎,只剩一片比冬日还要荒凉的寂静。 御狐神荨的所作所为,在不月看来无聊得很,他不想把注意力花在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他更愿意花费精力感受怀里幼小的天狐,温暖的柔软的触感,和轻微的呼吸。 有一种在拥抱光和风,拥抱全世界的满足感。 土地神的视线从怀里天狐的身上恋恋不舍的撕下来,投向被蔷薇花簇拥的别墅,千叶人类的身体就沉睡在那里,会是怎样的?他心中有小小的雀跃的期待。 别墅装着的是落地窗,土地神看到了背对他的红衣少女,高举的短刀雪亮,刀锋向着的是…… 不月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已经截获了那把短刀,随手一团寂灭之力将它融的渣也不剩,抿着唇不高兴的看着委顿在地的少女。 那种被鲜血祭炼过的邪气无法忽视,少女眼神空洞,却在土地神阻拦他的那一刻,流露出一丝释然。 太好了……没有伤害夏目大人…… 绿萝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出现的青年气场十足,怀里抱着的似乎是只年幼的妖怪,被黑斗篷裹着看不清脸,花妖只是略略一扫,就恭敬地道谢。 “多谢您救了夏目大人!绿萝我不胜感激!” “夏目……?”有些奇妙的音色在空气中扩散,土地神垂眸向床上看去,年幼的孩子睡得很沉,柔软的浅亚麻色短发微微凌乱,头顶却没有属于天狐的一对兽耳。 不月缓缓的伸出手去想要把那几缕乱发理顺,在半空中被电光打了一下,停下来看了看指尖,又毅然决然的伸出手去。 结界:放放放放放放电!!! 不月:………………好烦(⊙︿⊙) 撕报纸一般的声音传来,结界被粗暴地撕毁,土地神终于如愿以偿的让那几缕乱发归位了真是一本满足(* ̄w ̄) 土地神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天狐,又看看床上沉睡的人类之子,突然冒出了一个奇妙的想法。他把怀里的天狐放在床榻上,稍微拨开了斗篷,露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同样呼吸清浅睡得香甜。 萌乘以二!土地神默默的脸红了。 绿衣的花妖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在土地神不悦的注视下死死捂住了嘴。 吓吓吓吓死绿萝了!两两两两个夏目大人?!! 御狐神荨提心吊胆的也上了别墅二楼,顾不上心疼被融的渣也不剩的妖刀,立刻就要跪地请罪。 “土地神大人,请您……” 不月根本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紫罗兰的眼瞳里一片冰冷,挥袖就把她扇了出去。 “没资格,滚。” 半妖砸碎护栏滚落到地上,饶是体内流淌着微薄的妖血,也疼得差点昏过去。她勉强从地上撑起身,眼里划过一丝怨毒,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叩拜一次,抬手要召回血傀。 至少她费尽心力炼制的傀儡不能就这么丢下!她已经近乎失去了一切! 结印到一半,御狐神寻听到有“簌簌”的脚步声传来,她抬起头,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右眼上飘逸的符文,似乎在掩盖什么东西,或者说……封印…… 来人的声音撩人而喑哑,不知为什么,御狐神荨生生打了个寒颤。 第78节 “御狐神荨,嗯?” ☆、第121章 身份 稀薄的妖血显然并不能满足布都御魂的口味,它嫌弃的剑鸣一声,抖落了剑身上的残血。 御狐神荨仰面倒在地上,不瞑的双目向着天空大睁着。 为什么……会死呢……一个一个的都视她为敌人…… 她只是……渴求着那份灵力而已啊…… 的场静司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给她,握着魔刀的手紧了紧,望向别墅的二楼。 土地神的黑衣被风扬起,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无波无澜,只是翻涌的寂灭之力泄露了些许不宁的心绪。 “竟然是位尊贵的神明,夏目承蒙照顾了。” 不爽……什么叫承蒙照顾?他跟千叶之间名正言顺,交付过名字确认过主从,作为敌人的魔都之主有什么资格谈“承蒙照顾”?! 不月不高兴,当看到的场静司不请自来登上了二楼,这种不高兴抵达了顶点! 又是一个没资格的……果然他讨厌现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最重要的是千叶没有醒,于是不月看什么都无趣。 心中有花,于是看世间万物都花团锦簇,土地神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养一朵花,金色的温暖的,是那孩子送给他的整个世界。 千叶是他的棱镜,透过他的眼睛,这世界终于不再只有黑白。 所以,魔都之主又怎样呢?实力强大又怎样呢?他就是任性的不想让的场静司见到天狐。 寂灭之力膨胀,土地神微妙的音色被抛洒在骤然刮起的狂风中,愈发漂缈不定。 “……来战!”土地神说。 躺在柔软床铺上的天狐骤然睁开双眼,他的眼眸此时是灰暗的金色,因为没有灵魂进驻,所以显得冷淡而空洞。支撑这具身体活动的只是本能,本能促使他睁开了眼,本能促使他看向了同样躺在床铺上,昏睡中的人类的身体。 这也是他,本能这样坚定不移的认知,并且他很讨厌这种被分割成两个个体的感觉。 明明……只有一个的……身为妖怪也好人类也好……只有一个的…… 天狐伸出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在那一瞬间,人类的身体也睁开了眼,灰暗的浅琥珀色眼瞳空洞而茫然。 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上,金发的神明从鸟居上滚了下来,本来还算整洁的纯白和服上顿时沾满草屑,有些尴尬的四下看了看,幸而没有人类或者妖怪看到,放松的长出一口气。 “真是吓到我了……是新诞生的可爱的后辈吗?” “后辈”这个词让那双灿金的眼瞳稍稍黯淡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往事,不过很快,神明就抖擞精神,头顶的呆毛很元气的一晃一晃的。 “这一代一定能打倒月读那伪萝莉的后裔!一统浅樱之里和魔都!然后……”一边斗志昂扬的说着,神明一边撕树叶测算,话还没说完就出了结果,顿时抱头哀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这一代的魔都之主是开挂了吧绝对的!八岐之力已经集齐了六分!我可爱的后辈才五尾啊五尾!会被欺负吧?绝对会被欺负吧?月读你快来管管……” 他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慢慢的,慢慢的低下了头,干巴巴的笑了几声。 “话说你要怎么管啊伪萝莉……跨越阴阳两界吗啊哈哈……哈……” 一大片云遮住了太阳,额发的阴影里,神明胡乱的擦了把眼睛。 “你在的时候,是挺烦人的……但是一旦不在了……就觉得……” “真的……挺寂寞的……” 他看着远方起伏不定的山峦,金辉斑斓的眼瞳中有深重的寂寥。 “谁都好,来跟我说说话吧,自吐自槽的日子……已经……够了……” “三隅山不月神,我本来敬你是个神明,但是你未免太过猖狂!”魔刀爆出血光,的场静司终于开始解放身为魔都之主的力量。 魔角伸出,黑曜石般瑰丽莫测,符文滑落,绯红的右眼中是妖类竖立的瞳孔,嘴角勾起的笑轻浮而又嘲讽,他将布都御魂横举在胸前,霎时间魔气四溢。 “你就……葬在我刀下吧……” 的场静司真正产生杀意时,总喜欢将字咬的轻而柔,锋利的杀气掩藏在其下,让人遍体生寒。 他的内心其实在焦躁,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从魔都来到现世,他不允许那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到了这里,御狐神荨已经被重创,动手的是执掌寂灭之力的土地神。 三隅山不月神,他在另一个世界就听过这个名号,明明是守护一方的土地神,却偏偏有毁灭生灵的力量,性情也让人捉摸不定。 到现在为止,他没有见到夏目,不知道那孩子的状况,可这种情况本来就不正常。 夏目一向有礼貌,他来拜访,作为主人夏目是一定会出来迎接的,而现在,没有。 那么就只有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出现了什么意外,让这孩子不能出现。 是这个土地神吗?是因为他吗?如果是…… 无法形容那一刀的惊艳,魔都之主的力量显露无疑,两人错身而过,地场景四的刀锋上滚落了几滴残血,土地神捂住了左臂。 魔刀兴奋起来,他渴望着力量强大的血液,神明也无所谓,它并不挑食。 于是想要更多更多的血!更多更多敌人的血!魔刀催促着自己的主人,染血让它兴奋。 其实不是多么严重的伤口,只在黑衣上晕开了浅浅的一片,可是土地神仍觉得屈辱,紫罗兰的眼瞳愈发冰冷,他看着对面的魔都之主,心里已经有了不死不休的念头。 魔刀又一次扬起,土地神绷紧了身体准备迎战,然后两人同时,听到了天外的翅声—— 布都御魂是锐不可当的魔刀,唯有同等级别的神剑能够与它抗衡,比如,那把上古的刀剑天之尾羽张—— “天羽羽斩!!!”一直观战的骨女失声叫了出来。 古拙且光彩熠熠的神剑与布都御魂交击,点点星火迸溅,以整个身体推动神剑攻击的天狐眼神空洞,借助反冲之力后撤,飘然落在土地神身边。 的场静司紧紧盯着那个身影,妖血在身体里鼓噪,似乎有声音在说:是了,就是他。 他们好比镜子的两面,好比朝阳与皓月,几代的恩怨在血脉中延续,每时每刻都在叫嚣着宿命。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夏目?!! 灿金色的狐狸耳朵软绒软绒,尖端带白,再往下是浅亚麻色的发,有些微微的乱,蓬松的翘着,只是那双暗杏色的妖瞳中映不出灵魂的影子,瞳孔细长,像含着两轮新月。 突然,天狐垂下了睫毛,出于一种玄妙的感应,的场静司立刻一刀斩下,刀锋正正好跟天羽羽斩碰撞在一起,两把刀齐齐发出愤怒的剑鸣,它们的恩怨也同样延续了几代。 两把刀上,都沾过天狐或者魔都之主的血。 天狐到底是太过年幼了,每一次出刀自身都要随刀一起,两个人的距离极近,的场静司看的清天狐空洞的妖瞳,那里曾经承载过世间最温暖的感情。 “夏目……”他喃喃的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眉心一皱,猛一撤力,避开了天羽羽斩的刀刃,只让它撕裂衣角。 飘飞的衣角安静的落到地上,魔都之主抱着他的宿敌,天狐却奇迹地没有挣扎。 因为是本能,所以知道什么是可胜什么是不可胜。 目前来说,不可战胜。 得出了以上结论,本能操纵身体安静下来了,任凭刚才刀剑相向的人抬起他的下巴,一寸一寸仔仔细细的打量。 这就是夏目的身体没错,除了头顶多出了一对灿金色绒绒的兽耳。的场静司抱着学术研究的正经态度上手摸了摸,然后又摸了摸。 嗯,是真的,而且手感很好。 所以说重点难道不是身为人类的夏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还有……灵魂……那个温暖的会发光的灵魂不在这具身体里…… 的场静司抱着夏目避开了土地神的攻击,看到那双紫罗兰色的瞳眸中泛着红光,心知对方已经进入了暴走状态,根源就在他怀里。 “如你所见,我并不想伤害夏目,只是想知道真相。” 兽耳,足以与他交战的瞬间爆发力,神剑天羽羽斩,具备以上这些要素的,确定是天狐无疑。 他一直求取的就是这孩子的血……目的是让这孩子喝下去…… 上天保佑他没成功!不然这乐子就太大了!_(:3ゝ∠)_ 的场静司不由得又看一眼怀里的天狐,心中充满的不是被欺骗的愤怒,而是庆幸。 命运果然是温柔的,这孩子不会像蜉蝣一样死去,他会长长久久的存在下去,十年百年千年……时之无限花吹不散,春山风长清。 “还给,我……”土地神近乎执拗的盯着的场静司,血色一点一点从眼里渗出来。 “还给。我!” 无征兆的,天狐动了一下,眼神依旧空洞,目光慢慢落到不月身上,然后小小的挣了一下。 的场静司自然是不允许他离开,直接把年幼的天狐抱离了地面,冷眼看向土地神。 “你……” “我建议你还是还来哟……现在快给我放开夏目!魔都之主!”银色妖怪踏在别墅的屋顶上,澄黄妖瞳中尽是威胁的意味,阴阳师站在他身边,一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与的场静司有过一面之缘的鹤妖飞翔在空中,眉目冷肃。 虽说是大妖,的场静司麾下几员大将也可抵挡,让他真正忌惮的,是他们身后的东西。 深色的云却在他们身后集结,百鬼啸叫,猫又顶着一头乱发落在屋脊上,桥女一身清寒不退,河童仍旧带着面具看不清神情。 虽说是白天,可这确实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 百鬼夜行。 ☆、第122章 约定 “既然不想交还千叶!那就开战吧!”银色妖怪一声咆哮,澄黄的妖瞳中杀意浮现,他踩在屋顶上俯视的场静司,却发现对方的气势丝毫不受压制,反而在节节攀升。 从降临世间后就没有体验过的莫大喜悦在心中翻涌,让他完全不想追究什么无礼之罪,他怀里抱着年幼的天狐,空出的一只手将魔刀归入鞘中。 “如果我赢,就来回答我的问题吧。”理所当然毫无商量意味的语气,现任的魔都之主撕裂了空间,显露出魔都阴晦的天空。 他这次来只带了骨女,但他麾下尚有数量可观的大妖! 鸦张开漆黑的翅羽,冥狼低啸,鬼族首领头顶鬼之角……最后出现的是一身白衣的青年,额发被风吹散,露出一双乌檀色冷寂的眼眸。 “安倍晴明?!你!”最先认出对方的是道满,不可置信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 “你竟然投靠魔都之主?!”道满厉声质问,然后他看到白衣青年无谓的歪了歪头,手一翻,墨翡翠扇骨的蝙蝠扇出现。 “我只是想活着……活着……”青年低低地说,然后毫无征兆的一道符咒抛出。芦屋道满瞳孔一缩,瞬息之间就是一道同样的符咒顶上,两张符咒相接,轰然爆裂。 但是烟尘之后一道火光急迅的窜出,芦屋道满以长刀相互,还是被震退几步,虎口迸裂。 赭色眼眸中燃烧着怒火,他没想到安倍晴明会如此干脆利落的动手,还是站在敌人一边。 第79节 “符咒一道,得老师真传的还是我……”白衣青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昔日的同门,忽而就笑了,一如往日樱花绽放的清贵。 “为什么你要出现呢……为什么你是鬼之子呢……明明是我的师父……凭什么你要夺走啊?!” “我在魔都,认识最深刻的事情只有一件。” “没有公平!强者为王是天理!想要的……”他的语气平和下来,眼眸中全是柔和,只是出口的话语异常狠戾。 “……夺过来,全部!” 虽然银色妖怪曾几度嫌弃过这个夏目的弟子,但是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有这样的一个敌人实在是棘手。夏目作为一个老师无疑是成功的,把会的全部都倾囊相授,纵使资质有限,这个昔日的半妖也因为那些教导站在了极高的高度。 魔都近百年的光阴,他更是成长到了相当可怕的地步。 也许可以尝试策反……银色的妖怪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对暴躁异常的道满耳语几句。道满先是不甘不愿,最后不得不妥协,拿出了一叠信笺。 “你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是这样吗?”银色妖怪开口道,的场静司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微微低头对怀里的天狐耳语。 “看到了吗?你的老师想试试策反呢。” 银色妖怪把暴起的青筋摁回去,拼命遏制住想打他一顿的冲动。 魔都之主根本不在意策不策反的问题,银色妖怪知道,他一定从未在乎过安倍晴明,这个半妖根本就无关紧要,背叛了就背叛了,要是带来麻烦索性就杀掉好了。 这是魔都的一贯逻辑。 不过银色妖怪现在可以幸灾乐祸一下,安倍晴明再怎么不济,也是夏目放在心上的弟子,如果的场静司对他动手的话,唔,已经可以预料到一个伤感的be结局b( ̄▽ ̄)d 银色妖怪头顶突然亮起了一个小灯泡,环视一圈,幸灾乐祸的咧开了嘴。 他的态度一下子放松起来,把那叠信笺随手丢给安倍晴明。 “看看吧,你究竟是不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这叠信笺全是出自夏目的手,笔墨素淡,字体飘逸。身陷于魔都不能脱困时,夏目几乎每个一段时间就会给他遗落在人类世界的弟子写一封信,字字恳切,有时候写着写着就会觉得难过。 【今天走了很远,抱歉啊,仍然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 平安京的樱花已经开了吧,晴明今年有没有赏花呢?这里没有花,不过听说有一片曼陀罗花海,回去的时候,我会给你带上一束的。 晴明,虽然说这些没用,但是…… 对不起,不能陪你赏花了。】 这样的信,一封又一封,每一封末尾都在说对不起。 信笺到了后期,用的纸都不再是洁白如雪的和纸,应该是带去的都用完了,所以自己想办法制作了一些,颜色偏暗,墨水的颜色也偏向红。 如果不是放在心上,为什么又要不辞辛苦的写一封又一封的书信,然后让纸鹤带走,飞一圈又落回自己的怀里,一遍一遍体会那种难过的连呼吸都要停止的疼痛? 他在平安京等的花开又谢,他的师父却在更为艰苦的地方,一边挣扎着生存,一边一封封的写信,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哪怕过了人类甚至是半妖寿命的极限,还在不死心的写。 写给他心心念念的弟子。 白衣的青年低下头,有泪水落到地上,柔软的继承自母亲的乌发垂落,稍稍遮掩了狼狈的神情。 原来没有被抛弃……原来一直被想念…… 的场静司知道,安倍晴明从此开始,已经彻底倒向了浅樱之里一边。 他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毕竟这可是夏目的亲·笔·信·啊! 为什么他没有?!两个人不常见面吧?不常见面应该写信吧?每次都是他去找夏目对吧?这孩子难道对他没什么眷恋没什么想念吗?! 他泄愤的捏了捏夏目的脸,没敢用力,然后冷冷的盯着安倍晴明。 亲笔信什么的好想要…… 收信的其他人都要被烧死烧死!!!这是大fff团的究极奥义!!! 似乎牵扯到某些事英明神武的魔都之主就会进入相当奇妙的频道了呢~比如弹幕什么的~= ̄w ̄= 银色妖怪这时已经淡定的蹲坐了下来,除了没有夺回夏目的身体有点心焦,莫名其妙想通了一切让他从容不迫的开始谈条件。 “魔都之主,摆出这幅阵势其实只是为了唬人的吧?作为夏目的友人,如果你对我们出手……” “别的不能担保,夏目分分钟跟你决裂还是能做到的~” 的场静司心里一紧,他一直在顾忌的就是这个问题,这孩子多么重视友人他早有体会,如果两方真的开战,无论输赢,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的场静司默默的心梗了,银色妖怪扳回一局心情好,本身又赶时间去冬木,眼睛一转,瞬间就get到了一个好想法,把那个绘着六芒星的卷轴给的场静司丢了出去。 “我们来做个约定,魔都之主。” 治愈的金光亮起,一室寂静中,神情傲慢的肯尼斯脸上掠过一丝满意,“好用的能力。” 言语间像在评价一件工具一般,似乎略加称赞夏目就要感恩戴德。 年幼的英灵抿抿唇,淡淡回应,“能帮到r就好。” “没事吧,迪卢木多?下次不要这么拼命了,你的安危……”索拉关切的反复打量枪兵已经没有伤痕的手臂,还要说些什么,被枪兵打断了。 “我没事,我会为主君献上最终的胜利!”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说着效忠宣言的枪兵眼里,只有一片晦暗的冰冷,他不想再呆在这里,他怕自己会真的控制不住,将肯尼斯当场斩杀! 你到底把英灵当做什么?工具对吧!可以损害可以丢弃对吧! 今晚在港口的战役中,夏目竭力劝阻,最终用上了瞳术,才打消肯尼斯要让迪卢木多和berserker围攻saber的念头,可是这次的事完完全全暴露出了这位r是怎样的一个人。 妄自尊大,不容忤逆,极度自我……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胜利走到最后的人。 夏目抬头看向迪卢木多,正好和对方视线相撞,枪兵琥珀色眼瞳中的冰冷稍稍融化了些许,向夏目颔首道:“今晚,多谢。” 夏目知道他感谢的是他阻止了肯尼斯使用令咒一事,微微笑着摇头。 “这是我应该做的。” 枪兵略一点头,以查探戒备为借口退下了,夏目却走不了,肯尼斯视他为最后的底牌,轻易不让他离开身边,夏目只好端正坐着,然后听他挑剔煮好的咖啡。 这种日子真是够了啊……不怪迪卢木多先生想要弑主,他现在也有种这样的冲动…… 夏目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视线投向窗外,酒店的楼层很高,在这里可以看到万家灯火,只是这里的灯光不像东京那样密集,也没有妖怪的建筑错落其间。 冬木是魔术师的城市,妖怪的气息淡到近乎于无。 年幼的英灵身姿端正的看着窗外,然后突然闭了闭眼,寂寥的情绪笼罩在他身上。 枪兵在窗台上稍一停驻,前额的呆毛被夜风吹的晃了晃,年幼英灵的影子映在他眼瞳中,渐渐被灯光晕染的模糊开来。 那孩子……在寂寞吧? ☆、第123章 到来 白天是圣杯战争的休战时间,因为要避过普通人的视线,参与战争的魔术师们可以在这一时段得到些许喘息之机。 夏目穿着便装,陪肯尼斯和索拉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枪兵则隐藏在暗处警戒。再一次拒绝了索拉为他买衣服的提议,夏目突然心有所感的抬起头,迎面走来的是个墨绿短发的少年,不住的吵吵嚷嚷着,他身后的壮汉却一脸无所谓,正新奇的四下张望。 “这就是几千年之后的世界哟,征服起来该是多么的有成就感!” 敢口出这等狂言,又兼有雄壮魁梧的身躯,一定就是他昨天在水镜里见过的rider及其r了。 夏目看一眼肯尼斯,发现对方并没有留意自己这边,也没有看到rider的r,眸光一闪,瞬息间就与自己的式神完成了交接,头上贴着隐匿的符纸走向rider。 他稍稍放出了一丝英灵的气势,立刻就被壮汉捕捉到,这位大巧若拙的王者略一思忖,就招呼自家的r,“小子,那边是做什么的?” 说着,rider就像那个方向走去,韦伯不得不小跑跟上,不住的抱怨。 “rider你不要到处乱晃!我们是来侦察敌情的!” 壮汉已经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韦伯气喘吁吁的跟上去,扶着门抬起头。 “都说了让你……” 韦伯慢慢的消音了,黑暗的楼梯间里,年幼的英灵周身在微微发光,形成星河般璀璨的效果,他穿着便装,那双金杏色的眼瞳温润,微笑自然又亲切,似乎在期待他们到来。 韦伯看到了他身上的数值,差点当即一口血呕出。 其他数值倒是平平,敏捷耐久只有b左右,但是你偏科略严重吧喂!那个幸运a是什么鬼?! 因为我大夏目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啊摊手lt(* ̄▽ ̄*)/ “你把余引到此处是为了什么?昨天窥探战场的也是你吧。” 看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rider动手的意愿很淡,虽然英灵的能力不以年龄定论,可这么年幼的身体,无疑会限制近战的发展。 换言之,眼前的英灵应该是法系职业r。 “不是的,我不是r。”夏目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摇头否认,然后苦笑,“我都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职介。” 他是多出来的那个英灵,没有职介与之相配。 “我将二位引到这里,其实只是因为,我觉得韦伯先生应该不想跟肯尼斯先生见面。” 岂止是不想啊啊啊!!!韦伯抱住头满脸崩溃。 “他他他也来这里了?!怎怎么办?!r、r、rider!!!” “冷静啊小子!这样一副畏惧胆小的样子怎么能够称之为男人呢!” “谁要当男人就去当吧!反正我不当了呜呜呜……” rider一脸困扰的挠挠头,转向夏目,“多谢,这小子目前还没有一颗坚强的心啊。” 夏目微微一笑,“我也并不是全无所求,rider先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呢?” 三个人在一家茶餐厅里落座,韦伯囊中羞涩,夏目一脸淡定的刷了卡。 他之前路过报刊亭,看到了《平安风物志》的连载海报,从而确定这就是他所处的现世。 那么他人类的身体究竟怎样了,是沉睡还是……夏目无从知晓。 他只能把这些沉重的思绪藏在心里,然后面上还是笑的云淡风轻——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坏习惯。 随便点了些东西,夏目放下茶杯,开始了自己的正题。 “rider先生对于圣杯有什么看法?” “实用的道具吧?可以让余拥有一句肉身,然后完成征服世界的宏愿!” 这样霸气侧漏的回答,也只有曾践踏世界的征服王说得出口了。 夏目沉默了好一会儿,韦伯无聊的都吃完了一盘牛角面包,夏目才开口。 第80节 “英国有个故事叫‘猴爪’,韦伯先生听过吗?” “唔,”韦伯点头,对这篇惊险小说的典范之作相当熟悉,“就是那个以扭曲的方式实现愿望的……那……个……” 咀嚼的动作停下了,韦伯睁大眼睛,“你不会是想说……” “是的,这就是我想说的,”夏目点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圣杯就是那样的东西。” “我知道以我的立场说这个,有迷惑对手的嫌疑,所以我选择了rider先生。曾经征服世界的伊斯坎达尔大帝,必然有属于自己的准确判断。” “我希望能联手,阻止圣杯的降临。” 年幼的孩子抬起眼,金杏色的眼瞳中满溢着太阳的光辉,被这样一双眼眸郑重的注视着,韦伯甚至觉得自己是个非常重要的人,被国王授予银质长剑要为国作战。 rider看着夏目,眼里有一丝了然,然后狠狠敲了韦伯一个爆栗。 “回神了,小子!” “疼疼疼……你在干什么啊rider!!!” “虽然这位英灵的王者气度让人心折,但是你可是余的r!别做出那丢人的样子来!” 夏目稍稍一愣,“王者气度”这个词来的有点突然,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rider说:“余会和小子一起调查,如果圣杯真是那种东西,余以王的名号发誓,拼尽全力也要阻止圣杯的降临!” “还有不知名的英灵哟,似你这般耀眼的存在,怎会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不要遮遮掩掩,向余报上名号,余定将以王者的礼节待之!” 夏目……夏目不知道该怎么报出王者的名号……== 直接跟rider说:哟~其实我不是人类我是妖怪就是人称稻荷神的天狐哟~ 什么鬼?!!这样的直球也太让人不能接受了!!(╯‵□′)╯︵┻━┻ “我名为千叶,其实……说起来……”夏目在斟酌措辞,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抹蓝色越来越近,然后“啪叽”一下糊在了玻璃上。 糊在玻璃上的人鱼:嘤嘤嘤嘤千叶千叶千叶千叶!!! 认亲的场面非常感人,人鱼搂着夏目的脖子不放手,眼泪哗哗的流下来然后变成浑圆的珍珠,宝光闪烁刺瞎了穷逼·韦伯的眼睛。 韦伯猛的扭头看rider,用眼神询问自己可不可以把这个神奇的生物带回去养! rider一脸淡定:小子你倒是带啊? 人鱼抱着夏目的脖子抬头,正好跟韦伯对上目光,嘤嘤嘤各种娇弱善感的表情一收,眼神冷的都快掉冰渣了。 愚蠢的人类啊我的眼泪全都是千叶的敢肖想弄死你哟~ 妈妈快来看精分!活的! 虽然有式神撑着,保险起见夏目还是不能在外面留太久。给蓝定好了酒店房间,夏目把自己的卡交给蓝,人鱼摆弄了一会儿,突然笑得很开心。 “这算是包养对吧?” “……你高兴就好。” “当然高兴啊!不过千叶,你不开心吗?”人鱼仰躺在软床上,披着一头长发直勾勾地盯着夏目,又重复了一遍,“千叶,你不开心。” 夏目当然算不上开心,他糟心的r一天到晚在宣扬英灵工具论,还禁他的足勒令他时时跟着,夏目脾气再好,也有忍耐不了的时候。 而且他本身,也不适合效忠于别人什么的,那会让他觉得束缚,他更喜欢平等的相互扶持的关系,就像跟浅樱之里的大家在一起,说的做的,都自由而轻松。 其实某种意义上,浅樱之里也成功地把夏目惯坏了来着┑( ̄Д ̄)┍ “没事的,反正只有七天而已。”夏目反过来安抚人鱼,“一眨眼就过去了。” 人鱼看着夏目,突然伸手把他抱住了,软软的一团塞进怀里。 “夏目,你可以抱怨的,可以任性的,所有人都会宠着你。” “从以前开始,就不愿意说出难过的事,一直忍耐着,压抑着……” “也……稍微像个小孩子一点吧。” 鼻尖萦绕着清凉的水汽,夏目窝在人鱼怀里,觉得很安心很安心,终于,他轻轻的吐出一句: “我不喜欢现在的r。” 向来性情温和不喜欢背后议论,这句抱怨已经是夏目能出口的全部,稍微留恋了一会儿这个怀抱,夏目就起身,还是要回到肯尼斯那边去。 蓝的房间在肯尼斯所在楼层的下方,他目送夏目从窗口翻上去,好半天没舍得移开眼,直到一只银色的爪子扒上了窗台,似狐似狼的妖怪探头进来,强大如他在经历了一场急行军后也满脸倦容。 “蓝,找到夏目了?” “嗯,他正在给一个讨厌的大叔当英灵,不得不r~r的……”人鱼抱起一旁的枕头蹭蹭,苍蓝眼瞳中杀意一闪,“那个人类真该死!” 不愧是豪华酒店,房间里铺着巨大的长毛绒毯,斑疲惫的趴在上面,还是强打起精神交代一些事情。 “东京那边的势力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我暂且把百鬼安置在柳洞寺,而且……” “而且?” 斑咬牙切齿的说:“魔都之主也来了!先别炸!我们跟他有个约定。” 一提约定斑就一肚子火,那个狡诈的魔都之主先是死活不肯交还夏目的身体,后来好不容易松了口,提的要求也是……实在是太…… 那个混蛋!!!等夏目的灵体归位绝对跟他开战啊!!! 被人在背后翻来覆去的骂,心理素质良好的魔都之主连个喷嚏都没打,他淡定的指挥魔都的大军从半空中落下,落地点是一片连绵的宅邸。 唔,怨气四溢魔气沸腾,地下还有道灵脉——风水宝地! 的场静司愉快的决定征用这块地盘,虽然比不上他的宫殿,凑合着也能住住。 “风水宝地”真正的主人间桐脏砚:强盗!!!qaq 丝毫没有跟主人家打招呼的意思,的场静司毫不客气的荡清了地下发出扰民噪音的虫窟,从中捞出来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女孩,没什么兴趣,直接丢给骨女。 如果不是跟夏目同在一座城市里,并且很快就会见面,他才没那闲情逸致去救人一命。 所以等见了面他绝对会拎出这件事来好好强调一下,刷好感的利器啊喂! 无利不起早的的场先生今天也是萌萌哒_(:3ゝ∠)_ 至于正扶着墙艰难往回赶的间桐雁夜,不知道他看见完全改换门庭的间桐家会是怎样的感受…… 的场先生现在已经坐在自己的王座上,舒舒服服的盘算该怎么拉风又帅气的抢夺夏目的所有权。 r什么的,听起来就棒棒哒!~(≧▽≦)/~ ☆、第124章 订契 肯尼斯出门的时候喷嚏不断,夏目就是有草药也不想拿出来,一脸淡定的正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他的任务是保护索拉,虽然这位傲慢的魔术师人品不怎么样,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未婚妻真可谓是一腔真心,不过…… “千叶r会没事的对吧?每次他出战总是会让人担心……” 未婚妻显然并不领情,她心中已经有了一片白月光== “r和r先生都会平安回来的,并且恕我多言……”年幼的英灵抬起眼,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眸浸润在灯光中,显出一种纯净的温和,“您应该更多地关注r,他会很开心的。” “你不懂!千叶你不懂!”索拉稍稍有些激动的提高了音量,“作为货物的心情!反正我只是被当做一件生育工具而已!至少让我……做一次美梦吧……” 夏目没有再说话,他低了低头,恭恭敬敬的说:“万分抱歉,夫人,是我僭越了。” 劝归劝,没有效果他也没办法┑( ̄Д ̄)┍ 肯尼斯此时已经站在了爱因兹贝伦的城堡前,仰望着巨大的建筑,一声嗤笑。 “就是躲在这里吗?三流的魔术师!” “r,去找saber,杀了她!卫宫切嗣由我来对付!” 枪兵知道他这位傲慢的r跟卫宫切嗣短兵相接会有什么下场,不由得露出了有些期待的冷笑,领命之后头也不回的去寻找saber。 如果说他还有什么其他遗憾的话,无法跟saber堂堂正正的打一架无疑算一个。 他这次得到了重来的机会,就是来弥补遗憾的,就像那个孩子所说…… 【不是复仇,是为了弥补r先生一定是为此而来的。】 这话他只认同一半,但是不得不感念年幼英灵的心意,这算是他在这残酷的战斗中感受到的唯一温情。 最后一抹夕阳淹没在夜幕中,清爽的夜风吹来,枪兵柔和的眼神只维持了一瞬,就被冷漠覆盖。 他还是会像上次那样,回来救他可怜的陷入困境的r,毕竟痛苦的活下去,比解脱的死亡困难得多。也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慰藉这颗被仇恨浸染的心。 枪兵的思考并不影响迅捷的行动,他穿过城堡旁的树林,雾气朦朦胧胧,似乎有什么隐匿在其中,他谨慎的停下脚步,忽而抬头,一只漆黑羽毛的大鸟一声长鸣,瞳孔血红。 树林中簌簌一阵声响,身披轻甲的骑士王手握无形的长剑,愕然看着眼前的枪兵。 “r?你怎么会在这里?”问过之后,不等枪兵回答,她就快速的说了下去,“这里不太对劲,我总感觉有什么强大的东西在窥探,不是英灵,不是魔术师,甚至……我觉得不是人类。” 那么会是什么?两个英灵面面相觑。 爱因兹贝伦的城堡之顶,纯黑羽织在狂风中翻飞,右眼上的符文也被风吹卷。魔都之主双手笼在袖中,眼里有几分趣味。 “两个r,两个……不,三个吗?也没什么所谓。” 他轻巧的一跃而下,落地点在城堡大门口,施施然走了进去,腰间佩的魔刀发出幽幽的光芒。 “反正,我只要得到夏目……” 漫天都是蠕动的漆黑触手,已经短暂联手的两位英灵同时出击,将它们斩的七零八落,但是很快,在近乎无限魔力的供应下,触手又很快的生出,更甚者增加了狰狞的口器。 “这些东西……没完没了!”saber挥剑连斩,却收效甚微r也是同样的状况,唯一不同的是,他知道幕后的操纵者是那个r。 败类一般的存在,陷在圣少女的梦幻中不得解脱! 感知到主人的战意,破魔的红蔷薇放射出更为明艳的光,面对克星,触手不得不畏惧的暂避,这时候r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但这声音不是属于saber的。 “……王的御前,怎么能容忍此等污秽之物放肆!” 舞动的触手顿时被黑气缠绕的怪兽撕扯,这些魔兵是天生的战士,不畏鲜血和死亡,生命的意义只有战斗和杀戮!他们凶狠的清扫着王的御前,数量众多,几个呼吸间就给暗处的r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r愤恨的咬牙,一抬头,就见黑羽的怪鸟徘徊在低空,锐利的眼睛不住的四下扫视,似乎想找出他的藏身之处r见状立刻打消了出头的念头,更深的掩藏起来。 鸦盘旋一圈没有找到操纵者,无聊的落到一棵高树上梳理羽毛。魔兵将所有触手尽皆扯碎后,秩序井然的撤回黑暗中,然后一切声响都消失了,两个英灵站在一地残肢碎肉中,一瞬间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那是什么?那么惊人的数量和实力……”saber喃喃自语,她心中充斥着担忧,如果这支军队的主人有意争夺圣杯,他会成为最棘手的对手。 r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随即他神情一动,他能感觉到r那边传来了不稳定的波动。 第81节 难道是卫宫切嗣得手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原来他就是夏目的r,这可真是个好消息。的场静司噙着浅笑,看向眼前这两个男人。 从人类的角度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魔术是很有用的东西,脆弱的人类也能被武装的算得上强大,但是这还不够,他想要抢夺什么,还是像喝水一样轻松。 “用尽令咒,要左手的那一个三重樱的。” 他这话是对肯尼斯说的,炙热的视线定格在那个令咒上,顺利的脑补了年幼的天狐乖巧称呼他为“r”的情景,心都要化了。 肯尼斯:……你让我用尽我就用尽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不愿意?”的场静司的神情一瞬就阴沉下来,手扶上了魔刀的刀鞘。 “谁要理会你这种家伙啊!莫名其妙的出现……你难道跟这个三流魔术师是一伙的吗?”过往的人生都顺风顺水,平日里高傲惯了的教授直接出言相讥,“身为延续了九代的魔术师家系——阿其波卢德家的家主,我……!!!” 雪亮的刀光映照着那只冰冷的漆黑眼眸,肯尼斯后退两步,一摸脖颈——那里有一道细细的血线,如果再深一点,他大概可以直接去见阿其波卢德的历代家主了。 “最后一遍,用尽令咒。” 那是怎样的一种威势?无视生命,渴望鲜血,摧毁世界似乎都在计划列表内的可怕的气势……肯尼斯对上对方的眼睛,漆黑的瞳仁光华内敛,一层杀意附着在其上。 可怕……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可怕! 肯尼斯左手微微抽搐一下,三重樱花的令咒此时简直烫手。 但是他没有放弃,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以令咒命之——即刻前来!!!” 第一道。的场静司阴郁的想,天狐与他同等尊贵,竟然被如此命令,实在是让人心生不爽。 他于是把视线移向卫宫切嗣,这是个聪明的男人,连枪都收了起来,根本没有想过反抗。 这么一对比,蠢货更是蠢到不能直视。 被蠢货弄得相当不快的心情在看到金光的时候一扫而空,光芒中,头戴红白面具的孩子轻盈落地,柔软的浅亚麻色短发轻轻扬起复又落下,一身纯白振袖,外披金叶交缠的羽织,符咒已经执在手中。 “r,请问……静司先生?!!” 为什么静司先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这个情况要怎么解释啊?! 现在刷弹幕已经不会写在脸上了真让人失落……的场静司的视线在夏目头顶的红白面具上略一停顿,这是件绝对的好东西,哪怕是他,如果夏目不说都看不出妖怪的身份。 “你有一个任性妄为的先祖呢,夏目。”他笑着打趣一句,神态亲昵得让在场另外两个人侧目。 肯尼斯更是大惑不解,千叶是平安时代的英灵,怎么会跟现世的人扯上关系? 听到这样一句话,夏目几乎是立刻就知道,天狐的身份曝光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曝光的过程,不过可以料想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静司先生,我……抱歉……” 到底是他隐瞒了,毕竟有点担心会被抓去放血什么的,静司先生对天狐血太执着了,虽然也是为了他,这笔账真是乱七八糟的。 “不,不必道歉,我很高兴。”的场静司上前几步,看着夏目的眼神很温柔,剑尖却冰冷的指向肯尼斯。 “我的耐心并不好,想想你的未婚妻。” 肯尼斯死死握住拳,目呲欲裂,“你对索拉做了什么?!!” “用尽令咒,她会平安无事。”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偏偏他毫无办法!他有心留下千叶,【完全治愈】实在是太有用的辅助技能,但是,他不会以牺牲索拉为代价! 慢慢的,他伸出了左手,“以令咒命之——” “等等,”的场静司打断他,“我来提要求,你只要使用令咒就好。” 卧槽!这下连围观党卫宫切嗣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被这么个任性的家伙盯上,肯尼斯你也是挺不容易的。 肯尼斯也在爆发的边缘,但是不管怎样他只能忍着,忍得憋屈。 的场静司:“夏目来抱抱我~= ̄w ̄=” 肯尼斯:“以令咒命之,听从这位……的要求……” 的场静司:“夏目来说‘最喜欢静司先生了’~= ̄w ̄=” 肯尼斯:“以令咒命之——再次……听从……” 夏目:的场先生这羞耻play够了啊啊啊!!! 卫宫切嗣:如何科学的浪费令咒get! 三道令咒用尽之后,夏目顿觉身体一轻,好像去了一道无形的束缚,的场静司看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开始念动咒文。 “纯银之素铁,与地石订定契约之大公,为我师我祖修拜因奥古……” 召唤的法阵在夏目脚下亮起,夏目只愣了一会儿,立刻从善如流的回应道: “以之身临世,试问,汝可是吾之r?” 三重樱花的令咒终于如愿以偿的出现在的场静司手背上,他心满意足的打量一阵,顿时将身体里的力量不要钱一般的传输出去,夏目险些撑不住,不得不摘掉了头顶的面具。 是伪装,也是限制。 两位英灵于此时破窗而来,同时怔在原地。 光辉,宏大而浩瀚的光辉围绕着年幼的英灵,在场的r真正意义上的意识到r的能力对英灵有多么大的影响,他们正见证着一次史无前例的数值飙升。 从b到a只在一息之间,a的魔力量和宝具,幸运一栏更是直接攀升到ex的可怕地步! 如果不是物理方面受年龄限制数值不高,这次圣杯战争几乎没有悬念! 肯尼斯开始感到了后怕,他看着年幼的英灵,对方此时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类了,软绒的狐狸耳朵立在头顶,金杏色的妖瞳中含着两轮新月。 “你……到底……” ☆、第125章 救赎 “樱的情况并不乐观,寄宿虫盘踞在她的心脏部位,取出会很困难,我试试净化。”年幼的天狐看着法阵中昏睡过去的小女孩,忧虑的蹙起眉,再一次替换了勾玉。 “樱……”白发的虫使靠着墙,他的身体状况异常糟糕,却固执的不愿离去,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从小看大的孩子,很快,怨憎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时臣……都是时臣的错!!!咳咳!” 他把捂在嘴上的手移开,触目是一片猩红,几条细长的虫在鲜血中扭动着,令人毛骨悚然。 夏目连忙搀扶他,手抵在间桐雁夜后背上,柔和的金光渗入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稍稍缓和了刻印虫带来的难耐的痛苦。 “多谢……请你救救樱!她还是个孩子!请……咳……” 哪怕咳着血,他脸上的神情还是祈求的,希冀的,并且这样的神情,不是为了他自己。 他全心全意的爱着那个孩子,从小到大。 这份情感令人动容,夏目再一次输送了治愈之力,看着间桐雁夜的眼睛,郑重道: “我绝对……绝对会救樱!也绝对会救雁夜先生您!” “并且有一点,樱的父亲也就是远坂先生……请您不要过多的怪罪他。” 间桐雁夜不可置信的看着夏目,“不怪罪?但是如果不是时臣将樱送来间桐家!樱怎么会遭遇这种痛苦?!这一切都是时臣的错!” “您敢说,这指责的话语里,未曾夹杂您的半分私怨吗?!”夏目略略提高了声音,他并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但是此刻他必须让间桐雁夜清醒客观的认识整件事,当局者迷,间桐雁夜从接受刻印虫的那一刻开始,已经迷失了太久。 白发的虫使怔住了,他无法回答,他承认自己在嫉妒,樱和凛的母亲,本应成为他的妻子。 “不……不能……”他艰涩地说。 敢于承认就还有救,夏目的眼神柔和了些许,金杏色的妖瞳中两轮新月蜿蜒。 “我对于父亲的印象……已经不剩太多了……”年幼的天狐说起了自己的事,微微闭上了眼睛,“只记得他抱着我坐在阳光下的回廊里,微笑着,很幸福的样子。” “那种……被爱着的温暖,在他逝去的今日,仍然在心底留存。” “提起时会感到畏惧,视线却控制不住的去追逐……我不知道樱的想法,但是如果樱曾经说过半句怨恨父亲的话语,雁夜先生的仇恨我就不去管了。” 【雁夜叔叔,父亲说只要樱足够努力,将来就能给姐姐一样。】 【雁夜叔叔……樱好疼……父亲会来看樱吗?】 【雁夜叔叔……父亲……】 没有没有没有!哪怕被送走,这孩子也没有怨恨,只有少许的失落。 【父亲……是为了樱好,呐?】 的场静司从外面回来,随手解下羽织,骨女恭敬地接了,捧着走在他身后。 “陛下,夏目大人仍然在全力救治间桐家的两人,一直没有离开房间。” 的场静司浑不在意,“他喜欢就好。” “间桐脏砚试图逃跑,被风间千景拦住了。” “拦的好,留着他夏目总会用上的。” “还有……” “骨女,”的场静司突然打断她,属于人类的那只漆黑眼瞳在骨女身上一扫而过,“夏目等同于我,我不需要监视。” 骨女一抖,当即就跪了下去,“属下处理失当!” 的场静司并没有深究,他用骨女还算顺手,暂时不想再换人,更何况他相信今天之后,他对待夏目的态度会令魔都上下知晓。 骨女是聪明的,不然也不会在他身边留到现在。 “我抓不住他,之前是,现在更是……”他的声音轻得近乎梦呓,“天狐啊……” 骨女只是更深更深的低下头去,不敢说半个字,她的做法是明智的,很快的场静司就让她起身,顺带转移了话题。 “本来是抱着来找夏目的心思,没想到这确实是一场不错的战争,”未被符文遮掩的黑眸中燃烧着战意,“各时代的英雄们汇聚一堂,稍稍有点热血沸腾了。” “恭贺陛下,”骨女笑得欣喜,对于他们这些全心效忠王的妖怪来说,只要王高兴就是万分值得的,“只要您出手,圣杯注定是您囊中之物。” “你说,如果我最后把圣杯送到夏目面前,他会不会吓一跳?” “夏目大人必然会很高兴的,王。” 刚说到夏目,年幼的天狐就匆匆从转角走了过来,金杏的妖瞳中盛满忧思,一抬眼看到的场静司,眉宇稍稍舒展,“静司先生。” “一直没有出去?那些英灵都是有趣的人物,不想见识一下?” 第82节 夏目虽然意动,可他到底把生命放在最优先的位置,雁夜先生背负着沉重的仇恨,樱还这么小,他们不该就这么带着遗憾死去。 “等等吧,已经有些起色了……战况如何?” “肯尼斯与卫宫切嗣再次交手,肯尼斯恐怕不妙r倒是忠心,可是那个女人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的场静司想起那夹杂着炽烈爱火的眼神,玩味一笑,伸手揉乱夏目的短发。 “你应该跟我一起的,不过这样也好,我会把圣杯交到你手中。” 是把圣杯交到我手中不是把你自己交到我手中啊喂!这种暧昧的态度想闹哪样?! “静司先生,我确定是不想要圣杯的!那不是赐福,是灾厄……” “静司先生,靠过来一点。” 的场静司从善如流的靠过去,然后被夏目以前额触前额,年幼天狐的呼吸轻浅,这么近的距离,的场静司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清冽的樱花气息。 不等他产生什么绮念,就被脑海中火焰为背景的画面震慑住了。 从那一天被夏目舍身相救开始,他就对火这种东西不抱好感,小小的身影淹没在火焰中的场景,让他接连好几个晚上梦魇。 圣杯……竟然是这种东西吗?! “说起来也挺奇妙的,被召唤的那一刻,我得到了……”夏目纠结着措辞,“剧透那样的记忆,像是俯瞰着整个战场一般,而且r先生,似乎是重生回来的,致力于……对肯尼斯先生采取某些自卫措施。” 这就说的太委婉了_(:3ゝ∠)_ 努力斟酌措辞的样子也超可爱(*^-^*) 夏目还没弄清情况就被抱起来蹭了又蹭,罪魁祸首捏了捏他的狐狸耳朵,觉得手感美妙,又捏了捏,听语气,心情好得不得了。 “我把你藏起来好不好?”的场静司附在夏目耳边问道。 夏目看着他的眼睛,深的看不透的黑色,像有龙栖息的深潭。 “可以。”他答道,金杏色的妖瞳中染上笑意,没有半点勉强的意味。 那些惶惑和不安,都在这个答案中迅速的消融了,的场静司抱着他,突然说:“斑以你的名义,在东京发动了百鬼夜行,现在已经抵达了冬木。” 夏目对此只是眼睛一亮,没有像的场静司想象中那样,立刻就要抽身而去。 “大家来冬木逛逛也好,如果有需要,应该会联系我的。” 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个结论让的场静司安心。他抱着年幼的天狐穿过欧式风格的走廊,骨女跟在身后,无声无息的对夏目做了一个口型。 【多谢。】 年幼的天狐趴在魔都之主肩膀上,回以一个微笑。 不月一脸生无可恋的游荡在街上,一身装扮古意盎然,不少女孩子围过来,想要搭讪拍照,叽叽喳喳的热闹着,在不月看来无聊得很。 他看着映照在橱窗里的自己的身影,半晌,无趣的别过头去。 所以在看到一个同样一脸生无可恋的人迎面走来时,不月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两份亲切的。 可这“一两分亲切”不足以支撑他跟来人交谈,紫罗兰的眼瞳醇厚如同陈酿,倒映着那张乍然变得激动的脸。 “让开。”他吐出两个字,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无论如何请等一下!您跟我是一类人!那么您生存的意义在哪里?您的愿望又是什么?”言峰绮礼全身都因为兴奋而紧绷,他向前踏出一步,急切的连连发问,“为什么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请您告诉我生的意义!” 他们之间实在是太像了,对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冷漠而不为所动,生存着,麻木着,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 这个人跟他最大的不同在于,那双瑰丽异常的紫罗兰眼瞳中,竟然……有一点星光! 虽然渺小,却稳定的发着光,这是存在于世的唯一意义! 是什么?那点星光是什么?支撑他存活行动的,是什么?! 告诉他!把一切全部! 意义……吗?不用思考,答案是唯一的。 打扫完神社的孩子心满意足的躺在地板上,午后的阳光斑斓绚烂,空气里浮动这一层细小的尘埃,一只手偷偷伸向神案上的供品,然后心塞塞的半路收回。 有关那孩子的,都是彩色的。 他存活的全部意义,只有这样而已。 ☆、第126章 愤怒 不月回去的时候脸颊上有道小伤,他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安倍晴明在柳洞寺的回廊下摆弄水镜。 他有点想夏目了。 “那你就去吧,千叶身边没人跟着我也不放心。”胖猫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用短短的爪子抹了把脸,“话说你是彻底把assassin打残了吗?” 不月没有回答他,性情孤僻的神明不喜欢说话,他实际上不止杀了一个assassin,还暂时卸了神父的一条手臂。 虽然在这个魔术的世界里,那种程度的伤势很快就会痊愈,不过他乐意。 “神父,危险……” 这下子连胖猫咪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连你都说危险,那个什么神父很强吗?” 不月摇头又摇头,“凡人,之境。” “那你……” “执念,可怕。” 那双无光的人类的眼瞳中,倒映着世界的扭曲幻影,没有理想,没有追求,所以神父在挣扎着寻找一根救命稻草,言语间提到的那个卫宫切嗣似乎是他目前的追求。 这个人很危险,不月不想让千叶遇到他。 为什么不杀掉神父?不月恐怕年幼的天狐会不赞同他的做法,那孩子没有见过真正的鲜血,理所当然的厌恶杀戮,说来也是件难办的事。 “不月,你在顾忌夏目吗?所以没有先下手为强?” 土地神沉默,却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 “真是难办啊……”胖猫咪抬起后腿挠了挠耳朵,“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在魔都活下来的……圣杯战争之后,我得给他好好补习杀戮之道。” “他还需要补习?明明已经是举世无双的王者之姿,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手笔。”银发的妖狐拎着扫帚走过来,抬起凛冽而风流的浅紫妖瞳,“见过血啊,千叶他……” “哈?!!!什么时候?!!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竟然!!!”胖猫咪惊得毛都炸了,立刻想要站起来,后腿却很不幸的卡在了脖子上。 “来人啊!老师我的腿拿不下来了qaq!” 你还能更蠢一点吗?!!(╯‵□′)╯︵┻━┻ 的场静司看到了一段记忆,他曾以为是自己的,因为背景是不见阳光的魔都。 但是他一开始猜错了,记忆的主人是夏目,不,更确切地说,是身为天狐的夏目。 乌云,红月,狂躁的风吹起纯黑斗篷上下翻飞,几缕浅亚麻色的发丝从兜帽里掉落出来,一并在风中翻卷着,四周都是吸血蝶振翅的簌簌声,一只黑金的吸血蝶越众飞起,轻盈的落在白皙的手指上,舒缓的振动一下双翼。 这是一场饕餮盛宴,餐桌上摆放的是魔将和妖怪的尸体,锐利的口器虽然细小,一起动作时却在眨眼间就掠去血肉剩下白骨——这是的场静司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可是这场景中,却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片死地的,最光明的存在。 粘稠的鲜血沿着骨刀滴落,那孩子手上也染着瑰丽的血色,这样大面积的血迹,只有用力将利器深入敌人的身体,再毫不犹豫的拔出才能形成。 这时,的场静司看到了掩在兜帽之下铄石流金般的一双妖瞳,瞳孔紧缩成一条细线,坚定,无畏,威严……是属于王的眼瞳。 这样的眼瞳看过来,的场静司竟有被注视的错觉,心中是惊涛骇浪,身体却无法违抗本能的微微颤抖,甚至于控制不住的想要上前,伸手抚上那双妖瞳。 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兴奋得发抖。 他甚至在幻想有朝一日,两个人短兵相接,在刀剑崩溅出的火星中对上眼神,他一定会当场弃剑将天狐拥入怀中,纵然被刺伤也要亲吻他的眉眼。 “……静司先生?不r?r?请醒一醒!” 的场静司睁开眼,意识还有些困倦,眼前的天狐有一双辉煌的金杏色妖瞳,却是温暖柔和的,全然不像梦境中看到的那样凌厉。 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他鬼使神差的吻了吻那双妖瞳,然后发现,柔和的光芒从妖瞳中退去,紧跟而上的是羞愤的怒火! “静司先生!!!!!” “韦伯发现了r的魔术工房,所以余希望能先将那个邪道铲除……”rider站在战车上,韦伯扒着车辕在他身边,一脸的欲言又止。 “那就铲除!”没料到先回话的是夏目,年幼的英灵面无表情的把骨笛拿在手中,向下用力一挥,立刻就变成了寒光凛冽的骨刀。 的场静司破天荒的与夏目保持一段距离,不动声色的捂着隐隐作痛的肋下。 的场先生占便宜是要付出代价的喂!╭(╯^╰)╮ “哦哦真是战意高炽啊!连带余都忍不住热血沸腾了!……小子你刚才想说什么?” 韦伯一脸便秘的表情,拉了拉rider的披风。 “rider,你不觉得千叶桑和他的r之间……不太融洽吗?” 话说千叶的r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千叶可是能对肯尼斯都保持微笑的!现在连表情都没有了略可怕啊! rider一向粗神经,现在也看出了不对,两个人相距的距离实在有点远。 “不知名的王者哟,汝之r……” “怎么了?”的场静司插话,未被符文遮盖的左眼里寒芒闪过,上前两步想站到夏目身边,然后第一千零一次的…… “静司先生,请在五米之外。”夏目面无表情的抬起骨刀,额发投下一片阴影。 果然好可怕你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啊?!! “……那么,出发吧!”征服王甩动长鞭,神牛一声低哞扬起四蹄奔驰在空中,雷霆在战车上四处游走,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这种激烈交通工具的韦伯死死抓着车辕,脸上是濒临崩溃的神情。 “rider你慢一点……啊啊啊啊啊!” 尖叫被狂风撕扯成无数片,似乎还有征服王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声。夏目站在地上无语凝噎,目光移到的场静司身上,又逃也似的迅速移开了。 落在眼睫上的湿润触感,还有那只写满了心悦的漆黑眼眸…… 他感到耳根有点发烫,用力摇了摇头,召出寄宿在他后背上的凤凰火。 火光熊熊,凤凰翅羽舒张,九支长长的赤红尾羽拖拽在地上,每一支尾羽都似孔雀般有一只墨色的“眼”,黑红两色的凤凰恭恭敬敬的弯曲修长的脖颈,示意夏目踏上他的脊背。 夏目摸了摸凤凰颈间的羽毛,利落的翻身上去,然而还没等他落到凤凰背上,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回来,的场静司抱着他,眼神阴沉。 “火灵?上次的那个?” 的场静司讨厌火,更讨厌夏目跟火沾上什么关系,那会让他不安。 “他上次把你弄得那么惨,这种……你还敢留在身边?” 第83节 凤凰愤怒的鸣叫一声,知道被进了谗言(?),一双焰色的妖瞳里怒火沸腾。的场静司只是冷笑,实力相差过大,他连拔刀都提不起兴致。 夏目挣扎一下,挫败的放弃,他看着火光艳丽的凤凰,柔和了眼神。 “我给了他名字,凤凰是我的友人。” 他从来都是如此温柔,所以哪怕人鱼为他送来“解语”,不月神有着可怕的传说,凤凰火曾试图夺取他的身体……却始终选择交付全部的信任。 这是与的场静司完全不同的王道,持有这般王道的,注定是位圣明的仁君。 凤凰彻底温顺下来了,探头去蹭夏目的脸颊,长长翘起的翎羽晃悠悠的,夏目微笑着摸一摸,转头对的场静司说: “快走吧,静司先生……不r。” 他的心情已经变好了,之前的事也许只是个误会,他能够信任自己的友人,那么就更应该信任静司先生。 不管怎么说一定是很正直的人吧,静司先生……o( ̄e ̄*) #真是不能更可怕的错觉_(:3ゝ∠)_# 时间已经到了第三天的黄昏,凤凰飞过未远川,水面倒映着辉煌的影子,他背上是年幼的英灵,纯白绣金叶羽织上下翻飞,正借助翡翠卡牌观察周边地形顺便寻找rider。 鸦落后凤凰一段距离,有些艳羡的看了眼前方夕阳中闪闪发光的神鸟,对作者的偏爱绝望了。 的场静司似乎感知到他的脑洞,不轻不重的踩了他一脚,脸色显然不怎么好。 呵呵,凤凰火你倒是宁死不屈!千万别落到我手里!╭(╯^╰)╮ 本来打算在夏目消了气之后来一段愉快的共乘,提升一下好感度,结果凤凰火生性高傲,死活不同意夏目以外的人踏上他的脊背,的场静司一拔刀他就耍赖满地打滚,连脸都不要了== 于是亲密的共乘没有了,的场先生只能默默地踩踩属下发泄内心的抑郁。 “千叶哟!余找到了进入的通道!”rider驾着战车悬停在下水管道口,可怜的韦伯同学已经呈半晕厥状态,就差口吐白沫了。 凤凰通灵,与rider的战车并驾齐驱,焰色眼瞳映出漆黑的通道,轻轻“咕?”了一声。 夏目没有回答他,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痛苦的,绝望的,挣扎的,鲜血淋漓的…… 漆黑的管道入口如同一只张开巨口的狰狞怪兽,齿缝间还残留着腥甜的血,呼出的是极度贪婪的气息。 “夏目?夏目!” 夏目回过神,眼里还残留着茫然,他的瞳孔呈现极度紧缩的状态,愣愣怔怔的跟的场静司对视。 的场静司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颊,“为什么……哭了?” 夏目抹了一把脸,果然是一手的泪水,他用衣袖擦了擦,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听得到……连绵不绝无休止的悲泣声……” 的场静司抿着唇,把他按进怀里,胸口处传来滚烫的触感,是这孩子的眼泪。 “这样的……这样的……”年幼的天狐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灿金的狐狸耳朵也低垂着,随着抽泣的动作微微颤动。 耳边的声音都是染着血色的,扭曲得不成原样,连怨灵都被残酷的当做魔力吞噬,其中更有无数稚气的悲呼,字字带血。 【好疼啊……爸爸妈妈……】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大哥哥……手里的是什么……不……不要!!!】 的场静司感到体内的妖力开闸般倾泻,流入怀中小小的身体里,金色的妖纹蜿蜒爬上夏目的脸颊,他从的场静司怀里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水,一双金杏色的眼瞳却已经是全然的冷静,只有近乎冻结的愤怒在眼底流淌,使得那金色呈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深沉晦暗,就好比此时的夕阳西下。 最后一丝余晖坠入未远川,黑暗降临,年幼的妖狐吐出的不知是叹息还是宣言。 “此等邪道……吾必诛之!” ☆、第127章 邪道 的场静司看着那双与梦境中一般无二的眼眸,按捺不住的低下头,然后被微凉的扇骨抵在前额不得寸进。 “静司先生,”天狐还是使用着尊称,可周身的气度没有半分谦恭,“就算是吾,也会为恶劣的玩笑动怒。” “不是玩笑!你以为是玩笑?”的场静司险险动怒,可目光一触上那双眼眸,又软化下来。 “夏目,我把魔都送给你好不好?” 这话说的轻而软,温柔缱眷至极,魔都之主将年幼的天狐印刻在漆黑的眸中,眨眼都舍不得。 “这天下合该由你我携手共治……” 天狐面瘫脸,眼眸中却分明透出嫌弃,“吾有浅樱之里。” 魔都民风彪悍不好掌控又终年不见阳光外加物产不丰,他干嘛要魔都那块地盘?闲得无聊吗? 无聊不如多看书,跟小伙伴们出去玩耍也是极好的== 的场静司:妖化后这重人格真心不可爱!(╯‵□′)╯︵┻━┻ 天狐默默观察的场静司的表情,见好就收,一本正经道: “r,吾将前去诛灭邪道,通道口还望您多加留意。” 呵呵你还知道我是你的r啊!不想我一起跟进去是吧?!惹急我分分钟把你关起来啊! 直觉敏锐的天狐顿时去拽他的袖子,软绒的狐狸耳朵惹人心痒的抖了抖,金杏色的妖瞳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柔和。 “r,吾只能信任您。” #裁判他作弊不带这么玩儿的# #论如何分分钟摆平凶(bian)狠(tai)残(chi)暴(han)的魔都之主# 的场静司眼睁睁的看着天狐和rider一起进入漆黑的通道,一声不响的拔出魔刀,一刀就斩裂了未远川的水面,顿时波涛汹涌,鸦夹紧尾巴升高高度,一头冷汗。 天娘惹还要不要活!干脆辞职算了!e(┬┬﹏┬┬)3 通道里潮湿而阴冷,凤凰的火光映照着阴湿的墙面,年幼的天狐神色冷淡,绮丽的金杏色妖瞳沉沉。前方有一个分岔路口,他侧头看了一眼rider,指出一个方向。 “左。”凤凰依言转向,rider很有几分惊奇。 “千叶哟,初来此地你又是如何知晓方向的?” “因为有悲泣之声。”金杏色的妖瞳满溢着悲悯,天狐看向韦伯,略略提醒了一句。 “之后……若是受不住,就闭眼吧。” 韦伯一头雾水,正想询问,突然听到天狐厉声道一句“趴下”,与此同时rider一把把他塞在战车的车辕下,拔出短剑用力劈砍下去,腥血四溅,一截扭曲的触手掉落,上面的口器一张一合。 夏目那边要更危险点,他的气息太纯净,吸引了大批触手前赴后继地涌上前,rider想起他年龄带来的局限,有心相助,却被缠住了短剑,顿时怒喝一声,神牛哞叫,雷霆乍起,急迅的冲过去将夏目带上车,凤凰吐出烈焰助阵,片刻不离战车左右。 “已经被发现了吗……”夏目略一沉吟,随即就做了决定,“rider先生,吾等冲过去!” “正有此意!!!”rider一挥长鞭,战车发出猛兽般的低吼,一路冲刺,夏目展开折扇撑起结界,只见无数色泽诡异的触手撞碎在金色的光屏上,韦伯蹲在战车里围观夏目的宝具,眼中有艳羡的神色。 “千叶桑生前一定是位伟大的阴阳师……想必在平安时代也大放光彩。” 天狐眼里泛起愉悦的神色,“至少吾的弟子是的。” “千叶桑的弟子是……” “道满和晴明。” “噗——咳咳咳!!!”韦伯蹲在战车上咳得惊天动地,哪怕他不是日本人也听过安倍晴明的鼎鼎大名,传说中纵横于平安时代的白狐之子,一身风华让整个时代倾倒。 一座城中的柳洞寺内,传说中倾倒整个时代的贵公子随手理了理零乱的衣衫,从地上爬起来,他对面是同样正从地上爬起来的鬼之子,两人对视,然后同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所以说偶像就是这么幻灭的┑( ̄Д ̄)┍ 夏目一行在这时已经摆脱了层出不穷的触手,地面上也开始有了星星点点的残血,哀哭声回荡在耳边,金杏色的妖瞳中纤细的瞳孔紧缩,他缓缓的抬头看向天顶。 那里钉着一个年幼的孩子,血已经流干了,恐惧的不瞑的眼瞳死死地盯着来路,可是他自身,却再也没有重见阳光的机会了。 韦伯被这具尸体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让rider把死去已久的孩子放下来,夏目伸手,合上了孩子的眼帘。 “畜生!”他冷声道,极罕见的出言怒斥。 “看样子,这仅仅是个开始啊……”rider轻轻甩动长鞭,神牛沉重而缓慢的前行,那个孩子的尸体被夏目一张火符烧化,残存下的些许骨灰被韦伯收在小小的罐子里。 活着无法走出黑暗的地狱,至少死去后,要葬在光明的大地上。 愈往前,场景越是惨烈,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已经干涸成黑褐色,尸体保持着扭曲的姿势或仰躺或侧卧,内脏零零碎碎拖拽一地,摆成各种奇特的形状。 韦伯捂着嘴,喉咙里溢出干呕声,却有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他跪在战车上,捶打着车厢底,“岂可修……畜生!他是畜生!也说些什么啊!rider!千叶桑!” 征服王沉默不语,雄壮的身躯像山峦一般,只是一味驱动战车前行。 夏目同样一言不发,灿金色的妖纹在脸上蜿蜒,愈发显得他冷淡高华,韦伯看着看着,愤怒的去扯他的衣袖,“千叶桑!” rider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将他拍了个趔趄,韦伯被打蒙了,好半天没回过神,只听见rider说:“小子!别再刺激他了!你以为他心性冷漠不为所动?错了!他听到的看到的比我们更多,心中的悲苦也远胜我等!此时正像一张将要拉到极限的弓一般,随时都会崩裂,化为离弦的狂怒的箭矢席卷而去啊!” 韦伯这时才注意到,年幼英灵正死死握着拳,有鲜血从指缝间滴落下来,一滴又一滴。 他的眼眸细看也不是全然的冷静,纤细的瞳孔在剧烈颤动着,在椭圆和细线之间来回变化,最终,定格在竖立的新月般的、兽类的瞳眸上。 韦伯好似看到一把强弓缓缓拉开,弓弦上架着的是—— 火。 凤凰厉声鸣叫,铿锵如金铁交击,黑红羽毛,像是在幽冥中闯将过来的一团烈火,沸腾的火光中,一个披着黑灰斗篷,面容狰狞古怪的英灵现出了身形。 “汝等!毁灭了何等惊艳世界的艺术!” 他的眼睛突出的近乎脱眶,丝毫没有应召而来的英灵的俊美或秀丽,反而尤为狰狞可怖,简直能让小儿止哭,他的臂弯中夹着一本封面古旧的书籍,青白着脸色站在那里。 rider踏前一步,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气势。 “汝就是r?此处是魔术工房?如此肮脏龌龊,枉负英灵之名!” r瞪着诡异的眼睛,张口欲言,却见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年幼英灵抬起头来,凌乱的额发向后滑去,露出一双朝阳般灿烂的眼眸,满载着慑人的冷意。 “无需多言。”一句话抛下,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r高叫一声,无数触手竞相钻出,可阻挡不了那把森冷的骨刀,银白的鹤骨,切裂空气时会发出苍茫的呼啸。 只可惜,触手的复原能力太强,这出其不意的一刀只在r身上开了道口子,夏目并没有恋战,立刻后退,几乎是瞬间,他之前落脚的地方被触手淹没。 rider驾起战车,口中发出冲锋的“噢啦”声,神牛扬起前蹄,狠狠地践踏过去,满地电弧爆闪r发出疼痛而恐惧的尖叫,更多的魔物蠕动着钻出,深色的躯体上遍布尖利的口器,近乎无穷无尽的数量让夏目和rider纷纷皱眉。 “到外面开阔的江面上去,”rider高呼,“千叶哟!助余一臂之力!” 夏目点头,在无数拥挤的触手间穿梭,右手执骨刀,左手里赫然是一张空间符咒! 第84节 五尾之后,力量不可同日而语,在庞大妖力的支持下,他作出的空间符咒能传送更远的距离和更大的目标。 rider再一次发动神威战车,借着雷电的威势,夏目又寻找到了r的身影,金杏色的妖瞳微微一眯,轻盈而悄无声息的靠过去。 属于妖狐的狡黠与灵性这一刻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无声而不失迅捷的缩短距离,十米,五米,最后是近在咫尺r这才发现他的靠近,悚然一惊,却没有迎来锋利的骨刀,而是一张轻飘飘的符纸,笔画错落纠葛,发出蒙蒙的华光。 身体上传来炙热的触感,看似毫无威胁的符纸接触了他的身体,天地开始旋转,他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再睁开眼时,竟然就出现在了昏暗的江面上,远处大桥灯火辉煌,背光处是个黑衣的少年拢袖而立,脚下踩着一只漆黑的怪鸟。 低哑而慵懒的嗓音被江风吹散,却还是清晰的传到了r耳中。 “等你很久了r。” ☆、第128章 羽斩 符文被抛向后方,绯红的妖瞳显露,少年姿态的魔都之主一推刀柄,魔刀出鞘,雪亮的光华一瞬间刺痛了r的眼睛,他踉跄后退着惊叫起来,献祭般高举起手中的螺湮城教本。 这本用人皮装订而成魔导书,能够召唤并使役深海中的怪物。作为魔力炉心的能力堪称惊艳,甚至无视术者的力量,自行发动禁术级别的魔术。 未远川上的雾气开始浓重起来,淹没在一片雾白色里,魔都之主却露出了兴味的眼神,黑曜石般的魔角辉映着远方黯淡的灯光,森严而冷硬。 宏大的肉体的增殖在他面前上演,鸦有些焦躁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鸣叫,被一脚踩在背上,顿时安静下来,似乎是看的有些够了,又或者这一堆蠕动的肉块实在是伤眼,的场静司轻声下了命令。 “解放你全部的力量!把这堆东西——清理掉……” 作为回答,存在感一直低微的魔都之主最初的追随者长长一声啸叫,翅羽和尾羽开始生长,点点红光在羽毛边缘烫了一层火烙,猩红的妖瞳像浸了一层粘稠的血。 的场静司离开了鸦的脊背,飞翔在半空中,视线却移向另一个方向。 金绿相间的辉舟悬停在半空,玉绿的飞行翼大张开,坐在飞行器中的黄金的王者冷哼一声,从王座上起身,远坂时臣不解的注视着他,弄不懂这位喜怒无常的王者又冒出了什么念头。 “大胆的狂徒!”吉尔伽美什斥了一声,却破天荒的没有用上“杂种”这个惯用语。他缓步走出辉舟,与的场静司对视,半晌,严肃了神色。 毫无破绽的强大!他只是悬浮在半空,纯黑羽织鼓动,一红一黑的妖瞳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英雄王神情冰冷,身后泛起几十上百个的涟漪,王之财宝威势如此! “archer吗?聊胜于无。”的场静司横过魔刀,掌心贴上刀刃用力划过,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连眉宇都没有皱一下。 魔刀贪婪的饮着血,红光闪烁明灭,刀身上有冶艳的花纹攀附,掩映着那只绯红的妖瞳。 妖瞳中倒映着上百把宝具的影子,最终定格在冷淡的嘲讽上。 只是这种程度,不足以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的场静司的灵术算得上顶尖,却远远及不上夏目的巅峰之境,称霸魔都,他靠的是艳惊神鬼的剑道和一颗多谋善断而且足够狠的心。 换言之,跟archer这种远程不同,的场静司擅长的是近战。 倒提长刀,独行于魔都的漆黑大地上,头顶是血染的红月……这是代代魔都之主近乎诅咒的宿命。 能斩一切的魔刀甫一触及宝具,就流畅的切割过去,将这些刀枪钩镰尽数化为金色的粉末,黄金的王者不以为意,抬手召出更多宝具,映的整片天空亮如白昼。 棋逢对手,真是此生难得的幸事。 至于被晾在辉舟上的时臣……谁管他(~ ̄▽ ̄)~ rider的战车从通道中开出来,凤凰栖息于车辕上,紧紧依偎着夏目,看着远方堪称绚烂的金光,邀战般的鸣叫一声,被夏目一手安抚了。 天狐辉煌的妖瞳中,映出了魔都之主的影子,符文已经解下,翻飞的长发被一条银黑相间的发带束着,天狐歪了歪头,想起了自己勾玉里的那一条。 原来……是一对吗…… 不知是不是纠葛了太多年月,到了夏目和的场静司这一代,天狐与魔都之主之间萌生了奇妙的联系,有时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就好比现在,正在抵挡英雄王猛烈攻势的魔都之主侧了侧头,竟然敢分心去关注夏目。 只是眼角的余光扫过一眼的短暂时间,夏目慢慢的睁圆了妖瞳,妖化后从来沉静的眼眸深处,首次染上了恐慌。 海魔斑斓的触手伸出,在空中停驻一会儿,像在炫耀上面狰狞的口器,然后狠狠的抡下去! 拜良好的动态视力所赐,夏目清晰地看到半空之中爆开一朵血花,有什么急迅的砸进黑暗的江面,收势不及的上百把宝具紧跟着入水,顷刻间巨浪滔天。 他在原地连动也不能,任凭一个浪头打下,浑身顿时湿淋淋的浸透了水,水珠汇成水流从头发上流淌下来,彻骨的冷。 他故作冷静的一遍遍催眠自己,静司先生是快要一统魔都的王者,很强很强,不可能就折在这么一次小小的圣杯战争中。 但是他又问自己,如果没有【百鬼夜行图】这一防御的至宝,有几成把握能接下刚才那一波突如其来的攻击? 是啊,静司先生是制霸魔都的王,可是他看了这么多魔都的卷轴,无一不在说——魔都的生物向来是攻过于守,生死相搏,往往以伤换伤,甚至以命换命。 会死,哪怕是静司先生,也会遭遇致死的攻击。 魔力的源头那边传来的魔力迅速减弱,然后就在下一秒,骤然中断! 于是夏目脑海中那根弦也在同一时间崩断了。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混沌的模糊幻影,他听到了rider和韦伯的声音,可是不真切,更为真切的是他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近乎带血的,呼唤神剑的名字。 “天——之——尾——羽——张!!!” 本体位于浅樱之里的神剑开始嗡鸣,被猫老师指派专程侍奉这把剑的白鹿瞌睡都吓醒了,惊慌失措的盯着似乎在挣脱什么的神剑。 上一次夏目在现世呼唤,没能招来天羽羽斩,退求其次选择了和泉守兼定。这一次神剑仍然回应了他的呼唤,挣扎着焦急着,要去往自己剑主的身边,可是浅樱之里超脱于世间,被历代天狐的层层结界封锁,防守得滴水不漏。 水下把自己揉成五彩斑斓一团的结界懵懂的睁眼,娇娇气气的打了个呵欠,慢慢浮上了水面,又慢慢爬上浮桥,最后慢慢移动到快要急死了的天羽羽斩身边。 【要我帮你咩?】嘟嘟囔囔的说着,结界也没有等回答的意思,呼的一下扑到了神剑上,欢快的打了个滚儿。 【我想小天狐啦~(≧▽≦)/~】 【所以我们一起去吧~~一个人我害怕~~~】 五色的光芒一闪,点点樱花飘落到空无一物的刀架上,白鹿如梦初醒,看看空荡荡的刀架,静默一会儿,然后连滚带爬的去找勾玉。 没有看好神剑让他给那团不知名物体拐跑了属下万死不能谢罪!!! 结界乱七八糟的哼着歌,他肚子里装着憋屈的神剑,从容的撕开一层层空间,最终抵达了夏目的所在地。 见到剑主的一刹那,天羽羽斩清晰的感知到了剑主身上近乎灭顶的——愤怒。 一直以来都是温柔软和的人,面对友人从未显露出半点负面的情绪,总是微笑的,安静的,坐在廊下打棋谱或者读诗集,还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在那里看着樱花和大水,然后忽而就像樱花绽放一样笑起来。 天羽羽斩那时就在想,一定是很幸福很幸福,才会静坐时都忍不住要微笑。 这是他的剑主,这一代的天狐。 他记得这孩子的一些小习惯,记得他不知何时起开始喜欢称呼他为“天之尾羽张”,而不是沾满血腥的“天羽羽斩”,这孩子大概从未想过用他去斩什么东西。 包括这一代的魔都之主,继承八岐力量的黑龙。 虽然总是看魔都之主不爽,可这剑身上铭刻的本能在面对剑主的意志时,也就是那么回事,忽略也无所谓,只要剑主高兴,他既可以是杀戮之刃也可以是守护之刃。 他的剑主抬起眼,金杏色的妖瞳色泽浓郁而璀璨,日轮一般辉煌万分,被怒火染上更令人心醉的意味。结界一口把他吐出来,剑身接触到微凉的雾气,他一声情越的剑鸣,如愿以偿的被自己的剑主紧握。 这就足够了,身为一把剑的意义已经得到了满足。 夏目缓缓举起长剑,耳边似乎响起天外的翅声,凌厉而凛冽,他的身影与上古的神明重合,同样的端严肃穆,眼瞳中怒火冰冷。 海魔在未远川中移动了一下,感知到了半空中的巨大威胁,十数根触手破水而出,卷绕追逐着扑向半空中的英灵! 澎湃的浪涛四处迸溅,泼天水雾中,英灵缓缓闭合了妖瞳。 不在意扭曲的触手,不在意海魔的嘶吼,不在意想要上前助阵的rider,不在意维摩那上俯瞰战场的英雄王,更不在意远远观战的其他人或英灵。 世界变得很静。 在一片寂静中,夏目听到太古的吟诵,太阳流火,大蛇肆虐大地,一如此时的海魔般残忍而狂躁,它吞噬人类和神明,扬颈嘶叫,似乎在向太阳叫嚣。 神明的双脚在大地上踏出裂纹,他手中提携着长刀,眼里饱含着怒火。 【天羽羽——斩!!!】 应和着神明的声音,年幼的英灵一剑斩下,金色魔力汹涌澎湃,纵贯黑暗的江面。 “对城宝具——天羽羽斩!!!” ☆、第129章 月读 “原来那孩子竟然持有对城宝具!”索拉站在未远川边的高楼上,喃喃自语,“所以才无论如何都想要那个孩子……” 枪兵没有看索拉一眼,只是注视着未远川r职介的视力比不上archer,却也能大体看清战况,实在是那一剑之威太过绚烂,视网膜上久久残余这那阵光明。枪兵不得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江面上已经不见了那孩子的身影。 他心中顿时一紧,近乎不假思索的跃下高楼,索拉被他抛在身后,呼喊几声,咬了咬唇,看向自己手背上的三道令咒。 一道也没有使用过的,可以号令r的令咒…… 如果用令咒的话,能不能让迪卢木多……爱上她? 肯尼斯魔术回路已废r却不肯侍奉她为主人,她纠缠许久,才得到了令咒,可是枪兵看她的眼神却是极度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 为什么会这样?索拉近乎委屈的想,然后缓缓抬起手。 “以令咒命之——迪卢木多!回到我身边!” 枪兵生生顿住了,握着长枪的手用力到发白,他艰难的抬起头,看了眼空旷的江面,眼里射出仇恨的光。 令咒……令咒!又是强行命令的令咒!他最黑暗的梦魇! 他的对魔力并不高,只得迅速返回,心中还惦念着那个孩子,使用如此强势的对城宝具,这庞大的魔力消耗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了。 轻巧的跃上高楼,他冷冷的看向索拉,眼下的泪痣诱人,手中闪耀的红蔷薇却分明显示出了主人不悦的心情。 索拉心中一慌,想要靠近,被无情地避开了,顿时泫然欲泣的站在那里,声音哽咽。 “我只是……不想你离我太远……” 无论怎样努力的伸出手,他都像天边不可触及的明月,永远冷淡而自恃,无视她的一腔爱意,唯一在意的似乎只有那个年幼的英灵。 索拉慢慢沉下了脸色,“迪卢木多,你刚才……是想去找那个孩子吗?他出了什么事吗?” 她压抑着满腔恶意,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关切,心里恨不得那个年幼的英灵去死,面上还要硬生生做出担忧的样子。 重活一次的枪兵几乎洞悉了这女人的内心,一旦涉及到自己的爱情,她会变得比谁都可怕,甚至连一心爱慕她的未婚夫都会毫不留情的放弃。 “与你无关!”“……阁下的直白真是令人欣赏。” 枪兵长枪轮转,红蔷薇与斩鬼刀交击,赭色眼眸的青年长发束起,冷哼一声就主动向后跃去。 “我等前来,不是为了开战。” “是的,”方才开口的青年笑容温雅,气度风流高华,一双乌檀色的眼眸沉沉,笑意从未到达眼底,“也许是我们唐突了,贸然出声实在失礼。” 第85节 枪兵还未放下戒备,索拉挪动到他身后,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青年。 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的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而且那个白衫带笑的青年更是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好像从哪里见过这种装束和风韵…… “做出这等无礼之举,实在是因为这位夫人……表面上担忧不已,实际上似乎对师父不怎么友好……”折扇未打开,只是在手里晃了晃,要是韦伯此时在这里一定会惊呼,因为白衣青年手上的这把蝙蝠扇跟夏目手中的如出一辙! 束发提刀的青年更为直白些,“口蜜腹剑!” 索拉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一句话,她把希冀的目光投向r,却发现枪兵直接收起了长枪,摆出一副谈话的架势。 “师父……?” “在那里哟~师父他……”白衣青年神情有些恍惚,手捂上胸口,“已经等不了了……” “千叶消耗了不少魔力,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坠入了江中,你们……”枪兵皱眉,“难道就没有丝毫担忧吗?” 这次回答的是一袭绛色羽织的青年,他的眉目较之白衣青年更添冷厉,如出鞘的妖刀。 “他是我们的师父,平安时代灵术的巅峰。” “对了,我是芦屋道满,而这个……”他跟安倍晴明有一瞬的目光接触,两个人再次相看两相厌,准备回去再打一场。 “……他是安倍晴明。” 水……好冷…… 纯白的羽织在水中飘荡,夏目一直一直往下潜,凭借朦胧的直觉感应的场静司的所在。 点点金色的光尘从他身上逸散,这是魔力不足即将消失的标志,他来不及在意,一心只想找到那个坠入水中的大妖。 但是直到他搜索了整片区域,也没能找到蛛丝马迹,身体越来越冷,困倦拉扯着眼帘,刚刚使用天羽羽斩耗尽了体内储存的魔力,他甚至不能维持妖化的状态。 五彩斑斓的一团在他身边上蹿下跳,焦急的嗷嗷叫,却束手无策。 在哪里……静司先生…… 水下不远处的一团阴影中,有人露出了轻蔑的笑,她的眼瞳大而妩媚,是晦暗深沉的墨蓝色,蓝黑相间的和服衣袖款款,她带笑瞥了一眼被困在结界中的场静司,看到那毫不掩饰的愤怒的眼神,终于咯咯的笑起来。 “圆满啦……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真该让天照来看看!这就是他眷顾的一族!可怜的……让吾辈来好好疼爱你吧……” 夏目顿住了,皱眉望着拦在他面前的少女。说是少女还是勉强了,只是看起来比夏目略大几岁而已,偏偏一双眼眸挑逗而妩媚,身上纠缠着多年杀戮积累的血气。 怎么说呢?感觉跟静司先生是一类人的样子…… 静司先生……夏目一惊,感知到的方位就在此地,可是他看不到那位魔都之主。 “在找他?”少女扬了扬眉,以袖掩口笑起来,“你找不到他的哟~吾辈把他藏·起·来·了~” 语调拖得长长的,十足的恶劣。 夏目反倒是放松了下来,金杏色的妖瞳倒映着少女的身影,在昏暗的水下显得格外清冽无暇。 “静司先生受了伤,我很担心,如果要追究静司先生的失礼之举,还请在治疗之后。” 那双眼……她紧紧握住了拳,沾满鲜血的回忆浮上心头,眼里沁出一丝血色,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年幼的天狐,竟有些恍惚了。 “真像啊……你跟他……” 失神只有片刻,她又勾起了笑,近乎诱惑的倾身靠近夏目,手指绕了一缕浅亚麻色的发。 “我放他可以,你留下来。” “……就这样抱着你可笑的奢望去死吧!!!”被触了逆鳞,的场静司在一团不知名物体的协助下撕裂了结界,倒提魔刀,狠厉的斩下! 少女回头,眼里划过嘲讽,张开的掌心强大的力量翻涌,正要给胆敢对她挥刀的魔都之主毕生难忘的教训,却猛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年幼的天狐,对方身侧两条水龙翻飞,点点金光四散,对上她惊骇的目光,竟然还微微一笑,轻声道了句“失礼了”。 “你们两个竟然会合作?!这一代是变异了吗?!天狐和魔都之主?” 说好的世代厮杀只活一方呢?!!被天照吃了吗!!!(╯‵□′)╯︵┻━┻ 月读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_(:3ゝ∠)_ 中断的链接又开始运作,夏目此时魔力充盈,已经做好了围殴干架的准备,的场静司更是怒意高涨,方才被不分青红皂白关进结界中的耻辱不得不洗刷! deadwhyyoutry? 月读被成打的灵术糊了一脸,满目星星的回过头,正好迎上的场静司的刀锋。她躲得迅速,还是被削下一缕长发,双马尾不对称强迫症表示好痛苦! 团子状的结界也来凑了个热闹,动不动就封住月读的行动,逼得她几乎要吐艳当场。 “你们……喂!你们两个停手我有话要说!”气急败坏得连自称都忘了,夏目倒是闻言停了手,可只有暴怒的魔都之主一人也能把月读追得满场乱窜。 “不必多说,反正你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场静司不依不饶,冷笑着伸出手,“夏目,天羽羽斩借我一用。” “等等等等会死的真的会死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谁管你!” 夏目默默地围观战况,默默地把不情不愿的天羽羽斩递了出去,视线落在的场静司腰间的伤口上,应该是刚才海魔留下的撕裂伤,强悍的自愈能力下,竟然已经开始收口止血。 静司先生果然很强啊,那种攻势之下,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 海魔已经被消灭,那么r那边已经不需要再管了吧,rider必定会处理掉他的。 他心里默默地滤过了很多事,突然感到有光从头顶透下来,他抬头望去,朦胧的水波间,金色涟漪的影子随水荡漾。 “静司先生!那是王之财宝!”他话音未落,一波波风骤雨般的攒射就到来了,月读见状钻了个空子从的场静司剑下逃生,迅速的消失在此方世界中,还不忘留一句狠话。 “吾辈乃是月读神!所治夜之食原也!你们两个……给吾辈等着!” 的场静司本来就没打算真正让她埋骨此处,这位大神实力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他和夏目又一开始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否则断无可能取得如此好的战果。 身处水下完全没有影响他迅捷的动作,两把刀一收,他跟夏目相携浮上水面,触目就是一片灿烂的金辉,漆黑的狂战士踩在一架已经变成宝具的战斗机上,从盔甲的缝隙中流泻出刺目的红光。 rider驾着战车,显然并不打算加入这场乱局,夏目一直没见过的saber也握剑踏在江面上,身形娇小却气势惊人,她正对的是站在岸边的r,两位英灵显然要完成那一日未完的比斗。 英雄王愤怒而倨傲的声音响彻整个江面,仿佛为一场混战拉开了序幕—— “去死吧!疯狗!!!” ☆、第130章 诘问 夏目看着这混乱的战场,有点不想从水里出来,被的场静司一手抱了,带上rider的战车,征服王见两人安然无恙,爽朗的笑起来。 “余就知道,这等级别的攻击不足以击溃你二人。” 的场静司毫不客气的收下这句赞美,恋恋不舍的把夏目放下来,年幼的天狐早早注意到他腰际尚未恢复的伤口,柔和的金光在掌心亮起,温暖的贴合在伤口上。 亲自治疗和使用勾玉的感觉大不相同,的场静司已经盘算着把夏目拐到魔都去,然后两个人一起打天下了。 夏目并不知道他的念头,治愈了伤口后,就看向江面上激烈的战斗,辉舟与宝具化的战机追逐轰击,场面宏大的惊人,夏目看着狂躁的berserker,突然想起了间桐雁夜。 “糟糕了!雁夜先生的身体!” 经过治疗后,虫术造成的损伤刚有恢复的迹象,再大规模的使用魔力,很可能会恶化! 的场静司也不太高兴了,夏目辛辛苦苦的为间桐雁夜调养身体,这份天大的恩情却不被人珍惜,要是放在魔都,他早把这个人…… 不,不行,那样才是白费了夏目的一番心血。 随手揉了揉夏目的短发,的场静司把天羽羽斩交还给夏目,自己提着魔刀踏在了车辕上,晚风吹得他纯黑的羽织猎猎作响,少年的音色中自带几分撩人的喑哑。 “我来拦下这两个,夏目,放心去找那不知死活的家伙吧。” 夏目怔了一怔,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没想到被贴心的察觉了,金杏色的妖瞳盈满暖意,他心情很好的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r,有事情一定要用令咒呼唤我。” 凤凰又从他背上展翼,化为点染着火焰的实体,夏目爬上凤凰的脊背,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的传进的场静司耳中。 “静司先生,我不承认那种相互攻伐的命运,宿世的恩怨也好,跟当下没有关系。” “遇到静司先生,我……很幸运。” 清亮的声音低下来时,格外有种温柔的意味,不等回答,凤凰振翅远去,一向英明凶残的魔都之主难得傻在了原地,脸颊有些发烫。 魔刀弱弱的轻鸣一声,拉回了神思不属的剑主。 #我的剑主是痴汉系列# “真可爱……走得这么快,也害羞了吗?”的场静司捂着绯红的右眼笑起来,庞大的妖力四溢流泻,连同在一架战车上的rider也变了脸色。 这个人,绝对绝对不能作为敌人! 布都御魂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开启了某种模式的魔都之主完全兴奋起来,一门心思的想要好好帮夏目处理好这件事,就从终止这场战斗开始吧。 他的视线投向夜空中不停撞击的两团光辉,深深吸进一口气,细小的龙鳞在脸上时隐时现。 “夏目,想做的想要的,通通都告诉我吧,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满足……” “因为是你啊……” 就在未远川的另一处岸边,夏目乘着凤凰,终于抢在远坂时臣重伤间桐雁夜之前救下了他。面对铺天盖地的赤色火焰,夏目并不怎么畏惧,凤凰更为不屑,这种程度根本只是开胃菜。 于是他嫌弃的把远坂时臣的火焰魔术粗掉了(* ̄w ̄) 作为世间火焰之灵的化身,凤凰在玩火一道上有着骄傲的资本,他展翅扇出十几条火蛇将远坂时臣缠绕,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攻击意图,只是落在地面上妖瞳冷淡的戒备着。 夏目从凤凰身上一跃而下,迅速去救治间桐雁夜,治愈的光芒炽亮,躁动的虫畏惧的安分下来,夏目却不打算放过它们,取出一朵重瓣红莲,扯下一片花瓣给间桐雁夜喂服下去。 对于人类来说,一片花瓣就够了,再多恐怕会像气球一样被吹爆。妖怪要好一些,半朵却也是极限,不过对于夏目和的场静司这种天生妖力强大的,重瓣红莲可以当做零嘴。 也只有我夏目土豪才能如此放话了_(:3ゝ∠)_ 一瓣花瓣下去,效果立竿见影,间桐雁夜开始痛苦的咳血,无数细长的虫从喉咙里涌出,死的僵硬,身体已经被红莲的热度烧的近乎炭化。 “雁夜先生,您不是已经想通了?怎么……”夏目皱眉,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目光转向远坂时臣,“远坂先生说了什么吗?” 间桐雁夜口中还含着血,他立即想要开口,被呛了一下,不住的咳嗽,好半天才彻底缓过来,目露仇恨,“他不愿意接回小樱!冷心冷肺的混蛋!” “阁下是第八位英灵吗?”哪怕被困在火焰中,远坂时臣仍是从容而优雅的,英雄王就在不远处的江面上战斗,他阻止不了,又不想再用另一道令咒,便只好无奈的由他去。辉舟被英雄王用作战斗,于是他站在江边隐藏起来,不知怎么就与间桐雁夜遭遇了。 现下他以赞叹的神情打量着凤凰火,流露出喜爱,“真是强大而美丽的生物,这火焰令人心醉。” 他并没有在意间桐雁夜,更甚者,可以称得上是漠视。 远坂时臣其人,大概是因为过往艰辛经历的缘故,显出一种格外的自尊,他真正在追求着魔术的极致,希望得到圣杯也是因为要抵达世界之外的“根源”,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 但是……对于间桐雁夜来说肯定不是这样的。 第86节 间桐雁夜止不住的咳血,这是个好现象,血淤积在身体里才是真正的伤身,夏目见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站起身,回答了远坂时臣的问题。 “是的,我是,这是凤凰。” 凤凰火晃了晃翎羽,蹭到夏目身边,把头搁在他肩上。 “远坂先生,雁夜先生这样行事……确实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我相信你们会选择战斗,是因为雁夜先生没有把话说清楚。” “确实如此,”远坂时臣赞同道,“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诋毁之词,就抢先出手了,我不得已只能反击。” “雁夜先生忍耐不了是应该的,因为樱……樱小姐她的遭遇实在是……” 想到那个眼睛几乎失去光彩的女孩子,夏目心中一痛,垂头看了眼间桐雁夜,白发的男人正用手撑着地面咳嗽,模糊的呼唤一个名字,“樱……” 夏目隔着火焰,递出一块雕琢好的翡翠,就不再看远坂时臣,只是把间桐雁夜扶起来。他吐血已经差不多了,魔力也没有再流失,可见静司先生已经终止了那边的战斗,余下的就只剩回去好好调养了。 那枚翡翠中,有一段间桐脏砚的影像,翡翠还是静司先生要去的,说要把间桐脏砚撑不住严刑逼供认罪的场景记录下来,夏目总会用得到。 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他能做的也仅限于此。 挥手招出式神的车驾,夏目小心的把间桐雁夜扶上车,让凤凰收起火焰,最后看了远坂时臣一眼,见他已经拿起翡翠贴上了额头,就收回了目光。 如果他是个好父亲,今晚就会来间桐家的。夏目打算先把间桐雁夜送回去,再回到未远川,今夜英灵到的格外齐,静司先生只是阻止了一场战斗,saber和r之间还要打一场。 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命运这小东西也挺磨人的_(:3ゝ∠)_ 纯白的羽织瞬息扬起,夏目以天羽羽斩拦截了神父手中的黑键,金杏色的妖瞳中一片沁凉。 “无论怎么说,背后偷袭都太过卑劣了。” 远坂时臣一脸的难以置信,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弟子,翡翠中的影像给予了他极大的冲击,这时候偷袭从战术上可以说是上佳,但是偷袭者不应该是绮礼! 虽然有着利用的心思,他对言峰绮礼却可以说得上一句问心无愧,尽心尽力指导他修习魔术,竟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神父无光的瞳孔深渊般晦暗,不动声色的收回了黑键,“释放对城宝具之后,你竟然仍有余力,生前该是多么辉煌的英雄……可是这世界,你不觉得根本毫无意义吗?” “你所保护的——”神父看了看愤怒的远坂时臣,又看了看倚在车架旁的间桐雁夜,似乎很是为夏目不值。 “一个道貌岸然、亲手将幼女送进地狱的伪君子。”他看向远坂时臣。 “一个丑陋苟活、不敢祈求明日朝阳的活死人。”他看向间桐雁夜。 然后在英灵清冽的眸光中,言峰绮礼露出了略有些僵硬的笑。 “就是因为这些人,世界才会如此的无趣!活着……才会如此的无趣!” “疯子……真是个疯子……”间桐雁夜又咳出了几口血,努力想要站稳了,手下一滑就要摔倒,有人不动声色的搭了把手,深红的西装优雅而庄重,远坂时臣见他抬头,立刻就松了手,间桐雁夜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一时间感觉自己的牙根在作痒。 “时臣!!!” 年幼的英灵没有管身后的嘈杂,他抬起头,神剑靠着他的身体,几乎和他一样高,一双眼眸清澈而安静,似乎有天光云影在徘徊,又似乎什么也无法映入。 “神父先生,您跟不月很像,或者说,太像了……” “一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一直对世界抱有悲哀的厌弃,其实只是在掩饰内心的寂寞和悲愤而已……您爱过什么人吗?” 神父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想起了大雪飘飞的往日,他的妻子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却有种难言的素净之美。 他感到惊讶,因为那个时候,他似乎,能感知到美这种东西。 可是那只手终究还是滑落下去了——惨白的素净的手——然后再也没有抬起来。 呼呼的冷风张狂的刮进室内,掌心冰冷的触感让他终生难忘,那是种死亡的无聊的温度,带走了他的妻子,也带走了他看世界的眼。 【你不爱我哟,绮礼……】他的妻子留下这样的遗言,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怜悯还是愤怒。 【你只是爱我眼中的世界,只爱这个。】 【但是……这样也好哟……】 【我死了,你的世界也就死了!你——还能够称之为活着吗?!】 言峰绮礼竟被这样泣血的诘问惊吓一瞬,狼狈的退走,站在床角看着个女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然后“咔嚓”,他的世界碎成千万片。 ☆、第131章 五王宴(上) “神父先生,【活着】是个很神圣的词,有爱的,有恨的,有泪水也有欢笑,有敌人也有友人,有永恒的希冀也会有永恒的绝望……”英灵的声音清亮,似乎心中有足够欣悦的事,他弯起眼眸,露出光风霁月般的微笑。 到底是怀抱着多么令人嫉妒的光明,才会笑得如此心满意足? 神父不知道,他甚至无法依靠过往贫乏的经验去猜测,他站在那里,身影寥落。 “所以您现在,不是【活着】,只是【存在】而已。” 没有感情,麻木的旁观,为旁人的痛苦而隐秘的欣喜,为旁人的幸福嫉妒得双眼发红……就是这样卑劣的【存在】着,看不到明日的曙光。 “那么……我该怎样才可以算作活着?!我想活着!而不是……这幅样子……” 言峰绮礼握拳抵在自己的胸口,上前一步,一眨也不眨的逼视着年幼的英灵,对方有温暖的发色和眼瞳,目光也是温暖的,倒映在他眼中的世界一定绚丽非凡。 如果……能透过他的眼睛…… “言峰,绮礼!”土地神一向稳定的声线破天荒的发生了变化,紫罗兰色的眼瞳中泄出一丝血色。他这几天被言峰绮礼纠缠得狠了,不愿意出门,今天看到晴明和道满两个出来,也蠢蠢欲动想要见夏目一面。 幸好他出来了!!!这个愚蠢又烦人的人类就该去死!!! 竟然怀着那样的妄念,想让夏目成为他看世界的的眼睛……谁给了他如此的勇气?! 不月很生气,他气得竟然说了长句! “千叶……只会为我呈现这世界!” 这话说得霸气极了,看看间桐雁夜和远坂时臣的表情就能知道,土地神站在沁凉的晚风中,衣摆飘摇仿佛要乘风而起,紫罗兰的眼瞳幽晦而醇厚,神明的威严与冷漠显露无疑。 而这样的一位神明只对一个人特殊相待,而那个人也是最特殊的那个。 夏目噗的笑出声,折扇半开,抖得止不住,“不月……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长句……” 土地神幽幽怨怨的看他,却在触及那个笑容的时候脸红了。 千叶一直以来都是淡定而矜持的,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开怀,笑得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张扬。不月知道,因为他是王,王要有王的尊严,举止失当会令浅樱之里和天狐血脉蒙羞。 但是还是好想看到这样的笑容,要他说多少长句都无所谓。 “我只是不想说,”他严肃认真的强调,“只是,不想,说。” 夏目这次是真撑不住了,凤凰无奈的用翅膀护着他,防止他真的笑倒到地上去。土地神郁闷的鼓起脸颊想纠正自己多年养成的语言习惯,却以失败告终,不死心的一次次尝试,最终…… 不月木着脸走到夏目面前,一把把他高举起来,夏目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土地伸手臂发力,夏目眼前的世界骤然颠倒,失重的感觉来得突兀,他当真是吓了一跳,被抛起来又接住反复几次,气息奄奄的趴在土地神怀里。 “……对不起qaq!”夏目诚心诚意的道歉。 土地神傲娇的哼唧一声,收下了这句话,阴沉沉的看向言峰绮礼,传达了“还不快给朕滚”的意思。神父眼神闪了闪,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一定要得到答案,或者一个承诺,绝不会空手而归! 夏目摸摸土地神的头,又摸摸,感觉手下轻微的抗拒没有了,才开口道: “神父先生,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不必透过什么人,自己去看看这世界。” 言峰绮礼张口欲言,被不月打断了,土地神对夏目摇了摇头。 “做不到,我们,全部都……” 他们是同类人,格外清楚对方的所思所想。 这已经算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了,荒芜了太多年月,以至于全盘否定了自己,自己双眼所见哪怕是繁华都会变成枯骨,所以迫切的需要另一双眼,就好比夏目之于他,意义无可取代的重要。 这孩子向他描述的世界是灿烂的、光辉的、充满希望的,听着这些描述,就会觉得心脏都温暖起来,忍不住更加温柔的对待世界,期待更加光明的描述。 看吧,灭世的狂徒与福音的天使其实只在一念之间,他幸运地遇上了夏目,于是改变了本该崎岖的命轨。 不月不想救言峰绮礼,一点也不想。 冷酷的抱着夏目转过身,不月可以想象言峰绮礼此时的表情,但是他毫不关心。夏目想要回头,最后生生忍住了,土地神抱着他的手死紧,像是在惶恐。 【这一次,请你残忍一点。】似乎听到土地神在这样祈求他。 金杏色的眼瞳闪动一下,夏目慢慢垂下睫毛,任由土地神带他飞的越来越远,飞向不知何时已经平静的未远川。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间桐雁夜和远坂时臣一起坐在式神的车架上,并没有多余的怜悯。 那个男人已经被黑暗浸染,已经无药可救,丧失了最后的希望,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夏目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抬起头只是土地神的眼眸,“不月。” 温暖笼罩着心脏,名字被掌握反而有种异样的甜美,土地神内心天人交战良久,最终咬牙低头了,“我会,帮他。” 夏目笑起来,眼瞳中似乎都闪烁着金辉……如果放任言峰绮礼就这么消亡,那就不是夏目了。 土地神心里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还是听话的妥协,放开夏目反回头去找言峰绮礼,决定好好教导他什么是人生!什么是热爱生命! 虽然这教导最后可能会变成一场单方面的吊打,夏目还是表示欣慰。 也不知道静司先生那边怎样了,顺不顺利…… ……不顺利个鬼啊?! 夏目回到原来海魔出没的未远川边,无语的发现一群英灵已经聚在一起把酒言欢,rider豪迈的大口灌酒,英雄王傲慢的连酒杯都不想碰,saber端着美酒一脸严肃r没有和几位王者聚在一起,一个人抱着长枪呆在一边,心情看起来却还不错。 的场静司显然也看不上这些世俗的所谓好酒,懒散的歪在鸦身上,见到夏目来了,召他来自己身边,还贴心的让出一块位置。 夏目坐过去,在场的其他几位王者都投来关注的目光,在这些目光的洗礼下,夏目纹丝不动,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 活的太久,见过太多大场面,这几道目光还不放在心上。 rider饮尽杯中的酒,大笑起来,“余就说,千叶是举世无双的王者!凭这份气度余就应该敬你一杯!” 的场静司抬手就给夏目挡了,一饮而尽,把空杯展示给rider。 “虽然身为英灵,到底年龄还小……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好酒。” 说到好酒,夏目猛然想起来了,“我这里好像有供奉的陈酿,刚好用于此情此景,也算抵消不饮酒的失礼了。” 说着,他从勾玉里取出几个酒坛,个头不大,但竟然是被结界严严实实的封着,夏目随手拆去结界,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氤氲,好似漫游于仙境云端,令人心悦。 “此为五百年份的陈酿,名曰【王命】。”英灵洁白的衣袖流云一般拂过赭红的酒坛,金杏的妖瞳沉淀着严肃之光,“——可证王道!” “在座诸位,或顺天命前行,或逆天命叫嚣,或徒步于命运的坦途,或奔袭过世界的法则——因为我等是王!背负千万生灵而不倒,跨越无边岁月而辉煌……” 第87节 征服王率先回应,抱起一个酒坛拍开封泥,口出豪言。 “仁君固然高洁,暴君亦有英烈,为王之心仍在,热血常将沸腾……今日便于此战争间隙,畅谈王道,举杯痛饮,岂不是人生的幸事?!” “如此,当真是幸事!”saber秀丽的面容严肃,霜花般凛冽,而此时冰雪初融,她唇畔露出一丝淡笑,“征服王,请予我一杯酒!” 征服王大笑,看向夏目,“这你得问千叶讨要了,这等的好东西,纵然余征伐世界,也未曾得到过点滴,不料身为英灵,竟有了此等好运。” 夏目大方得很,浅樱之里不知多少年积累,屯下的好东西花用不尽,又怎么会顾惜这几坛酒?索性又拿出几坛,坐在后面的韦伯眼都直了。 麻麻我想跟土豪私聊交朋友你在天上也会祝福我的对吗_(:3ゝ∠)_ 连坐拥世间一切宝物的英雄王也起了兴趣,圣杯战争无聊得很,跟几位伟大的王者畅谈也是他心中期待的,于是从宝库中取出金杯,宝石装饰,耀目非凡。 “既有好酒,本王也不会吝惜上好的酒器!尽情享用王的恩赐吧!” rider手持金杯,将坛中的酒液倾倒进去,酒液澄清透明,透光会有微微的斑斓,可几乎是一个眨眼间,一抹淡红从酒杯底部泛起,渐渐转为烈火般的赤红,配着耀眼的金器,波光荡漾间,似乎能烧灼人的灵魂。 这红色犹如战旗又犹如烈火,有幻影从酒中浮现,面目朦胧的王者身形雄壮,跨着强健的战马纵横驰骋,黄埃漫天,王站在自己无双的军队前,手中的短剑被太阳的光芒耀花,叩问着苍穹—— “余将去往尽头之海,余将以铁蹄践踏世界的版图!!!”王者高声嘶吼。 “然也!然也!然也!”他的士兵大声应和。 军队洪流一样席卷而去,只留满地黄沙,酒中幻影沉淀,rider朗声大笑,一口饮尽火焰般的美酒,最后直接抛下金杯,抡坛痛饮! rider饮尽一坛酒,“彭”的把酒坛放到地上,眼神威严而明亮。 “是极是极!这便是余的霸者之道!这便是余的无双军势!” 他眼神灼亮的看着剩下的几位王者——“诸位!请示王道!向余!向这世界哟!” 黄金的王者一声嗤笑,将坛中的酒倒入金杯,酒波一荡,耀眼的金色照亮王者的面容。 暴君的恶行,天赐的挚友,神明注视的乌鲁克……不等影像完全显现,吉尔伽美什就饮尽了杯中酒,上梳的金发掩不住一双凌厉的蛇瞳,最古的王者眯了眯眼,显然对酒的味道满意之极。 “世界上的王者只有本王一个!余下的只是杂种!” “本王赐予乌鲁克繁盛与丰饶,更有无上的不败的荣耀!暴君又如何?神的垂爱又如何?这世界唯有本王最为崇高!愚民只要像蝼蚁一般活着就好!” “英雄王!”saber不赞同的紧皱眉宇,“身为王者,民众理应放在自己之前,这是为王的责任!不可扭曲,不可更改!王是引领者,王是殉道者!王理应高洁,王理应自律!我无法认同你的王道!” 吉尔伽美什放声大笑,笑声里有无尽的嘲讽,saber眼中染上愤怒的神色。 “怎么?我难道说的不对吗?” “确实……”saber怎么也没想到,开口反对她的竟然是看起来最像仁道之君的夏目!她不可思议的目光投过去,夏目淡淡点头,问道: “骑士王,你为何为王?” ☆、第132章 五王宴(下) “当然是为了我的国!从拔出石中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身为王者,这是我不可抵挡的命运。”娇小的少女神情凛冽,祖母绿的眼眸中写满了献身的信念。 然而夏目却摇头,妖瞳中透出悲悯的意味。 “高洁的王者啊,如果为王是如此一条荆棘之路,又有谁愿意为王呢?” saber一窒,想要反驳,却又反驳不能,年幼英灵轻缓的声音传来,听在她耳中却不亚于钟鼓齐鸣。 “王者应为道标,而不是王座的傀儡。” “余赞同,”rider点头,抬手,腥红的披风一阵鼓动,“王座上看到的风景可是居高临下的美丽!茫然于王座却忽视了风景,并非智者所为!” 英雄王大笑,鲜红的立瞳中有着无限的邪意,“saber,你的愚蠢真是令本王心生欢喜,不如卸下战甲换上裙装,成为本王的女人吧!” “atcher!”saber大怒,几乎要就此再开战火,她甚至不能坐在原地,胸口因愤怒起伏不定,那双死寂的祖母绿眼眸反而鲜活了几分。 的场静司一直没有开口,他也没有碰夏目的酒,似乎在顾忌什么,接触到夏目的目光,他猛然从沉思中惊醒,想说点什么来消去那份走神的尴尬,saber正好给他提供了台阶。 “骑士王,你是想在王宴之上拔剑吗?” saber不得不坐了下去,端起金杯,酒液在她手中呈现出微冷的幽蓝色,一如笼罩着不列颠的那片大海,saber看着看着,突然就失神了。 她的国是如此的美丽,最终却难逃血与火的厄运,而现在她跨越时光坐在这里,祈祷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奇迹,信念虽坚定,王道不被认同到底让她有些失落。 “哪怕不被认同……我仍是不列颠的王!我的国家……由我来拯救!” “被拯救的是不列颠,还是您自己?”夏目轻轻地问道,他的眼瞳向来沉静,直视着saber,辉煌的颜色几乎能将人溺毙,瞳眸的轮廓还带着几分孩子的稚气,百千年的风霜却已经在眸中烙下印痕。 他活的太久,看得太多,眼前的骑士王犹如献祭的圣少女,高呼拯救国家的口号,实际上是将自己钉死在王座上。所以国家毁灭,一时茫然而仓皇如同迷途的兽,左奔右突不得出路。 “您只是在救自己而已,只是在寻找一个能存在的理由而已,您自己扑入大义的荆棘,鲜血淋漓反而会心生欢喜……因为在此时此刻您以鲜血论证了自己的存在!” “书本上是有的,悲哀的骑士王的故事:梅林说亚瑟——从汝拔出石中剑的那一刻起,将不可再为人类!” “何其残忍……这就是不列颠王者的命运吗?别开玩笑了!命运只是个借口!” 年幼的英灵目光灼灼,他起身,纯白和服上金叶闪动,这一瞬他的神情似乎要超脱世间,的场静司心中一紧,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夏目低下头与他对望,微微一笑,尽管此时有着凛冽的妖瞳,这笑容还是能暖到人心底。 心中恐惧躁动的兽被安抚,的场静司慢慢放松下来,还是握着他的手腕不肯放开。 “回到过去,逆转历史,这是您所愿吧?可是这种懦弱的行径,何尝不是对同伴的侮辱,何尝不是对国家的侮辱!”夏目说,saber知道这话是对自己的。 明明看上去是这么小的年纪,她所烦恼的一切纠葛苦难,恐怕对这位英灵来说都不算什么吧。 “没有人不喜欢圆满的结局,可太过圆满就是太过虚假,于是骑士王,您是想借助圣杯,来寻求一个虚假的结局吗?” “往日因为有遗憾,才能称之为往日,您再这么走下去,总有一天圣剑也会哭泣的。” 夏目重新坐下来,端起金杯斟满酒,没有辉煌的光华,没有踏破岁月的幻影,只是波光荡漾一下,透明的酒水变成了澄亮的琥珀色,影影绰绰有一片连绵的轻盈的宫殿,大水涨满,樱花亦随水飘零,明丽的不似人间。 夏目将酒递给saber,“你我皆为仁道之君,请饮此酒……放过自己吧。” saber愣愣的看着夏目,半晌,慢慢接过酒杯饮下,樱花香沁人心脾,她仿佛回到了自己死时,就在这样好闻的草木气息中,仰躺在树下,看阳光一点点从叶隙间渗下来。 没有圣剑,只有一头散开的金发;没有亚瑟王,只有少女阿尔托利亚。 很静很静,她听到鸟鸣虫鸣,风的絮语,以及自己心脏最后一次跳动的声音。 一生之中,只有死时最像自己。 saber笑出了眼泪,她捂住嘴,发出几个模糊的字音。 “是否……如我一般?不列颠我的国……如我一般……虽死犹欢?” 她的情绪极度不稳,然后忽而一阵亮光闪过,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令咒?”rider恍然,“saber的心已经乱了,今后的战斗也不知道能不能参与。” 虽然嘴上这么说,征服王又毫不含糊的灌了口酒,痛快的一抹嘴,“接下来就是千叶的r了!老实说,余很期待你的王道啊!” 的场静司指尖颤了颤,一瞬有些犹豫,他看了眼夏目,缓缓向酒坛伸出手。 他在恐惧。 面对十倍于己身的兵力时,他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恐惧,而现在,面对一坛有些特殊效果的酒,竟然就迟疑了。 他的王道残酷而黑暗,在经年累月的鲜血与惨呼中铸就,哪怕是带兵驰骋沙场的征服王,恐怕都不会有如他这般浓烈的负面情绪。 阴谋,阳谋,诡诈,毒……向来剑走偏锋,因为在魔都那种地方,活下去都是渺茫的奢望,只有染血才能生存,只有浴血才能爬上高位,只有立在尸山尸海之上——才能君临天下。 他不想让夏目看到自己的那一面,这孩子光明的让他自惭形愧。 如开在阳光下明亮的花,阴暗的野兽每次都要仔仔细细舐净爪缝中的残血,才敢小心的上前触碰,唯恐泄露了自己的一丝暴虐,今后再无花可赏。 再怎么缓慢,他最终还是触上了酒坛,霎时间墨色的血气冲天而起,黑龙漆黑的鳞片上镀着一层血,那双一红一黑的妖瞳中尽是暴虐和杀意! 狂躁的风刮起rider的猩红披风,他皱起眉,显然没想到竟是这般骇人的气势。英雄王的发亦被风拂动,鲜红的立瞳中,缓缓点燃一朵兴奋的火。 何等一位暴君!与其说是君主不如说是渴血的修罗,剑下的残魂是龙鳞上的血色!不动如锋芒敛于鞘中,剑一出就定会杀伤千百血流成河! “在这无聊的世间,你是最有意思的那个!无鞘之剑!血染之刃!世界因为有你,必有毁灭之日!本王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那等颠覆的盛宴才配本王欣然享用!” 的场静司只是看着夏目,心跳仿佛就像在耳边,他听到妖血在身体里轰鸣鼓噪,看似镇定,其实他的手在细微的抖。 不能想象这孩子脸上出现恐惧厌恶的神情,一点都不能有!如果真的…… 【杀尽百鬼夜行!血洗浅樱之里!】 如果得不到这孩子的认同,索性就将他所有的光明都毁掉吧!只需要依赖着自己!只需要注视着自己!恨又有什么所谓?! ——【拥有】你就够了。 心里转动的念头越阴暗,越是兴奋地不可自抑,的场静司眼也不眨,看着年幼的天狐伸出手,洁白的衣袖滑下一截,然后拿过了他手中的金杯。 的场静司有一瞬的反应不能,就在这一瞬的间隙里,就在余下两位王者的注视中,年幼的英灵端过金杯,略扫一眼杯中近乎混沌的酒液,闭眼,仰头,一饮而尽。 “!!!” 谁也没料到这个动作,它发生的如此突兀,的场静司甚至没来得及拦截,眼睁睁的看着夏目饮下了他的王道之酒,拭去唇畔的一丝酒渍,眼见着那双绚丽的金杏色妖瞳涣散了。 rider抽了口冷气,“虽说是王道之酒,但是酒性烈得很,千叶他……” 年幼的天狐面无表情,凉凉的瞥了他一眼,绮丽的妖纹爬上脸颊,他睁着一双因烈酒有些涣散的妖瞳,站起身,刚好能跟的场静司平视。 “汝在担心什么?”他的声线这时显得有些冷冽,低垂下睫毛,有些不悦的样子,“魔都虽风气不正,信任同伴也是基本……不信吾?” 什么叫“魔都风气不正”!虽然对那地方没什么归属感但是果然还是想掀桌啊这就掀你等着!!!(╯‵□′)╯︵┻━┻ 的场静司张了张口,被年幼的天狐一手抵住了唇,顿时整个人都要炸鳞了! 这时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虽然是天狐,可还是要归进妖狐之列的。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光明,连吾,也是染过血的。”天狐目光沉沉,“吾反对滥杀,却不可厌恶杀戮——汝之王道,并无过错。” 这话的语气冷冷淡淡的,却是再温柔不过了,温柔的让他现在就想把这孩子揉进怀里。 现在似乎不能,夏目妖化之后性格也偏向妖怪,没有平时那般温柔好欺负,指不定会拔出天羽羽斩给他一刀。 给一刀就给一刀,小伤死不了的_(:3ゝ∠)_ 密密实实的把年幼的天狐揽进怀里,蹭蹭软绒的狐狸耳朵,的场静司眼里罕见的泛起柔光。 “真可爱……想把你藏起来呢……” 天狐挣扎,闻言面无表情地道:“尽可放手一试!” 的场静司笑了,他现在似乎摸索出了逗弄夏目的乐趣,妖化后要有威胁一点,不过并非不能摆平,只是要稍稍费些手脚。 “我们的事可以之后再谈,现在……”他看向虚无的某处,一红一黑的妖瞳中泛起一丝狠厉。rider仍在痛饮美酒,英雄王讽笑着把玩酒杯,一直在旁听的r站起来,舒展矫健的身躯,韦伯顿时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回rider身边。 第88节 带着骨质面具的assassin一个接一个的出现,阴森的笑着,黑衣的土地神心情不好的落在assassin们后面,他身后跟着言峰绮礼。 “他要,证明,”不月一词一词不高兴地说,“烦!” ☆、第133章 目标 神父眼里是一片空茫,站在assassin们身后,纵然身体挺得笔直,却掩不住一身的荒凉。 “如果活着需要证明,那么参与圣杯之战,最后夺得圣杯是不是我活着的证明?!” 身份,地位,财富,甚至于远坂时臣这个恩师,都是父亲给他的,言峰绮礼活到现在,真正拥有的似乎只有那个女人微薄可怜的爱,却结束在那天的大雪中。 所以他认为世界毫无乐趣可言,找不到活着的凭依……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不过现在,他已经与远坂时臣决裂,assassin完全听从他的号令,手上的三道令咒是他真正拥有的,也是最后的筹码。现在他把这些筹码尽数押上赌桌,想要得到一个活着的证明。 全心的参战,近乎自杀的正面迎击,他相信在座的几位英灵不会拒绝将assassin尽数杀死的机会,他相信总会有人展现力量,也是展现属于死去的英杰的宏大世界! 连的场静司都不得不赞叹这个男人的执着,他就像闻到血腥的鲨鱼,有一点解答疑惑的可能就会紧咬不放,更是慷慨的吧assassin送来任人宰杀,让他都有了几分欣赏。 这样的人,用好了是一把利刃,没有道德观,无惧世俗伦理,只有刀锋所向。 “心动?”天狐淡淡的挑眉,这次成功的挣开了束缚,向不月点点头,土地神并不常见他这幅姿态,颇有几分新奇,凑过来摸摸他发顶。 事实证明哪怕妖化了,夏目的脾气也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对于自己的友人更是纵容,凛冽的妖瞳极温和,任由不月默不作声的把他和的场静司隔开。 的场静司……的场静司在心里咬手绢…… “他是把好刀,只是尚需磨砺。”的场静司点头认可了夏目的说法,拔刀出鞘,布都御魂闪烁着妖异的血光。 “你可以在此,看看我是如何磨刀的……安倍晴明?!”的场静司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飘然而至的白衫青年,安倍晴明对这位前上司丁点感情都没有,只是专注地看着他的师父。 “师父……”明明有千言万语,事到临头确有几分哽咽,道满一定在嘲笑他的丢脸了吧?安倍晴明甚至不敢上前,只是贪婪的想将那个身影刻进眼里。 天狐看着他,金杏色的眼眸一如当年,似乎所在之处就该有樱花翻飞,然后花影安歇在他的眼眸中,沉静而悠远。 夏目看着他的弟子,与当年相比,已经完完全全是个青年模样了,举手投足间风流天成,如同平安京大片大片的樱花绽放,秀丽到清贵。 “晴明,”他这个状态做不出太多表情,只能轻轻呼唤一声弟子的名字,可是舒展的眉眼已经说明了他的好心情,“吾很想念你。” 真可怕,安倍晴明想,师父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失控。 脑海中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在进行着走过去的恍若朝圣的动作,师父的样子没怎么变,只是稍稍长高了些,温柔而安静的看着他。 眼睛酸涩的厉害,心脏处也是多年不曾体验过的滚烫温度,这份温度蔓延到全身,安倍晴明似乎听到了道满气急败坏略带警告的声音,不过他不在乎。 “安倍晴明,你忘了你只要一激动就会——” 他的妖血是提纯过的,又混入了魔物的血液,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动荡状态,此时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所以理所当然的…… “啪叽”一声,白绒绒的狐狸趴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仍然顽强的向夏目伸出爪子。 夏目忙蹲下把他捞起来,抚了抚一对狐狸耳朵,白狐就又有了精神,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蹭。白狐已经是成年狐狸的形态,皮毛丰厚,带着妖狐特有的浑然天成的狡黠魅惑,毛茸茸的窝在怀里,手感着实是好。 夏目探了探他的身体状况,皱眉,当机立断道:“不妙,吾回去为你治疗……道满。” “师父?” “r先生的现任r在何处?” “被安倍晴明封印在了楼顶。” “带上她,回……”他闭眼感应了一下,“柳洞寺。” 夏目看向枪兵,金杏色的妖瞳淡然,“跟吾来,吾承诺过,会助你。” 回到自己的据点,带上那个女人,要求他跟上……枪兵再迟钝,也知道这是要为他处理掉那个令咒了。心中激动,表面上也只是干涩的蠕动几下唇。 “多谢。”迪卢木多慎重的说。 他有着悲惨的上一世,为复仇重生而来,此刻心里竟然满是安宁。那双金杏的妖瞳比往常凛冽,深处却掩藏着浅淡的柔和。 这实在是个太温柔的人。 一连串事情布置下去,最终,夏目向的场静司点头,面无表情严肃认真。 “r,请容许吾先行告退。” 呵呵哒你还知道问我啊?!!说好的好好耍帅给你看呢正主都跑了啊看个头啊!!! 我真掀桌了别以为我不敢掀了啊掀了啊啊啊(╯‵□′)╯︵┻━┻ 魔刀被死死掐着刀柄,悲鸣一声,眼泪逆流成河。 作为魔都之主的佩刀我感到压力山大! 夏目一行一回到柳洞寺,还没等进门,就看到满脸悲痛急切的远坂时臣。 妖化状态并未解除,他的思绪转动的尤其快,五王宴之前他让凤凰护送了远坂时臣和间桐雁夜去间桐家,想必现在是看到了樱的现状。远坂时臣实际上是个好父亲,他对凛和樱的爱是一样的,送出樱也是为了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谁料到…… 一向优雅的魔术师满脸憔悴,到夏目面前站定,深深一鞠躬,几乎超过了九十度。 “救救樱……请您……救救樱……” “自然,”夏目抱着白狐点头,神情郑重,“吾会竭尽全力。” 远坂时臣的心放下了一半,他听过间桐雁夜对他冷嘲热讽,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无一不是说明,眼前的英灵在医道上的造诣无与伦比,他甚至大半破除了间桐家的刻印虫,把间桐雁夜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既然让夏目出力,你打算付出什么代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胖猫咪含着半条鱿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门附近,“空手套白狼可是不允许的。” “我听说远坂家擅长宝石魔术,”胖猫咪慢条斯理的说,“不知道远坂先生肯不肯割爱?不多,三种宝石精炼方法即可,我们不贪心。” 远坂时臣差点呕出一口血来,远坂家以宝石魔术闻名,每一种宝石提纯淬炼方法都是时代的积累,也是家族立世的保障,现在一张口就要去三种,偏偏卡在他的心理底线上。 没有过多的犹豫,他咬牙应下,“交易成立。” 夏目没有出声。 老师提的要求是为了他,虽然不需代价他也会救樱,可是远坂时臣之前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他错误的决定毁了樱的后半生,也差点让间桐雁夜送命,如此,痛一点出点血,反而更能使他铭记。 今后他看到樱和雁夜就会想到当时的错误,是否能避免更多悲剧? 夏目抱了白狐进去,先布下温养身体的阵法,把一脸依恋的白狐塞进去,打算等到天明着手替他洗刷血脉。之后又给昏迷的索拉连拍几个昏睡的咒文,确保她哪怕还持有令咒也会睡到七天之后。忙完这一些,去接樱的凤凰回来了,还带回了间桐雁夜。 樱的身体在他这几天尽力调养下,已经基本拜托了虫术的侵扰,只剩心脏处那只承载着间桐脏砚精神的虫不敢轻易拔除,不过现在,他的本体在这里。 身为比太阳更尊贵的存在,天狐血能祛除世间的一切污秽。 其实如果他足够了解虫术,或者魔术,也许就不必依赖天狐血。越在这世界上行走,他越觉得自己掌握的东西还远远不够。 “老师,吾想去游学。”一边给自己的本体放血,夏目一边说,“吾还有许多不足,魔术……” “游学的话欧洲如何?那边的势力发展得不错,我们跟彭格列也有协议,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不过你想去哪?”胖猫咪兴致勃勃的问道。 年幼的天狐治愈了本体的伤口,攥紧了装血的瓶子,眼眸熠熠生辉。 “时计塔,”他说,“吾要去时计塔。” “哦哦,是那个韦伯·维尔维特告诉你的吧?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内部,集聚全世界魔术师,并且夜以继日研究魔术的所在……那可是个好地方。”胖猫咪眯眼笑了,后腿挠了挠脖子。 “那样的话意大利那边要动一动了,我们的中心要转移到英国去。” “不,不必,”夏目摇头,金杏的妖瞳中划过一抹深思,“樱井家……” 胖猫咪恍然大悟,惊奇的打量夏目,“现在已经会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了,你的成长真是让我惊讶。” “不是利用,”年幼的天狐神色淡淡,“吾是能支撑樱井家的灵术师,这是共赢。” “不管怎样,你只要一直一直成长下去就好,这个世界很精彩不是吗?心生喜悦不是吗?夏目,你会成为一个多么多么好的王啊!” “比千姬更好!懂得进退,懂得拓新……我都忍不住要把名字交给你了。” 猫咪澄黄的妖瞳中似是有着无限欣喜,他把爪子搭在了夏目膝盖上。 “等你再长大一点吧,小孩子无需活得太沉重。” ☆、第134章 交友 破晓之时,夏目才疲倦的结束了治疗,强打起精神,摸摸已经从昏迷中醒来的远坂樱的头。 “嗯,已经没事了。”解除妖化之后,他的神情温柔,犹如一泓泉水,金杏的妖瞳辉煌绚丽,是日出时灿金的日冕。 这双眼终生都牢牢印刻在远坂樱心中,没有一时一刻忘记,几十年后,她已经成长为优秀的魔术师,仰望着天下之巅的那个身影,浅笑着让弟子送上一份贺仪。 当然这是后话,幼小的女孩此时被父亲抱在怀里,滚烫的泪水落入她的脖颈,她毫无所觉,愣愣怔怔的只看着一旁的夏目,很久很久,最终竟是露出了恍惚的笑。 “谢……谢……”她认真的发着每一个字音,哪怕声音破碎而嘶哑。 夏目也笑了,他合上门,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女。一抬头,发现间桐雁夜站在门边,神情说不上是厌憎还是欣慰,被虫术侵蚀过的面孔有几分狰狞,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癫狂。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他有些落寞地说,咳了几声,摇摇晃晃的转身,扶着墙慢慢的走远,夏目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道:“请等一等,雁夜先生。” 间桐雁夜回过头,年幼的英灵仰着头,摊开掌心,一枚血红的晶体躺在那里,犹如真正的血液一般鲜活生动,让观者的心都鼓噪了起来。 【吞噬它吞噬它!只要吞噬它!】 间桐雁夜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又挣扎的一手捂住自己的脸后退。 “不行……不行……千叶……这是什么?!” 夏目不语,只是把血晶递到了他手中,间桐雁夜几乎像被烫到一般手一缩,被夏目按住了。 “雁夜先生,请健康地活下去吧!活着……看着樱长大……” 那双眼里有多少哀伤和悲悯,就有多少温柔和坚定,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能养出这样仁善的性格?间桐雁夜不知道,他只是攥紧了血晶,狠狠闭上了眼。 “千叶,如果向圣杯许愿的话,你能不能……留下来?留在这个时代?!” “平安时代……平安时代太遥远了……英灵座也太遥远了……” 所以想让这孩子留在这个世界,同在一片天空下,至少,他还有报答恩情的机会…… 夏目摇头又摇头,“雁夜先生,圣杯是什么东西我已经告诉你了吧?不能向它许愿,甚至不能让它现世!我们谁都承担不起那种灾难般的后果。” 间桐雁夜顿时有些沮丧,苦笑了一下,“倒是我妄想了……” 夏目闻言,金杏的妖瞳微微睁大,倒是有了几分小孩子的稚气。 “哎?我没有告诉雁夜先生吗?我本是存在于现世的,现在本体就沉睡在柳洞寺。” 第89节 间桐雁夜:……不早说浪费我感情!(╯‵□′)╯︵┻━┻ “不然的话,怎么解决r先生的令咒问题?”夏目继续一脸奇怪。 间桐雁夜忍,又忍,最终愤怒地一脚揣开房门。 “时臣!别腻腻歪歪的了!我是不会把小樱交给你的我们走着瞧!” 远坂樱闻言,立刻就从远坂时臣怀里挣脱出来,走到间桐雁夜身边,面无表情的学着他的样子放狠话,“我们……走着……瞧……” 远坂时臣;……喂小樱到底谁才是你父亲啊啊啊?!! 那边的吵吵闹闹夏目并没有太多的关注,他坐在自己的本体旁,翻着已经翻过了无数遍的那个有关圣杯的卷轴,上面尽是奇怪的魔术理论,他接受起来并不顺畅。 这种经历前所未有,一种完全陌生的力量体系摆在他面前,纵然他居于灵术师的巅峰,触类旁通却断然做不到。 枪兵不忍心看夏目无意识的摸了摸他浅亚麻色的短发,忍不住出声道:“r,如果论魔术的水平,那个男人……肯尼斯是这场圣杯战争中最出众的。” “您尽可求助于他。” 夏目愕然,“但是r先生……” “比起个人的恩怨,避免那惨烈的结局才是最重要的。”枪兵的眼神在提到肯尼斯的时候有些冷,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但是即使这样,他仍然向夏目推荐了这个人。 无关乎私怨,举贤不避仇,这一刻起,夏目清晰的感受到了“举世无双”的爱尔兰费奥纳骑士团首席勇士的高洁与大义。 哪怕怨着恨着,他毅然选择无愧于内心的回答。 金杏的妖瞳极尽欣悦的弯起,迪卢木多看着眼前年幼的英灵笑起来,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一层辉光中,清亮的嗓音犹带几分稚气。 “r先生,您是举世无双的英雄。” 枪兵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这句赞美,甚至挑了挑眉,“那么面对我这位举世无双的英雄r还吝啬的不肯直呼我的名字吗?” “同样的,迪卢木多,你仍然坚持称我为r吗?” 两个人对视,同时笑了起来。 从上一世,不,确切地说是从自己生前的逃亡开始,迪卢木多就未曾如此畅快的笑过了,他背负着太多太疲惫,再难找回从前纵马狩猎的那个自己。可是在年幼的英灵眼中,他又重新捕捉了名为希冀的光芒。 这孩子是个奇迹,最温暖的奇迹。 古老的预言相信轮回,说一个人如果前九十九世都遭逢厄运,第一百世一定会幸福安乐……自己是何其幸运,仅仅是第三世,就遇上了救赎。 “现在只能去找肯尼斯教授了,希望他能解读这个卷轴,还要把索拉小姐送回去……迪卢木多,请靠过来一点。” 枪兵依言俯身,夏目“啪”的用一张创可贴掩盖了他的泪痣。 “这样就可以了,”夏目上下端详一番,很是满意,“是特制的创可贴,符文能有效地遮掩这颗‘爱情魔痣’的魔力,迪卢木多之前过得很辛苦吧?” 枪兵摸了摸创可贴,贴的端端正正的,让他的心情有些过分的好。 “你要白天出门?”枪兵问道,眼看着年幼的英灵掩盖了头顶软绒的狐狸耳朵,身上的服饰一变,就成了普通人出行的便装。 “肯尼斯教授因为……受伤的缘故,现在住在闹市区,我们正常一点上门拜访为好。”夏目整理了一下身后的帽子,把卷轴塞进怀里,神情有些黯然,“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这真是最不能接受的结果了吧。” 虽然该决断的时候杀伐果敢,但是这孩子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会同情非敌非友的存在。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温柔,让枪兵想起了五王宴是saber提起的那个词。 “仁道之君……吗?” “迪卢木多?” “不,没什么。”枪兵也换了便装,跟夏目一起出门,天已经大亮了,街上来来往往有上学的学生,有好几个女生甚至停下来想要逗一逗夏目,被迪卢木多冷着脸挡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好帅但是好凶”这样的评价,夏目叹了口气,“好歹是女孩子,要温柔一些啊迪卢木多。” 迪卢木多的脸色更冷了,轻而易举的就把夏目拎起来单手抱着,把那些“心怀不轨”的注视统统挨个瞪回去。 夏目觉得他再叹气就要折寿了。 肯尼斯住在一家小旅馆里,很难想象,一位身价煊赫的魔术师竟然屈居于此。 不过这里身处闹市,这家小旅馆也时常有人出入,按照魔术师不干涉普通人的原则,这样的地方恰恰是最安全的。 夏目用瞳术暂时控制了旅馆的前台,这位小姐晕乎乎的就交出了肯尼斯所在的房间号码,夏目踩着狭窄的楼梯走上去,枪兵紧紧跟在他身后。 走到三楼时,夏目突然皱了皱眉,他感觉不太对劲,有一种……穿越什么结界的感觉。 可是又不是,夏目猜测,这可能是魔术师所布置的结界,更确切地说,现在已经无法使用魔术的肯尼斯必定是借助了某种魔术道具。 破解结界他很擅长,这样的结界……也差不多吧? 手指在虚空中划了几下,又沉吟一会儿,夏目很快得出了正确的破解组合,真正进入了三楼。 一直通过道具监视两个英灵的人眉梢一挑,灰暗死寂的眼眸中突然闪现出一丝光彩。 那个手法……甚至比大多数优秀魔术师使用的方法更简捷! 可是这分明是来自平安时代的英灵!他怎么会破解这种结界?! 百思不得其解,肯尼斯转动轮椅从阴影处移出来,他的脸显得苍白又憔悴。 门口传来礼貌的敲门声,他动了动,转动轮椅去开门。 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卢德,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生命也一样! 不去想家族,不去想荣耀,不去想……索拉…… 静坐的两天里,他在阴暗的角落低垂着头,头脑却加倍的清晰。 他爱上的是个何其虚荣何其浪荡的女人啊!他怎么捂都捂不暖,整日怀揣着被苛待的幻想,一心以为自己的人生被束缚了是悲惨的,也不想想,如果没有他,这女人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生育机器?无爱的婚姻?一边这样叫嚣着,一边却享受着自己的财产和魔术资源。 r……r又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再多的爱意都已经磨平了,肯尼斯在门内,平静的看着门外的两位英灵,淡然的点了点头。 “是来杀死我的吗?来的稍稍有些晚了,不过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还活着不是吗?”肯尼斯自嘲的笑了,“来吧r,杀了我!你不是一直期望着吗?你恨我,从召唤出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 枪兵的瞳孔骤然一缩,眼前的男人终于有了几分魔术师家家主的样子,冷静,克制,没有被爱情和妒忌冲昏头脑,英才式的人物。 肯尼斯嘲讽的笑着,等待着那支破魔的红蔷薇,他无比了解那件宝具……曾经…… 枪兵却并没有拿出武器,只是上前一步进了屋内,夏目跟他一起,礼貌地向肯尼斯微笑。 “打扰了,肯尼斯教授,我们此番并不是为了争斗而来,只是想请您这位魔术大师帮忙。” 他说的认真而诚恳,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哪怕是“魔术大师”这样戳中肯尼斯禁忌的词语,也没有让他动怒。 “坐吧。”冷冷的审视两个英灵许久,肯尼斯转动轮椅移到桌边,角度有一点偏差,夏目帮忙扶了一把。 肯尼斯的眼神顿时柔和了许多。 ☆、第135章 惊觉 “运行机制……构造原理……固化灵脉……”肯尼斯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了卷轴上,黯淡的双眼中爆发出令人心惊的光彩,“在这个卷轴面前,圣杯根本没有秘密!” “那么,如果要阻止圣杯降临的话……”夏目问道,给肯尼斯盛了一盏红茶,袅袅的热气中,肯尼斯因激动而绷紧的身体慢慢舒缓下来,端起茶杯,以贵族的礼仪优雅地喝了一口。 “七个,集齐七个英灵的力量,召唤大圣杯降临,在同一时刻发动攻击!” 枪兵根本没有落座,虽然是他提议来找肯尼斯,但是对于上一世以令咒令他自杀的r,他连半点好感都欠奉,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夏目知道他心中的憎恨与愤怒,也不勉强,反正重要的只是找到解决方法。 “但是现在为止,assassin和r已经出局。”枪兵冷冷的提醒。 夏目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英灵的话我是,还有静司先生,也有不逊于英灵的力量。” 听到的场静司的名字,肯尼斯皱了皱眉,问道:“千叶,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是很重要的友人!”夏目肯定地答道,金杏的妖瞳里满是柔和,“如果从身份上来说,静司先生大概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在血统上与我平起平坐的存在。” 肯尼斯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说:“也许是我多心了……” “什么?” 肯尼斯摇头,微微眯起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极度危险的存在,不然我不会甘心用尽你的令咒……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志在必得。” “千叶,你说你们是友人,可是我的感受却全然不同。” “偏执,占有欲,掌控的愿望,他一样也不少。这种人哪怕像变态一样囚禁你一辈子都是有可能的,更可怕的是他有力量,可怕的力量……” 肯尼斯说到这里,看着夏目茫然的眼眸,挫败的扶额。 “我知道如果劝说你,让你离他远一点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能告诫你……”窗外有一大片云翳飘来,遮蔽了上午的太阳,微妙的阴影沉沉落在肯尼斯脸上,让他憔悴的面容显得愈加可怖,他抬起碧蓝的眼,眼瞳深处像潜藏着某种恐怖。 “永远不要比他弱势,无论是实力还是势力!要么压他一头,要么平分秋色!” “否则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关押你一辈子……” 金杏的妖瞳大睁着,新月般的瞳孔纤细而竖立,夏目很久都没有眨眼,好一会儿,才低垂了睫毛,轻声应了一句。 “教授,我记住了,多谢您的教导。” 肯尼斯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少说那些无聊的感谢,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夏目不再说话,一如肯尼斯说的,他什么都知道。 本来就是对人心极为敏感的孩子,又继承了天狐敏锐的直觉与洞察力,自然能感知到的场静司身上一日比一日难以压制的黑暗。 不知是不是魔都生物的通病,的场静司时时刻刻都有不安定的错觉,有时夏目被他抱起来,都能感觉但那被极力克制的能折断他骨头的力量。夏目只能竭尽全力的安抚,收效不错,可惜治标不治本,他不知道的场静司在惶恐些什么,自然也就无从下手。 这时他才察觉到,他其实根本不够了解的场静司,相反的,对方极为了解他,喜欢的厌恶的,常去的地方喜爱的食物,并且竭尽所能的予以尊重和满足。 论这份心意,他付出的远比他得到的少。 看到夏目已经在垂头反思了,肯尼斯稍觉满意,又喝了一口奶糖适中的红茶,更满意了,那点小心思开始蠢蠢欲动。 “千叶,老实回答我,你究竟是活在这世上还是徘徊于英灵座?” 夏目答得干脆,“还活着,本体位于柳洞寺,恐怕圣杯战争之后就能回去。” “那就好……那就好……”肯尼斯喃喃自语,然后稍稍提高了声音,“我问你,想学习魔术吗?” “当然想!圣杯战争结束后我就有去时计塔学习的意向,可惜魔术回路……” 夏目对魔术的了解浮于表面,但还是知晓有关魔术师资质这种东西的,很可惜,他天生灵力强大,但是魔术一道天赋平平,本来想着从事一些研究工作就好,可肯尼斯的话让他心中一动。 “我已经不能再使用魔术了,但是这不是结束,这不是结束!” “他以为破坏了我的魔术回路,以为这样就可以终结我阿其波卢德家的辉煌了吗?!真是天大的笑话!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自己,而是传承!传承!” 第90节 肯尼斯抚上自己的胸口,大笑起来,“在我身体里,它是死的!但是在你身体里,它会活!” “我的家族将这个秘术称为——死而复生。” “千叶,你的天赋不应该被这具身体所限制!接受我的魔术刻印,接受我的传承,成为——” “我的门徒吧!” 金发男人高傲的抬起头,递出了自己的橄榄枝,他有骄傲的资本,无论是学识还是家世,没有人能够拒绝。 夏目也不例外,他看了一眼r,枪兵点头,神态间并不见多少芥蒂。 “我的荣幸,阿其波卢德教授。”年幼的英灵慎重的应下来,又补充道,“正式的拜师仪式请允许我在圣杯战争后补上,现在这幅姿态,是对您的大不敬。” 这话说得肯尼斯心中熨帖,眼神也彻底的柔和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树敌众多,此番被毁掉了魔术回路,如果他侥幸能活着回去,几乎不能想象会受到怎样的嘲讽。 但是有了这孩子就不一样了…… 无可挑剔的教养和仪态,强大的战力,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潜力……一切都能让那群古板的幸灾乐祸的家伙嫉妒的眼睛发绿。 嫉妒也没用!移植了我阿其波卢德家的魔术刻印,就是我阿其波卢德家的! 教授傲娇的在心里哼唧一声,雷厉风行的开始展开工作。 “现在的第一件事……你的本体在哪里先移植了魔术回路再说!” 夏目:……说好的正事呢?!! 在肯尼斯的建议下,夏目把关于圣杯现世的惨痛结果的记忆给每一个r发了一份,没想到第一个回应的,竟然是saber的r,卫宫切嗣。 这个眼神空洞的男人身着长款暗色风衣,一级级机械般的走上台阶,在夏目面前站定,低头俯视着这位过于幼小的英灵。 那双金杏色的妖瞳和煦而安静,卫宫切嗣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是个阴郁而沧桑的年轻男人,紧锁着眉,好像终生都不会展露笑颜。 他有些恍惚的想,究竟是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变成了这幅悲凉的模样了? 那晚的五王宴,saber本来坚定的王道被生生摧毁,他自己渺茫不逊于saber的愿望,何尝不是一起被摧毁了?彻彻底底!粉身碎骨! 虽死犹欢的不列颠,对于这位曾毁灭国家的亚瑟王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宽容,一个世纪一个世纪的赞美歌颂,而被世人讴歌的少女王者,却悲哀的徘徊于剑栏之丘,为往日的过错而泪流。 卫宫切嗣那时起意识到,他要成为正义的伙伴,要令世界和平,可是这世界上的人类是否期待着真正意义上的和平呢?也许他向圣杯许愿消灭了战争,最后一个被绑上绞刑架的就是他自己。 虽然乐于为全人类献身,卫宫切嗣仍然会感觉心寒。 更何况,他在这世界上并不是没有牵绊…… 身为母亲的爱丽丝菲尔满怀喜爱的看着夏目,夏目跟她的女儿伊莉雅一样大,正是小孩子最可爱的年纪,让人只想去抱一抱摸一摸。可她看了一眼卫宫切嗣,站在原地没有动。 卫宫切嗣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他的妻子付出了太多太多,压抑着自己,只为与他并肩而立。 原本紧抿而严苛的唇动了动,他说,“爱丽,你可以。” 白发美丽的人造人愣了很久,才露出了喜悦的笑,伸手抱了下夏目。 “我的孩子跟你一样大,她叫伊莉雅,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爱因兹贝伦这个姓氏,夏目似乎在卷轴上看到过,居住在永冻冰封的山城,是一个少数没有分家也不与其他魔术师往来却能维持千年以上的历史的家族,可以说已经到达了神魔的领域。 夏目记得卷轴上写的那个名字——“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 爱丽斯菲尔吃了一惊,第一次圣杯战争的历史应该已经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中,没想到眼前年幼的英灵脱口就能说出先祖的名字。 脑海中的那一条线渐渐穿起来,留下卷轴的第二代天狐,似乎在圣杯战争的历史中扮演着一个极其重要的推动者角色。他给肯尼斯的卷轴其实只是上半部分,下半部分则充斥着天狐的吐槽和各种奇思妙想,用嘲讽的语气大力夸赞人类,称其为“可爱的种族”。 第二代天狐就是个变态吧卧槽!(╯‵□′)╯︵┻━┻ 夏目脊背有些发寒,他开始猜测,三大家族联手制作圣杯并展开战争,其中是不是有这位先祖的影子? 卷轴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第一代奉献给根源的祭品,必须名为羽斯缇萨。】 于是果然,爱因兹贝伦第一代参战者就名为“羽斯缇萨”。 这究竟是要求还是预言?夏目之前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 人造人浅笑温柔,与一个真正的人类一般无二,可是夏目知道,她绝不是人类。 尽管很淡,爱丽斯菲尔身上确实有着…… 天狐血的气息。 ☆、第136章 玄狐 只要是为了大义,卫宫切嗣什么都愿意付出,只是在爱丽斯菲尔的问题上,他迟疑了。 召唤大圣杯降临,需要牺牲他身为圣杯之器的妻子。他坐在柳洞寺山门前的石阶上,一支一支的抽着烟,晚风呼啸着掠过山林,芬芳的草木之气使人心生宁静,月上中天,卫宫切嗣感觉到那个年幼的英灵轻盈的在他身边落座,他瞥见一角纯白的和服,那么纯粹的颜色,就像他妻子的白发。 “为什么……会被如此信任着?”他困惑的看着自己布满枪茧的手,这双手收割了多少无辜的性命他已经记不清了,正是如此,他才会如此质疑,“我是最没资格替她作出决定的人。” “因为爱啊,爱丽斯夫人爱着你。”夏目坐在石阶上,感受着沁凉的风,眸中含笑,“爱是世界上最美的情感,因为爱,所以相信。” 纵然没有亲身经历,他也阅尽人间的爱恨纠葛,不止一次对所谓的“爱情”心生敬意。 他见过为爱情屠杀全城的武将,见过为爱情放弃山林的隐士,见过贵族间清丽绵长的爱情,见过贫民间淡饭粗茶的爱情,卫宫切嗣与爱丽斯菲尔间感情之浓,令他也忍不住微笑祝福。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忍心让爱丽斯菲尔就这么牺牲。 “教授和韦伯先生正在努力寻找替代的方法,所有人都不希望那样的结局发生……”夏目安抚几句,突然道,“卫宫先生,关于小圣杯您知道多少?比如制作要添加的必需品什么的?” “不,”卫宫切嗣思考一会儿,遗憾的摇头,“虽然爱因兹贝伦家族雇用了我,却一直在防备,制作必需品不可能让我这个外人知道。” “这样吗……”夏目有少许失落,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打扰您了。” 卫宫切嗣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丢下仅剩的烟蒂,踩灭,在这一刻很想见一见他的妻子。 心有灵犀一般,白发的人造人从山门中走出,笑容温婉。 “切嗣,来谈一谈吧。” 夏目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的场静司,魔都之主站在庭院中,银白的月光泄了一身,此时他头上并没有那两只威严的魔角,符文妥帖的待在他右眼上。他正仰头看着庭院中枯死的樱花树,眼眸沉沉,气势如渊。 不知为什么,夏目突然觉得在这样一番凄冷的情景下,少年身姿的魔都之主寂寞的让人心疼。 他手上结了一个印,精纯的妖力涌动,然后如奇迹一般,枯死的樱花树重现生机,小小的花苞飞速生长出来,次第绽开,点点樱花飘零,魔都之主伸出手来,接住了几朵。 “怨艾悄然而生,发觉时,化恨成岚已催得花尽散。” 他念诵的是战国武将大内义长的绝命诗,清寂之极,他回过头看着夏目,有樱花滚落在他的长发上。 “小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呢?”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近乎梦呓,“为什么的场一门的少主是我?为什么……被魔都之主选中的是我?” “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遇到你之后就豁然开朗。”说到这里,的场静司笑了,他的容貌本就生得极好,这会儿笑意清浅,敛去了平日的凌厉,顿时就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是的,只是为了遇到你……能与我共享王座的你。” 夏目眨了眨眼,视线偏移,完全没有被美色诱惑。 “多谢好意,王座的话我有。” 的场静司:…… 他挫败的拂去自己衣上发上的些许樱花,拔出魔刀就冲向藏起来看热闹的英雄王。 “吉尔伽美什,这就是你所谓百战百胜绑定了恩奇都一辈子的誓词?!” “本王的誓言,是世界巅峰的霸气和荣耀!不分场合胡乱使用的你又有什么立场指摘!” 最古的王者毫不示弱,王之财宝展开,金色涟漪浮动,夏目默默观望了一会儿,看庭院被拆得七七八八的,担心波及到专心研究的肯尼斯和韦伯,出声阻止。 “静司先生,有时间吗?我有件事想问你。” 最后毁掉了几件宝具,的场静司冷笑着收了手,转头就去找夏目,特别顺手的把他抱起来,不忘给英雄王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有本事跟我打,你有本事变个基友出来啊?! 原封不动的收到了的场静司的挑衅,英雄王前额青筋暴起,“你这!!!!!” 夏目忧郁的看着英雄王把庭院又毁了一遍,算算赔偿,也不是很多的样子,索性就由他去了。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第二代天狐?”的场静司轻啜一口茶,浅樱之里的供奉确实是好东西,只是一口,浑身的妖力就圆润的流转起来。 “魔都倒是有一些记载,但是很零散,之所以有还是因为……他是历代天狐中唯一干掉魔都之主的。” 夏目嘴角一抽,屈指算来,天狐与魔都之主的孽缘到他们这里,已经纠缠了四代。第一代的天狐没有记录,只有一句魔都之主诛杀天照;第二代反过来,天狐把魔都之主做掉了;第三代的千姬与八岐同归于尽;最后到夏目这一代,简直像物极必反一样关系好到诡异。 命运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哟_(:3ゝ∠)_ “天狐血?你确定?”的场静司皱起眉,“圣杯还跟天狐有关系?” 虽然极度不想承认,但是看看卷轴下卷清奇的文风,夏目表示这种性情诡异的前辈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别说暗搓搓筹划一场圣杯战争,分分钟能把天捅个窟窿! 的场静司在夏目的示意下翻翻卷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负面感受,某些观点甚至与他相当契合。 夏目:……因为静司先生也是变态!!! 夏目这些日子以来头一次情感如此外露,的场静司看着他控制不住要掉落弹幕的表情,立刻改口道:“这样的想法真是太不正常了,没想到象征世间仁爱的天狐竟然也会出这样的异类!” 特别的义正言辞!特别的大义凛然! 但是有个鬼用啊!你那种可怕的属性早就暴露了好吗?! 不想再纠缠于这个注定没有结果的属性问题,夏目转移了话题。 “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身上,有天狐血的气息。” 的场静司骤然抬头,“你在怀疑第二代天狐参与了圣杯的制作?或者说……”纯黑的左眼微微眯起,“他直接策划并推动了一切?”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圣杯战争是个相当浩大的工程,究竟是拥有怎样近妖的心智,才能端坐于幕后不动声色的推动一切?更何况第二代天狐死去久矣,他一手策划的在今天仍然在发生作用。 “可惜千姬不在了,她理应是最熟悉自己先辈的。”夏目叹了口气,起身,“我去教授和韦伯先生那里看看,无论如何快点把圣杯处理掉,这场战争的前因后果我不想追究,也追究不起。” 的场静司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我第一次见到你在躲避什么事。” “我……总有不安定的预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年幼的英灵走到窗前,仰望天空中皎洁的圆月,金杏的妖瞳盛满白银的光色,然后他慢慢合上了眼。 “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 哪怕成为英灵,夏目还是乐意像人类那样休息的。所以在因为碍手碍脚被肯尼斯丢出来之后,他摸摸鼻子回到了自己本体所在的房间,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了一个春卷。 然后他做梦了,梦到了浅樱之里。 第91节 但是梦境中没有纷飞的樱花,只有漫无边际的大水,本来精致轻盈的宫殿像蒙了一层烟霭一般沉重,琉璃瓦也闪耀着灰蒙蒙的光。 夏目站在宫殿的回廊上,向里面探了探头,礼貌的叩响了大门,空洞洞的敲门声回荡,却很久很久没有人回应。夏目只好说了句失礼,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哟~”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以他的敏锐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背后有人!夏目脚步一顿,淡定的回头,金杏的妖瞳骤然一闪,一瞬间为对方的容色惊艳。 这无疑是个完全符合妖狐定义的妖怪,一袭孔雀蓝和服,漆黑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身后,眉眼带笑,这笑也带着几分勾魂夺魄的魅惑,可是夏目却丝毫不敢靠近一步。这只妖怪气场张扬得近乎锋利,尤其是发间露出的一双狐狸耳朵,是与黑发融为一体的墨色。 玄狐,第二代天狐是只玄狐。 皮毛如夜色般漆黑,是为北斗七星的化身,妖狐中最为诡谲难测的存在。 “怕我?”玄狐轻轻的笑了,身上流转的魅色愈发让人移不开眼,他向夏目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的脸颊,“小东西,我有什么可怕的……” 夏目没有闪避,无畏无惧的与玄狐对视,那双金杏的妖瞳竟然让玄狐指尖一颤,颇有些狼狈的狼狈的收回手。 到底是天狐,他很快又恢复了从容,长发轻轻一荡,越过夏目走向宫殿深处,夏目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穿过长长的回廊,极尽靡丽的孔雀蓝在他眼中闪耀着,像水的涟漪。 “你跟天照有什么关系?”玄狐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他,夏目甚至无法从他的语气中揣测出什么,摇了摇头。 “我没有见过天照大神,但是月读神说过……很像……之类的……” “岂止是像!”玄狐冷笑一声,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夏目。 “千姬死了吧?她那样的性格不死才怪……你……” “请收回您之前的话!”夏目抬头,金杏色的妖瞳中掠过一丝怒火,颜色愈发绚丽,“千姬是个内心强大又温柔的人,也尽到了为王的责任!请您收回前言!” 千姬在夏目心中的地位极重,况且死者为大,死之后再评头论足未免太过分了! 玄狐看着他,突然俯下身,距离近的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一边使用着敬语一边出言顶撞,还真是可爱……”顿了顿,他毫无征兆的向夏目的眼睛吹了一口气,看他猛然闭眼泪都快出来了,愉悦的弯起唇角。 “看在你的份上,我道歉好了。” ☆、第137章 承诺 这道歉来的太没诚意,夏目皱眉,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跟二代的世界观差距颇大,这种差距甚至超过了与静司先生之间的,至少静司先生会尊重他的王道,本性里也有一份不易察觉的温柔,可是玄狐明显就不一样…… 乖戾、满不在乎、无法无天,单从圣杯战争这件事情上来说,他对人类有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恶感的好感,像是古罗马时期围观斗兽的贵族,能从人类的厮杀中得到无上的快感。 “你既然能来到这里,一定是触碰了那个卷轴,进而参战了吧?”似乎是觉得有趣,玄狐笑了,微微眯起眼,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如何,我的布局?” “世界是池塘,人类是豢养在其中的鱼,只要投下一点饵料,就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夺。我只是给了几个人制作圣杯的资料,看吧,多么聪明的种族,一下子就做出来了呢~” “只是没看到最终的结局,有点可惜……” “结……局?”夏目似乎是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他看着玄狐,眼中的愤怒压都压不住,“您还希望看到结局?所谓的圣杯战争破坏了多少家庭?又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去?践踏无辜者的鲜血而心生喜悦……您……简直有愧于天狐的仁爱之名!” 他想起眼神空洞的间桐樱,想起苟延残喘的间桐雁夜,想起远坂时臣的眼泪,想起坐在轮椅上的肯尼斯,想起r带来的鲜血地狱……一桩桩一件件发生在圣杯战争中的悲惨事件掠过脑海,他愤怒得几乎想当场拔刀。 玄狐清晰的感知到年幼后辈的怒火,那双金杏的妖瞳与记忆里的眼眸重合了,同样的愤怒而哀伤,为他人的痛苦不惜责问于他。 【千泫!你……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那些鲜血与哀哭……你都看不到吗?你都感知不到吗?!!】 他讨厌这种眼神,无论是天照看他的还是眼前这个后辈看他的,统统都讨厌!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还没有留下后裔是吗?就这么被我杀掉的话,天狐一脉可是会就此断绝的!”恐怖的妖力倾泻,玄狐面无表情,沉沉的孔雀蓝眼眸中闪现出森严的杀机。 这个梦境是他的主场,夏目被强大的妖力压制着,几乎站不稳,可是他咬了咬牙,不肯如玄狐所愿般倒地,反而挺直了脊背。 “错的……就是错的……” 玄狐眼中寒光一闪,“杀你做不到,一点教训还是给得起的!” “……你确定?”轻而柔的声音像风拂过湖面,可是玄狐分明从其中感知到了滔天的怒火。他向后一退,却没能完全避开森严的刀锋,布都御魂的刀光削去了他的一截衣袖,如果他再迟一些,恐怕会直接血洒当场! “布都御魂?!你是这一代的……魔都……之……主……” 不怪他说话磕磕绊绊,实在是眼前这一幕完全冲击了他的世界观,本应专注与天狐相杀一万年的魔都之主神情柔和又懊恼,动作轻柔的抱起年幼的天狐,一红一黑的妖瞳中,关切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抱歉来晚了!……吃亏了?” 在友人面前,夏目向来是毫无隐瞒的,他诚实的点头,“妖力受限,吃了点小亏,但是……” 夏目弯起眼睛,很安心的笑起来,“没关系的,静司先生已经在这里了。” 治愈系绝对治愈系!现在立刻马上找个地方藏起来!!! 的场静司的智商开始下跌,周围都快开出小花来了。 “安倍晴明还是有点用的,他占卜到你被困在梦境中了,于是用入梦之术送我进来。” 夏目沉默了一会儿,抓住了那个隐藏的重点,“晴明为什么会占卜我?” 因为他没事干就会每时每刻都在做这种占卜啊那个变态!!! 的场静司完全没想到,他自己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_(:3ゝ∠)_ 玄狐从沉重的心理打击中回过神来,只是神情还有些残存的崩溃,他问夏目,语气近乎严厉。 “你难道不应该跟他不死不休吗?魔都之主是何等残忍可怕的存在,历代天狐都应该以杀死对方为己任!你……你们……” 夏目面无表情的待在的场静司怀里,“我觉得您要更可怕一些。” “还有这个不死不休的传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觉得这很没道理。” 玄狐这时候反而镇定下来了,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你还不知道,第一代魔都之主犯下了何等滔天罪行!作为继任者,也是代代背负着这种罪前行!” 的场静司慢条斯理的替夏目回答,“第一代魔都之主……是那个斩杀天照的月读吗?不巧,我跟夏目前段时间刚联手让她跌了个跟头。” 玄狐:……现在的后辈真是不可爱! 玄狐看着夏目,眼神冷冷的,纯粹的孔雀蓝沉淀在他眼中,让人捉摸不到他的心绪。 “跟敌人厮混在一起,我不会承认你!” “另外,期待你们反目成仇的那一天。” 抛下这两句话,玄狐一挥衣袖,夏目感觉周围的空间一阵浮荡,他禁不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回到了柳洞寺的房间里,他想要起身,手下却触到了一大片冷硬的墨色的鳞片。 黑龙环绕着他,完完全全不肯留一丝缝隙的样子,瞬息之间,一红一黑的妖瞳睁开,黑龙很自然地把他缠了几圈,龙角蹭了蹭他的脸颊。 “不在意吗?他的话。” 夏目笑了,很自然的沿着黑龙的脊背抚下去,背鳍在他手下柔顺的倒伏着,一点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金杏的妖瞳愈发沉静。 “我不需要所谓的前辈来承认,只要无愧于友人和自己就足够了,至于第二句话……” 年幼的天狐笑盈盈的看着的场静司,问道:“静司先生,你有过伤害我的念头吗?之前的天狐血什么的不算。” “当然没有!”黑龙瞬息间化为了人类的形态,把夏目抱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哪怕有一天我自戕,也不会伤害你!” “那么,这也是我给静司先生的承诺。” 一缕晨光探头探脑的爬进来,夏目把手覆在的场静司手背上,温暖的触感让的场静司控制不住的反手握住。 “有生之日,绝不对你刀剑相向!” 圣杯战争已经可以百分百断定是二代作出来的了,夏目打了个呵欠,不知道第几次被二代拽进了梦境中。玄狐好像忘记了之前的针锋相对,心情甚好的向夏目炫耀他的研究成果。 “圣杯很美吧?这是贪婪和妄念浇灌出的罪孽之花,我一度想用它来复活天照。” 金杏的妖瞳中倒映着圣杯辉煌的影子,黄金装饰,花纹迤逦,稳定的漂浮在半空中,看起来神圣极了,似乎世间的一切愿望都会在这至纯的光辉下得以实现。可是令玄狐失望的是,夏目眼中没有丝毫的贪念。 那是比圣杯还要光辉的一双眼眸。 “其实……您是眷念着天照的吧……”年幼的天狐静静的说,“嘴上说着讨厌,为了复活他却做到这种地步。” “眷念……?”玄狐迟缓的转动眼瞳,视线落在夏目身上,突然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大笑起来,笑到长发散乱,然后他毫无征兆的一把拎起了夏目的衣领,孔雀蓝的眼眸压下来,带着阴沉沉的嘲讽。 “你还真敢说啊……我眷念那个懦夫?!那个……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懦夫?!” 气势汹汹的质问没能让那双金杏的妖瞳发生半点变化,反倒是玄狐自己,看那双眼睛久了,不得不狼狈地松开手,低咒一声。 “该死的像……” 像是为了掩饰他自己的失态,玄狐一挥手,夏目就跌出了梦境,又一次幽幽的睁开了眼,人鱼伏在他床边,睡得正沉。夏目尽量小心的把被子分给他一半,却还是惊醒了人鱼,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蓝,吵醒你了。” 人鱼却并不在意,利落的爬上床,人类的双腿倏忽变作鱼尾,细腻的鱼鳞犹如巧夺天工的工艺品,人鱼抱着夏目的脖颈,跟他汇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saber跟berserker打起来了,好像是生前的恩怨什么的,间桐雁夜的令咒都不起作用了。要是他们之中死了一个,也够难办的……呐,夏目,这次又是二代?”人鱼甩了下尾巴,冷冷的笑起来,“他还真够胆啊,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你,无非是……” 剩下的话渐渐隐没,苍蓝的妖瞳中显露出几分复杂,人鱼盯着自己的尾巴,不做声了。 “无非是什么?”夏目有些奇怪,人鱼喜怒无常没错,可是个性率直,藏藏掖掖并不是他的风格,像现在这样说一般留一半更是前所未有。 “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人鱼保持沉默,突然转移了话题,“我去看看战况吧,到这地步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蓝,我想知道所有事。”夏目在他身后轻声说,“我理解你想保护我的心情,但是有些事我必须知道,那些卷轴上的信息太少而且官方,不足以完全阐释这几代的恩怨。” 人鱼咬牙,想要拒绝,却听到夏目说道:“之前我和静司先生,遇到了月读神。” 人鱼脑海中那根弦终于崩掉了,“怎么可能?她应该永生永世镇守黄泉才对!” 果然,蓝知道甚至是很熟悉这段历史,作为浅樱之里的原住民,他在这一点上甚至比老师都有优势,人鱼一族代代繁衍,也许这些历史就是代代传递下来的。 “有些事已经发生了,我和静司先生已经身处其中,所以那段被尘封的历史我必须知道,无论是为了友人还是浅樱之里,或者……” 年幼的天狐披了羽织,一双金杏色的妖瞳灼亮而生辉,人鱼抿唇,最终呼出一口气。 “天狐……其实应该从二代开始算起,因为在二代之前的那位,名曰天照大御神。” “天照统治时期,浅樱之里和魔都还未分裂成两半,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高天原。” “高天原本来很宁静又和平,众神自由的生活着,直到有一天,原因不明的,作为天照契妹的月读忤逆犯上,天照迎击,本来战况很好,但是最后却败了……” “天照身陨,月读被封入黄泉之中,高天原一分为二,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当时在任的天狐名为千泫,据说是天照亲自赐名,感情自然深厚,暴怒之下与魔都开战,并且他赢了,更是丧心病狂的特意冲入黄泉之内,当着月读的面将魔都之主斩于剑下。” 虽然知道二代是个狠人,却没想到这么狠,想起梦境中总是不正派又阴晴不定的前辈,夏目顿时升起了一种高山仰止般的敬仰之情。 所以这种人弄出圣杯战争来根本就是太正常了,拥有敢于特意去刺激一位大神的勇气,死得虽然早,但是没看他还在梦境中愉快的变态吗?! 二代在背后默默打了个喷嚏。 第92节 ☆、第138章 降临(上) “小东西,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会忍不住吃了你的~”玄狐捻了一缕长发去逗夏目,身为天狐,千泫显然知道自己这一族有什么控制不住的本能,眼前年幼的天狐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想扑了,奈何意志强大,仍然严肃的正坐在原地,这让他有点失望。 “这种不可爱的性格随了谁?那个被我砍了的家伙吗?当初真该多给他几刀……”千泫嘀咕道,复又抬眼,眼梢带着一抹惊心动魄的魅意,“你好像听说了我的光辉事迹啊。” 如果那种事迹能称作“光辉”的话……夏目扶额,随即正色道: “今晚我们会召唤圣杯降临,然后……毁掉它!” 金杏的妖瞳中辉映着记忆中的一片火海,夏目握了握拳,发誓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看看到底是你们毁掉圣杯,还是我毁掉你们……”玄狐满不在乎的笑了,又有些期待的歪了歪头,“如果你们成功了,就给你奖励好不好?” 拜那个卷轴所赐,夏目现在一提“奖励”整个人就不好了。上次看完卷轴的奖励是卷入圣杯战争,毁掉圣杯的奖励……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果然,玄狐悠悠的开口了,很期待很雀跃的样子。 “如果成功毁掉了圣杯,就把我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夏目条件反射的拒绝,速度之快让玄狐垮下脸,凑到他面前,孔雀蓝的妖瞳中尽是不满。 “我做的了研究上得了战场兼之赏心悦目性格又好……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我哪哪都不乐意!!!(╯‵□′)╯︵┻━┻ 小伙伴们大半有不得了的奇怪属性,的场先生已经确定是变态,再来一个变态中的变态我真的消受不了!还有那个性格好是什么鬼啊?说谎话是要被雷劈的啊! “但是如果你们失败了……”玄狐附在夏目耳边,墨色的狐狸耳朵微微压低,轻轻吐出一句话。 夏目的身体骤然绷紧,妖瞳中寒光闪现,他的声音像是灌满了风。 “不,绝不会失败!” “夏目?夏目!” 夏目终于被唤回了神,有些茫然的看着的场静司,“静司先生?” 的场静司眯起眼,按了按他的发顶,“你有心事?” 夏目摇头不语,倒是让的场静司伤脑筋了,这孩子性格柔软,骨子里其实比谁都固执,一旦下定了某个决心轻易不会更改,他现在不说,就一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一直都是这样……你就不能更像个小孩子一样吗?”的场静司捏着他的脸,力道却很克制,“有什么事自私的推出来,让我……们来承担吗?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着,这算什么?!” 夏目其实听得出对方有些生气了,但是二代的话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而已,这是他要一人独闯的难关,今夜召唤圣杯并将之摧毁的作战,其实只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独自,对上二代,夏目并没有太大的胜算。 可是他最终却笑了,金杏的妖瞳极尽安慰的弯起,掩去眼底几百年的风霜。 “静司先生,我已经几百岁了,算不上小孩子了。”天狐的声音清亮而舒缓,像青空下的潮汐,他看着的场静司,目光温和的像个长辈,“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能为一点负担而抱怨。” “在静司先生心里,我该是怎样的?行游山林,明月清风,为欣悦之事微笑……吗?可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眼底的笑敛去了,眼帘低垂,有种慑人的威严,“更多的时候,我停驻在现世学习,并不只限于灵术,还有人类的权谋……老师说过的,浅樱之里虽然安逸,实际上却暗潮汹涌,压服人心的不止是力量,还有手段。” “这是王的命运,必须要承受的重量。” 夏目遥遥的看了一眼骑士王,娇小的少女已经在自己的预定位置站定,感觉到他的目光,向他慎重的点了点头。berserker站在他身边,卸去黑色的头盔,露出的是一张英俊的面容,眼里的狂乱也散去大半,凭借自己的意志已经能够冷静的行动,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但是足够了。 “静司先生只要全力攻击圣杯就好,其他的事,我来。” 的场静司心一颤,难以用语言勾勒出此时此刻这孩子身上的光辉,恬静而温柔,却又灿烂到夺魄,一双妖瞳洒满金辉。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月读会说夏目很像天照。 如果世间真有天照大御神,就应该是这样的,温暖明亮又坚定无畏。 银色的妖怪本来伏在屋顶上,这时动了动耳朵,无声地咧开嘴。 这世间从不缺少温柔的人,缺少的是能背负得起王道的人。王冠令人心生向往,却始终遍布着荆棘;权杖光彩夺目,却被置于地狱的烈火之上;效忠的誓言激荡心魂,却是交托性命的沉重。 他的弟子没有令他失望,从来没有过。 七位英灵或者堪比英灵的人在各自的位置站定,围成一个中央空缺的圆环,圆环内部遍布魔纹,这是肯尼斯和韦伯几日以来的研究成果,令肯尼斯对韦伯的观感大大改观。 虽然魔术能力低下,但是理论研究却走在时计塔大多数学生之前,之前否定他天马行空般的论文,也是他太狭隘了。 轻哼一声,肯尼斯坐在轮椅上,扑了扑沾满泥土灰尘的裤子,神情傲慢。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竟然转动着近乎歉意的念头,他身边的韦伯更是不可能知道,此时正像一只猫冬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不停的祈祷着赶紧顺利毁掉圣杯rider快回来,在教授身边他真的承受不来! 爱丽斯菲尔用力握了握卫宫切嗣的手,带着笑走入圆环中心,脑海中闪过女儿天真的笑脸,这么一想,思念顿时汹涌,她这次生死未卜,可能……不能再看女儿一眼了…… 不过……这就是爱因兹贝伦家人造人的……宿命啊…… 她身上开始发出圣洁的白光,光芒中,爱丽斯菲尔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爱你啊,切嗣。】 她想起阴暗的城堡,想起入冬的大雪,想起雪地里父女两个的身影……眷恋又不舍的反复怀想,思绪渐渐飘到未诞生的时候,祖父面容严苛,珍惜的将一滴金红的液体滴入她所在的容器中。 视线里只有那抹红色,入水便晕染,丝丝缕缕的逸散开来,她在液体中抽搐一下,猛然间觉得身上扣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她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知道了自己的“殊荣”。 是啊,她是反应最为良好的那个人造人,所以有了接受这滴液体的荣幸。 【哟~你是这一代的孩子吗?真无趣啊……】 懒懒的呵欠声,漫不经心的语调,有什么靠近了她,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虽然是我自己的决定,但是血液被如此利用还是让人不爽啊……】 【粗糙的炼金手法,能造出什么上好的容器来?】 她感到窒息的苦痛,有什么在她身体里发着热,迫不及待的要将她撕裂,或者扭曲成一个邪恶的模样。 她这是……要变成圣杯了吗? 极端的恐惧中,她睁开了眼,入目是一片靡丽到极致的孔雀蓝,瞳孔纤细而竖立,像兽类的眼瞳,带着冷淡的嘲讽。 有点……像…… 像……什么呢…… 一定在哪里见过的……这样的眼瞳……但是……不一样…… 曾经的那双……是温暖的……微笑的……有礼的…… 眼瞳的主人叫她——“爱丽丝夫人”。 “千……叶……”她咬着牙,一字一字从被掐紧的喉咙中挤出这个名字,对方却突然笑了。 繁花盛放一般的笑,像开在尸骨上无比魅惑的蓝罂粟,因为吞噬了腐败,才会如此绚丽。 【你认识那个孩子?】对方兴味的笑了,很是愉悦的样子,【是个可爱的小东西对吧?一直微笑着很端严的样子,真~想~把他欺负哭啊~~~】 【很快了……很快了……】对方的声音低下去,似乎在安抚他自己。 【很快就会变成我的东西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他并没有指望爱丽斯菲尔回答——她还没有回答的资格——更加急躁的彻底断绝了人造人的生机,低声念诵几句咒文,人造人的尸体顷刻化为金辉灿烂的圣杯,一如他当日展示给夏目的。 【胜者必然是我!】 五位英灵齐齐解放宝具,绚烂的光芒铺天盖地,神话再次复活! 誓约胜利之剑发出万丈华光,无悔的湖光幽晦如诸神的倒影,王之军势封锁此片苍穹,两色蔷薇烈风缠绕,最后天羽羽斩辉映上古的太阳,大蛇的残血浮现于剑刃之上。 “静司先生!” 全身的魔力都压在宝具上,哪怕是各个时代的英雄这时也心力交瘁,的场静司不敢多耽搁,他看向英雄王,布都御魂寒光夺人。 “吉尔伽美什,毁掉一件三流财宝的魄力,你有吗?” “少对本王用拙劣的激将法!”虽然嘴上这么说,黄金的王者还是冷笑着伸手,他身侧浮现一个巨大远胜以往的涟漪,黑红相间的怪剑露出一个剑柄,他一用力就将这把号称最古的宝剑掌握在手中。 “区区一件废品而已,本王从不放在眼中!” 七股力量合在了一处,未曾碰撞反而相互交融,侵蚀纠缠着融成了一道通天的光柱,降落在圣杯的所在地,轰然一声爆响,天地轰隆震动似万马践踏,整个世界被这股力量鞭挞,激烈的摇撼着,近乎末日般的场景! 所有的声音都停歇了,烟尘还未散尽,在场的英灵或人类已经同时望向了那个方向。 灿烂华贵的圣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漆黑的空洞,氤氲着一圈不祥的红光。 ☆、第139章 降临(中) “怎么可能?!!”saber不甘的咬牙,明明已经竭尽了全力,却仍然无法完全毁掉这邪物吗?! 誓约胜利之剑再次放射出金辉,娇小的少女双手握剑,祖母绿的眼瞳中泛起惊涛骇浪—— “那么这第二次攻击,仍然能承受得住吗?!!” 璀璨的光柱再次降临于世,大地的咆哮中,黑红的孔洞流淌出粘稠的漆黑液体,落到地上就成了流动的烈火,张牙舞爪的炫耀着威力。英灵不惧火焰,可是几位r却不得不后退到火焰笼罩的范围之外,韦伯推着肯尼斯的轮椅,担忧的望着英灵们的方向。 “教授,他们会没事吧?那么多的英灵……还有那个阵势……” 韦伯说的其实并不自信,更像是在努力催眠自己,内心的恐慌像野草般疯长,他握着轮椅靠背的手用力到发白。 那黑色的液体他清楚,正因为清楚才会恐惧,第二次圣杯战争的遗留,召唤安哥拉·曼纽的可怕后果,也是全人类积攒的罪孽。 ——【此世全部之恶】。 英灵们的状况不容乐观,火焰无法给他们造成太多的伤害,但是他们必须竭力阻止此世之恶的扩散,还不能沾染一星半点,这会勾起他们心中黑暗的回忆,进而丧失自我。 英雄王无心参与这样的闹剧,驾起辉舟悬浮在半空,慵懒的旁观这乱局,勾起一抹讽笑,他对的场静司遥遥招呼道:“毁灭不是你心中所愿吗?这样的场景只配在王的御前呈现,如何?要与本王共赏吗?” 漆黑的潮涌被刀光封锁在身前不得寸进,魔都之主侧了侧头,一截银黑相间的发带滑下肩膀,一只眼瞳是人类的漆黑淡漠,一只是妖类的嗜杀狂热,他扫了英雄王一眼,勾起一抹笑。 “失去了挚友的你,于是就这么没出息的想要世界毁灭啊。” 不等英雄王的怒火降临,他已经回过头去找唯一在意的那个孩子。 “有他的世界,他爱的世界,这么毁掉我可是不同意的呢。” “你说呢?夏……目……?” 饶是以的场静司的镇定,这时也微微睁大了妖瞳,年幼的孩子站在火焰之中,低垂着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拼命阻挡此世之恶,握着天羽羽斩的手甚至在微微发颤。 这并不符合常理。 夏目是光明的,热诚的,对这世界怀抱着莫大的好感和善意,这种紧要关头,一定是毫不藏私竭尽全力的,但是为什么在此时,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没有设下结界,甚至没有拔刀出鞘。 的场静司眼睁睁的看着,一丝黑色浸染了浅亚麻色的发,迅速向上攀爬,最后甚至染黑了灿金的狐狸耳朵,火光熊熊,于是连他的声音也轻飘而模糊了起来。 “静司先生,之后我无论做什么,请一定务必阻止我!” 第93节 “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 “杀了我……请杀了我……” 年幼的天狐抬起眼,金杏璀璨的妖瞳仅剩一只,另一只眼是浓郁的孔雀蓝色,嘲讽而含笑。 “欺负小辈真是让人有些心虚呢~”一如既往的清亮嗓音,可是在场的英灵却谁也不认为这个人是夏目了。rider皱眉上前,雄壮的身躯不怒自威。 “不知名的存在哟,此等诡道……” “给孤闭嘴!”玄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整个手掌都伸出过长的衣袖,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喜悦从他眼里溢出来,他甚至开心的原地转了两圈,纯白绣金叶的羽织回旋飘飞。 他渐渐停住了,咏叹一般低语,“太棒了……太棒了……小东西你真是太棒了!!!” “仅仅是一具英灵的身体就有如此能力!如果是本体……” 只是这么幻想着,他就兴奋得发抖! 完完全全的合二为一!他当然不会杀掉那孩子的灵魂,就养在这具身体里,不能掌控身体,却能看到他所见的景色,那么那么融洽的交融在一起! 的场静司已经听得到手中魔刀不堪紧握的悲鸣了,他强迫自己冷静,那只依旧是金杏色的妖瞳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二代还未完全掌控夏目,他还有机会。 “从一开始你就在筹划了对不对?你故意留下了卷轴,给了夏目命运的记忆,甚至给了他【令咒豁免】这个特殊技能。” “你在为自己铺路!为自己重返人间铺路!” 玄狐鼓了几声掌,小孩子的身体做起这个动作,总有几分无辜和天真,可是他眼中的恶意完全把这种气质破坏,笑吟吟的,旁人却感知不到半分温暖。 “聪明~作为奖励我让你速死怎样?”玄狐拔刀出鞘,神剑嗡鸣一声,脱手而出,斜插在被烈火烧灼的土地上。 玄狐愣了一会儿,随即笑道:“啊啦~天羽羽斩不认识我了吗?历代天狐的佩剑如果不乖的话,我会忍不住把你融掉哟~” 神剑颤抖一下,最终保持沉默,明确表达出抗拒的意思。 玄狐的脸沉了下来,他一步步向神剑走去,突然顿住了脚步,布都御魂横在他脖颈处,寒芒吞吐,他甚至能从这把魔刀上嗅出天照和千姬的味道,血的味道。 说起来……千姬死了吧…… 彻彻底底的,连灵魂都没有留下,据小东西说,是与八岐一起消失在一片光明里的。 可死了就是死了,没能留下灵魂只能说明她的愚蠢!看他多么有先见之明,考虑到自己诡异的性格有可能做实验钻了牛角尖就去作死,特地安排了圣杯战争来复活呢。 忧郁这种东西在千泫身上,真的只能存在一瞬,很快他又笑眯眯的哄骗的场静司。 “你要杀了我吗?还是要重伤我?反正怎样都无所谓,多少痛苦我都会转~嫁~给小东西的,在这一点上真是太有用了~” 他当然是说谎了。 他所说的确实能做到,但是他确信自己还没有渣到那种地步,对小东西的喜欢是真心的,自然舍不得他吃苦头,些许痛苦他自己来就好。 玄狐等待着,他手中没有神剑,对上布都御魂有些不敌,可他似乎……低估了这位魔都之主对小东西的在意程度。 很在意很在意,在意到心都乱了,唯有放下魔刀的动作无比果决。 “夏目,”魔都之主的声音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温柔,透过被玄狐支配的这具身体,看向那个被束缚的光明的灵魂,“别休息太久啊……” 夏目当然不是在休息,他正在旁观自己的人生,是的,旁观。 阴郁又瘦弱的孩子,变幻不定的家庭,冷漠的目光,伤人的议论——因为他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被妖怪抢走早餐,被妖怪恐吓要吃掉他,被妖怪追的上气不接下气,被妖怪…… 好像全是坏事。 但是下一秒,夏目笑了。 被抢走的便当盒里被换上了四色糕点,扬言要吃掉他的妖怪会默默保护他上下学,一直被追逐最终他在运动会上拿了第一名…… 好像全是好事。 他又看到了整日醉醺醺的女人,脾气暴躁的男人,冲他大吼大叫的小孩子…… 可是女人喝的再多也不忘为他买回晚饭,男人再暴躁晚上也会轻手轻脚的给他盖被子,小孩子吼过之后送他道歉的卡片,糯糯的道怕他抢走爸爸妈妈……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记忆里没有绝对的好事坏事,命运没有绝对的幸或不幸…… 老师曾经对他说:夏目,你就这样一直温暖下去好了,大妖就会像出锅的元宵一样一个一个自己跳到你碗里来,老师我也就可以不用干活了! ……所以说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实意图吧老师! 可是夏目觉得老师说的对,只要一直温暖下去就好了。 变化的世界,然后,不变的自己。 “千泫,如果你打算用往日的伤痛来击垮我,就大错特错了!” “那些苦难,才是吾举世无双的珍宝!” 六尾的虚影在他身后一晃而过,年幼的天狐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几乎是瞬间,妖纹爬上脸颊,眉心鲜红的印记骤然崩塌,朦朦胧胧的似乎听到千姬祝福的声音,然后八岐追加了一句。 “我希望在不伤身体的前提下,天狐血能优先供给我那不可爱的后辈。” 然后是千姬暴跳如雷的声音。 “八岐你做梦!!!” 吵吵嚷嚷一段之后,千姬的声音才再次清晰起来,“千叶,你听好,千泫他就是有病!务必给他好好治疗一下!务必!” “我觉得希望其实不大……”夏目诚实的为难着。 “那就做掉他!彻彻底底的做掉他!” “其实我已经有了想法……”夏目笑了,不知为什么这个明亮的笑容让千姬有点发冷,“绝对会好·好·报·答·他。” 八岐现在的孩子已经这么可怕了吗?!! 滚烫的血液沿着刀刃滑落,玄狐勾起一抹笑,仅剩的那只金杏色的妖瞳彻底被孔雀蓝吞噬。 的场静司完全无视刺伤他的鱼骨一般的长剑,只是看着那只眼眸,确定再无一丝金杏色残留。 恐惧吗?悲哀吗?愤怒吗?好像都没有,只有被撕裂的伤口的温度,也许还有心跳声吧,可他宁愿这一瞬间自己已经死了。 夏目夏目夏目夏目夏目夏目夏目!脑海中全是这样一行字,满满当当的侵占着他全部的思绪。 【在透过我,看什么光明的概念吧。】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有生之年,绝不对你刀剑相向!】 很心痛,在这个瞬间。 “很棒吧,我的天丛云剑~”玄狐的聒噪扰得他心烦,“我早就不满意天羽羽斩了,我可不打算走仁道啊,要那么光辉万丈的剑做什么?” “闭嘴……” “我说你死心吧,像你的前辈一样……死在孤剑下吧!” “叫你闭嘴啊!!!” 黑龙腾空而起,腰腹处在流血,可他毫不在乎,兀自搅动风云龙吟声声,含着几近泣血的绝望,有眼泪滑进龙鳞的缝隙里,无人可见。 毁了吧毁了吧毁了吧!一切都毁了吧!!! 这世界勉强能为你陪葬,然后,我也去陪着你好不好? 黑龙冲向了那个漆黑的孔洞,这下连一直运筹帷幄的玄狐也脸色大变,迅速飞起想要阻止。 “你疯了吗?那东西一旦释放——!” 黑龙的速度太快,玄狐追之不及,眼睁睁看着龙角就要触碰到黑洞边缘的一圈红光,掌心都掐出了血。 他再不敢小瞧这一任的魔都之主,比起其他几个,之一代活脱脱就是疯子疯子! 如果【此世之恶】被引爆,世界毁灭,他绝对是最大的罪人! 自怨自艾之际,玄狐突然发现,黑龙的动作像按了暂停键一样终止了。 一只柔弱的孩子的手,温温柔柔的握住了龙角,另一只手在黑龙的前额轻轻摩挲,掠过湿润的眼睑,悠远的樱花的气息浅浅的荡漾开。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第140章 降临(下) 所有的暴怒、惊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无奈的叹息。 漆黑的龙鳞一点点消失在空气里,魔都之主披着银黑相间的羽织,把年幼的天狐牢牢锁在怀里,下巴搁在他发顶上蹭蹭,安心的吐出一口气。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他的声音轻而柔,简直迤逦的不像个王者,而像个倾吐爱语的贴心恋人。 夏目微微侧头,妖化后愈加鲜亮的妖瞳扫一眼近在咫尺的漆黑孔洞,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不会再有下次,静司。” 的场静司剧烈地颤了一下,拥抱年幼天狐的力度更大几分,得偿所愿的喜悦一点点浸染眼瞳,这种喜悦胜过在魔都攻城略地的成就感,更加深浓而纯粹。 “也只有这种状态下,你才会直呼我的名字吧——太懂礼貌也并非什么好事。” “嗯。” “你永远不会体会,你对我的意义,在得知你可能会从世界上消失这一点时,我想毁了世界,极其的!” “……嗯。” “夏目,告诉我,我在你心中到底算是什么?亲人?友人?还是别的什么?” “……你在不安,静司。”天狐一针见血的指出。 “不安吗……”的场静司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勾唇笑了,“当然会不安!你一向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你可以自己积累海量的财富,你可以把自己保护的滴水不漏,你还有一同夜行的友人——你什么都不缺,我什么都无法给你。” “我很失落……很焦躁……像悬在半空一样无着无落……我难受的要死。”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要趁你没成年快点动手,用黄金和宝石打造一个笼子把你关起来,这样的话每一天每一天你都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 还没有全部把那阴暗的念头宣之于口,的场静司感觉到脸颊被什么绒绒的东西触碰了,一下一下乖乖巧巧的蹭了又蹭,年幼的天狐闭眼蹭了蹭他的侧脸,睫毛垂下显得温柔又无害。 仅仅是这样轻微的触碰,的场静司却觉得被蹭过的递放前所未有的滚烫,漆黑的妖纹蜿蜒爬上脸颊,竟然在瞬息之间完成了妖化! “静司,很重要。” “这世间唯一一个,能看见同样风景的人。” “最强,最温柔,最值得信任。” 第94节 “如果吾将要死了,必定要见友人最后一面,然后必定……将余下的剑与信念交托给静司。” 此世之恶又一次倾泻了烈火,魔都之主挥袖拂去火焰,只有点点余烬沿着衣纹滑落,他低头,一红一黑与金杏色相对,然后同时被笑意点染。 “肮脏又烦人的东西,还是快些处理掉比较好。” “吾赞成。”夏目扬手召回天羽羽斩,先前倔强的长剑在他手中无比温顺,跟布都御魂凑在一起也没有抱怨。神剑与魔刀一同和谐的剑鸣,绝丽的刀光流转。 二代安静的仰望天空,苍穹是浓丽的黑红色,他身上逸散出淡金色的光尘,有些疲惫的闭上眼。 他其实很累,独行太久,已经不知道依靠是什么滋味。 所以在看到那两个合力对抗【此世之恶】的身影时,疲惫一下子就把他淹没了。 他突然发现他有些想那个总是一张死人脸的家伙,明明是魔都之主却沉默刻板,没有半点月读的疯癫做派,像个老顽固一样整天对他指手画脚。 对了,守礼的性格也跟小东西一样,敬语什么的让人讨厌至极。 天照跟月读开战时,是他最消沉的时期,不少昔日的好友站在他的对立面支持月读,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圣杯的研究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他接触到了【此世之恶】。 但是战局愈演愈烈的时候那家伙竟然还敢来找他,拖他出去吃东西,仍然严肃着一张脸。 那家伙已经轻甲加身,而他还一身放浪不羁的孔雀蓝和服,眯着眼睛笑。 【我们之间注定是要死一个的。】他说,像是某种预言,其实只是他最恶意的揣测。 【那么我希望死的是我。】当时的魔都之主稍加思索,回应道。 为什么……你会希望自己死?! 这么希望死掉的话,如你所愿好了!!! 鲜血在刀刃上肆意流淌,耳边是月读崩溃的哭音和天照难以置信的怒斥,他觉得快意。 一如此时—— 出其不意的袭击再一次伤到了魔都之主,这真是个疯子!被伤到这种地步竟然还能挥刀将他逼退,他又怎么舍得退呢? 看到了吗?你的后裔要步上你的后尘了,不觉得这很·棒·吗!!! 柔软的孩子的手握住了他的刀刃,天狐血滴落,被天从云贪婪地吞食,一滴都不肯漏掉。 他皱眉了,这应该很疼,忍耐疼痛的样子也很可爱。 金杏色的妖瞳因为妖化显出异于人类的冷淡,压抑着痛楚使得纤细竖立的瞳孔都在细细的颤抖,一层水光荡漾在他眼里,不是为了自己,一定是为了那个疯子。 二代突然觉得有些愤怒,又有些悲哀,天丛云剑被那孩子生生的用手拔出,然后受伤的手指拽住了他的衣领,用力到失礼的地步。 “会愉悦吗?!通过施加此等暴行!!!” “到底是为什么活着的?可怕的争胜心还是可悲的报复心!!!” “你……枉为天狐!!!” 妖化解除了,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到他脸上,一滴又一滴,他一瞬间像被烫到般惊惧的伸手去摸,指尖触到了落在脸上的泪水。 小东西哭了,低着头,额发散乱的遮住眼睛,软绒的狐狸耳朵也委屈的垂下来,整个人哭得浑身颤抖,拽着他衣领的手慢慢放松,千泫看到了那一道道纵裂的伤口。 “我以为所有的前辈,都是像千姬那样的……” “但是为什么……会是你啊……” “毁了一切的……是你啊!!!” 千泫倒在地上,用力把自己撑起来,举目四顾,昔日宏伟的寺院已经彻底烧成了一片废墟,火光熊熊,断裂的横梁和瓦砾遍地,漆黑的液体肆意流淌。 这是地狱吗?千泫一时有些愣住了,当年分裂高天原的战争,似乎也没有这样惨烈。 黑龙虚弱的盘绕在碎石上,如果不是喉咙里还有轻微的呼声,千泫都以为他死了,美丽的黑鳞剥落大片,腰腹处两道他造成的剑伤血肉模糊;银色妖怪伤了一只爪,漂亮的皮毛有几块焦黑,却还是尽职尽责的保护了几个r;蓝发的人鱼靠在一块碎石上休息,他周围是一大片浅水,火焰虽然熄灭,他脸上却带着难言的疲惫…… 千泫听到夏目离开的声音,年幼的天狐走在碎石上有些趔趄,还是来到了黑龙身边,抱住黑龙的龙角,亲了亲他的前额,点点金光晕染,足以致死的伤势在慢慢愈合。剩下的小伤可以自己痊愈,天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向下一个妖怪。 “小东西……这是我做的?”千泫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塞住了,声音奇怪的厉害。 夏目没有回头,近乎麻木的踏过火焰向前,突然在某个时间点顿住,回过头,像是才听到他的话一样默然一会儿,然后回答。 “当然是……拜您所赐。” 他甚至没有什么非常愤怒的表示,平平静静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的伤已经愈合了。 二代像是预知到了什么,顿时睁大眼,厉声阻止,“你不能……!” 天狐血诱人的香气肆无忌惮的辐散,所幸在场几乎都是夏目的百鬼夜行,并没有引起什么大规模的动荡。放了近乎两碗血,夏目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把指尖的血团混入清水,红色一点一点晕开,然后他开始念诵求雨的咒文。 恩惠之雨降落在战场上,漆黑的液体像遇到了什么天敌一般飞速后退,火焰熄灭,妖怪和英灵沐浴在雨中,眼里都有了希望的亮光。 年幼的天狐站在雨中,向着在场的英灵、妖怪还有人类,慎重而缓慢的折腰。 “先祖的过失,请让我来弥补。” “万分抱歉……真的……万分……抱歉……” 为什么面对酿成如此恶果的我,都能这样温柔?!! 辱骂也好,咆哮也好,厌恶也好,统统对冲着我来啊!为什么什么都不做?!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败类不是吗?!! 这样的……这样的一个孩子……他的后辈…… 这孩子不像天照!根本一点也不像!天照会斥责会用失望的眼神凝视,可这孩子不会! “你根本不必道歉为什么要为我道歉!错的只是我而已!犯下滔天罪孽的只是我而已!我来承受这一切!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啊可恶!”孔雀蓝的妖瞳颤动着,倒映进一抹辉煌的暖色。 那孩子在笑,温柔而苍白的笑,极尽安慰的笑。 “前辈只是……太寂寞了吧……” 那一个瞬间,千泫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癫狂都被一下清空了,他傻傻的站在那里,慢慢的慢慢的抱头蹲了下去。 黑红的孔洞越缩越小,最终彻底消失在天穹,光柱从云层的缝隙间投射下来,有一束正好打在年幼的天狐身上,他动光柱也跟着动,最终,夏目站在了千泫面前,伸出手,金杏色的妖瞳荡漾着一层金辉。 “任性过了,可以回去了吧,前辈?” 他说要回去。 小东西……不,千叶说要回去。 不计较他的戴罪之身,只是说“回去吧”,然后笑的那样暖。 也许……他可以握住这双手……然后……永远永远都不放开…… 他确实就这么做了,甚至做得更多。 辉煌的圣杯再次现世,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却见圣杯分化为两个部分,一个飞入夏目手中,一个落地,化为白发的女子,睁开一双红瞳,犹带茫然和不确定。 “我……我这是……” “爱丽!”卫宫切嗣漠然的脸上浮现了微笑,与自己的妻子紧紧相拥,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可是极特别的恩典,”二代镇静了些许,接过夏目手中的迷你圣杯,亲自为他系在脖颈上,“要好好保护,我可就这么一件栖身的容器了……还有你们。” 二代向英灵们抬了抬下巴,“有谁想要留下来的吗?来求我啊?” 英灵们:……果然还是把这货彻底杀掉吧! ☆、第141章 乱局 手机铃声频频作响,年幼的孩子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发出含混的抱怨声,铃声不依不饶,逼得他不得不伸手去摸索,企图关掉手机。 一只手先于他拿到了手机,饶有兴致的打量一会儿,然后“咔吧”一声把它捏碎了。 世界清净了,年幼的孩子在被子里拱了拱,又香甜的睡着了。 “安心休息吧,千叶,”孔雀蓝的和服拂过他的脸颊,在阳光下微有些透明,“有我在,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打扰你。”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围绕着整个房间的结界光芒闪动一下,不经意间流泻出山岳大海般磅礴的气息。二代疯到这地步都没有被人做掉,他设下的结界自然天衣无缝,猫老师恨恨的只能在外面挠墙。 “混蛋狐狸!你想对千叶做什么?!快让老师我进去!!!” 真吵,千泫淡淡的想,千姬就是因为跟这种家伙混在一起才变傻的。 以后一定要让千叶离这家伙远一点,这么可爱的后辈以后是要继承他的衣钵,作为伙伴一同复活天照的,变傻可不妙…… 一边这么一厢情愿的想着,千泫一边捏捏夏目的脸颊,又软又暖,夏目抗议似的侧了侧脸,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头,只留一只灿金的狐狸耳朵歪歪斜斜的露在外面,看得人心痒难耐。 二代:……这孩子就招变态啊!!! 地板下通着地暖,整个房间都是暖烘烘的,玄狐眉眼低垂,慢慢解下了外披的羽织,漆黑的发倾泻下来,狐狸耳朵难掩兴奋的动了动。 “真是爱撒娇,我就勉为其难陪陪你吧~” “一定会做个好梦吧,小东西……” 夏目确实做了个,嗯,前半段很好后半段很糟的梦。 漫山遍野都是花树,枝叶间开满金色的细碎的小花,在天光下盈盈的羞怯的闪动,地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会微微凹陷,花香清雅,夏目难得起了几分玩闹的心思,一纵落到树枝上,花瓣簌簌而落。 从没见过的美妙的景色,比起浅樱之里,更多一份张扬的璀璨,满眼都是光芒,太阳的光,花的光,树木的光……当他急速掠过一棵棵花树,光点连成了线,川流不息的涌动着。 又踏上一根树枝,身体发力的巧妙已经成了本能,源自妖狐的轻盈迅捷,让他知道怎样才能不伤害树木的飞速前进,然后…… “咔嚓”,最不可能折断的树枝折断了。 夏目体会到了久违的失重感,正要运用妖力御风飞起,却突然发现半点妖力都感知不到! 哪怕在梦境中也太过分了!自己的梦境中竟然没有妖力吗?! 呼呼的风刮过耳畔,夏目不知道自己砸断了几根横生的树枝,他努力调整姿势,力求让双脚先着地,话说这个梦的触感超真实到时候会不会很疼啊喂! 树的枝叶消失了,夏目立刻凝神戒备,妖瞳被风刮的微微眯起,然后在某一个时刻骤然睁大。 背着背篓的金发青年有跟他一样的金杏色眼眸,只是瞳孔是圆润的,没有妖怪那样凌厉。青年错愕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年幼天狐,下意识的张开手臂,像在迎接一件天赐的礼物。 “你……到底……” 纯白的和服拂过脸颊,带着清浅的樱花香气,那具柔软的孩子的身体直直坠入青年怀里,强大的冲击力让青年后退几步,轻巧的转了个圈卸去力道,手臂扣得紧紧的,丝毫没有伤害到怀里孩子……你觉得可能吗? 金发青年悲怆的以头抢地,如果不是夏目及时掉转身体,这家伙绝对会被砸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万分抱歉!您、您没事吗?”夏目落到地上,有些紧张的把对方扶起来,青年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一下没起来,再次保持了失意体前屈的姿势。 “等等……让我……咳……缓缓……” 夏目担忧的等了一会儿,对方终于恢复了体力,翻身坐着,一双金杏的眼眸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差点以为要死在这里了……” 第95节 “非常抱歉!是我的错!”年幼的天狐低下头,神情难掩懊丧,灿金的狐狸耳朵也软趴趴的垂下来,羞愧的样子让人只想狠命揉搓一番。 金发青年默默默默的望着,伸手抹了把鼻子下面可疑的红色液体,故作开朗。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这么废啊~没派上用场真是对不起~” “真、真的没问题吗?您在飙血啊!” “是的呢~流了好多好多血啊!”金发青年认真地点头,一把握住夏目的手,金杏色的眼眸显得深情又专注,“所以赔给我吧!” “哎?”夏目有些懵。 “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要好好珍惜才行!” “但是……” “虽然我看起来这个样子,但实际上是那个统治高天原的天照大御神啊!” “鬼才信啊……不,我是说……” “来成为我的神使!依赖我!听从我!一起幸福的走向ding吧!” 夏目:“变态啊啊啊!这恋爱游戏台词的既视感!” 噩梦!夏目猛的睁开眼,看到熟悉的摆设,长长地舒一口气,想要掀开被子起身,却发觉自己被什么束缚住了,他僵硬地低头,一双有力的手臂整个环绕着他,紧紧地把他扣在对方怀里。 僵硬的回过头,入目果然是二代那张堪称祸水的脸,被他的动作弄醒,不满的半睁开孔雀蓝的妖瞳,几缕黑发绕在夏目脖颈处,暧昧的纠缠着。 “再睡一会,小东西……时间还早呢……” 无光的房间……同一张床……撩人的语气……不经他同意的动作…… 夏目脑海中有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樱井宏简直如坐针毡,捧着茶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的陪着笑,忠诚的管家摸摸塞给了他什么东西,樱井宏满怀感激的看了一眼,这正是他需要的。 ——一瓶速效救心丸_(:3ゝ∠)_ 他的对面是的场家的少年家主,正令他万分惊恐地抱着刀,脸色阴沉,这还算相对正常的。 樱井宏不着痕迹的巡视四周:同样坐在桌边的银发妖狐在把玩一只陶瓷杯,浅紫色近似琉璃质感的眼眸里满是焦躁;窗口处倚着长发半黑半白的青年,面容冷肃,腰际的骨刀寒芒闪烁;一身黑衣的土地神幽幽的蹲在楼梯下面,他周围的家具地毯连粉末也没留下;只有传说中才存在的人鱼在楼梯上现出鱼尾,烦躁的抽打…… 越看越绝望,樱井宏默默拧开瓶盖,吞下了一颗药丸。 一只圆滚滚的猫咪从楼梯上一格一格挪下来,在樱井宏如同看待救星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不行,夏目还没醒,否则二代不会这么猖狂。” “可惜晴明不在,不然可以试试破解那个结界,虽然我也觉得可能不大……”胖猫咪慢吞吞的挪到餐桌旁,仰起头,“有小鱼干吃吗?” 樱井宏连忙推说出去买,如蒙大赦的起身,腿脚利落的不逊于年轻人。 “为了表示尊敬,我亲自去买,请稍候片刻。”振振有词的找好了借口,樱井宏迫不及待的出门,在门口差点跟一个人撞上,幸好管家眼明手快拉了一把。 “樱井先生?”来者是个年轻的男人,格外沉稳俊美,他身后跟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目光炯炯,樱井宏认得,这个人是寺田克,最近在主持【平安风物志】的游戏绘画。 说起【平安风物志】……那不是夏目的作品吗? “两位是来找夏目的吗?这里也有几位客人是来找夏目的呢……”樱井宏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泣血,只好又毅然决然的转头,把新客人带到客厅去。 客厅里的阵势让朝日奈枣吓了一跳,他见过罪和鹤丸,但那是夏目制作的人偶,远不如眼前为数不少的妖怪更让人觉得震撼。 “哦哦,是夏目在人类世界的合作伙伴啊~”胖猫咪挠了挠耳朵,“现在你们见不到夏目,二楼被结界封锁了,我们上不去。” 朝日奈枣心中一紧,他已经连续七天没有收到夏目的消息,电话也不回,绿川城也很担心,特地拜托他来看看,那个孩子牵扯太多,别出什么事才好。 “那么,夏目他……”朝日奈枣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二楼一声爆响,熊熊火焰升腾而起,黑红相间的凤凰鸣叫一声,绚丽的尾羽拂过楼梯的扶手,木质的扶手顿时也被点着了,人鱼皱眉,抬抬尾巴一道水流把火焰浇灭。 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清亮的、孩子的声音在说—— “变态啊啊啊!!!”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披一身孔雀蓝和服的青年,顺利而毫无障碍的从楼梯上骨碌碌滚下来,漆黑的长发乱七八糟的,一直滚到胖猫咪脚下才堪堪止住,费力地抬起头,然后被一爪踩在了脸上。 “混蛋你到底对夏目做了什么啊!那么淡定的孩子竟然叫出来了叫你变态变态啊啊啊!可见你做了何等丧心病狂的事!今天就给我觉悟吧老师我要制裁你!” “死肥猫……”二代的反抗虚弱无力,“你给我等着……” “这话留到你死之后再说吧!”的场静司拔出魔刀冷笑连连,一道擦着二代的脸颊切了下去,“天羽羽斩在哪里?两把一起会节省时间。” 场面乱作一团,三个人类靠墙站着,心情都很复杂。 “感觉真是幻灭啊,百鬼夜行什么的……” “是啊是啊,夏目也过得很辛苦呢。” “【平安风物志】真是有太多美化加工了……现实却是……” 幻灭啊! ☆、第142章 夜行 “《平安风物志》的发布会?要我去吗?”夏目有些惊讶,他以为这种发布会一类的朝日奈先生去处理就好,怎么又要他参加? “是的,”朝日奈枣点头,接过夏目递来的茶盏啜饮一口,“我知道你并不想暴露夏的身份,这场发布会也不是让你暴露身份,只是……我们本来给你安排了一个短片。” “《平安风物志》中的各个职业都由业内人员参演,只有除妖师,除了你我想不出别人。” “那种——自由烂漫又严谨沉稳、轻盈又沉重的行游世间的角色,除了你无人能驾驭。” 窝在夏目怀里蔫蔫的玄狐突然立起耳朵,不轻不重的咬了咬夏目的手指,夏目面色不变,轻松的拿过一旁的软枕,盖之,玄狐拼命挣扎,然后一下变回了人形,瞬间将战局逆转。 “小东西~要胜过我还要几年呢~” 夏目面无表情,淡然伸出手,“天羽羽斩。” “喂!要关爱前辈啊喂!”玄狐耳朵上的绒毛都炸了,拼命按住夏目的手,“我只是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啊!” 夏目放下神剑,点头,神情柔和了些许,“只是刚才感觉到一丝邪念,觉得有些不适而已……前辈刚才在想不好的事情吗?” 玄狐心虚的转移了目光,嘴硬道:“当然没有,只是想到一个好点子而已!” 看到两个人都表现出了兴趣,玄狐恢复了往日的慵懒,没骨头一样躺在夏目腿上,眯起孔雀蓝妖瞳,就差有人给他递把扇子,就可以演绎源氏贵公子了。 “其实短片应该这么拍——讲述一个除妖师与妖怪的恋情!这只妖怪的光芒让整个世界都倾倒,因为种族的差异他们无法在一起,除妖师伤心的远走他乡,终生怀念这只妖怪,最终决定变成妖怪,就像夏目……唔唔!” 夏目捂住他的嘴,往玄狐身上贴了张符咒,漂亮到近乎妖异的青年变回了毛茸茸的狐狸,兀自挣扎不休,夏目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他的前额。 玄狐以一个可笑的动作僵硬了,然后尾巴慢慢摇晃了起来。 那孩子身上有温暖的樱花的气息,轻到近乎于无的亲吻,他竟然诡异的不敢升起半分绮念,只有贪婪的渴望。 再多一点……这样的触碰再多一点……这样不够…… “朝日奈先生,前辈说的不算,短片的话还是按照剧情任务来吧。”夏目微笑,继而垂下睫毛,“我有意向去欧洲游学,近期就要动身,学校那边已经申请了,所以拍摄随时可以。” 朝日奈枣怔了一下,“欧洲?” “确切地说是英国伦敦,我自己虽然在灵术上取得了一些成就,但是这七天过后,我发现还不够,如果我能对魔术有更深刻的了解,有些事情会顺利很多。” 如果不是二代主动收手,夏目根本不可能阻止此世之恶在人间肆虐,同样的,他能破解肯尼斯的结界,也只是长年累月修行灵术导致的结果,以巧破巧而已。 想更多更多的学习魔术,肯尼斯教授将阿其波卢德家的魔术回路转移给他,又给了他进入时计塔的资格,一定要努力学习才对得起教授的苦心。 “你自己去?”朝日奈枣皱眉,很是担心夏目的安危。 “樱井先生联系了在英国的好友,平时的话我会住校,周末或者假期我会去他们家的别墅,很安全的,而且……势力之类的还是有的,在英国。” 虽然听一个孩子说势力什么的有点奇怪,不过这个孩子如果是夏目的话,也没什么不可能。 “无论如何安全是第一位的,到了英国也要保持联系,网络是很好用的,你……” 夏目听着,只觉得温暖。 玄狐仰头看着夏目脸上的微笑,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安心的笑,像天光刺破云霾,轻盈的流淌在大地上。很不可思议,身为天下之巅的大妖,虽然还是幼兽,却因为一个人类获得了安全感。 千泫突然间萌生了名为嫉妒的情感,妒忌着那个人类,明明寿命短暂如蜉蝣,却能得到这孩子真心的信赖。 很想要…… 他的顽劣和乖张让天照都头疼,活着就是在折腾,最后一发生什么坏事所有人都会条件反射的想到他,嘛嘛,虽然大部分确实是他做的,可那小部分真是让他不爽。 为什么不能再信任我一点,天照? 夏目亲自把朝日奈枣送出门去,约定了拍摄的时间,玄狐扒在他肩上,被夏目挠挠下巴,没出息的摇尾巴,懒洋洋的张口道:“你不打算让他知道?也是呢,妖怪总会让人感到畏惧的。” “朝日奈先生才不是那种人,我有自己的考虑,毕竟……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 年幼的孩子站在别墅的大门边,扑面而来的是剔透的阳光和花香,他深吸一口气,转头,魔都之主正长久的注视着他,眼神温柔,他的友人们亦注视着他,像在等待某个决定。 清淡的琥珀色被辉煌的金杏色取代,却温柔如初,他轻轻后退一步,退回颇具象征意义的阴影中,一双妖瞳中蜿蜒着两轮新月,年幼的天狐深深吐出一口气。 “不是屈从于命运,只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而已。” “老师,今晚……一起夜行吧!在这归来之际,在这作别之际!” 月末的无月之夜,一切都笼罩在阴影之中,人类也许觉得有些可怖,却是妖怪的狂欢。 狂风吹卷白金羽织,上面富丽堂皇的金叶活物一般舒展,夏目没有佩戴红白相间的面具——他也不再需要。身体里涌动的是厚重的妖力,凛冽而庄严,人类穷极一生也不可能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天狐的妖力之下,低阶灵术瞬发,高阶灵术无需咏唱,禁术也只是几句简短的咒文。 这就是人类与妖怪之间的——天堑! 凤凰飞跃天宇,作为整支队伍的尖锋,地上的妖怪追随他的火光。猫老师变大身形载着夏目,眉心的红纹勾勒出神明的影子。 “当年千姬发动百鬼夜行的时候,可没有今日这样壮阔的声势。夏目,你一声令下,整座城都活了啊。” 夏目坐在银色妖怪背上,眉目间并没有什么骄矜的神色,反而带着浅淡的温暖的笑。 “大家真的只是太无聊了,这种聚在一起的机会可不多见。” “我……不能说比千姬做得好……”他仰望着头顶的夜空,抬手,绚丽的只有妖怪可见的烟火炸开,夜行的队伍爆发出一阵欢呼,看着妖怪们雀跃的样子,夏目含笑低垂了睫毛,“我只是选择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踏着千姬的脚印前行。” “但是,这不是结束,我不会永远追随她的脚步,更多的路要我自己来走,欧洲那边,就是我的选择。” “这个世界很精彩,妖怪,火炎,魔术,王权者……各种各样的力量存在着,我穷尽一生也许都无法完全破解它们的奥秘,这样一想,漫长到近乎永恒的生命也有了积极的意义。” “这个世界……最喜欢了……” 银色妖怪感受着背上轻盈的重量,喷了喷鼻息,懒洋洋的踏风而起。通体纯白的白鹿赶上斑,将嘴里衔着的一支长笛交给夏目,呦呦鸣叫几声。 “安倍先生拜托我送来,说此情此景,唯有一曲能与之相配。” 长笛是源博雅的叶二,缀着青红两片叶子,夏目似乎从其中察觉到了花妖的气息。 银色妖怪开口为他解惑,“那两个小姑娘被安倍晴明救了,受伤颇重,在这笛子里好好温养,会有痊愈的那一天的。” 第96节 绯跟绿萝……吗?夏目眼神柔和的拂过笛身,移至唇边,清幽的乐曲随之倾泻。 是他与源博雅共谱的那一曲【夜行】,当年平安京妖怪纵横,阴阳师十方奔走,狩衣乘风灵符为剑,那段记忆想起来就令人心旌摇曳。 【千叶……千叶大人啊……】 【赐我等健康……赐我等丰饶……天佑平安京!】 有雪从空中飘落,年幼的天狐在百鬼簇拥之中伸出手,金杏色的眼瞳中荡漾起一圈波光。 “下雪了啊……” 疯了!整个东京都疯了!!! 每一个大屏幕都在播放朝日奈工作室的专访,街上来来往往议论的都是“平安时代”,网络上更是惨无人道的疯狂刷着《平安风物志》的资讯,放出的几张游戏截图被舔舔舔无数遍,绮丽的八角宫灯在寒风中摇荡,大雪覆盖漫山遍野,刀剑流转绝丽的华光,还有礼仪、画作、诗,这个时代像个巨大的涡流,席卷了一切领域,让无数当代人心甘情愿的沉沦。 宣传视频放上去的时候,网络上的热度攀到了巅峰! 朝日奈工作室大胆的邀请圈内当红艺人来代言各个职业,别具匠心的拍摄了短片,一放到官方网站上当即就被刷爆了! 有人习惯先发评论再看视频,所以热闹了一番后,官网上诡异的静了。 如果非要有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叫做落针可闻。 宣传短片开始于漫天的雪,这些六角的冰冷的东西从灰蒙蒙的天空上飘落下来,落在一个人的掌心——纤细柔软的、孩子的手。 可是每一个观看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个孩子。 那双眼,似乎辉映着王朝诞生时的旌旗猎猎,又似乎辉映着灭亡时的烈火,千百年的风雪在这双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眸中呈现,一团团一簇簇,冷的绝望。 荼白和服扬起,落在雪地上,除妖师面向被雪半掩的墓碑沧然下拜,端端正正的叩首,再抬头,眼中却没有半点泪意。 “从今日起,再不可为人类。” 风雪骤然卷起,除妖师的脚印渐渐消湮,墓碑孤零零留在原地,迎来了下一位访客。 妖狐一袭孔雀蓝和服,眉目风流,他一手按在墓碑上,扫去了一点积雪。 “你到底是死了,哪怕你活着,又怎么阻止得了我呢?” 屏幕前一众女性捂住胸口,被那略带邪意的眼神看得心如鹿撞,却发现妖狐定定的看着除妖师离开的方向,慢慢勾起唇角,无声的吐出一句话。 【我的注定是我的。】 妈妈屏幕脏了我要舔舔不要紧这样最干净了!!! ☆、第143章 准备 “爱吗?那是廉价的东西,青春年少时拿来消遣,又随手弃置。”黑发少女仰面倒在地板上,艳丽的和服倾泻一地,像只栖落于灌木的鸟一样,结束了最后一个舞蹈动作,偏过头,祖母绿的眼瞳满含魅意。 “奴家……美吗?” 除妖师端坐在桌前,眼神无悲亦无喜,杯中清酒摇荡一下,被灯火渲染成与他眼眸一样的琥珀色。游女虽美,他看在眼中,不外乎一具冰冷的画皮。 “在下眼中,纵红颜倾城,仍为枯骨。” 清酒荡漾间,镜头穿越,贵族在马车旁为除妖师送行,眉目清隽,难掩愁绪。 “请您务必归来!源氏需要您!” 除妖师不为所动,按了按头顶的面具,翩飞的狩衣遮挡了贵族的视线,只听见微凉的音色,像当年埋葬平安京的那场大雪。 “吾之归处,绝非这牢笼。” 始终孤独的游走世间,面对人类与妖怪的两方诱惑仍坚守本心,牢记着当初跪在师父墓前的承诺,手执妖刀,斩杀作乱的妖魔。 “既不可再为人类,成为妖怪怎样?”妖狐笑吟吟的诱惑。 “金银财宝、高位权柄,只要您点头,什么都会有!”皇室宗亲急不可耐的诱惑。 除妖师手握妖刀,回眸,身后是歌舞升平的平安京,身前是漫天飞舞的大雪,他轻轻吸进一口寒冷的空气,义无反顾的走进风雪之中。 《平安风物志》的花体logo浮起,是夏目做成小挂坠的样子,末尾挂着一盏八角宫灯,长长的流苏俏皮地搭在“风”字之上,流光溢彩。 结束了放映,很多用人下意识的点了再次播放,再次欣赏到一半才想到刷评论,官网上顿时掀起了第一波刷屏的狂潮! 【啊啊啊啊啊啊除妖师除妖师除妖师就这个职业了非练不可!】 【场景太赞了!游女服装简直美哭!】 【只有我关心除妖师谁演的吗?快报名字光速成立后援会啊!】 【妖狐妖狐妖狐妈妈我不要当人类了好好照顾自己!】 除了舔屏掉节操生猴子的评论,还有一些正经的言论。 平安京:“你们有没有留意到,这个短剧的脚本也是夏写出来的?除了‘鬼才’,我想不出什么字眼等形容这个新锐作者。鄙人不才,拜读过夏的所有的文章,从最早的《黄金乡》到最近的《平安风物志》,成长的脉络非常清晰,尤其是《平安风物志》,夏的史学功底让人惊叹不已,历史在他笔下不再枯燥,而是活的,像龙一般蜿蜒于岁月的长河中,每一片龙鳞都栩栩如生。” 神灵之境:“顶楼上。夏曾经在《罪》里塑造过语言之神的角色,一直指引罪发觉生的意义——可惜电影版没有用关于这位神明的那几个ending——我觉得语言之神安卡是夏的化身,就如同《平安风物志》中的除妖师。” 底下一片“安卡安卡”的亲昵呼声。 终于夏至:“夏要封神了。” 仅仅是五个字,就让评论区的惊涛骇浪顿时平息,所有人都在慢慢咀嚼着句话,突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就染上了名为“夏”的瘾,每一天都在怀想那隽永温暖的文字,欲罢不能。 不管网上讨论的如何热烈,夏目仍然在忧郁的面对他的入学考试。 魔术刻印的排异反应让他有些低烧,刻印本来要从继承者年幼时起花时间一点点地移植,同时以药物和仪式来让身体习惯,这次因为使用秘法的缘故,一次性移植到他身上。要不是人类与天狐的身体融合了,会更难熬一点也说不定。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使用魔术,他现在正在一次次尝试将一块宝石原石,在不使用工具的情况下变化成一朵宝石花,灵术的修习提高了他的标准,总是觉得已经精美异常的宝石花达不到他的心理预期。 夏目叹一口气,翻翻手边厚厚的线装书,打算去时间流速完全不同的浅樱之里练习。 玄狐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终于忍无可忍,“都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怎样啊!你看看这花!” 他用爪子拨弄着宝石花,一丝丝花蕊都晶莹剔透的显现出来,花瓣上甚至还滚了一滴露水,将坠欲坠,莹莹生光。 夏目一脸严肃,随手把宝石花又捏回了一块原石,“不够,我没能将脉络雕琢出来,肯尼斯教授说入学考试会很严格,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严格个鬼啊!二代无声的咆哮,要真的严格到这地步时计塔索性不要招收学员了!话说你还打算把脉络弄出来啊?!考官会被吓死的吧! 这不可爱的严谨过头的性格究竟遗传了谁啊!说出来我不打死你! 枪兵这时无声无息的从窗户翻进来,眼下诱人的泪痣被一个ok绷遮住,仍是俊美的逼人。 “迪卢木多,欢迎回来~”夏目弯起眼睛,要从床上爬下来,“事情都很顺利吧?” 枪兵狠狠的一皱眉,上前用被子把夏目裹成了一个蚕蛹,“明明在发烧,那些虚礼根本不需要!事情很顺利,我们成功救出了伊莉亚,爱丽斯菲尔已经把那个魔术交给我了。” 枪兵拿出一个有些古旧的卷轴,并一个木盒,“爱因兹贝伦的炼金魔术,还有……saber的剑鞘【遗世独立的理想乡】。” 二代拿前爪挠了挠耳朵,“聪明人,凭他们是保不住这件珍宝的。” 夏目打开了木盒,金光掠过他的眼睫,然后是一泓碧海般的湛蓝,黑色丝绒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这件无双的宝物,夏目伸手抚摸,意料之中的坚硬冰冷,他思考一会儿,有些歉意的对枪兵说:“抱歉,迪卢木多,我想请你再跑一趟。” “我想知道,怎样以概念武装的方式把它融入身体。作为代价,卫宫先生一家只要移居意大利,我可以无偿支付位于米兰的一间别墅,并且在今后保证他们一家的安全。” 这个承诺下的很重了,这样的一家人定然不会拒绝,枪兵点头,突然听到夏目问他。 “迪卢木多,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呢?” 五个英灵,最终只留下了两个,连之前执著于改变历史的saber也含泪说了一句“梦该醒了”,从此离开世间。英雄王被二代近乎施舍的话语激怒,决计不会留下。rider怀抱着征服世界的野望停留世间,韦伯的表情异常精彩,像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然后就是枪兵,夏目以为他会离开的,这个世界终究伤他太深。 可是枪兵没有。 他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良久,最终妥协一般微笑起来。 “如果可以,”爱尔兰的骑士说,“请允许我留下r,并不会耗费您太多魔力。” 夏目不在乎魔力,他只是想不明白,不由得在今天问了出口。 枪兵踏在窗台上,有光从他身前投射,在地面上打下斑驳的阴影,脊背的肌理线条流畅,隐藏着强大的爆发力。 “r,这世界还是值得期待的是吗?” 夏目愣了一秒,然后他笑了。 “嗯,当然。” “……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枪兵的声音低不可闻,夏目却灵敏的捕捉到了,含笑目送他离开,玄狐不屑的冷哼一声。 “不过是在借此抢夺注意罢了。”他的尾巴在夏目手背上扫来扫去,“小东西你不会信了吧?” 夏目:……又有了相性不合的既视感啊。 去浅樱之里练习宝石魔术,夏目掐着时间回到现世,正好赶上晚间《平安风物志》的发布会。 他没有要vip票,只要了张普通票,静静的站在人潮后面,看灯光打过来又打过去,听着声优们的互动,安然的闭上眼睛。 致那段辉煌的岁月,致那个辉煌的时代,致那个辉煌的自己。 场中有人拿着夏的书,振振有词的跟旁边人说这就是除妖师职业的全攻略,赢得了一大片赞同的声音,夏目在这之间还接到了绿川城的电话,恭喜《平安风物志》登上了新书榜,还问夏目有没有时间,下周打算给他安排一个书面访谈。 夏目想了想,应下了。 他至少应该跟读者们交代一下近期的动向,去欧洲毕竟是一件大事,他可能会在那里呆好几年,完成时计塔的学业,还要从肯尼斯教授那里获得出师资格。 他的眼界终于不是局限在日本,开始放宽到整个世界,第一站就从欧洲开始吧。 绕到后台跟朝日奈先生打了个招呼,夏目施施然退出了会场,打定主意明天去学校道个别,尤其是慈郎那里,他有些不祥的预感。 预感成真了。 满眼无奈的摸摸抱着他嚎啕大哭的孩子的头,夏目突然觉得,是不是不告别更好? “幸好你还记得告别!不然绝对做梦也不会放过你啊!”柔软的卷发哭的有些凌乱,芥川慈郎眼巴巴的看着夏目,活像什么被抛弃的犬类生物。 “真的不能不走吗?” 尽管心中不忍,夏目还是摇摇头,怜爱的摸摸他的发顶。 “哪怕我不在,慈郎也不能放松训练,我已经拜托俱乐部的衫山教练了,他会好好教导你的,还有,要记得下载录音或者找人替你念书,不然的话考试又该挂掉了……” 他絮絮地说了很多很多,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哽咽了。 “对不起,慈郎……” 芥川慈郎用力摇头,主动松开了抱着夏目的手,夏目这才发现,对方已经比他高一小截了。 “夏目在这里就太浪费了,其实这些课程对夏目没有什么用吧?去国外也好,等到夏目回来,一定会变成更耀眼的样子!” 第97节 他握紧系在脖颈上的梦境石,勉强露出了笑,脚毛上却还挂着泪珠,“我只要看着这枚石头,就像看着夏目的眼睛,就像夏目还在身边一样。”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离别,慈郎很坚强,这让夏目感到些许安慰。 “我会寄信回来的。” “一定……不要忘记啊……”卷发的孩子蔫蔫的,强打起精神露出了微笑。 最后望了一眼冰帝小学贵族气息十足的大门,夏目的目光闪了闪,手机上有电话打来,樱井宏已经为他预定了今晚的机票,之所以定在晚上,还是因为下午《圣堂》首映式的缘故。 说起来那部电影,终于也要迎来世人的评判了。 ☆、第144章 首映 “凯,你知道白蔷薇的花语吗?”大天使的声音从明亮的光芒中传来,柔软稚嫩的手指握着白蔷薇花冠,轻轻放在凯的头顶。 凯抬起头,这世间最璀璨的金色就倒映在他眼底,氤氲不去,茂盛的草木芬芳柔和的将他包拢,他傻傻的顶着花冠,从几片花瓣间窥探大天使的微笑。 那么纯粹的微笑,这世间一切光明的化身—— “永恒纯粹。” 凯从这场令人心醉的绮梦中醒来,微微一动,坚硬的铠甲随之轻响,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慢慢慢慢的攥紧拳,钢铁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为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这是一双充满力量的手,可以瞬发强大的魔法,也掌握着强大的剑技,但是这力量的来源,是他亲爱的导师现在的敌人,在回忆中白蔷薇一般圣洁纯粹的——大天使阿尔伯特。 传说父神亲自为他命名,满怀喜悦的令神之花园中万花齐放,然后抱着尚且年幼的大天使,任他在其中挑选最中意的。 【阿尔伯特我的孩子,你有我的荣光,你有我的祝福,现在我将伴生花赐予你,从此以后草木的魂灵会庇佑你终生繁荣。】 大天使在争妍斗艳的百花中,最终折下一支纯白的蔷薇。 “这是我的魂,这是我的骨,这是我的伴生花……” 阿尔伯特站在父神面前,将右拳抵在左胸口,白蔷薇贴着他的脸颊,娇柔带露,神圣庄严。 “这是——永恒纯粹的阿尔伯特!” 远征的号角吹响,恶魔鼓动漆黑的羽翼,华丽的外表掩不掉嗜血的瞳孔,天使们被撕裂羽翼纷纷坠地,战争已经彻底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狰狞可怖的交响乐如盘踞炼狱的怪兽,小提琴癫狂的高音一次次闪现,然后在某一时刻,所有声音,所有恶魔,通通都停下了,战场上一时只有风的嘶吼,像什么不甘的魂灵在咆哮。 管风琴辉煌的音色一级一级从天幕落下,如同千百人同时用羽毛笔书写哥特体,和声明媚得让人有落泪的冲动,凯望着天空,苍白的染血的嘴唇颤抖一下,宛若禁忌的字眼被无声的吐出。 “阿尔……伯特……” 不需要多余的装饰,不需要溢美的言辞,只是一个名字,就足以诠释这个人身上所有的荣光! 第七重天的神之御座,诸天使绕转而飞舞。 黄金的绶带从大天使肩上滑落,阿尔伯特抬起琥珀色的眼眸,战场上的风吹乱了他金色的短发,头顶的白蔷薇花冠亦随风零落几片花瓣,这花瓣被凯握在掌心,想要用力挤压,却终归不舍,只好松手,任它们随风飘远。 一如他与恩师走上歧路的命运。 阿尔伯特笑了,撩开繁复厚重的斗篷,黄金与白水晶的权杖被他握在手中,顶端聚起一团太阳般的光亮,华美而致命。 “凯,你知道白蔷薇的花语吗?” 原著里本来没有着一段对话的,黑泽久雄执意补了上去,让整部剧的氛围都有些不一样了。 “……花语?” 童年那一大片白蔷薇花海已成久远的回忆,现在想起还是令人心生柔软,凯看着他的导师,他的导师歪着头,眼里显出十二万分的兴高采烈。 “凯!”《圣堂》的女主角终于姗姗来迟,她从熔岩地狱里带回了红龙,这种可怕的生物如今已经成为了恶魔的坐骑,驯顺的喷吐着火焰,美艳的魔女眼神凌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阿尔伯特。 “从你放弃凯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迷惑他的资格!” “是这样吗……”阿尔伯特只是微笑,有些遗憾地放弃了有关花语的问题,手中的权杖晕开璀璨的光晕,一些虚化的光点在他身侧游弋不定。 “我……厌恶杀戮……但是凯……” “我……喜欢你……” 前面铺垫得太成功,阿尔伯特死的时候整个首映会哭成一片,夏目在后台无奈的看着黑泽久雄,对方已经兴奋得不能自已了,如果不是怕犯众怒,他可能会当场翻个跟头表现自己的喜闻乐见。 好吧,这是一只合格的单身狗,可能还是fff团资深会员_(:3ゝ∠)_ 敦贺莲也感到很无奈,不愿意搭理黑泽久雄,转而对夏目说:“听说你要去英国?” “嗯,去伦敦的私立小学,这是樱井先生的意思。” 夏目早就与樱井宏统一了说辞,对外宣称去私立小学,毕竟时计塔可不能暴露在普通人面前。 “一个人在国外要多小心。”敦贺莲只嘱咐了这一句,他并不敢说太多,怕态度太熟稔反而把这孩子吓跑,他勉强只有一个前辈的身份来表达关心,再多就过了。 不过这孩子真的是讨人喜欢,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多关心一下。 “晚饭呢?在飞机上吃?” “打算去打扰葛瑞特老师,之前已经约好了。”夏目已经等不到首映会结束了,他向黑泽久雄打了个招呼,就上了樱井家的车,直奔城外的别墅区。 葛瑞特老师的别墅是两层小楼,黑白相间的简洁装修,像最温柔的琴键,在夕阳下奏出悦耳的和声。夏目进门,发梢上还带着寒气,葛瑞特慈爱的替他解下围巾,把他的手拢在自己手里暖了暖。 有点像祖辈的感觉,夏目仰着头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微笑起来。 “葛瑞特老师,晚上吃什么?” “夏目有口福,老师我做了红酒牛排~” 晚餐很安静,葛瑞特本身是从国外来日本的,喋喋不休的给夏目讲了很多国外生活的注意事项,最后送他一本英国旅游的傻瓜书,晚饭后夏目乖巧地把盘子洗了,葛瑞特打开老旧的唱片机,放了一首悠扬的女高音歌剧。 “你的灵气是我生平仅见,可是这样的灵气,总要用在比音乐更有用的方面吧。”葛瑞特靠在沙发上,带着夏目翻相册,“无论如何,不要忘记音乐,音乐是梦境的诗,是荒原上的花,困厄时想起她,总会得到心的安宁。” 夏目一张张照片看过去,音乐家意气风发,背着小提琴穿梭在世界各地,从容的生,浪漫的活,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那种对生命的热爱。 夏目心中微动,郑重的回答道:“一定不会忘记,这朵花……会一直开放在我心里。” “那就好……” 葛瑞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敲门声,恰到好处的力度。 为了不劳累到葛瑞特老师,夏目立刻跳下沙发去开门,门开了,一抹银灰色跃入他眼底。 “是你……”黑崎兰丸惊讶于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这孩子,那把古意盎然的折伞还在他家里好好的存放着,时常珍惜的擦拭,一直惦念着把伞完好无损的还给那天的孩子。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夏目只是惊讶了一瞬,葛瑞特已经到了门口,看到夏目的表情,“是夏目认识的人吗?” “有过一面之缘。”夏目上前搀扶葛瑞特回沙发上,葛瑞特的神情很温和,招呼黑崎兰丸进屋坐,“不管为什么上门拜访,先进来吧,外面太冷。” 黑崎兰丸这才进来,跟夏目视线相接,夏目露出了安抚的微笑。 有种这孩子什么都知道的感觉,并且愿意帮助他。 三个人重新坐定,黑崎兰丸略一犹豫,说出了自己的所求。 “冒昧上门来拜访,只是我很想得到那个机会,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是我的梦想之地,我……希望能达到更高的境界!” 他的双拳紧紧握起,一银一红的眼眸中满含希冀,可是葛瑞特却摇了摇头。 “真是太遗憾了,那个名额已经被人拿走了,夏目用不上这个名额,所以我也没想去争取。” 失望之情笼罩在黑崎兰丸脸上,他给自己留了几秒钟的时间镇定,缓缓道谢。 “麻烦您了,还请您原谅我的冒失。” 他郑重的向葛瑞特鞠了一躬,起身离开,还不忘问清夏目的地址,好把折伞还回来。 夏目不在意那把折伞,还伞这一举动却体现了这个人的品性。 也许…… “黑崎先生,我马上要启程前往英国,伞的话并不急,只是……”夏目脑海中闪过那个蓝发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以皇家音乐学院的名额交换,可不可以拜托您在英国期间照顾一下我的友人。” 黑崎兰丸有一些怔忪,这样的一笔交易对夏目来说并不公平,甚至是大大吃亏了。 “我不能……” “等您真正见到他,就知道这笔交易对我来说其实还是赚到了。” 这句话在之后的几年里被成功证实了,乖张的人鱼上蹿下跳惹出不少祸事,如果不是夏目有先见之明让处事沉稳的黑崎兰丸陪同,天都要捅个窟窿! 当好一个王最重要的果然是深谋远虑啊!!! 人鱼丝毫不知道夏目背后为他操碎了心,在机场的咖啡馆里吃的不亦乐乎,还不忘频频发短信轰炸夏目,见夏目不回,颇有些哀怨的萎靡下来。 他不满的去戳身边的安倍晴明,“我说狐狸,夏目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安倍晴明充耳不闻,一身普通人类的休闲打扮,长发扎成一束马尾,悠闲看报纸的样子让不少女性脸红心跳,“不要叫我狐狸,我会忍不住对你动手的。” 人鱼亮出锐利的笑,“那就来啊,这次非得把你沉湖不可!” 两人互瞪一眼,人鱼气呼呼的扭过头去,把一杯热咖啡冻成了冰块。 “在外不要给师父惹麻烦,如果不是要处理浅樱之里的政务,我应该和师父一起的。” 猫老师对于劳动力的怨念是有理由的,浅樱之里像个庞大的机器,开动起来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安倍晴明在政治上很有天赋,被他赶去处理政务,他甚至丧心病狂的连不月也没有放过,让他填上蓝的空缺巡视水域,过几年等夏目长大了恐怕也会被逼着接手一大摊事。 这世道真是干什么都不容易! ☆、第145章 面见 英国,伦敦。 夏目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很好,挥别了泪汪汪要去音乐学院的人鱼,他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大厅里,友善的服务人员纷纷凑上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带着糖果和小点心,热情的让夏目招架不住。 服务人员纯正的英式英语让他意识到,他已经踏上了异乡的土地,将在这里度过一段漫长的时光,去探寻魔术的真理,追溯起源的奥妙。 怎么说呢?心情到底是复杂的,有些惆怅又有些期待,他有预感,这会是一段奇妙的旅程。 【这世界变化真快啊,当年我来的时候,这里的人还在茹毛饮血呢。】 二代懒洋洋的声音传入夏目的脑海,他似乎在圣杯里翻了个身,动着毛绒的狐狸耳朵。 【入学考试不要用宝石魔术,因为你不断的苛求,那样的宝石花也太惊人了,第一年低调些为好。】 第98节 夏目也表示赞同,他从不会忽略年长者的建议,二代寿命悠长,对人心的掌控更是远在他之上,虽然夏目自己不认为那样的宝石花有什么出彩的,还是听从了建议。 这份乖巧让二代很受用,他愉悦的哼了一声,开始盘算他埋在这座城市附近的某个结界,里面的东西算不上多好,对于初学魔术的夏目倒是正好适用。 果然天狐攒家底的习惯是遗传带来的!还一代比一代攒的凶! 夏目在脑海中跟二代简单交流两句,就听到一个让他备感亲切的声音—— “夏目!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肯尼斯教授让我来接你!” 韦伯还是跑几步就气喘的样子,一路小跑到夏目面前,手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庆幸道:“幸好你还没走,不然教授会杀掉我的!” 夏目有些好笑,“rider先生呢?没有跟你一起?” “那家伙去征服世界了,这两个星期一直不见人影,算了,早晚会回来的。” 韦伯显得很心宽,一手搭在夏目的肩膀上往机场外走,“先去教授那里拜访一下,他恐怕要告诉你一些入学考试的事,不过别担心,我都能考进去夏目就更没问题了~” 不惜自黑的韦伯先生也是蛮拼的_(:3ゝ∠)_ “说起来你打算用什么魔术参加考试?宝石魔术?投影魔术?或者炼金术?” “本来想用宝石魔术,我的宝石花姑且算是做的不错,但是……”夏目有些犹豫不决,“也许在炼金术上我更有天赋也说不定?按照书上的记载作出了点石成金的药剂,缺点是要耗费大量的魔力,魔术毕竟还是遵循等价交换的原理……韦伯先生你的眼神好奇怪?” 韦伯:“夏目你跟我走吧我会让你吃饱的!!!” 同样是魔术师怎么差距这么大!韦伯在心里咬手绢,那个点石成金的炼金药剂他垂涎好久,结果每次做都是对他自尊心的沉重打击,夏目才接触魔术几天?就能制作这种传说级的药剂,已经不是天赋的问题了好吗?! “韦伯先生想要吗?”夏目眼中难得透出几分孩子气的狡黠,“可以的,只要韦伯先生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看在良好的态度份上拜托给瓶大的吧!” 夏目叹了口气,这样真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他在书包里翻了翻,摸出了那个盛着黄金色液体的试管,微一震荡,灿烂的金辉耀花了韦伯的眼,是最纯粹无暇的成色。 “(德语:点石成金),奇迹的造物,作为交换……韦伯先生请我吃早饭吧!” “哎哎哎?只是一顿早饭?” 虽然不列颠以黑暗料理闻名,还是有不少精美食物的,早餐很愉快,火腿蛋松饼烘烤得恰到好处,夏目一连吃了好几个,最后在韦伯惊恐的目光中停下来,稍稍为自己的不矜持懊恼了一下,喝掉餐后的果汁,然后两个人一同前往阿其波卢德家的宅邸。 阿其波卢德家的宅邸坐落于伦敦最繁华的切西尔区,与种满奇花异草的菲奇克花园遥遥相望,当然,这只是为了方便出入时计塔的一处住所,阿其波卢德家在伦敦城郊另有别墅,规模宏大,远非此处可比。 “教授一回国,就断绝了与索拉·娜泽莱·索非亚莉的婚约,降灵学科部长尽管气愤,这件事到底是他理亏,恨恨的接回索拉,转眼就又跟另一个魔术世家订下了婚约。”韦伯平静的把这些事告诉夏目,虽然有些同情,但一想到肯尼斯教授,他的心就又坚硬起来。 那种女人不值得。 而且这一次索拉彻底没有自由的机会了,对方根本对她没有半点爱意,仅仅是当做一件生育工具而已,这让夏目摇头叹息。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践踏教授的心意呢?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宅邸前,还没敲门,就有使魔为他们打开了门。肯尼斯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腿上盖着毯子,正在阅读一份文献,看到两个人一同进来,嘴角几不可察的泛起一丝笑纹,很快又抿平了,作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太慢了!你们打算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路程上吗?” 看两人顿时像鹌鹑一样老老实实的站着,他嘴角的笑又有些压不住,这两个孩子都是天赋惊人之辈,一同拜入他门下,再挑剔的魔术师也会颜面有光。 尤其是几年后,难以想象着两个孩子会出落成什么样子。 “韦伯,你可以默画上次那个降灵阵了吗?” 韦伯哭丧着脸低头,“对不起教授qaq” “还有夏目,用桌上那枚白石英给我演示一遍宝石的塑形与变色!” 夏目迅速抓起那枚白石英,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的闭上眼睛,眼前似乎闪动着体内繁复的魔术回路,犹如电脑的主板一样,启动,放射出蓝而微绿的光芒。 “改造,开始。” 白石英开始细细的颤动起来,细纹爬上这块美丽异常的宝石,勾勒出独一无二的花纹,一切都在安静中潜伏,房间里刮起轻柔的风,风眼是施咒的年幼的孩子。 “组合排列,打乱; 基本骨子,解放; 构成材质,再利用……” 夏目的声音越来越稳定,他有预感,这将是他近期内状态最好的一次! 白石英内部的力量终于满溢,回路在身体里嗡鸣,“咔嚓咔嚓”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不绝于耳,韦伯有些担忧的看着夏目,“失败……了吗?” “说什么蠢话!”肯尼斯压着声音,放在腿上的手松了又紧,最终呼出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的笑着呢喃道,“小怪物……” 韦伯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又去看夏目的情况,墨绿的眼瞳骤然睁大。 年幼的孩子气息有些不稳,浅琥珀色的眼眸中却满载着欣喜,他双手摊开,掌心已经不见了那块白石英,取而代之的是……花? 这朵花通体透明,晶莹的好似虚无一般,花心吐出几寸长的花蕊,却是最热烈浓艳的红色,沿花心一直贯通到茎部,蔓延到叶脉,形成了冰火相间的奇景。它有最柔韧却是石英制成的茎秆,温顺的匍匐在夏目的掌心,骄傲又谦逊的绽放着。 这种美已经超脱了人类能感知到的极限,只留存了一个毫无缺憾的概念,一眼就难以忘怀。 肯尼斯接过夏目的作品,小心的摆弄端详,最终抿着唇,狠狠揉乱了夏目的短发。 “绝对绝对不能在入学考试使用宝石魔术!我……会为你申请免试入学。” 夏目惊讶的抬起头,又被肯尼斯按下去了,小小的挣扎一下,就放弃了抵抗,“可是教授……” “没有可是!你知道背负天才之名要承担多少压力吗?所有人都会盯着你,不放过一丝半点你的错误,我不希望你太没有存在感,更不希望你在未长成的时候就被折断!你明白吗?” “可是教授,我想说,我能不能以炼金魔术参加入学考试?” 肯尼斯一怔,“你自学了炼金术?” “也不全是自学,”夏目认真的把自己凌乱的短发理顺,“前辈是个很好的老师,在魔术方面,也许我有生之年也看不到他的边境。” 肯尼斯的视线落到夏目脖颈间,那里悬挂着一个小巧的金色的圣杯,据说一手策划圣杯战争的那只妖怪就栖身在其中,而且跟夏目关系不错的样子。 怎么想怎么危险啊喂!!! “而且,我从爱丽丝夫人那里获得了爱因兹贝伦的银丝鸟之术,现在操纵起来还有些生涩,正好可以作为入学考试的展示。”夏目随手放下宝石花,从口袋里摸出一卷银丝来,注入魔力,银丝线好像活物一般快速编织,逐渐结成精巧可爱的飞鸟,拍打一下银光闪闪的翅膀,清脆的鸣叫一声。 这倒是跟操纵式神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夏目接受的很快,之所以有些生涩,完全是因为德语的咒文太绕口,他的德语水平仅限于有限的几个咒文,发音上就要格外注意。 “很好,以这个参加入学考试,既不过分简陋,又不会太出众。”肯尼斯点头,“第一年你全程低调就好,你的基础对比他们显然算不上好,但是胜在天赋,他们如果挑衅你,也要不客气的打回去,时计塔的老头子们不敢对我做什么,毕竟我是个废人,废人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举动都是有可能的。” “夏目,韦伯。”肯尼斯眼里染上温情的意味,他摸摸夏目的头,又招手让韦伯过来,就这么坐在轮椅上,把他的两个弟子揽在怀里。 “我已经无法再使用魔术,也彻底看清了爱情的真面目,我不会有孩子,只会有你们。” “我的弟子即是我的亲子……将会延续阿其波卢德家的魔术回路,延续家族的渊博学识,在魔术一道上走的比谁都远。” “阿其波卢德,不朽!” 肯尼斯放开两个孩子,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他眼里还有些许晶莹的泪光,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夏目却跟韦伯对视一眼,率先将拳抵在胸口,神态庄重 “我愿接受阿其波卢德之姓氏,冠于我名之前。” 韦伯亦是挺直脊背,神态难得的庄重。 “从此荣辱与共,在前往根源之路上光大家族。” “阿其波卢德——永世不朽!” ☆、第146章 飞逝 夏目站在二层精装别墅门前,大门是耀眼的白金色,缠绕着欧式风格的玫瑰图案,满园玫瑰怒放,浓郁的花香随风而来,他站在那里,提着自己的行李,默默地又拿出纸条确认了一下地址。 没错就是这里!这个单凭大门就让他掉落无数吐槽的地方! 突然间好不想进去肿么破!!! “啊恩,你这不华丽的家伙站在本大爷家门口是要做什么?” 夏目默默回过头,背着网球包的孩子有一头异常优雅的紫灰色短发,右眼下一枚泪痣,却丝毫无损他身上的傲气凛然,此时正扬着下巴看向他的方向,颇有几分不可一世的味道。 夏目:……这熊孩子的即视感! 夏目不知道,他给迹部景吾的第一感觉非常之好,神态镇定自若,没有半点踌躇慌张的样子,浅色的发格外适合艳丽的背景,站在满园玫瑰前,漂亮的场景极大慰藉了迹部大爷渴求华丽的心。 “我是夏目贵志,从日本前来,受樱井先生所托拜访迹部先生。”夏目微微一笑,主动向迹部景吾伸出手,“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迹部景吾伸出手与他交握,“迹部景吾。” 两个人初步认识了一下,对彼此都有了不错的印象,迹部景吾把网球包递给一旁的走出大门的管家,管家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笑眯眯地看了眼夏目。 “这位就是夏目君吗?老爷和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自从接到樱井先生的信件,就一直盼望着您前来……请跟我来,您的行李也请交给我。” 夏目从善如流的把行李交给管家,然后在他的带领下穿过玫瑰花园,视线不着痕迹的在花丛间几只有着透明翅膀的小花精身上掠过,眼里染上柔和的笑意。 跟日本的妖怪不同,更为美丽,却也更为脆弱。 “你在看什么?”迹部景吾的敏锐超出夏目的想象,当然,这也许是因为他一直在默默观察夏目的缘故。 迹部景吾曾经听父亲说过真正的贵族,风姿仪态已经烙刻进骨子里,一举一动都令人心生愉悦,他还小,还没有达到那么华丽的效果,他的父亲更倾向于商人而不是贵族,而夏目…… 举止浑然天成,圆润无缺,带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清贵之气,与金玉堆叠浮于表面的富贵不同,那是一种真正用玉器书画堆积出来的贵气,很玄妙的气场,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也不会被人看轻。 就如同现在,夏目镇定自若的微笑,“看到了朱丽叶玫瑰,国内并不常见。” 迹部景吾看过去,果然有几朵淡茶色的花瓣混合金红,颜色过渡犹如古典油画,他扬了扬眉,有些意外夏目竟然能立刻叫出玫瑰的品种。 “你对玫瑰很有研究?”说这话时他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兴奋,在他眼里玫瑰是最美最华丽的花,他自己就暗搓搓的收集了一堆珍稀种玫瑰的种子,试图种植。 结果证明迹部大爷是个园艺废!妥妥的! “唔,差不多……樱井先生喜欢蔷薇,所以蔷薇科的植物我有过研究。” “你会种吗?”迹部景吾迅速问他。 “当然了。”夏目肯定的回答,然后被迹部景吾亲切的拍了下肩膀。 莫名就变成战友的感觉,仅仅因为他会种玫瑰吗摔(╯‵□′)╯︵┻━┻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上台阶,管家为他们打开了门,门内是一派富丽堂皇的欧式风格,水晶吊灯的光芒令人目眩,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似乎正在喝下午茶,听到门响,看上去很年轻的迹部慎抬了抬眼,他的妻子高兴地站起来。 “欢迎回来,景吾……这是夏目吧?” 她上下打量夏目一番,越看越心花怒放,忍不住搂到怀里揉了揉,连儿子都忘记了。 “真可爱,跟信上说的一样呢!阿娜达~快看快看~多可爱的孩子!” 好不容易从女性最柔软的部位脱离,夏目红着脸被迹部夫人掉了个个儿,面向迹部慎,勉强淡定的问好,“初次见面,迹部先生。” 第99节 迹部慎看似高傲的端着茶杯,其实心里已经笑得打滚了,这孩子既乖又软的样子,羞涩的不得了还在强作镇定,反差萌的不要不要的。 “你好,”迹部慎点头,复又皱眉,“听樱井宏说,你是一个人来英国求学的?他也真是……太胡来了!这么小的孩子就往国外送。” “……跟樱井先生没有关系的,是我收到了入学资格,觉得机会难得,才会来到英国。”夏目为樱井宏解释,“樱井先生也反复确认了安全,学校也是寄宿制的,没关系的。” 迹部慎脸色略有缓和,先把自家儿子召到身边,又招呼夏目坐下。 “不介意的话,用些茶和点心吧,厨师的手艺姑且过得去。” 这是谦虚的说法了,夏目舀了一勺慕斯,浓郁的抹茶香气在口腔中逸散,还能尝到些许细小的冰屑,爽口至极。 夏目一边吃慕斯一边心想,也许应该把鹤先生带来的,他就是个隐性的甜食控,口口声声反人类,最终还是拜倒在人类的甜点之下。 迹部一家人都非常友好,甚至还给夏目准备了专门的房间,物品都是按他这个年龄精心挑选的,虽然夏目心智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还是感动非常,很给面子的抱着那个据说是小孩子最喜欢的哥斯拉玩偶睡了半夜,虽然他完全对怪兽不感兴趣! 后半夜他轻手轻脚的起身,沉默的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任劳任怨的撸袖子开始干活,首先把手贴上墙壁,魔术回路亮起,一个略显粗陋的图案在墙壁上显现。 这种三流魔术师还敢出来混!监听魔术弄得这么明显简直智商低! “拆解,开始!” 幽幽的蓝光在室内闪闪烁烁,夏目神情肃穆,手抵在那个已经开始不稳定的图案上,大量魔力涌出,近乎粗暴的把魔术撕毁。 “基本构造,摧毁!” “构成粒子,摧毁!” “连接通路,摧毁!” 三声令下,隐藏在暗处的魔术师顿时吐出一口血,骇然的看向二楼的方向,他不断后退,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花草间,才敢抹一把唇畔的血。 怎么回事?迹部一家明明没有魔术师庇佑,怎么会破除他的魔术?还是以这么简单粗暴的魔力冲击方式?! 心念一动,他试图联系他的使魔——一只红眼乌鸦——替他探探情况,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与使魔的联系被斩断,他惨白着脸想要先退去,来日方长,总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是事与愿违,当他裹紧衣袍要匆匆离开时,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似乎是在他耳边响起,丝绸一般的质地,仅凭语气就能觉察出那份风流意味。 “你在找这个吗?”白皙有力的手摊开,被拧断喉骨的乌鸦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声息。 魔术师开始发抖,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死亡离他这么近,自从出师以来,他凭借三流的魔术水平接了不少普通人的单子,次次都没有失手,没想到这次踢到了铁板,这一下就会让他丢掉性命。 “求,求您!”魔术师立刻跪了下去,仍怀抱着一线希望,“我、我会告诉您雇用我的人是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孔雀蓝的羽织微微一动,风姿绝艳的青年浅笑着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丢掉手里的死乌鸦,斜斜的扫了魔术师一眼,似笑非笑。 “不,不需要那种东西。” “等小东西真正成长起来,自然会收拾你们这些渣滓,你开出的条件不够有用呢~” “所以去死吧,嗯?” 银亮的月光下,玄狐笑得悠然又魅惑,漆黑如鸦羽般的长发生光,孔雀蓝的眼眸瑰丽莫测——本该是极美的景象,魔术师喉咙里却发出极度恐惧的咯咯声,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扼上了自己的喉咙。 玄狐眼中杀意大盛,他用瞳术,就轻易的结果了魔术师的生命,看着颓然倒下的尸体,有些扫兴,漆黑的液体从地下渗出,迅速吞没了尸体,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时,一只符鸟飞到他身边,转两圈像在确定目标,随即吐出了夏目的声音。 “前辈,天快亮了,先回来吧。” 玄狐眯起眼,极尽温柔的浅笑道:“这就回去,小东西~”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符鸟中传出夏目无奈的声音,可二代不改口他也没办法,也就随他去了。 玄狐捉住符鸟的翅膀,施施然往回走,天蒙蒙亮,一枚星子还缀在远方的天幕上,玄狐的脚步早某一时刻突然停顿了。 年幼的天狐在晨光里向他微笑,浅亚麻色的发晕染出明媚的光彩,玄狐突然有种错觉,无论他走多远,折腾得天翻地覆,最终也会有人等在那里,温柔的期待他的到来。 他把符鸟攥在掌心,像是要把它烙进血肉里,天照的影子已经不甚清晰了,只记得当年天羽羽斩贯穿肩膀的疼痛,和那双极度失望的金杏色眼瞳。 已经是过去了。 “前辈去做什么了?是那个……释放魔术的魔术师吗?”夏目抱着已经变幻为兽形的玄狐,在迹部一家醒来之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忍不住问道。 “只是个小喽啰而已,幕后主使还没有现身。”玄狐眯着眼,窝在满是夏目气息的枕头上,惬意的摇了摇尾巴,“这次失败会让对方收敛一点,也持续不了多少时间,我会在这里布下结界,什么时候你有把握了,我再把结界撤去。” 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安排,夏目心怀感激的应下,匆匆洗漱完毕穿戴好,就听见管家的敲门声。套上最后一件外套出门,玄狐没有跟他一起去的意思,懒洋洋的趴在枕头上。 门轻轻合上,玄狐望着夏目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归于寂静。他慢慢从枕头上站起来,一个极大的结界瞬间笼罩了整个别墅,园里的玫瑰轻颤一下,开的愈发明艳了。 玫瑰艳过一季然后凋谢,小雪降临,然后又春回,温带海洋性气候几乎没有季节的变化,终年的湿润多雨。夏目在床边看了一会儿雨景,然后抱着厚厚的德文书歪在床上,随手翻过几页,就听见笃笃的敲窗声。 凤凰冒着雨钻进来,被夏目细细的用毛巾擦干,羽毛蓬松的把爪下擒着的一封信交给夏目,信上烙着火漆,一行优雅的意大利文横斜。 【致:阿其波卢德殿下】 细细读罢这封信,夏目略一沉吟,取出一旁的羽毛笔回信。 三年过去,他的五官张开了些许,显出一种温润不锋利的俊秀,暖色的发暖色的瞳,抱着书从时计塔长长的走廊中穿过时,风扬起他的斗篷,自然而然的带出内敛隽秀的东方风韵,引得导师和学生纷纷驻足。 委婉地拒绝了信中魔术交流会的邀请,夏目封好火烙,交给凤凰带走。 “不打算去吗?”玄狐趴在桌上,摆弄夏目昨晚才完成的炼金器具,这件道具能为宝石自动续魔,拿到交流会上绝对会令人惊艳,可无论是他还是夏目,都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 “周末迹部夫人说要一起去庄园,有野生板栗成熟了,可以做栗子蛋糕。”夏目微笑,很有些神往,“上次给蓝送过去了一些,他很喜欢。” “又是这种无聊的理由……”玄狐嘟囔了一句,妥协一般摊开四肢趴在桌面上,“不过如果是别的理由就不是你了。” 夏目一笑,顺了顺他的皮毛,又捡起刚才那本德语书。 ☆、第147章 人蠢 今天是周三,英国中小学生很快就要迎来秋季的期中假,迹部夫人已经兴致勃勃的计划去庄园捡栗子,可是这种假期根本与时计塔绝缘。 除了圣诞假期之外全年无休,周末倒是放给学生自由实践,可所有人都恨不得死在图书馆里一样嗑书,熬夜到双目充血也死撑着不敢睡,羽毛笔错落有致的在羊皮卷上移动,炼金道具运转到极限,疯魔一般的学习氛围弥漫在时计塔中,如果让外人看到非要目瞪口呆不可。 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完全压抑了玩闹的天性,因为所有人都不愿被清理出去。 秋季是考试季,考试失利的败者,没有资格留下来学习! 正是贯彻这样残酷的理念,时计塔才会若干年屹立不倒,成为世界魔术研究的中心。 夏目的必修课不少,包括【宝石精研】【上古炼金术】【魔术吟唱工程】【魔术礼装构造学】等等晦涩艰深的学说,所以他的学分拿的也比同级生多,甚至还有余力辅修【剑术】和【德文】,最终造成了次次年级榜首的结果。 在此学习的哪怕是成年人,也不敢小看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面对那双浅琥珀色一日比一日幽深的眼眸,谁都不敢稍加造次,甚至不敢提及夏目的名字,只是恭敬地用“阿其波卢德家的那位殿下”来代称。 夏目刚完成了【宝石精研】的考试,正要奔赴下一场,匆匆穿过走廊,却在走廊的中间位置被人拦住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过路的学生纷纷躲避,生怕被波及,却仍是按捺不止的往这个方向窥探。 夏目眼神沉静,淡然颔首道:“早上好,索菲亚莉先生。” “少摆出这幅清白无辜的姿态!”拦住他的青年有一头傲慢的暗红色发,与之前的索拉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对,他们本就是兄妹,相似再正常不过了。 时计塔历代降灵科主任都出自索菲亚莉家族,眼前这个红发青年是降灵科主人的嫡子,享有完全的继承权,仗着父亲的身份在英国魔术师中横行已久,结果第一次在夏目身上吃了个大亏。 夏目无意与他人结怨,他是来学习的,不是来争斗的,因为教授与降灵科主任闹翻,夏目并没有选择任何有关降灵的课程,全靠肯尼斯指点,没想到这番忍让反而被当成了懦弱,第一天上学就被恶意的嘲讽了一番,甚至侮辱了夏目死去的父母。 魔术也许还没有正式开始学习,但是夏目毕竟是平安时代站在天下之巅的灵术师,愤怒之下,一张符咒就糊在了对方脸上,对方足足在医疗翼住了一个礼拜。 可是某人从来不知道适可而止,反而愈演愈烈,当面打不过就会背后下手,夏目不止一次的把自己的课本从喷泉下的水池里打捞上来,施咒修复,然后去上课。 终于有一天,当夏目在一次发现自己的课本失踪之后,他看着楼下的喷泉,浅浅微笑起来,笑得玄狐尾巴上的毛都炸了。 捞出课本,夏目直接杀到了对方寝室,用一打符咒糊了对方一脸。 从此以后,夏目彻底改变了对待索菲亚莉态度,表面上的礼貌还有,可对方一旦口出恶言或者动什么歪脑筋,分分钟亮符咒把他送进医疗翼,短则一星期长则一个月,动手凶残的完全崩了他温柔可亲的人设。 当然,等夏目的魔术小有成就,就换成了用魔术糊对方一脸,或者宝石或者银丝鸟,惹急了就发动肯尼斯赠与他的魔术礼装【月灵髓液】,彻底破拆掉整条走廊。 奇怪的是,降灵科主任却保持了沉默。 好像没看见自己的嫡子被揍得无比凄惨,他始终沉默着,沉默着,对夏目也没有半点刁难。 这对护短而好面子的降灵科主任简直不可思议,人类做出的选择一般都符合自己的个性,除非……他身不由己。 孔雀蓝和服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和一小块胸膛,魅惑天成的青年斜倚在沙发上,手里托着一只烟杆,丝丝缕缕好闻的烟叶气息逸散,在月光下呈现出朦胧的灰白色。鸦羽一般的黑发顺着沙发的扶手垂落在地,潋滟的光泽如同丝绸,颓丽,冶艳——足以致命的诱惑。 降灵科主人不敢抬头,颤抖的跪在地上,地毯很暖很软,上好的羊羔绒,他却只觉得冷。 不是没想过反抗,可他先前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被眼前的青年含笑废掉了一条魔术回路,那种痉挛的疼痛,带毒的笑意,现在想起来还让他牙齿打颤。 这个如同恶魔的青年不知来处,魔术造诣却高得可怕,他那天刚拟好了一份对那个肯尼斯弟子的警告处分,这个青年就出现了,锦衣长发,眼里的孔雀蓝潋滟成灾,瞳孔却纤细而竖立,如同毫无感情的兽类。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动了起来,嘴张开,完全没有受到大脑驱使的移动让他恐惧到极点,他的手把处分撕碎,他的嘴把碎纸吞噬,然后在身体强烈排斥的反胃中,生生咽了下去,那一刻他涕泗横流,终于意识到踢到了怎样的铁板。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比谁都光明!所以他身边潜伏着最深重的黑暗! “夏目的书快看完了,下周给他开放禁书区。”玄狐潦草的下令,这些年他愈发高深莫测,有的时候夏目都摸不清他的想法,连对复活天照似乎都不怎么热衷,反而乐于做些奇怪的举动,夏目经常半夜睁眼,模模糊糊就能感觉到自己床上有多余的东西,一开始还会条件反射进入战斗状态,现在越发见怪不怪,略一睁眼就放纵自流,淡定的睡他的。 因为这件事他还被猫老师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是不警惕太大意,早晚有一天二代会抢夺他的身体云云,夏目听着,浅樱之里的阳光暖暖的落在他身上,莫名的就有睡意。 他相信老师,但是他也相信千泫,这位前辈看他的时候,眼神总是很温柔。 是那种去了几分轻浮与放纵,而显得格外真实的温柔。 夏目踩着窗台跳进来,时计塔为学徒配发的黑斗篷遮掩着暗绿制服,为魔术师这个职业蒙上了更加神秘的味道,玄狐看他一眼,侧过头“啧”了一声。 所以说,他讨厌被人抓包的狗血桥段。 “多谢,千泫,”夏目弯起眼睛,向玄狐伸出手,“但是不要为难主任了,禁书区的结界我已经有了几分把握,明晚就可以试验一下。” 降灵科主任不动声色的长舒一口气,他手中虽有权利,也没大到能开放禁书区的地步。玄狐的要求简直是刁难,他突然间,对夏目生出浓浓的感激之情。 相处多年,已经深刻了解夏目本质的玄狐却不上当,他直起身,轻轻磕了磕烟灰,“小东西,你分明不喜欢索菲亚莉家族的,之所以为他说话,难道不是因为今天又把那个作死的家伙,再一次在万众瞩目下送进医疗翼了吗?” 夏目一噎,可在梦境和现实历练了这么多年,他的淡定水平已经突破天际,甚至微微一笑,毫不避讳的说道:“是的,这次下手稍重了一些,索菲亚莉先生恐怕要休养两个月左右,能不能赶上考试都是未知数呢。” 跪在地上的降灵科主任顿时一口老血,等到两人走后,他抖着手在宝石堆里翻找今天走廊的影像记录,顺利找到,他输入魔力播放。 平常的相遇,平常的挑衅,平常的被揍……傻儿子不是告诉过你别去惹那孩子了吗?!你被揍成这样为父很是痛心啊!!! 影像清晰的纤毫可见,还有声音,降灵科主任沧桑着一张脸,看着夏目拿出了一支试管,里面充斥着银闪闪活物一般的液体,他当然对这件魔术礼装非常熟悉,因为这件魔术礼装属于他曾经的女婿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卢德。 【月灵髓液】,物理攻击巅峰的魔术礼装,千变万化的属性决定了它对主人魔力操纵的可怖要求。肯尼斯无疑是个天才,这个天才虽然废掉了,却还保留了最珍贵的东西,比如保存了阿其波卢德家的魔术刻印,比如教出了一个胜过他的小怪物。 银色的水银极度灵巧,一离开试管就飞也似的四散,从各个角度徐徐接近,在某一时刻同时暴起,拧成一束,干脆利落的把他的蠢儿子抽出了走廊,撞碎一面玻璃后,在无数星星点点的碎片间再一次发动二连击,这次是照着脸,蠢儿子“嗷呜”一声,不等三连击就“噗通”一声坠入了喷泉池,丢人的简直让主任不敢直视。 嘤!蠢儿子!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据说现在时计塔楼下的喷泉池已经变成了一个内部旅游景点,据说只要在合适的时机等在那里,就能目睹神奇的一幕,索菲亚莉家嫡子脸朝下的完美入水! 降灵科主人抹了把脸,关掉了影像,左思右想还是去医疗翼看儿子。 第100节 虽然蠢!架不住是亲生的! 除了周三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夏目这一周还算是轻松,考试已经结束,他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至少不用紧张的复习了。 于是这个周末,他回到迹部家住时,完全赞同去庄园捡野生板栗的提议,迹部夫人高效率的下午就准备好了东西,他们要去迹部家名下的庄园,在那里住一晚,第二天下午再回来。 除了捡栗子做蛋糕,听说那里还有驯养的好马,迹部大爷矜持的表示,即然这样那么本大爷也勉为其难的去练习一下马术吧。 态度之傲娇,让迹部夫人揉了他好几把,夏目在一边微笑,末了眼神一动,略略扫过窗外。 恶意……吗?来者不善呢…… ☆、第148章 袭击 秋日的风格外沁凉,红的黄的叶子挂在树梢,夏目拎着一篮板栗,悠闲地踩在落叶上。难得没有俗事的纷扰,他一边搜索藏在落叶中的栗子,一边向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好远。 “虽然是异国的景色,这样看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夏目今年是第一次出来游玩,他之前一直窝在时计塔,因为本身是半路出家的魔术师,比不上别人的知识积累,从头学起当然要付出更多努力,好在肯尼斯是个好老师,二代的魔术造诣突破天际,又有时间流速完全不同的浅樱之里作弊,他的魔术水平短短几年内突飞猛进,现在到了什么程度,连肯尼斯也探不出深浅。 夏目又捡起几颗栗子,填满篮子,开始往回走。 远远的能闻到栗子蛋糕的香气,他的脚步稍快了些,突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手指拨开落叶,一个诡异的图案闪着光,是魔术师擅长使用的结界! 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手伸进口袋,一卷纯银的丝线迅速编织成三只飞鸟,展翅飞向迹部一家人所在的地方。之所以他没有亲身前往,是因为之前迹部景吾有对他说过,不愿意参与什么幼稚的捡栗子游戏,要去另一个方向的马场练习马术。 希望银丝鸟能抵挡一段时间,不过离开他的距离越远,恐怕威力会大幅下降。 浅琥珀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焦虑,竖瞳隐隐约约的显露,被他强自按捺下去了。 看刚才的结界,来的并不是太强大的魔术师,只是人数可能多些,并不难应付,他前几天才准备并参加了实战考试,现在的状态正是巅峰,无论是体术还是近战,都有一战的把握。 悄无声息的掠上树梢,身体里的魔术回路骤然亮起,蓝绿色幽冷的光,一明一暗的闪动如同心跳一般。妖力如潮水般流淌而过,转换成最纯净的魔力,源源不断的支撑他使用魔术。 夏目取出了那支充斥着月光般液体的试管,拔开塞子,清亮的声线压低,如同叩响金石—— “fervor,lunamtide!”(拉丁文:沸腾吧,月华之潮!) “poriunlquaerere!sio!ursio!”(拉丁文:自动索敌!自动防御!自动攻击!) 阿其波卢德家传承九代的魔术回路,在这一刻被完全唤醒! 迹部景吾感到身下的马不安的嘶鸣一声,然后开始不受控制,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它安静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支箭矢拖着长而艳丽的火光向他飞来,声势汹汹,却在半空之中被银色的液体拦截,抽打成千万片,夹杂着火星,可是没有一点灼热落在他身上。 那银色如同月光下带露的白玫瑰,纯净而深邃,银亮的月光落在花瓣上,就是这种颜色。 那团银色徐徐落到地上,缩成球状,很有弹性似的颤动一下,高兴的迎接他的主人。 夏目在他的魔术礼装上安全着陆,他的神情如往日的乖巧完全不同,更为沉静,更为淡漠,两只银丝鸟在他身边徐徐飞动,然后在某一时刻得到了指令,鸣叫着去搜寻隐藏在树林里的魔术师。 “景吾,详细的情况之后再解释,伯父伯母那边……”他的话没说完,树林里就传出了银丝鸟尖锐的鸣叫,月灵髓液瞬间发动,蜿蜒成一条银线窜入树林,几声惨叫接连响起,听起来人数果然不少。 夏目皱眉,不等迹部景吾回应,一拍他身下的马,用尽一卷纯银的丝线,白银的光辉闪烁的双翼展开,构造精巧。这匹被驯养的良驹显得格外惊奇,连连扇动自己新得的翅膀,夏目附在它耳边低语几句,它就听话的开始助跑。 趁这个时候,夏目眼见迹部景吾猝不及防身形不稳,无奈的翻身上马,拉住缰绳,操纵这匹被改造过的马飞的平稳。 “伯父还没有对景吾提过另一个世界的事吧?那么我也不会多说,现在情况危急,我暂时没有摸清敌人的情况……” “本大爷知道!”紫灰色发的孩子已经可以算作是个小少年,他的眼瞳遗传了迹部慎,是深邃近黑的墨蓝色,此时里面是远超同龄人的镇定。 “父亲从来没有避讳过本大爷,竞争对手也好,暗杀者也好,本大爷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小就有接触这些的觉悟和义务!包括父亲作出的半年后回国的决定,都是因为那些所谓魔术师的追杀,这些年过得风平浪静简直不可思议,现在想来,是你吧?” 迹部景吾夺过缰绳,扭头看着夏目难得有些愣的表情,愉快的勾起唇角。 “本大爷一直以为那个奇幻的世界很遥远,却没想到,原来一直在本大爷身边……夏目,如果跟对方对上,你有几成胜算?” 夏目:……喂说好的我虎躯一震去哪儿了!这样的发展不科学!(╯‵□′)╯︵┻━┻ 幽幽的叹口气,夏目主动从马背上离开,浅亚麻色的短发在风里显得有些凌乱,一枚淡青色的宝石被他激活,所以他可以完全违法科学定律的飞翔在空中,与四蹄踏风的马并驾齐驱。 “十成,”他开口道,已经看到了地面上的迹部夫妇,以及一大群围困他们的黑袍魔术师,“我有十成的把握,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他说到做到,示意迹部景吾勒止天马,他则缓缓抬起右手,迹部景吾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个异常鲜艳的图案,像是某种图腾。之前并没有见过,想必是隐藏起来了。 “迪卢木多,请来到我身边,与我共同御敌。”令咒顿时炽亮,一团光芒坠落,还没有落地,就见一红一黄两道锐利的华光刺破光幕探出,双枪上花纹缠绕,宝具逼人的风压让在场的人喘不过气。为首的魔术师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猛的抬头,空中的两个孩子一个骑在天马上,满脸高傲,一个微笑清浅,看上去柔和又无害。 无害才怪了……魔术师感觉后背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魔术不等于魔法,能做到御风飞行的只有炼金魔术和宝石魔术,银丝线为双翼的天马显然是炼金魔术的产物,至于另一个…… 看不透。 枪兵矫健的落地,前额的呆毛晃动一下,抬起头,五官如同刀刻斧凿,俊美得惊人。眼下贴了一张ok绷,遮掩住有魔力的泪痣,反而更加让人心痒。 他看到了天上的孩子,微微一笑,光辉之貌愈发夺目,琥珀色的眼中是真诚的喜悦,语气轻松犹如友人间的调笑。 “说真的,夏目,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使用令咒了呢。” “怎么会,”夏目弯起眼睛,“我只是不想打扰你挑战那些强者而已。” “那么现在呢?” “如果不……我肯定无法应付这么多人。” 枪兵知道,夏目所省略的两个字,是“妖化”。 枪兵看了一眼为数不少的魔术师,视线掠过他们身后的那片树林,赞同道:“确实数量不少。” 没有穿标志性的紧身衣,为了融入人类世界,他的服饰这些年已经趋向普通人类,墨绿的风衣衬得他更多几分俊美,慵懒舒展身体的样子像只要捕猎的豹,红蔷薇一挥,遥遥指向那片树林。 “那么,那群躲躲藏藏的鼠辈请交给我。” “这正是我所愿。” 夏目轻盈的落地,召回月灵髓液,银色的潮水环绕他周身,美丽而暗藏杀机。他向迹部慎微微一笑,浅琥珀色的眼瞳暖融融的。 “请不必担忧,您不是一直想看看我的期末成绩单吗?其实没有寄给樱井先生,只是因为我所在的也不是什么正常的学校。” 领头的魔术师霍然睁大眼睛,惊骇万分的注视着月灵髓液,“难道,难道你是……!!!” 攻防一体的魔术礼装,近乎完美的炼金魔术,以及手背上的印记。 “……首领?”他的手下犹犹豫豫的询问道,“我们是不是需要先完成委托?杀死……” “闭嘴……”魔术师的声音在发颤,他疯了一般拽住手下的衣领,面孔都扭曲了,“你想死吗?想死吗?!!他是时计塔……时计塔的学徒……” “学徒……又怎样?”手下表面上战战兢兢的,其实不以为然,“去年我们不是还杀死了一个吗?实战能力很弱的……” 弱?首领几乎快要晕倒了,他近乎要哭出来,看向夏目的方向,努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 “您……殿下……请不要听信这蠢货的胡言乱语……” 首领心惊肉跳的看着夏目摇了摇头,眼泪刷就下来了。 “我们……我们和树林里那群家伙真的不是一伙!再怎么堕落,我也不会对小孩子出手!请您明鉴啊殿下!” 夏目:“……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不不不您非常亲切!”魔术师拼命摇头否认,不忘补上一句恭维,“并且年少有为。” “鄙人有幸,见过您战斗的英姿,是在一年前,我好不容易获得了一次进入时计塔的机会,然后正好赶上考试季,可以去实战场观战,就在那时我亲眼目睹了您的战斗,心生崇拜……如果知道这家人在您的庇护之下,我绝对不会接下委托的!” 去年的考试……夏目回想一下,当时似乎天意弄人,他跟索菲亚莉家的嫡子分在了一组,那个作死的家伙大言不惭要让他跪着求饶,然后事实是反过来,已经熟练掌握月灵髓液的他毫不客气地完成了对方作死的夙愿,凶残的追杀他全场,然后把他送进医疗翼躺了一个半月。 这边已经打不起来了,魔术师的星星眼让夏目有些头痛。枪兵的效率很高,二三流魔术师在他面前撑不过一招,何况夏目之前还重伤了一批,在挨个为这些人补上一枪后,他迅速返回夏目的所在地,看着一群还站着的魔术师,挑了挑眉。 “这是要我帮忙的意思?” “不不不我们投降求放过!”首领跪的干脆,他的属下有点别别扭扭的,还是呼啦啦跪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他们只是些小杂鱼,对上普通人还好,遇上高水平的魔术师只有死的份,没看见树林里那群是什么下场吗?! 枪兵皱眉看了看这群没出息的家伙,甩去枪尖上的一点残血,“既然投降了,就去把树林里那群家伙拖走。” 首领打了个哆嗦,看了眼夏目,见他没什么表情,心知他还是不喜欢死亡的。 可那个男人,却会毫不客气的制造死亡。 浅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着枪兵的身影,眨动一下,然后夏目对首领点了点头。 “有劳了。” ☆、第149章 参观 迹部慎坐在沙发上,脸色很平静,很平静,勇敢的承受着周围人投来的艳羡的目光。 聚集在这个房间里的,都是英国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商人,并且前段时间都遭遇了魔术师的袭击,起因是一个在商场上失利所以狗急跳墙的家族雇用了魔术师,企图完成一场血淋淋的复仇。 这种事在魔术协会是被严令禁止的,魔术师有不干涉普通人的原则,但是在另一个世界与人类世界联系日益紧密的今天,越来越多入流或者不入流的魔术是为了获得金钱,接受心怀鬼胎者的雇佣,甚至像对待迹部一家一样光天化日之下放手追杀。对于这种情况,魔术师协会相关也显得有点有心无力,当然,更多的是他们收取了这些雇佣魔术师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协会中更有偏激者认为,人类不过蝼蚁,死去能换取更大的利润,何乐而不为? 可是这样消极缺乏监管的举动,只建立在普通人缺乏后台的基础上。 魔术名门阿其波卢德家的那位殿下,这一次含怒出手了。 大量集结起来的小贵族不消停的上蹿下跳,让魔术协会的掌权者焦头烂额,更甚者,时计塔前途无量的学徒们也被煽动,他们中有不少像韦伯那样是寒门出身,都有父母亲人在人类的世界,本身就对普通人抱有浓厚的感情,魔术协会的做法一经捅出,他们顿时炸了! “各位同学!试问如果有一天我们的父母亲人死于魔术师之手,死于协会对普通人的漠视之中,那么我们学习魔术还有什么意义?!” “来到时计塔,是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进而保护家人!然而我们现在知道了,我们所珍视的被某些人视如敝履!” “这样残酷的协会……不需要!” 这些少年人,虽然说不上个个天赋卓绝,却有大把的生命去创造无限光明的未来,他们是魔术师最为新鲜的血液,将来亦会成为最为中坚的力量,个人的力量虽然渺小,可如果近乎全体学员自发罢课,这事情就大了! 魔术协会只得硬着头皮出来致歉,反复保证一定会严惩此次的肇事者,彻底清理雇用魔术师杀害普通人的行为,也算是对英国上流社会作出交代。 所以迹部慎今天和许多同行一起坐在了这里,享受最好的红茶和餐点,以及魔术协会近乎殷勤地招待。雇佣魔术师这种不正当的举动存在已久,影响力强大如魔术协会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覆灭这一小块灰色地域,经过紧急协商后,决定对一部分受到伤害的普通人豪门提供补偿——允许他们进入时计塔进行为期一日的参观,并且可在协会内部选择魔术师庇护家族。 迹部慎受到了最为尊重的对待,因为据说他跟阿其波卢德家的那位殿下有点关系。 迹部慎:……看我干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他端着红茶杯一脸深沉,其实内心无比忐忑。 寄住在家里只有周末回来的孩子一秒被称为“殿下”什么的,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个情况! “各位久等了。”清亮的嗓音已经退去了几分稚气,显得格外温文有礼,在座的几个人经历了长久的忐忑后,纷纷向声源处投出关注的目光,就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走进房间,宽大的垂到膝弯处的纯黑斗篷撩开,秘银的魔纹好似某种奢华的刺绣,在无光处也能发出神秘的华光,斗篷下墨绿的学院制服显得严谨而庄重,胸口别着一枚似金似玉的徽章,好像在表明他的身份。 第101节 这一身打扮,完全符合这群显要人物对于魔术师的想象,虽然年纪尚小,可是一对上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浅琥珀色眼眸,没人会把他当做一个孩子。 “因为一些琐事绊住了脚步,给各位造成不便敬请谅解,”夏目微微一笑,身侧那份凛冽的气场柔和些许,“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时计塔现代魔术科三年生,夏目贵志。将会带领各位参观时计塔,另外在晚间,协会将会组织见面会,各位可以选择一位魔术师作为家族的供奉,防止之前的恶性事件再次发生。” 夏目说的条理分明,房间里的不少人已经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只是强自按捺着。毕竟,普通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接触的奇妙世界,即将展现在他们眼前。 夏目的目光落在迹部慎身上,笑容显得极为真诚,“迹部先生,下午没有参观安排,按理说你们应该在房间里休息,但是如果您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或者事物,尽可以告诉我,虽然不多,可我手里到底有一些特殊的权限。” 顿时,所有人看迹部慎的眼睛都绿了! 有熟人了不起啊混蛋!熟人肆无忌惮的给开后门了不起啊!!魔术协会!魔术协会快管管啊我们发现了社会的黑幕!!! 两个魔术协会的人员对视一眼,刚想开口,夏目就淡笑着扫了他们一眼,语气柔和。 “真不巧,我现在对协会的观感已经降到了史上最低,并不想听什么反对的意见。” “或者,之前的麻烦还想再来一次?” 两个人差点咬到舌头,立刻单膝跪地,语气急促地说:“很抱歉!我们为自己的冒犯深表歉意!本次参观是由您全权负责的,您可以做出一切决定!” “那我就放心了。”夏目笑得春风拂面,礼貌地作出了邀请的手势,“几位请随我来,我将在沿途为各位介绍时计塔的历史。” 他们一出门,夏目就轻声为几个人解释道:“我的强硬是有理由的,魔术协会内部藏污纳垢,不知道有多少龃龉,一旦软弱下来,他们就会紧咬不放。” 迹部慎把手放在他头顶,揉了揉,没有说话。 迹部慎略恍惚,他身边的几个人脸色更是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娇弱样子。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一位子爵摇头喃喃道,“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种力量存在……话说为什么他看上了就能直接拿走而我们不能啊!” 一行人刚从宝石精炼课上离开,满目色彩斑斓的宝石耀花了几位土豪的眼,他们自诩富裕,可也没到丧心病狂的人手一匣宝石的地步啊!!! 呆滞的看着学生们又心痛又努力的把宝石变成一朵朵精美的宝石花,全程不用工具!就用那什么玄而又玄的魔力和意念啊喂!骗人的吧! 迹部慎盯着一块红宝石的时间超过两秒,立刻就被夏目发觉,淡定的拿了过来,用自己的一块换上,把宝石递给迹部慎,眉眼弯弯。 “我说过了,喜欢可以带走的。” 迹部慎:“……但是,这宝石是有主人的好吗……” 被换走宝石的学徒攥着夏目的宝石死不撒手喜极而泣,“不不不这真是我的荣幸啊啊啊!夏目殿下这宝石就给我了是吧真的给我了是吧?!十年份的魔力啊不愧是殿下!!!” 迹部慎:……这不科学! 所有人:……这一点都不科学! 其他学徒生:……混蛋好羡慕! 夏目倒觉得没有什么,作为一只当之无愧的真·土豪,他从来没缺过宝石,甚至因为一群试图把他宠坏的小伙伴,他的宝石有泛滥成灾的架势,除去练习魔术已经刻了两套国际象棋,现在没有消耗的地方,正在勤勤恳恳的攒起来。 一群人走在走廊上,除了夏目和迹部慎,每个人脸上都是浓浓的悲愤。 有熟人了不起啊岂可修(╯‵□′)╯︵┻━┻ 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o(≧口≦)o 迹部慎翻来覆去的看手中的红宝石,一会儿递给夏目,“那个宝石花,你会吗?” 那种基础中的基础,夏目在入学之前就已经毫无压力,宝石握在手中,几秒功夫就变成了鲜艳欲滴的宝石玫瑰,花瓣清晰得像活得一样,还带着细碎的水珠。 迹部慎确定了,夏目在时计塔绝对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这速度和精致度甩那些憋得面红耳赤的学徒不知道多少条街! 事实立刻就证明了他的论断,一个戴眼镜同样身着墨绿制服的少年风一样冲过来,在夏目面前无语凝噎,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格外楚楚动人。 “可恶……你这家伙……”他摘下眼镜,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抹了把眼泪,撂下狠话,“我才不是万年第二!下次绝对会超过你的!” 少年泪奔着跑走了,紧接着是一大群夏目的同班同学,七嘴八舌的祝贺一番,呼啦啦的一起走了。 迹部慎有点茫然,“这是什么情况?” 夏目微笑,神态习以为常,“大概是开始结果出来了吧,我似乎是榜首?” “夏目夏目夏目!”韦伯从走廊另一头狂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夏目的肩膀,“qaq”地看着他,“无论如何夏目这次一定要帮我你肯定能做到的关于那个【降灵阵与召唤物相对联系浅析】的论文……” 夏目面无表情,“我没有选修这门课程,而且我现在在忙。” 韦伯:“……嘤!你好冷漠!师兄我都要死了!” “我会时常在师兄墓前更换鲜花,师兄喜欢什么花?” 韦伯垂头丧气,“真的不能帮忙吗……” “如果教授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 他怎么可能不介意啊!!!韦伯郁卒脸,悲伤地望了夏目一眼,圆润的滚去写论文了。 一群人默默的目送他,然后夏目突然说:“去年我帮师兄写论文,然后被罚了十篇。” 这真是一个过分悲伤的故事_(:3ゝ∠)_ 时间过得很快,中午转眼就到了,按照参观进度夏目抵达了最后一个参观地点,也就是他们要用餐的食堂。炼金道具运作不停,高效率的制作他们需要的食物,完全不需要浪费人力。 时计塔的学术氛围相当浓厚,哪怕在吃饭的时候也有人捧着羊皮卷阅读,还有压低声音讨论课题的,险些因为观点不合吵起来。 一群人各怀心思,在这时却都一致的惊异于这些学徒们的学习热情——他们无疑会出落成优秀的魔术师。 “已经拥有了力量,却仍然在不倦的努力,实在是……”有人忍不住出声感叹。 夏目神情沉静,眼中闪烁着骄傲而坚毅的光芒,“时计塔的淘汰机制相当残酷,这次考试结束后,至少有十几人被清理出去,而整座时计塔的学徒总数也不过一百多人。” “所以能留存下来的,都是当之无愧的强者!” “虽然残酷,虽然不近人情,但正是因为这样,时计塔才会屹立不倒。” 浅琥珀色的眼眸中似乎泛起了绚丽的金杏色,充满着柔和的意味—— “我……很喜欢这里。” 迹部慎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无法正视那双光明的眼瞳,那颜色太美,焕然生光。他不由得猜想,这到底是个怎样神奇的孩子,有远渡重洋的勇气,手握力量的权柄,还能笑得温和柔软…… 他想起那天樱井宏给他打的那个电话,那是他已经被魔术师袭击过一次,不知什么缘故侥幸逃过一劫,现在想来,应该是夏目采取了什么措施吧,难怪樱井宏在电话里旁侧敲击的说,如果遇到不能解决的事,可以向夏目求助。 言辞隐晦而且闪烁,他当时就没放在心上,细细一想,樱井宏恐怕是怕暴露太多夏目的神奇之处,会令他起意拉拢吧? 心中一动,迹部慎坐在夏目的宿舍里,背靠一直到天花板的书墙,问道:“之前在日本,夏目也有些不凡之处吧?樱井宏把你的消息封锁的不错。” 这些家族间的明争暗斗夏目不怎么在意,闻言点头,“是的,我之前是灵术师,与樱井家有合作关系,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魔术,于是才前来英国学习。” 果然,迹部慎叹了口气,看着坐姿端正的夏目,有点怨念。 樱井宏真是好运气,先遇到了能撑起一个家族的另一个世界的人,难怪这些年发展势头迅猛。 他与樱井宏是忘年交,平日关系不错,但是关乎家族真正利益的时候,还是丝毫不会含糊的。 “如果,如果我问……”迹部慎难得有些犹豫,斟酌着措辞,“见过这么多魔术师,我个人觉得,也许夏目你更加的……合适……” “……我身上牵涉太多,连对樱井家,其实也没有承诺过庇护,只是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提供些许帮助。很抱歉,我不能对您作出承诺。”夏目坦诚的说。 迹部慎洒脱一笑,“我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太多的失落,只是如果夏目愿意像对樱井家那样提供些许帮助,就帮大忙了。” “可是,这里明明有许多优秀的魔术师……” “那不一样,”迹部慎摇头,“他们跟你不一样,你现在虽然年幼,光芒已经不可遮掩,我完全想象不到你会成长到何种地步,功利点说,你是那个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况且,你跟景吾是朋友不是吗?那孩子很少交朋友的,你恐怕是在英国最重要的那个。” 听到这个理由,夏目的神情柔和下来,略一思忖,就干脆的应下了。 “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迹部家提供帮助,无论是在英国,还是在日本。” 迹部慎脸上也露出了笑,郑重的伸出手,与夏目交握。 “今后,请多多指教。” ☆、第150章 光辉之旅(上) 在与迹部家订立了契约之后,夏目直接向时计塔请了假,他现在更关心迪卢木多的心理状态,有过重生经历的枪兵手段偏激,对曾经信仰的骑士道弃如敝履,简而言之,他黑化的很彻底。 小伙伴动不动就黑化真糟心!或者他其实只能吸引黑化的小伙伴? 夏目趴在轮船的船舷上,注视着海天交接处的那片鱼肚白,深秋的天气有些冷,海上的风劲烈,吹得他的长围巾上下翻飞。他听到枪兵的脚步声,轻盈到近乎于无,没有回头,嗓音里却满是笑意。 “迪卢木多,来看看日出吧……我很喜欢日出。”感觉到枪兵来到他身边,夏目抬起头,短发有些凌乱的盖在前额,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闪烁而明亮。 “那样光辉的景象,就像迪卢木多一样。” 拥有光辉之貌的爱尔兰骑士,仙女赐他世上所有女性的爱情,他却并不开心。 也许年少轻狂时曾对爱情有过浪漫的幻想,但是当长途的逃亡消磨掉心中的激情,无尽的愧疚抹去了炽烈的爱火,迪卢木多开始视这祝福为诅咒。 “……第一次死去,在日出之后,第二次死去,在日出之前。”枪兵被那光线刺得眼睛生疼,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眸重新沉没在阴影中,“现在已经无法直视那盛大的辉煌的景象,也许,我更适合活在黑暗中也说不定。” 他为复仇而活,唯余恨意满腔,哪怕有人在光明中对他伸手,也已经懒得去紧握,说他消极也好,自暴自弃也好,他现在只想这么下去。 “不必管我了,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什么改变,如此消极的我,恐怕会辜负你费心安排的旅行。”枪兵淡淡地说,从倚靠的船舷上起身,就要回到船舱,出乎意料的,夏目拽住了他风衣的下摆。 “如果是惧怕那一瞬的光辉万丈,那么就不要直视,站在那里,看着我的眼睛。”夏目眼神坚定,看了看快要日出的方向,调整了一下自己站立的方位,枪兵有些不解,还是顺从的留在原地。 只是留下来又能怎样呢?只是让这孩子高兴些罢了。 两个人面对面,静静地站立一会儿,然后在某一个时刻,夏目有些兴奋地睁大眼睛,日出的金光富有层次的一点点浸润到瞳眸中,喷薄而出的炫丽,无与伦比的耀眼,强光让他有些不适,他还是固执的睁大眼睛,完完整整的让日出之时的光芒印刻进眼中,进而折射出来。 “迪卢木多,这是你恐惧的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呢?!那样一双光辉的眼眸,刺眼的日出被过滤,只剩下温柔的颜色。枪兵皱眉上前,遮住了夏目的眼睛,感觉掌心有潮湿的触感,知道他是因为直视强光引起了生理性的流泪,不由气结道:“不要直视太阳!你想毁了自己的眼睛吗?!” “抱歉,”夏目乖巧的道歉,“但是我不希望迪卢木多错过日出。” 所以就让日出映入自己眼中,然后再呈现给他吗?简直胡来! 枪兵深吸一口气,揽着夏目转身,手还遮在他眼前,无奈的面对铺天盖地的金色。 “不要睁眼,我在看。” 枪兵的声音低柔而舒缓,带着枪茧的手覆在夏目眼睫上,夏目只能感受到湿润的海风,以及太阳的温度,他在黑暗里眨眨眼。 “迪卢木多,也许我这个决定做的很任性,但是我真的希望,重回故地能够解开你的心结……你问过我吧?这世界是不是值得期待之类的,我想我能够给你一个答案。” 迪卢木多此时看不见夏目的表情,但他知道夏目一定是微笑的,如同此时的日出一般,温暖柔和的微笑,清亮的嗓音已经褪去了稚气,有了几分属于少年人的凛冽。 “同时代的英雄已经被历史埋葬,只有迪卢木多还存在,所以爱也好恨也好,都请结束在这场旅途中吧,回来的时候,迪卢木多就要活在明日的光明里。” 枪兵没有说话,只是稍稍有些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慢慢松开了护在他眼前的手。 第102节 爱尔兰的土地出现在眼前,海岸线犹如一道玉绿的波浪,隐约有爱尔兰风笛的声音传来,日出时的金光为这座绿岛镀上一层炫目的轮廓,船舱里的旅客纷纷出来观看,靠岸的激动之情在人群中涌动。迪卢木多用双臂护着夏目,人潮中仍然站得很稳,倒有几个不小心撞到他的年轻小姐仓促抬头,顿时红了脸,再看看从迪卢木多双臂间冒出头的夏目,浅亚麻色的短发有点乱,茫然的看着四周突然多起来的人,顿时眼睛都亮了。 枪兵两次都栽在所谓的女性仰慕者身上,更兼之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在众人的惊呼中,踩在了船舷上,好好替夏目缠了缠围巾,看着近在咫尺的海岸线,一跃而下。 夏目:……这么高调是闹哪样?!! 同船人的惊呼声被抛在了身后,夏目抱着枪兵的脖颈,一手拽着自己的围巾,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迪、迪卢木多!我突然想起来到达码头后还要补一次票,所以……” 迪卢木多大笑,“这就算是堂堂正正的逃票了!” 平生从未逃过票一直安分守己好公民的夏目:“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高兴啊?!” 虽然做出了些不道德的举动,两个人还是平安的抵达了爱尔兰,在一家小旅馆安顿下来,旅馆不大,却处处透着温馨,一对老年夫妇维持着旅馆的运营,见到两个如此出挑的客人入住,脸上的笑容更真挚几分。 “啊呀,真是出色的客人~这份炖菜是赠送的~”老妇人笑得一脸慈祥,摸摸夏目的头,“跟我的小孙子一样大呢,看起来可真稳重。” 夏目闻言礼貌一笑,道过谢,又打听了些当地的情况,枪兵一边听着,一边看向窗外,一个满脸跋扈的男人从街道另一头走过来,目标不出意外就是这家小店。 真是祸从天降,看周围人躲避的架势就知道,这个人来找麻烦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他身上有种奇异的力量波动,好像是魔术师…… 夏目也探头看了一眼,神态怜悯,“连三流的尾巴都摸不到,还敢在这里横行。” 说话间,男人一脚踹开了旅店的门,夫妇两个吓了一跳,一见是这个惹不起的煞星,顿时把早就准备好的钱拿出来,心疼的环视店里的摆设。 每次这个人一来,总要被砸一次,这都是他们辛辛苦苦布置好的,每一个小挂件都是心血,这么毁了实在可惜。 男人趾高气昂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绿宝石,成色驳杂,却足够唬住一群普通人,他特地吟唱了一段夸张的咒语,宝石发出莹莹绿光,在老夫妇惊恐的目光中,房间里狂风大作,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地毯的一角已经被掀起,玻璃杯摇摇欲坠。 男人愈发高昂着头,哼笑,“这个月的时间到了!快点把钱……” “只不过是无能之辈,凭借拙劣的魔术恐吓普通人,真是面目可憎。”低沉磁性的嗓音完全有那种让人耳朵怀孕的效果,其中掺杂着嘲讽的笑意,但似乎因为主人的心情不错,言辞算不上诛心。男人气得发抖,愤怒的寻找声音的主人,然后他顿住了,一瞬间竟有些畏缩。 无他,这个人的气势太强,容貌太盛,坐在简陋的旅店里吃着平民的饭菜,却有一种异常的高贵之感,眼下一片ok绷似乎在掩盖什么,琥珀色的眼眸甚至并没有看向他,专注的视线只落在那个埋头苦吃的孩子身上。 内心天人交战片刻,男人还是色厉内荏的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 “请住口,我无意知道一只吠叫的狂犬的名字。”迪卢木多替夏目把烤面包撕碎,放在炖菜边上,又倒了一杯水准备好,这才施施然看向男人,“那么,有何见教?” “你!!!”男人脖颈上青筋暴起,他握着宝石向前几步,老妇人惊慌的想打个圆场,还没等她走出来,就被迪卢木多拦住了。 枪兵的语气很温和,“如果您不介意,请把一切交给我们。” “可是孩子,他是魔术师啊,会魔法的!”老妇人一脸忧色,扶着迪卢木多的手臂,“我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惹不起啊……还是道个歉,我来帮你们说几句好话。” 老妇人希冀的看着迪卢木多,希望他能服个软,却见这个俊美的青年缓缓的露出了微笑。 “魔术师?魔法?”他低声笑了,见夏目已经放下刀叉,突然起了些孩子气的炫耀心理,毫无征兆的拉开椅子,在夏目面前单膝跪地,脸上的表情已经换成一派崇敬仰慕。 “真正的魔术师,应该是吾之r才对!” 夏目:……我只是想安静的吃个饭qaq 虽然心里在掉落弹幕,夏目还是很配合的站起身,低垂眼帘,一下就从安静乖巧变成了贵气凛冽,他抚了抚袖口的褶皱,一身休闲装遮掩不了他身上强大的气场,牵起一丝微笑,他故作无奈又纡尊降贵的点了点头。 “本来只想安静的伪装成一个普通人的,迪卢木多总是那么直率。”像是在纵容一个顽皮的孩子一般,夏目眸中含笑,伸手摸了摸枪兵的发顶。枪兵前额的呆毛晃悠一下,知道夏目是在演戏,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忍不住眷恋他指尖温暖的触感。 于是他看那个男人就有点顺眼了。 男人虽然在此地横行,却也知道自己的魔术水平,眼见一个孩子的气场如此高深莫测,心里不由得有点打鼓,硬着头皮想说什么,就见夏目指尖翻转出一片亮丽的银白色。 纯银的丝线如同有生命力一般,编织,缠绕,勾勒出尖利的鸟喙和玲珑的飞翼,完全由纯银丝线构成的炼金飞鸟拥有一具镂空的身体,一双眼却顾盼有神,闪烁着机智与狡黠。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术,强大,炫目,远不是他这样的半吊子能比的。 男人握紧绿宝石,神情有些仓皇,他想就此退缩,又拉不下脸面,想要放手一战,又怕落得个灰头土脸的下场,纠结良久,一咬牙,拿出了压箱底的红宝石。 “别想吓我!只是障眼法而已!街头魔术的把戏!” 宝石的红光让他感到莫大的安慰,这是他从自己的导师那里盗窃出来的,因为这个,他的导师一怒之下把他逐出师门,实在是小气! 他在心里忿忿不平,再看看年幼却天赋卓绝的夏目,眼里的妒恨难以掩饰。 然后银丝鸟就愤怒的扑上去糊了他一脸,这是能感应恶意的炼金道具,如此赤裸裸的恶意让它立刻就展开了攻击,夏目没有阻止,因为他看到枪兵已经连红蔷薇都拿出来了。 花纹缠绕的赤红长枪一出现在旅店里,就引起了骚动,这是足以致命的武器,枪尖上还有宽阔的用来放血的血槽,肆无忌惮的显示着这件武器可怕的威力! “吾之r,不是你这种人能够心生妒忌的。”长枪带着破风声停在男人两眼之间,枪兵脸色冰冷,高大的身躯形成了阴影投在男人身上,琥珀色的眼眸中却并没有如往日那般的杀意。 也许是因为之前被娱乐过了吧,迪卢木多现在并不想在这里出人命。 银丝鸟飞回来落在夏目的手腕,余怒未消,反复在爪子上摩擦尖喙,虎视眈眈的盯着作死的男人,颇有些遗憾地看着枪兵一枪将那个人扫出去,凭借自己非人类的超高速度,在落地之前又给他补了一下,行动间很得夏目真传。 索菲亚莉家的嫡子:……混蛋举身赴清池什么的最讨厌了!(╯‵□′)╯︵┻━┻ 夏目淡然的围观迪卢木多吊打三流魔术师,掏出一个随身的小本子认真的记录。 【某年月日,迪卢木多黑化修正第一步,目测成功!】 ☆、第151章 光辉之旅(下) 一般而言,冒出来的小怪被主角阵营吊打后,会牵扯出背后一个庞大的组织or家族,让主角阵营进一步升级,为以后的boss战做准备。 夏傲天:……喂这种起点文的剧情走向是怎么一回事啊?! 名字都改了还问怎么回事?已经晚了啦!= ̄w ̄= “为什么我的修学旅行会变成这个样子qaq”夏目坐在树枝上,一脸忧郁,月灵髓液在树下缓缓绕转,似乎觉得有些无聊,把自己揉成一团,冒了两只软嘟嘟q弹弹的耳朵出来。 枪兵警戒过四周,一回来就听到夏目忧桑的问话,忍不住笑起来。 “也许你并不适合平静的生活?” 他手上一红一黄的长枪染着血,却并没有再沾上人命,这是个好的转变,让夏目郁闷之余保持了好心情,他坐在树枝上,叶隙间,眉眼柔和的微笑。 “迪卢木多,不管怎么说这次旅行真是太好了。” 枪兵一顿,琥珀色的双眼中渐渐染上恍惚的神色,他看着树上的年少魔术师,对方的短发被阳光染成烂漫的金色,眼眸中全是温柔,像收拢了全世界的光明。 这一幕与枪兵记忆中的景象重合了。 也是这样灿烂的阳光,浓绿的树荫,逃避追杀的轻微疲惫,四周终于迎来长久期待的安谧,张扬娇美的公主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倾国的容貌令人不敢正视。 【迪卢木多,不管怎么说这次逃亡真是太好了。】 公主矜持的抿着嘴唇,却掩不住身上的幸福味道,她是爱尔兰国王康马克掌上的那颗明珠,美名传播四海,此时嫣然一笑,是勾魂夺魄的美丽。 【迪卢木多,我爱你啊。】 长枪的花纹烙刻进掌心,迪卢木多凝视着主君温柔的眉眼,在这一刻稍稍放纵了心中的妄念。 如果……是夏目的话…… 树上年少的魔术师突然眉目一肃,月灵髓液如灵蛇蜿蜒而起,呼啸着捆缚住了几个追随而来的追兵,夏目从树上跳下,给他们下达了昏睡的魔术,转头看向枪兵。 “迪卢木多,这里不能久留了。” 枪兵立刻回过神,有些懊恼,脸上却没有显示出来,稳重的点头,与夏目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追杀者实力强大,至少在爱尔兰,势单力孤的两个人只能暂避锋芒。 “我几天前已经联系了魔术协会,他们会很快派人来,”夏目拨弄着篝火,他的野外生存能力早已点满,烤鱼鲜美的香气诱得人食指大动,夏目看看火候,拿下来分两条给迪卢木多,这个时候,他一直别再上衣口袋里的一只怀表亮了亮,“发了信息来……什么?爱尔兰魔术协会叛变?!” 他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他跟迪卢木多貌似不小心牵扯进了大事件之中,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逃避追杀有点吃力,原来他面对的是魔术协会的一整个分会。 表盘上流窜过一道道字符,夏目凝神记忆,神态越来越沉重,最后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枪兵,“迪卢木多,似乎爱尔兰这边还有黑手党牵扯进来……” 他咬着烤鱼,有点心不在焉,“我之前几乎没接触过火炎这种力量啊,遇到的话恐怕会很棘手。” 虽然他会制作火炎精炼宝石,可是这宝石其实针对所有与火有关的力量都是有效的,包括火焰魔术一类,并没有特意针对死气之炎,虽然猫老师给过他一些资料,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不必担忧,”枪兵安慰的摸摸他的头,“如果情况实在不利,大可以妖化,或者暂避浅樱之里,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的。” 夏目点头,“我当然知道这点,但是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到这里之后,前辈也不再联系我了,有些不安呢……” 迪卢木多皱眉,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寄宿在圣杯中那家伙的力量有目共睹,现在他突然消失,总归是让人心中忐忑。 “算了,总会有办法的,今天就先休息吧。”夏目靠着树躺下来,从勾玉里拿出毯子盖在身上。他并没有收起月灵髓液,任它游荡在四周——这段时间的夜晚总是危机四伏。 枪兵不需要睡眠,他熄灭了火堆防止行迹暴露,靠在夏目身边守夜,黑暗中,一丝青烟袅袅升起,倏忽被风吹散。 夏目做了一场梦,像上一次一样的场景,闪光的细小的花朵挂在树叶间,玲珑可爱。树林的尽头是一座半旧的神社,金发青年正在清扫落叶,他干的笨手笨脚,叶子洒得满地都是。 夏目站在神社门口,无语的看着他,头顶的狐狸耳朵情绪化的垂着。 “是、是你吗?!!”见到他,青年显得很兴奋,像只冲向骨头的大狗一样丢掉扫帚汪汪的冲过来,夏目连忙蹭蹭蹭后退三大步,表达自己拒绝跟变态接触的决心! 别以为他忘记了上次那个一见钟情的梗!他记得死死的好嘛! 青年惋惜的停下脚步,挠挠头,露出一个有些蠢萌的笑。 “上次真是太失礼了~我这次可以好好的自我介绍~我是……” “天照大御神,”夏目冷静的接上,同时目光偏移,“竟然混到这地步真让人唏嘘啊……” 天照:嘤嘤qaq 被打击了有些失落,不过对于一只二蠢的家伙来说,自我治愈是很快的,他很快就又振奋,身后无形的尾巴欢快的摇了起来。 “虽然很想与你再多聊一会儿,但是你最好还是醒过来比较好。”天照低下头,神情莫名的有种温柔的意味,他伸出手,虚虚的摸了摸夏目的头。 “如果受不了外面的世界,就来陪伴我好了。” 如果的场静司的狩衣加身是幽深莫测,二代的风流张扬是魅惑,那么眼前的天照,就是璀璨。 真的是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芒万丈,俊美的容颜天生就亲和满值,又有至高地位捧出的威严,他只要露出一个微笑,就会让人感到温暖甚至是心中滚烫。 夏目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身,走进一片花树中。 天照一直目送他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金杏的满溢着光彩的眼眸一下子晦暗下来,变成格外沉重的暗金色。 “如果借助你的话……”他自言自语,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不行的……” 夏目睁开眼睛,愕然的发现自己是站着的,四周是熊熊烈火,披着黑袍的魔术师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几个勉强保持清醒的,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刻骨的惊恐。 枪兵不在原地,夏目猜想,恐怕是他在妖化之后战力可怕,枪兵就放心的去追赶残余的敌人了。看一眼底下一群半死不活的作死的敌人,这群智商不够的家伙以为他失去意识就好欺负吗?人类的意识沉睡后更可怕的妖怪的思维会占据主流啊!再受点刺激妖化一把,简直是分分钟秒杀的节奏! 夏目为这群追杀者点了个蜡,运用灵术抹去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然后打算与迪卢木多汇和。 有令咒的联系,他轻而易举的锁定了枪兵的方位,然后愕然的发现,在人类中本该无往不利的枪兵此时正挂着一个重伤状态! 夏目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一路追踪过去之后,看到覆盖山谷的那个巨大的魔术阵势,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身为英灵,迪卢木多依然会重伤。 与地势融为一体,坐拥一条巨大的灵脉,这个魔术阵势运用得当绝对可以覆灭英灵,而且…… 第103节 这是二代的手笔。 二代是夏目的半个魔术老师,夏目熟悉他的手法,包括炼金符文的书写和特殊图案的绘制,眼前这个鬼斧神工的阵势,除了二代无人可构建。 夏目在旁边观察良久,终于找到一丝机会,与运作的符文擦肩而过,削下一缕发丝。出去远比闯入要艰难,他现在也顾不上了,迪卢木多的状况越来越危险,他等不起! 月灵髓液游荡在他前方,为他扫除障碍,夏目一路急行军,终于在一个小小的水潭边发现了浑身浴血的枪兵。墨绿的风衣被鲜血浸染,长枪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迪卢木多喘息一声,朦朦胧胧的好像看到了夏目。 怎么可能,他的主君应该安安静静的待在树林里,不可能到这危险的地方来,他也不希望夏目到这里来。 作为英灵被召唤到现世,已经苟活了如此多的时日,他该心满意足的,可是这一刻,他心中只有浓烈的不甘心,想要更久更久的留下来,更久更久的留在夏目身边,看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更具王者气度,他只要在旁边守候,就感到此生足矣。 现在看来,注定不可能了吧…… “迪卢木多!躲开!”熟悉的清亮的声音传来,迪卢木多下意识的听从,就地一滚,有什么巨大的威压满溢的东西从他头顶掠过,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符文,造成他如此惨状的符文,在这座阵势中神出鬼没,力量强大,又毫无规律可言,经常杀得他措手不及。 夏目长出一口气,看着巨大的符文在空气中鱼一样游过,与枪兵差之一线,不由得狠狠松了口气,迅速移动到枪兵身边,施展治愈的天赋。 金光柔柔的,可是这次伤势恢复的比往常慢很多,可能是符文的力量渗入了伤口难以去除,从而影响治愈之力的发挥。 “不必为我费心,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可以……” “不行!”夏目难得强硬,或者他只有对待友人才会强硬?让枪兵安安静静的暂时呆在这里,他去水潭边捧了一捧水回来,滴入自己的一滴血。 天狐血入水即化,普普通通的潭水泛起金色的涟漪,他小心翼翼的将这捧救命的水送到迪卢木多唇畔,枪兵看着夏目掌心的水,一瞬间神色大变。 他想起了第一次死亡,心怀叵测的主君为他设下陷阱,让他在狩猎中受重伤奄奄一息,只有主君亲自捧来的生命之泉才能救活他,伤情虽重,他一开始还在满怀希冀的等待着。 他以为,无论之前有怎样的龃龉,主君是不会让他死去的。 事实发出冷冷的嘲笑,他低估了男人的嫉妒心,那个男人真的想要他死。 一次次的,救命的泉水从指间溜走,男人做出懊恼的样子,诚恳的道歉,然后再次走上一段路途去捧泉水,无望的等待消磨了他残存的生命,他最终怀着莫大的遗憾和怨憎闭上了眼睛,最后的视线里,是那轮好像镶上黑边的太阳。 而现在,他现任的年少的主君捧着金色的泉水,妥当的递至他唇边,一滴不漏,浅琥珀色的眼眸是焦急的期待的,要他饮下。 枪兵驯顺的低下头,在主君的掌心饮水,有眼泪落进水中。 终其一生,两世轮回,他终于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第152章 反击 玄狐愉快的合上最后一个箱子,满室宝光顿时一敛,他算了算宝石的数量,哪怕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窖也无损他的好心情。 这次出来,他找到了当年的一部分家底,大半是宝石,还有几件令人惊艳的魔术礼装,属性与夏目相合,完全可以给他可爱的后辈使用,一想到那双灿烂的满含感激的眼瞳,玄狐心有点痒,头顶的狐狸耳朵用力抖了抖。 他现在完全忘记了山谷中那个魔术阵势,感应夏目方位的时候还觉得地名有点熟悉,捡了两枚漂亮的琥珀石随身带着,孔雀蓝的羽织一展,玄狐消失在原地。 唔,剩下的要让小东西自已来拿了…… 他万万想不到,当他满心欢喜的找过去,看到的是一枚巨大的符文当场砸下,年少的魔术师处在巨大的风压之中,金杏的妖瞳乍现,义无反顾的迎上去! 他不能退,他的友人,迪卢木多就在他身后。 火光在正午依然艳丽夺目,黑红羽毛的凤凰厉声鸣叫,在庞大的妖力支援下,一击就粉碎了符文,点点火雨降下,魔术师站在火焰中,稍稍吐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二代,已经恢复平静的浅琥珀色眼瞳满是温暖的光辉,“欢迎回来~” 二代……当即赏了他一个爆栗! “欢迎回来个头啊!这是什么情况?!我才走了几天?说好的平静治愈的修学旅行呢?被你吃了吗?!” 夏目抱头无力道:“我也不想这样的……也许工藤先生传染给了我一些奇怪的体质……” “那就不要再给他制作生长的炼金药剂!让他那个样子好了!” 夏目抱头不语,这种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二代小心眼又爱记仇,连猫老师都吃过他的亏,整天叫嚣着要决一死战,然后被二代沉湖,叫嚣,沉湖,叫嚣,沉湖……循环往复。 以水为天赋的天狐,一只不会游泳的胖猫咪——这个故事太悲伤了让我去笑会儿_(:3ゝ∠)_ 看夏目一直抱着头,闷闷不语有点委屈的样子虽然很可爱,二代还是在心里反思一下,是不是那一下敲重了?他语气也不好实在不该这样的,到底只是只一千多岁的小天狐,还远远没有成年呢。 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玄狐伸手揉揉夏目额头上的红印,有点心疼,哄孩子一样拿出那两枚琥珀石,举世罕见的漂亮成色,是从爱尔兰的小私库里扒拉出来的,因为颜色会让人有点联想,终于引起了主人的重视重见天日。 琥珀:我多么的不容易你造吗qaq?!! 无语的收下二代的礼物,又是一大波符文袭来,夏目迅速在心里演算行进路线,然后选择了一个方向,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被身后追上的枪兵一把抱了起来,a的敏捷带来令人眼晕的高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枪兵隔开了二代和夏目。 玄狐在原地眯了眯眼,心念一动,近在咫尺的符文看上去分外熟悉,好像是当年…… 一瞬间他把所有情报联系在了一起,圣杯还在夏目身上,所以他瞬间就到了夏目身边,第一句话就是——“不是我!” 孔雀蓝的妖瞳中有些愤怒有些恐慌,他放柔了声音,有点委屈的说:“真的不是我……” 他没有发动这个魔术阵势,虽然讨厌枪兵却也没有在夏目面前杀掉他的心思,没有想要帮助爱尔兰的魔术协会,更没有想要将夏目逼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他的发顶,轻轻摩挲,长发漆黑如同渡鸦的羽毛,一身风流的天狐傻傻的站在原地,枪兵已经停下脚步,他们避过了这波符文。 他这个后辈的手很温暖,不是天照那种居高临下施舍般的抚慰,不是千姬活力张扬火焰般的热情,这种温暖是静默的,亲和的,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只是明明白白的传递出“珍惜”与“相信”。 “我不需要怀疑那种东西,只会选择【信】而已。”他的后辈歪着头微笑,眉眼弯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莫名的光彩,不是远在天边炽热的太阳,而是可以握在掌心温润的琥珀。 玄狐动了动狐狸耳朵,握住了放在他头上的手,哼笑一声,嗓音迤逦。 “小东西,算你聪明~作为奖励……” “我·不·要!!!” “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玄狐打量自己一番,这具身体虽然年少,却是他梦寐以求的,从那天起就一直渴望能有这么一日,他们完完全全的融为一体!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脸颊泛红,呼吸急促,从有些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控制不住的舔了舔指腹,然后立刻就被身体里原本的灵魂反扑了,夏目在意识空间里顾不上尊敬前辈,拽着二代的衣领,这些年他的性格已经极其沉稳,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别拿我的身体做奇怪的事啊!!!” “这怎么能叫奇怪的事这是个人风格!” “变态!!!” 二代被丢出了意识空间,夏目索性封锁了与身体的联系,眼不见心不烦。遗憾的摇摇头,玄狐放弃了逗弄夏目的想法,凉凉的瞥了枪兵一眼,见他神色不动,稍稍有些讶异,随即就是愉悦地低笑,“小东西真是厉害,你这就被驯服了吗?” “请注意言行,这毕竟是主君的身体。”如果不是红蔷薇骤然闪过一道红光,单看表情,二代恐怕会真以为他淡然无比,不过现在嘛…… “附身的时间有限,我就不跟你纠缠了,我来指出关键节点,你击碎它。”玄狐闭上眼推演,仅仅十几秒的功夫,庞大的数据在他脑海中掠过,时代变迁,他的魔术阵势发生了一些改变,却并不影响他的判断,孔雀蓝的妖瞳睁开,他指出了一个方向,“那里。” 女人坐在王座上,披着宽大的黑斗篷,却遮不住妖娆的身段,酒红的大波浪垂下肩膀,她俯下身,抬起银发少年的下巴,描了眼线的眼睛含着魅意,轻轻地吐着气。 “突然被抓到这地方来,会害怕吧?不怕不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哟……”女人笑了几声,语气很温柔,“我是奥莉尔,爱尔兰魔术协会的会长,你要找的那个小家伙也确实在我手中。” 银发少年眼神一凝,杀意泄露,被他迅速收敛起来,可是这样的举动,却无疑取悦了奥莉尔,她直起身放声大笑,她的手下同样低笑起来,像是在嘲讽。 “瓦里安又怎样呢?彭格列又怎样呢?我得到了几千年前那位伟大魔术师的遗产,没有人能阻挡我的脚步!爱尔兰,不列颠,欧洲,世界!我注定要站在顶端!” 她笑了一阵,神情突然阴鸷起来,猛的转头询问她的属下,“还没有杀掉那个小鬼吗?” 属下立刻跪倒,“非常抱歉,毕竟是阿其波卢德家的那位殿下……” 奥莉尔突然暴怒,卷绕在腰际的长鞭狠狠地把属下抽翻,大口的呼吸着,眼神狠厉。 “什么殿下?!只是个好命的家伙罢了!”越想越是不甘心,她烦躁的站起来,心口翻腾着妒意,“如果是我得到了绵延九代的魔术回路,我早就……” “相信我,你绝不会做的比他更好,蠢货!”一个声音突兀的闯入,是个年少的孩子,一身休闲装,孔雀蓝的眼瞳微弯,吐出的却是诛心的话语。 他像闲庭信步般从窗口跳进来,完全无视了气得发抖的女人,四下打量,嘀咕一句,“穷鬼。” 夏目宿舍里,哪怕连幅画都是有来历的,因为功课忙,宝石有时候会东一块西一块散落着,每一次韦伯来拜访,都会被这种随意而豪放的土豪做派闪瞎眼。 奥莉尔被气了个倒仰,长鞭如蛇一般急迅的抽来,这是她的魔术礼装,可是魔术礼装之间的等级差距是残酷的,雄踞巅峰的月灵髓液足以傲视这种低级货色,更何况,她面对的不是魔术还未出师的夏目,而是浸泡法术多年的二代。 不需要吟唱,不需要手势,心念一动,银色的光影便成扇形旋舞而起,凶狠的吞噬了长鞭,耀武扬威一番后,在奥莉尔绝望的目光中,悬停在了她头顶,蠢蠢欲动。 银发少年看着这一幕,眼神奇异,只是他没有接触过的力量体系,如火炎一般强大而炫目,这是他总觉得,那个后来闯入的人身上有种深刻的违和感。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二代扫了他一眼,淡淡的提醒,“你中了虫术,最好不要妄动。” 银发少年一僵,“虫术”这个词听起来就让人很惊恐啊喂!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原地,视线却紧盯着二代不放,“老子不怕死,但也不想死于这女人之手!你……” 二代迅速而欠扁的接话,“想都别想!我不是慈善家……嘶!” 最后一下是因为夏目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咬到了舌头,他显然相当不认同二代冷漠的做法,虫术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好可能就会毁了这少年,半点都马虎不得。 有点不情愿,二代还是尊重夏目的意见,魅惑的孔雀蓝从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琥珀色,夏目歉意的看着银发少年,友好地伸出手。 “我是夏目贵志,不列颠时计塔学徒生,我能看看你的身体情况吗?” 夏目绝口不提刚才二代附身的事,银发少年也识趣的没有问,伸出手与夏目交握。 “斯贝尔比·斯夸罗,隶属彭格列。” 两人都没有透露过多的身份信息,征得同意后,夏目把手附在斯夸罗手腕上,治愈的力量是璀璨的金光,在金光面前,污秽的虫术无处遁形,如阳光下的冰雪般融化。情况比夏目想的好很多,并不是人人都有间桐脏砚的虫术水平,奥利尔的虫术……渣的让人不敢直视。 只凭治愈天赋就搞定一切的夏目:……还有点不习惯== 奥莉尔的脸色忽青忽白,头顶的月灵髓液还在威胁她的生命,虫术被轻易破解,而这个年少的魔术师……拥有她所渴望的一切!再这样的年纪里! “主君,外面已经清理完毕,”俊美的枪兵一跃而上,红黄蔷薇光华绽放,刺痛了奥莉尔的眼睛,枪兵顿了顿,又说道,“我并没有夺取他们的生命。” 夏目露出真心的笑,虽然到爱尔兰这边又是被追杀又是被挑衅,迪卢木多的转变让他觉得无比值得,这位光辉的骑士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心结,重新坦荡而光明的面对这世界,实在是令他心生喜悦。 可事实也许并非如此,迪卢木多低头看着夏目,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等到魔术协会本部派遣人来,这些人会比死都痛苦,被投入时计塔地下的地牢,或者毁去魔术回路,总归会在无尽的绝望中度过一生,所以杀死他们并没有意义,不杀还会让夏目高兴一些,枪兵乐意暂时放他们一马。 【某年月日,迪卢木多黑化修正,读作成功目测失败!】 ☆、第153章 垂耳兔 魔术协会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拖拖拉拉,官僚主义的作风已经渗透到这个组织的方方面面,各部门相互扯皮,谁也不想承担阿其波卢德家的那位殿下遇袭的责任。 奥莉尔被关押了起来,名为斯夸罗的那位银发少年正在试图逼问,他不远万里从意大利追到这里,躲过了黑手党,却栽在了魔术师手里,那个小鬼也落进他们手中,斯夸罗简直一口老血! 丢了宝贝儿子,那家伙正在总部发疯啊啊啊!!! “死心吧!”奥莉尔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浑身血迹斑斑,她呵呵的喘着气,红着眼睛大笑,“我绝不会,绝不会告诉你他在哪儿!那个小东西会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慢慢死去,慢慢腐朽……” 斯夸罗愤怒的举剑,却发现疯疯癫癫的奥莉尔突然睁大眼睛,脸上浮现几许羞怯的嫣红,似少女怀春一般。斯夸罗转头,玄狐笑吟吟的站在那里。 最浪漫的孔雀蓝织成他的衣饰,长发蜿蜒到膝盖,漆黑如同渡鸦的羽毛,风流不羁的披散着,得神灵眷顾的面容上,孔雀蓝的妖瞳看似笑着,实际上却是无尽的凉薄。 这是个能让男男女女一见倾心的人,嗯,姑且算人吧…… “‘小东西’可是我给可爱后辈的爱称呢,才不是贬义词。”他说得极温和,语气轻快,让人觉得他格外平易近人甚至是和蔼可亲,可是下一秒,他在原地不动,奥利尔的手臂却呈现诡异的九十度弯折,她凄厉的惨叫,玄狐却连眼睛都没眨,唇畔还噙着一抹魅惑的微笑。 第104节 斯夸罗眼里升起浓浓的忌惮,这种手段太过神鬼莫测,值得庆幸的是,对方大概是……友? “奥迪那在带夏目搜索这间宅邸,刑讯要赶在他到这里之前,你的手段太软弱了……”玄狐有点嫌弃,头顶的狐狸耳朵响应似的抖了抖,“对于这种人,一开始就要下狠手。” 他的话音刚落,奥莉尔更为凄厉的惨叫起来,断裂的骨骼已经近乎弯到一百八十度,不知什么缘故竟没有痛昏过去,见她的意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玄狐慢条斯理的开始发问。 “那个魔术阵势,你是如何能启动的?” 剧痛过后,奥莉尔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哪里还有之前的绮念,一听到玄狐的声音就抖得像风中的叶子,恐惧的回答道:“我……得到了……一本笔记……” 好吧是他做的孽。玄狐视线偏移,有那么一点点心虚,于是他看了看一旁的斯夸罗,转移话题。 “他说的那个人,在哪里?” 奥莉尔张开唇,还没等说什么,恐惧的神色出现在她眼中,丰满而妖娆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像被什么吸取了全身的血肉,二代皱眉看着她彻底变成一具干尸,不甚愉悦的一挥衣袖。 “竟然在我眼皮底下……” 斯夸罗明智的没有在这种时候去触玄狐的霉头,只是他再一次失去了那个小鬼的踪迹,整个爱尔兰,找到一个被藏起来的孩子简直比登天还难,尤其是彭格列的势力延伸不到魔术师集聚的西欧,也许,他可以寻求那个孩子的帮助…… 夏目踩着楼梯,难得流露出几分小孩子的跳脱,阴暗的地下,他浅亚麻色的短发光彩如初,献宝一般捧这一只浅褐色皮毛的垂耳兔,垂耳兔一副生无可恋的拟人表情,眼皮都不抬一下。 “前辈,我们在箱子里发现了他!”年少的魔术师显得兴高采烈,很珍惜的把垂耳兔拢进怀里,眼梢尽是愉快,“怎么说呢,感觉气场很相合呢~” 你跟一只兔子气场相合?二代嘴角抽了抽,在迪卢木多凌迟一般的注视下狠狠揉了揉夏目的头发,有些无语,又有些妒忌。 很难见到夏目露出这样雀跃的表情,只是为了一只又蠢又弱的的兔子…… 垂耳兔的长耳朵颤了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威胁,调转了一个方向,往夏目怀里拱了拱,默默垂泪——我只是一只无辜的兔子你造吗?! 二代的眼神顿时更不善了,觉得自己的地位被挑战,分分钟化为玄狐的模样,蹲在地上仰着头抬起爪子,软绒的狐狸耳朵耷拉下来,委屈的“嗷呜”了一声。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皇上你忘记当年大明湖畔的夏千泫了吗?! 皇上:……给朕起来朕不对自己的皇祖父下手! 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于一场闹剧,斯夸罗终于得到了满意的许诺,修学旅行期间,夏目会帮他寻找彭格列那个被绑架的孩子。这让他松了口气,奥莉尔死得诡异,他不是魔术师,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让专业人士处理会更好。 他现在终于从孤身奋战的局面中解脱,尝到了有一个神队友的甜头,队友性格认真严谨,第一时间就展开了工作,他一直忌惮的那个非人类不得不帮忙,各种乱七八糟的试剂让斯夸罗眼前发花,他一个战斗人员,实在玩不了技术人员那一套。 在此期间,夏目一直带着那只垂耳兔,这只兔子现在在夏目帽兜里暂时安了家,大概察觉到了玄狐的敌视,乖乖巧巧的不动弹,唯恐被揪个什么理由就地烧烤。 夏目细致的分析药性,化验尸体上残留的魔术成分,二代袖手旁观,偶尔指点一下,让他不至于走弯路,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夏目像是完全继承了他在魔术上的敏锐,天赋惊人举一反三,不一会儿就写满了一大张羊皮卷,二代在心中默算一下数据,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神色。 这是他引以为豪的后辈啊,连千姬都比不上。 调查一直持续到深夜,夏目终于抵抗不了生物钟,在推演一组数据的时候睡了过去,玄狐怜爱的摸摸他的脸颊,替他把数据补全了,轻手轻脚的抱他起来,要送到楼上的房间,一推门,银发的剑客等在门外,眼帘半阖,一听到动静就警觉地睁开,神采奕奕的样子完全习惯了熬夜这种事。 “剩下的工作明天再做,夏目需要休息。”二代散漫的说明一声,眸光一闪,轻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被绑架的是门外顾问沢田家光的孩子吧?彭格列适龄的也只有他了,至于绑架原因,我猜是内部出了叛徒,然后叛徒勾结魔术师把那孩子送到爱尔兰,企图以此为砝码要挟彭格列。” 银发剑客瞬间紧绷起来,他到底年轻,虽然继承剑帝之位,在他身上还是少了五年的光阴,面对活了几千年的二代,气弱不是一点半点,更何况二代作为慈悲仁爱的天狐中罕见变态的那只,一向擅长玩弄这些情报,凭借近妖的智商进行汇总,得到最接近事实的结论。 “夏目之前见过沢田家光,如果你提一句是他的孩子,夏目拼着今晚不睡也会为你分析完毕,他一直是这样……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该知道,如果我有什么不良居心,你早死在这里了。” 二代轻笑,绕过银发的剑客,孔雀蓝的羽织逶迤铺展,似乎包含着最深沉的冷漠,斯夸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联络彭格列的发信器滴滴响动了一下。 “喂,路斯利亚,给老子问问沢田家光,那个夏目贵志到底是什么人?” 夏目这一觉睡得很香甜,难得的一夜无梦,一睁眼他就看到了趴在他枕边的玄狐,蓬松的黑色尾巴轻轻甩动,在他醒来的同时玄狐睁开眼,深沉的孔雀蓝带着别样的暖意。 “早安,前辈。”夏目顶着被子爬起来,揉揉眼,想起没有分析完的数据,他打起精神去洗漱,玄狐踩在他睡过的枕头上伸了个懒腰,不忘凉凉的扫一眼被排挤到一旁软垫上的垂耳兔,看的垂耳兔狠狠一个寒颤。 谁都好!救他逃离这水深火热之中啊啊啊!!! 夏目从浴室出来,发上还带着水汽,一抬头就看见玄狐在磨刀霍霍向垂耳兔,迅速把垂耳兔抱起来,远离玄狐,“不行,不可以欺负他。” 玄狐心中嫉妒的小火苗又“噌”的一下烧了起来,看着被夏目抱在怀里的垂耳兔,恨恨的磨了磨牙,传达出了“千万别落到我手里”这样的意思。 被温暖的双手笼罩着,垂耳兔迟疑的蹭了蹭,很是眷恋这样的温度。夏目看他在掌心傻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弯起眼睛,俊秀的容貌更显出十分的亮色,他伸手柔柔的抚摸那双长耳朵,把他轻轻揣进了兜帽里。 “稍稍忍耐一下吧,我去厨房给你拿早餐,胡萝卜怎样?” 垂耳兔发表不了意见,乖巧的待在兜帽里,夏目又对玄狐张开双臂,轻车熟路的哄他,“前辈也一起吧,想吃什么我可以做。” 哼!愚蠢的后辈啊!以为一顿饭就能收服孤吗?太天真了!……我想吃培根和煎蛋多放酱料。 有时候真的不能指望二代有什么出息_(:3ゝ∠)_ 垂耳兔被带到了厨房,放到一边,眼也不眨的看着夏目处理各种食材,细致的切碎煎炸,就像母亲曾经在家里做的那样…… 想到母亲,垂耳兔显得很沮丧,只是一次很普通的旅游而已,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遇到绑架,被带来了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后竟然被……变成了一只兔子?! 这样的他,哪怕找到母亲,又怎么相认呢? 骨子里的怯懦和软弱在这一刻暴露出来,垂耳兔很人性化的低头,眼里慢慢氤氲上一层水光,他到底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以异类的身体处在异国他乡,内心的惶恐不可言说,被关进漆黑的木箱中时这种惶恐上升到了极点,他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丢脸的哭泣,直到有人打开箱子,细软的浅亚麻色短发被灯光晕染开一层璀璨。 哪怕全校第一的优等生,也没有这样夺人心魄的光辉! 浅琥珀色的眼眸温柔而慈悲,俊秀的容貌和高贵的气度显示,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可怕而奇异的遭遇,他们的人生将会全无交集,不像现在,他可以跟这样优秀的人靠的很近很近,拥有他的微笑,享受着他的温柔。 这是沢田纲吉过往九年灰暗的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候,虽然他是一只兔子。 咀嚼着胡萝卜,他抬头偷看夏目,因为垂耳兔的外表,每个动作都显得萌呆呆的。看着他干脆利落的演算,手中的羽毛笔划出一个又一个花体字母,古旧的羊皮纸让人望而却步,在他眼中却仅仅是好用一些的纸张而已。 垂耳兔凑近一点,又凑近一点,最终挨在夏目腿边,开心的闭上了眼睛。 ☆、第154章 复仇 玄狐感到森森的不爽——夏目去哪儿都带着那只兔子!兔子有什么好的! 愤愤的拿回了被奥莉尔藏起来的笔记,那女人也算有点小聪明的,竟然把笔记砌在墙里,让他颇费了一番手脚才找到那个暗格,略一探头,除了笔记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的匕首折射着灯光,熠熠生辉,二代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却没有抓住,有些懊恼的把匕首拿出来,轻轻摩挲鞘上的一句古英文—— 【期待那个倒退的瞬间,你将以爪和翼丈量大地。】 莫名其妙的诅咒。二代漫不经心的在心里评价,干脆利落的把这把怪异的匕首扔回原处,拍拍衣摆去找夏目。他们的分析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奥莉尔死亡的原因是生命力被大量抽取,这些生命力的去向只差最后一组参数,今天之内就会得到结果。 如果他出手,当然会更快,可是他更愿意借此锻炼夏目。 离去的玄狐没有注意到,被他随手丢掉的匕首上腾起一阵黑雾,隐隐约约构成一个扭曲的人影,遥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人类嘴部的位置裂开一道缝隙,像是在嘲讽的微笑。 【许多年不见,您还是如此傲慢,我却已放弃信仰。】 【您的血裔,终将为我所用!】 夏目的羽毛笔顿了一下,墨水晕染到羊皮卷上,有些困惑的侧了侧头,垂耳兔看着他不动的笔尖,也一起侧了侧头,萌呆萌呆的样子,倒是让夏目看笑了,摸摸他的长耳朵。 “总觉得,能够交流呢,我和你。” 垂耳兔猛的抬起头,三瓣嘴动了动,又颓丧的低下头去,浑身散发着萧索的气息。 他连话都说不了,作为一只柔弱的兔子,又能做什么呢? 那点反常被忽视了,夏目拿着最后一组参数,确定了生命力流向的地点——这座宅邸的地下。 二代恰好回来,先照常冷冷的扫了一眼夏目身边的垂耳兔,把笔记丢给夏目,“外面那个魔术阵势的操纵方法,毕竟是几千年前的东西,聊胜于无吧。” 夏目慢慢翻了几页笔记,垂耳兔也探头去看,然后蚊香眼缩回头去。 学霸的世界我不懂!让我安静的渣好了! 夏目看到一半,突然想起了正题,“前辈刚才是到地下去了吗?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奥莉尔生命力的最终流向,就是地下的某处。” 玄狐回想了一下,除了那把古怪的匕首,他真的想不起什么,随口就告诉了夏目。作为行动力很强的神队友,夏目立刻就动身去地下查探,不忘带着他的兔子。 二代:……果然还是很火大! 他没有跟夏目一起,脑海中模模糊糊的有什么在闪动,好像跟那把匕首有关,但就是不甚清晰,思考的时间里,夏目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昨天看起来睡得很好,整个人都显得活泼起来。 玄狐目光柔软,他的强迫症又犯了,开始挠心挠肺的想那把匕首。 踏进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夏沐先看到的是被二代粗暴拆毁的那面墙,年代久远的砖块散落一地,夏目叹了口气,魔术回路闪动幽幽的蓝光,他抬手凌空划出几个字符,砖块纷纷回到原处,这时候,他看到砖块间似乎有金光闪过。 手上的动作一停,夏目谨慎的先给自己布下结界,才上前,探头一看,发现了一个小暗格,里面躺着一把有些古旧的暗金色匕首,上面似乎有什么文字。 好奇心人皆有之,夏目已经足够谨慎,他燃着了一张符纸,柔柔的光芒照亮了匕首,上面的一行字清晰可见。 “是诅咒吗?感觉不像什么好东西……”夏目喃喃自语,就听见趴在他肩上的垂耳兔发出了一声尖叫,一般而言兔子很少发出声音,除非是受伤或者——极度恐惧。 垂耳兔认得那把匕首,也认得奥莉尔,记忆中最恐怖的那个画面,就是奥莉尔手握暗金匕首,狠狠的向他刺下!手臂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是天旋地转,世界在他眼前放大,他惊骇的抬起自己的手,或者说是爪子,难以接受自己变成一只兔子的现实。 骗人的……骗人的!这个世界很科学的!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可是身上绒毛的触感,仰视的视角,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被一把匕首刺中,然后变成了一只兔子。 一只温暖的手落到他头顶,一下一下仔细的抚摸着,惶恐渐渐褪去,他舒服的眯了眼睛。又看到夏目干脆利落的把那个暗格封死,完全没有好奇的样子,就相信了他。 “危险的东西,还是一直沉睡下去的好。”夏目把垂耳兔抱在怀里,那一瞬间的眼神,让垂耳兔觉得他是个神明,沧桑而清透,不属于一个孩子的眼神。 “我已经过了好奇心旺盛的年纪了。” 他毫不留恋的离开那面墙,转而在其他地方寻找魔术的痕迹,垂耳兔长舒一口气,他也意识到了神队友有多么重要!夏目妥妥的神队友!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和担忧,夏目比谁都敏锐,丰富的阅历也足以让他规避风险,可有些刻意制造的风险是避不开的…… 浅琥珀色的眼眸一凝,夏目一手护住垂耳兔,一边迅速后跃,妖狐的迅捷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清晰地显露,虽然袭击来得突然,他还是只被削掉了一缕发丝,三枚宝石扣在指间,已经开始放射出璀璨的光华。 时计塔这一代学徒中实战第一,绝不是浪得虚名!无论是体术还是魔术,他已经站在了极高的位置上,虽然维持在六尾不变,力量还在一日一日沉淀,七尾已经遥遥可待。 黑暗中,他仍然能看清,袭击他的是一把暗金的匕首,无人操纵,令人匪夷所思的自行颤动着,从砖缝里把自己拔出来,不依不饶的再次袭来。 垂耳兔麻木的看着目测比他大一岁的夏目迅速躲避匕首的袭击,简直像是少年漫的男主角,眼神坚毅沉稳,宝石不科学的在黑暗中发光,间或有小小的炸裂,空间太小有些制约他的举动,可是最终,夏目还是凭借可以无中生有的投影魔术终结了匕首的攻击。 “投影,开始!” 魔术回路接连闪动,将妖力转化为庞大的魔力,凝结出的盾抵挡匕首的一击,又在瞬息间化为细长的银丝线,将匕首死死捆缚在地上,暗金匕首不甘的挣扎,夏目直接一道火符投上去,火光熊熊,黄金的柄似乎也在这高热的火焰中融化。 轻易就结束了这一场战斗,夏目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把古怪的匕首,于是通过圣杯呼唤二代,意念刚刚转动,他的神情就骤然凛冽起来! 联系……中断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陷入了一个结界中,这个被精心布置的隔绝之地,分隔了他与同伴,这恰恰是幕后主使者希望的。垂耳兔也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夏目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哪怕处在这种困厄的境地,他的神情仍旧镇定的惊人。 “是你吧,杀死奥莉尔的。”视线落在被火烧过的匕首上,夏目缓缓的说,他甚至不需要疑问,对方布下这么一个局,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黑手党只是顺带。 四周若有若无的传来了笑声,暗金的匕首在震颤,轻易就撕毁了银白的丝线,一股黑雾腾起,构成一个类似人的形象,只是五官模模糊糊,只能看到鲜红的裂开的嘴部。 【是的,是我。】黑雾干脆地承认,上下打量夏目一番,显得极其满意,【没错,我想要的就是这样一具身体,年轻,强大,潜力无穷……】 他自顾自的夸赞着,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本体,模糊的五指试了试刀锋,有些愉悦的样子。 第105节 【不要试图反抗我,整座宅邸都处在我的魔术阵势之下,只要我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要死!】 夏目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他不动声色的把垂耳兔塞进帽兜里,无视他微弱的抗议,冷静的独自面对那团黑雾,“请恕我无法相信,前辈是最好的魔术师,这世上没有能躲过他查探的魔术阵势。” 一字一句,满含信赖,浅琥珀色的眼眸澄澈明亮。 黑雾开始发抖,他讨厌这样美好又真挚的信任,更讨厌接受信任的那个人!孔雀蓝诠释着绝对的冰冷无情,当年,他是失败品,所以被毫不留情的销毁,变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还记得那双嘲讽而漠然的妖瞳,满载着对所有人的恶意。 【我不需要失败品,失败品不配留在这世界上。】 作为天狐的传承被创造,他继承了玄狐的血,却比不过同期一起诞生的红发的女孩子。那个女孩自从一诞生,头顶就有了软绒的狐狸耳朵,清晰的把她与人类这个种群区分开来。 玄狐满心满眼都是她,唯一的值得珍爱的后裔,以火焰为天赋的第三代天狐千姬,享有创造者的全部关爱。同一时期创造出的偏向人类的“失败品”则被毫不留恋的抛弃、销毁,化为基础的魔力,输送给红发的天狐。 他对千姬并没有什么恶感,这个年幼的天狐热情而灿烂,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没有谁能讨厌她,他只是……不甘心……甚至…… 他憎恨着玄狐。 没有什么比被造物者抛弃更可悲的了,他是仅次于千姬的完成品,情感远比他的同伴们丰富,体会到的不甘也远比他们浓烈,上天垂怜他,失去了躯体,他凭借强烈的不甘滞留于世间,附身在玄狐看也不看的一件魔术礼装上,苟延残喘。 沧海桑田,玄狐一日比一日乖戾放纵,他杀了昔日的好友,在浅樱之里大权独揽,触角伸到欧洲,为他所鄙夷的人类准备最尽兴的游戏,最后甚至彻底厌倦了活着,兴致勃勃的作死去了。 他没想到玄狐还会回来——虽然是以灵体的形式——然后用那种宠爱的温和的目光看着一个年少的魔术师,这种温和甚至胜过对当年的千姬。 他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痛恨着,一方面渴望着,只剩下灵魂他也是玄狐的造物,本能促使他去亲近,理智上他又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那么,就让他占据这一代天狐的身体,享受过宠爱后,再毫不客气的把那个灵体杀死! 夏目脚下有符文亮起,他低头凝视一会儿,霍然抬头,人类温润的眼眸已经染上了妖怪的凌厉,瞳孔细长,蜿蜒如新月。 “你……想要夺取我这具身体吗?” 就是这样的眼瞳,妖类的眼瞳,他如果有这样的一双眼,是不是就可以祈求更多的垂爱?是不是就可以像千姬一样,享受着玄狐的教导,肆无忌惮的弯起眼睛撒娇? 不知道……所以他想试试…… 黑雾涌动一下,他徐徐向夏目靠近,符文的光芒越来越亮,等到某个时刻到来,他就可以进入这具梦寐以求的身体,暴露也没关系,没有人会伤害天狐的身体,谁都不会对他下狠手。 夏目安静地看着他,脚下发光的符文被他无视,“你身上有千姬的气息,你是谁?” 黑雾顿时一僵,回忆里那团火焰迅猛的燃烧起来,红发的天狐巧笑倩兮,明艳的让人不敢逼视。 【阿克泰翁,你是我的同伴呐~】 “是……千姬的友人吗?” 【第一个朋友~绝无仅有的第一个!】 “非常抱歉,千姬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很喜欢小孩子,所以以后一定要养一个超级可爱的后辈~】 “但是她走的时候,很幸福。” 【阿克泰翁,你绝对绝对要帮我啊!】 黑雾痛苦的扭曲起来,暗金匕首“当啷”一声落地,他在昔日的情感与不甘的愤恨中挣扎,红发的天狐是他心中仅有的一片净土,而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玷污已逝的那个人。 不可以,再不甘心也不可以! 黑雾颓然蜷缩在地上,困兽一般悲鸣,他处在强烈的哀痛与自我厌弃中,直到一双手虚虚的覆在他勉强可以称作手的手背上,金杏的妖瞳平和的注视着他,像一泓治愈的泉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痛苦,但是我想,千姬是一直在注视这里的。” “一直一直的,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 何等温柔的言辞,这春风般柔软温和的性情属于第四代天狐,千姬选定的继任者,也是被玄狐另眼相待的潜力无穷的后辈。 玄狐……千泫…… 暗金匕首划过一道锐光,夏目在最后的时刻避过了要害,还是被伤到了肩膀,天狐血异常甜美的象征力量的香气四散,帽兜里的垂耳兔开始激烈的挣扎,焦急的想要窜出来帮忙。 “对不起……”黑雾说,眼部的雾气涌动着,像是在哭泣。 “让我报复他吧!!!” ☆、第155章 传送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好心反被伤害这种事,猫老师知道,又要跳脚了吧? 可是如果有下次,他还是会这样做,伸出的手并不期待回应,他只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天旋地转,夏目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世界不断放大,天狐血撒在地上,很快变成细小的血晶,爪下的符文滚烫,夏目觉出不对,第一时间把掉到地上的褐色垂耳兔叼起来,甩到背上,四爪扣地,如一道金色的闪光般撞向魔术阵势边界,意料之中的被弹了回来。 不行,现在的状态太弱小了…… 垂耳兔已经傻了,他紧张兮兮的扒着金色的皮毛,生怕自己被甩下来,看着金狐一次一次寻找间隙冲撞结界,蓬松璀璨的皮毛散发着太阳般的光辉,像它的主人一样暖烘烘的。 不出意料,夏目的兽形果然是让人一见难忘的样子,贵气凛然,身姿矫健,显出一种轻盈自由的意味,好像没什么能够束缚他。 【夏目……很厉害啊……】垂耳兔在心里默默地艳羡,然后惊恐万分的被回应了! 回应了! 【你就是彭格列在找的那个孩子吧?原来就在那么近的地方……】金狐抖抖耳朵,他甚至没有回头,声音就奇妙的在垂耳兔心中流淌,垂耳兔受到惊吓,差点从他背上滚下来。 【怎怎怎怎么会?!!】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现在跟你处在同种境地中,能对话也不奇怪。】夏目显得很淡定,他实在是见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现在他更关注的,是脚下这个莫名其妙的魔术阵势。 绘制的手法粗糙,花纹错乱,可是长久的站在上面,他竟然感觉体内的魔术回路在暴动,蓝绿的光芒被赤红取代,丝丝电流窜过,隐隐作痛。 黑雾再刺了他一匕首之后,好像丧失了全部的气力,萎靡的近乎消散。他在后悔的发抖,想要停止这个魔术阵势,却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符文被激活,一点点从内部摧毁这一代天狐的魔术回路。 这当然也是二代的作品之一,那个反社会的疯子研究一切与魔术有关的东西,包括魔术回路,虽然搭建不能从心所欲,毁掉还是很简单的。为了更方便的流水线作业,他研究出了这个阵势。 这是黑雾最后的手段,本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极端心理,他苦心孤诣弄好了这个阵势。魔术回路是强大又脆弱的东西,一旦被破坏,等待魔术师的不仅是无法再使用魔术,还有失去回路后千疮百孔的身体。 现在他后悔了,刚才的攻击已经倾泻了所有仇恨,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让现任的天狐拥有那样凄惨的结局!但是,到底怎么停下?! 玄狐现在完全爆了手速,海量的绚丽魔纹在他笔下流泻,完全顾不上风流从容的形象,深秋的天气里,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 可恶!如果能在早一点发现!再早一点想起来! 一个强迫症的较真是可怕的,他翻遍了过往的记忆,终于从某个角落里翻出了那把匕首的影像。 魔术礼装,阿克泰翁之匕。 传说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在湖水里沐浴,猎人阿克泰翁无意中窥见,恼羞成怒的狩猎女神于是把它变为一头牡鹿,阿克泰翁随即被他的猎犬撕咬而死。 由这个传说得知,阿克泰翁之匕的效用,就是将被刺中者变成动物。 如果只是把夏目变成娇娇软软的小金狐,二代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乐见其成,不过显然,暗中谋划一切的人没打算就这么收手,玄狐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魔术阵势的气息。 这座宅邸是爱尔兰魔术协会的驻地,符文遍布,干扰了他的判断。也是他过分傲慢自大,没有静下心仔细查探,夏目又对他完全信任,魔术还没有出师,警惕心相对松懈,可以说,他要负大部分责任。 负全责也好!至少让他终止这个阵势!他先前有多满意自己的这件作品,现在就有多痛悔! 如果夏目出了什么事,他就放出【此世之恶】然后自毁! 最后一笔符文定格,玄狐向后踉跄了一步,勉强站立,孔雀蓝的妖瞳中,又重现了几千年前那种癫狂的光芒。 阵痛渐渐升级,变得难以忍耐,夏目再一次试探结界的漏洞,再一次无功而返。 垂耳兔挣扎着下地,也开始尝试着用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冲撞结界,无奈撞得骨头生疼也没起半点作用,眼看着夏目的力道越来越弱,金杏色的兽瞳已经流露出强忍痛楚的神色,他愈发焦急,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废柴的自己,有一天被颠覆了世界观,然后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但是……那个人在他眼前忍受着痛楚,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愧是废柴纲啊!个位数的大笨蛋!】 【就是,这种人竟然还有勇气待在学校!】 【废物!滚远点!】 是啊,他是废柴,不是学霸也不是魔术师,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 普通人还有拼死一搏的勇气!虽然他是废柴,也想在这个时刻拼死一搏啊!!! 夏目霍然抬头,金杏色的兽瞳中倒映出的不再是软弱的垂耳兔,而是一团火,金红的色泽,纵然还不旺盛,却已经有了令人眼前一亮的坚韧,这样燃烧下去,终有一天会呈燎原之势! 五岁时被设下的封印,在主人强烈的意愿下产生了松动,裂开了一丝缝隙,源自血脉的力量涌出,大空的死气之炎第一次在夏目面前显露出炫丽的姿态——是燃烧着生命般的夺目! 火炎舔舐上地下的魔纹,爆发出“噼啪”一阵锐响,随着一部分纹路被烧毁,魔术阵势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地面骤然颤动起来,垂耳兔这时候满眼坚毅,死死跟夏目粘在一起,温暖的大空之炎有奇妙的调和属性,魔术回路的暴走得到了舒缓,夏目勉强站立着,一爪拍了拍垂耳兔的头。 【停下……你会受不了的……】 垂耳兔摇头,长耳朵晃啊晃,身体里涌动着陌生的力量,让他惶恐之余又有些茫然,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操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炎流逝。最后还是夏目狠狠一拍,把他拍的有些蒙了,流失的火炎才渐渐止住。 魔术阵势的变化越发离谱,上一秒地上还燃烧着火焰,下一秒就覆盖冰霜,这不仅仅是垂耳兔的功劳,二代也在其中狠狠插了一脚,两者好意的混合,就变成了最大的恶意! 夏目被火燎着了一片皮毛,就地打滚才把火苗压灭,眼见垂耳兔马上就要被冻在冰里,迅速赶去救援。垂耳兔被金狐叼着后颈的皮毛,就像母兽叼着小兽,不痛,被拎在空中还别有一番趣味。他动了动长耳朵,虽然背对“兔妈妈”,冰面上还是倒映出了他一脸孺慕。 兔妈妈夏目:……扔了你啊!(╯‵□′)╯︵┻━┻ 躲过冰火雷电,坏掉的魔术阵势又闹出了幺蛾子,地面帕金森般的抖动一阵,下一秒夏目感觉爪下一空,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扑,把垂耳兔牢牢护在身下。 四周的光影万花筒般转动,四周有被挤压的感觉,简直像被丢进洗衣机一样头晕目眩,“洗”了大概一小会儿,两只毛绒绒被无情的吐了出来,一起滚到草地上,蹭了一身草屑。 垂耳兔蚊香眼,夏目率先恢复,晃晃头站起来,魔术回路上还有电流攒动,不过疼痛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大而软绒的狐狸耳朵转动一百八十度,现在正是黎明时分,四周还很昏暗,有风的声音,还有树木簌簌落叶的声音,偶尔有夜枭的鸣叫,在一片寂静中凄厉而可怖。 垂耳兔打了个哆嗦,努力靠的夏目近了点,不安地动动长耳朵,夏目轻车熟路的咬着后颈把他叼起来,踩着落叶窜上了中意的那棵树,动作极灵巧,踩着柔软的细枝爬上树梢,刚好能承受两只小动物的地方,这样会比较安全。 折腾了那么久,又是被刺伤又是觉醒火炎的,两只毛绒绒都累坏了。 然后夏目变魔术一般的拿出了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他的勾玉还在身上——用围巾垒了个窝,把垂耳兔放了进去,自己也挤进去,空间刚刚好,大尾巴盖在两只身上,深秋的天气里也不觉得冷。 【明天我会想办法联系大家,现在可以先休息。】 正如他信任着自己的友人,他的友人也信任着他,无论处在何种艰难的境地中,这份信任都会让他顽强的坚持下来,涅槃重生。 夏目闭上眼,他试着进入浅樱之里,但是失败了,魔术回路还发出不正常的红光,夏目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始修复。 垂耳兔一觉醒来,已经中午了,他睡得浑身酥软,金狐的皮毛暖乎乎的,挨着很有安全感,他忍不住眷恋的蹭蹭。夏目早就醒了,魔术回路只修复了一点点,这让他有点忧心。 现在武力值太低,实在是放不下心来。 寄宿在他身体里的凤凰火倒是提出了不错的建设性意见,鉴于魔术回路的易毁坏性和难修复性,他表示,自己可以尝试与魔术回路融合,一举修复破损的地方,今后如果不先摧毁他,夏目的魔术回路就会安然无恙。 夏目略有意动,不过并没有草率的决定,他打算先联系上友人,最好在二代在场时尝试,以防出什么差错。凤凰火表示认可,暂时离体而去,他将要远赴东京,先联系上妖怪中的势力再说。 顺带说一句,经过凤凰火的侦查,他们目前在日本,一座……略奇妙的城市。 第106节 这座城市给人最直观的感受是——高科技! 垃圾有机器人自动清理,城市居民配备个人终端,凤凰火匆匆扫了一遍,差点被人发现并逮捕,那群穿着蓝制服的人追了他好几个街区,最后凤凰火发挥了全部的机智,才成功甩掉这群尾巴。 好消息!这里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夏目不会太显眼! 坏消息!这里的武力值不低!随时都会有危险! 在垂耳兔睡得昏天黑地之时,夏目已经完成了搜集资料整理计划安排阶段性目标这一系列工作,一脸慎重的决定还是先待在这片城市外围的小树林,等凤凰火回来带来小伙伴再说。 至于如何存活……已经点亮所有野外生存技能树的夏目会怕吗?== ☆、第156章 收养 垂耳兔,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沢田纲吉,已经彻底麻木了。他面前堆着一堆萝卜,还带着新鲜的泥土,金狐衔着比他大两倍的鱼,走过的地方留下湿淋淋的水渍,看起来却很轻松,把鱼拖到沢田纲吉身边,这里已经架起了一个小小的罐头盒,金色的火焰舔舐着铁皮,里面的水已经半沸腾,冒出乳白的蒸汽,隐隐约约还夹杂着香料的味道。 面对这条看起来过于巨大的鱼,金狐亮出了爪子,刷刷刷几下把鱼肉剔下来,丢进锅里,用水符给沢田纲吉洗了个萝卜,矜持的蹲坐下来等鱼汤,身上的绒毛都没有乱一根。 这才叫神队友!沢田纲吉啃着萝卜激动得想流泪,在这种极端的环境里还能淡定的熬汤并且找到萝卜,果然夏目其实是野生的吧! 满足的吃了一顿午饭,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垂耳兔被夏目赶去辨认植物,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能果腹什么能当零食,什么适合炖肉什么适合白水煮,沢田纲吉蚊香眼嘤嘤嘤,见这种方法不好,夏目换了一种教学方式——让他用舌头记住! 于是几天后,沢田纲吉险些吃成一个球! 他现在已经能熟练的用四条腿奔跑,速度不慢,大致的认得了几种能吃的根茎和调味料,神情也比往日活泼,他确实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大概能勉强在野外生存下去了。 夏目是个好老师,不像学校里的老师一样只会用鄙夷或者失望的眼神看他,金杏的兽瞳总是充满鼓励意味,他做错了或者记不住也不强求,很有耐心的一遍遍重复,教到他会为止。 白天学习植物知识,休息的时候撒欢在草地上跑,晚上一起回到树上的小窝,挨在一起连深秋的夜晚都变得暖和。这里的游客很少,夏目也不怕被人发现异样,带着泽田纲吉把小半座山都转了一遍,采集能吃的坚果和埋在地下的根茎,每天都过得相当充实。 不过等到第三天过去,夏目的神色开始凝重起来,凤凰迟迟没有回来,这并不正常。 拥有天赐的火焰,活了上千年的大妖,生平引以为傲的是他华丽的羽毛和可怕的速度。四天,足够凤凰火飞过日本全境,这么久没有消息,恐怕是出了什么事。 垂耳兔在草地上蹦跳,一扭头看着夏目忧心忡忡的趴在那里,长耳朵动了动,忧虑的想凑上前去。他并没有留意到,天上有一个阴影越来越近,狭长的羽翼拍动间近乎无声,松雀鹰迅猛的俯冲而下,利爪对准了褐色的垂耳兔—— 几乎在一瞬间,灿金皮毛被狂风拂动,金狐如一道电光,迅速掠过草地,洁白的四爪迈动间连成一道白线,金杏的兽瞳溢出冷光,以整个身体为武器,狠狠撞向比他大两三倍的猛禽! 骤然遭遇攻击,松雀鹰在空中趔趄一下,掉下几根羽毛,本来恐惧的要往天空逃窜,一低头,却发现攻击他的只是一只没成年的小狐狸,心中不甘,更不愿放弃道口的美餐,于是鸣叫一声,翅膀一拐就又扑下来! 十束多多良看着镜头,已经完全反应不能,好在垂耳兔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惊叫,惊醒了他。顾不上手中堪称古董的摄像机,随手一丢,三步并作两步的扑上去,先护住了离得稍近的垂耳兔,刚想去帮帮小金狐,蓦地发现自己好像多此一举了。 金狐的迅捷完全不逊于飞禽,眼看同伴被保护起来,再没有后顾之忧,金杏色的兽瞳一闪,还不很尖利的牙齿叼住了松雀鹰的翅膀关节,整个身体压在它背上,迫使松雀鹰哀鸣一声,一头栽向地面,从昔日的空中霸主沦落到爪下败将,羽毛凌乱的被压在地上。 慢条斯理的松了口,夏目下口很有分寸,仅仅只是造成了痛感,看松雀鹰一副惨遭蹂躏怆然欲泣的样子,甩甩蓬松的尾巴,夏目从松雀鹰身上跳下来,松雀鹰如蒙大赦,仓皇遁逃,发誓再也不在这片区域转悠了! 金狐目送他远去,漂亮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烁着近乎奢华的光,这样的生灵,就算能够被豢养,也只有顶级的豪富之家养得起,十束多多良这么想着,忍不住心痒的伸出手,哪怕被咬也想摸摸。 金狐歪了歪头,凝视着十束多多良伸出的手,金杏的兽瞳太凛冽,十束有点忐忑的停了下来,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他努力对小金狐露出一个最亲切的微笑,语气轻柔的表达自己的善意。 “没事没事~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摸摸你……” 说完,连他自己都笑了,竟然对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小动物说话,吠舞罗的大家知道一定会嘲笑他的。 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明亮到近乎剔透的阳光下,金狐的皮毛根根闪光,他慢慢合上了金杏的兽瞳,然后慢慢的,慢慢的以前额,抵上十束多多良的掌心。 温暖干燥的皮毛蹭的掌心暖乎乎的,十束多多良难以形容他在那个时刻的心情,只觉得一颗心顿时化作一滩水,整个人都快要进入什么奇怪的境界,想要一把捞过小金狐好好揉一揉什么的,可实际上……呃,他不敢。 毛绒绒一触即离,小金狐表现的非常矜持,好像刚才只是礼貌性的打招呼而已,然后他丢给垂耳兔一个眼色,垂耳兔立刻颠颠的蹭到他身边,粘着不放了。 这感情好的简直让人惊讶,一只狐狸和一只兔子的友谊,发到网上就是天然的萌段子。 夏目想的事情比十束多多良复杂得多,他很喜欢这个人身上的气息,直觉也告诉他这是个温柔的人,那么就目前来看,跟着他去城市里是不错的选择,只要有电话,他至少能联系上静司先生。 静司先生……夏目双眼放空,森森有些不情愿。这两年小伙伴们纷纷进化,让他更加招架不来,尤其是静司先生,感觉整个人都完全歪掉的样子,有时候笑起来会让夏目觉得不太好…… 算了,静司先生在日本境内,联系他也是最快的方法。 在心里敲定了主意,夏目看着十束多多良,兽瞳里闪烁着看临时饭票的闪光。 就你了少年! 又是闲来无事的一天,草薙出云在精心擦拭他宝贝的吧台,心疼的抚过上面几道众人打闹留下的伤痕,那一瞬间肝都痛了。栉名安娜安静地在吧台旁边玩玻璃球,红色的玻璃球四下飞散,又被某种特殊的力量聚集到一处,发出轻碎的碰撞声。看着玻璃球的形状,安娜突然露出了有些高兴的神情,期待的看了看门外,又偷偷瞥了一眼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 红发在酒吧内的光线下呈现出晦暗的光泽,像一座休眠中的火山,汹涌的爆发掩藏在死寂的假象之下,左耳的耳环不时反射着亮光。突然,本来闭目假寐的王者睁开眼,看着门口的方向,金发的青年抱着一个篮子小跑进来,显出不那么稳重甚至是跳脱的一面。 “king!快来看看这两个孩子!我在城郊捡到的!” 一向珍爱的摄像机斜斜挎在身侧,反倒不怎么重视的样子,十束多多良献宝一般把篮子递上前,露出里面两只毛绒绒,褐色的垂耳兔有点好奇地扒着篮子边沿向外张望,金狐矜持的动了动耳朵,尾巴护着垂耳兔,防止他太激动掉出去。 周防尊抬眼看了看,沉吟一会儿,伸出手。他身上的气势哪怕收敛过也是无比惊人,垂耳兔瑟缩一下,“嗖”的缩回头去,于是周防尊的手落到了小金狐头上,触及的皮毛是缎子一样的顺滑,干燥而温暖,让他心里有几分舒适。 “是不是很可爱?”十束多多良一脸兴奋,随即有点失落的垂下眼,“不过肯定是走失的宠物啊,主人家说不定已经急疯了呢。” 草薙出云表示赞同,无论是垂耳兔还是这只华贵非常的金狐,都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起的,皮毛油光水滑,显然之前受过极好的照顾,两只待在一起又是这样的亲昵,应该是养在一起很久了。 “我来张贴一则启事吧,在这之前……要养在这里吗?”草薙出云这话是向着十束多多良问的,实际却是在征求王的意见,如果王保持沉默,那就说明这是默许了,两只毛绒绒可以留下来,等待主人前来认领。 可是这次破天荒的,沉默寡言的第三王权者吐出两个字,“可以。” 他凝视着篮子里的小金狐,神情很有几分高深莫测,半晌,他把一只手放在篮子边缘,手掌宽大,离得近一些似乎就能感觉到火焰的热度。 垂耳兔还在茫然,他的队友已经与周防尊对视,金杏的兽瞳中倒映一抹暗红,动作轻盈的爬出了篮子,娇小的身体趴在手掌上,只是大一圈而已,再把尾巴一拢,勉强躺下也不是不可能。 十束多多良心酸的发现,他好不容易拐回来的毛绒绒被征用了一只,赤王把小金狐放在腿上,任由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垂耳兔:……嘤嘤嘤小伙伴求不走! 细小的嘤嘤嘤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见从王那里要不回小金狐了,十束多多良一步三回头的去后面的厨房寻找垂耳兔能吃的蔬菜,至于金狐,他拿不准该怎么喂,拜托草薙出云上网找了资料,看后眼角直抽。 “鼠类、野兔、小鸟、鱼、蛙、蜥蜴、昆虫……果然是吃兔子的!他们两个竟然能和睦相处真是奇迹!”看着垂耳兔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十束多多良索性就把篮子放在了沙发上,嘱咐道,“我出去买鲜虾,萝卜一会儿一起拿来,在此之前,这两个孩子就拜托king照顾了。” 周防尊抬了抬眼皮,表示知道了。 沢田纲吉开始还有点战战兢兢,他见过气势强大的人物都在近段时间内,穿孔雀蓝和服的玄狐诡异难测,夏目如同春风化雨,再加上现在这个被称作“king”的,给人窒息般的压迫感。 天晓得从小到大他见到教导处主任都会腿软!现在竟然敢顶着压力伸爪子去戳小伙伴,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力道太大,篮子如愿以偿的翻掉了,顶着周防尊看过来的视线,沢田纲吉坚强的克制住身体的颤抖,用力一扑,然后感觉小伙伴蓬松的尾巴把他护住了,顿时就有种飙泪的冲动。 重归小伙伴的怀抱,被气势压成饼我也认了! 草薙出云拍了几张金狐和垂耳兔的照片,看着终端屏幕啧啧赞叹,照片上显得更漂亮,皮毛光亮的都能出光圈了,这种品相的宠物可是难伺候的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养死这两只讨喜的毛绒绒。 事实证明他果然是多虑了!这两只竟然是吃熟食的!而且金狐一直在照料垂耳兔,俨然一副兔妈妈的样子,别提多省心!煮熟的虾仁也是一口一只,一点都不挑食,比王好养多了! 傍晚时分,吠舞罗的成员渐渐到齐,第一时间就被两只毛绒绒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金狐趴在周防尊身边不好妄动,垂耳兔倒是看起来萌呆萌呆好脾气的很,于是被众人争相围观,气氛火热。 沢田纲吉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包围着,他一开始有些畏惧,但看到这些人眼里满满的喜爱之情,渐渐就放松了下来,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又不会表现的太妖孽,这个尺度由他自己把握,真是捏一把汗。 夏目看他渐渐放开了跟众人玩在一起,金杏兽瞳中闪过欣慰。他发现泽田纲吉天性温柔,可是也许是过往的人生经历太灰暗的缘故,不愿意跟人打交道,又时常表现得畏缩和怯懦,这并不利于他以后的发展,夏目由衷的希望沢田纲吉能做出一些改变,这次变成垂耳兔就是不错的契机。 嗯,他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看着就好~ 可是战火到底是烧到了他身上,十束多多良展示了之前无意中录制下的视频,小金狐把大他两倍的松雀鹰干脆利落的扑落,神情睥睨,金色皮毛闪闪发亮,顿时就让吠舞罗的众人燃了! ☆、第157章 联系 “绝对是受过训练吧!那个动作太漂亮了!”八田眼睛闪亮,盯着小金狐心痒难耐,“尊哥!我能摸摸吧?” 夏目眼皮都没抬一下,蓬松的尾巴甩了甩,明显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他正忙着修复体内的魔术回路,原本的蓝绿色已经彻底变成赤红,不时有电光流窜,连他都感到有些棘手。 如果不修复回路,他恐怕会一直维持这个样子,沢田纲吉也会一直维持动物的形态,凤凰火迟迟没有音讯,他内心的焦灼一日胜过一日,已经不想再徒劳的等待下去了。 一双手突然落到他头顶,掌心的温度火热,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焦躁,从上到下抚了抚。夏目抬起头,那双暗红的眼瞳很是专注的注视着他,几近寂静的沉稳竟然出现在一个青年身上,这让夏目觉得很不可思议。 再转头看看酒吧里的众人,大多数正围着十束多多良,争抢着围观他的摄影作品,亚麻色的短发显得很是驯顺,高高举起摄像机,趁机拍摄了一小段众人聚在一起的画面,然后指着镜头大笑,引来几个人的怒目而视,纷纷动手争抢摄像机。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感染力,在他身边永远是暖融融的春日,只要他的一个笑容,就可以照亮一整天。十束多多良无疑是这样一个人,天赋亲和力满值,少有人不喜欢他。 “真是的,十束哥又胡闹了。”虽然这么说,八田的眼神却很柔和,这个热闹的有些过分的地方是属于大家的吠舞罗,像一个小小的宇宙,十束多多良就是其中发光的天体。 温暖和生命,随着他的光芒一点点醒来。 夏目看得有些失神,眼前的场景让人会心一笑,可是随即,心中就被酸涩填满。 他想念浅樱之里,想念过分活泼的友人,想念一起夜行的百鬼……但是他现在回不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明明已经是寿命悠长的千年狐了,这种时刻也难掩心底的脆弱。 【真热闹啊……】垂耳兔粘着他,眼中有着艳羡,【这么多朋友聚在一起,想想就很开心。】 他似乎天生就是废柴的样子,谁也不愿意跟他一起玩,唯一能交流的只有家里的母亲,可是母亲取代不了朋友,他也想有那么一两个小伙伴,一起上学放学,周末一起出去玩,但是…… 夏目把尾巴盖在他身上,金杏的兽瞳很温柔,竖立的瞳孔中似乎也带着暖意。 【阿纲,命运是公平的,所以寂寞的时间,今后一定会被几倍的弥补。】在脑海中回响的声音清亮,又有几分少年的凛冽,【你看,你已经可以完全不科学的燃起火炎,今后一定会拯救世界的!】 【骗鬼啊!】垂耳兔一脸血,【夏目也看少年漫什么的,真的超幻灭!】 【但其实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 然后两个人关于朋友和寂寞的高大上的对话狂奔向了另一个方向,开始争论连载漫画哪个男主角比较霸气,一起吐槽拖稿的作者,气氛一时热烈。 脑内对话一直持续到睡觉之前,沢田纲吉意犹未尽,被夏目赶进了篮子里还在恋恋不舍,不安分的动动长耳朵,枕着夏目的尾巴好久才睡着。 他们现在位于酒吧的二楼,被好好的放在了椅子上,银亮的月光撒进室内,让一切都呈现出一种静美梦幻的味道。周防尊躺在长沙发上,身上盖着外套,睡着的时候也像一只小憩的狮子,夏目能清晰的感知到他体内几乎要溢出来的力量,带着滚烫的温度,与沢田纲吉的死气之炎相似却不同,更为狂暴恣意,无所顾忌。 夏目睁着眼睛直到半夜,才小心地抽出尾巴,垂耳兔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他于是轻盈的跳出篮子,月光落在金色皮毛上,显出一种交相辉映的丽色,金杏的兽瞳警惕的四下环顾,然后轻手轻脚的爬上书桌,目标是桌上的终端。 只要打通电话一切就好说!分分钟回家解决问题的节奏! 美好的前景在前方招手,金狐坚定的伸出了爪子。 周防尊做了一个梦,他站在一片黑暗的虚无中,然后脚下有光芒亮起,如同亿万星辰诞生的瞬间,雪崩般的光华四处迸溅,蓝绿的色彩交织成电脑主板一样的通路,不时有电流窜过,像一架精密运行的仪器,严谨的没有一丝一毫错乱的可能。 他有些感兴趣的在蓝绿的线条上走动几步,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眼前一花,然后有完整的画面出现在了眼前。 绿草茵茵,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有黑白天鹅在悠闲地游弋,三三两两的人坐在湖边草地上,统一穿着颇有奇幻色彩的纯黑斗篷,有的捧着羊皮卷阅读,有的聚在一起交谈,不时有拔高的声音惊扰此处的宁静,像是在争论什么。 周防尊转头,他背后是一座明显哥特风格的高塔,黑白色系森冷,处处都是精致昳丽的浮雕,此时大门敞开,更多穿同款黑斗篷的人涌了出来,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神态却严肃端庄,周身弥漫着浓浓的学术氛围。 “上周的随堂测验试题,谁想到会再次出现同样的问题?!” “可恶……又是见鬼的实战!” “你们谁修够了【上古炼金术】的学分?”一个黑斗篷突然问,他脸上是如丧考妣的表情,“我这次绝对死定了!” 第107节 四周霎时一静,好一会儿,才有人轻声回答。 “只有那位殿下,连进阶的学分都修满了,恐怕今年就会结束这门课程。” 一群人都不说话了,沉默的从周防尊身体里穿过,看不见他似的匆匆走远,落在最后的那个人回了下头,立刻扯了扯同伴的斗篷。 “喂!那位殿下过来了!” 周防尊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个年幼的孩子,身披黑斗篷,浅亚麻色的发有几分像十束,可只要一眼,就绝对不会认错两个人。 光和风纠缠在斗篷上,浅琥珀的眼眸色调温暖,此时正微微放空,显然正在神游天外。神游并不影响他的仪态,步伐依旧沉稳,举止间自带属于英伦的优雅。 他从周防尊身边经过,略一顿,有些困惑的四下扫视一圈,竟然准确地看向了周防尊所在的方向。那里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夏目就是感觉有人在那里,于是他礼貌地微笑点头,这才匆匆离开。 懒惰的赤王在原地目送他走远,抬脚走进高塔之中,眼前一暗又一亮,他这一步似乎又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展现在眼前的是个宽阔的露天场地,看台上挤满了人,有的是制式的黑斗篷,有的则是自己的便装,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他们脸上的神情。 期待,狂热,亟不可待! 场地中央,黑斗篷安安静静的垂落,浅亚麻色的孩子眉目低垂,手里握着一根试管,里面盛满银亮亮的液体,他的对手咬紧牙关,钢铁长剑握在手中,上面遍布魔纹。 “实战不败的神话……我……我来终结!!!” 时计塔从不缺少争斗,对于学徒来说,争斗的野心甚至胜过个人的实力,野心是向上攀爬的原动力,是推开顶峰大门的钥匙,导师们默许甚至鼓励这种挑战,哪怕会危及生命。 浅亚麻色发的魔术师抬起头,礼貌的微微一笑,旋开了试管的盖子,白银色奔流而出,流淌到地面上,活物一般化了个圈,静候主人的指令。 “沸腾吧,月华之潮!” 周防尊在那一瞬间,似乎看见了定格在魔术师身体里的回路在发亮,蓝绿色的冷清的光,喷涌着强大的力量,肃穆,庄严,苛刻的不容许一丝差错的力量体系。 在满场狂热的呼声中,周防尊向前一步,又回到了黑暗而虚无的地方,脚下是莹莹闪光的回路,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柔和冷淡的蓝绿色已经被赤红取代,电流乱窜,预示着崩溃与动乱。 浅亚麻发的魔术师披着他的黑斗篷,站在回路的另一头苦笑。 “如你所见,我需要帮助。”他脸上露出有些羞惭的神情,“我不会用你们的终端。” 这是何等的悲哀啊!看起来和手机差不多页面也太干净了吧!怎么愉快的拨电话啊?! 小金狐凌乱的抱着终端,最终不得不竭尽全力在梦里与周防尊对接了,泄露出了一些记忆,不过跟拨通电话的渴望比起来根·本·没·什·么!!! 赤王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看桌上抱着终端垂头丧气的小狐狸,嘴角几不可查的勾了勾,伸出一只手,夏目乖乖的把终端递还给他,跳到沙发上,眼巴巴的看着周防尊调出拨号键盘,随手把终端递给他,就又躺下了。 躺下了…… 到底有多懒你完全忽略了一只狐狸!一只爪子毛茸茸的狐狸如何拨号再如何对电话那头说明的问题吗?!的场先生再怎么厉害也没到听懂兽语的地步啊! 夏目苦逼的想挠沙发,仅剩的良知让他忍住了,开始艰辛的“挠”拨号键盘。 等到电话终于拨出去了夏目简直喜极而泣!还没等他开口嗷呜嗷呜,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迤逦如常,却分明夹杂着疲倦的喑哑,声音的主人毫不犹豫的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夏目!” 那一刻夏目的心情复杂难明,独自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可以保护自身的强大力量,甚至连话也说不了,友人不在身边,凤凰火一去不回,满腹的委屈无处倾诉,此时听着那一边温柔的嗓音,他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夏目,别哭……”的场静司拿着手机,眼风狠厉的刮过满头大汗的技术人员,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和杀意,技术人员抖着手,急的快哭出来。 “非常抱歉!那个城市是特例,有自己的信号基站,要定位的话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瑟缩在椅子上,抖得像风中的叶子。他只是个普通人,被的场一门收入麾下,看中的只是他一手过硬的技术,现在他确实无能为力…… 的场静司面无表情,温声对听筒那边安抚几句,小金狐呜咽得更厉害了,的场静司捏碎了椅子的扶手,技术人员脊背发凉,感觉被捏碎的其实是自己的骨头。 毛绒绒的一团蹲在终端旁边,软绒的耳朵耷拉着,沙发上传来一阵响动,周防尊坐起来,拿起终端报地址,“吠舞罗,二楼。” 说完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夏目傻在那里,他几乎不能想象那一边静司先生的表情。 呵呵这真是拉的一手好仇恨! ☆、第158章 会合 拨完电话,夏目顿时觉得安心,慢吞吞地爬回篮子里,闭上眼睛。折腾到半夜他也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觉睡醒他就一定能见到静司先生。 这种信任来的莫名其妙,他信任的场静司,如同信任自己的友人,虽然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对他说那个人很危险,可是夏目觉得,静司先生真的很温柔,这种温柔不是那种柔软的东西,而是坚硬带刺的,把一切好意都藏在嘲讽的言辞之下。 还有一点是连友人都比不上的——王的默契。 只有王能理解王,只有王能引导王,只有王能诠释王……处在同样的位置上,怀抱着同样的心情,哪怕属性、王道完全对立,思想上却能如阴阳鱼一般相合。 周防尊睁开一只眼,篮子里的小金狐已经睡着了,软乎乎的一团,金色的皮毛好像辉映着世间一切美好的光辉,很难想象,他会跟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有什么联系。 他拿过终端,拨号出去,那边是被扰了清梦的草薙出云,不等听到抱怨,周防尊就悠悠的开口。 “明天早点过来吧,那个人要过来了。”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被子掀动的声音,草薙出云被这一句话惊扰的睡意全无,起来点了根烟,望着窗外寂静的城市,好半天,吐出一口烟雾。 “真是灾难啊,那种家伙……话说他为什么要回来?” 周防尊重新躺回沙发上,露出一丝笑,“谁知道呢……” 的场静司没想过要回到这座城市的,这座城市的最高掌权者曾经与他有点小小的不合,本来是好心好意的谈合作,黄金之王普鲁士风格的强硬作风让他不爽之极,再加上三年前,刚好是夏目去欧洲的日子,心中躁动的野兽叫嚣的更欢,他一怒之下,就在此处做下了一件堪称惊天动地的大事,至今恐怕还被那些王权者深深铭记。 一听吠舞罗,他当即就反应过来是赤王的据点,过去未曾交恶,忌惮却是少不了的。他欣赏周防尊的性格,如果王权者都是这样的个性,这座城市无疑会让人舒服很多。 也只是想想而已,凌晨时分,天穹黑得如同墨染,启明星还在闪动。他站在吠舞罗门口,专注的凝视着二楼的窗口,他可不想惊扰夏目的美梦,于是就站在这里,专注地凝望着,眼里带笑,心情格外好。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感受到夏目的气息,也许现在那只小狐狸就睡在窗口处,最好是在篮子里,乖乖软软的,在梦里都在期待他的到来。 这么一想就感觉整个人都有些飘,他掩饰了一下自己过于露骨的眼神,尽量正常的等待着。 草薙出云踏着朝阳匆匆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黑色狩衣的青年站在楼下,微风吹过羽织翩跹,风姿凛冽不似人间,可是……那一副痴汉般的表情是闹哪样?! “我不建议你现在进去,”的场静司一笑,未被符文遮蔽的左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威胁的意味,“按照夏目的生物钟,现在不是起床的时候。” 卧槽啊!背诵人家的作息时间表还有脸说!痴汉是不是都这么厚脸皮?! 的场静司:……必须的! 草薙出云站在自己的酒吧外,凌乱的风中在等待,终于,的场静司看了看天色,干脆利落的卸掉了门上的锁,动作之熟练,完全是惯犯的样子! 这三年因为时差的原因,他跟夏目醒着的时间每次都碰不到一起去,他本身不算多忙,但是夏目的学业确实繁重,晚上睡的很沉,的场静司舍不得叫醒他,只能另辟蹊径,翻过几次窗之后,无师自通了开锁的技能,兼之意志霸气,竟然在不会魔术的情况下,单凭灵术破解了夏目房间里几乎所有的结界,简直丧心病狂至极! 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跨过一片大陆半夜摸去夏目宿舍,守在床边盯他一整夜,心里满足的不得了,直接导致了那段时间夏目加盖了一床厚被子,仍然不明原因的感到背后发冷,作为罪魁祸首,的场静司不得不减少了前去痴汉的次数_(:3ゝ∠)_ 所以说痴汉这种属性真心凶残!尾行啊夜袭啊手到擒来!夏目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完全不知道小伙伴们一提的场静司就炸是有·原·因·哒! 亲眼目睹一场痴汉行为的草薙出云:……我会不会被灭口?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乖张狠戾的魔都之主在看到小金狐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平素强大的气场尽数收敛,俊美的五官显露,像是平安时代风华无双的士族——至少沢田纲吉是这么想的,多年后他一想起那见鬼的第一印象,就恨不得抽自己。 那种变态有多远躲多远啊!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他风华无双和善可亲啊摔!简直瞎了眼! 夏目一格一格的从台阶上跳下来,的场静司蹲下身张开双臂,纯黑的衣料铺展在地上,显出一种异样的缱倦,小金狐快跑两步扑进他怀里,被抱住理了理皮毛,手上的力道适中,一颗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了…… “我已经听说了,又是那只玄狐惹出的事!当初就不应该留他一条命!”的场静司冷笑,抱着夏目坐到吧台旁,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淡然道,“一杯马天尼。” 草薙出云:……好火大! 虽然心里抱怨了一句,他还是认命的开始调酒,等到一杯晶莹的酒液汇入高脚杯中,周防尊从二楼走下来,打了个呵欠,看垂耳兔正在努力的想爬上吧台,顺手拎起他放到了吧台上。的场静司眯眼打量周防尊一会儿,点了点头。 “比起几年前,虽然情况差了点,但是心态要好的多了。” 周防尊不置可否,反倒是草薙出云笑了,“嘛,毕竟有十束啊。” “锁吗……”的场静司捏捏小金狐的爪子,神情是不同于往日的柔软,“我就是来找回我的锁。” 周防尊坐在沙发上,想起梦境中出现的那个姿容俊秀微笑温暖的魔术师,再看看完全歪掉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的的场静司,在心里为那可怜的孩子升起一丝怜悯。 摊上这种人这辈子别想清静了…… 终于能跟夏目会合,沢田纲吉蹭蹭蹭窜过去,却犹豫着不敢上前。 倚在吧台上的青年气场太强,端着高脚杯抿了口酒,夏目被他抱在怀里,短期内绝没有放下的可能,所以他有些却步,最后一咬牙……留在了原地。 对不起直觉告诉他贸然靠过去粘着夏目,可能会以身体验证抛物线的绘制过程! 夏目扒了扒的场静司的袖口,静司先生在这里他是绝对安全的,现在更应该操心的是沢田纲吉,彭格列那边可能已经急疯了。 的场静司饮尽了一杯酒,拭了拭嘴唇,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垂耳兔。长耳朵一抖,沢田纲吉顿时正襟危坐,如同等待检阅。 “这么长时间,彭格列那边确实翻了天……”他恶趣味的停顿了一下,结果垂耳兔却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彭格列”是个什么鬼,不由得有些挫败,“沢田家光把你保护的不错,也对,他本来只打算让你当个普通人,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沢田纲吉听到了他据说变成星星的父亲的名字,瞪圆了眼睛,表现出关注的样子。 “但是现在恐怕不行了,继承人都死光了,活着的那个被封冻起来,只剩你一个了。” 夏目竖起了耳朵,彭格列的摇篮事件他略有耳闻,不过那是之后才知道的,具体细节彭格列隐瞒的死死的无从得知,只知道是继承人背叛,被传说中的【死气的零地点突破】封冻,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的场静司知道的比他多,抚了抚顺滑的皮毛,悠悠的说出一个名字,“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沢田纲吉,只听姓氏就觉得未免太过巧合,再联想幕府历史,硬要说两者没关系都难,所以沢田纲吉是彭格列门外顾问的孩子? 他看一眼沢田纲吉,很难想象这个善良柔弱的孩子会跟黑手党扯上关系。 沢田纲吉听不太懂,好像大意是自己挖石油的老爸很厉害似的,不过这不重要,他对于父亲怨念居多,现在也只是担忧母亲而已。 “我会跟彭格列联系,但是诅咒……我恐怕没什么办法。”看在夏目的份上,的场静司管了一次闲事,略略抬手,跟随在他左右的部下就凭空现身,恭敬地一礼,迅速退去。 想必彭格列很快就会派人来,唯一的继承人无比重要,半点不能有损伤。 至于阿克泰翁之匕的诅咒,现在最有希望破解的是二代,于是夏目用眼神询问玄狐的去向,的场静司摇了摇头,“从你被传送之后,白天的时候他还跟r一起抓狂的搜寻你的行踪,可是那天晚上,突然就不知所踪,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抢先来找你了,但是……”他看着夏目,“他其实并没有来找你对吗?” 夏目点头,心理模模糊糊的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但他没有抓住,懊恼极了。二代的性格本来就诡异难测,但是他最近已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夏目不认为他是隐藏起来再酝酿新一轮的阴谋,他宁愿相信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吸引了玄狐的注意力,比如…… 天照。 “说起来,你身边应该还有凤凰火吧?没有用他报信吗?” 天照……凤凰火……二代……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凤凰火迟迟不归,玄狐离奇消失,天照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夏目不知道。 虽然在梦境中遇到的天照极其傻白甜,不过要是夏目相信天照真是逗比他就是真的傻白甜了,统治高天原的神明怎么可能是纯然无辜之辈?从玄狐零散的叙述中,也能看出这位神明的心智和手腕,甚至远在二代之上。 如果与他为敌的话…… 的场静司突然看向门外,哼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抱着夏目站起来。 “是我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重了吗?迫不及待的邀请我过去……” 金色的兔子面具在阳光下微微反光,身着武士服的黄金氏族站在门外,沉默的等待着,空气因为他的到来粘稠到近乎停滞,让人有种窒息感。 可是在座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连沢田纲吉都在抖一下之后,坚强的顶住了这份压力,当然,也许是他被夏目被抱走这个事实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第108节 沢田纲吉:所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 的场静司抱着夏目,在软绒的兽耳边上轻轻吹了口气,“夏目,想不想看看选定王的石盘?” ☆、第159章 修复 一切的开端,王权者力量的来源,被安放于御柱塔的石盘德累斯顿。 迷宫般的花纹遍布其上,石盘保持着死寂,它的安静似乎使得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遥远北国的清寒与孤寂,力量的极致保持着这样一番定格的姿态,让人望而生畏。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黄金之王负手而立,脸上皱纹深刻,显出不容违拗的意味,他身上既有普鲁士的庄重严苛,又有夏目很熟悉的气度——属于阴阳师的超脱肃穆。 金杏的兽瞳眨了眨,夏目拍了拍的场静司的手背,却被握住了爪子,魔都之主神情柔和,嘴上却毫不客气的开嘲讽,“知道我又回来了,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心生恐惧呢?” 黄金之王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他之前已经彻底见识过眼前这个青年的乖戾,招惹他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三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他不由得有些头痛。 这下连夏目也有些好奇了,三年前静司先生到底在这座城市里做了什么,才惹得这位位高权重的人物如此忌惮,至今回想都会表情莫测。所以他甩了甩尾巴,以目光询问的场静司。 “也不算什么大事情,只是,曾经在这里发动过百鬼夜行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黄金之王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起那天高悬空中的红月,魑魅魍魉横行,魔刀雪亮如最冷的霜花,一双双写满狂热与渴血的妖瞳,百鬼之上是黑衣的君王,笑容恣肆狷狂,一红一黑的妖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无人可阻止,无人可束缚——他是盘踞天下之巅的黑龙。 夏目简直为黄金之王掬了把辛酸泪!想想也知道,静司先生发动百鬼夜行绝对不是像他那样,一群小伙伴出去吃吃喝喝压压马路从诗词歌赋一直谈到人生理想,一定是去砸场子的节奏! 同为大妖,百鬼夜行到底代表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剑锋所指,难逃毁灭的结局。 似乎还嫌黄金之王不够苦逼,的场静司又提出了要求,“三轮一言在哪?我要用到无色之王的能力。”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金狐,“没有他,我也能破除你身上的诅咒。” “他”指的当然是玄狐,的场静司在意夏目身边一切多余的生物,尤其是与夏目同为天狐的千泫,这个性格和能力都深不可测的大妖,做派又轻浮的很,起码拉走了他一大半的仇恨。 黄金之王探究的看了一眼的场静司怀里的毛绒绒,灿烂讨喜的颜色,安静温顺的性情,甚至有些过于乖巧,根本不像一只普普通通的宠物。一瞬间就感知到了那道目光,夏目转过头,正好跟黄金之王对上视线,礼貌的一颔首,尾巴摇了摇。 略乖……怎么就落到这家伙手里了呢…… “很不巧,三轮一言……已经去世了。”黄金之王遗憾的摇头,“新的王已经选出,现在还无法确定方位。” 的场静司面无表情,黄金之王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悦,追加一句,“但是我们会在全城范围内立刻展开搜寻,新生的王者不能放任,得到力量的普通人很有可能会被冲昏头脑,我们会找到他,很快。” 的场静司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心情不爽,突然想到什么,愉快的露出了笑。 “希望你们动作能快一点,不然……夏目的百鬼夜行很快就该按捺不住了。” “什、什么?”黄金之王几乎觉得自己幻听了,“……百鬼夜行?” “当然~”的场静司把夏目抱起来,蹭了蹭软绒的耳朵,语气近乎炫耀,“活过千年的大妖,整个东京都被他的百鬼笼罩,现在蒙受诅咒,他忠心的属下更是会不远万里的追踪而来。” 小金狐一脸无奈,他绝对是最不希望那种场景出现的人,不然解除诅咒后他还要收拾烂摊子。 黄金之王突然觉得自己心脏不大好,早知道就不因为担心石盘一起前来了,一只大妖已经够闹心,再来一只真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如果两个一起发动百鬼夜行,那真是……呵呵哒! 的场静司把夏目放下来,好让他更近距离的接触石盘,夏目试探的往石盘上伸了伸爪子,见没什么反应,整个站了上去。爪下是玻璃有些冰冷的触感,他当然没有直接接触石盘,这件娇贵的宝物被封存在地面下,细密的符文有秩序地排列着,发出幽幽的蓝绿色冷光。 蓝绿色……与他的魔术回路一样…… 但是更稳定,更坚固,一圈圈缠绕的符文确保了力量的循环运行,夏目看着看着,突然有些入迷了,整个趴在玻璃上,金杏的兽瞳中渐渐有蓝绿的符文在旋转。 内敛的……稳定的……更具价值的回路……承载着更多的魔力和信息……然后凤凰居于中央如同魔力的最大节点…… 这个想法在正统魔术师看来简直异想天开,且不说符文是多么难以绘制,单是魔术回路天生的严谨性就足以从根源掐死这个想法的幼苗,可夏目不同!在魔术师这个身份之前,他首先是纵横平安京的灵术师! 符文信手拈来,魔术回路又处于凌乱暴走的状态,他迫切的需要所谓“破后而立”,再以强大的魔力彻底撕裂诅咒。 直觉告诉他,可行! 就在所有想法闪现之后,一直寂静无声的石盘突然光芒大盛,蓝绿的光芒幽冷,无数符文在夏目眼底掠过,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无数影像和信息次第浮现,好像阅读了一本晦涩的巨著,之前从未触及到的知识争相涌入脑海,似乎有一个宏大的声音在垂询—— 【汝可欲为王?】 金狐凝望这虚空中的某处,好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已得王之尊号,无需再蒙荣光。】 能为他加冕的,只有血脉相承的长辈,千姬或者千泫;能证明他尊贵的,只有举世罕见的至宝,百鬼夜行图或者天羽羽斩;能肯定他王道的,只有他引以为傲的友人。 简而言之,石盘并没有那个资格。 他是执掌浅樱之里的天狐,比太阳更尊贵,唯有魔都之主能与他比肩,石盘虽身负强大力量,可力量恰恰是他最不缺少的。 石盘沉默了,它沉默的表达歉意,将身上所有符文尽数展露于夏目面前。 赤红的魔术回路浮现眼前,夏目狠下心,干脆利落的把他们粉碎!片片散落的赤红光点中,第一个符文清晰的浮现,哪怕体内传来痉挛的疼痛,夏目还是忍耐着,将光点重新组合。 “比翼,招来。” “刻印制约,铭刻圣约。” “从一及万,无尽。” “比翼,发祥。” 石盘从腐朽转为运作,发亮的符文明灭不定,蓝绿色清冷的光辉中,毛绒绒的小金狐已经变了副样子,纯黑斗篷垂地,半掩着墨绿的学院制服,黄金与水晶制作的怀表露出一角,辉映着那双明亮如太阳的眼瞳,他正忍耐着巨大的痛苦,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半分不变,沉静,安定,还有强大的自信。 会成功的,绝对! 灵术的符文,石盘的符文,魔术的刻印崩解又重组,的场静司在最初的紧张之后,慢慢放松下来。 不愧是夏目,再艰难的的困境也好,他都能克服。 但是总归有点不甘心啊,如果能更依赖他一点…… 黄金之王被的场静司一个眼神阻止在原地,这是警告,这种时候谁也不能靠近石盘,谁也不能靠近石盘上的那个孩子,他更是不被允许。 不过但看那孩子的风姿气度,就知道为什么他能够被这位乖张的王者另眼相待,他们是同样的王,手握力量的权柄,理念不同,心境却无比契合。 重组回路一直持续到深夜,半圆的回路已经初具雏形,在他身体里熠熠生辉,夏目相信,只要再过两三天,他就能完成这个独创的回路,剩下的只有温养而已。 他看向的场静司,黑衣青年一直在这里守着,眼也不眨的看着他,这让他有些歉意。 “让你担心了,现在修复已经步入正轨,静司先生可以先去休息。” “不要。”的场静司干脆利落的拒绝,托着腮,一瞬也舍不得眨眼,“看着你,就是足够令我喜悦……夏目,这次回来,就不要回不列颠去了吧。” 夏目一怔,“为什么会这样建议?不列颠是个很好的地方,还有完成学业之后,我应该会在意大利逗留小半年处理那边的事务,蝮蛇先生已经很有怨念了。” 一直是这样,像驱赶着自己一样拼命前行,努力把所有友人都护在渐渐丰满的羽翼下……的场静司垂下眼眸,有些恹恹的,“因为我自己在日本很无聊,魔都那边也一如既往的反复暴动反复镇压,真是让人厌倦。” 独自一个的王者到底太孤寂了,他希望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看见一片光明,这样仰望魔都阴暗的天空时,心中到底会多一些慰藉,不像之前的三年,属下通通都噤若寒蝉,唯一蹦跶的只有那个伪萝莉月读,张口还三句不离天照。 说到天照……“月读一直在说,你跟天照很像,在某些瞬间简直像在照镜子。” 他看着夏目金杏的眼眸,漂亮纯净的颜色,像太阳的辉光,他没见过天照,如果对方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眸,无疑会让人第一时间心生好感,也难怪月度念念不忘。 夏目的反应却不在他的预料之中,浅亚麻的额发投下一片阴影,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我跟天照绝对不一样,我们的世界观从根本上就合不来。” 的场静司挑眉,“听你的语气,你见过天照?他不是已经死在高天原之战中了吗?” 说完他就反应过来,既然二代都能给自己找条后路以灵体存在于世间,没道理天照做不到,这些上古的神明手段不凡,连据说被封印在黄泉寸步不得出的月读照样来找他打秋风,精神得很。 看到他的神色凝重起来,夏目点头,“就是这样,他刻意在梦境中与我相会,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不过应该算不上什么好事。” “他是那种哪怕说着‘一见钟情’之类的话,眼眸中却结着寒冰的人。” 的场静司眯起眼,不着迹的磨牙,“他对你说过一见钟情?” 重点错! 回路的修复很顺利,因为凤凰火没有就位,夏目目前仍然不能使用魔术,不过算是因祸得福,他冲破了诅咒,也摸索出了一个魔术回路发展的新方向,只等实践来证明他的成果。他也跟猫老师联系过,坐镇东京的胖猫咪在电话里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夏目默默地听着,虽然这件事其实是二代的锅,现在看来注定要他背了。 “凤凰火我这边出人去找,你在那里给我安心养伤!要是敢留下什么后遗症老师我不会放过你的!……笑个鬼啊!我是认真的喵!”胖猫咪气急败坏的冲着听筒咆哮,鹤妖抱着一沓文件走进来,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起来干活,浅樱之里本年度农业发展报告,你也亲身体验一下平时夏目在处理多少工作吧!” “喵呜——!”凄厉的猫叫声响起,夏目听到电话那边嘈杂一片,好一会儿,鹤妖接起了电话,冷肃的语气微微柔和。 “就当放假了,好好玩几天吧。彭格列那边也派了人去,真是的,我们的王可没有给别人带孩子的任务啊……” 夏目微笑着听着,眸光软的一塌糊涂,不是应上几声,最后要挂断电话时,鹤妖提了一句。 “话说,蓝拼命挤压行程,这两天就会到你那边,目测会……开演唱会?那家伙现在聚拢的能量很可怕啊,我把票给你寄过去了,吠舞罗对吧?记得收一下。” 夏目默默的放下电话,默默的转过头去,默默地捂住脸。 “目测又是一场全城轰动啊……” ☆、第160章 教导 满目都是明晃晃的阳光,孔雀蓝的羽织一层层拂过石阶,玄狐站在朱红的鸟居下,他没有抬头,哪怕他知道,那位神明的衣角就在近乎剔透的阳光里徐徐飘动。 “果然是你啊……”他有如梦呓般喃喃道,“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死了,”神明合上眼帘,微微笑起来,“曾经心如死灰,再也不想过问这世间的事情。” “曾经?”玄狐真真正正的冷笑一声,“是曾经,现在你不就出手了吗?!凤凰火在哪里?虽然上不得台面,却是小东西亲自取名,视为友人的存在!” 他抬起眼,孔雀蓝的妖瞳满溢杀意,“放了他,立刻!” 神明晃荡的衣角停住了,他显得很惊讶,玄狐与当年相比简直变化太大,以他乖戾的性情竟然会为了某个人出头,虽说是血脉相承的后代,也足够让人惊掉下巴。 最重要的是,千泫。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竟然对他产生了杀意。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把他当做救命稻草、救赎之光,已经完全变成了过去式,现在他有了更加想要守护的东西,为此不惜与他对立。 也对呢,那孩子的温暖无与伦比,连他都忍不住贪恋。 “不会放的~我需要人质……唔,人类是这么说的吧?”神明只是笑,衣角又开始晃荡起来,显得光明而又烂漫,这也确实是他面对世人的形象,“如果想要我放了凤凰火,就拿他自己来交换吧~我会好好的……好好的疼爱他呢……” “天照!!!那孩子到底哪点引起了你的注意?!他是这一代的天狐,天下仁爱的化身!现在神明衰微,妖怪崛起,已经不是你全盘掌握的世界了!给我清醒点收回那些妄念!” 玄狐难得舍弃了风流魅惑的形象,如寒水一般的孔雀蓝妖纹在他脸上浮现,冰冷的竖瞳锁定了坐在鸟居上的神明,天丛云出鞘,大蛇的灵魂在无声的嘶吼。 “别激动嘛~”天照直面杀气,反而笑容更灿烂了,“我只是希望那孩子变成更完美的样子,现在,他跟魔都之主总得太近了,我讨厌这点。” 金杏色的眼眸中有阴影沉淀下来,把光辉的色彩染成微微的混沌,额发的阴影中显得晦暗不明。 “反正最后都要将他手刃,还是不要有感情比较好。” 第109节 “不可能。”玄狐冷静的反驳,“夏目会杀他才有鬼。” “所——以——说——啊——”神明拉长了音调,忽的一下躺在鸟居上,明晃晃的阳光撒在他脸上,近乎被烧灼的感觉,“我要把他变成更完美的样子。” 听到这里,玄狐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这下算是确认了天照绝对对夏目有着不良企图,所以那天那声“变态”绝对不是冲他喊的!一定是天照在梦境中做了些什么! 想想就让人火大!他本来还心有不忍,天照到底是教导他长大的父亲般的人物,现在一想起这个披着逗逼皮的高端黑,曾经在梦境中对夏目做过些见不得人的事,他就呵呵! “……你可以继续做梦了,在你神社的废墟上。” 玄狐的声音冷而凛冽,话音刚落,就听到神社后方轰然一声爆响,浓烟升起,黑红的凤凰终于挣脱束缚,愤怒的一声长鸣,将天空染成几近沸腾的颜色! 天照变了脸色,霍然起身,死死凝视着玄狐,“他不可能挣脱束缚,你做了什么?” 玄狐的表情分外无辜,他摊手,眼梢尽是恶趣味的笑意,“应该是‘他们做了些什么’?” 又是一声巨响,大地都在颤动,雷霆聚集发出千鸟鸣叫之声,天照似乎听到一个雄壮的声音响起,豪情万丈,如同裹挟着遥远中亚的黄沙—— “r!余前来助阵!” 一红一黄的长枪坠落如流星,黛青的瓦片片片粉碎,顺便撕碎了镇守神社的傀儡,枪兵落地,面容俊美得如同被光辉眷顾,呆毛在前额晃了晃,勾起一抹笑。 “但凡觊觎主君,必褫夺其妄想的勇气!” “我说你们稍稍收敛点吧,到底是神社呢。”白衣的公子姿容秀丽,笑得如春风般温柔,这番做派惹来了毫不掩饰的嫌弃,芦屋道满反手握刀,轻描淡写的将一根支撑主殿的柱子一刀两断。 “少在那里假惺惺了!有本事你别画桔梗印!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哎?一不小心就条件反射的开始结印了~一定是师傅教的太好的缘故~”白狐之子依旧笑的温柔,“比起我,巴卫君似乎更过火呢~” “燎原吧——狐火!”灰蓝的火焰将大半个神社淹没,银狐站在火焰中冷笑,“正好最近被那些政客烦的不轻,烧点东西应该会好点吧?” 算不上宏伟但是绝对不小的神社就在这一番折腾中轰隆隆倒地,烟尘滚滚,迷蒙的日光映着天照那张裂掉的脸,他一格一格的转头,看着玄狐目光放空。 “这不科学……你也会跟别人合作……” 玄狐笑得春暖花开日月无光,看着天照那张蠢脸他心情简直爆好! “小东西教会我的,伙伴的存在意义。”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也已经……不会再愚蠢的孤军奋战了。” “想要,沿着一条更温暖的道路走下去,和他一起,一直一直的……” “虽然有些时候会觉得所谓友人很碍眼,虽然有些时候恨不得杀掉对方,可是在对外的时候,百鬼夜行永远是一体的,谁要伤害他或者打什么不见光的主意,抱歉,还是去死一死吧。” 所以现在死的是我的神社吗喂?!!你们是拆迁队吗混蛋!!! 夏目咬了一口仙贝,有些神思不属,总感觉有什么糟糕至极的事情发生了。 “再糟糕也没有我糟糕啊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沢田纲吉抱头蹲在地上,是的,他单凭自己的火焰撕开了……呃,部分诅咒,虽然他觉得还不如保持兔子的样子呢! 夏目又咬了一口仙贝,“咔嚓”一声,眼神放空,“情况变得很复杂,我没有把握能够……” “拜托了一定要有把握啊啊啊!我不想这样过一辈子啊啊啊!” 褐发的少年蹲在他眼前,一脸崩溃,头上保留了一对……兔子耳朵! 噗——夏目不厚道的在心里笑了,摸了摸对方的头,安慰道:“其实没什么奇怪,只是一对耳朵而已,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不错个鬼啊!”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沢田纲吉与夏目已经确立了不错的友谊,对方的性格温柔可亲,在那样温暖的目光下,连自卑的念头都升不起来,于是吐槽的本性就无法掩饰的暴露了,一发而不可收,特别是变回人类以后,简直滔滔不绝。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十束先生需要保护所以我爆了火炎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局算了我还是考虑做个手术之类的吧希望能去掉话说真的能去掉吗我好怀疑怎么破?!” 的场静司那天直接把夏目带走了,所以吠舞罗只剩下垂耳兔在尔康手召唤小伙伴,一天两天小伙伴没有回来,垂耳兔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十束多多良决定带他出去放放风,然后在路上遭遇了一群不良少年。 真不愧是吠舞罗战力最低的存在,完全不是对手!一开始就被人拽着领子抵到了墙上,眼看就要挨一顿打,垂耳兔凭借保护饭票的决心爆了火炎,诡异的自燃现象让一众不良少年魂飞魄散,丢下十束就跑了,获救的十束多多良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身上的火扑灭。 喂烧自己人算什么本事啊说好的杀敌杀敌呢?! 如果不是吠舞罗的成员及时赶到,这把扑不灭的火估计就得把十束多多良送进医院去_(:3ゝ∠)_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褐发少年沮丧地蹲在墙角,头上的兽耳挥之不去,整个人像一朵阴郁的蘑菇。 “其实,如果你的火炎能撕开诅咒,没道理还会留下负面影响,应该是你操纵火炎还不成熟,现在它在你体内横冲直撞,没有一点章法,所以,你应该先掌控好这种力量。” 夏目看着沢田纲吉茫然的眼睛,微微一笑,“抱歉,不该跟你说这些抽象的东西,我们换种方式——你能理解的方式。” 夏目真是个好老师,沢田纲吉想,一直表现的很有经验的样子,懂得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眼眶有些湿热,他听从夏目的要求伸出了手,闭上眼。 温润的触感附在手腕上,所及之处渐渐沁凉了起来,有些浮躁的心在清亮的嗓音中沉静,渐渐地,他站在一片黑暗中,一圈蓝绿色的符文在他眼前以独特的韵律旋转着,像首诗歌一样。沢田纲吉难以形容这幅场景带给他的震撼,那是种难以形容的宏大玄奥,只是看着这符文,就感觉得到自己的渺小。 “这是我的魔术回路,魔术师的凭证。”不知何时,夏目站在他身边,微微含笑,“阿纲也有啊,虽然不是魔术回路,但是也有像这样的,【自我】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集中精神,去想,去看,去感受……” 注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沢田纲吉眼里只剩了潋滟的颜色,然后琥珀渐渐变成了金红,火光熊熊,将褐色的瞳仁层层浸染,心脏处感受到了火焰的温度。 那么温暖,那么明亮,这就是……他的力量吗? 他伸出手,将那团金红色拢入掌心,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一连串的符文,鬼使神差般的,他以火焰为颜料,画出一般的字符……糟糕了!剩下的一半怎么画来着?! 有人轻轻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你真是比我还要异想天开,你适合的可不是这个符文。” 【一人给予灵魂,一人给予语言,一人给予血液里的火焰。】 这是北欧神话中创造人类的描述,此时火焰在血液里奔流,以符文镌刻稳固,夏目写下的第一个符文是【奔流】,诠释沸腾之意志,然后是周而复始的【循环】,紧接着是从容淡泊的【守静】,一个个的符文在黑暗中亮起,沢田纲吉感到不受控制的力量在此时安静了下来,温顺的随着他的意志运转。 他好像无意间触及到了一个更加光怪陆离的世界,主导那个世界运作的,是魔术。 沢田纲吉此时还不知道,未来他将被十年后火箭炮轰回十年后,面对胜券在握的某白花花,微笑泛着黑气,然后用火焰魔术狠狠地糊对方一脸! 让你胜券在握!让你高深莫测!让你荡漾再荡漾!十年后的我到底是废到什么地步才会败给你啊?!魔术见过吗?没有?太好了! 现在的沢田纲吉没有预知能力,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在未来的壮举,他正忙着熟悉自己的力量,越用越是得心应手,乃至于心生喜爱。 这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的力量!他看着掌心还很模糊的一团火鸟,心满意足的弯起眼睛,从此以后他就走上了一条不间断练习的道路,日后连里包恩都不得不赞叹的他对火炎的控制力。 这种寓教于乐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傍晚,的场静司不知道在跟黄金之王掰扯些什么,初步推断是关于石盘的,似乎想……掰一块儿带走? 黄金之王会同意才有鬼啊! 于是这间私人别墅里只有夏目和沢田纲吉,现在接到十束的电话,很友好的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看夜景,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有本地的土著引导,他们可以更好的参观这座城市。 沢田纲吉小心的扣上一顶帽子,遮住自己的兔耳,虽然有了符文,他对火炎的控制还没到那种精微的程度,最快也要几天后才能消去这对兔耳了,这让他无比苦逼。 夏目系上斗篷的带子,在门口向他微微一笑。 “阿纲,该走了,真是个让人期待的夜晚。” ☆、第161章 失落 十束多多良选的地点无疑非常好,视野开阔,霓虹的长河在眼前流淌,伴着微凉的晚风,场景堪称赏心悦目之极。他自己拿着一个摄像机,亚麻色的发像是在发光。 “真没想到呢,竟然有能把人变成动物的诅咒,”他一边调试着摄像机,一边笑道,“纲君为什么要把耳朵藏起来呢?很可爱的~” 沢田纲吉一脸槽多无口,“十束先生的爱好真是……” 明明看起来一脸纯良其实隐藏着腹黑和抖s的属性什么的!这种人最可怕了! “嘛嘛~不逗你了~”看他快炸毛了,十束笑着转移了话题,“夏目君是从英国来的吗?那个……时计塔?抱歉抱歉,青色氏族给了我们一些情报,我无论如何都有些好奇呢。” 他说的坦率而真诚,完全一副聊天的架势,时个非常亲切而温柔的人。夏目看到沢田纲吉也一脸好奇,想到他们一个是王权者的氏族,一个未来注定会继承彭格列,透露一些也没什么,索性捡一些常识性的东西说了。 “嗯,我之前确实是在时计塔学习,位于大英博物馆内部、汇聚全世界优秀魔术师的精英机构。所学称之为魔术,当然,在一般人眼里,恐怕会视为魔法吧。” 他趴在栏杆上,看着夜幕中的城市,一手伸进衣袋里,拿出了那个黄金与水晶雕琢而成的怀表。表盖是镂空的,能看到里面细细颤动的指针和内部不眠不休转动的齿轮,镂空的花纹好像一只振翅的鸟,拖着长而柔软的尾羽,简直精细华丽到极点。 十束多多良拉近镜头,给了怀表一个特写,一脸惊叹。 “这是计时的吗?还是仅仅是工艺品?” “是通信工具,”夏目眼里含着笑意,“哪怕是学徒,都会被记录在案的,重大事项会发通知到怀表上,很方便的炼金道具。” 魔术师的世界很神奇,有自己的一套规章制度,又远在海外的日不落帝国,这一切让这个世界有了一种异常迷人的神秘意味。两个人听的津津有味,已经半步踏入这个圈子的沢田纲吉更是认真,超常发挥把大半内容都记了下来,剩下的夏目可以回去给他开开小灶。 三个人都是秉性温和的人,格外能聊到一起去,十束吐槽了他们家王爱好草莓牛奶的可怕槽点,沢田纲吉痛斥了家门口那只凶恶的吉娃娃,然后两个人一起转向夏目,眼睛闪闪亮。 “夏目肯定也有烦心事吧?”说出来娱乐一下我们? 烦心事?夏目望天,有一群彪悍的小伙伴后果就是每天过得像世界末日!不过他倒是没有多少反感,这样热热闹闹的生活对于他这样的“老人家”来说,正好是需要的。 问题是……他是该吐槽小伙伴们可怕的痴汉行为,还是该吐槽他们有意或者无意制造的事故? 还没等他思考出什么结果,就猛的抬起头,天台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银发的身影走了过来,手揣在兜里,他的眼睛是色彩柔和的金褐色,然而此时却密布阴暗。 违和感……浓重到无法忽视,好像把一大团东西硬塞到一只篮子里一样,其实就是灵魂与身体的不匹配,导致灵体满的溢出来,身为顶尖的灵术师,最擅鬼怪之道,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鬼上身妥妥的!要我给你驱驱邪吗?︿( ̄︶ ̄)︿ 对方以行动表达了不想被安利的决心,对这座城市来说非常古老的手枪上膛声响起,乌黑的枪口在三个人之间缓缓游移,最终定格在十束多多良身上。银发少年唇畔泛起诡谲的笑,语调夸张地问候一声,“晚上好……不,是晚·安~” 枪声响起,硝烟的味道逸散在空气里,没有想象中流淌满地的鲜血,银发少年张狂的笑凝固,他的枪在上一个瞬间就已经脱手,此时右手正不住的抽搐,剧痛让他弯下腰去,眼里尽是刻骨的狠辣和恨意。 “可恶啊!你……!” 这时,一枚赤红的宝石才“叮”的一声落地,这声音让他克制不住恐惧的哆嗦了一下,理智的闭了嘴,年少的魔术师捡起地上的手枪,上膛,场景逆转,金杏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出一种异乎往常的凛冽,拿枪的手很稳,让银发少年瞳孔剧烈的一缩。 他一点也不怀疑,一旦他有什么异动,这个人就会扣动扳机。 本来想杀了十束多多良,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可惜了扳倒赤王的大好机会! “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十束先生?还有……”前两个问题都很正常,任何人都能问得出来,但是最后一个问题,让银发少年瞳孔紧缩心尖发颤—— “你的本体在哪里?”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脑海中这句话循环播放,无尽的恐惧在心头滋生,第一次见面就坚定地认为这不是他的本体,之前分明没见过的! 哪里?到底是哪里暴露了?可恶!!! “不……”夏目又一次开口了,“哪怕离体,灵体也总要与身体保持微妙的联系,但是你没有,所以,莫非你根本就没有本体?” 以灵术师的眼光来看,这种附体方式处处是漏洞,分分钟就能推断出一切,夏目把一切都挑明,看着银发少年的神志越发逼近崩溃的边缘,手里的枪始终没有放下。终于,在这样强大的心理压力下,银发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颗炸弹,浓烟升起,他张皇失措的逃窜。 出乎他的意料,夏目并没有追击。 “刚才那个……是冲我来的吗?”十束多多良翻转摄像机,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的乐天样子,“貌似全程都录下来了……” 你的神经到底多粗啊喂!夏目和沢田纲吉同时在心里吐槽,彻底拜服。 难怪实力垫底还能成为赤王的左右手,这样的神经和反射弧绝对功不可没! 第110节 “不过,夏目竟然没有拦下他呢……”沢田纲吉挠挠头,“感觉不是夏目的性格。” 当然不符合他一向谨慎的性格,按照夏目的个性,哪怕有一点危险发生的可能都不会草率放过,缜密的心思绝不是这个年龄能拥有的,现在竟然任由那个奇怪的银发少年逃脱,完全不符合常理。 夏目看着手里的手枪,露出苦笑。 “怎么说呢,我体内的魔术回路还没有完成,凤凰火尚未就位,自己的身体也受了一些影响,魔术灵术近期内轻易不会动用,刚才掷出那枚宝石,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了。” “那个人身上应该还有不少爆炸物,我不敢赌,一旦意外发生,我没有把握护住你们两个,所以很抱歉,只能让他离开了。” 十束多多良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没事~这不是你的问题,剩下的king和吠舞罗的大家会解决的,别担心~” 三个人也没有拍夜景的心思,十束多多良要回吠舞罗,顺便拎着沢田纲吉。 “夏目刚才说纲君学习了火焰魔术,无论如何都想看看呢,今天就让他留在我这里吧~” 夏目移开视线,淡定的无视了沢田纲吉嘤嘤嘤的小眼神,“也好,阿纲拜托你了。” 其实说实话,他现在很沮丧,连个灵体都对付不了,绝对是他除妖师生涯的败笔! 一直把两个人送到吠舞罗酒吧的门口,夏目才折返,搭电车回到郊外的别墅区,城市的幻影跳荡在他眼中,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他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蓝绿的符文安静的蛰伏,不知何时能够破茧而出,等待总是令人心生焦灼,连他也不例外。 下了电车,深夜的人流量不大,以至于他轻易就看到了那个等在出站口的青年,羽织漆黑,符文遮盖着右眼,显出一种异常的安静和落寞,很快的,他的目光与夏目对上,那种落寞之感一下子就散去,漆黑的眼瞳中似乎点燃了火。 “夏目。”熟悉的音色和语气,蕴含着某种特别的笃定。 夏目走上前,被他摸了摸头。 “失落,嗯?” 夏目点头,一会儿又摇头,“也不是失落,只是觉得不希望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了,老师不喜欢报表,而鹤先生应该安静地待在神社里怀念阿瑶,蓝应该安安心心的在歌坛打拼……但是我一旦出事,所有的重担一下子就压在了大家身上,我感到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他抬起头,那一瞬间的表情说不出的郑重,“没有背负起我的责任,我感到愧疚。” 的场静司看着那双眼,温柔而歉疚,金杏色的波光潋滟,让他有种低头亲吻的冲动。 他到底没有这么做。 三年的时间,成长的不只是夏目,他更习惯于潜伏,静则如深渊,动则如雷霆,全部的准备只为了那个最终的结果。现在成效已经非常显著,最起码,刚才那些话夏目是不会对他的友人说的。 愧疚只会深藏在心底,等待拼尽全力偿还的机会。 不过一点福利还是会有的,的场静司严肃正经的伸手抱了个满怀,提出了一个对两方都有好处的点子。 “夏目,要不要一起去魔都?那里的时间流速比外界慢,等你养好伤出来,只是一个晚上而已。” 夏目几乎是立刻就意动了,不过还有所犹豫,“可是凤凰火……” 他话音未落,天空中就传来一声清亮的鸣叫,黑红相间的凤凰俯冲而下,携带的火焰在接触到夏目的时候尽数熄灭,他停在夏目肩上,亲昵的咕咕叫,抒发久别重逢的思念,顺便汇报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一如夏目所想,果然是天照,二代察觉到了天照的气息,机智的带了几个小伙伴把凤凰火捞了出来,然后还没等到夏目面前来邀功,就被已经快要疯掉的猫老师抓了壮丁,逮到东京去处理一系列琐事,连二代也没放过,简直丧心病狂至极! 凤凰火被猫老师爪子一挥放过一马,感恩戴德的来跟夏目会合了。 “现在可以跟我走了?”的场静司愉快的挑眉,“我知道你去过魔都,但是一定没有去过我的宫殿,想去看看吗?” 于是现在夏目正坐在宫殿前,正襟危坐的……盯着水里的鱼。 大鱼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给夏目看,讨好的把沉在水底的矿产在夏目身边堆了一堆,摇尾巴卖萌,只是外形实在太惊悚,萌度打了个折扣_(:3ゝ∠)_ 夏目摸摸他的头,分心二用梳理着身体里的力量。凤凰火已经归位,处在符文的正中,作为最大的回路节点,除非他一丝火焰也没有留存下,否则夏目的魔术回路将永生不灭。 魔都的几员大将已经习惯了这个被王带回来的客人在固定的时间,正坐在这里,面对空旷黑暗的水面冥想,发色眸色是光明的颜色,是魔都生物幻想中太阳的颜色,几乎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不是没有人试图去触碰去占有,不提王的雷霆震怒,单单是狂舞的吸血蝶就足够让这些心怀妄念的家伙万劫不复。 像现在这样,只是远远的看着,感受些许光明的温度,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魔力在回路中的运转越发流畅,夏目的身体也在渐渐好转,妖力随之复苏,强大更胜往日。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嗜睡,这是即将到达七尾境界的标志。 现在他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清醒,用来冥想,然后回到绝对安全的宫殿去沉睡,吸血蝶守卫在他身旁,提防每一个靠近的活物。 不知不觉就过了小半年,除了没有光之外,魔都也没什么不好,不同的自然地理条件造就了不同的风气,这里奉行强者为尊,为了生存拼死挣扎。夏目有些理解了,为什么静司先生的性格会如此诡异,魔都的风气绝对功不可没! 他该庆幸吗?当初在梦境中走进的是如诗如画的浅樱之里,有温和亲切的妖怪们,有引导他的猫老师,还有现世帮助他的人和妖怪……这一切造就了他温和的性情,很难说是他成就了浅樱之里,还是浅樱之里成就了他。 不过这并不重要,再有小半年,伤势痊愈,他就可以回到现世去了。 ☆、第162章 俘虏 骨女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看到天狐在水边打棋谱了,悠然而又从容的样子,好像他身处的不是昏暗无光的魔都,而是千年的樱花树下,有风和光缠绕在身边,一抬头就能看到太阳璀璨的轮廓。 有的人,只是坐在那里,就仿佛能营造出一整个世界。 不知有多少隶属魔都的妖怪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想在天狐身边多逗留一会儿——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那是天狐,只是本能的喜欢那份光明的气息——天狐性情温和,从不驱赶,只是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的呆在宫殿里,偶尔出现也会披上黑斗篷,遮掩过于显眼的发色瞳色。 魔都生物扼腕不已,的场静司倒是乐见其成,面对堆积如山的政务也不觉得太头痛了,这让几个亲近的臣下简直要喜极而泣!天知道他们的王完全是个甩手掌柜,对外扩张挑起战争还算积极,但是一旦处理起政务那简直作孽!分分钟拔刀给你看! 的场静司屡次暗示过,这些事可以过问夏目,单看这些年浅樱之里在现世势力的发展状况,夏目在内政和外交上的能力可见一斑,虽然对于扩张的态度消极到可怕,架不住有一群小伙伴暗搓搓的动手脚,夏目每次都只能无奈的看着又吞并了某某势力的报表,在小伙伴闪亮亮的眼神中微笑赞许。 尼玛啊扩张容易守成难!又增加了工作量真是醉醉哒! 所以这个假期是多么的难得啊啊啊!静司先生如果还是朋友就不要再打那些阴暗的主意! 当然,夏目也知道,静司先生的这种举动,未必没有想把他跟魔都捆绑起来的意思,来魔都的第一天就想把他抱上那个王座,被他坚定的拒绝了。 他不会干涉魔都的政务,他永远属于浅樱之里,所以他一直深居简出,能睡过去就睡过去,睡不着就打棋谱或者研究完善一下体内的魔术回路,难得有这么多空闲时间,要好好利用才行。 而且…… 魔都这里也有一个巨大的藏书室啊!真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 并且这些书籍,在浅樱之里根本没有出现过,充满了魔都特有的风格,或是宣扬强者为尊的传记,或是排兵布阵的手法,再或者就是各种毒物图鉴,夏目看得很欢乐,世界观不同并不影响他阅读,他抱着那些大部头的巨著看得津津有味,让几个魔都的干部每次都看的头皮发麻。 不愧是有文化的大妖!那种东西竟然还能看得下去!而且越看越清醒啊喂! 合上最后一页,夏目伸了个懒腰,结束了小半天的阅读,接下来他会到水边走走,然后回来睡觉,在梦里也不忘完善魔术回路。 这几天宫殿里笼罩着战争时期特有的紧张气息,的场静司终于忍受不了人鱼一支再一次的背叛,发兵攻打,最终将这群狡猾的生物拦截在一片死水中,当场斩杀族长,俘虏了唯一有继承权的三王子,将高层带到宫殿周围的水下监牢,为此还特意向夏目要了几道符文。 夏目知道这次叛变的前因后果,没有人避讳他有关战况的问题,甚至恨不得当面灌他一耳朵,夏目每次都机智地躲了,但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的场静司一回来就让骨女详详细细的给他报备了,急匆匆的去清点战利品和分化高层,再次明确表达希望夏目能帮忙的意愿。 一般而言,魔都的战争是不留活口的,的场静司这一次心血来潮冒风险带回俘虏,一方面是顾忌夏目对他的印象,另一方面是他意识到了宫殿四周水域的不安定,如果能彻底收服人鱼镇守水下,一旦再遇到兵临城下的场面,他不会过于被动。 夏目对魔都的人鱼很感兴趣,不知道与浅樱之里的有什么不同,但也仅限于感兴趣而已,有些事情不能沾就是不能沾,一旦沾上就再也脱不了身。他没多大野心,安安分分守着浅樱之里就足够了。 在水边随便走了走,因为光线昏暗,水呈现灰暗的深黑色,波浪层叠,显得格外滞重。几只吸血蝶在夏目身边飞舞,翅膀发出磷光,稍微照亮一小段路,索性夏目走的很慢,这一点点光就足够了……水里的那个生物,显然也是这么觉得。 “哗啦”一声水响,伴随着锁链碰撞的“叮当”声,一尾人鱼破水而出,耳鳍较之浅樱之里的人鱼更为锋利狭长,尾巴是宛若浓墨浸染的黑色,配上漆黑的半长发,显得格外邪气,他睁着一双同样是黑色的妖瞳,唯独皮肤细腻苍白。 夏目早已停下了脚步,脸大的帽檐几部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人鱼无声的与他对视,好半天,他眼底泛起泪光,伸手想要抓住夏目的衣角,“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如果是一般人,肯定已经心软的一塌糊涂,人鱼的外表是天赐的美丽柔弱,当他们啜泣的时候,更是将那种惹人怜爱发挥到了十成十。黑发的人鱼几乎要碰到夏目的衣角,却惊讶的发现,笼罩在黑斗篷里的人退了一步,站到了锁链不能及的位置。 泪水慢慢收了起来,人鱼露出了冷笑,很惋惜似的摇了摇尾巴。 “真可惜,没上当。” 又不是没有在魔都生活过,这里最常见的东西就是谎言,夏目一开始只能凭借直觉不被骗到,现在早已能凭借说话时的细微神情推断真实与否。这尾黑色的人鱼应该是这次战争带回来的俘虏吧,看上去张扬而桀骜,也不知道静司先生能不能收服他。 不过,这就不是他要管的事情了。 施施然转过身,他觉得有些困了,吸血蝶贴心的在前方为他照明,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完全不符合剧情的发展让人鱼有点糟心。难道不应该质问他一下吗?他泡在这里整条鱼都无聊透顶,想要找点乐子,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他! “无趣的家伙……”人鱼嘟囔一声,恶劣的弯起嘴角,尾巴一甩掀起水浪,夏目没想到他还能作妖,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展开衣袍把几只吸血蝶掩在斗篷下,自己从头湿到尾,发梢还在淅淅沥沥的往下滴水。 这熊孩子!!! 上了年纪(?),夏目自然不会跟一个熊孩子计较,估计这条人鱼只是无聊了,他叹口气,回来坐在锁链够不到的地方,解下斗篷拧了把水。 柔软的浅亚麻色发暴露在魔都昏暗的天幕下,闪着水光,浅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宽容,普普通通的席地而坐,偏有一种令人移不开眼的风雅,他一边拧着水,一边柔声告诫道:“不要对其他人做这种恶作剧,会吃亏的。” 人鱼傻了。 他一直以为穿着斗篷遮遮掩掩的说不定是魔都之主手下的一员将领,再不济也是个近臣,他知道魔都之主不会杀自己,不然就不会费劲周折把他们活着带回来,深知这一点,一路上他折腾了无数回,现在也打着假意顺从日后再反叛的主意。跟魔都生物谈忠诚是顶可笑的事,他们天生就没有忠诚的概念,一切都为了自己的利益。 但是现在这个闪亮生物是怎么一回事啊?!是魔都之主的糖衣炮弹吗?本殿下绝对绝对不会上当的少小看人了!!! 人鱼很有志气的别开眼,让自己的嘲讽显得真实一点,“少说那些漂亮话,魔都之主的走狗!” 夏目闻言认真的想了想,狐狸貌似是犬科生物来着,遂点头道:“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但是我是真心告诫你的,你是这次战争被俘虏回来的人鱼吧?也许你有自己的价值,不会被杀死,但是请想想你的族人们,万一你这次惹怒的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将领,他为了泄愤杀掉几只人鱼也是有可能的。” 人鱼绷紧了下颌,“我族从不畏惧死亡……” 夏目笑着接下去,“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归化入水,再次开始新的轮回。” 人鱼顿时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确定对方不是人鱼一族的成员,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知道……” 夏目歪了歪头,目光悠远,“因为我有一位人鱼友人,他曾经无数次的对我说过这句话,盛行于人鱼一族的因果论,悲哀又优美。” “少骗人了!”人鱼自以为揭穿了他刻意套近乎的谎言,“我族从不与外族人建立友谊!” “当然不是在魔都,”夏目微微一笑,“是在我的故乡,他有比大海还要蔚蓝的鱼尾,眼泪能化为珍珠,有点喜怒无常和小娇气,但是非常可爱。” 人鱼有些将信将疑,但是夏目提起友人时的目光太温暖柔和,这样浓烈的感情假装不出来,还有那些小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显得更可信。他不由得想,也许世上真有那么一条人鱼,得到了这个人最真挚的友谊,嗓音美得好像梦幻,气场十足又很粘人,这样的形象在他脑海中越发清晰,慢慢的竟是让他升起一丝妒意。 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父母,谈到他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喜悦又满足的神情,永远是刻板的、严肃的,甚至有时候人鱼会觉得,如果有足够的利益,他的父母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也说不定。 魔都之主斩杀父亲的那一刻,他的心在狂跳,血在鼓噪,整个世界充斥着欢喜,尽管为了赢得长老们的好感他选择表现的痛不欲生,实际上却已经忍不住要痛饮一番庆祝了! 他欣赏魔都之主,追随强者是魔都生物的本能,背叛更是。 这种风气让夏目都觉得头痛,他虽身居上位,却一直以一种平等的方式对待身边的妖怪们,御下之道什么的,他是最糟糕的那一个也说不定,小伙伴各有各的心结和愿望,他们相识于微末,情感自然深厚无比,不曾借助强权与暴力,自然而然的为了同一件事付出心血,实在是难得而不可复制。 他是怎么对待蓝的呢?在蓝生气的时候…… 困意上头,大脑也不怎么清醒了,夏目起身走到锁链的范围之内,在靠近人鱼的水边半蹲下,伸手,在人鱼错愕的眼神中,顺着骨质的纹路摸了摸他的耳鳍。耳鳍剧烈的一颤,然后像小扇子一样张开,柔软的指尖温暖的不可思议,一下一下温柔的摩挲着。 “真像呢,沮丧的时候也是。” 人鱼一边感到舒适,一边羞耻于自己的堕落,挣扎的力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小声抗议,说不清是推拒还是索求,“魔都之主的走狗……死也不会被你的糖衣炮弹打倒的……” 夏目微笑,然后头一低,在没有回到宫殿之前睡着了,人鱼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接住他,当然没有成功。 魔都之主抱着他的天狐,一红一黑的妖瞳冷漠到近乎冻结。 ☆、第163章 收服 “还真是没有性命握在别人手上的自觉,”魔都之主露出冷淡的笑,异色妖瞳微眯,显出十分的傲慢,他抱着睡着的天狐,像龙死死护着自己的逆鳞,“你再怎么折腾也无所谓,只要不踏过那条线,我自认还可以容忍,但是……” 第111节 “他不是你能触碰的,三殿下。” 魔都至高无上的存在神态散漫的称呼他为三殿下,简直像某种莫大的讽刺,人鱼狼狈的半沉入水,眼睁睁的看着黑衣猎猎渐行渐远,黑色的遮掩下是魔都唯一的光明。魔都的人鱼向来狡猾,但是现在这个时刻,他近乎莽撞的开口。 “他……是谁?” 的场静司猛的停住了脚步,异色妖瞳里暴虐的杀意闪现,如果不是这次出来没有佩戴魔刀,如果不是人鱼一族还有些用处,他绝对要让敢问出这话的人血溅当场! 好奇,心生喜爱,恋恋难舍,最后刻骨铭心……他太熟悉这样的过程,所以一看到开端,他就自行脑补出了那个最可能的结局,霎时间怒火上涌妖血沸腾,嫉妒的火苗舔舐着内心,直到怀里有轻微的拉扯感,他低头,天狐睡熟了,不忘拽住他的衣领,软绒的狐狸耳朵冒出来,歪歪斜斜的看上去很好摸的样子,他腾不出手,用下巴蹭了蹭,顿时感到被治愈了。 至于人鱼……呵呵管他去死呢今天就不处理事务了让骨女他们来吧= ̄w ̄= 骨女:……从此君王不早朝啊啊啊!(╯‵□′)╯︵┻━┻ 她真想摇晃着夏目问问他你是不是认识玉藻前啊!还是妖狐都是祸水?!分分钟就不早朝了过几天是不是还要一把火把魔都点了博你一笑啊! 好吧夏目大人没有那种低级的趣味……她家陛下才有…… 这么说突然间好悲伤肿么破! 不说骨女看着一屋子的政务有多悲愤,夏目已经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一天,骨头都软了,眼前的世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清晰。 好吧,他在无意中妖化了。 幸而千姬留给他的记忆中有一些记录,七尾之后每一次成长都是脱胎换骨,相对的,嗜睡和形态不稳定的时间也会延长,也就是说,很可能他上一秒是人类的形态,下一秒就是兽形,再下一秒就不受控制的妖化,如此乱七八糟的切换,直到第七尾彻底长出,简直糟心极了! 妖化后的天狐面无表情,默默地把被子扒拉过来裹起自己,移动到窗边看夜景。 能听见遥远的兽的嘶吼,和吸血蝶扑簌簌振翅的声音,他闭上眼细细聆听,迷蒙的月光照耀着他脸上的妖纹,灿金的纹路如同有生命一般微微发光,标志着尊贵至极的血脉正在他身上延续着,流淌,律动,象征此世的仁爱与光明。 风间千景屏住呼吸,好半天才敢开口,先是恭恭敬敬的施礼。 “千叶大人,请移步正殿,人鱼那边开始暴动了……” “吾知道……”天狐睁开眼,金杏色的妖瞳冷淡而凛冽,月影在他眼中荡漾,化为微冷的锋利,“四方潮涌之声在耳畔,鳞甲如刀,妖力侵略如火。” 他淡然的系好斗篷,本来只想催动些许力量飞掠到主殿,却因为妖力不稳,生生搞出了爆破的动静,瓦片哗啦哗啦的掉到回廊上,几只妖怪惊呼的声音传来,天狐默默的默默的扭过头,如果他没猜错,刚才是控制不住落雷了吧? “抱歉,吾会赔偿。” 然后一路上,这句话的存在感简直不能忽视!夏目简直是走一路毁一路,厚重古拙的瓦片碎得遍地都是,最后他索性不走了,尽量淡然的问道:“暴动的人鱼在哪里?” 既然控制不了暴走的妖力,索性就让它在战场上发光发热吧! 不知大祸临头的人鱼长老找到了被牢牢束缚在水下的三殿下,活动相对自由的链子没有了,黑发的人鱼被关在水底的笼子里,神情有些抑郁又有些恍惚,连摇尾巴的空间都很小很小,他算是彻彻底底的见识到了魔都之主的小心眼。 长老表演了一番老泪纵横,义正言辞的指责魔都之主手段残忍不能归顺云云,这一番说辞唱念俱佳,简直把他自己都要感动了,要是换做往日,黑发人鱼早就被鼓动的热血上头,同意领导这支暴动队伍了,可是现在……他是真不敢得罪小心眼的魔都之主。 问一句而已,不回答就算了,竟然还给更换牢房嘤嘤嘤,反抗这种人注定没有好下场的长老你觉悟吧嘤嘤!不过现在改正错误应该也来不及了,所以换句话——长老你等死吧嘤嘤! 人鱼拼命摇头再摇头,他可不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自由的意志和性命之间,反正他觉得性命最重要,至于背叛,等他表现良好从这里出去再考虑_(:3ゝ∠)_ 长老碰了一鼻子灰,三殿下简直像转了性一样,以往早就喊打喊杀的冲出去了,现在竟然这么端得住,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看他的目光竟然微带怜悯。这份怜悯让他分外恼怒,几乎要分分钟拂袖而去,他强自按捺住了,暴动的队伍需要一位名正言顺的领袖,三殿下在人鱼中威望甚高,是成为领袖的不二人选,决不能就此放弃! 他张张口,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劝说,黑发人鱼的视线却越过他,直直的看向了水面。 梦幻般的金色在那里晕染开,光芒如同被扯碎的金箔,片片零落,落入观者的眼瞳,这份温暖几乎要把常年不见光的瞳仁灼伤。有轻微的入水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雷霆。 刚才还在为这金色目眩神迷,长老猝不及防的中招,浑身麻痹的开始上浮,与人鱼有一面之缘的鬼族领袖现身水下,长老脸色灰败,仓皇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在水中飘荡的黑斗篷,银纹遍布,这是独属于魔都之王的配色。 披着黑斗篷的妖怪,有绝不属于魔都的风姿,金杏的妖瞳凛冽而悲悯,雷光在他身侧浓稠到近乎实质,庞大的妖力四溢流泻,压的人连呼吸也不能。 “是……谁……?”长老愣怔的问。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他,掌控雷光的金狐从他身边经过,来到黑发人鱼面前,无需过多的动作,坚固的牢笼就分崩离析,一层金光护在人鱼身边,防止他被雷霆所伤。 “将功赎罪之机已至,”他的神情称得上柔和,怕暴动的妖力伤到人鱼,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狐狸耳朵柔软而友好的歪了歪,“抓住他。”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种话对魔都生物根本不适用,人鱼整个都兴奋起来了,在水中的速度快到极点,与浅樱之里注重法术不同,他们更倾向于用肉体的力量上前搏杀,虽然长老存活的岁月悠长,但面对气势正盛的的后起之秀,身上还带着麻痹的负面状态,几个回合就分出了胜负,半死不活的在人鱼手中苟延残喘,人鱼瞳孔紧缩,就要结束手下脆弱的生命。 他未尝没有借此炫耀自己实力的意思,无论是向魔都之主,还是向……眼前的妖狐。 有一道轻柔而不可抗拒的力量阻止了他,金杏色的妖瞳满含悲悯,夏目摇了摇头,无论是出于内心的善念,还是更深层次的考虑,他都不会让人鱼杀死长老。 他的举动对于魔都生物来说非常难以理解,可人鱼还是听话的住了手,长老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看向夏目的眼神充满感激,到底是捡回了一条命,他甚至在思索投靠这只妖狐的可能性。 没有人不喜欢一位仁慈宽厚的主君,在魔都,这种人更是罕见,而且多半活不长。可是亲身体验过那种足以将他瞬息撕裂的雷霆之威,长老内心坚定的选择追随。 金大腿!抱之! 很遗憾,夏目说不插手魔都事务,就算他妖化了也不会插手,立刻就把功劳推到了的场静司身上,“吾仅是奉王之命,感恩之语,请在王殿前倾诉。” 他说着,身边的雷霆翻滚不休,甚至愈演愈烈,所以他不得不再次默默的浮上水面,默默的悬浮在水面上的空中,忧郁的向远方移动一段距离。 不管怎么样,这种情况快点结束啊快进键! 人鱼一族彻彻底底的归顺了,无论是继承族长之位的黑发人鱼,还是左右高层意见的长老,都向魔都之主表示了忠诚,这忠诚中有没有掺杂水分尚且未知,至少现在在是一片君臣相得的景象。 融洽的气氛永远只建立在高位上任性王者的愉悦程度上,显然他现在心情好到爆,所以看人都带笑,没有暴躁的拔刀也没有冷眼相对,骨女已经开始觉出所谓“祸水”的积极意义了! 夏目抬爪,不轻不重的拍落了在他头顶作乱的手,毛绒绒的耳朵用力抖了抖,想要跳下地面,被抱得死死的脱身不能,微凉的指尖挠了挠他的下巴,小金狐舒服的眯了眯眼,暂时压下脱身的想法。 的场静司最近过得好像在梦里,越发觉得这个所谓的成长过渡期简直是福利!上一秒还是温和微笑的人类形态,会有礼貌的叫他“静司先生”;下一秒就能高贵冷艳的妖化,直呼“静司”什么的简直带感;帅不过三秒就变成软萌软萌的小金狐,揣在袖子里果断带走带走! 近距离围观自家陛下种种痴汉行径的忠心属下们眼泪掉下来,不只是崩溃的,还有欣慰的,还有同情的,虽然魔都之主的威严完全幻灭了,至少他不再折腾他们这群可怜的劳工了,不过千叶大人真是可怜啊…… 唏嘘了一小会儿,妖怪们就愉快的各干各的去了,大殿里只留下的场静司和夏目,还有一尾不肯走的黑发人鱼。人鱼已经幻化成了人类的形态,只是保留了黑色狭长的耳鳍,他极力镇定地面对的场静司,心里痒得像猫抓,眼角的余光却不敢向小金狐的方向瞄,生怕小心眼的魔都之主又把他打发到水牢去,一关几百年。 他发誓这混蛋绝对做得到! “我愿意交上真名,以此证明我的忠诚,并且换取一个答案……”人鱼跪在地上,眼神坚定,他是那种只要确立一个目标就会一往无回的人,目前他确立的目标是获知那只妖狐的真实身份,他相信魔都之主拒绝不了交出真名的诱惑,一定会…… “我不要你的真名,你可以滚了。”的场静司眼也不抬,捏捏小金狐的爪子,嗓音温柔,“今天带你去北边走走怎样?那里有一大片曼陀罗花海,现在正是花期,景色美不胜收。” 夏目都替人鱼感到尴尬,他拍了拍的场静司的手背,示意他注重手下心理健康,没看到人鱼的表情都像要报社了吗?的场静司这才扫了人鱼一眼,不太高兴的补充了几句。 “我不需要你的真名,要效忠的话给我看看你的能力,要背叛的话也做好死的准备,至于你想知道的……凭什么告诉你?” 夏目已经无力吐槽了,这扑面而来的中二气息! 人鱼有些急了,他还年少,做事难免不顾后果一些,忽的从地上站起来,炙热的目光定在金狐身上,“那我就把真名交给这位大人!” “你敢!”魔刀出鞘,寒光四溢,异色妖瞳中怒火大炽。人鱼顶不住这份压力,又重新跪了下来,嘴上还在艰难的辩驳。 “你无权为这位大人做决定……他绝不是你的属下或爱宠!那份风姿和气度……你们是平等的不是吗?”漆黑的妖瞳中闪烁着不屈的意志,人鱼看着夏目,低头的姿态显得很是驯顺。 “您……是否愿意收下我的真名?” ☆、第164章 花海 要不要收下真名?夏目连思考都没有的摇头,他的眼神慎重而清明,凛凛华光好像能洞悉人的灵魂,他看着人鱼,想要说什么,却限于金狐的形态无法口吐人言,只得仰头看看的场静司。小心眼的魔都之主哼了一声,一副打定主意把人鱼冷藏的架势,不肯解释一句话。 黑发的人鱼垂头,有些自嘲的笑了,“我的确不配成为您的臣下……宁愿这么相信着,也不愿意承认败给了未曾谋面的同族!他哪点胜过我?外表?实力?值得您这样不假思索的拒绝?!” “那家伙只是幸运……早早的遇到了您而已……” 妖血开始逆流,蓝绿的符文上金光绽放,心神的震动带来飞跃般的质变,七尾悄然生出,无数凌乱的记忆在眼底流窜,最终化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不是的……”天狐坐在魔都之主膝头,银纹斗篷垂落,金杏色的妖瞳极尽喜悦的弯起,“是我的幸运才对。” 常怀喜悦之心,面对生命中的每一次邂逅,无论是擦肩而过还是长久相伴,全部珍藏在心里。 “很高兴你的垂爱,但是只是一时之气而已吧,虽然我不知道过程,静司先生好像已经成为了你敬仰的人,武力威胁或者其他什么的方式——我不认为会有什么怀柔的手段——已经让你心甘情愿低头了,希望为他而战。” “我只是你心目中光明的幻影而已,这样草率的收下你的真名,我不认为这是正确的。” 黑发人鱼沉默,他感到有些茫然,就如同飞蛾一般天生就会扑向灯火,但也许飞蛾一生也不会明白那样做的意义,几乎所有的生物都有微妙的趋光性,而魔都是将这趋光性放大到无穷的场所。 的场静司低头看看夏目,然后捏了捏他的脸,“你只是不想干涉魔都事务而已。” 夏目:“……那样说也没错。” 不管怎么说,名为非墨的人鱼成功归入了魔都之主的百鬼夜行,夏目终于回归了全盛状态,不过他并不打算现在就离开魔都,他一直有个执念,关于魔都北方的曼陀罗花海…… 顶着巫医身份的时候,他一直没能前去,因为据说花海中栖息着一只大妖,纵横一方割地为王,甚至对魔都之主的号令也阴奉阳违,辗转于几位实力强大的魔将之间,杀孽深重,以至于花海附近没有一只游荡的妖怪。夏目当年低调行事,身边又带着尚还年幼的银狐,自然不敢亲身试验流言的真实与否,只能远远望着花海的影子,在合适的距离打道回府。 现在已经达到了七尾的境界,不说荡平花海,全身而退还是可以保证的。惦记着那几种传说中的草药,夏目兴冲冲的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的场静司本想陪他一起,东境却又燃起了战火,他在心里狠扎那个魔将的小人,沉着一张脸滚去了东境平叛。 他倒不怎么担心夏目,天狐从来不需要他担忧,这支血脉向来强大到近乎目眩,整个魔都就目前来看,没有让他连逃跑都不能的强大对手。 于是夏目就这么被放养了,开开心心的奔向北方花海,享受他最后一小段假期。 的场静司:作者你滚出来我们谈人生! 视线里还没有出现冶艳的红色,先闻到的是浓郁的花香,这股香气极尽缠绵,像小钩子一样拉扯人的心神,企图把神智拖入一个无痛无惧的须弥幻境。被香气诱捕的猎物往往心神恍惚,无意识的走入花海中间,成为这万千红艳的养份。 不过夏目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现世的曼珠沙华香气淡到不可闻,也只有魔都能滋养出这样一片芬芳扑鼻的花海,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副火一般的盛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踏上半湿润的红色土地,无叶的花朵簇拥在一起,整片土地好像在沸腾,在喧闹,没有蝴蝶也没有花妖,只有舍子花在孤芳自赏,它们不需要世俗的赞美,只要简简单单的绽放,就缀连出一片无法排解的凄迷。 火色曼珠沙华,悲伤的回忆,死亡之美。 夏目伸手去抚摸一朵花细长的花瓣,曼珠沙华矜持又高傲的不予回应,等到夏目的手指移开才慌张地用花丝勾缠他的手指,一副傲娇的姿态。 夏目微微一笑,索性席地而坐,向曼珠沙华打听几株草药的生长地点。 曼珠沙华:哼!凭什么告诉你才不告诉你呢! 夏目:那么我去问旁边的…… 曼珠沙华:等、等等啊!旁边的家伙又蠢又丑还是我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 高傲的花朵哼哼唧唧的吐露了草药的生长地点,缠着夏目不让他走。 【我都告诉你了,你要留下来陪我!】 “但是,你周围不是还有很多伙伴吗?”夏目耐心的解释,“我不能长时间生存在这种地方的,我不是一朵花,是要迁徙到远方去的。” 曼珠沙华有些犹豫,又有些沮丧,它强撑着高傲的姿态,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好啦好啦你走吧!总不能看你在这里死掉!】 它松开了花丝,扭向一边不看夏目,夏目被这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摸摸它的花瓣,“其实留下几天是可以的,没必要这么快分别。” 曼珠沙华将信将疑,扭头的动作却快极了,【不许耍赖!】 它实在是很寂寞,花海虽然宽广,能够有自己意识的曼珠沙华简直凤毛麟角,这里平时有没有什么妖怪或者魔物前来,来了也是浑浑噩噩变成花肥,不想这个遮在斗篷里的人,声音清亮凛冽,没有一丝被蛊惑的狂乱之感,最重要的是能跟它交流! 除了王以外第一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这就是曼珠沙华第二喜欢的人~ 第一当然是这片花海的王者,平时看起来一副没精神懒洋洋的模样,在所有花海生灵眼中,却是自带圣光帅瞎一片的存在!吾王赛高! 脑残粉果然是什么种族都有的_(:3ゝ∠)_ 第112节 愉快的跟花灵混过了几天,夏目在第四天终于出发,踏上寻找草药的旅途。他的运气不错,第一天就捞到了三株,魔都没有日夜之分,他用怀表计时,这样的速度简直快得让他欣慰。 这样不出一个月他就能回去了,然后再呆一个月就回到现世,这么长时间还真是有些想念阿纲和十束先生,约定好了下午一起去游览城市的~(≧▽≦)/~ 心情很好的描绘着出游路线,夏目又收下一株草药,曼珠沙华细长的花瓣压着他的袍角,他好脾气的伸手安抚这些花朵,让它们乖一点,怕会踩到它们。火焰般的花朵一起开心的摇摆,努力最大面积的蹭上他的手,它们的灵智还很模糊,只能发出几个喜悦的单音,争先恐后的向夏目邀宠。 【看……看……我……】 【我……最……美……】 【嗷……呜……】 然后在某个瞬间,这些娇柔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花朵整齐的发出一声惊呼—— 【呀!王——】 夏目闻声抬起头,狂风吹来,比火还热烈的花瓣迷蒙了他的视线,斗篷宽大的兜帽向后滑落,他的神情近乎错愕,他以为又见到了那个笑起来如光焰升腾一般,为老不尊的前辈。 “千姬……”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不是的,虽然有着一样艳丽的颜色,千姬却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那种轻浮又慵懒的神情,掌控整片花海的大妖在他愣怔的时候挑起他的下巴,倾身亲了亲他的眼睛。夏目及时闭眼,于是这个带着渴望意味的亲吻落在了他眼帘上。 “真是漂亮的颜色,把你的眼睛给我好不好?” 花妖的红发优雅地打着卷,有几缕顽皮的沾在脸颊上,他发间别着一支火一样炽烈的曼珠沙华,眸光转动间也像带着火光,只是困倦的半眯着眼睛,这让他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锋利,骨子里的艳丽发挥出了十成十,不会有人舍得拒绝他,哪怕最后的结局是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尸骨无存。 这些人里,不包括夏目。 妖力被压缩到一线再骤然爆发!七尾之后他对妖力的掌控愈发精细的令人发指,无需妖化,短暂的爆发已经足够!纤细的花瓣四散飞舞,金杏的妖瞳染上些许怒火,颜色愈加纯正,花妖深深的吸进一口气,艳色的眼瞳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一刻钟后…… 曼珠沙华飘零满地,花妖躺在花瓣上,无神的望着魔都昏暗的天空,半晌,他侧了侧头,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咳出一口血萎靡不振的躺在那里。 他侧头的方向,浅亚麻色发的妖狐横剑在膝,他知道那把剑一旦被挥动,就会发出神鸟振翅般的鸣声,那双让他心痒极了的金杏色妖瞳会流转着凛冽的寒光,比他幻想过的太阳更炫目,然后妖纹会爬上妖狐的脸颊,细腻蜿蜒,象征着鼓噪的妖血! 这是……金狐吧?魔都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生物? 这样光辉的存在,应该在外界的阳光下奔跑,如太阳的金辉掠过无垠的草地,然后在某一个时刻止步,仰头望天,让天光浸润那双艺术品般的眼眸,疲累时在一个有光的地方安然沉睡,醒来又是另一个白日。 总而言之,这只生物会让整个魔都疯狂! 夏目勉强平息了井喷一般喷发出来的妖力,符文比他想象的更成功,流经符文的力量经过了进一步的提纯,变得更加纯粹而强大。这是他自从身体恢复以来第一次放手战斗,他不知道花妖在魔都排在一个怎样的位次,他只知道,变强这个事实。 他甚至把魔术融汇进了战斗中,骤然爆发出的投影让花妖措手不及,他身上最重的一道伤就是投影出的【誓约胜利之剑】所造成的,天羽羽斩从头到尾只出鞘了一次,裹挟着风雷洞穿了花妖的左臂,现在还在汩汩的渗血。 之所以出手这样重,是因为他深切感受到了花妖眼里的那份渴望。 如果他真的实力不济,想要他眼睛的那句话,他不认为是说着玩的。 “真可惜……”喘息了一会儿,花妖稍稍恢复了些力气,能够开口说话了,“如果你真是只普普通通的小妖狐就好了,我真的很想要……” 横放在夏目膝上的天羽羽斩一声剑鸣,成功的让花妖咽下了后半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他恹恹的躺在那里,一副生无可恋的可怜样子。 “你是从外面来的吧?空间裂缝?魔都可出不了你这种生物……”花妖轻声说,歪了歪头,这次倒没有吐血,恢复能力堪称可怕,“你有庇护者吗?你觉得我怎么样?” “目前来说我并没有做好失明的准备。”夏目抬了抬眼回答他。 花妖:“声音也好听,啊啊好想要……” 夏目:……救命出来玩又遇到了变态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65章 礼物 “如果您继续跟着我,也许我会采取某些自卫措施!”夏目忍无可忍的扭头,花妖一下就停住脚步,衣袖掩口,一脸的泫然欲泣。 “妾身只是想追随在您身后,卑微的仰望您的光辉就好!” “很遗憾我看过那本传记……”夏目无力的捂脸,那本歌颂第三代魔都之主的专辑措辞夸张,要不是确实有些史实,他早就不看了!争霸魔都那一段写的还好,标准的爽文升级流,可是感情线是什么鬼啊!千姬什么时候被扭曲成了那副鬼样子啊喂!还爱魔都之主爱得深情无悔寻死觅活的,这是黑吧果断黑吧!千姬的形象全被毁了! 花妖的眼睛噌就亮了,“你竟然看过小妖狐我更喜欢你啦~(≧▽≦)/~” 夏目完全不想理他,花妖一身赤红,欣喜微笑的样子灿烂而夺目,他就像找到组织一样绕着夏目转了几圈,“那本书在魔都可不常见呢,你是在哪里看到它的?还有……我最喜欢尾声那一段了~‘为了你愿意把浅樱之里双手奉上’之类的!” “……不可能!”金杏的妖瞳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怒火炽烈,夏目再一次拔出了天羽羽斩,赤红的花瓣飘落到靠近刀锋的地方,当即就被切断,落到夏目脚下。花妖被这把神剑对着,一瞬间脊背上掠过一丝凉意,眼前的妖狐明显被踩到了底线,褪去了往日的温和,展露出逼人的威严。 “好吧……我胡说的……书上并没有……”花妖尽量自然地笑,但是平日懒散眯着的妖瞳却睁圆了,足以显示他的忌惮之情。 神剑临体的那种恐慌,一次就够了。 “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开这种玩笑。” 夏目没有说话,他收起天羽羽斩,转而去挖草药,银黑斗篷垂落在地,宽大的兜帽遮住了眼,他的声音低低的从斗篷底下传来。 “有些东西,比爱情甚至是生命都重要,是永远不可能被放弃的。” 放弃浅樱之里?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千姬热情而坚定,最后与第三代魔都之主拼杀的鱼死网破,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住浅樱之里吗?他绝不相信这样的前辈会为了所谓爱情将自己的故乡拱手送上,现在逝者已逝,些许乱七八糟的传记看过就好,但是原则性的问题决不能退让! 花妖看不到夏目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低落和……悲伤? 当一个人一直笑盈盈的很好脾气的样子,一旦低落下来,会让人感觉心里揪着痛,情不自禁的想要抚平他的悲伤,然后严惩罪魁祸首。 真不幸啊罪魁祸首貌似是他自己_(:3ゝ∠)_ “对不起……”花妖只会重复这句话,夏目摇了摇头,提起那株草药塞进勾玉里,缓步走向下一株药草,他走的很慢,一路都在避让着拥挤在一起的花朵,背影也有种刻骨的温柔。 花妖懊恼的想扯头发,他眼巴巴的一路跟着,抽空给夏目指点方向。整片花海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哪里有草药都印刻在心底,夏目的收获变得越来越丰盛,估算着数目够了,他并不贪心,就要打道回府。 花妖这次不干了,他又一次拦在夏目面前,嘤嘤嘤的不肯让他走,简直神似夏目一开始遇到的曼珠沙华,该吐槽说果然是同种花妖吗? “之前的是真的非常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伤心……等等这不是重点!你介意我给你一份道歉的礼物吗?” 夏目摇头,谢绝了花妖的好意,“那件事不用放在心上,你已经道过歉了,我出来的够久了,再不回去会让别人担心的。” 他去意坚决,让花妖很是不开心,操纵狂风卷起漫天赤红细长的花瓣,在这片花雨里,花妖向夏目伸出手,艳丽的妖瞳里像是燃着火,他的声音本就是近乎靡丽的丝滑,此时刻意引诱,更是让人心旌摇曳。 “我名为焰落,你呢?” 金杏的妖瞳涣散了一瞬,夏目觉得意识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烧的他恍恍惚惚,万千花瓣从天空坠落,于是漫天都是浓郁的芬芳,他张了张口,下意识的说出了属于妖怪的名字。 “吾名,千叶。” “乖孩子~”焰落笑吟吟的,虽然“千”这个字让他有些不好的联想,不过转眼间这个念头就被他抛在脑后,反而嘲笑自己如同惊弓之鸟,被那个字恐吓了几千年,还提心吊胆。 “你从哪里来?东境?西境?” “浅樱……”刚说出两个字,神智猛的回归,竖立的瞳孔收缩又涣散,夏目第一时间鼓动妖力,不受控制的将空中的花瓣尽数撕成碎片,浓香又起,倒是为猝不及防的花妖挣得了一线机会,曼珠沙华疯狂抽长,死死束缚住夏目,当他想用妖力挣断花茎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 【没事的没事的~王很好的~才不会伤害你~】 是他一进入花海就遇到的花灵,天真又傲娇,指点了他草药的方向。 【你别乱动,扯得我好疼!】 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停止了,夏目当然有撕裂花茎的能力,但是他怎么可能?!到底是相交过的小花灵,猫老师无数次痛斥过的仁慈,在这时成了他的致命伤。 真是太大意了…… 花妖一直都表现的相当无害,这建立在他实力的基础上,而且他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相处融洽是自然而然的事,现在花妖起了另外的心思,这种平衡就被轻易的打破了。 焰落此时处在如遭雷劈的状态中,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浅樱什么?卧槽别像他想的那样!!! 啊哈哈我只是想送个礼物尼玛逮到了一只天狐……啊摔! 天狐为什么会出现在魔都?!焰落心里的小人怒掀桌无数次,勉强平静下来。 也许是他想错了,浅樱之里也是有妖狐的,不一定是天狐,可是他名字里有个“千”,这就值得深思了,而且细思恐极! 曼珠沙华羞涩又矜持的向它敬仰的王邀功,夏目看似放弃了抵抗,闭着眼,衣饰有些凌乱的坐在那里,莫名的让花妖有点心痒难耐,反正不管怎样,得罪了就是得罪了,干脆先捞够本再说! 于是他凑上前,上手摸了摸那对软绒的狐狸耳朵,暖暖软软的,让他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想送一件礼物而已。” 夏目:呵呵! 花海正中,是一座格外别致的宫殿,与别处不同的曼陀罗华在这里盛开着,纯洁无瑕的白色掩映着赤色石料搭建的宫殿,充分体现了焰落区别于其他魔都生物的高端审美。 夏目被一路抱着穿过宫殿,宫殿中央是个特别开辟的小花园,一块漆黑的玉石静静的呆在那里,沉静无光,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旁边一朵金色曼陀罗半开半合,晕开一层细软的微光。 “敬爱,天生的幸运,永远的幸福……”焰落把他放下来,却并不解去他身上的花茎,轻笑着念诵金色曼陀罗的花语,“它与你相得益彰。” 夏目注视一会儿这朵金色的花朵,这是他头一次在魔都见过这样灿烂的的颜色,最令他关注的,是这朵花上隐隐约约沾染着天狐血的气息。他不由得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细长的花瓣,简直像说好一样,花朵骤然开放,洒下一片金辉,依偎着他的手指。 这一幕彻底打破了焰落侥幸的幻想,这朵举世无双的金色曼陀罗之所以有这样光辉的颜色,是因为曾经蒙受天狐血的浇灌。当年第二代天狐与魔都之主在这里厮杀,一死一重伤,重伤的以鲜血浇灌了这朵花朵,死去的灵魂缠绕在舍生石上,永生驻守魔都北境花海。 当然,外界看来,第二代魔都之主确确实实可以打上【已身亡】的标签。 所以能让金色曼陀罗心生感应绽放的,不是天狐是什么? 一道朦胧的影子从漆黑的玉石上透出,第二代魔都之主气势冷冽,像漂浮在海上万载不化的坚冰,他的灵体远不如二代那样凝实,随时都会飘散的样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传达自己的意思。 “焰落,这孩子……” “啊,我知道啊……”焰落抹了把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你能在浅樱之里的怒火下让我活下来吗?” 一如他所料的,灵体摇头,“我已经不再是魔都之主了,而且……” 他有些困惑的靠近夏目,有一丝熟悉的气息在牵引着,最终他的视线落到夏目颈间,那里挂着一个小小的金质的装饰品,似乎是杯盏的样子,但这西方特有的精致华贵的风情。 喜欢西方,不惜跑去研究他们力量体系的奇葩妖怪,从古到今,只有那一只而已。 他的心绪突然有点复杂,他与玄狐的恩怨已经伴随死亡了结,没想到阴差阳错,又能再次遇到携带着玄狐物品的这一代天狐,说起来还要感谢焰落。 “这就是,他所说的‘圣杯’吗?”冰冷了几千年的眸光有些许融化,他似乎是有些羡慕地说道,“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虚无的手只是具备一个模糊的形态而已,夏目能感觉到额头传来一阵凉意,第二代魔都之主摸了摸他的头,动作很轻柔,令人觉得他是那种表面严苛其实内心温和的人。 焰落嗤笑一声,眼前这一幕看得他止不住笑,小天狐有点错愕的表情实在是可爱,想来他的老友也是这么觉着的,眼里的柔和几乎能溢出来,稍微柔化了冷凝的气质。 “很奇怪吧?第二代天狐和魔都之主简直想生错了性格,天狐恣意乖戾,魔都之主虽然看起来一张死人脸,却莫名其妙的心怀善念……简直像在反串一样。” 笑过了,焰落转而想起自己的处境,顿时忧虑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月亮。第二代魔都之主摸了摸夏目的头,狠狠地给他补了一刀。 “你可以准备棺材了,要快。” “哎哎哎?为、为什么?” “圣杯是千泫的东西,他还活着,并且暂居于其中。” 正说着,圣杯爆出一朵华光,层层符文流转,身披孔雀蓝羽织的玄狐现身,长发漆黑如同渡鸦的羽毛,一张堪称祸国殃民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神情。 “死·肥·猫!”他咬牙切齿,显然深受其害,“竟然压着我处理那么多政务,自己却在一边休息,早晚把他沉湖!千叶你绝对绝对不能阻止我!你……千叶?” 第113节 他看到了夏目身上缠绕的花茎,有些反应不能,不过下一秒他就决出事情不对,夏目可不是那种有兴趣玩捆绑的恶趣味!所以这是谁把他捆了吗?! 可恶啊好不甘心!分明是他一直想做的事! 夏目:……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谁做的?”玄狐暗搓搓的在心里捶胸顿足一番,表面上表现出冰冷的愤怒,夏目看着他的眼神就能大致猜到他在想什么,有些无力,目测今天的公道是不用指望二代给他讨回了。 玄狐伸手扯了扯花茎,给这份柔软和坚韧点了个赞,曼珠沙华细细的叫痛,夏目叹口气,连忙阻止,“不要伤到它,它只是奉命行事。” 玄狐放弃了暴力拆除花茎,转过头,第一眼映入他眼中的不是所谓的罪魁祸首,而是那道有些模糊的灵体。 几千年之前,他们曾是至交好友,一起游历大地,醉里高歌,直到战火在两位大神之间燃起,他怀着满腔恨意,在黄泉之内将这位好友斩杀于剑下,然后畅快又癫狂的笑着,直面月读的眼泪和怒火。 他本来以为他会死的,但是没有。 月读不愿杀他。 不明缘由,也没什么所谓,反正他已经完成了复仇,从此潜心研究不问世事,冷然旁观世间风云变幻,眼里留下的只有嘲讽。 现在,猝不及防,应该死去的又出现在他面前,一如往日看似冷淡的目光。 孔雀蓝的妖瞳微微一闪,接着被睫毛掩盖,一声叹息说不清是对岁月如刀的感叹还是对命运的迁就,他显得很平静,平静得近乎不正常。 “很久不见,幽沉。” ☆、第166章 归乡 “……你先回去吧,小东西,”玄狐理了理宽大的袖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转向花妖,“还不打算放开吗,你?” 花妖剧烈的一抖,忙不迭的令曼珠沙华松开了花茎,一脸的欲哭无泪,生怕表现不佳让这位祖宗想起当年……这个不祥的预感刚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就特么应验了! “你好像有点眼熟……”玄狐兀自沉吟一会儿,从记忆深处翻出了花妖的影像,那个冲杀在两军阵前的大妖,瞳眸冰冷,只有更多的血色才能为他染上愉悦的色彩,一度给玄狐造成了大麻烦,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出手解决,然后理所应当的引来了幽沉,轰轰烈烈的一战之后,他负伤返回浅樱之里,花妖则不知所踪。 没想到是来到了魔都北境,这个曾经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而且造就了这么一大片梦幻般的花海。 “你还真是转了性,我以为你已经堕入杀戮之道彻底不能折返了呢,竟然还有清醒的神智……啧啧。”说不上是欣慰还是惋惜,玄狐一手按在了夏目头上,揉了揉,一副为自家孩子出头的架势,“那么你既然没有发疯到那地步,私自扣留小东西是想做什么?开战吗?” “怎么可能……”花妖蔫蔫的,在这个疯子面前什么小心思都不敢有,他可以在幽沉面前肆意说笑,因为这位魔都之主心性宽厚绝不会计较,但是玄狐不同,从他舍弃了神剑天羽羽斩选择那把天丛云时,就已经与仁爱这种属性彻底割裂。 “我可不敢,只是希望千叶能收下礼物而已,好吧,也许植物本身的趋光性在作祟,我确实有把他留下来的念头。” 压在夏目头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玄狐冷笑,指尖却轻柔的拂过夏目脸上红印,没有流血,但是恐怕这道勒痕要在脸上待几天了,这让他有点不高兴。 “如果不是可笑的仁慈,你早就脱困了。”夏目闻言低下头,这次确实是他大意了,也许是因为花妖一直表现的无害,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负,总之这次栽在这里,责任大半在他自己身上。 他用力反思了一下最近的所言所行,深觉自己的行事未免有失稳重,无论是伸手抚摸人鱼的耳鳍还是轻易就踏足花海,要是猫老师在这里一定会狠狠骂他一顿的! 玄狐眼见金杏妖瞳里情绪几番变幻,最终定格在反省与坚定上,顿时整只妖都不好了,恨不得穿越回去让几分钟前的自己闭嘴。他向来知道,夏目习惯于苛求自己,无论是提升实力还是处理政务,都极力做到完美无缺,他知道百鬼的性命都系在他身上,于是战战兢兢的努力当好一位王。 不会轻易出游,总是走一步看百步,爱好也是安安静静的看书或者下棋,他简直是天下王者的模版,活得清心寡欲甚至无欲无求,全部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友人和浅樱之里。 已经做到这种地步,玄狐懊恼的想,他到底还在苛求什么啊?!明明……是希望他更活泼更像个小孩子一点的,千岁对与天狐来说还没有成年,他在这个年纪,还无忧无虑的每天对天照恶作剧,把整个高天原弄得鸡飞狗跳呢。 千姬更不用说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动手解决她招惹的仇家,然后转回头来把这个不省心的后辈丢去关禁闭,仍然屡教不改,奋战在惹是生非的第一线。 “非常抱歉,”软绒的狐狸耳朵折下来,夏目郑重的认错,“我失职了。” 玄狐捂住脸,假想中抽了自己一下又一下,幽沉也表示惨不忍睹,微微转过了头,只有花妖满脸茫然,试图追问,“难道不是我的错吗?” “是啊就是你的错!当年没有死现在给我去死吧!”玄狐的怒火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抬手,幽蓝的水流灵蛇般缠绕在他指尖,花妖脸色大变,企图向幽沉寻求庇护。 “别管闲事!你的账一会儿另算!” 第二代魔都之主闻言默默地咽下了阻止的话,小伙伴在有些时候是可以用来卖的,可以说花妖越是凄惨,他就越是安全,所以……焰落,好走! 夏目默默地贴墙坐下了,很快,魔都之主也移动到了他身边,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戚戚然。 魔都之主看了眼身边尚还年幼的天狐,率先开口了,“你是在什么地方遇到他的?” 夏目的神情比较复杂,“是在冬木市的圣杯战争,一开始是敌人。” “为敌吗?倒是他的作风,千泫他……喜欢什么会想要抢到手里,但是最后又会心软。”魔都之主想起某些回忆,有些怅惘,“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天照?” 夏目点头,“前辈和月读神都曾经这样说过,不过……” “看样子你并不认可,也对,只是第一眼看上去,有相近的光明的感觉,相处起来却会发现,温和仁爱只是那位大神的表象而已,不像你,”魔都之主摸了摸他的头,触感近乎虚无,“太温柔的话,会很辛苦的。” 夏目真心实意的微笑了,身处无光的魔都,那双温暖的眼眸却能点亮此方天空。 “这份辛苦,我甘之如饴。” 幽沉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乖张的玄狐会心甘情愿守护这个后辈,在他身边就好像拥抱着一团光明一般,不炙热,只有一点一滴渗入骨髓的温暖。 一团温暖的妖力随之降临,有些虚幻的身体渐渐凝实,魔都之主看着自己的掌心,已经近乎实体,只有微妙的荧光残留,就像玄狐一样,他以一种更稳定的方式留在了世间。 “虽然前辈没有说,但是还是担心的吧?您的状态并不稳定,我暂且用妖力为您稳定灵体,等前辈消气了,再考虑别的解决方法。”一下子支出了大量妖力,所幸有宝石补充,倒是不显得那么吃力,夏目略一休憩,看那边惨烈的追逐战迟迟没有结束,决定先回到宫殿。 “拜托您告知前辈一声,我就先返程了,现世那边的事情,我想早点处理。” 魔都之主点头,顺手把那朵金色曼陀罗掐断了花茎,只是稍稍运转妖力,就将它变成了一条淡金的护额,亲自给夏目系上,冷淡的瞳眸中显出几分柔和。 “这本该是你的东西,佩戴几年,会变成一件重宝。” 夏目摸了摸头上的护额,指尖能触到一点点细腻的纹路,是怒放的曼陀罗,有一部分被掩在松散的额发下,微微发出金光。夏目带上兜帽,向魔都之主略一点头,体内的魔术回路闪动,凤凰一声轻鸣,两只火翼从背后张开,熊熊烈火缠绕,像丝绸一般在他身边游走。 这是他新摸索出来的符文运用方式,完全放出凤凰火所需的妖力不少,不如像这样,既节省力量,又不至于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凤凰一出,必定要使鸣声上达天宇,心怀贪婪的妖怪们将汹涌而来。 幽沉目送他飞入魔都的阴云之中,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显然,玄狐已经处理掉可怜的花妖,不幸的是看起来依旧很愤怒。 “撒,轮到你了~” 的场静司平叛未归,于是夏目托骨女带了个口信,骨女泪眼迷蒙的抓住他的袖子,哭得肝肠寸断,“您怎么能这么残忍!陛下回来会剥了我的皮绝对的!” 夏目:“……那好像并不影响骨妖的存活。” 静司先生也是非常关爱属下的,只是平时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夏目相信,而且留守的几员大将竟然纷纷挽留他,各种奇葩手段齐出,他心里有微妙的不好的预感。 喂喂,静司先生不会根本没想让他离开吧? 细思恐极!想明白了这一点,夏目更是坚定了离开的信念,佯作要留下的样子,然后趁机潜入了水底,有几条奇形怪状的大鱼无私地用身体遮掩她,让他避过了巡逻人鱼的视线,安然抵达了水底。 水底是一片斑斓的结界,被水波扭曲成更不真实的形状,夏目戳了戳颇有弹性的结界,一团小小的圆润的不明物体冒了出来,还幻化出一只手来揉眼睛,一看到夏目,顿时连瞌睡都忘了,“嗷”的一声就扑了过来。 【小天狐小天狐~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 “当然想念,真是很久不见了。”夏目含笑,任由结界大逆不道的蹲在他头上撒欢,柔软的短发被弄得一团糟,让他欢呼了一会儿,才又戳戳他。 “拜托,送我到浅樱之里那边去,作为谢礼会给你妖力的。” 这笔买卖很划算,结界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穿过万花筒般的通道,映入眼帘的是浅蓝的水,轻盈柔和,勾玉铺满脚下,连发光都不愿刺痛人的眼睛,低调的闪烁着。 几尾人鱼簇拥过来,他们有色彩鲜艳的鱼尾,与魔都的沉默压抑不同,有的新绿如同枝头新发的嫩芽,有的是典雅高贵如同紫罗兰的淡紫……他们亲昵又孺慕的环绕在夏目身边,跟他一起慢慢浮上水面。 他回来了。 这一刻夏目心中突然萌生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他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可分离。数代天狐在这里经营,有的不问世事,有的热情蓬勃,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都爱着这里,镇守着这里,努力践行为王的责任。 那么这一次,轮到他来在这里贯彻属于自己的王道,也许会走向歧路,也许会失落消沉,世事从来不会太过圆满,他已经有了背负荆棘的觉悟,因为他不是孤身一人。 银发的妖狐正在卷轴上书写着什么,突然发现了水里的天狐,立刻就丢下了笔。 “不是说要去过假期吗?怎么……”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水里的天狐发梢上还带着水,明亮的阳光恣意洒落,浅亚麻色似乎都镀了一层金,呈现出异常梦幻的效果。 再梦幻,也比不过此时他脸上的微笑,温暖而静好,似乎只要在他身边,就是岁月无忧款款流淌。 “我回来处理政务,”天狐活泼的眨了眨眼,“大家都累坏了吧?” 银狐站在浮桥上,闻言浅紫的妖瞳中泛起笑意,他拢着衣袖,故意说得可有可无。 “还好,不是什么繁重的工作。” ……才有鬼啊!猫老师高兴死了好吗?!等亲身处理这些事务,才知道夏目平常的工作量有多大,在这样未成年的年纪里就肩负起王的重任,他们是不是太逼迫夏目了呢?所有人能懒懒散散聚在回廊下赏樱喝茶,这背后到底有夏目多少努力呢? 而且工作效率工作效率啊!夏目的工作效率也太可怕了吧!早起的话一上午就能批完所有文件,然后下午就慢悠悠的看书下棋养老一般打发时间,简直是迷之效率! 夏目当然不信妖狐所说的,任凭银发的妖狐把他从水里抱起来,衣服还没有干就要求去看看积压的政务。妖狐脸上的表情微有些不自在,还是听话的带夏目来到了堆积政务的那个房间,门里很安静,安静的近乎诡异。 夏目推开门,还没等看清门内的景象,就被铺天盖地的雪片埋没了! ☆、第167章 青王 “能把政务积压到这地步……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很厉害啊……”夏目扶着门,这扇精致的黄梨木拉门已经承受不住千千万万张纸的挤压了,门内的景象此时一览无余,胖猫咪仰躺在地板上,圆滚滚的身体无力地伸展开,半个灵魂从他嘴里飘了出来,保持无声呐喊的表情。 “让老师我死一死……死一死……死一死……” 优雅如同春日早樱的安倍晴明此时衣襟半敞,已经濒临暴走的边缘,“给我滚起来!在处理完这些东西之前你必须活着!还有不月!不要再呆在角落里了!师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你……” “我回来了。”夏目松开了手,黄梨木拉门“咔嚓”一声倒下去,纸片飞的到处都是,他站在一地白色中间,微微一笑,走进门内,“果然还是不能放下不管啊,真让人担心。” “夏~~~目~~~”猫老师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眼里含着泪花,扑向夏目,“终于回来了~~” 夏目抱住胖猫咪,蹭了蹭他的绒毛,安抚道:“乖~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安倍晴明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最累的应该是他,内政外交两手抓,还有一群猪队友在拖后腿,为数不多能派上用场的,只有道满和巴卫,如果不是鹤妖驻守现世,安倍晴明也想把他拉进来,到底是曾经主持一整个神社的,这种人才一个都不能放过!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就要拉下脸向欧洲求援了! 现在师父回来了一切好说,师父不在,这些妖怪和神明虽能力卓绝却桀骜不驯,师父就像线轴一样,能把散乱的丝线卷绕到一起,百鬼也只有在他手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合力。 “晴明,辛苦了。”夏目把猫老师放下,摸了摸安倍晴明的发顶,就像对待小时候的他一样,说不出的温情流转在两人之间,这位名满平安京的贵公子抱住了他的恩师,安然闭上眼。 “只要师父在的话,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就像一直在为他遮风挡雨的千年樱,只要地标一般的樱花树不倒,外界的风风雨雨永远不会侵蚀树下的生灵,他们可以悠然自在的活,无拘无束的笑闹,然后在树影里安然沉睡。 只要他在的话。 “不月。”黑衣的土地神闻声顿时一僵,有点心虚的低下头,这段时间他确实没出多少力,确切的说百鬼几乎都抱着异常散漫的态度,因为发布号令的不是他们心怡的王者,自然是能摸鱼摸鱼能划水划水,他就是一个异常典型的反面例子。 现在穿越回去干活还来得及吗?土地神沮丧地想,然后他看到一片银黑色移动到了他眼前,因为低着头,只能看到衣摆和一点点指尖,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明没有受到责备,只是被很温柔的摸了摸头,一声轻微的叹息被捕捉,却不是带着失望意味的。 “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受累了。其实我应该提前跟老师说好的,谁适合做什么在我行政的过程中早有定论……有时间了还要制定一套制度才行,如果这种情况再发生几次,”天狐歪了歪头,软绒的狐狸耳朵动了动,金杏的妖瞳中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会心疼的,我。” 土地神的耳尖泛起红色,他霍然抬头,夏目毫无芥蒂的向他微笑。 “接下来,先休息一天,明天我会召集百鬼,这些政务只要努力的话,一个月就可以处理完。” 第114节 “一个月处理完”绝不是什么夸张的手法,夏目说到做到,第二天展开【百鬼夜行图】,罕见的召集友人。前一天他已经把乱七八糟的文件分好类,加急的当天就批复出来,剩下的留到今天,众人合力来做。 “晴明其实适合的不是处理政务这种笼统的事情,”手下的动作不停,饱蘸朱砂的笔墨行云流水般写下一行意见,夏目抽空还能向猫老师交代一番,“晴明适合外交,之前在平安京他就与那些政客保持表面上的友谊,连我也做不到那么好。” 白狐之子的风姿气度都令人心折,这在外交上是个很大的便利,第一印象的良好,能让他提出更有利于己方的谈判条件,与道满搭配,一个温和一个冷硬,恩威并施,于谈笑间建交或者开战。 “巴卫的话,内政是他的管理范围。”银狐拿着一份拖地的清单走过来,上面罗列的名目是能让人眼睛发红的巨大财富,可是他却显出一脸纠结。 “库房满了,今年的供奉远胜往年,你打算这么累计下去吗?” 夏目捂脸,默默的思虑了一下对策,沉痛的站起来,声音很是虚弱,“我再去开辟一个吧,稳固空间的宝石还有不少,这次尽量弄的大一点。” 呵呵哒!谁懂土豪的痛!拥有两位数的库房!仍然呈现慢得快要溢出来的状态! 在走之前,他先拉住了旁边的不月,“不月,这份加急的文件麻烦你递送一下,地图也一起给你,如果路上遇到什么事……可以打抱不平的~” 猫老师探头看了眼地图,好好的直线不走,路线七拐八弯的,还有的地方特意标注了红点。只一眼,他就肃然起敬,再看夏目,欣慰的简直没话说。 “这样的话,那几个不安分的地区也该稍稍收敛一下了呢……” 想想寸草不生的三隅山,想想调配水土的痛苦经历,夏目表示,我经历过的痛苦需要有共鸣的人,既然带头闹事,就要有接受再教育的觉悟! 最残忍的方式就是把土地神放出去行(强)侠(制)仗(拆)义(迁)! 一个月后,看看干干净净没有一片纸的房间,猫老师喜极而泣。 “老师我终于不用看那堆破纸了!来一打小鱼干庆祝一下~\(≧▽≦)/~” “不——行——”夏目冷酷的拒绝,“在我处理政务的时候老师吃的太多了,这一个星期里小鱼干别想!现在跟我去现世,我会好好监督老师的!” “老师我不干!”胖猫咪耍赖在地上滚动,“小鱼干小鱼干!老师我要小鱼干!” 夏目把他抱起来,温温柔柔的笑了,“小鱼干,嗯?” 胖猫咪软软的绒毛都炸了,立刻老实的待在夏目怀里,任凭他带着自己穿越门扉,内心里内牛满面。 都是的场静司的锅!夏目都被带坏了嘤嘤嘤! 从浅樱之里出来,夏目只是大致锁定了王权者所在的城市,所以直接降临在奇怪的地方什么的,真是一点都不意外!连周围的人齐刷刷拔剑也一点都不意外!真的! ……个鬼啊!胖猫咪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澄黄妖瞳威严,如果不是被夏目抱着,他肯定会立刻化为银色妖怪的形态,肆虐整座大楼! “放下剑,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之前!”纤细的兽类的瞳孔,让一切与他对视的人心中一凛,这只憨态可掬的能口吐人言的招财猫,身上有着真实的杀意。 被百鬼守护着的王,对其刀剑相向是大罪!夏目性情温和可以不计较,百鬼却不一样! “失礼了。”一个声音从楼梯处传来,身着深蓝制服的青年从楼梯上缓步走下来,一手扶了扶眼镜,他示意手下全部放下剑,神态很是温和,“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但是……阁下未经通报就闯入r4,我们只是被动防卫而已。” 猫老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被夏目用一条小鱼干堵住了嘴,顿时幸福的魂飞天外,什么都忘了个干净。夏目歉意的点头,抱着胖猫咪,却是一番回护的姿态。 “确实是我们的过错,坐标没有定好,万分抱歉。” 青年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伸出手,手指修长,虎口处还有些剑茧。 “第四王权者,宗像礼司。” “时计塔,夏目贵志。”夏目伸手回握。 “果然是伦敦时计塔,看到你的制服我就有所猜想,”宗像礼司想起那单薄的几页资料,还有前后矛盾之处,让那个据说是研究魔术的组织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是个谜一般的存在啊,那个地方。” 夏目微微一笑,猫老师吃完了小鱼干,爪子勾住了他塞在上衣口袋里的怀表,拉扯出来,另一只爪去扑荡来荡去的金色长链,猫咪的天性在这一刻可耻的暴露了。 “猫咪很可爱。”宗像礼司赞美道,夏目几乎是立刻就弯起了眼眸,与其赞美自己,赞美他引以为傲的友人无疑更能赢得他的好感,于是投桃报李,夏目看宗像礼司表现出了兴趣,忍不住出声邀请。 “如果不介意的话,有些疑惑也许我能够解答。” 他跟宗像礼司是同类人,都表现出极致的冷静与谨慎,同时性情宽和,注重秩序,总的来说,应该是相当聊得来的一类。 宗像礼司眼里沁出得偿所愿的笑意,“我想你不会愿意就在这里开始谈话的,不如移步楼上的茶室?” 夏目欣然应允,两人一同上楼,彼此都期待着一场长谈,可是有一个黑发青年拿着一叠报表登上楼梯,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一种倦怠厌烦的氛围中,眼镜后面的漆黑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不耐。他看了夏目一眼,又看向宗像礼司,宗像礼司点了点头,并没有避讳夏目。 夏目在那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两团火焰诡异的并存,赤红的热血,青色的冷淡。 真奇怪啊,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承受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一定会爆体而亡的,但是这个人…… 大概是他的视线太过专注,青年愈发不耐的“啧”了一声,把一叠报表交给宗像礼司,声线也是偏低的没精神的样子,措辞却相当谨慎详实,足以见得他卓越的工作能力。 “室长,白银之王调整了飞艇的航线,就在赤组十束多多良遇袭的那一晚。” 夏目闻言抬头,石盘给了他一些信息,白银之王是王权者中极特殊的一位,拥有【不变】的能力,至今已经存活了九十多年,嘛,虽然妖怪来说那点时间不算什么,放在人类身上,恐怕就会感到莫大的孤独和恐惧了吧? 更何况,飞艇航线的改变,恰恰发生在十束被袭击的那一天,那个寄宿在少年身体里的灵体让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两人约定的谈话不得不遗憾的另寻时间,宗像礼司对此事表现出了高度的关注,夏目稍一迟疑,就把自己当天感知到灵体的情况说了出来。 “十束先生遇袭的时候,我也在场,那个袭击者……”他皱眉,显然对那个灵体没有什么好的观感,“那个袭击者使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违和感太重了,灵魂的气息都满溢出来了。” “……灵体?”宗像礼司挑眉,“只是魔术师对这种个体的称呼吗?” “不,并不是魔术师,”夏目有点囧,“我跟黄金之王阁下是同行,灵体这东西在阴阳道中很常见的。” 宗像礼司:……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怪力乱神了呢! ☆、第168章 追寻 沢田纲吉对着镜子,颤抖着摸了摸头顶,很好,除了有点乱的头发以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我决定这辈子一定把魔术学好!拼死的学好!” 太特么有用了!终于摆脱那对兔子耳朵了终于不用再被吠舞罗的众人善意嘲笑了!他的人生还有哪一个瞬间比现在更幸福的吗?! “叩叩”,房门被敲响了,十束多多良的声音传来,“纲君,大家现在要出去了,你昨天不是还说想要见识一番吗?king已经同意了~” 然后十束多多良如愿听到了门内“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是椅子倒了,还有小小的呼痛声,自动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幅平地摔的画面,扶着门忍笑,“纲君,继上次滚下十几级楼梯,这一次又是以什么方式把自己绊倒的?” 沢田纲吉趴在地上,椅子盖在他身上,他在那片阴影里默默地捂住了脸。 哪怕学习了魔术,他的废柴还是永远无法修正! 好不容易完完整整的下了楼,沢田纲吉看到众人已经整装待发,连忙把手里的棒球帽戴上,八田美咲一手抱滑板,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呦西!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吠舞罗的真正实力!” 沢田纲吉被他勒得着翻白眼,凭他那点小力气当然挣脱不开,众人哄笑,每个人眼里都是暖意。 “八田,你用力再大点他就要去医院里躺着了~” “是啊是啊~温柔一点嘛八田~” 八田美咲哼了一声,滑板甩开一个半圆被他踏在脚下,狠狠揉了两把沢田纲吉的头发。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么柔弱!回来要给你特别训练!” 沢田纲吉欲哭无泪,苦着一张脸,可是当众人的打趣和笑脸围绕在身边,他突然感觉有种陌生的幸福感胀满胸膛,眼睛酸涩到想要流泪,他好不容易忍住了,然后在被泪水变得有些朦胧的世界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空的微笑。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夏目会时常微微含笑,好像在每一个瞬间都发自内心的感到幸福。 是了,因为有友人陪伴在身边。 红发的王者牵着银发的女孩子,哥特风的裙摆划过一道弧线,栉名安娜习惯性的抿着唇,眼中只有那片红色,黑白的世界里唯一的颜色。 ——尊的红色。 赤之王者仰起头,嘴里叼着的卷烟逸散出丝缕的烟气,他拿下卷烟,丢在地上抬脚踩灭,暗红眼眸中,燃起了滔天的火光。这一刻,他像只从长梦里醒来的猛兽,热血沸腾,即将向天穹发出咆哮,可是他没有。 低沉的声线如同大提琴,只是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烧了。” 滔天的绝丽的火焰霎时沸腾,一同被烧沸的还有吠舞罗全体的意志!所有人脸上都是与有荣焉的神情,他们的王将要领导他们征战世界,让宣誓的声音响彻整座城市! “d!!noash!” “d!!noash!” 众人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亲密的不分彼此,沢田纲吉甚至感觉符文在他身体里嗡鸣,火光在奔流,懦弱了十年,今天他体会到了何为热血澎湃! 褐色的眼眸渐渐染上瑰丽的金红色,十束多多良歪头看着他,轻轻一笑,拉着他跟上众人前行的脚步。众人所过之处,无人敢撄其锋芒,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敬畏。 “这就是king啊……”十束享受着宣誓声,眼里亦掠过淡红的火光。 “这就是……吠舞罗!” “以白银之体,歌颂金石;深蓝之瞳,铭刻影像。” “自动锁定,自动追踪,自动围困!” 御柱塔之顶,狂风吹乱了纯黑的斗篷,年少的魔术师吟诵着德文,一卷卷的银丝编织成玲珑的飞鸟,遵从创造者的命令,飞向四面八方。 “竟然曾经有过如此多的附身对象,无色的王者……还记得他自己是谁吗?” “反正无论他知不知道,你都不曾在意的吧,只要他有称王的资质就好,其他的统统不予理会……德累斯顿,你曾考察过,为王的心吗?” 石盘保持沉默,夏目也没指望要得到回答,他扣上了兜帽,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不管怎样,不能再让他这么下去了!” 一幢幢高楼瞬息就可飞跃,火翼在背后燃烧,瞳孔已经拉长成一条细线,银丝鸟指示他附体对象所在的方位,可是好几次都扑了空。对方在这段时间内随意的切换了许多具身体,每一具身体上都残留着未散尽的气息,夏目又一次看着一位普普通通的少女走过,灵体已经不在这具身体里。 虽然如此奔波,可是到底是有方向可寻的,锁定附体对象的银丝鸟已经寥寥无几,其中一只,在相对遥远的学园岛,夏目拿着地图,有些头疼。 那里不像别处,出入都需要终端机验证,强行闯入必然会引起动乱。 隔着海,夏目眺望着最后一只银丝鸟所在的位置,一狠心,金光闪过,毛绒绒的金狐已经窜上了电车顶,迎着行驶时的风微微眯起了眼睛。有海鸟从他头上掠过,小金狐仰头看了一会儿,有些焦躁的心情奇异地舒缓了。 这样寻找的过程,其实也不错,只是希望老师不要跟青王打起来_(:3ゝ∠)_ 银色妖怪四爪扣地,眉间赤红的妖纹鲜艳的像要燃烧起来,夏目走的时候有交代,他当然没傻到对宗像礼司动手,他所面对的,是一脸阴郁暴躁的魔都之主。 “夏目……在哪儿?” 银色妖怪哼出一声,澄黄妖瞳里闪过几分冷凝,“跟你有什么关系?!” 魔都之主笑了,嗓音轻柔,像染血的刀锋上划过的一缕幻光,他上前一步,布都御魂出鞘。 “不乖的客人私自离去,身为主人可是会很困扰的……” “果然,”银色妖怪调动起全身的妖力,怒火炽烈,“果然是因为你肮脏的心思!你根本就没打算让夏目回来不是吗?!所以在他打乱了你的计划之后,才会这样愤怒!身为侍奉王的百鬼,在夏目对你观感不错的前提下,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阻止你们两个人交友?” “因为血脉中的原罪啊!八岐大蛇的天性是贪婪和掠夺,上古之时他甚至妄图吞下太阳,天照令须佐之男斩之!千姬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最后刀剑相向……” 的场静司挥剑的手顿了顿,银色妖怪趁机在他腹部撕裂了一道伤口,血色浸润了纯黑羽织,未被符文遮蔽的左眼中有一瞬的愣怔。 “是因为……这样?” 第115节 这次他出征东境,又得到一份大蛇之力,堪比天狐八尾境界,于是鬼使神差的,他对属下传递了禁止夏目离开的命令。初衷其实只是想着,不想让夏目回到那群热闹的过分的友人中间,怕那群家伙会分走夏目的注意力。 处在一厢情愿的单恋之中,这样的心理对他而言很正常,活过这么多黑暗的岁月,有一丝光明就要紧紧抓握,所以他理所当然得抓紧了夏目,再不肯放手。 但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被禁锢在魔都,那孩子还会露出明亮的笑颜吗?当然不!就像娇贵的植物,没有阳光雨露,是会死去的。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像被鬼迷心窍一般! 猛的,他想起了那份大蛇之力,已经是第七份了,很快他就会爬上那个巅峰,放眼四顾,除天狐外再无敌手。 大蛇之力……血脉里掠夺的天性…… 的场静司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刀,下手之狠,让银色妖怪都不由得收回爪子退了两步,眼里是浓浓的忌惮。魔都之主果然代代都不是善茬,对自己都如此下的去手,对敌人呢?对……夏目呢? 魔刀上鲜血流淌,一点点被吸收,眼也不眨就重伤了自己的的场静司平静地抬头,声音里没有泄露出半分虚弱,淡淡道:“多谢。” 银色妖怪更谨慎了,他听得出对方话语的真心实意,但是他到底做了什么让的场静司道谢?给他一爪子吗?又不是抖m! “你到底……”银色妖怪话没说完,一袭黑衣的魔都之主就跃出大楼,消失在林立的建筑间。他阻止不及,知道对方肯定是去找夏目了!这个危险人物必须隔离隔离! ……可是夏目在哪儿啊喂!老师我去哪儿找啊?!! 扒着碎掉的落地窗,银色妖怪忧伤的躺在地板上,“哒哒哒”的脚步声却近了,宗像礼司站在巨大的银色妖怪身边,只能刚刚与他趴着的时候平齐。 “精彩的对峙,只是破坏驻地的补偿费用,我想还是需要支付的。” “现金?还是终端支付?” 在科技大行其道的这座城市里,一个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学院岛,难度极大,但是如果是一只小动物,反倒没有那么困难。小金狐抓住时机,跟随一个貌似是逃课出来的学生从一扇小门走了进去,踏在柔软的草地上四处张望一番,一只银丝鸟徐徐的飞在阴影里,见他来,立刻转身给他引路。 紧跟着银丝鸟,夏目一路走来很是顺遂,除了有几个女学生试图摸摸他的头或者给他拍照外,堪称风平浪静,他也不打算留下什么照片资料,一旦被终端对着都会躲,这样一路撸到某间学生宿舍,夏目看着高高在上的门铃,软绒的大耳朵耷拉下来。 银丝鸟知道他的心思,扑到门铃上,按响了触屏。 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夏目端正的坐着等,门被拉开,系着围裙的黑发青年面容冷肃,手里拿着锅铲稍微有那么一点破坏形象,嗯,稍微。 有女孩子嬉笑的声音传出来,很元气的样子,句末似乎还带着“喵”那样的声音,另有一个清朗柔和的声音似乎在劝她,“neko,稍微等一等,晚饭很快就好。” “肚子都饿的咕咕叫啦!晚饭晚饭晚饭!!!” 夏目仰望着黑发青年,脖子有点酸,青年于是很体贴的半蹲下来,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指尖触及的皮毛柔顺,这让他的面容温和了很多,把小金狐抱了起来,小小的一只,两只手就能拢住。 “狗朗君,谁来了?”银发少年探了探头,夏目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那天晚上的袭击者,只是他脸上没有了那种阴沉癫狂的神情,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温柔与无垢,他看到了小金狐,眼里闪现惊叹。 “真是漂亮的孩子,是谁养的吗?” 夜刀神狗朗摇头,“不知道,应该是走失了。” “那么就先抱进来吧,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游荡,”银发少年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耳朵,“吃完饭再去问问吧,实在不行就广播一下,他的主人该伤心死了。” “只好这样。”黑发青年点头,抱了小金狐放到沙发上,叫饿的女孩子声音顿时一收,眼巴巴的盯着,嘴上说着,“是猫咪吗?是猫咪吧?跟neko一样的neko!” 说着,向小狐狸伸出了罪恶的爪子,“neko就摸一下!给你仙贝吃哟!” 夏目:…… 小狐狸抱了自己的尾巴,挪到沙发另一头靠近银发少年的地方,闭眼感知他身上的气息,虽然那个灵体已经离开了,气息却还很浓郁,想来这是袭击者用惯了的一具身体。 既然这个人也不是,那个灵体会在哪里呢?一定是一个银丝鸟去不到的地方……去不到的…… 想破头也没想出来,鼻尖嗅到饭菜的香气,他动了动耳朵,一碗滑嫩的去了刺的鱼肉从天而降,也许是怕他吃人类的食物会生病,盐放得很少,却已经足够鲜香。 夏目看着黑衣的青年,对方已经端起一碗饭来吃了,神情严肃,可之前的举动已经透露出了他本性的温柔。金杏的妖瞳柔和,夏目看得出这个青年有着不弱的力量,必然不是普通人,银发少年身上,除了灵体残留的气息,还有一种更为厚重的东西,沧桑而庄严,就像…… 王权者。 只是一瞬间,夏目就做出了决定:他要留下来。 绝对不是因为鱼肉太好吃了!绝对不是!头埋在碗里的小狐狸默默地想。 ☆、第169章 白银 黑发青年名为夜刀神狗朗,背负着斩王之宿命,他所隶属的氏族,暂定为无色。从小教导他的人,是上一代无色之王三轮一言,那个早亡的预言者,也是能编织美丽句子的诗人,单看夜刀神狗朗的品行,就知道这位“亡主”一定是位心性豁达温柔的人。 【珍惜粮食,来之不易,细嚼慢咽。】老式的录音机里放出这样的短句,夜刀神狗朗闭上眼,脸上露出陶醉之色,“亡主的遗诏必须践行!neko从桌子上下来!不要把饭撒的到处都是!” “呜喵!”似猫的少女头发都炸了,从桌子上跳下来窜到墙角处,夏目又被抢占了地盘,无奈的移动到沙发旁边,一跃而上,蓬松的尾巴把自己圈住,懒散的摇晃几下。 夜刀神君的爱好还真是…… “为什么那样一副表情?难道不觉得非常有道理吗?” 伊佐那社与neko对视一眼,同时吐槽——“好恶心!” 夜刀神狗朗如遭雷劈,大受打击的样子,“不懂得欣赏的家伙……” 夏目动了动耳朵,这样的桥段每天看过一次,总让人觉得这三人关系好得不得了,其实融洽的气氛中暗藏刀剑,如果伊佐那社不能像夜刀神狗朗证明他不是恶王,被斩杀是他唯一的结局。 伊佐那社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有几次,夏目看到他在独处时,眼里会有茫然的神情,时常看着自己的手愣愣发怔,好像突然对这具身体产生了难以言语的陌生感,现在又是这样,银白的月光下,银发少年垂下睫毛,温柔的凝视睡得香甜的neko,末了,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时光,又能过多久呢?”他苦笑着小声问自己,“总觉得像是清晨的朝露,瞬息间就会消逝,再无迹可寻,回不到当日。” 小金狐睁着纯澈的金杏色兽瞳看着他,耳尖一点洁白在月光下近乎虚化,他的神情简直不像一只小动物应该有的,透彻,庄严,清晰地倒映着银发少年的身影。 “总觉得,你能够听懂呢?是能够听懂的吧?”伊佐那社伸出手,金狐极通人性的爬上他掌心,毛绒绒的一团,在寒夜里有种让人心生喜悦的温度,他不由得笑了,无意识的抚摸柔顺的金色皮毛。 “我在衣柜里……在衣柜里发现了染血的衣服……很惶恐……” “明明记忆里就没有那样的景象,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现在却觉得,是不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呢?也许我曾经罪无可赦,也许这双手……沾染过无数的鲜血。” 夏目心中沉重,伊佐那社的神情近乎彷徨,他不应该承担这份罪孽,在那个灵体将矛头对准十束多多良以前,也犯下过几起凶杀,染血的衣物就是明证,现在他又找到了新的附身对象不知所踪,只留下这个躯壳和躯壳里茫然的灵魂,纠结着痛苦着,他本来无需承担这些。 于是他抬爪,按在了伊佐那社眉心,似乎想抚平那道皱褶。伊佐那社微微含笑,握住他的爪子,眼里的抑郁稍微散去了一些。 “多谢安慰啦~不早了,现在休息吧。” 夏目趴在软垫上,看伊佐那社闭上眼,很快就呼吸均匀的睡着了,他也闭上眼睛,妖力却肆无忌惮的辐散开来。 空旷的空间内,一切事物都呈现一种光辉的银白色,巨大的石制钟表缓缓漂浮着,许多零碎的碎片像宇宙中运行的天体一般,沿着特定的轨道运动,银发的少年在这样极致的洁净中,睁开了眼。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萦绕在他的灵魂中,他觉得自己应该见过这番景色的,在很久很久以前…… 石制的钟表上有这片空间里唯一的一抹暗色,纯黑的斗篷半掀开,露出下面剪裁流畅的制服,近乎于黑的墨绿,显得异常的滞重庄严,一只白金的怀表别在上衣口袋里,细长的表链垂下来,闪耀着黄金的色泽。 这个看上去大概十岁左右的少年从钟表上一跃而下,悬浮在空中,对他微微一笑。 “打扰了,伊佐那先生。”他执了一个古雅的礼节,“冒昧来访你的精神空间,我先为我的无礼道歉,但是……实在是想要帮助您,无辜背负了罪恶,一直在困扰的您。” 伊佐那社有很多很多事情想问,但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个问题。 “我……是谁?” 像是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浅琥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少年背转过身,抚摸石质的表盘,质地近乎于汉白玉,散发出优美的银白光辉。如果之前还对伊佐那社的身份存在迷惑之处,现在,一切都清晰的展露在他眼前。 这个钟表上,有着德累斯顿石盘上的符文,虽然并不完整,却已经足够说明主人的身份。 传说中居住于飞艇“天空帝国”之上的第一王权者,最古的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斯曼。 “这个问题要问您自己,您希望自己是什么人呢?”夏目轻轻的说,“姓名只是一个代号,心之所向,才是真我的所在。” 他转过身,斗篷像鸟类的飞羽一样张开一个角度,又温驯的垂落,浅琥珀色的眼眸渐渐被金杏色取代,“是选择过去的自己,还是活在当下,亦或者……新的未来?” 伊佐那社对过去抱有一种未知的惶恐,现在的生活让他心生喜悦,未来则太过遥远而缥缈,所以他毫无障碍的做出了选择。 “我……想活在现在。”低垂的眼帘遮掩了最深沉的无奈,哪怕没有记忆,近乎一个世纪的孤独还是在他骨子里刻下了悲哀的烙印,他太渴望现实的温暖,渴望那间小小的宿舍里饭菜的香气,neko眯起眼睛猫咪一样伸懒腰的样子,过去怎样,他不知道,但是一定不会好过现在。 夏目笑了,白银的梦境片片崩碎,清亮而微带凛冽的声音落在伊佐那社耳边。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我愿意助一臂之力。” “另外,请当心无色之王。” “所以就是这样的,神秘到完全捉摸不透!”伊佐那社对照购物清单清点物品,一边叹了口气,“难道其实我不是什么无色之王吗?吠舞罗的追杀是无妄之灾?” 十束多多良遇袭,吠舞罗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公布了当天的视频,郑重声明这是对赤组的挑衅,一定会严厉追究,于是伊佐那社平静的生活一去不返,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他与夜刀神狗朗的革命感情也是那时候萌生的,一起逃亡几次,虽然狗朗君嘴上不说,伊佐那社却知道,对方是真心保护他的,哪怕面对青王那样强大的王权者,也不曾退缩半步。 不过,最近真是和平啊…… 伊佐那社把小金狐抱起来,笑眯眯的感叹,“都说金狐能带来好运气,果然啊!” 夏目无奈的任他抱着,都活了一个世纪了,心性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白银之王也真是奇葩。 夜刀神狗朗扫了他一眼,手里拎着两兜蔬菜。 “都说了只是猜测而已,在被证实之前,如果发现你的恶行,我一样会将你斩杀。” “哎哎哎?怎么这样?都说了不是我做的!qaq” “不可以伤害小白的喵!” 又热热闹闹的吵成了一团,这种结果已经成为了惯性,夏目已经很习惯了,他跳到伊佐那社肩上,站得很稳。突然,他转头看向一个方向,金红的火焰艳丽夺目,褐发的孩子握紧双拳,他对火炎的运用还不算熟练,但是因为天赋强大,庞大的火焰量可以让他肆无忌惮的挥洒。 他怒火倾泻的方向,是个打扮妖娆的……男人?戴着一副墨镜留着奇异的发型,原地扭动了一下,躲过了炽热的火炎,一边向同伴求援,“斯库酱~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啊~人家再不动手就要被杀掉了~” “还不是因为你胡说八道惹怒了这小鬼!”与夏目有一面之缘的银发青年挥舞左手上的长剑,额头上青筋直冒,“快点给老子想办法!” “人家能有什么办法啊……好啦好啦~那边的少年我错了~人家道歉哦~” “我不信!”沢田纲吉更为愤怒,金红的火炎更为蓬勃,“明明都说出那种‘要收藏你的身体’那样的话了!这么轻易的收回,我不信!” 十束多多良在后面,试图打个圆场,“嘛嘛,那种话我不在意的。” “那可不行!十束先生怎么能被这种人妖侮辱!”八田美咲与沢田纲吉同仇敌忾,“干得好沢田!我们联手把这家伙做掉!” 除了较为冷静的草薙出云,吠舞罗众人哄然应诺,红发的青年拿下嘴里的烟蒂,在地上踩灭,微微一抬手,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了。他站在众人之前,气势如山岳般沉凝,直视着沢田纲吉的背影。 “这是他的战斗,”粗糙的带着火焰热度的手抬起,摸了摸抓住他衣摆的栉名安娜的头,稍稍抬起下巴,“喂,小鬼,把你的【红】给我看看。” 沢田纲吉眼眶里霎时间盈满泪水,颤抖着嘴唇,只是用力的应了一声。 为什么呢?为什么据说是父亲派来的人,会说出那种话呢?那种比侮辱更严重的话,最重要的是针对温柔的十束先生,他很愤怒,又很伤心。男孩子总是对父亲有某种向往的,甚至希望未来能变成父亲那样,但是家里从来就只有母亲。 吃饭的时候,周末的时候,假期的时候,只有母亲和他,守在有些空旷的家里,有时候母亲会给他讲父亲的事,笑眯眯的很幸福的样子,他那时就在想,为什么还能笑呢?那个男人是如此的不负责任,轻易就远走,他知道隔壁是怎样议论他的母亲的,一副讳莫言深的样子,每次看他的眼神也是有些怜悯有些轻视,他讨厌那样的眼神,但是从来没有想要反抗。 所以在父亲说,一家人要去西西里岛游玩的时候,他不知道有多开心,整天想着要如何与父亲相处。确实,他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可也遭遇了极大的恐怖。 被匕首刺中的时候,被装进箱子里的时候,被带到完全陌生的异国的时候,没有人来救他,父亲也没有,他想过也许是因为无能为力,但是这不妨碍他感到失望。 为什么呢?他反复的默默的问,没有答案。 吠舞罗的大家让他有了温暖的感觉,他喜欢温柔的十束先生,喜欢冷静的草薙先生,喜欢热血的八田,喜欢安静的安娜,他们的红色让泽田纲吉感觉到久违的触动,忍不住去幻想着,如果能像他们一样热烈的活着就好了。 夏目为他提供了一种可能,这位仿佛被光明格外眷顾的前辈手把手教他运用力量,呼唤符文的名字,驾驭强大的魔法。 第116节 夏目说,只有王能引导王。 王?他吗?突然觉得把这两个名词凑在一起有点可笑,但是夏目没有笑,只是用那双璀璨的金杏色妖瞳注视着他,很久,微笑。 【好好享受现在的轻松吧,纲君,很快,】他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促狭,【热闹非凡的未来就会到来了。】 然后那个貌似与夏目同为王者,沢田纲吉最不愿面对的那种气势惊人的人,散漫的撩了撩羽织,【说的也是呢,未来的。】 沢田纲吉听不懂最后一个单词,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 脑海中掠过许许多多的东西,沢田纲吉闭了闭眼,想起过往懦弱的回忆,想起友人的笑脸,这是他的至宝,也将转化成最热烈的【红】,可他就像一个空有宝山的人,不懂得如何去挖掘,甚至挥霍掉这些宝物。 他记不住太多符文,一离开夏目就发动不了魔术,他能感觉到吠舞罗众人的视线,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这些人失望,但是…… 有人发出了轻微的叹息,是最温柔的无可奈何,柔软的浅琥珀色在眼底潋滟,年少的魔术师轻盈的向前两步,黄金表链碰撞镶嵌白水晶的表盘,发出清脆的声音。 “纲君,跟我念——” ☆、第170章 会面 对阴阳师来说,咒文可以诛杀邪秽,颠倒阴阳;而对于魔术师来说,咒文则意味着更大的可能性,他们可以心随意动的高飞,或者操纵自然的风雨雷电,他们不会将咒文称之为咒文,而是会更倾向于西方的说法——咏唱。 沢田纲吉当初听讲的时候,就差点睡过去,什么工程什么小节,完全云里雾里,他只记住了夏目的一句话: 【让心与咏唱共鸣,让力量流淌于字里行间。】 此时此刻,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又是为了什么而使用力量的呢? 大概是,所谓的守护吧! “素之流火,血继之契约,涌动之风以意志阻挡,关闭生天之门,从符文中释放,在奔流的金红中徘徊吧!”祈祷般在胸口握拳,金红的眼眸直直对上温润的浅琥珀色,隔着沸腾的火焰,魔术师向他微笑着,似乎包含着无限的欣慰和自豪。 【做得好,纲君。】 下意识的,沢田纲吉也回以微笑,一次性释放出庞大的火焰,避无可避的大范围攻击让一直抱有玩闹心理的泰拳高手也变了脸色,“开、开什么玩笑!这种火炎人家撑不住了啦!” 斯夸罗再也无法作壁上观,顾不上愤怒的咆哮几句,迅速点燃了雨之炎。 该说不愧是沢田家光的儿子,彭格列初代的直系子孙吗?这片连世界都要淹没的金红,真是无比耀眼啊,大空的火炎从来如此夺目,只是沢田纲吉的火炎比起boss的来,更为理性和包容。 饶是如此,两人也是颇费了一番手脚才拦下火炎,而这个孩子,还不到十岁。 甚至能跟当年的boss平分秋色了,斯夸罗眼神复杂,他见沢田纲吉完成惊艳的一击后,在原地喘息,显然耗尽了力量。他身形一顿,然后急迅的掠出,目标直指沢田纲吉的后颈。 还是快点打晕带走吧!反正他们得到的任务,只是把泽田纲吉带回彭格列总部而已,他下手有分寸,沢田家光想必也不会计较,再拖下去,不知道又会出怎样的变故。 沢田纲吉正在脱力之时,显然躲避不及,褐色的眼眸有些恐慌的倒映出银发剑士的身影。周防尊皱了皱眉,火焰刚起又熄灭,他低下头,重新点了一支烟。 烈日当头,却有一道清澈的月华奔流而下,年少的魔术师指尖似乎缠绕着无形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是月华的潮水,银闪闪的液体旋开一个美妙的扇形,逼得银发剑士后退几步,却也没有追击,安静的在泽田纲吉身边旋转,犹如骑士般肃穆而高华。 【魔术礼装:月灵髓液!】 斯夸罗提剑皱眉,“你要插手彭格列内部事务吗?!” “我并没有什么扩张势力的野心,也不想与彭格列为敌,”夏目摇了摇头,神情很严肃,“但是纲君,我只会把他交到他父亲手里……沢田先生这次没有来吗?” 沢田家光为什么不亲自来接他的孩子,斯夸罗一想到原因就暴躁,本部出了叛徒这种事是不能拿出来说的,不然在沢田家光计划周全的情况下,沢田纲吉为什么还会被掳走?还被带到了爱尔兰那种地方!那群吃里扒外的家伙! 见斯夸罗不回答,夏目了然,“不能说的原因吗,那么就更不能让你带走纲君了,这是身为一位父亲的态度问题!如果就这样把纲君送回沢田夫人身边,纲君与父亲之间一定会产生裂痕的!” 斯夸罗一怔,他是个合格的剑客,合格的暗杀……不,明杀者,思考问题也因为处理公务的原因倾向于政治论阴谋论,从情感上考虑一件事,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在爱尔兰相遇,夏目一直在竭尽全力的帮助他查探,斯夸罗其实心底已经认可了这个少年的人品,高洁,仁慈,宽和,对待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温柔之极,现在他严肃的提出这样的问题,银发剑士不得不慎重考虑。 “那么你的意思?” “纲君先留在这座城市,事先声明,您与我在这座城市里都没有势力分布,相对而言,在这中立之地更容易保持彼此的信任不是吗?” 天生善于谈判的人,言语间都是真诚,斯夸罗沉默一会儿,对一身花俏的泰拳高手粗暴的招呼一句,“走了!路斯利亚!” “哎?就这么不管这孩子了吗?” “让沢田家光自己来领!还是你有办法把他带回去?” “不、不能qaq”路斯利亚一步三回头,他并不是惦记沢田纲吉,其实他更在意那个看起来很有威势的孩子,明明脸上还有未褪的稚气,眼神却沉稳而沧桑,这种奇异的反差让他浑身充斥着奇妙的吸引力,路斯利亚有点恋恋不舍,然后被斯夸罗一剑差点糊在脸上。 “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还恋童啊!喜欢肌肉发达的家伙就算了,先是看上了吠舞罗的青年人,你知不知道那是谁啊!你想跟赤王交恶吗?!然后夏目……你记得蝮蛇吗?” 路斯利亚捂脸,夸张地做出一脸惊恐,只是眼里的忌惮却是真真切切的。 “那个变态?!!!” “你也是变态!一脸夸张是想找揍吗?!” “也不是啦……人家可是再也不想见到那家伙了,那个疯子,狂信徒,殉道者!” 这些全是黑手党那个圈子里对蝮蛇的评价,三年多以前,这个有这恶魔般玫瑰瞳色的男人血洗“圣堂”上下,将之彻底变为自己的一言堂,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成为雄踞一方的巨擘之时,他竟然让人跌破眼镜的宣称已经归顺某人,甚至乖巧的过分的交出了手里的部分权力,由两位从日本前来的剑客执掌。 白衣的鹤丸,红衣的和泉守,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以日本名剑自命名,沢田家光却在彭格列内部会议上给出了不同的意见。 【不是以名剑命名,他们就是名剑本身!】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一个问题上——谁是刀剑之主。 路斯利亚听到这里,脸都白了,他再不敢回头,几步就蹿到了斯夸罗前面,“人家突然想到要到做面膜的时间了,先走一步哦~”说完兔子一样的跑远了,银发剑士“啧”了一声。 瓦里安就没有一个省心的,要是混蛋boss也在的话…… 剑上流转着白银的冷光,他站在这座城市的日光之中,半长的银发被风吹拂的摇曳一下,半晌,他轻轻地嗤笑一声。 “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吧,混蛋。” 闲杂人等退散,伊佐那社、neko以及拎着两袋蔬菜的夜刀神狗朗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八田美咲第一个炸了,球棒上“刷”的窜起火焰,“就是你这家伙袭击了十束先生!” “真、真的不是我啊啊啊!”伊佐那社欲哭无泪,夜刀神狗朗丢下蔬菜,手握在刀柄上,生怕吠舞罗的众人突然发难,虽然赤王在场,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胜算。 他稍稍侧了侧眼,身披黑斗篷的少年顶着柔软的浅亚麻色发,果然踏前一步,水银如流水一般横亘在两方中间。 “能否稍稍冷静一下?十束先生遇袭的始末,我想我可以全面的说明一下。” 周防尊没有说话,十束多多良微笑,明显跟夏目站在一条战线上。 “我相信夏目,大家一起做下来谈谈吧。” 于是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去了吠舞罗酒吧,十束多多良给几位客人端了果汁,夏目想起什么,从勾玉里摸出小鱼干,递给neko。 “不介意的话请用吧。” 少女眨动异色瞳,突然扑过去抱住夏目,不住地蹭,“小狐狸!neko的同伴!” 夏目眼神温和,这应该说的是他能从动物的形态变成人形吧,不过他能够确定neko不是妖怪,她的原身,也应该是人类少女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一只猫。 伊佐那社也看着夏目,眼里闪过恍然,“在梦境中提醒我的,就是你吗?无色之王那边……” “这正是我想说的,”夏目点了点头,直入正题,“无色之王确认是灵体形态,到处寻找附身对象,那天袭击十束先生的,也是附身在伊佐那先生身上的无色之王,所以如果向伊佐那先生复仇的话,也太没道理了。” 伊佐那社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成为故意伤人的凶手了,狗朗君也不会动不动就对他拔刀了,真是喜大普奔! “那么真正的无色之王在哪里?这次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草薙出云靠在吧台上,茶色眼镜反射着一道锐光,他看着夏目,突然提到,“听说有只巨大的银色生物毁掉了蓝衣服的一层楼,是你麾下的吗?” 夏目:“……啊,我想是的,老师应该是因为交不出赔偿款所以被扣押了吧,难怪这么长时间也没来找我。请问青组大楼应该像哪个方向走?我先把老师赎回来吧。” 银线编织成一只银丝鸟,扇动翅膀从夏目手中接过了一张金卡,鸣叫两声,按照草薙出云指出的方向走了。夏目依旧淡定的留在原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灵体的信息透露一部分,再一人发了一张符咒。 众人:卧槽土豪!!! 十束多多良第一次看到这么玄妙的东西,翻来覆去把玩好久。他本就对各种事物充满强烈的好奇心,忍不住起了探究欲,又向夏目要了一张,跃跃欲试的样子。 “话说,这个要怎么用?是贴在灵体身上,还是丢出去?” “灵体一般人是触碰不到的,”夏目好笑道,“不过借助符咒,可有效的镇压灵体,至于用法……符咒可以自动攻击的,平时放在身上,情况不对又是灵体作乱的时候,它会主动御敌的。” 十束多多良兴致勃勃丢出了符咒,柔软无力的纸张放射出刺目的金光,“啪”的,自动拍到了夏目头上。 ☆、第171章 隐忧 妖力沸腾,瞬间就将符纸燃成灰烬,夏目嘴角抽搐一下,捂住脸。 “十束先生,那个东西不可以乱用的,如果是力量弱小一点的……会被封印的。” “力量弱小一点的……什么?”十束多多良问道,然后他看到夏目站起来,微微一笑,扯开了话题,“那么,这就算是站在统一战线上了,请各位一定以自身安全为重。” 他于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其实已经得到答案了。 但是如果是夏目的话,是不是人类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是灵体还是其他什么奇妙的物种,都能够更久更久的留存在世界上,那份温柔就能更久更久的存在着,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感到寂寞,就像绝望的离群索居的白银之王那样,终有一天对这世界心灰意冷。 “夏目!”圆滚滚的招财猫蹭蹭蹭的窜进酒吧,扒住夏目的斗篷边沿,“那家伙!那家伙来找你了吗?!” 夏目迅速反应过来,老师口中的“那家伙”,应该指的是静司先生,听那样的语气,静司先生又怎么招惹老师了?他弯腰把猫咪抱起来,顺口问道:“静司先生又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老师不要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听听这语气!听听这毫不放在心上的语气!那混球已经对你伸爪子了喂! 可是这种事,他又怎么会告诉夏目呢?夏目应该是世界上最光明的,那些阴暗的独占欲和无耻的妄念,不应该让他听闻一丝半点。现在的状态就很好,夏目心里只有百鬼和浅樱之里,对于的场静司也只是当做普通的友人……好吧一点也不普通。他能感觉到夏目对的场静司的信任,以及毫无道理的宽容,他屡次教育夏目要离魔都的生物远一点,夏目却少见的没有听从。 【静司先生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信任他,不逊于信任老师你。】 【但是他……甚至能轻易就下令屠城啊!】 年幼的王者望着平静的洒满樱花的水面,暖色的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精纯的妖力甚至凝成了蝴蝶的样子,在他睫毛上一掠而过,挥舞着翅翼飞过无垠的水面,然后在阳光下渐渐如融雪般消散。他一点一点整理好衣袖,将金叶仔仔细细的顺着纹路整理好。 【哪怕是这样,我也依旧能理解他。】 【你疯了!】 【没有,当然没有……静司先生的王道,我感同身受。】 想到这里,胖猫咪眼睛闪了闪,顾左右而言其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了……你们在开作战会议吗?老师我可以帮忙!” “那样最好不过了,”夏目微笑,把怀里的胖猫咪递给夜刀神狗朗,“老师就与你们一同行动吧,别担心,别看外表是这幅样子,其实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强者。” 胖猫咪隐瞒了部分比如他给了的场静司一爪子的事实,正有些心虚,闻言这样的安排也不在意了,很随性的点头,“我就跟这群小鬼好好玩闹一番吧,无色之王那种东西分分钟就能吃掉!” “当然,老师最厉害了。”夏目的夸赞更让他心花怒放,他跳到沙发上,骄傲的扬起下巴。 “今后要叫我猫咪老师,敢叫错的话就吃了你们!” 伊佐那社一脸炯炯有神,主动伸手握了握胖猫咪的爪子,“请多多……关照?” “那种疑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第117节 青组和赤组都有各自的区域,夏目所负责的是学院岛,至于伊佐那社一行人…… 夏目抬头看向天空,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他却似乎能看到名为“天空帝国”的飞艇从容飞过的样子,它就像一颗不灭的恒星,沿着特定的轨道运行,一个世纪以来从天国俯瞰着地面,承载着以为王者永生的落寞。 夏目看到了十束多多良眼中的担忧,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因为【永恒的存在】寂寞到发狂的地步,他有相互扶持的友人,美不胜收的浅樱之里,生命的悠长对他而言是某种祝福,他可以从容的辗转于世间,不必担忧如蜉蝣一般朝生夕死,只给妖怪友人留下无尽的伤痛和遗憾。完全成为天狐之后,时间对他而言只是个概念,甚至于,他能够平静的为人类友人送终,疲倦时隐世不出,兴致大起时又可以从容的闯入红尘。 没什么不满足的,也没什么不甘愿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心中所愿。 蔚蓝的海面犹如明镜闪闪发亮,夏目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之前他确实有支开老师的意思,本以为会比较困难,老师却因为某些事情感到心虚,竟然干脆的顺从了他的意思。老师绝不会不知道,他会去找静司先生,这只活了几千年的大妖睿智而透彻,知道夏目心意已决时,外界的声音不会让他的意志有半分偏移。 索性就眼不见为净,跟随伊佐那社一行人登上“天空帝国”,这夏目判定最可能存在无色之王的地方,半凑热闹半是压阵的,暂且离开夏目的身边。 海面之下,一切光明都被渐渐吞没,四周的水纹渐渐模糊起来,只有夏目周身的光芒安宁而稳定,然后,怕会吸引趋光的生物,夏目索性把光亮全部熄灭,完全埋没进黑暗中,一双金杏的妖瞳却像暗处的流萤一般,徐徐亮起了。 越往下水压越大,这些看似温柔的物质挤压着鼓膜,如果不是有妖力护身,他根本抵达不了这样的深度。夏目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夹杂着些许血气,不由得皱眉,加快了下潜的速度。 黑龙盘桓在海底一片砂砾上,似乎是在沉睡,墨色的整齐排列的鳞片犹如质地上好的黑曜石,夏季摸上去一片沁凉,冬天却是微温的,夏目熟悉着鳞片的触感,也熟悉这鳞片的主人。 “静司先生,”他轻轻呼唤一声,落到了海底,伸手想去触碰黑龙的龙角,“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哪里受伤了吗?” 还没有碰到龙角,一红一黑的妖瞳就已经与他正对上,里面燃烧着近乎狂烈的占有和掠夺的欲望,黑龙拼命闭了闭眼,才稍稍收敛了那种让人心惊的感情,温顺的把龙角伸过来,一如往日向夏目讨要细致的安抚。 夏目摸了摸龙角,治愈的金光亮起,他的手沿龙角向下,拂过柔软倒伏的背鳍,最终停留在腰腹部的伤口上。狰狞可怖的伤口在这一代天狐的天赋之下,渐渐止血愈合,虽然离痊愈还有一段距离,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可怕。 黑龙动了动身体,倏忽幻作人形,好几次想伸手又忍住,神情挣扎。 “对不起……”的场静司低着头,不敢看夏目,他怕自己辛苦做好的心理建设会在一眼之后全面崩塌,“之前的事情很抱歉,毋庸置疑,我确实起过那样的心思,斑说的很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话语一出口就渐渐流畅起来,“我希望能把你留在魔都,永远不离开我的视线,但是不能,抱有这样自私想法的我,简直是丧心病狂之极。” 良久,夏目轻轻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一开始你与鸦斗法留下那枚勾玉,我就开始调查你,出身、家庭、能力……一点一点把你的资料记在心里,很满足。” “嗯,我知道。” “之后你救了我的那次,我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事后那个魔将败在我手下,因为他伤害过你,所以我直接让他连轮回都入不了,只能悲哀的徘徊在魔都,永世不得解脱。” “嗯,我知道。” “有时会心血来潮跟踪你上下学,好吧是几乎一有时间就那么做。” “嗯,我知道。”这次沉默的稍微久了点。 “你在欧洲游学的时候,我翻过你宿舍每一扇窗,你本来应该有个室友的,但是我不开心,所以他在住进寝室第一天就出了事故,我做的。” “嗯,我知道。” “这次甚至还想过把你永远留在魔都,我讨厌你那些友人。” “嗯,我知道。” “所以我果然是个非常糟糕的败类,本就是不应该,与你牵扯在一起的。” “……这点请恕我不能承认。”夏目摇头,金杏的妖瞳极慢极慢的微弯起来,似乎是所说的话语不符合他往日的形象,微微有些脸红,“静司先生……是我所憧憬的人啊。” “无论外界怎样毁伤,也坚守自己的王道,踏着荆棘也要走下去的信念真的非常耀眼!而且,虽然一直扮演着坏人的角色,嘴上也不饶人,但是真的……静司先生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虽然外界的传言很可怕,但是如果真的是暴君,就不会取消的场一门的地牢,就不会在屠城之前放走全部的妇孺……只是因为高傲不愿意解释,也不愿意经营外界的形象,任凭所有人把自己妖魔化,王道却始终坚定不移。” “至于我……我不觉得自己有多好,只是碰上了能力强大的友人,只是有梦境中的作弊时间而已,其实本质上还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孩子。再被樱井家利用的时候,静司先生第一个出现在我身边,我知道的,的场一门与樱井家私下里签订的条约,我很感激。” 天狐主动地,拥抱了他从血脉传承上应该相互厮杀的敌人,清浅的樱花气息让焦灼不已的心得以平静,鬼使神差般的,的场静司说出了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阴霾。 “八岐大蛇的力量,日渐控制着我的思维,鼓动我去掠夺去伤害,越来越无法控制,我怕会伤害到你。”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夏目理了理手下漆黑的长发,闭合了金杏的妖瞳。 “静司先生,我向你保证。”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你,我会亲手结束这一切!” ☆、第172章 告白 这句话由夏目说出来,相当于说,如果那一天来临,我会将你斩于剑下。 明明是那样残酷的话语,的场静司却听得微笑了,他把下巴搁在夏目头顶,眷恋的蹭了蹭。 “这就足够了,”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足够了。” “丧失了理智的我不配与你并肩而立,真有那一天的话,你的剑应该从这里刺进去。”他拉着夏目的手,按在自己左侧心脏的位置,嗓音愈发轻柔,甚至兴奋得有点发颤。 “然后饮尽我的血,吞噬我的骨肉,一丝一毫也不要剩下……这样的话哪怕死去,也没有人能够把我们分开了!” “谁会这么做啊?!!”夏目崩溃的抬起头,“静司先生不是所有人都是变态的!!!我……” 他像被卡住喉咙一样立刻就收住了声音,湿润的触感落在眼睫上,是温柔得让人心慌的力道,他下意识的挣扎,方才还温顺有礼的魔都之主这一次展露了骨子里的强硬,有力的手臂不容许他有半分逃离的机会。 “果然我还是不甘心!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至少,今后的余生中你必须铭记着我!” “夏目……你是知道的吧?” 金杏的妖瞳中,竖立的瞳孔紧缩到极致,似乎猜到了的场静司想要出口的话语,夏目努力试图阻止,“请不要再说下去了!拜托了静司先生!” “你什么都应该知道的,你的百鬼会给你最全面的情报,虽然一定会漏掉这条,可我不信你会半点没有察觉!天狐有洞察人心的本能吧?” “请……” “也许我真是疯了吧,竟然觉得这样欺负着你开心到整个人都在发抖,你应该知道的……” 金色的妖纹爬上脸颊,天狐在情绪激动之下完成了妖化,微有些凛冽的嗓音吐出阻止的话语,“不要说下去了,静司!” 的场静司完全没有住口的意思,他贴在天狐耳边,魔角出现在头顶,绯红的妖纹亦是渐渐爬上脸颊,他笑吟吟的、近乎带着恶趣味的吐字清晰—— “……我心悦你啊。” “轰”的一声巨响,水中翻卷出无数巨大的漩涡,两股妖力以一种可怕的力道对撞,将沙砾都绞碎成细细的沙尘,浸润在水里。未痊愈的伤势对的场静司有些影响,他不得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瞬息间拔出布都御魂与天羽羽斩交击,两把刀剑齐齐发出剑鸣,他们之间的战斗真是久违了的。 天狐金杏的妖瞳中含着几分羞恼的怒火,攻势却异常冷静,七尾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又完善了体内的魔术回路,凤凰的火焰流淌进剑意之中,近乎有了当年千姬驾驭火焰的风采! “恼羞成怒了吗?”的场静司无意识的舔了舔唇,魔刀光华更胜,“就像现在这样,看着我,只看着我!凭什么我只能一厢情愿,而你可以装作一无所觉?” 天狐皱眉,他的身体还没有成长到最巅峰的状态,现在手腕有些微微的发抖,不得不反复握紧剑柄,注入更为庞大的妖力。 的场静司更是逼近一步,满意的看到天狐的妖瞳有些不安的闪烁,顿时也顾不上腹部再次撕裂的伤口,笑容十足的蛊惑,“这世界上只有我能与你相配,你不需要那种无意义的联姻,就更应该选择我。看吧,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啊,这么多年,人类或者妖怪的友人都会断了联系,只有我们是始终相伴的。” 天狐眼神飘忽了一下,不,始终相伴的是猫老师才对。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隐藏吐槽,的场静司不着痕迹的攥紧了刀柄,嘴上不遗余力的抹黑银色妖怪。 “至少我不会没用到只是每天吃小鱼干!” 夏目:……好有道理我竟然心动了怎么办?!! 可是先等等!静司先生不吃小鱼干没错,骨女崩溃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陛下至少处理一下三个月前的政务啊啊啊!】 而且那句“看着你长大”听起来很亲密,但是为什么有种森森的养成的即视感? 果然江山易改变态难移!说得好听其实比猫老师还糟心啊喂! 夏目默默的默默的,后退一步,默默的默默的,撕开了一张传送符纸。 的场静司: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先设下结界了!(╯‵□′)╯︵┻━┻ 飞艇“天空帝国”之上,银发青年有日耳曼民族特有的严肃轮廓,只是此时却自得意满的笑着,眼神嘲讽的看着眼前一行人,视线在圆滚滚的招财猫身上停留一瞬,眼里讽刺的意味更重了。 “没错,是本大爷!伟大的无色之王!侵占你的身体是你的荣幸!” 修身的风衣微微一荡,银发青年一手遮面,阴鹜的视线从指缝中透出,像要择人而噬的蛇一般,似乎能听到阴冷的吐信之声。 “阿道夫·k·威斯曼,封号‘白银’的第一王权者,一整个世纪顶着懦夫的头衔!”青年歪着头,流露出恶毒的神情,“本大爷没想到,那种力量竟然与你的灵魂同在!真是可惜了……这仅仅只是一具无用的肉身而已。” 原地转了个圈儿,他嘴里哼着古老的歌剧,那一瞬的神情就像真正的威斯曼一样,可是不到一秒,他就捂着脸大笑起来,“所以,现在要拿我怎样呢?这可是你的身体啊!舍得吗?舍得毁掉吗?毁掉的话,不就无·家·可·归了吗?!” 无色之王刻意用了有着德语风味的日语,好像在刻意提醒他一般,看到伊佐那社有些茫然和挣扎的神情,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本大爷倒是忘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似乎是摔到头了呢,真是可……怜……” “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钢铁被拧断的“咯吱”声,飞艇剧烈的侧歪了一下,无论是伊佐那社一行还是一直在中二的无色之王,都不约而同的找到了抓握的地方,防止自己被剧烈的动荡甩出去,圆滚滚的招财猫突然睁大了眼睛,四爪扒在地上抓出了刮痕。 “这气息是……夏目?”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neko没能抓稳,惊叫一声向后倒去,伊佐那社和夜刀神狗朗有心救援,动作却比不上银色妖怪迅速,招财猫在一阵刺目的银光中幻化成巨大的原形,将三个人牢牢地护在一起,强大的妖力四溢,构造出一个小小的避风港一样的地方,伊佐那社总算松了口气,甚至有心思去想无色之王说的那些话。 【本大爷倒是忘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似乎是摔到头了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曾经……从高空中掉下来吗?模糊不清的记忆,是不是就因为那时的坠落? 在各种乱七八糟到处翻滚的杂物中,他努力看向无色之王所在的方向,正好看到顶着银发青年壳子的无色之王表情扭曲了一下,似乎发现情形比较危险,他于是果断的放弃了这具身体。 是的,放弃了。 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在伊佐那社脑海中炸开,像缤纷的焰火一般,一点一点的流焰几乎要把思维烧灼,他好像想起了很多东西,北国的大雪,年轻的中尉,巧笑的女子,还有银翼的飞艇…… 原来,是这样的啊…… 一缕白色的灵体从青年身体里脱身,幻化成一个红白相间的狐狸脸,轻盈的好像没有重量一样,扭扭身体就要逃走,银色妖怪喉咙里溢出不悦的低吼,伸爪,像猫咪拍毛线球老鼠玩具或者逗猫棒一样,直接糊了上去,看那种毫不留情的样子,估计拍过去无色之王最好的结果就是剩一口气_(:3ゝ∠)_ 他没能拍成,狂乱的风中,有人一把握住了脆弱的灵体,说来奇怪,这种近乎虚实之间的物质,现在简直像有实体一样,被紧紧握在手中,不住地发出尖叫。 “本大爷不会放过你的!快放开本大爷让后跪下赔罪!听到没有!喂!” 手上的力度骤然加大,灵体被攥紧成细长的一条,悲鸣出声。 “本大爷错了啊啊啊!放过本大爷!岂可修快放开!” 银色妖怪本来在担心夏目性情温和,哪怕无色之王出言侮辱也不会下太重的手,但是看到夏目脸颊上蜿蜒的金色妖纹以及那双凛冽的金杏妖瞳,他就知道无需担心了。 23333让他去笑会儿不行了!无色之王真是点背竟然正赶上夏目妖化的时候!被妖怪思维主导的夏目可不像平时那么好说话,被这样粗鄙的言语冒犯了尊严,简直是分分钟让无色之王后悔来到世上的节奏! 无色之王几乎要一口气上不来在这里英年早逝,好在夏目大发慈悲,略略放松了力道,狐狸形态的灵体刚松了口气,就被囫囵的塞进了一个小小的狐狸玩偶体内,目测是很便宜的路边摊产物,无色之王炸起了浑身的毛,那边的银色妖怪已经笑得直打跌了。 他真的爱死夏目妖化后的状态了,言辞古拙,真要气死人不偿命也很轻易,比平时更多几分凌厉和冷淡,雷霆手段处理一切事物,而且,唔,处理政务的速度也会提高好几倍,还完全不用人帮忙!他就可以优哉游哉的躺在大太阳底下,啃一个红豆沙馒头,幸福的养膘……不对是修身养性! 天狐神情冷淡的把玩偶丢给伊佐那社,已经找回记忆的白银之王动作很快,迅速的接住了无色之王,见他确实被束缚在了玩偶体内,忍不住微微一笑。 “现在,你可是落在一个懦夫手里了。” 玩偶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急得跳脚,无色之王意识到被关在少年身体里的白银之王已经恢复了记忆,可恶,要是往常他肯定不会惧怕的,可竟然在他被束缚住的时候…… 冤有头,债有主。妖怪的思维从来简单到近乎粗暴,夏目交出了无色之王,对银色妖怪点了点头,就将目光投向慢慢云海之中。几道赤色雷霆闪动,黑龙夭矫的身形若隐若现,与夏目的战斗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果然,这世界上唯有夏目能与他相配! 第118节 感受到黑龙滔天的战意,夏目只得再次拔刀,天羽羽斩雪亮的刀光辉映着金杏的妖瞳,让人有种这把神剑其实很温暖的错觉。 “还没有冷静下来吗,静司?” ☆、第173章 游戏 “东京上空已有两把达摩克里斯之剑现界!威斯曼偏差值正常!” r4本部此时忙乱成一团,伏见猿比古盯着仪器屏幕良久,随手把手中的一沓数据摔在了桌子上,神情阴沉,“‘天空帝国’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圣域都要张开!” “能量暴动仍在持续!已经引起东京上空大范围雷暴,具体数值……无法识别?!”监视着屏幕的青组成员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串可怕的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数值,屏幕骤然一闪,数字扭曲起来,然后自我保护的熄灭了。他靠在椅背上,两眼无神的喃喃道:“这不应该……两位王权者怎么能造成那种数据……” 淡岛世理匆匆走下楼,配剑在她身侧轻微响动,她在原地立正站好,肃穆的宣告王权者的决定。 “启动非常时期预案!全体战斗人员出动!目标‘天空帝国’!直升机序列预备!” 众人齐声应诺,紧急出动的警报声适时响起,天台上直升机已经开始预热,嗡鸣的螺旋桨持续旋转,载着青色氏族飞上高空。宗像礼司早已坐在领头的直升机上,安排好诸项事务的淡岛世理也坐在他身边,皱起眉头,眼里闪过忧思。 “室长,这次的事件……” 宗像礼司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深蓝天幕的微光,他正襟危坐平视着前方,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仪表盘,突然,眼里泛起了笑意。 “我似乎知道这种动静是谁制造的了……那个站在百鬼之巅的家伙……” 直升机被剧烈的气流正面击中,疯狂地颠簸起来,宗像礼司神情冷静迅速张开了圣域,他镇定的神情让淡岛世理和直升机驾驶员都感到心中大定。深蓝晶莹的圣域被什么凶狠的撞击一下,细密奢华的漆黑龙鳞在直升机前窗一闪而过,然后是嶙峋的龙角,黑龙在云层里翻滚一圈,似乎之前遭受了把他从高空砸下来的重击,然而迅速的稳住了,微微瞥了一眼被包裹在圣域中的直升机,随即不感兴趣的重新掠向高空。 淡岛世理一向冷静的神情也出现了裂纹,她身体前倾,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安全带紧紧勒在她身上,“室长,那是……” 宗像礼司十指交叉,眼里流露出几分兴趣,“是龙吗?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原来真的存在。” “室长!” 见左右手险些就要一脸崩溃,宗像礼司把圣域又加厚一层,向后靠在椅背上。 “那就是差点把黄金之王逼上绝路的那个人,那种特异的异色瞳还有谁会有?” “的场……静司吗?” 这个名字说出来,似乎就有一种无形的威慑,那么黑龙的形态也就不足为奇了,天生就是搅风搅雨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外观上当然要显得霸气侧露! ……霸气侧漏的黑龙现在又从天上滚下来了,滚得比之前还远一点,丝毫没有丢脸的羞恼,一红一黑的妖瞳里只倒映着已经被他撩拨到盛怒的天狐。本该一丝不苟的制服此时有些凌乱,金杏妖瞳中,纤细的瞳孔收缩到极致,天狐面无表情的双手握剑,天羽羽斩上赤红的火焰与灿金的雷霆缠绕,锵然一声剑鸣! 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龙鳞蹭过的酥麻和些许刺痛,的场静司已经挑明了心意,那么他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妖纹在脸颊上闪亮,耳尖还有些发烫,夏目很少这样失态,对于导致他失态的罪魁祸首,绝对绝对不能姑息! 整片天宇都回荡着妖力对轰的炸裂般的声响,淡岛世理坐在直升机上,沉重的……扶住了额头。 “室长,现在是不是要返航?” 宗像礼司点头,“现在看来只是切磋而已,只要这两位不是真的发动战争,就无须在意。” 话音刚落,两人都看到不远的地方,黑龙撞上了已经千疮百孔的飞艇,因为有厚厚的鳞甲阻挡,堪称是不痛不痒,只是飞艇上两位王者承受着圣域被撞击的震动,中二如无色之王,这时候也想尽快投案自首。 无论怎样都好!快点结束这一切吧!狐狸玩偶无声的嘶吼,如果不是丧失了流泪的能力,他真想热泪盈眶一把来表达自己悔过的心情。 摇摇欲坠的飞艇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开始一路爆炸着坠落,的场静司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但是夏目不同,哪怕完全妖化,天生的温柔却从未湮灭。 黑红相间的凤凰扶摇而起,火光如同锦缎缠绕着飞艇,延缓了它下落的进程。黑龙又一次翻上来,没有迎来天羽羽斩的当头一剑,有点失落,却也知道,今天这场愉快的“游戏”结束了。 现在得想想怎么把夏目哄回来…… 他于是重新幻化成了人类的形态,感应到青王所在的直升机,于是悬停在圣域之外,叩了叩蓝色的光球,“最近的迫降场地是哪里?我想,你不会乐意这团东西降落在市区的。” “那是自然。”宗像礼司的声音从圣域中传出,他通知r4的成员紧急安排场地。 夏目引导着飞艇降落在一处私人机场,落地轰然一声,银色妖怪前脚裹挟着三人连同一句没有灵魂的身体从飞艇中窜出,后脚飞艇就彻底爆炸,熊熊火光辉映在天狐浅色的短发上,晕染出一种层叠的艳色。 他施了一个祈雨的术法,一小片雨云汇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水把火焰浇灭。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作出来的_(:3ゝ∠)_ 有人从他身后走近,夏目一秒就完成了拔刀,天羽羽斩煌煌的剑光逼近的场静司的咽喉,的场静司却退也不退,甚至向前又靠近了一步。他了解夏目,之前只是让他痛一点的重击已经是极限了,这孩子性情温柔,断然不会真正伤到他的。 “夏目……” “请不要开口!”天狐果然在他靠上来之前还剑归鞘,绷着脸转过身,“吾不想再继续讨论那个问题。” “你总要面对的,至少你现在没有拒绝我,”的场静司显得心情甚好,他俯身,从背后抱住了天狐,脸贴在他发顶闭上眼,“不讨厌我,所以你总有一天会接受我。” 夏目的身体只是最开始的时候僵硬了一瞬,发现的场静司并没有进一步的企图,于是渐渐放松了身体,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彼此之间到底是太过熟悉,连防备心都无法升起。夏目甚至在想,如果静司先生并没有挑明这份心意,那么他们应该一直是惺惺相惜的好友,彼此扶持共勉,眼里看到的是同样的风景。 的场静司:……那·是·做·梦! 所以说现实永远如此残忍!简直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妖精哼(╯‵□′)╯︵┻━┻ 天狐动了动耳朵,感觉被压住了怎样都不利索,“吾不认可那种可怕的逻辑。” 的场静司很大度,“没关系,我认可就可以了~” 这时候有一个好像从黄泉之门里传出来的声音阴惨惨的响起,银色妖怪把跑道挠的千沟万壑,一种自己养大的幼崽马上就要被人叼走的悲怆升起,他近乎死不瞑目的看着的场静司。 “混蛋啊有种单挑单挑单挑!!!” 殴打老师一时爽,在夏目心中的地位绝对一落千丈,的场静司才不会去做那种不长脑子的事情,他完全无视了胖猫咪,微微含笑道:“我没打算逼迫你,离你成年还有很久很久,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不会像千姬与八岐一样的,绝对不会是那种结局。” 本来有些微弱的挣扎,听到这句话,天狐突然有些愣怔。 千姬与八岐的恋情笼罩着一层迷雾,至今他仍然不知道,为什么恩爱的两个人会刀剑相向。应该说八岐的性格深沉忧郁,绝对比现在的静司先生温顺无数倍,说他会莽撞挥剑斩杀千姬珍视的友人,夏目是决计不信的。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会走向那样的结局呢? 夏目问过二代,玄狐也遗憾地回答不出什么来,只是说千姬与八岐的感情真的很好很好,他几次试图棒打鸳鸯都没有成功,郁闷了很久,到他死时,两人还亲密的不分彼此。 复活重回这世上,听到千姬的结局,玄狐还沉默了很久很久。 往事已如云烟散尽,后人站在历史的十字路,拨不散向后回望时眼前的迷雾。 夏目闭了闭眼,他现在无法回应什么,虽然承认对的场静司有种模糊的憧憬,但好像无关乎情爱,又好像超出了友人的界限。如果他玩过恋爱向冒险游戏,估计现在就会总结出一句“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可是夏目玩的那几个游戏统统逼格甚高,揭露社会揭露人性,感情线反而少的可怜。 索性,他现在没有被逼迫着做出选择。 的场静司勉强克制着自己,尽量不太体现出不舍的放开了手。他看到妖纹一点一点从夏目脸上褪去,金杏的妖瞳颜色越来越浅,最终定格在温润的浅琥珀色上。他同样解除了妖化,甚至贴心的转移了话题。 “关于无色之王,你想怎么处理?” 夏目短暂的思考了一瞬,从石盘传递给他的记忆中翻出了有关退位的信息。 “可以让他退位吗?如果再占据着王的位置,不知又会闹出怎样的事端。” 他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无色之王作为一个灵体,频繁地有目的的切换附身对象,目标直指几个王者,几个计划都像模像样,想到通过伤害十束先生让赤王暴走,想到利用飞艇的固定路线夺取白银之王的身体,虽然不是有意抹黑无色之王的智商,但是凭他自己是真的想不出这种计策。 所以说背后一定有人推动,包括提供给无色之王身为违禁品的枪械。 不过夏目并不打算继续干涉这件事,谁主导又会闹出怎样的风波他也不想插手,一开始他只是与十束多多良有良好的私交,无色之王当着他的面企图伤人这是大忌,既然无色之王已经被他封印,很快就要强制退位,他在这座城市里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好吧,还有沢田纲吉,他得把这孩子亲自交到他父亲手上才行。越温柔的人固执起来就越要命,夏目隐约发现沢田纲吉对他的父亲已经有了些许失望,他不能让这种失望延续下去,立刻解决掉最好。 正好,他的下一站,就是意大利。蝮蛇先生和两把刀剑已经在那里驻守的够久了,他理应过去看看,而且意大利今年有一个大型的魔术师集会,他现在有一个想做的课题,如果能借此机会在哪个大会上作报告的话,无疑能够为肯尼斯教授争光。 怀着这些想法,夏目动身去吠舞罗酒吧。 ☆、第174章 离别 在吠舞罗的这段日子,简直让沢田纲吉脱胎换骨。开始试着放肆的大笑,开始试着在深夜里与友人一同游荡在这座城市里,奶茶的暖香,光屏的亮彩流泻在身上,有不良少年味道的银链微微生光,呼出的热气一缕一缕上升,沢田纲吉手揣在外套口袋里,无比熟练的露出大空的微笑。 “纲君,”魔术师落在他面前,黑斗篷像鸟的翅膀一样垂落,似乎发觉沢田纲吉的神情与之前有些许不同,夏目不由得微笑起来,“看样子,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夏目!”沢田纲吉几天不见夏目,自然很是想念,他兴冲冲的奔到夏目身边,刚要再靠近一些,超直感猛然预警,一条黑龙扒着夏目的衣领从兜帽里爬出来,不过一尺来长,身上的鳞片如黑曜石般闪光,一红一黑的妖瞳威严而冷漠。 沢田纲吉虽然接受了老爸可能是个黑手党,这个世界可能有超能力,自己也好像并不算正常这一系列事实,乍一见到这种传说中的生物,还是有点小激动。 “夏目,这是……” “这是静司先生。”夏目冷静的回答,反手就拎住了黑龙的背鳍,企图把他塞回兜帽里,黑龙当然不愿意,死死缠在他手上,拉锯战持续了一会儿,夏目忍无可忍拍了一张纸符,黑龙顿时被裹成了一只春卷,只有龙角还艰难的露在外面。 目睹了这一切的沢田纲吉默默后退,超直感告诉他,现在还是离的远一点吧。 把暂时安分下来的黑龙拢进袖子里,夏目叹了口气,“纲君,见笑了……其实我这次前来,是因为无色之王已经被解决了,他会被强制退位,这样一来,袭击十束先生的罪过也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当然,我想吠舞罗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 “已经解决了吗……”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大脑来不及缓冲,沢田纲吉想起了中午时分,天空中仿佛空袭般的剧烈爆炸声,还有一个巨大的火球缓缓坠落到城郊,估计是修理无色之王闹出来的动静,这么一想他也蛮惨的_(:3ゝ∠)_ “还有,纲君,我受你父亲所托,会把你完完整整的送回意大利,现在差不多也是动身的时候了。”夏目看到泽田纲吉的表情变了,甚至有些隐隐的不情愿,稍微一想就明白他在失落什么。 “只是暂时的分别,今后还会见面的。”夏目温声安慰道,“可以向十束先生草薙先生甚至周防先生要终端通信号,虽然信号基站是独立的,电话还是能打通的。” 沢田纲吉点头,有些恹恹的,“只是想到又要回到那样的环境中,面对其他人嘲笑鄙夷的目光,也许是我太不满足了,明明已经有了这样美好的回忆了,我不想再做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废柴,不想再重复那种无意义的人生!我……” “那就不要再做,不要再重复,”夏目抬起手,揉了揉沢田纲吉蓬松的棕发,神情温柔,“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那样的怪圈里呢?纲君能做得很好,无论是与人的相处还是魔术的修习,不逊于其他人,所以不需要妄自菲薄,哪怕回去了,也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纲君。” 他牵着沢田纲吉的手,跟他一起走回吠舞罗酒吧,沢田纲吉一路低着头,一手擦了擦眼泪。 “果然还是舍不得……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 “纲君,没有人会一直在一起的,”夏目垂下睫毛,虽然在说着别离的话语,眼眸深处却是微笑的,“至少还处在同一片天宇下,知道对方还在恣意的活着,在曾经相遇的地方聚首大笑,这样一想,就觉得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夏目……”沢田纲吉握紧了夏目的手,喃喃道,“不是在开导我吗?怎么觉得……夏目说的好悲伤。” “嗯,有比离别更悲伤的事情,所以离别也就不算什么了。”夏目微微含笑说完这句话,轻轻一推沢田纲吉的后背,把他推向不知何时已经等候在酒吧门口的吠舞罗众人,看着他被包围起来调笑打趣,失落的神情逐渐消失,心中顿时觉得安慰。 黑龙撕破了符纸,沉默的依偎在他肩膀上,龙角轻触脸颊,似乎是在安慰。 “静司先生,也许我实在是活的太久太久了,一千年,连人类的世家都支撑不了的漫长光阴,就在一个恍惚间瞬息而逝,这对于妖怪而言,到底是祝福才是诅咒呢?” “看着很多很多曾经亲密的人类在眼前死去,生与死的界限远比离别残酷,我们站在此岸却触碰不到彼岸,连悲伤的眼泪都毫无疑义,哭过之后照样踏上征程。” “现在似乎能够明白了,当初的妖怪友人希望我能变成妖怪的心情。” 天狐抬起头,阳光有一瞬刺痛了眼睛,他想起最早死去的禅师,想起藤原先生,想起许许多多他看着死去的人类,这些人通通都在他的《平安风物志》中有过影射,所以参与剧情任务的时候,因为其中蕴含的真情实感,不少玩家纷纷表示哭成傻逼。 夏目在等着沢田纲吉道别完毕,突然,黑龙炸起了鳞,一只手突然落在夏目头顶,按了按。 “一副沮丧的样子……”暗红的眼瞳逆着光,赤王轻笑了一声,“可要被那个小鬼比下去了。” 手掌传来的温度透过发顶传来,夏目闭了闭眼,察觉到其中的安慰之一,微微弯起眼眸,“不会输给纲君的,一定不会的。” 周防尊闻言收回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尺来长的黑龙,一红一黑的妖瞳中微带冷意,最终,却向他微微点头致谢。可见虽然性格霸道到唯我独尊的地步,在夏目的事情上,他总会表现的相对柔软。 完全被驯服了啊…… 第119节 航班终于在意大利西西里降落,这架私人豪华客机上的两位已经下了一路的国际象棋,这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国际象棋,棋子要凭借自己的魔力推动,灵活运用符文能让棋子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也就有了更大的趣味性,至少沢田纲吉已经完全沉迷了,棋子移动间伴随有或清新或激昂的音乐声,简直像在玩音乐游戏一样! 漫长的飞行中,这只是第三局而已,夏目的耐心一直很好,鼓励沢田纲吉思考,现在沢田纲吉下起来已经像模像样了。他并不是脑筋不灵光,只是反射弧有些长那样的,也许是因为之前被封印过的原因,行动间较之同龄孩子要慢半拍,所以被人称作废柴。 但是,如果掌握好教学方法,有些耐心并且多一些鼓励的话,沢田纲吉会是个很好的学生。 沢田家光一接到儿子终于要被送回来的消息,长舒一口气,他可是在会议上力挺夏目,被绑架的虽然是他的儿子,更是只有彭格列内部知晓的唯一继承人。他为夏目的人品打了包票,表示纲吉一定会被完好无损的送回来,九代目支持他的决定,这才以微弱的优势驳倒了那些长老。 沢田家光匆匆赶到机场,就看到机场咖啡馆橱窗透出明亮的灯光,两个孩子面对面坐在那里,小一些的那个趴在桌上冥思苦想,手里的棋子举起又放下,显得犹豫不决,大一些的身姿挺拔坐在那里,衣饰整齐庄重,笑盈盈的注视着小一些的孩子。 暖色的灯光微微带着些焦糖一般的颜色,这样的场景犹如一幅画卷一般,仅仅是凝视着,就能感到温暖从其中透出,让整颗心都好像泡在温水里。 沢田家光停住了脚步。 除了不想打扰到这份安宁之外,还有一点,咖啡馆门外站着的青年一身挺拔的黑色风衣,纯白的围巾松散的绕在脖颈上,五官精致到近乎靡丽,他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咖啡馆里的某个人,用那双玫瑰红色的眼眸。 这双眼睛,在黑市上已经被某些嗜好特殊的收藏家炒到了天价,已经不仅仅因为那异乎寻常的漂亮颜色,更多的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所拥有的至高地位。“圣堂”的实际掌控者,已经隐隐逼近世界第一杀手的地位,他的野心表现得极为旺盛,扩张的脚步快到不可思议,直到今年不明原因的有所收敛,却也没有任由自己闲置,转过头把之前吞没的势力细细消化了一遍,近乎残忍的处决了一批败类,倒是让黑手党世界的风气为之一清。 可以说,他是与彭格列理念最相近的黑手党,不贩毒,不倒卖军火,让所有人跌破了眼镜,仿佛大批的利益对他而言只是一叠废纸,他活的任性而又恣意,令人咬牙切齿之余又感到艳羡。 沢田家光却知道,之所以能这样洒脱的活着,也许是因为蝮蛇所效忠的那位,最为宽容温和,除了重大决策会参与决定,其余时候这大把的让人眼红的权力就甩手下放,只在背后提供些许物质支持,比如……让整个黑手党界疯狂的火炎精炼宝石。 可怕的信任,可怕的胸襟,怪不得乖戾的蝮蛇会甘心效忠。 沢田纲吉终于放弃了,他趴在桌上,气息奄奄的认输。 “明明看起来毫无意义的走位,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qaq” 夏目端起红茶喝了一口,眼梢都是笑意,”走一步看百步是王者的基础修养,纲君也要学会的。” “那种东西学不会的……话说我真的会是王吗?像尊先生那样的?” 沢田纲吉脑补了一下自己霸气侧漏的场景,总感觉很幻灭啊混蛋!画风完全不对! “如果王是千篇一律的,世界就太单调了,”夏目往自己的红茶里加了两勺牛奶,端起来尝尝味道,“世界是由王来引导的,是由王来背负的,正是因为王有无限的可能性,所以世界才有无限的可能性。” “周防先生是热血的王,宗像先生是理智的王,伊佐那先生是……貌似属性有点奇怪……总之,王者是不同的,统帅着不同的追随者,纲君未来会成为怎样的王,是由自己的意志决定的。” “……我觉得我会成为吐槽的王。”沢田纲吉抑郁的吐槽。 缠绕在夏目手腕上的黑龙滚了一圈儿,显然被这句话娱乐到了。夏目扶额,简直恨铁不成钢,“纲君,志向是可以远大的!人要有梦想才能活下去啊!” “梦想吗……”沢田纲吉囧囧有神,随即,有些许柔软的笑意从他眼底泛起,“我,想成为夏目这样的人。” 夏目当然有为数众多的脑残粉,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对他说,想“成为他这样的人”。 “感觉什么都难不倒的样子,永远成竹在胸,总是温柔的微笑着。感觉就像什么少年漫的主角一样,虽然平时不言不语,其实整个世界都要由他来拯救……” “咳咳!”越说越离谱,夏目不得不咳几声打断,黑龙已经彻底笑翻过去了,夏目差一点就把他泡进红茶杯里!最终深呼吸,抽出一张符纸把黑龙糊在了桌面上,只露出一对龙角,想想不够,又糊了一层。 沢田纲吉闭嘴了,他觉得再胡说八道下去,黑龙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话说……的场先生!突然从那副邪魅狂狷霸道总裁风转变到温馨宠物风,真的让人接触不良啊喂!想想当事人的心情吧!夏目到底怎样得罪你了要这样作! 沢田纲吉脑洞再大也没想过,这是因为告白没有得到回答,于是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夏目,异常冷酷的无视了属下的哭诉。 抢地盘哪有夏目重要?!! ☆、第175章 父亲 “晚上好,蝮蛇,”沢田家光爽朗笑着打招呼,“你是来接夏目君的吗?正巧,我也要把我家小鬼带回去啊~奈奈实在是担心了好多天~” 热情的问候并没有换来什么太大的反应,青年还是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咖啡馆的橱窗,灯光为那双玫瑰色的眼瞳镀上一层暖色,他身上有隐约的雾属性火炎跳动,无声无息的将整片区域包围——看样子他似乎并不想让那些普通人看到咖啡馆内的景象,近乎一个孩子可笑的独占欲。 “在下不建议现在闯进去,”青年转过脸,眼下蜿蜒的蛇形刺青暴露在沢田家光眼中,“安卡在帮你,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你给他添麻烦了。” 沢田家光不动声色,却是收敛了笑意,慎重而缓慢的回应道,“我很抱歉。” 青年随即又转回头去,两人之间膨胀着长久的沉默,最终是沢田家光先开了口。 “我一直想知道……夏目君的父母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他也要继承一个庞大的家族,走在父辈所走的路上,但是我搜索不到有关他的真实情报,表面上的那个……” “那就是真实。”蝮蛇冷淡道,微微闭合了玫瑰红的眼眸,“总有人会自作聪明,事情远比你想的要简单,只是略动手脚就能让你们将信将疑,真有趣不是吗?” 沢田家光皱眉,“不可能的,他的风姿气度,身边价值连城的宝物,普通人家怎么用得起?难道不应该是隐藏身份的隐世家族……能掌控妖怪的那种……” 蝮蛇轻声笑了,他未曾睁开眼,却分明有了嘲讽的意味。 “‘隐世家族’这说反很有意思,似乎也很贴切呢~人类永远是这么可怜又可悲的生物,纵然身居上位知晓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却从来都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在下有幸目睹过真正意义上的那个世界,这才知道我们在现世争夺到底是多么可笑!” “在那个世界,沉香木会用来建造宫殿,花瓣落地就会变成纯净的宝石,采撷日月的光芒就能织成锦缎……不需要争抢,不需要搏命,一切需要会得到满足,只要遵循王的领导就好。无伤大雅的小束缚换来仙境般安逸的生活,那里是真正的理想乡。” 沢田家光恍然明白了什么,“就是因为见过了那样的盛世,所以你今年才停下了贪婪扩张的步伐吗?” 如果圣堂的势力再扩张下去,将不可避免的与彭格列正面对上,这是沢田家光和九代目一直极力避免的,相互争斗会将最大的机会送给敌人。本来他们已经拟定了一系列对策,没想到蝮蛇主动收手,“一心向善”,好像之前那个野心家是他精分出来玩的一样_(:3ゝ∠)_ 说不扩张就不扩张,奏是这么任性!不服来咬我啊?! “在下不是那么有深度的人,”青年有些倦怠的睁开玫瑰色眼瞳,还在注视着橱窗里他的王,歪了歪头,“再扩张的话,安卡就太累了。” 沢田家光:…… 蝮蛇顿时感到有些愉快,但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插足的“第三者”就粗线了! 蓝发的人鱼裹着宽大的围巾,眼里的怨念简直快要溢出来了,他看着橱窗的暖光,说好要在那座城市里听他的演唱会的夏目坐在餐桌前,眉眼温和,他心里愤怒的小火苗一下子就被浇熄了,只有一点委屈残留。 夏目之前跟他通过电话了,说是要赶上意大利几十年一度的魔术师集会,不得不先行动身,没有办法留下来看他的演唱会真是非常抱歉。任性又喜怒无常的人鱼放下电话郁闷了好久,经纪人心惊胆战的给他端茶送水,也没能哄回这位祖宗。 好在演唱会的消息并没有披露,人鱼干脆就取消了演出,在经纪人纷飞的眼泪中光速定了飞机,直接就窜到意大利来了。已经习惯这种任性行为……或者说已经被虐习惯了的经纪人迅速擦干眼泪,看看工作安排又一次喜极而泣了! 太好了!正好新专辑还有一个mv没有拍摄!意大利是个好地方啊! 蝮蛇看着人鱼,对方水蓝的长发一直垂落,精致的五官有种让人不敢沾染的澄澈,他就像天穹之下安静的一片湖水,放眼看去清新而秀丽,其实湖面之下是嶙峋奇诡的岩石和汹涌的乱流。简而言之,是个外表非常有迷惑性的家伙,如果小瞧了他,会死的粉身碎骨。 对方还有一个身份,连不曾涉足娱乐圈的蝮蛇都听过那个名字——蓝。 近几年崛起的乐坛超新星,据说毕业于逼格甚高的皇家音乐学院,天生就被音乐之神眷顾,世界范围内支持者甚众,甚至已经形成了某种狂热,当他现身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他发疯! 这样的一个人……不,不是人类,人类永远不会拥有那种几近逆天的天赋,这种天赋是在血脉中传承的奇迹,在西方这一种族的歌声能够让水手神魂颠倒甘赴黄泉,在东方他们的形象似乎柔和了些,喜爱对月歌咏,编织鲛纱泪落流珠。 人鱼,被水神祝福的种族,也是最早对夏目宣誓效忠的一支。 嫉妒吗?蝮蛇想,也许有一些吧,与人类相比,妖怪的寿命太过漫长,他可以更久更久的陪伴着安卡,全然不用担心如蜉蝣般死去。 但是也并不算多么嫉妒,狂信徒从来都不希望信仰的神明与自己一同死去,他希望神明永生的驻守在大地上,世人仰望他的威严和荣光,敬畏与信仰代代绵延,直到人类终了之时。 蝮蛇突然就想起了夏目今年那篇新作,以尘世巨蟒耶梦加得的视角所叙述的北欧神话,最后诸神黄昏之时,巨蟒被雷神撕裂了肚腹,拖着一地残血来到世界树之下,将头靠在树根上做死前的冥想。 【“你会何时消亡呐,伊格德拉希尔?”巨蟒仰头,有嶙峋的白骨从他皮肉中横刺而出,像他突然多了一对尖锐的飞羽,却不可用于飞翔,仅能用来终结生命。 “一个世界消亡了,两个世界消亡了……你只是摇落几片叶子,就冷漠的目睹他们掉进泥土里腐烂。所以真正残忍的不是注定要吞噬世界的我,而是注定要创造世界的你吧!” 灰黄的瞳仁里泻出死的大悲哀,巨蟒却扭转身体,这一刻好像要起舞,又好像要拔去身上的骨刺。他就这么扭转着笨重的身躯,只有无尽之海装得下的身躯,天边有一团火光在熊熊燃烧,是众神居所阿斯加德被战火焚烧,发出沉重又婉转的呻吟。 “诸神黄昏,合该是这种颜色的!红色!父亲的红色!自由不羁的野火……将焚烧大地,将带来死人指甲构成的大船,将使梦之河流决口,噩梦的幻影横行。” “然后,黑暗之龙以他的阴影之翼覆盖九界,比利剑和战斧更残酷的黑暗时代来临,噩梦将所有人溺毙,无人幸存,神也一样。” “你会看到这一切的,发生的或未发生的,伊格德拉希尔,我保证。” 巨蟒阐述完最绝望的预言,卷缩于世界树之下长眠,他做了生命中最后一个梦—— 新世界从他嬉戏的海洋中升起,翠绿可爱,满目生机。 新生的世界以最欢乐的方式遮掩不幸,而命运的潮水却在某一时刻,悄然折返。】 “父母……吗……”夏目手上的动作一顿,红茶的光影层叠,他微微垂下眼帘。 “非、非常抱歉!我说错话了吗?我……”沢田纲吉看到夏目难得有些失落的神情,顿时就有些慌神,笨拙的不善言辞,只能一个劲的道歉。 “没关系,”夏目调整了表情,笑着摇头,“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母亲身体不好,在生下我不久之后就过世了,父亲是因为生病,陪伴了我几年,我很满足。” “对不起……”沢田纲吉蔫蔫的道歉。 “跟纲君没有关系的,说起来,我很羡慕纲君啊。至少父母还在身边,虽然沢田先生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也许在纲君眼里,没尽到一个父亲和丈夫的义务,但是我不得不为沢田先生说几句话,他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你,在你一无所知的时候。” 沢田纲吉低下头,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事先声明,我并没有受沢田先生的委托,这些话都是发自我内心的。”夏目的神情严肃起来,沢田纲吉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他预感到夏目要说很重要的话。 “纲君,你知道黑手党意味着什么吗?绝对不像漫画里说的那样,只要摆摆酷就可以了,不是那样的。黑暗是那个世界的主旋律,鲜血和人命根本不值一提,每个人都背负着【罪】前行,也许前一天还是鲜活的生命,第二天就会死在不知名的角落。” “你和沢田夫人,一直在蒙受彭格列的保护,或者说你父亲的保护,仅仅是往你所居住的小镇上派出的人手,持有死气之炎——也就是你所有的那种力量——那样的人就有几十个之众。承担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沢田先生还是在保护着你们。” 夏目并没有说得太多,他站起来,凌空在沢田纲吉前额上绘制了一道符文,发光的字符很快就隐没入体内,沢田纲吉摸了摸微热的额头,表面上看那里什么都没有。 “顶着这道符文,你能分辨出眼前的人是否有死气之炎。多说无益,我希望你能自己去看,沢田先生为了你能平安成长付出了多少心力。” 浅琥珀色的眼眸愉悦地弯起,夏目摸摸沢田纲吉的头,“现在该说再见了,沢田先生来接你了。” 沢田纲吉猛的转过头,金发的男人风尘仆仆,眼下还有明显的青黑,却显得非常精神的打了声招呼,“儿子!老爸来接你了!” 平静的语气下似乎压着几分忐忑,沢田家光蹲下来,向泽田纲吉张开手臂。 “我们回家吧,妈妈在家里等着呢。” 沢田纲吉褐色的眼瞳骤然睁大,霎时间盈满了泪水,眼泪很快就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来。 虽然没有在他被绑架时第一时间出现,但是一定也是在努力的吧,愧疚又不安的寻找着,每一次扑空滋生巨大的失望,强打起精神投入下一次寻找,一边还要安抚快要崩溃的母亲,不知道是怎样艰难的情形。 而且…… 那种与他如出一辙的金红火炎在燃烧着,就在他父亲的身体里,因为夏目的符文他能看见那样温暖又熟悉的颜色,甚至感知到火炎中的情绪。 痛苦,悔恨,自责,然后是欣喜,释然,最后变成了一点点忐忑。 沢田纲吉向前跑了两步,一头扎进男人怀里,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哭起来。 “爸爸……” ☆、第176章 相处 沢田奈奈自从纲吉被绑架之后,本来一直逗留在意大利等消息,可是因为某位长老的背叛,西西里局势紧张,沢田家光劝慰好久,才把她暂时送回日本。临走时这位温柔豁达的女性握住沢田家光的手,眼里蓄满了泪。 “阿娜达,纲君会平安回来的对吧?” 表面上看起来天然,其实沢田奈奈什么都知道,她只是温柔的不曾点明,而是选择全然的相信。 她相信自己的丈夫,连带那个去南极挖石油的善意谎言。 第120节 沢田家光狠狠闭了眼,送她上飞机,同时郑重地保证道:“奈奈,纲君很快就会回家了……你看,警方都全力出动了,一定会找到的!” 美丽的女子含着眼泪,勉强给他一个微笑。 忆及此处,金发的男人俯视着匍匐在地的老者,他曾经位高权重,却不满足于手中的利益插手走私,甚至贩卖彭格列内部的情报,九代雾守从他记忆中搜出的累累罪状,每一条都足以让他死上千百遍!更别说他试图绑架一个家族最珍贵的继承人! “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还会走到今天这地步?”温和的彭格列九代首领苦笑摇头,他看着昔日一同打拼的好友,眼神痛惜而又疲惫。 知道自己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地上的老者嗬嗬的笑了,他用尽全力抬起头,嘶声道:“你们不能杀我!这一切都是‘圣堂’幕后那位指引我去做的!目标,计划,还有必要的物质准备!他向我许诺过事成之后会将一大片区域交给我管辖!我不想做什么长老,那个高位才是我心中所愿!”他喘了几口气,脸上显出得胜的神情,他知道彭格列目前不想与圣堂起冲突,必定会投鼠忌器,而等到他被带到蝮蛇面前问询时,他自然有让人不能抗拒的筹码! 沢田家光脸上的表情古怪起来。圣堂幕后那位?难道不是夏目吗喂! 不说是他亲自把纲吉送回来的,还好好疏导了他们父子间的关系,最重要的是以夏目的深谋远虑行事谨慎,会跟这种蠢货合作?少骗人了! 沢田家光向九代目摇了摇头,眼里的怜悯都快溢出来了。 “你是说圣堂幕后那位吗?”他再一次确认。 “当然……” 一声枪响,然后是硝烟的气息,老者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连取证也没有,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他处决了?难道不怕确有其事,圣堂与彭格列开战吗? 最后的视线里,是沢田家光转向九代目,说了句什么,九代目露出惊异的表情,随即微微笑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孩子,老朽真的要见见。” 世界沉入黑暗,血液渐渐凝结,在无尽的悔恨与困惑中,背叛者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夏目在背后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黑龙扯了件外套来给他。 似乎觉得一尺来长那样的形态太过脆弱,几张符纸就能糊在桌子上,黑龙干脆又放大几圈,缠在夏目身上不肯松开。头搁在他发顶看他批文件,看一张一张纸被扫过一眼就作出批示,速度快到令人眼花缭乱,骨女在这里说不定会哭着扑上来。 嫁过来吧嫁过来吧嫁过来吧夏目大人!魔都的政务都靠你了! 【明明就很擅长,为什么在魔都的时候不出手?】 夏目笔尖一顿,随手把最后一份文件放到一边,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插手魔都的政务,那明明是静司先生的管辖范围,”夏目微微闭上眼睛,“有些事情能够插手,那是友人间的相助,但是有些事情不可以插手,一旦越过那条线,事情可能会向与预期相反的方向发展……这是老师教给我的第一课。” 【真是看不出来,那只胖猫咪还有教导王的天赋。】黑龙不太高兴的冷嗤一声,就感到有双手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抚摩了几下,每一片鳞都感到一种暖洋洋的舒适,这让更多带刺的话说不出口,他本能的缠得更紧了些。 “老师很厉害的,与其说是教导我,不如说是引领我去看。人类的,妖怪的,坏的,好的……统统都交给我来判断。当我身处在浅樱之里,穿过妖怪们的国度时,会有很温暖的感觉,如果努力一点可以让大家过得更好,这份责任就由我来背负吧。” 因为不希望臣民劳累,所以宁愿自己支撑起大半,这样高洁而耀眼的王者之心,的场静司目测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了。 似乎察觉到他心中所想,夏目笑起来,“静司先生与我不一样的,魔都与浅樱之里也是不一样的,稳定魔都的是战争,而稳定浅樱之里的是政令,所以我与静司先生也走向了两条不一样的为王之路,仅此而已。” 【那为什么身为魔都之主,我仍然要批文件?】 夏目被噎住了,他不由得也开始思考,为什么推崇暴力的魔都还需要批文件啊?一点都不科学! 【浅樱之里没有战争,魔都却有文件,魔都之主果然是劳心劳力的工作啊……】 嗯嗯,是这样没错。 【果然我很可怜啊……】 嗯嗯,是这样没错。 【所以夏目来帮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嗯嗯,是……是个鬼啊差点就被绕进去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魔都就是如此蛋疼的地方难道还要怪我吗?不服去找月读单挑啊! 想明白的夏目看看缠在身上的黑龙,沉默一会儿,试图把他从身上扯下来。黑龙当然不愿意,努力挣扎起来。 于是蝮蛇与沢田家光敲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年少的魔术师站在床边看风景,短发被风吹的有点乱,处理好的文件端端正正的封存起来签好了字,只等蝮蛇把它们带走执行。 很正常……而有点诡异的画面。 “夏目君,几天不见~”沢田家光本想进入房间,可他前面的蝮蛇不明原因的停下了脚步,于是他也停留在门外,抬眼一瞄,总觉得房间里少了些什么。 等到蝮蛇带走文件,沢田家光得到夏目接受九代目邀请的答复后,被客客气气送出了门,沢田家光才恍然想起来少了什么——地毯呢?圣堂财力雄厚,房间里怎么可能连羊绒地毯都铺不起? 这个问题他没有问出来,汽车开出一段后他无意间扫了一眼后视镜,西西里顶尖幻术师之一,拥有恶魔般瞳色的青年背转过身有些发抖,吓坏了过往的几个圣堂成员,以为他又要发什么疯。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可循,极度兴奋或者愤怒时,代理boss就会有这样的表现,然后就是一次大型的围剿或者混战。 安卡大人千万要稳住不要把这妖孽放出来祸害人!才刚安稳了几天啊啊啊! 这次倒真是他们冤枉蝮蛇了,幻术师不是有了什么毁天灭地的变态想法,他只是……忍不住笑! 哈哈哈让你缠着安卡你也有今天!刚才的场景没有拍下来真是太遗憾了哈哈哈! 笑过之后,幻术师心情甚好的吩咐厨房,晚饭要做春卷,甜的咸的都来点儿。 前米其林三星餐厅主厨:……身为一个意大利人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春卷这种东西的摔! 先不提厨师是如何望着煎锅绝望中,夏目一把两个人送走,顿时松了口气,来到被他卷成一个卷儿的地毯前,本来他还特意把这个卷儿移到了办公桌底下,沢田家光那个角度应该看不到,但是蝮蛇先生绝对可以!而且绝对绝对猜到了里面是什么!所以才面无表情一直在忍笑忍笑! 夏目蹲下来戳了戳地毯卷儿,回应他的是几下蠕动,力道却很小,挣不开贴在地毯上的符纸。接受了这个现实,地毯不动了,散发出一种可怜兮兮的气息。 的场静司发誓下次再也不逗夏目逗得这么厉害了!那怕变大了也难逃变成卷儿的命运! 到底是有些心软,也知道静司先生绝对是在扮可怜,夏目撕了符纸,重新做回书桌前写他的论文。有关魔术回路的研究一向是魔术师最为关注的,他已经接受了这次魔术师交流会的邀请,要带论文一同去参加,阿其波卢德家这几年有些沉寂,也该是搞出些动静来的时候了。 铺开羊皮卷,起笔先画出几个符文,综合了德累斯顿石盘与灵术的相关内容,这样的回路堪称叛道离经!可对于堪称唯利是图的魔术师来说,只要有利于自身,能获得更大的力量,他们都愿意去尝试。 也许从此以后,家族传承将不再代表至高的魔力储量,普通人出身的魔术师也可以通过自己的钻研,获得另一种层面上的伪·回路。 写作一直持续到深夜,期间除了下去吃晚饭之外,夏目一直在伏案书写。黑龙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束缚,像破罐子破摔一样又变成了一小只,盘起来趴在夏目手边,一红一黑的妖瞳注视着羽毛笔的笔尖,还有握笔的手,魔术师俊秀的眉眼在灯光中显得严肃又温柔。 羊皮卷渐渐被填满,黑龙看了眼落地钟,时针指到某个时刻,一道细小的雷霆就把羽毛笔烧成灰烬。夏目一愣,然后被黑龙驱赶着去休息。 【如果时间上来不及,大不了回浅樱之里或者魔都,别打着熬夜的主意。】 为了更有威慑力,他还特意变换回了人类的形态,把夏目塞进被子里,替他抻了抻被角,坐在床边,指尖在夏目的额发上掠过,“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何必逼迫自己到这种地步呢?” 夏目闭上了眼,唇角却是上扬的,“这是我的责任,继承了天狐之血,所以浅樱之里是我的责任,继承了教授的魔术回路,所以阿其波卢德家是我的责任。” “这种责任到了最后,就不再只是责任,更多的是羁绊,是让人想起来心中温暖的东西。” “那样的话,感觉再艰难也可以走下去了。” 说着说着,夏目的声音就渐渐低微下去,他这几天确实太累了,他处理文件看起来潇洒,其实这种高强度的方式非常耗费精力,一旦处理完了,整个人就松懈下去了,身体叫嚣着要休息。 也许静司先生说得对,他确实有些逼迫自己了,不如从明天开始四处逛逛,看看每次都匆匆瞥过的意大利,在魔术师交流大会之前多多的熟悉一下这座城市。 迷迷糊糊的想到这里,他实在是撑不住困倦睡着了,黑暗中似乎听到了一声满含宠爱的叹息,眼帘上有微暖的触感,像落了一只蝴蝶。 “夏目,好梦。” ☆、第177章 索贿 夏目生命中第一次睡过头,就奉献给了阳光普照的西西里。当他从被子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听到落地钟正好敲响了九下,他在床上茫然的坐了一会儿,捂住了脸。 这种负罪感是怎么回事啊喂!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叠被子的时候抖出什么不明物体,夏目戳了戳还带着睡意的黑龙,对方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已经知道来缠绕他的手腕。 看这架势完全是熟练工啊啊啊!魔都是如何还算稳定的持续发展的?!完全体现出有一群得力属下是多么重要! 想想每天都活在批文件中的魔都将领,想想自己那一群猪队友小伙伴,夏目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悲从中来。 不过吃早饭的时候夏目就已经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小伙伴们熊就熊吧,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也不是没有能力出众的,比如几乎是独立撑起意大利这边势力的蝮蛇先生,比如主持浅樱之里事务的晴明,再比如负责东京那边的鹤先生,然后……然后…… 没有了qaq “安卡?”玫瑰瞳色的幻术师敲了敲桌子,总算拉回了夏目已经魂飞天外的神智,“难得在意大利逗留几天,在下已经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可以好好的陪安卡逛逛这座城市。” 夏目闻言微微一笑,浅琥珀色的眼眸中跳跃着期待,“本来还担心向导的问题呢,这样一来就拜托蝮蛇先生了……对了,鹤丸和兼定呢?” “前段时间,有奇怪的生物在肆无忌惮的挑衅,光天化日之下吸食人血的怪物,第一次对上的时候,西西里黑手党这边吃了些亏,”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太美好的东西,幻术师冷冷的笑了,“只不过是些卑劣的渎神者,连理智都没有保存,完全听从操纵者的命令,只要找到那个幕后主使,一切就迎刃而解。而能伤害到那种生物的,只有世间纯银、十字,还有正气凛然的力量,那两把刀剑的剑意纯粹至极,最适合斩杀这些渣滓们。” 日本那边并没有听到过这种传闻,夏目却有些联想,“畏惧纯银和十字?吸血鬼?” “倒是很像。”幻术师赞同道,话锋却一转,“安卡不用在意这件事,在下会处理好的。” 黑龙绕在夏目手腕上,在心里默念“一二三”,刚默数完“三”,夏目不赞同的声音就响起了。 “既然我在这里,手边又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怎么可能放手不管?何况……”浅琥珀色的眼瞳中似乎飘过一片云翳,浓郁的金杏色悄然翻涌,“蝮蛇先生说的是前段时间,而现在鹤丸和兼定还没有完成任务归来,所以一定是非常棘手的情况,我理应帮忙的。” 如果毫不知情,他也许会任由小伙伴自行处理,但是当知晓了这是怎样一种危局,他怎么会让友人以身犯险?作为一个行动派,夏目当即就打算联系本地的魔术师分会,这种突然闯入的外来者,他想,作为有着悠长底蕴的魔术师协会,不可能半点没有调查过。或者说这种诡异的生物应该是魔术师更在意一点,身为有一定天赋的普通人类,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种能作为炼金素材的东西,旺盛的研究欲望是魔术师存世的根本。 他打开怀表输入悬赏,随即合上表盖打算亲自走一趟。说好的休假当然也就不了了之,幻术师站起来,看着夏目匆匆披上斗篷。 “安卡……” “没关系的,”夏目向他微笑,大片剔透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蔓延到他身上,虽然披着纯黑的斗篷,却像是世间所有光明的化身,已经微微透出少年凛冽的嗓音重复道,“没关系的。” “如果这次论文的发布顺利,我可以提前从时计塔毕业,就有更多的时间留在意大利,游玩的机会总是有的。抱歉,难得你推掉了工作。” 幻术师摇摇头,神秘瑰丽的玫瑰红眼瞳透出孩子气的喜悦,他来到夏目身边,单膝跪地,如同宣告效忠的骑士。夏目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幻术师喉咙里溢出满足的叹息。 “安卡。”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夏目回应道。 “在下已死的母亲曾经说过,没有人会永远在一起的,所以一定要懂得把自己困在孤岛上,想象每时每刻都是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样成长起来,哪怕有一天被抛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抓住夏目的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觉到那种温度从掌心透出,蓬勃的活跃的,太阳的温度。 “您会把在下惯坏的。” “蝮蛇先生介意吗?” 幻术师笑起来,他的五官极精致,含笑的时候更有十分靡丽,所以他甚少流露出什么喜悦的表情,只是这次实在难以克制,他单膝跪地凝望着他的信仰,温暖又浅淡的色调,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神话里那条尘世巨蟒,满怀喜悦的环绕着光明的世界,但…… 巨蟒是希望能把世界吞下去的。 黑龙一瞬间勒紧了夏目的右手腕,他讨厌幻术师的这双眼睛,里面承载着太多不该有的妄念,让他在这个瞬间几乎压制不了心底囚禁的猛兽,有一个声音在蛊惑他——将碍事的家伙统统杀死吧!能用那种眼神注视着天狐的……只有你而已! 疯狂的念头刚升起了一瞬,就被一丝极诱人的甜香压抑了,不知何时他立起了背鳍,能粉碎山岩的利器轻易就割伤了天狐的手腕,幸而他清醒的及时,只有一道浅浅的伤口。 一滴天狐血沿着手腕就要滚落下去,黑龙本能的扑过去舔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有点可惜的看着飞快愈合的伤口,心境倒是异乎寻常的平和。 没有暴躁没有杀念,平静的几乎不像他。耳边有布料悉悉索索摩擦的声音,道别的声音,还有开关门的动静,黑龙安静而乖巧的缠在手腕上,不时对着已经愈合的伤口磨磨牙。那道一直在嘶吼在叫嚣的声音也消失了,大蛇的妖血安静地在体内流淌,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是因为……天狐血吗?黑龙胡思乱想了一通,然后背鳍被捏住,眼前一亮,他被从衣袖里拎了出来,立刻机智的缠上了夏目的手还死不放开。 抄着一张符咒的夏目:……看样子喝了天狐血之后智商都变高了_(:3ゝ∠)_ 意大利的魔术师协会实力弱于英国本土,单看所在地的建筑就能得知这一点。魔术师协会本部嚣张到能在大英博物馆地下设立实验室,意大利这边只是拥有一座规模不算大的城堡式建筑而已,魔纹好似也不如本部精致。 夏目沿着大理石的台阶走上去,在大门边驻足,斗篷自然的展开铺在身后,有种英伦式的优雅。顺着门上的魔纹虚划几道,城堡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触目是奢华的黄金天顶,炼金术以黄金为尊,以黄金装饰屋顶,足够这个分协会大出血一次,怪不得这里来来往往别着徽章的魔术师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神情。 第121节 夏目礼貌的询问一位坐在前台的魔术师,表示要面见此处分协会的会长,魔术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甩给他一张号码牌,几个粗陋的魔纹布置在上面,看样子用的年岁很久了,魔力都极其稀薄。 “等着吧,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会长总会见你的。”说完这句话,魔术师向后一仰,把一本书盖在脸上,似乎要午睡,夏目不得不再次出声。 “能否通融一下?我是英国本部的……” “说了等着就等着!英国本部?哧——就你这种小鬼?我还是英国本部会长呢!” 夏目一手逮住了愤怒的黑龙,微笑也渐渐淡了,浅琥珀色的眼眸一时泄出几分威严来,“区区分会而已,分会长竟然敢妄称会长,办事人员连确认都没有的玩忽职守,我可否把它视为对本部的挑衅?” “我说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啊小鬼!”魔术师站起来的时候掀翻了椅子,夏目能感觉得出对方已经鼓动了魔力,“想要提前见到会长可以啊!只要有好处就行!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你长辈没有教过你吗?” 夏目知道魔术师协会内部已经腐朽,却不知道已经腐朽到这地步!相比较而言,英国魔术师界的风气称得上清正了,至少权钱交易不会放到这样的明面上。 “你想要怎样的好处?”夏目无意与这种小人物纠缠,他不差那两块宝石,只要价位合理,他暂时不想在意大利这边掀起什么风浪,须知魔术师交流会是有同场竞技的,他在英国境内尤其是时计塔之内名声极盛,在意大利这边倒是低调许多,虽然每年会送来邀请函,也只不过是看在阿其波卢德家的面子上罢了。 夏目不是喜欢争相好胜的人,他性情向来温和,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争斗,可有些争斗不是他想避免就能避免的了得。 魔术师贪婪的视线定格在了黄金与水晶雕琢的怀表上,虽然只露出冰山一角,看那闪烁的宝光就知道这绝不是凡品!但是黄金就值回本钱了! 大厅一角的等候区,有三个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个人是傻的吗?!看着真是让人火大!”看起来与夏目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年冲动的站了起来,不过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看向身边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少年,靛蓝的半长发呈现凤梨的形状,几片植物叶子静止在头顶,造型非常……杀马特。 “kufufu,世上竟有如此愚蠢的家伙,对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小办事员,还保持这样无聊的礼节,甚至听从对方的指使去贿赂……” 嘲讽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微带凛冽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您确认想要这件东西吗?” “当然!你这小鬼还蛮上道的嘛~我这就为你引荐会长!好了,给我吧。”魔术师伸出手,期待着黄金怀表沉甸甸的重量,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突然露出微笑,他的样貌本就生得极俊秀,这么一笑起来,像是能把四周映亮一样。 “凤凰。”他含笑呼唤火灵的名字。 体内金色的魔术回路一道道点亮,火焰霎时沸腾!以魔力为原料尽情焚烧,转眼间就将附有魔纹的柜台烧成灰烬,魔术师惊慌的后退,却避不开如影随形的火焰,绝望中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再次说道—— “投影,开始!” ☆、第178章 线索 作为高等魔术,投影魔术是每个魔术师渴望掌握的神赐技巧,也是每个正面对上的魔术师最终的梦魇,尤其是……面对一个明显精于投影魔术的大师级人物。 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的数十把黄金宝剑锋芒无可阻挡,挟着风雷之势俯冲而下,瞬间摧毁了半个大厅,魔术师眼神呆滞的站在斜插在地上的无数宝剑之中,半晌,一道血痕在他脸颊上爆开,似乎感觉到了痛楚,他伸手去摸,一手刺目的血红。 瞳孔紧缩到极致,大睁的眼眸中倒映出那抹暖色,却让他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哆嗦。 他痛恨自己这个瞬间没有晕过去,晕过去就不用再面对这个明显被他得罪了的大人物,可是他顽强的没有,只一双腿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整个人软倒在地剧烈地颤抖着,竟然还能用抖得不成调的声音不停的告罪。 “万、万分……抱歉!我、我不知道您是……” 夏目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手上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那么,现在可以为我引荐了吗?” 魔术师头贴着地面,被碎石硌出了血也不在意,几乎是痛哭流涕道:“我、我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而已……想要从过往的人手里捞一笔……冒犯了您实在该死!可是……可是会长,不,分会长今早已经前去波吉亚家族洽谈,我不知道……” 魔术师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死,在冒犯了如此一个人物之后。 “这样啊……”夏目沉吟一会儿,突然问道,“这里的分会,曾经接到过什么外来奇异生物的报告吗?喜欢吸食人血的那种?” “分会长曾经搜集过的!这个我能确定!”魔术师激动地说,终于找到了被宽恕的可能,“我们协会内部一开始也在那种生物上损失了不少人手,后来与各地分协会互通消息才得知,那确实是被称为吸血鬼,只不过是最低级别的levele,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请您宽恕我!” 也幸好他面前站的是夏目,还是尚未妖化最温柔的意识形态,闻言摇了摇头,表示不再计较。 不过这么一来,要得到更多消息就要找到分会长了,他转过身,正要离开此地,却有人挡在了他面前。靛蓝的凤梨叶子摇晃一下,看似与夏目同岁的少年露出纯良的笑。 “我正好也想要了解吸血鬼的事情,不知可否同行?” 夏目略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般微微一笑,“当然可以,我正要前往波吉亚家族,可以顺便拜托你带路吗?” 蓝发少年更是“羞涩”一笑,向身后两个人嘱咐道,“犬,千种,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但是,骸大人……”那个叫做犬的少年似乎想说什么,被他的同伴拉住了。戴着眼镜和毛线帽的千种略一点头,就带着还有些小小抗议的犬离开。 骸大人这么说,一定有理由,恐怕他们去了也只是拖后腿而已。 六道骸笑得无害,其实眼神微闪,他现在才认出了眼前这位年少的魔术师是谁。他性情古怪的师父房间里贴得满满当当都是这个人的照片,幻术师向来偏执,痴汉起来更是让人不能直视!六道骸只是寥寥几次进过那个房间,这还是因为他确实是蝮蛇的得意门生,他不止一次的看到玫瑰瞳色的幻术师注视着那些照片,眼里是吞噬世界的渴望。 六道骸不由得侧头,尽量不着痕迹的看一眼年少的魔术师,好吧,他承认对方的一举一动都风雅可以入画,难怪那些偷拍的照片都意境唯美……卧槽好敏锐他看过来了! 夏目把视线从地图上移开,看六道骸一副淡定的样子走上巴士,忍不住出声提醒。 “骸君,要先购票再上车,不然会处以罚款的。” 六道骸顿时遭遇会心一击,身为一个本地人他竟然犯了如此愚蠢的错误!竟然要一个外地人来提醒!心中转动着很多借口,他尽量淡然的走下车,试图岔开话题。 “kufufu,没想到对于这些东西,你还知道的很清楚。” 夏目体贴的顺着他的话锋,想起了一年多以前的事,忍不住有些怀念,“之前曾经与教授和师兄一起来过西西里参加交流会,师兄还被人搭讪过呢~这真是个热情又开放的地方~” 夏目说着,弯起眼睫,显然那件事让他有些许不厚道的幸灾乐祸。被当街搭讪就罢了,偏偏……搭讪的人性别鉴定为男。 “真奇怪……”六道骸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夏目有些疑惑。 “没什么。”面对那双纯澈的琥珀色眼眸,六道骸决定还是别用自己不健康的思想污染对方了,否则蝮蛇知道后非得让他滚去轮回不可。其实他说的奇怪,是因为没道理夏目会被人无视,虽然年纪尚小,可意大利这边变态的的人还是很多的,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发光生物摆在眼前,居然没有人上前? 这就要归功于尽职尽责为人师表的肯尼斯教授了,自家乖乖的继承衣钵的小徒弟一天比一天招眼,吸引无数狂蜂浪蝶,尤其是那些心思黑暗的更容易心动,在时计塔里安保措施还很不错可以让他勉强放心,一旦夏目出了时计塔,他简直像只护崽的暴怒的母狮子一样分分钟对可疑人物怒目相向,尤其是那个据说从日本来的一身黑衣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那次的意大利之行夏目简直被从头蒙到脚,裹在黑斗篷里连脸都不让露出来,虽然不知道教授抽的什么风,夏目还是很乖巧的听话,然后静看师兄倒霉。 想想还有些小带感肿么破_(:3ゝ∠)_ 六道骸不知道这些往事,也不知道肯尼斯教授坎坷的心路历程,所以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到了郊区也没有想明白,凤梨叶子有点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夏目先下了车,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地图上当然没有标注波吉亚家族的位置,是六道骸指明了方向,然后夏目提议乘车,到无人之处再施展力量,免得打扰普通人。索性天色尚早,六道骸也就不置可否的应了。 “说起来,你为什么想得到有关吸血鬼的信息?”六道骸眼神微沉,那只鲜红的右眼里数字似乎模糊了一瞬。有关吸血鬼的事宜本来也不是他的任务,只是出于一种幼稚的炫耀心理,他憋着一股劲想要让蝮蛇看看,他已经成长为了独当一面的幻术师,不需要再站在他的阴影里! 他本是毁灭了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不祥之人,本来应该被彭格列收留,蝮蛇却在其中横插一手把他带了回来,虽然是个沉默而气势可怕的人,再幻术上的造诣却是没话说的,他的幻术结合体术,完全摒弃了幻术师不该修炼体术的陈旧观念,甚至放言道,即使不修习正统幻术也会成为最终的胜者,态度之嚣张差点让幻术师们群起而攻之,可惜他背后站着圣堂。 六道骸继承了这位幻术师公敌的理念和技巧,现在到了想要超越的年纪。 夏目停下了脚步,露出了有些奇怪的神色,“我以为蝮蛇先生会向骸君提到我,难道没有吗?” 这不科学!被痴汉的对象竟然非常平静甚至友好的谈论起痴汉! 好吧,六道骸这两天拼着一口气四处查探,根本没有回到圣堂总部,当然不知道夏目到来的消息。夏目眉眼柔和的看着发型有些怪异的六道骸,视线在他那只轮回之眼上略略定格。 “蝮蛇先生再给我的电话中提到过骸君,我很少听到蝮蛇先生这样夸赞一个人,之前就想见一面了……不然以我的性格,不可能答应骸君同行的请求,在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 六道骸眼神微动,他从不知道蝮蛇会向别人夸赞他,无论他取得怎样巨大的进步,他的师父一直表现的淡淡的,这让他尤为不甘,这才想要独自处理吸血鬼的事情证明自己。心中不是不感动,他还是习惯性地口是心非。 “kufufufufu,说什么夸赞,一定是死板又毫无情绪的平铺直叙吧,一点也不令人期待。” 夏目失笑,知道对方虽然这样说,未尝没有想得到更进一步消息的想法,丝毫没有卖关子的说道:“啊,确实是这样的,听起来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其实是很高兴的吧~那种终于找到符合心意的继承者的骄傲,以及看着骸君一路慢慢成长的欣慰,却都能够感觉出来。” “只是些无聊的话语而已,用不着转述。”六道骸向前走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身后夏目召出一只巨大的银丝鸟,翻身上了大鸟的脊背,面对六道骸的背影问了一声。 “骸君,你确定要自己走过去吗?” 六道骸咬牙,看看眼前无边无际的旷野,没骨气的折回去了。 银丝鸟如银白的闪电掠过郊区的荒地,波吉亚庄园坐落于群山之中,制式森严。虽然历史比不上彭格列以及基里奥内罗悠久,也是少见的大家族,在黑手党的金字塔中居于上层,听说祖辈还出过拥有回路的魔术师,只是不长命,珍贵的魔术回路也没有留存下来,倒是继承了那位先辈研究魔术的资料,与魔术师协会也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这些资料是怀表上传来的,夏目发布的悬赏是有关西西里不明生物的信息汇总,因为出价够高,很快就被人解决,波吉亚是被刻意点出的,他们几乎是吸血鬼的第一发现者,同时致力于消灭这些污秽的生物而与魔术师协会保持着合作。 很是严谨而庄重的家族,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宜,夏目也乐意遵守上门拜访的礼节,银丝鸟在空中盘旋几圈落地,化为线轴上的银线,这一手很是惊艳了守门的两个家族成员,两人对望一眼,一人悄然后退去向家主报信。夏目也不在意,礼貌地与六道骸一同上前说明来意。 “英国魔术师协会本部,有要事请求拜见在贵府的分会长。” 黄金与水晶雕琢的怀表前盖打开,指针流光,镶嵌着细小的宝石,隐隐有魔术师协会的徽记悬浮在表面上,怀表上镂刻的不死鸟花纹是个人独一无二的代号,只有有幸加入协会本部的魔术师,才能得到这样一件为自己量身打造的炼金物品。 “请您稍等,”家族成员表现的恭敬而有礼,“已经前去通报,请您在休息厅稍坐片刻。” “有劳了。”夏目点头,坐在沙发上,立刻就女仆为他们两个奉上了红茶,近乎毫无声息的退去,家风之严谨可见一斑,这让夏目对这次的会面充满了期待。 突然,口袋里有什么东西蠕动了几下,夏目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伸手进去,立刻就被缠住了。 好吧,静司先生睡了一上午回笼觉,终于醒了。 ☆、第179章 倾心 奥古斯都·波吉亚,作为这一代波吉亚家族的首领,岁月的沉淀为他带来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哪怕面对魔术师协会得分会长也表现的不卑不亢,此时眼中正隐隐跳动着怒火,看一眼坐在他下首的孙子,又生生隐忍了下来。 “亚伯拉罕先生,我波吉亚家族这些年一直与协会保持友好,每年的交易额也是固定的,现在骤然让我们拿出此等数量的黄金,实在是强人所难!” 意大利分会长舒适地靠在沙发上,他是个有些干瘪的老人,目光总透出两分贪婪,对于波吉亚家族的抗议言辞,他表现的满不在乎,徐徐开口道: “正是因为有过常年的合作,才会只增加了这点份额,虽然我感到很可惜,但是如果真的拿不出来……我恐怕真的要终止我们的合作了,炼金道具也不会提供,尤其是火炎精炼宝石。” 奥古斯都拍案而起,紧皱着眉,“阁下是否太过分了!当初合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上一任会长签订的合约,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分会长讽刺的笑了,“那个蠢货,白白让利这么多,像个苦修士一样的日子可不是我想要的!波吉亚家族既然给不了分会更多的利益,趁早中断这无聊的合作才是正理!” “爷爷!”埃德蒙多·波吉亚站起来,他是标准的意大利人外表,轮廓深邃而迷人,尤其是那双海蓝的眼眸,让人想起清晨之时的爱琴海,有种波澜不惊的淡漠,如果给他时间,他会成长到一个怎样的地步?奥古斯都也不知道,他只是转向他引以为傲的孙辈,看到那青年向他微微摇头。 心中一片苦涩,他颓然的坐下去,知道这个延续了几代的合约恐怕在今天就会终止。他真是老了,已经不复当年的果敢,这次竟然要孙辈为他做出决定,他为后继有人而高兴,同时又有着中断合约的失落,疲惫的摆了摆手,他把所有事都交给了埃德蒙多。 青年转动冷冽的海蓝眼眸,嗓音也是冷淡自持的。 “亚伯拉罕分会长,请恕我无法接受如此过分的要求,就于今日终止合约,希望分会长早日找到下一个合作伙伴。”他接着就吩咐女仆送客,礼貌虽然有了,却完全不是分会长所想的那样。 他理想中的情节,应该是波吉亚家族苦苦挽留,他再顺势提高价码。算盘打得噼啪响,却毁在这年轻人的一句话里,不由得露出好似被羞辱的神情。 “奥古斯都先生,我以为现在波吉亚家族当家做主的是您!” “埃德蒙多等同于我,这件事我已经全权交给了他。” 反正已经决定放弃合作,波吉亚家族的家主也不会关心的不得罪的问题了,袖手倚在沙发靠背上,围观分会长被气得暴跳如雷。 呵呵,真是忍你很久了! 恰在此时,有家族成员匆匆前来汇报,“boss,少主!英国魔术师协会本部来人!” 分会长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难受。 埃德蒙多看着他憋得通红的脸,有些快意的勾了勾唇角,抬头对家族成员说:“快请进来,正好分会长也在这里,说不定还是旧日好友。” 语毕,就看到分会长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哪里与本部有什么联系?!英国本部秩序庄严,权钱交易决不能放在明面上,一块石头在伦敦砸下去,恨不得就能砸中三位实力高强的魔术师,更别说又有无数贵族聚居在那里,体内包蕴着绵延数代甚至十数代的魔术回路,无论从哪个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完胜他这种才传了两三代的野路子! 第122节 更别说还有那种底蕴,听说伦敦尤其是位于大英博物馆内部的时计塔,传导魔力的媒介可不是黄金而是无价的宝石!甚至还有专门的宝石魔术学科,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大把的烧钱!魔术世家才不会在乎那点小钱,他们动辄就挥洒千金,甚至登上擂台,只为了争夺一块小小的中意的宝石。 那是个严肃而残酷的地方,唯有强者才能生存!外放出来的分会长名义上好听,其实跟放弃没什么区别,他们已经失去了进步的可能,于是被派到各地承担一些杂务,以便让本部的魔术师能更安定地研究。 何其冷酷!但这就是协会的铁律! 低调的纯黑斗篷在阳光的映照下银纹闪烁,斗篷遮掩下是时计塔墨绿的制服,因为不在塔内,徽章早已取下,只有黄金与水晶雕琢的怀表闪烁着奢华的光,年少的魔术师从容地走进门,略一鞠躬,礼仪精当到无懈可击。 “贸然拜访,失礼之处还望见谅,”魔术师抬起浅琥珀色的眼眸,颜色纯粹到不可思议,“实在是有要事与分会长相商,有关突然出现在意大利本土的吸血鬼,分会长可否给我更确切的信息?” 埃德蒙多下意识的看了分会长一眼,同样是魔术师,却有着云泥之别。年少的据说是来自英国本部的魔术师气度优雅,宛若油画里走出来的光神,分会长却精明而贪婪,眼睛只盯着黄金——这难道就是本部与分会的区别? 分会长的脸色迅速苍白起来,他不是分会里负责接待的那个白痴,虽然魔术造诣可能算不上上流,但是眼里却在多年的磨练中练就的不凡,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怀表,黄金的表链灿烂的垂下,却不是代表财富,而是身为英国本部荣誉客卿的地位象征。也只有财大气粗的英国本部,才能为每一个他们觉得有拉拢必要的魔术师赠送一只堪比魔术礼装的怀表,怀表代表卓越的潜力与深沉的期待,这个年少的魔术师将会成为协会的中流砥柱,也许还不止。 魔力被一丝不漏的收拢进体内,礼仪半点不错,微笑起来宁静而柔和,可见心智也远超同龄人。所以这可能是个大家族里出来的小怪物,有导师手把手的教导魔术或者为人处世,资源最大限度的向他倾斜,他所坐拥的一切都是分会长终生不敢肖想的。 嫉妒吗?也许有,更多的是惶恐,分会长利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半点不敢含糊的深鞠躬,“您大驾光临,实在是西西里分会的无上荣幸!敢问……是哪位大人门下?不,我不是在冒犯您,只是想要有个瞻仰的对象……” “无需如此恭敬,”夏目微微一笑,看样子分会长是个拎得清的,要是也像接待的魔术师那样,他少不得又要费一番手脚,当下就说出了在魔术师之中的身份,“阿其波卢德之姓氏冠于我名之上。” 阿其波卢德……九代,不,现在是十代传承的贵族世家!分会长有所听闻,圣杯战争之后,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卢德据说被摧毁了魔术回路,正当各种攻击嘲笑到来时,继承了他衣钵的弟子阿其波卢德家的敌人跌碎了眼镜。 大弟子韦伯·维尔维特堪称魔术研究的奇才,这两年频频发表论文,几乎独霸现代魔术科的整个天下,身边又有一位圣杯战争遗留下来的英灵,导致他一时之间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肯尼斯的小弟子也是关门弟子……更可怕!时计塔三场入学测试多少人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笑话,没想到第一场那孩子就现场炼制了点石成金药剂,第二场展现了爱因兹贝伦家的银丝鸟之术,第三场妈蛋宝石魔术都上了喂!你想过与你同场考试的考生们绝望的心情吗? 当然,这些小道消息都是阿其波卢德家的那位殿下彻底稳定了根基后才传出来的,肯尼斯倒下后这个有名的魔术师世家风雨飘摇,低调行事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思及那些流言或者真相,分会长更为恭敬,“原来是阿其波卢德家的殿下,我手中确实有些资料,那些吸血鬼干扰到殿下了吗?我马上派人……” “不必,”夏目摇头,提起了之前看到的情况,“本地分会与波吉亚家族有合作吗?我记得解除合作有一系列的评定吧?这样草率的口出恶言,本部的风评也会受到影响的,还有,分会招待人员的素质是否也有待提高?” 分会长心中叫糟,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那个蠢货不是已经叫他收敛点了吗! 果然—— “一时不平之下,拆毁了半个大厅,请不必担心,赔偿费用稍后会送到府上。”夏目仍然微笑着,分会长现在可再也不觉得他亲切了! “kufufufu……”六道骸轻笑几声,脑袋上的凤梨叶子晃了晃,“对这种人还谈什么赔偿?御下不严是他的失职,何况单看分会长的作风,就知道小小的接待员只是有样学样而已。” 分会长头上冒出冷汗,急急地想要解释,夏目却已经侧过头去,稍微打趣了一句。 “骸君怨气很大的样子,看样子在那里等了很久啊~” “只不过是两天零一个上午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六道骸咬字清晰,神情温良的回答,但是满满的恶意扑面而来,显然心中不忿良久。 夏目默默的转回头去,发现那个西装笔挺的青年已经注视他良久,一双眼眸犹如海洋般深蓝,让人难以分辨他的情绪,见夏目终于看过来,上前一步伸出手。 这种举动其实有些失礼了,有客人上门拜访时,应该是客人先伸手,主人才能顺势伸手行握手礼,夏目不认为这位黑手党大家族的继承人会不懂这点,于是这算是……迫切的希望结交他? 下意识的露出微笑,夏目伸出手与对方交握,“初次见面,波吉亚先生。” 嗓音还带着些许稚气的清亮,又夹杂着少年的凛冽,埃德蒙多眼神一软,握手的时间忍不住长了些,夏目不得不以眼神示意,他才略有些不舍的松开手。 波利亚家族的首领表情有些怪异,自家孙子早在几年前就言明他对女性没有兴趣,对男性也暂时没什么想法,除非遇到理想型,否则就一辈子独身。首领急的头发掉了一大把,也没能阻止得了,这几年唉声叹气,看着自家孙子一天比一天出色,一天一天形单影只,到最后只祈求老天能让那个理想型赶快出现,男的女的都认了! 所以现在是……遇到了理想型? 虽然是他的亲孙子他还是想骂一声——禽兽啊!!! 那孩子才多大?不不不年龄不是问题,问题是连分会长都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这来头得多大? 细思恐极!波吉亚家族的首领迅速咳了两声吸引众人的注意,那位年少的魔术师看过来的时候,他自诩阅人无数还是心尖一颤,那种颜色太过光明纯粹,对常年沉浸在黑暗中的人而言是种致命的诱惑,这么多年这孩子竟然从容的长这么大,他家长辈不知要费多少心。 “贵客登门,不如一起去花园里喝杯茶?如果说对抗吸血鬼,波吉亚家族绝对是先行者,想必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奥古斯都·波吉亚尽量笑得慈祥,好在夏目很给面子,六道骸不置可否,分会长什么都不敢说的陪着,颇有种度日如年的煎熬感。 最气人的还是埃德蒙多那混小子!竟然笑了!平生罕见的几次对他亲爷爷笑了! 夏目觉得有点不对劲,新认识的波吉亚家族的少主对他好感简直爆棚,体贴的为他拉开椅子又倒好红茶,等到询问他要加几勺牛奶的时候夏目摇头推拒了,自己加了几勺牛奶,不捉痕迹的垂下手,黑龙泄愤一般勒得死死的,正拿他的手腕磨牙。 这下再傻他也知道,静司先生不太乐意他与这位少主接触,这些小动作是愤怒的证明! 的场静司:嗷嗷嗷不要跟他说话不要跟他对视不要理他不要理他让他滚滚滚!(╯‵□′)╯︵┻━┻ ☆、第180章 绯樱 埃德蒙多不愧于意大利人浪漫热情之名,迅速展开了攻势。夏目本来抱着解决吸血鬼问题的决心出来,得到了魔术师协会分会有关吸血鬼的卷宗,就暂且逗留在分会为他准备的房间里埋首研究,在此期间,每天都有一束带露的蓝白玫瑰送到分会,分会长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淡定到麻木。 “殿下,今天的话依旧是放在窗台上的……” 分会长抱着一捧玫瑰花像往常一样问道,然后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年少的魔术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羊皮卷凌乱的堆放在一边,清晨的阳光从窗外倾斜进来,好像有无数光点在空气里飞舞,盈盈闪动在浅色的发间,画面恬静又温柔。 似乎被光线打扰了,魔术师皱了皱眉,分会长立刻就要去拉上窗帘,一道纯黑的影子却已经提前一步遮挡了光线,黑龙蜿蜒修长的身躯,盘绕在书桌上,龙尾绕着魔术师的腰隐约可见,当他抬起一红一黑的妖瞳漠然又冰冷的看过来时,分会长腿一软,险些被这威势压倒在地! 龙鳞在书桌上簌簌摩擦,下一秒黑衣俊美的青年已经在书桌旁站定,没有一丝停滞的解下身上的羽织盖过了夏目的头顶,只露出蓬松的几缕和小小的发旋,青年神情温和的摸了摸柔软的短发,一道小小的灵术下去,夏目睡得更沉了。 分会长傻站在门口,畏惧的向后倒退一步,低眉顺眼的退到门外,黑衣青年随之出门,房门在身后无声无息的关上,分会长抱着花,几乎快哭出来了。 在房间里的时候有魔术师的柔和气场中和,只是觉得这青年威势惊人,现在单独面对……分会长真真正正感到了那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慌,贴着墙勉强让自己站着,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花,给我。”低柔的嗓音满含着杀气,分会长刚把花递出一点,就被刀光粗暴的撕碎成了渣渣,黑衣青年接住了一片支离破碎的花瓣,垂眸冷笑。 “果然应该让他去死……”无意识的摩挲着刀柄,的场静司不高兴,他不高兴别人也别想高兴,不过他没有傻到贸然去动那个波吉亚家族的少主,转而打算对那些间接造成了这种现状的吸血鬼施以惩戒。 “带这个去最近的教会,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分会长有些哆嗦的接过那张信纸,看一眼都不敢的滚下楼执行命令去了,的场静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稍微有些期待的勾起唇角。 言峰绮礼能力卓绝,尤其在解放了内心的黑暗之后更是一发而不可收,几年内就将西西里的地下势力发展壮大,还腐蚀了一部分神职人员,的场静司满意于这样的成果,这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就放到他手下来吧,无论是夏目还是夏目的势力活在阳光下就好,那才是最正确的存在方式。 他本来不打算动用在此地的势力,但是夏目这两天研制针对吸血鬼的炼金药剂确实辛苦,这些情报方面的事情索性由他来代劳好了,等到一切准备就绪直接杀过去,哪怕是最高等的吸血鬼这次恐怕也会跌跟头。 这样想着,他推门回去,却发现本该熟睡的那个孩子披着他的羽织站在窗前,竟然意外的合适。 “在想什么?”的场静司抬手很习惯的揉揉蓬松的短发,也一同看向窗外,神情一瞬变了。 “那个标志是——波吉亚?还敢出现在我眼前真是莫大的勇气!” “静司先生,”夏目好笑的摇摇头,浅琥珀色的眼眸中略过一抹金杏色,“明知道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在意?人类与妖怪……殊途是宿命,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在各自的世界里度过一生,是为【命轨】。” 听起来悲伤,但这就是不争的事实,人类与妖怪注定无果而终。 “我突然开始感谢千姬,”的场静司难得真心实意的说,“如果不是她想要逆命,也许你我终生也不会相遇,这样一想,就觉得可怕起来。” “我倒觉得,哪怕没有千姬,我和静司先生依然会相遇,以另一种形式,在另一个世界里。当然,关系也许不像现在这样好。”夏目向后靠了靠,放松的闭上眼。 “静司先生,哪一天一起回到那座小镇吧……命运扭转的那个地方……” “你从来这样念旧,反正我可不想回忆接受大蛇妖血的那一天。” “不是念旧,是有回去的使命,总觉得……”夏目说到一半,突然沉默了,的场静司疑惑的低下头,夏目拉过他的手,默默地写下两个字—— 【天照】。 的场静司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眼神危险起来,“那个对你说一见钟情的混蛋?” 重点又错! 傍晚的时候夏目把最后一份药剂收进试管,准备明天打探情况后直接杀过去,的场静司那边的情报却直接免了他这个麻烦。再次见到状态完全不一样的言峰绮礼,夏目愣了一会儿,像往常那样问好,“很久不见,言峰先生。” “圣杯之战之后的初次见面,您的光辉一如当年,令我等仰慕。”神父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漆黑死寂的眼里早已有了光彩,自从向那位黑暗的君王效忠之后,肆无忌惮的本性终于不必压制,手握庞大的地下势力,他清晰的旁观着人类的丑态,嘲讽之余又心生愉悦。 他与土地神相差仿佛,最后却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这东西的奇妙。 “已探明主使的藏匿地点,纯血种的吸血鬼,被誉为”狂咲姬“的绯樱闲,操控着那群作乱的levele,现在正面临吸血鬼元老院和猎人协会的双重追杀。” 夏目有些惊异于资料的全面,言峰绮礼进一步解释道:“如果早知道您在追查这方面的事宜,教会必定会出手相助。表面上道貌岸然的神职人员,自然容不得这样污秽的存在,与吸血鬼的斗争由来已久,教会与吸血鬼猎人保持着长期友好关系,彼此守望互助,共同灭杀吸血鬼。” 的场静司露出有些孩子气的得意神情,这就是一个好手下带来的优越感了,专业对口就是这么棒!回去就给言峰绮礼加薪!必须加薪! 夏目无语的眨了眨眼,重新修改了脑内的计划,又听见言峰绮礼说: “其实这只纯血吸血鬼,与波吉亚家族有关联。” 埃德蒙多一步步走下黑暗的台阶,面色沉凝,波吉亚家族的家主不愿意见到现在地牢里关着的这个人,于是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他处理。守卫的家族成员恭敬的向他鞠躬,打开了密码门,层层封锁只为了关押这个坐在特制椅子上的苍白男人,此时男人正微笑着,叫了一声“堂兄”。 “如果你真的还认我这个堂兄,还承认波吉亚家族,就不应该为家族招来如此大的祸患!”埃德蒙多紧紧皱眉,语气严厉,“如果被其他人知道这段时间的吸血鬼都是为你而来,家族会承受多大的怒火,你想过吗?!” 男人眼神放空一会儿,最后颓然低头,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抱歉,堂兄。” 埃德蒙多面对这样的神情,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吩咐家族成员严加看守,大步走了出去,将要出门的时候,他的脚步稍稍一顿,铁门轰隆隆的在他身后关闭,他仍旧背转着身,却有声音清晰的传递到椅子上的男人耳中。 “莱蒙,不管你信不信,家族……不会放弃你的。” 说完,步履匆匆的离开,他还要布置各处的防务,这件地牢与其说是为了关押他的堂弟,不如说是为了阻止那个女人。 他走后,一片黑暗的牢房中仅仅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男人咳嗽了几声,面容突然狰狞起来,前额上青筋暴起,眼球几乎突出眼眶,奋力想要挣脱椅子的束缚,好一会儿,他的表情才慢慢恢复正常,大口喘息着,渐渐苦笑起来。 “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啊……” “这样的我……如何配得上樱花般的你呢……” “闲……” 呢喃着一个名字,男人渐渐低下头去,脸上的笑终于消失,大滴的泪水落到地面上。 “深遂幽缈……夜樱寺门……婆娑红尘苦……樱花自绽放……”纯白振袖和服的女子吟唱着清雅的俳句,淡紫的蝴蝶结在身前款摆,她的容貌近乎皎洁,此时眉眼带笑,更是温婉宜人。 波吉亚家族的一棵白丁香花树违反时令的开始生长,满树都是洁白,女子站在繁花之下,轻轻柔柔的问道:“莱蒙……在哪?我来带他回去了。” 波吉亚家族全员如临大敌,埃德蒙多劝住了爷爷让他带在别墅内,自己出外迎敌,大空的火炎沸腾,绚丽的金红色几乎要把夜空照亮。 “因为你,他已经落到如此地步!天赋,火炎……你让他丧失了一切!现在又打算夺走他的家族吗?!赌上波吉亚的姓氏!他不会离开这里一步!” 女子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变得激烈而又愤怒,她只是抬了抬手,无数黑影就涌动而出,月光照亮它们嗜血的瞳孔,里面全是疯狂的渴望! levele,最可悲的存在,完全凭渴血本能行事的“前人类”。 “一个一个的,都想阻止我们!”女子的表情有些伤心,很快就被狂热填满,“我会带走他的!带他逃离你们的囚笼,就像他当初鼓励我逃出一样!” 她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穿着繁重的和服也能瞬移般行动,几下就重伤身边的几个家族成员,目标直指点燃火焰的埃德蒙多,“只要……只要你死了的话!!!” 五指成刃,一点一点逼近眼睑,时间好像被慢放,然后波吉亚家族的少主听到了一声辽远的剑鸣,仿佛天外的翅声,璀璨的剑光携着上古的锋利之息,比五指更快的逼近,触及了莹白的手掌,霎时间鲜血飞溅,纯血种痛苦的呼声响起,神剑心满意足的归鞘。 清亮的嗓音暗含凛冽,却似长出一口气,魔术师纯黑嵌银纹的斗篷扬起又落下,浅琥珀色的眼眸中翻涌着金杏色的浪潮,两轮新月时隐时现。 “还好,赶上了。” ☆、第181章 相见 第123节 银发的纯血种冷下脸色,白丁香疯狂的抽长枝蔓,清浅浮动的暗香中,她孤身一人与魔术师对上,樱色瞳孔深处满是愤世嫉俗的悲哀。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阻止我们!仅仅因为我是吸血鬼吗?连爱的资格都丧失了吗?这样的世界……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不,绯樱小姐,”夏目手握归鞘的神剑,有日轮般的闪光在剑鞘上游走,已经呈现夺目金杏色的眼眸无比沉静,“我想没有人想要剥夺您的什么权利,但是……您知道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吧?那样的悲伤,未及盛放就要凋零的遗憾和痛苦,可能要用整个余生来铭记。” “不公平的,应该在于这一点吧?对异类而言,获得力量的代价是注定要远离人世的温暖,近乎永恒的存在着,谁说不是一种诅咒呢?” 绯樱闲眼神一动,魔术师的话说尽了她心中的悲凉和无奈,不由得神态柔和了些许,缓缓摇头。 “你不懂的……人类怎么会懂……” “如果并非人类呢?”魔术师轻轻地说,两弯新月的影子在他眼底粼粼的闪动,金杏色的潮水遮蔽不了月影,面对这样一双近乎兽类的眼瞳,谁也无法违心地承认魔术师的人类身份。 在场的波吉亚家族成员都傻了,他们自然是认得夏目的,据说是少主的理想型,这两天正在轰轰烈烈的展开追求,要不是出了莱蒙·波吉亚那档子事,说不定已经……好吧追到手什么的纯属做梦! 但是现在居然告诉他们特么少主看上的是个非人类?!好吧非人类也没什么,只是…… “虽然不及您寿命悠长,但是我至少活过了一千岁,所见的这种恋情尽皆是悲剧,实在是不忍心看见您重蹈那样的覆辙。”金杏的妖瞳清澈,却难掩其中的沧桑,“除却所爱的人会变成毫无理智的levele,寿命的差别也注定最终的结局,也许不是那么美满。” 绯樱闲应该也是知道的,她吟唱的那首俳句并不完整,可能是觉得太悲情所以最终略去了一部分,现在银发的纯血种眼神渐渐凛冽起来,固执己见的摇头,“说到底,也只是想要阻止我而已!” 夏目叹了一口气,知道谈判无果,纯银的丝线自动在他身边编织成飞鸟,月灵髓液从试管中奔流而出,天上地下都是银闪闪的一片,纯粹又圣洁的银的光辉让只剩本能的levele们都不安的嘶吼起来。夏目肃穆的收起神剑,惹来纯血种一声轻笑。 “那可是能杀伤我的利器,这么弃之不用是心存怜惜吗?真是可爱的仁慈~” “我从来就不想用杀戮证明什么。”他苦笑着回应道,月灵髓液龙蛇般翻腾而起,银丝鸟随之声声鸣叫,呼啸着俯冲而下!魔术师的战斗从来声光炫目,攻防一体的魔术礼装与净化一切的火焰一时之间令纯血种都奈何不得,绯樱闲冷笑,速度骤提一倍,近乎瞬移的出现在夏目身后。她也未下死手,这个年少的魔术师让她充满好感,虽然阻拦她,心意还是好的。 夏目不得已,以天羽羽斩的剑鞘抵挡,火星迸溅,身后又有一只levele骤然窜出,混沌的双眼泻出无尽的渴望! 空中突然传出一声鹤唳,黑金的军靴踏在院墙上借力起跳,雪亮的剑光斩落,孤清而高洁,光华夺人心魄!刀灵一剑将levele斩杀,飞溅的血光映亮他一双锋利的黄金瞳—— “鹤丸国永,救驾来迟!” 然而帅不过三秒,就被红衣的刀灵无情的嘲讽了。 “有耍帅的功夫,不如多做点实事。”瞬息功夫剑光横贯全场,九字铭文闪耀,暂且逼退了纯血种,和泉守兼定一撩湖蓝羽织单膝跪地,奉上自己的本体,“时隔多年,今日终于得偿夙愿,此剑只有您配持有,请——以之御敌!” 耍帅的到底是谁啊喂!!!(╯‵□′)╯︵┻━┻ 夏目定定的注视着刀灵,然后缓缓弯起眉眼,郑重接过古拙的刀剑。刀灵满足的闭上眼,唇畔勾起一丝笑,整个身体霎时化为一道流光没入剑中。夏目体内的妖力迅速倾泻出去,填满剑身,铭文离剑而出,在他身侧回旋不休,他握着长刀,顺畅的拔刀出鞘,剑鞘被抛上高空,落入神情有些恍惚的埃德蒙多手中。 “拜托了,埃德蒙多先生。”夏目说着,再有了趁手兵器的情况下,正面迎上了银发的纯血种,九字真言映入他眼中,骤然一闪,他抬剑就劈中了一个铭文。 “临!”剑势如沉渊,不动不惑,长剑呈守势挡住了纯血种的五指,一沾即退。 “兵!斗!”两字齐出,火光趁势肆虐,绯樱闲猛的回头,黑红羽毛的凤凰掠上高空,赤红的妖瞳冰冷的凝视着她,白丁香片片凋零,被火焰烘烤的微微蜷曲。 这样……天上是火的海,地上是花的墓,银发的纯血种怔怔然望着这一切,呢喃出了俳句那最后的结局—— “樱花飘散……朝开夕凋……樱如云霞晚钟远……上野浅草——孰打点?” 的场静司缓步走进地牢中,厚重的密码门不是他一合之将,刺耳的警报声是在让他心生不喜,于是微微抬手,言峰绮礼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不过几个呼吸间,警报声立刻停止。他这才双手笼在袖中,施施然打量着一身落魄的男人。 “莱蒙·波吉亚,真难想象你竟然没有被家族放弃,绯樱闲已经找上了门,如果不是夏目执意插手这件事,今天外面的人都要死——因为你。” 一红一黑的妖瞳闪烁着些许不明的光,既然已经在家族与爱情之间做出了选择,就要有损失其中一方的准备,看着男人的神情,痛苦而又挣扎,像只困兽一般。 “我……对不起家族……但是闲!闲她是世上最温柔的女子!她不想伤害什么人的!只是吸血鬼的元老院和猎人协会……我保护不了她……你能理解那种心情吗?!” 莱蒙·波吉亚本想抒发心中的痛苦和惶急,并没有期待什么肯定的答案,没想到的场静司却点头,妖瞳里浮现出深浓的宠溺,“当然,当然能理解!” “想抱他登上天下之巅的王座,想要杀尽天下人为他沾血作画,想要成为他的整个世界……你那是什么眼神?” 莱蒙·波吉亚:变态啊啊啊啊啊!!! 的场静司已经习惯被这样看待了,漫不经心的拔刀出鞘,魔刀一声嗡鸣,特制的椅子碎成碎片,莱蒙·波吉亚险些直接坐倒在地,他勉强站稳,有些茫然的看着的场静司。 “只是些许怜悯而已,你已经耗尽了余生,立刻去见最后一面比较现实吧?”魔都之主向来以嘲讽掩饰好意,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苍白瘦削的男人,看着他的神色渐渐有些不对,干脆利落的给了他一刀,虽然刀未出鞘,莱蒙还是吐出一口血来,神志倒是恢复了清醒,撑着地勉强起身,虚弱的道了一句谢。 的场静司冷哼一声,言峰绮礼立刻会意架起莱蒙·波吉亚,搀扶着他向地面上走去,一路撒下蜿蜒的血迹。神父勾了勾嘴角,为人类的痛苦显出几分愉悦的神情来,直到他看到地面上交战过后的场景—— 星火到处飞溅,坍塌的院墙上,凤凰的双瞳熠熠燃烧,右翅抬起,温柔的为魔术师挡去沸腾的光焰,浅亚麻色发的魔术师微微喘息,提携长刀,铭文在他身边次第熄灭,若隐若现的金色妖纹渐渐从脸上褪去,只有那双妖瞳还无法掩饰,携带着未尽的战意望过来的时候,妖瞳煌煌,让人恨不得即刻死在他剑下。 银发的纯血种身上沾着自己的血,吃力地站在废墟上,她能逼的夏目在正常状态下底牌尽出,侧面显示了纯血种强大的力量,但是不够,到底是被关押被圈禁的猛兽,纵使天赋异禀,战斗意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提升的,千万条银丝纠缠着她的关节,连移动都成了奢望。 这些银丝鸟才是最后的杀手锏,纯银对吸血鬼有天生的克制作用,成卷的银丝线又被夏目刚刚研发的炼金药剂浸泡过,杀伤力愈发强悍。 绯樱闲定定的看着夏目,迟缓的眨动酸涩的眼眸。 “明明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样子,却已经能逼迫我到这种地步了……不,你不是小孩子,一千年,时间真是漫长的无可救药不是吗?所以会感到孤独,所以会渴求温暖——人类真的是很温暖的生物啊。” “你……不会感到绝望吗?面对如此漫长的生命?” 夏目笑了,恰逢此时,第一缕晨光刺破地平,紧接着千万道光线同时迸出,光辉灿烂如同史诗中的景色,他沐浴在晨光之中,微冷的晨风拂动柔软的短发,一下一下扑打着眼帘。 “怎么会呢?”他怀里抱着自己的爱刀,白衣的刀灵也走近他,单膝跪地,任由温暖的指尖抚摸自己的白发。夏目略略侧眼,魔都之主袖手站在地牢入口,一红一黑的妖瞳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像是倾尽了一生的耐心与温柔。 夏目微微闭上眼,安心的说出自己的答案,“不会的,因为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生命再漫长,每一天也总是充满了惊喜……等等鹤丸!是惊喜不是惊吓!不要试图对号入座!” 白衣的刀灵闻言蔫蔫的变成了人偶,两下爬上夏目的肩膀。不过他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又振作精神,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钻到夏目斗篷的兜帽里,新奇的滚动。 的场静司:嗷!那是我的地盘快滚粗来!!!(╯‵□′)╯︵┻━┻ 鹤丸国永:我不我就不!来咬我呀咬我呀!e=e=e=(~ ̄▽ ̄)~ 这操蛋的人生呦_(:3ゝ∠)_ 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绯樱闲一时有些怔然,魔术师的微笑简直暖彻人心,如果自己早一点遇到他的话,也许就不会这样愤世而孤独,只可惜终究是幻想而已。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只有所爱的那个人,哪怕最后要以悲剧收场,她也…… 夏目觉得他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葛叶,娴静温柔的性情之下,对温暖的渴望近乎执拗,不同的是,葛叶至少有晴明相伴,母性的光辉磨平了她身上的戾气,所以夏目见到的白狐一直是温婉的,不像绯樱闲已经近乎癫狂。 “咳咳……闲!”男子的声音响起,银发的纯血种猛的转过头,她心心念念的恋人正在向她微笑着,脸色苍白如纸,笑容却一如往日,仿佛怕惊扰到她一般宁静。 “莱蒙……”呢喃着恋人的名字,她立刻就要挣脱身上的纯银丝线,完全不顾后果,夏目不得不立刻撤回丝线,看着绯樱闲像个小女孩一样,跌跌撞撞跑向她人类的恋人,轻轻地叹息一声。 “不忍心?”的场静司把手搭在他肩上,自然得到了刀灵的眼刀一枚,淡定的无视了。 “自然。”金杏色的妖瞳中泄出一丝悲悯,夏目垂下睫毛,复又有些惊讶的抬起,“怎么会……侵蚀已经到了这地步吗?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恐怕我不会认为他是个人类。” 不同于他的忧虑伤感,的场静司的显得格外冷静,吸血鬼与人类相拥的场景映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虚幻而朦胧的影子。 “这就是异类相恋的命运,他很快就不是他了……” ☆、第182章 变数 五指成刃,刺入恋人的心脏,白丁香花瓣漫天飞舞,好像某种迟来的哀悼。银发的纯血种注视着自己的指尖,呵呵的笑起来,“哪怕是死亡,也只能是我带给你的。” 莱蒙·波吉亚的神情褪去了将要沦为levele的狰狞,变得宁静又舒缓,就像他们初见面时,花树下那个柔和得近乎懦弱的青年望见了铁窗里的囚徒,为月光般皎洁的容颜惊艳,露出腼腆又有些无措的微笑。 【晚上好……月光真是美好不是吗?不,我不是在搭讪,我只是……】 简直不像个意大利人,与热情浪漫绝缘,青涩得像个刚走出象牙塔的学生,绯樱闲在面无表情多年后,终于露出了微笑。她新奇于人类的拘束与羞涩,也眷恋对方暖融融的温度,不同于吸血鬼的冰冷,是活跃的蓬勃的,充满生命气息的温度。 现在没有了,其实在变成吸血鬼之后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她还握着风筝的断线,痴痴的站在地面上遥望,现在这遥望也宣告结束,恋人的身体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融化,吸血鬼就是如此的可悲,诞生之时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死亡时造物主又吝啬的收回所拥有的一切,干干净净,分毫不留。 绯樱闲的神色渐渐有些不对,她内心充斥着愤怒和茫然,前路充斥着迷雾,她不知道自己今后应该为了什么走下去,恋人已死,还是死在她自己手下,自然也谈不上复仇,可是重新回到那处囚笼,她又感到浓烈的不甘心。 “绯樱小姐,今后您有什么打算吗?”夏目关切的问道,银发的纯血种申请仓皇的跪坐在那里,闻言眼神放空的摇头。 “……我,不知道。” 她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日子,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花团锦簇也入不了她的眼。 “也许我会回去,嫁给玖兰李土吧。”她低下头,银发倾泻,缓缓抬手捂住了脸,“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眷恋的了,不如就回到那个囚笼里去,当一件工具就好了……” “绯樱小姐,请不要这么说。”夏目上前一步,金杏色的妖瞳中闪烁着温度,“这世界上有许多与爱情一样美好的东西,好不容易的来了自由,为什么不去感受一下呢?” “各种各样寿命悠长的非人类都能喧嚣的活着,没道理吸血鬼不可以,觉得没有活下去的羁绊的话,就去创造,轻言放弃的话,可不像您。” 绯樱闲动了动嘴唇,樱色的眼眸中映出暖色的光影,她微微低下头,突然说道: “我能抱抱你吗?” “冷的时候,想要抱抱温暖的东西,这样……似乎就不会冻僵了吧……” 夏目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洁白的和服压在纯黑斗篷上,夏目感到肩膀处传来一阵湿意,心中恻然,蓦地,他睁大眼睛,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他又确认了一遍,事实铁板钉钉,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那个……绯樱小姐……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努力斟酌着措辞,夏目暂且终止了这个拥抱,“请伸出手,我再确认一遍……” 绯樱闲看着夏目有些纠结的表情,顺从的伸手,夏目凝神,温暖的妖力一点点输入进去,数量不多,仅仅是查探而已,然而查探的结果让他一时间不知是该说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过这样一来,这位纯血种就一定会努力争取自由,再也不会感到生无可恋了吧? 的场静司本来正在不爽,看到夏目难得这样苦恼纠结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喂喂,不是吧……” 银发的纯血种注视着夏目,女性的某种直觉让她本能的紧张起来,隐隐约约的好像猜到了夏目想说什么,但是真的听到那句话时,她还是头脑一懵,一瞬间所有情绪都在脑海中炸开。 “恭喜,绯樱小姐很快就要做母亲了。” 母亲……? 她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很难想象,这里有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着,与她血脉相承,完全属于她的孩子。 一时之间,恋人死去的悲痛也好,无牵无挂的惶恐也好,这些负面的情绪一瞬间沉淀下来,化为了满满的母性的光辉,她突然觉得跪在地上不太好,立刻就站了起来,想起之前的一场激烈战斗,更是发自内心的后怕。 她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又岂会委屈还在孕育之中的孩子? 清冷高华的纯血种有那么一会儿的手忙脚乱,她抓住夏目的手,像每个刚当母亲又懵懂无知的人类一样,有些急切的询问道:“我刚才……他怎么样?会不会受到什么损伤?” “绯樱小姐,请冷静……也许我该改口叫夫人了?”夏目暂且安抚住她的情绪,“请不要太过激动,刚才的战斗没有影响到什么,也是我的责任,如果知道的话绝对不会下那样的重手。” 绯樱闲勉强冷静下来,一直在别墅窗边观望的波吉亚家族的家主再也忍不住了,虽然对方是吸血鬼,但是身体里孕育的是波吉亚家族唯一的一支血脉,对于注重血脉传承的黑手党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当下一叠声的吩咐家族成员收起武器,又让女仆出门把绯樱闲迎进来,自己也团团转了一会儿,有些纠结的下楼了。 总归是件好事情,吸血鬼也认了!谁知道不会生出天赋更强大的孩子呢? 波吉亚家族代代人丁稀少,血脉就显得尤其重要,家主下楼的过程中一直注视着绯樱闲的腹部,复杂而纠结的表情让奥德蒙多看了都闹心,却也不怪爷爷重视过头。本家到他这里估计就断了,只能从支脉过继,又以莱蒙那一支血统最为纯正,而莱蒙现在又故去,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吸血鬼孕育的这个孩子身上。 如果不是父母过早的死在火拼之中,他理应有个弟弟的,波吉亚家族的人员也不会如此稀少。埃德蒙多这样胡思乱想着,未尝没有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意思,他最终忍不住看了一眼年少的魔术师,对方已经收起了那对兽类的眼眸,温润的琥珀色荡漾在眼底,显得温柔可亲,如果只看外表,完全看不出身为非人类的可能。 他一生之中的第一次动心,也是一生之中的最后一次动心。 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心里已经有了某种决断,再睁开时举动间更添几分洒脱,几步走近魔术师,沉声问道:“情况还好吗?” “嗯,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夏目又仔仔细细的查探了一次,眼中微微透出笑意,“情况很好,绯樱……夫人体质虽然偏寒,但只要调养得当,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绯樱闲在此期间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任谁在这种境遇下,都会对最权威的那个人持有某种盲目的依赖,她拒绝了什么请密医上门的建议,只肯相信夏目,个性里的偏执放在医生的选择上可见一斑,失去爱人之后她本来会就此沉沦下去,没想到峰回路转,活下去的动力又在她腹中孕育。 的场静司不太高兴的冷笑,“你倒是会挑,那些庸俗的医生根本不能与夏目相比。” 第124节 绯樱闲对他有几分忌惮,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手,但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玖兰李土,不,只是更有理智也“显得”更温和一些,想必是他的【锁】就在身边的缘故。绯樱闲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夏目,年少的魔术师拿羽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列出孕期的禁忌事项和草药的方子,几种名贵稀罕的草药他可以提供,其他的就需要波吉亚家族去搜罗了。 写完后交给埃德蒙多,埃德蒙多看了看那漂亮的花体字,沉默着出门吩咐给家族成员,波吉亚家主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宠爱的孙子已经长大了,看这样子,已经不允许自己任性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夏目纠缠在写论文和当医生两件事情之间,忙的不可开交,至于的场静司……也许比他还要惨一点点? 魔都之主看着眼前的白纸,“咔嚓”一声掰断了手里的笔,阴森森的开口,“发展计划?那算什么鬼!在魔都要批文件在现世还要写发展计划?我记得魔都不是浅樱之里!” 言峰绮礼心理素质到底比较强悍,面无表情的向濒临愤怒的魔都之主解释。 “日常的文件已经处理掉了,只剩发展计划的书写,如果您不定好未来一年的发展目标及一系列步骤,平时又不会到意大利这边来,建立的实力将不会太稳固,偏离您最初的想法也有可能。” 没等的场静司再说什么,他又平静地补充道:“圣堂就是采用这种发展模式,夏目大人会提前给他们计划和纲要,每年过来一次开高层会议说明,以保障组织的平稳运行。” 的场静司没有再说什么,他丢下折成两半的笔就去找夏目,然后被红衣的刀灵无情的告知,自家主君又去了波吉亚家族,何况魔术师交流大会开幕在即,下午时计塔的一行人就会抵达西西里,届时一群魔术师的后起之秀将会闭关开始论文的血肉填充以及实际操作……一句话概括:主君没空! 的场静司:嘤qaq 刀灵见状,没有跟主君一同去的不满心情得到了些许舒缓,于是他拿出一沓纸交给的场静司。 “主君交代过了,估计言峰绮礼那边也要写发展计划,先写好了大纲,把自己的想法填进去就好……真是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得主君重视,明明是那样的存在……” 和泉守兼定的想法也是夏目大部分友人的想法,浅樱之里与魔都已经对立了三代,本来以为会继续这样对立下去,没想到夏目先做出了改革,在现世的势力情报共享相互合作,自己又与的场静司私交笃深,实在是令人惊讶。 的场静司把那叠纸拢进怀里,柔和了眉眼,虽然见不到夏目,但是他的心情破天荒的好。薄薄的纸张透着温度,笔迹舒展而悠扬,就像注视着那双眼眸时所感受到的。 “我一直觉得,宿命的仇恨什么的可笑之极!明明……” “我们才是能看到一样风景的人啊……” ☆、第183章 会议 玛莎拉蒂缓缓停靠在高大的城堡式建筑前,这座城堡历经一个多世纪的风雨,巍然挺立在碧空之下,每每有名望的黑手党家族举办活动时都会租借这里的场地,但实际上,这里真正的主人,是被世人称之为魔术师的特殊传承者。 今天这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景,炼金道具随处可见,披着纯黑制式斗篷的学院派魔术师集中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血统高贵,身上铭刻着不低于五代的精密回路,眼角眉梢都自然而然的带着几分清傲贵气,其他出身旁门的魔术师们只能无声的凝望着,至于心里到底是在艳羡还是在诅咒,没人知道。 彭格列九代目甫一下车,就看到这样人流密集的景象,本来应该喧闹的场合,因为魔术师骨子里的矜持与冷淡,安静到有些突兀,只有低声的耳语——优雅的意大利语或者冷硬的德文——摩挲着耳膜,伴随着些许衣摆摩擦的声音,也许还有铭文发动时的清亮声音。九代目兴致勃勃的打量周围的一切,他的岚守忠诚的陪伴在他身边,警惕地环视四周。 “九代目,这里……” “简直像某种奇迹一样,不是吗?”现任的黑手党教父微微一笑,“这样的胜景真是生平仅见,我们虽然与魔术师有着合作,这样近的触碰到他们的世界还是第一次……多亏了夏目君的邀请函。” 九代的视线落到那些气度高贵的学院派魔术师身上,这些人的气质与夏目相似又不同,但是那种沉淀了几个世纪的沧桑,连小辈身上都有所沾染,可以想到他们背后是寿命多么悠长的家族。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近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一个方向。 城堡前是厚厚的鲜红绒毯,压着奢华的金边,红毯那头,纯黑斗篷飘扬,缀连成一片无月之夜的乌云,漆黑犹如渡鸦的羽毛,象征无限期待与爱重的金质怀表在天光下一起闪烁,黄金的耀眼光彩跨越了时代,在今日也代表着令人呼吸都加重的诱惑。 这种诱惑无关权势,而是地位,尊严,以及镌刻于姓名之中的高贵—— 时计塔。 坐拥庞大的资源,最严厉而又渊博的长辈,举世无双的天赋……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魔术师未来的希望! “听说这次时计塔全体三年生要发表报告,有关魔术回路的……” “那种精密的东西也想要变革?真是年轻人……” “领衔的是谁?” “……据说是阿其波卢德家的那位殿下。” 提到这个名号,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噤了声,专注地看着红毯那一头。年少的魔术师们神情淡然的走过来,斗篷翻滚,风姿斐然,为首的少年有一头浅亚麻色的短发,柔软而蓬松,被阳光映照成浅淡的鎏金色,他在红毯的尽头停下脚步,黄金表链叩响表身,东方人的俊秀面容显得格外亲和,只是谁也不会认为面对挑衅时这种亲和会持续下去。 夏目抬起右手,握拳抵在胸口微微倾身,姿态标准的行礼。 “时计塔三年特优班全员到场。”他身后的众人跟着行礼,这种举动未尝不是表达了对夏目的心悦诚服。 只要是您所指引的方向,必将全力以赴! 闭关书写论文的这段时间,这位大人的能力和人格魅力都展露无遗,再加上全优的成绩,让所有尚且年轻的魔术师都有了高山仰止般的心情,愿意追随在他身后,其中不乏贵族出身的魔术师,甚至私下里默默订了一个“首席”的称号,夏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听到。 反正这次成功的话,他肯定能顺利毕业,他们想叫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他也听不到了_(:3ゝ∠)_ 也是心宽。 问候过主办方之后,一群魔术师们聚在一起,施展了一个隔音结界,最后一次演练到时候上场的情形,每一个都激动万分,恨不得交流会赶快开始。夏目笑得淡然,在大的阵仗他都见过了,在万众瞩目之下演讲一次又算什么?他的目光在场中逡巡,最终落到了墨绿色发的青年身上,看清他的境遇,忍不住笑出声。 韦伯·维尔维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受欢迎,这些凑上来的显贵们一个个矜持又掩饰不住的殷切,言语间隐晦的提及自家血脉是如何纯正,又说到自家未嫁的女儿是多么的美貌温顺,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结论是:自家缺个女婿! 韦伯:缺你妹!!!(╯‵□′)╯︵┻━┻ 苦逼脱不了身的韦伯一眼就看到了夏目,顿时不管不顾嘤嘤嘤的奔过来,抱住夏目的胳膊不肯撒手,“夏目夏目!那群人太可怕了啊喂!竟然想让我就此走入婚姻的坟墓什么的好过分!” 夏目:“难道不是因为rider先生……” 韦伯:“住、住口啊!!!” 夏目无奈的叹了口气,向队友们示意一下,走出隔音结界,迎面对上跟随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贵族们,微微一笑,亲和力全开。 “各位日安,在此处见面真是令人惊喜……刚才和师兄聊了些什么?我有旁听的权力吗?” 贵族们明显忌惮起来,他们敢于半强迫性的与韦伯交谈,是因为他性情软和,理论研究虽令人惊艳自身实力却处于中游,夏目却大不相同,作为肯尼斯的得意门生,继承了绵延九代的魔术回路,看上去温和好相处,但是看看魔术师协会被他逼出一口血,就知道这不是个可以随意轻慢的人物,于是贵族们纷纷识相摇头,笑容谄媚道: “并没有什么,只是些许魔术研究上的小问题,真是打扰了……” 夏目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拿轻放,他看韦伯的神情,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他这次一定得把这件事解决掉,毕竟以后离得远了,师兄求援都不知道去哪儿求。 “难道不是再操心师兄的终身大事吗?”夏目歪了歪头,笑容更深了一点,“我以为几位完全不矜持的想要抢夺教授的工作呢~毕竟师兄是教授唯二的弟子,婚姻大事,当然要由教授首肯。” 聪明的这时尴尬的笑了笑,死死闭紧嘴,还有几个想钻营想疯了的,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夏目一会儿,在同伴惊恐的眼神中莽莽撞撞的开口。 “其实殿下这个年纪,也可以先……” “你在找死吗?”轻柔的嗓音从贵族身后传来,尾音迤逦的上挑,却让人生生打了个哆嗦。直面杀气的贵族更是不堪,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心仿佛要跳出胸膛,他鼓足毕生的勇气抬头,对方未被符文遮盖的左眼里满是厌恶和杀意,像在看一只烦人的爬虫一般冷酷。 “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试试?” 贵族疯狂的摇头,涕泪横流的匍匐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但是那一瞬间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感觉,已经足够让他崩溃,简直被鬼迷了心窍! 看情况差不多了,大厅里已经有不少魔术师看了过来,夏目上前拉住的场静司的手,冲他摇摇头。魔都之主尽管有些不高兴,在面对夏目的时候还是乖顺的,只冷哼了一声,任由夏目把自己带到了一边。 大厅里布置得很精致,旁边就是方便私人谈话的小隔间,以屏风阻隔,摆放着几张雅致的藤椅,夏目先抬手布下结界,刚刚遮挡了各种窥探的视线,就被一把抱了起来,放到膝上。的场静司最近快被憋疯了,每天除了发展计划就是发展计划,还不如他回魔都去真刀真枪的打几场,憋了一肚子怨气,今天言峰绮礼给了他邀请函,立刻就圆润的滚过来撒娇了。 “讨厌发展计划……” 对于厌恶处理政务的魔都之主,夏目也表示很无奈,尽管的场静司一直这样希望着,他还是不能插手魔都政务,给一个模板已经是极限了。 “明明看你处理的时候很轻松,到我这边……”的场静司有点受打击的样子,“我宁愿魔都四境统统叛变,也比连写几份发展计划要强!” “嘛嘛,”夏目笑着安抚道,“我在战事上就完全不行,如果不是浅樱之里的大环境比较和平,恐怕我也会焦头烂额呢。” “那就来互补!接受我的追求,重现当年的高天原!” 这话说出来,的场静司和夏目都愣住了,本来只是无心之语,仔细一想,竟然觉得这才应该是真相,高天原碎裂成浅樱之里与魔都,本该合力统治的天狐与魔都之主反目成仇,历经几代,不死不休。 没有人想过再次融合的可能,千姬和八岐也同样,他们之间的爱是互相防备的,远不如这一代魔都之主来的炽烈而深浓,到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国度拱手相让的地步。 的场静司不由得想起月读,那个银发的神祗坐在魔都的宫殿上大口大口的灌酒,然后哭着一迭声的道歉:【天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发誓不想杀你的!】 然后她红着眼眶去拽已经不耐烦的后辈,抽抽搭搭的,【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把浅樱之里夺回来吧!本来就应该是一体的!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 【我在开疆拓土,天照坐镇后方,那样……才是真正的高天原!】 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夏目,近乎一种本能。 不希望前辈的恩怨绵延到现在,他与夏目之间,应该是自然而然的去靠近彼此,不是因为什么宿命,只是因为心之所向。 夏目心里掠过许多念头,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唤的声音,他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正是交流会开始的时间,当下就从的场静司膝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斗篷,转头微微一笑。 “静司先生,先失陪了……至于互补的事情……”他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顺利毕业后,我考虑先回日本,天照那边……我觉得再拖下去,只不过是给他更多的时间做出什么不被希望的事情。” 的场静司揉了揉他的短发,又仔仔细细的亲自打理好,最后烙了一个轻盈的吻在眉心。 “我与你一起。” 他目送年少的魔术师转身,斗篷铺展,走向一群同样年少的同龄人,低声交谈几句,然后舒展眉目微笑。他看着看着,自己的神情就柔和起来。 会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台上,魔术师没有带半分资料走上台,礼貌地欠身,再抬眼时,浅琥珀色的眼眸中充盈着光辉。 “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到场,想必在此之前,各位就接到了我想要介绍的课题。”清冽的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门口,夏目露出真心的微笑。 “我想对于这个课题,我的教授最有发言权,毕竟众所周知,圣杯战争实在是残忍而严酷,被毁掉的回路无法复原,阿其波卢德家的荣耀蒙尘,各位有目共睹。” “但是今天,所有人都为了见证一个奇迹而来。” 礼节性的停顿一下,夏目退后几步深鞠躬,直起身,看到人群中的韦伯也是这样的动作。 “没错,一如各位所想。” 大门打开,金发的男人逆光而立,碧绿的眼瞳经历过人生的几度起落后,显得漠然而冰冷,只有在注视他引以为傲的两个弟子时,才有些许的暖意。 惊呼声在场中次第响起。 “怎么可能?被毁掉回路后,不是说终生不能站立了吗?!” “难道回路被……” 肯尼斯大步走进,踩在鲜红地毯上,所有人自发的为他让路,一直到台前。 肯尼斯转身,脸上带着惯常的嘲讽和傲慢,扫视所有人一遍,打了一个响指,“嘭”的一声火焰沸腾不休,竟似比之前还要强大! “今日,将以我自身的经历向各位证明,何为【回路重组】!” ☆、第184章 愤怒 故步自封了这么多年,魔术师的世界迎来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巨变! 以阿其波卢德家为首,本该冥顽不灵的老式贵族们群起响应,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抛却了所有矜持据理力争,魔术师协会咬死不肯改革,双方撕的轰轰烈烈,夏目淡定的抽身而出。按照之前的计划,他所能做的就是这些,究竟是不顾一切迎来变革,还是固守传统长久沉积,就要看魔术师们的想法了。 至于如何煽动那些无利不起早的老式贵族,夏目所做的,只不过是一家分了一个特定的符文而已,包括绘制方法和魔力共振频率,这是枚足够香甜的诱饵,魔术世家的掌舵人乐意为了有利于自身的变革添一把火。 其实夏目的初衷只是毕业而已……千真万确…… 回去伦敦处理了一点杂事,他的怀表被收回又发还,镶嵌了稀有的五色宝石,夏目略无语的看着越来越花俏的怀表,深深地觉得,如果带着东西上街,他百分百会被打劫。 最后一次在宿舍里确认了一番,稀贵的字画和宝石都已经扫进了勾玉里,研究资料也已经上交或者收好,宿舍又回到了当初他刚来时间到的样子,整洁而毫无人气。夏目的眼神有些眷念,最终,在伦敦已经渐暖的天气里,缓缓合上了门。 第125节 【ise.】 ——就让我们悄然别离。 离别的愁绪还未持续多久,夏目就意外接到了从日本打来的越洋电话,他有些惊讶,往年除了绿川先生和朝日奈先生他一直保持着联系,交流关于文学创作或者游戏运行方面的问题,现在这通电话,来自教过他一段小提琴的葛瑞特。 “夏目,我知道很唐突,但是……能不能请你问一下你的长辈,也就是迹部先生,能不能帮忙寻找一个人?你应该也认识的,那月的老师,那个……” “因为一些意外,那月现在在我门下。” 夏目略略皱眉,拉开椅子走到窗前,和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神情一点一点变冷,好半天,语气平稳的应道:“葛瑞特老师,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正好,我现在在意大利……您不用急着过来,后天的飞机如何?别担心,那个人……” 金杏色一瞬间涌现,他挂断了电话,一缕额发滑下来,稍稍遮挡了视线。 “……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他补全了最后半句话。 敲门声这时响起,玫瑰瞳色的幻术师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窗边难得表现出冷淡神色的夏目,收敛了笑意之后,多年统帅一方世界的威势无法掩盖。幻术师着迷的凝视了一会儿,低低的唤了一声“安卡”。 “蝮蛇先生,我想知道最近半年葛瑞特老师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夏目把手机收起来,补充道,“以及,那月的老师,如果他参加了这次国际音乐节,暂且把他的参赛曲目——截下来!我记得有过合作的里斯本先生在音乐圈颇有建树?也许请他帮忙是个好主意。” 夏目最后微微一笑,“拜托了,蝮蛇先生。” 幻术师眼瞳柔和,微微躬身以示恭敬,温文的神态精致的面容,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或者一首诗歌,可是一关上那道门,阴鹜的神情就浮现在那双艳丽的“恶魔之瞳”中。 安卡不开心安卡生气了不开心生气了不开心…… 他的心情当然也明媚不起来! “查!”冷冷的一声命令,立刻有属下迅速退下,幻术师在原地思考一会儿,一点也不想拜托什么里斯本,上次谈判的时候就对安卡充满好感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把他碎尸万段呢~ 他拨通了人鱼的电话,那家伙在世界音乐圈正混得风生水起。 “你的录制计划能暂缓吗?有件事需要你来做。” 人鱼带着在mv录制现场ng了无数次的怨气到来,毫无形象的扑到沙发上,经纪人早被他打发走了,郁闷的滚动几圈,他心情不大好的抬头看看幻术师。 “说吧,有求于我?” “在下看你过得并不顺利。” “废话!录制现场那个蠢货只知道在那里傻愣着!还知名演员……还不如罪那个死病娇!” 愤愤不平的抱怨几句,人鱼坐起来靠在沙发背上,翻了翻放在扶手上的文件,越看越是皱眉,最后冷笑着直接摔了文件,雪白的纸张漫天飞舞,有几张落到幻术师脚下,被随意的踏过。 “有何感想?” “他怎么不去死!”人鱼眼里满是森寒的杀意,“在音乐圈里,剽窃是不可原谅的重罪!更何况他出手的对象是他才华横溢的弟子!最重要的一点……” “夏目不高兴?” 幻术师平静的在人鱼的怒火上浇了一瓢油,“嗯,非常不高兴。” “咯啦咯啦”冰晶冻结的声音响起,他面前会客的圆桌直接被冻成冰块,再被妖力一震,顿时碎了一地,人鱼怒火翻腾,刚要摔门而出去找那个人类的麻烦,被一个有几分凛冽的声音阻止了。 “蓝,你去哪里?” 真名被呼唤的温暖让人鱼顿时收敛了浑身的尖刺,他的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未曾注意的依赖和仰慕,温顺的半跪下来,方便天狐摸摸他的长发,嘴上还在表决心。 “夏目,尽管放心!绝对绝对让他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夏目眼神柔和,他与蓝相识最久,知道他喜怒无常说风就是雨的个性,之前担负着带领族人迁徙的重任,尚且显得稳重些,现在浅樱之里与魔都实现了水域的沟通,十年一度的退潮涨潮不再来临,他自然就清闲下来,在人类世界混的地位崇高,作威作福久了,自然就更加任性,难怪他的经纪人经常一脸血。 “暂且拦下他抄袭来的作品就好,其他的,还要等葛瑞特老师和那月来了再作判断。” 人鱼的眼睛顿时亮了,“说起国际音乐大赛,好像前段时间给我发过评委邀请函的,正好……”眼神阴暗了一瞬,内心演练出剽窃者的一百零八种死法,人鱼又开始讨要自己的福利。 “夏目~最近拍mv好累好累~” 幻术师控制不住捏碎了桌角,他现在深觉把人鱼叫来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看到人鱼开开心心的要拐了夏目出去,他就觉得好心塞! 岂可修他还没有跟安卡一起出去玩过!!! 盘算着怎样才能顺利的一起出去,他一点都不可爱的弟子来送了份文件。幻术师捏着文件,看夏目穿戴好马上就要出门,指节用力得有些发白。 偏偏在这种时候谈合作!彭格列你熊的! 他看一眼文件又看了看自己近来越发不正常的弟子,荡漾的凤梨发型迎风招展,让他看了碍眼。 于是手一挥签了文件,盖上死炎印,本着自己不高兴别人也别想高兴的想法,他轻轻松松的把自家可怜的弟子发配去了彭格列,十代雾守听起来不错,彭格列的眼光毋庸置疑,拥有轮回之眼的六道骸绝对是年青一代中最具潜力的幻术师! 不过人虽然发派出去了,会不会加入彭格列,实属未知。 他从来没有干涉过六道骸的决定,对于这个弟子也一直处于放养的状态,甚至没有让他加入圣堂,想要让他自己决定今后要行走的道路,“放手”还是夏目教给他的。 彭格列乃至整个黑手党界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无数拉拢都冲着六道骸而来,他冷眼看着,实在不像样才会动手震慑一番。 也许,他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安卡倚重的幻术师,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蓝在意大利待得比夏目要久,早早就摸清了几处颇有意趣的地方。在暖暖的阳光底下喝杯下午茶,走在海边吹吹海风,时而捡两个漂亮的小贝壳。也许是因为本体是人鱼的缘故,蓝对于大片的水域有种莫名的亲近,他走在黄昏的沙滩上,迎着欲落的夕阳,低低的吟唱一段旋律。 大片海鸟扑打着羽翼归巢,人鱼的歌声伴随着辽远的海风,愈发显得轻灵曼妙,夏目闭上眼聆听,发上镀着一层耀眼的金橘色,人鱼看着他,慢慢止住了歌声。 “夏目,你是水啊。”人鱼说道,微微后退一步,任潮水淹没脚踝,“你是水哟~” “温柔地改变着自己的形态,折射出不同的颜色,待在你身边会让我安心,就像待在水里一样。温暖的舒适的,永远也不想离开呐。” “我最近,一直一直在烦躁着,像在意大利拍摄的那个mv,是我最想唱出的歌,结果那个蠢货的演绎让我倒尽胃口,人类怎么能演绎的出那种情感呢?难道真的要我向那个病娇求助吗……” 人鱼的情绪显而易见的有些低落,夏目抬起眼来与他对视,半晌,微微笑起来。 “蓝,不必撒娇了,想要我帮忙的话可以直说啊。” 话音刚落,一个浪头打来,夏目顶着湿淋淋的短发苦笑,被揭穿的人鱼明显恼羞成怒了。 “反正我再也受不了那个蠢货了!一直直勾勾的看着我,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是个人都知道!只不过是个人类女人而已,不知道谁给了她自信!” 他把夏目抱起来,看着他湿淋淋的头发又有些懊恼,夏目安抚的默默他的发顶,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反正一见人鱼就必定一身湿,他早就习惯了。 蓝所创作的乐曲,基本上都是他来填词的,署上夏的名字。他自然也不想让自己的作品制作mv还有什么瑕疵,于是答应下来,问了一句,“是哪首歌?” 人鱼眼里满含喜悦,心情甚好的歪了歪头,“是《迷航》。” 夏目略微一怔。 《迷航》与其说是一首歌,不如说是一个故事。百无聊赖的海神拨动自己的宝珠,让时光回溯到一千年前,在时间的夹缝中遇到了失落于此的幽灵船,一起在无边的大海上冒险,深深爱上了孤独却始终微笑的船长,所以最后不得不回到自己的时代时,痛苦的不能自已。 这里的船长本来设定为一位女姓。 可是蓝觉得这不对,人类根本演绎不出那种哀伤的优雅,一个,一艘船,逆流与岁月洪流中的孤独与寂寞,还有那近乎无暇的灵魂,不是人类能够理解或者拥有的。写作这首歌曲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身影,分明就是—— 拥有温暖瞳孔的天狐。 ☆、第185章 处理 在拍摄mv之前,先要处理的是那个剽窃者,在意大利这个黑手党势力蓬勃发展的地方,秘密逮捕一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刚何况是身为顶尖幻术师的蝮蛇亲自出手,轻易就编织出了一个旖旎的梦境,诱的本就心怀贪念的剽窃者一头扎进网中,像被束缚的飞蛾一样垂死挣扎。 “你们这是非法监禁!我会报警的!”他色厉内荏的喊道,“我是本次国际音乐节的夺冠热门!你们凭什么扣下我的参赛曲目!凭什么抓捕我!我……” “闭——嘴——”幻术师点燃了雾之炎,地面开裂,泻出沸腾的熔岩,肌体产生被烧灼的疼痛,身为普通人类,他在这几天见识到了所有违背常理的近乎魔幻的事物,顿时恐惧的闭上嘴。其实也不是不心虚的,他口口声声说的“他的参赛曲目”,来源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实在是太想成名了,他的年龄不小了,古典音乐圈格调又是如此之高,暗地里奉承了葛瑞特不知道多少次,次次都被冷眼相对,他的弟子恰在此时展露出了绝佳的天赋,令他妒忌万分。 如果……这份天赋是他的……不!就是他的! 所以他拿来了,所以他参赛了,所以他……现在跪在这里,跪在他无法反抗的强权面前,惶恐的等待最后的宣判。 “中村雅正,在下希望你能保持这样的缄默,不然的话,说不出话其实挺适合你的。”作为被特殊培养出来的幻术师,蝮蛇本就没有什么怜悯的观念,淡淡的警告一声,他从椅子上起身,身后的两个属下上前,一左一右押解着中村雅正。 有人嗤笑一声,随手把玩着小巧的三叉戟,头顶的凤梨叶子很是招摇。 “kufufu,真是多此一举,直接杀掉不是更好?” “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就不是夏目了。” “统领着黑手党的势力,心性为免太过仁慈,当时也是这样,”六道骸顿了顿,想到那天魔术师分会趾高气扬的接待员,轻声补充了后半句,“无所谓的仁慈,他就不怕被报复吗?” 玫瑰瞳色的幻术师放慢了脚步,等到六道骸与他并行时,面无表情地赏了他一个爆栗。 熊孩子!敢在脑残粉面前吐槽他偶像!找打! 斜眼看着六道骸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幻术师又伸手揉乱了荡漾的凤梨发型,“先别把话说的太满,也许将来,你会看上一个更温和的boss也说不定。” “不可能!”到底还年少,六道骸一口咬定绝不会承认那样的boss,虽然他被及时援救出来,从小在圣堂长大,对于黑手党没有太多的仇视,可也是信奉强者为王,不择一切手段的标榜权威这样的做法。在他看来,夏目未免太过温和,没有首领的那种杀伐果敢之气……大概。 心有戚戚的回想起那个几乎是瞬间就变得破破烂烂的大厅,他明智地闭上了嘴。 好吧他承认,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中村雅正被押解着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路上目光所及,无一处不是精美奢华,鎏金的浮雕,大块的宝石在壁画间闪闪发光。这里的氛围庄严又典雅,让人连贪婪之心都不敢升起,走在这走廊之中,他感到令脊背发寒的冷意。 走廊尽头是一面显得格外华美的合页门,幻术师轻轻叩响门扉,停顿一会儿后推门而入—— 大片暖色的阳光洒进走廊,空气里似乎还有各种花草的芬芳,虽然天气已经回暖,却还没有到百花盛放的季节,这些稀贵的花草被养在玻璃温室里,温室与办公室相连接,只隔着一扇落地门,阳光肆无忌惮地透入,抚摸一本本精装书的书脊,轻快的从一本奔向下一本。此时落地门已经打开,清浅的花草的气息充塞室内,本来专注于国际象棋的少年微微抬头,阳光沉溺在他眸中,形成金杏色的光影。 地狱到天堂,仅仅隔着这么一扇门。 中村雅正被带到了这暖融融的房间里,中央空调持续供着暖,冻僵的身体也渐渐柔软下来,他大着胆子勾动了手指,小幅度的活动,突然听到藤椅狠狠摩擦地毯的声音,一抬头,莫大的惊恐出现在他眼中。 “怎么——怎么是你!” 刚刚回暖的血液立刻又被冻结,他哆嗦着嘴唇,死死注视着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那支乐曲的真正主人,他才华横溢的弟子。 往日灿烂的微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四之宫那月脸上,他绷着一张脸,无数质问徘徊在心中,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他看着自己昔日尊敬的老师,眼神痛苦又失望,徒劳的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又能……说什么呢?如果不是偶然看到国际音乐大赛的官方网站,他恐怕还一直蒙在鼓里,只当自己的老师为了追求更纯粹的音乐去了国外,送别的时候还狠狠哭了一场,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葛瑞特看向自己老师的眼神会是那样的不耐,音乐家之间是有模糊的感应的,葛瑞特显然未曾在老师身上寻找到音乐家里应拥有的纯粹与清澈,一样望去只看到了物欲和污浊。 “那月,”夏目敲了敲棋子,纯净的水晶投下七彩的光晕,微笑着提议,“先结束这一局吧。” 坐在一旁长沙发上的葛瑞特也点头道,“那月,先下棋吧。” 四之宫那月坐回原处,渐渐的注意力又集中在棋盘上。蝮蛇最为明白夏目的心思,挥手让属下退下,拉了一张藤椅坐在夏目身边,低头研究棋局。六道骸嘴角抽搐,三叉戟光华一闪,曼妙轻灵的莲花将中村雅正团团围绕,柔软的枝蔓上密布利刺,中村雅正一头冷汗,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不多时就觉得全身酸痛。 这局棋下的格外漫长,夏目有意无意的卡着节奏,足足大半个小时才结束,中村雅正本以为众人的视线要落到他身上了,却不想,落地钟敲响了四下,清越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立刻就有着装正式的女仆推着餐车进来,细致又不失温柔的撤去了棋盘,铺好手工刺绣的桌巾,将餐车上名目众多的用具摆放到圆桌上。 其中最夺人眼球的是盛着茶点的三层瓷盘,下层是培根蛋黄酱三明治,中层别出心裁的簇拥着圆滚滚的日式和果子,上层是几块慕斯和水果塔,食物的香气洋溢在空气中,让人食指大动。 夏目在英国呆了几年,下午茶已经成为某种习惯,他亲自给客人斟上伯爵红茶以表尊敬,眼梢略过已经摇摇欲坠的中村雅正,视若无睹,整好以暇的端着茶杯啜饮,神情不骄不躁,像是完全把正事忘在脑后一样。 这就是心理战术了,他在等四之宫那月整理好思路,也在等中村雅正再也支撑不住。将将一壶茶的功夫,四之宫那月本来有些安定不下来的神情宁静了,他现在心情很平静,再看看让自己无比悲伤失望的老师,已经没有了当时的痛心。 最起码,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他的曲子据说被中途拦截,剽窃者也已经落网,他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那月,需要与他单独谈谈吗?”夏目问道,“如果你有那个要求的话……” “不……”四之宫那月低下头,柔软的微卷的发贴在脸颊边,再抬起头时眼里满是释然。 第126节 “这样已经够了,夏目,我不会活在他带来的阴影里,我会在音乐这条路上,认真的走下去。” “一年,十年,直到死亡降临。” 夏目不由得微笑,他起身在办公桌上拿起一叠五线谱,这是他从中村雅正手里截获下来的,已经送到国际音乐大赛组委会去的乐谱,递还给四之宫那月。 “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接过熟悉的曲谱,四之宫那月爱惜的摩挲上面的音符,毅然决然的又递给夏目,“请让这首曲子,继续参赛吧!荣誉给谁我并不在意,只是,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它应该在更大的舞台上发光的!拜托了!” 他郑重其事的鞠躬,夏目笑着摇头,“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唔,我倒是认得一位……” 合页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蓝发的人鱼气场十足地闯进来,扬起下巴,一脸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夏目夏目~我把那个剧组踹了!明天开始我们正式拍mv吧!” 夏目难得的有些呆愣,蝮蛇已经不忍的扭过脸去,拒绝承认自己与这家伙是同僚。 “蓝的意思是……化妆师摄影师连带灯光师什么的……全部都……” “嗯,”人鱼欢快的点头,“反正都是一丘之貉!我全让他们滚滚滚了~” 夏目:这熊孩子啊啊啊!!! 他深呼吸几次,勉强保持微笑,“所以蓝的意思是,无论是拍摄过程还是后期制作,都要我们自己来?” “宾果!”人鱼更欢快了,“反正夏目什么都能做好的~” 到底是谁给了你这种错觉啊喂!我一定打死他!!!(╯‵□′)╯︵┻━┻ 无语到某个顶点,夏目脸上没了表情,他干脆的赏了盲目自信的人鱼两个爆栗,彻底放弃了把人鱼介绍给那月的想法。他觉得这太不靠谱,葛瑞特老师本来就说,剽窃曲谱的事件发生之后,那月的精神不太稳定,夏目决定还是不祸害这可怜的孩子了。 “曲谱我会送回去的,别担心,这次绝对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了。”夏目认真的保证道,看到葛瑞特一脸的欲言又止,却顾忌着在场的幻术师不能说出的样子,蝮蛇察言观色向来敏锐,拎着蹭了一顿下午茶的弟子出门,六道骸不置可否,莲花的枝条捆好中村雅正一并拖了出去。 幻术师也不忘带上打蔫的人鱼。人鱼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脑残的事情,心虚之下难得乖顺,走后还不忘乖乖掩上门。 夏目精神一振,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这次根本没有借助迹部家的力量,想必葛瑞特老师已经起疑了,作为一个旁人眼中的半大少年,他所表现出的东西实在太过不凡。 “夏目,我一直以为你是在什么贵族小学里学习的,但是现在看来……”葛瑞特苦笑了一下,怜爱的摸摸夏目的头,“已经承担起了远超这个年龄的东西啊。” “刚到意大利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呢,还以为在面见什么大家族的首领,嘛,也确实是这样。” 夏目和那月一左一右,扶着已经上了年纪的音乐家走在花木扶疏的温室里,默默地听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夏目,我只问你,你是自愿承担起这一切的吗?”葛瑞特眼里满是关切,饱含着浓烈的回护之意,让夏目心里温暖,点头答道。 “是的,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责任,我理应背负起的一切。”浅琥珀色的眼瞳熠熠闪亮,其中的珍视与骄傲让葛瑞特心中叹息,苍老的手落在夏目头上,轻轻拍了拍。 “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不过这样一来,你恐怕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在小提琴上了。” 关于这一点,夏目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这一生注定不是什么终生追求爱与美的艺术家,更重要的是作为浅樱之里的王,作为这一代的天狐承担起一方世界的发展,轻重缓急,他向来分得很清,感受着落在头顶的手,他知道葛瑞特老师一定心中黯然不已。 “‘于黑暗中光芒四射,于荒野中鲜花绽放,使内心遨游天空——音乐会改变世界!’这句话我一直记得,今后也不会忘怀,纵然不能像那月那样一直走下去,也会在不同的道路上眺望音乐的殿堂……葛瑞特老师,我向你保证!” 苍老的音乐家露出慈爱的笑,突然想起了刚才直接踹门而入的蓝发青年,忍不住露出犹疑的神色,“刚才那个,是……蓝吗?” 那月也露出有些激动的神色,那位名动世界的歌手是他的偶像,将古典音乐引入流行乐中,风格独树一帜,为他指明了将来发展的道路。 夏目沉痛的捂住脸,知道蓝的形象恐怕保不住了,虽然他本身走的路线就是跳荡不羁的,没什么形象可言反倒让人觉得格外真性情。 脑残粉们你们醒醒啊喂!!! ☆、第186章 返程 “夏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到底是什么鬼啊搞得那么神秘……”人鱼被带到空旷的海滩上,西西里难得有这样风格嶙峋的海岸,乱石斜立,在金桔的夕阳下如同交错的剑戟,夏目向前几步,转身背对夕阳的暖光。 “惊喜哟~蓝!”愉悦地弯起眼眸,魔术师抬手勾勒出一枚符文。 人鱼的心跳漏掉一拍,他看着宏大的影子在夕阳中升起,成吨的海水瀑布一样倾泻,劲厉的海风鼓起白帆,桅杆在阳光中如同黄金熔铸,这艘无畏的双桅船如同从油画中缓缓驶出,将要驶向星辰大海,作为无限时空之主……也许这说法太好听了。 幽灵船,沦陷于岁月的洪流,永世不得救赎。 人鱼看着气势恢宏的大船,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夏目的工作效率,也近乎忙碌了一个星期之久。因为太精致了,每一处都精心雕琢到可以入画的地步,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最后也只是说—— “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船只的构造呢,投影稍微花费了一些功夫,不过成果似乎还好?”夏目不确定的总结道,随手投影出了一顶三角帽扣在头上,眉眼含笑,“蓝,去船上看看吧~” ——珍珠掉在砂砾上的声音。 人鱼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的人呢?对待友人从来都忠贞而热情,总是默默的在对方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做一些事,暴露了也只是温和地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他知道自己喜怒无常又任性的过分,当时父亲传位给他的时候不知叹了多少次气,浅樱之里的人鱼从来都是性情绵软天真无邪的,唯独出了他这个异类,偏偏注定要继承王位。他跪在大殿中央听着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指甲嵌入掌心。 不需要收敛,不需要顾忌,反正……没有人受得了他…… 第一次遇到天狐的时候,也是抱着弄哭他的想法,谁知道自己却被水流冲出十里远,新诞生的天狐神情稚气,却已经握有了强大的力量。 恼怒,想报复,最终却成为了朋友。 就像《迷航》中乖戾无聊的海神沉溺在那个孤独灵魂的温暖中,每天望着日落都会想起那位船长的眼眸,所以当海神的宝珠力量用尽,一切归零,船长依旧在无尽的时空中,驾驭他的幽灵船无方向的继续远航,海神靠在深海最艳丽的红珊瑚边,注视一场盛大的日落,然后摆动鱼尾,又游向新一轮的孤寂。 一切不再,没有你的世界日落都成苍白。 人鱼被虐了一脸血,他终于知道夏目为什么在文坛那么早就封神,只因为他妹的虐啊! 悲剧收场永远比大团圆结局让人记忆犹新,想起来都会心中郁郁,一系列有关【命轨】的小故事只是开胃菜;《平安风物志》也好不到哪里去,除妖师一个人踏入空空茫茫的大雪让多少读者哭死在书前;更别提《石中剑》那个写作he读作be的坑爹结局,回归妖精的理想乡是什么鬼啊喂;《耶梦加得》吗,呵呵,遵循北欧神话的原著直接全灭! 捏着剧本,人鱼就地开始争取福利。 “夏目!为什么又是悲剧啊!在一起不好吗不好吗?” “逻辑和情感上都不可能啊,”夏目一脸无奈,表示剧本改不了,“如果非要大团圆结局的话,不就和你之前的剧组一样了吗?mv立刻就会掉到三流水平的。” 人鱼恋恋不舍的看看精美绝伦的道具,悬浮在空中衔着宝石拍摄的银丝鸟,决绝的扭过头。 说真的,这些精良的道具真的不能白瞎了……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让别人更加的无法反抗吧!人鱼霎时间斗志满满,决定用这个mv虐哭他的歌迷!一个也不要放过! 折腾完蓝的mv,天气也彻底回暖了,夏目这几天整理了些学习资料,打算回国上中学。 迹部景吾给他通过电话,迹部家先行返回,因为比夏目年长一岁,迹部景吾理所当然的进入了冰帝,听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又是捐款又是比赛什么的,着实热闹了一阵。他还鼓动夏目来冰帝学习,言语间颇多自豪。 “啊恩,听本大爷的绝对没错,冰帝是最强的!” 夏目倒是不挑剔上哪个学校,刚要应下来,就听到敲门声响起,对电话那头道了声歉,暂且挂断,一抬头就看到玫瑰瞳色的幻术师推门而入,把手里的几张资料递给他。 “樱井家那边在下一直有在监视,现在情况似乎有些变化。” 夏目接过资料,入目的是“丹生谷一郎(病危)”的字样,忍不住皱眉道:“我记得丹生谷这个姓氏……” 幻术师点头,“嗯,是安卡的远亲,已经是骨癌晚期,药石无救。之前似乎有一个孙子,年幼的时候就走失了,至今没有找回,现在他向樱井家透露的意思,是希望能够暂时接安卡去住一阵,算是……最后的愿望了。” “我其实去哪里都没所谓的,”夏目摇了摇头,“虽然这只能算是某种移情,但是在生命的最后,理所当然是有许愿的权力的。” “我会给樱井先生电话,同意去暂住……这样的话,意大利这边就要拜托蝮蛇先生了。” 夏目把最后几页资料记在心里,这才放下,有点奇怪的看着幻术师还留在原地。 “蝮蛇先生?” 幻术师面无表情,“请一定要把那·个·家·伙带走!他在这一个多月内因为无聊,已经挑起了不下十次火拼!再这样下去生意线就会被影响了!” 夏目没少听到的场静司的光荣事迹,在日本好歹是自己的地盘,糟糕的性格暂且压抑,手段也温和些,到了西西里完全不想再掩饰什么了,可劲折腾,把本地的地头蛇们折磨的惨兮兮的,动不动就提刀出去,在心满意足的留下一地伤残回来,手段之恶劣,简直千夫所指! 的场静司:谁让夏目没空理我!不开森哼! “……我知道了,静司先生应该会和我一起回日本的。” 决定了回去,作为行动派夏目立刻开始收拾行李,通知各方,尤其需要关照的是怀孕的纯血种,他亲自去向绯樱闲告别,没想到为子则强的纯血种喝完一碗补汤,当即拎行李准备跟他走。波吉亚家族请来的密医简直快哭了,要不要这么嫌弃他?! 面对波吉亚家族上下的阻止,绯樱闲冷冷一笑,“别说你们根本留不下我,最重要的,以我吸血鬼的特殊体质,除了夏目之外,谁能完全保证这个孩子的身体健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银发的纯血种自己拎着行李箱,腹部已经微微显怀,姿态高傲的自己走出去,牵住夏目的手,笑得温柔。 “今后还要多多关照了,夏目。” 笑意在浅琥珀色的眼眸中层层晕染开,夏目点头,绯樱闲从过去的恋情中走出来,专注于当下,着实令他欣慰。 埃德蒙多·波吉亚目送吸血鬼和年少的魔术师远去,渐渐连背影都看不清晰,突然感到心脏绞痛,好像这一个瞬间,他永远的错失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但是那又怎样呢?他的选择不可能自私,他有他的家族,有他的责任,为此,感情之类的牺牲是必要的。就像劳作的农夫抬头看到苍鹭飞过,身姿优美而皎洁,几个呼吸之间就消失在视线中,于是又低下头,专注于自己的耕作,只把这当做一段美好的追思。 黑衣的青年无意识的摩挲刀柄,符文遮蔽了绯红的右眼,让他的气质显得柔和些许。隐身在阴影之中,他嗤笑一声,“当时的追求轰轰烈烈,连我都感到了威胁,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吗……” “算了,这就是人类啊,终究还是在意俗世胜过在意自己,如果有一天王座将我束缚,我可是绝不会像他那样,可怜的坐以待毙的。” 言峰绮礼更深的低下头,恭恭敬敬的低声道:“夏目大人定了晚间的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请您移步,不然恐怕会赶不上。” 魔都之主淡然点头,披着纯黑羽织踩在略微潮湿的石板路上,他抬头看了眼尚有些阴沉的天空,微微勾起唇角。 “其实完全不需要担心的吧?有资格谈永恒的,唯有你我而已。” 夏目在飞机上枕着的场静司的羽织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有些久,飞机落地时的震动才让他清醒,茫然眨了眨眼,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醒了?不再睡一会儿吗?” 夏目摇头,睡得太饱反而有些困倦,一回到日本,天照的控制力就增强了,堂而皇之的入侵他的梦境,笑吟吟的说着些许挑拨离间的话,夏目干脆的在花树下寻了个位置,闭眼睡了过去。 天照:……喂! 【总有一天你会懂得我的好心的,小千叶~】 【现在哪怕再亲近,将来也难逃那种结局,这不是预言,而是命运。】 【魔都之主与天狐,不死不休!】 这种话不是没有在他心中留下印记,不过夏目担心的不是静司先生会伤害他,而是天照恐怕会施展什么手段验证他所谓的“命运”。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夏目拜托的场静司去魔都花海提醒一下二代,恐怕这世上最熟悉天照的,除了月读就是二代了,夏目希望这位前辈能及时回来,最起码稍稍阻止一下天照对他梦境的侵蚀。 还让不让人愉快的做梦了喂! 的场静司不舍得看着夏目走远,才把目光从已经看不清的背影上撕下来,面对前来迎接的骨女,就好像看到了一大波公文在向他袭来! 到底魔都之主为什么要批文件啊(╯‵□′)╯︵┻━┻ 夏目站在普通而温馨的日式小楼前,深吸一口气。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简朴的建筑了,之前所居住的地方都极其奢华,相交的人也非富即贵,他怕自己一时会转不过弯来,调整了好半天表情,才轻轻按响门铃。 拜敏锐的听觉所赐,他听到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是个女孩子,又夹杂着莫名的沉重。房门打开,一个简直像走错片场的女孩子披着女巫一般的纯白披风,手上前额带着精美的魔幻风格饰品,一脸圣洁温柔笑意的为他打开门—— “我听到精灵的声音,为我带来陌生人到访的音讯,请问就是阁下吗?异国而来的勇者啊~” 夏目:这画风是什么鬼?!! ☆、第187章 中二 第127节 初春的冷风吹来,像是什么在嘲笑,夏目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把守着大门的女孩子,毅然转身,“失礼了!也许我看错了门牌号……” 谁知长发的女孩子竟然就穿着这么一身耻度破表的衣服,哒哒哒拦在他面前,神情依旧严肃而圣洁,用类似咏叹的腔调说:“临阵脱逃是黑暗势力的所作所为!将在精灵的注视之下迎来最终的审判!” 言下之意:敢走就审判你啊! 夏目:“……” 他叹了一口气,右手握拳抵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魔术师的礼节,主动入戏了。 “您误会了,精灵的信使,我只是远道而来的无礼旅人,冒犯到您的尊严令我万分惶恐。但是请相信,我的一切隐瞒,都是为了黑暗势力不再滋生,以及保护无辜单纯的人类……这是我等的宿命,不是吗?” 魔术师略微倾身的时候,那种优雅而庄重的气息怎么也遮掩不住,琥珀色的眼眸像某种稀贵的宝石,哪怕穿着休闲装,也像披着神秘莫测的黑斗篷一般。丹生谷森夏默默吞了一口口水,自从中二以来,很少这样棋逢对手了! 她于是宽容的笑了,眼里盛满悠久的沧桑,“整整五百年了,你为何现在才到来?”睫毛有些颤抖的垂下,微笑似乎都带着苦涩,“太迟了……一切已经……” “森夏?有谁来了吗?”屋子里传来女性的声音,“是夏目君吗?为什么不快点进来?” 然后是下楼的声音,面容柔美的中年女性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疑似交谈的两人,忍不住笑了。 “啊啦~看样子彼此很有共同语言呢~不过还是快进屋吧,我去准备点心和果汁……夏目君的行李呢?” 夏目一秒切回了正常频道,有礼貌的回答,“傍晚的时候会送过来的,初次见面,我是夏目贵志,今后请多关照。” 面对这么一个俊秀有礼的孩子,丹生谷夫人先添了三分好感,笑眯眯的摸了摸夏目的头,交代森夏好好招待,哼着歌儿去厨房准备点心去了。夏目看到这样欢快的表现,难以想象这个家中住着一个将死的病人。 一切都是干干净净又无比温馨的,客厅的矮桌上还插着一束从外面采回来的向日葵,让整个房间显得生气勃勃,能够清晰的感知出房子里的主人们对于生活的热爱。 丹生谷森夏脱了那件奇奇怪怪的外衣,打开柜子给夏目泡茶,动作很是娴熟,颇有种大家闺秀的温婉。不一会儿就有一杯茶水被放到夏目面前,丹生谷森夏坐在夏目对面,捧起了自己的一杯。 “很奇怪吧,我们家?”她抱着茶杯,无意识的转动着,眼梢带着浅浅的笑意,“明明爷爷就要离开了,却没什么人大哭或者消沉,很奇怪吧?感觉像是冷血一样呢……” “但是,全家人,都不想让这最后的时间,笼罩在悲哀之中,那并没有意义。” 正坐在软垫上的女孩子露出明亮的笑脸,“这是大家都说好的,最后的最后要笑着度过,爷爷要去的是精灵的国度,我,作为现存于世的正牌魔法师如此断言!所以……” 丹生谷森夏眼下出现一大片阴影,她呵呵的笑了两声,再次暴露了中二病的本质。 “所以妒忌吧,愚民!” 夏目:就不能指望什么正常的交流! 暂时休息一会儿后,夏目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提出上楼见见丹生谷老先生。丹生谷森夏略微一顿,佯作若无其事的陪他一起去。面对二楼那扇门,丹生谷森夏深吸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夏目就礼貌地敲门,吓了她一跳。 “等、等等啊!” “怎么了?”夏目一脸疑惑,“里面有您恐惧的事物吗,森大人?” 会心一击!丹生谷森夏顿时捂着心口倒地不起,眼睁睁的看着夏目得到允许后走进房间,还贴心的给她留了门。 她跪在地上默默地想,也许,还是在意的吧,不管怎样催眠自己,也清楚的知道,就像人类的死亡一般,她的爷爷,去了精灵的国度……就再也见不到了。 眼眶有些酸涩,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又露出了圣洁的微笑。 嗯嗯,她可是森大人啊~ 一走进这个房间,浅琥珀色的眼眸中顿时荡漾起金杏的光影,夏目清晰的看到笼罩在那个微笑着的老人身上如许浓重的死气,脚步没有停顿,他走到轮椅前,低下头。 “丹生谷老先生,我是夏目贵志。” 老人枯瘦的手指颤动一下想要抬起,被夏目伸手握住了,虽然有些疲惫却仍然很清亮的目光落在夏目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慰,“樱井那个老家伙,说是给我送了一个奇迹来呢,现在看来,谎话连篇半辈子,他倒是终于说了句实话。” “真是麻烦你了啊……来陪我这个衰朽之人最后一段……” 夏目摇头,眼里氤氲着笑意,“是我的荣幸。” 丹生谷一郎年青的时候也是闯荡过的,虽然他厌倦了商海浮沉,选择急流勇退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但那份眼力却保留下来了,眼前这个孩子身姿气度具是不凡,身上还有些许未收敛干净的威势,他活到这么大年纪,面对那些所谓天潢贵胄也没有此时在夏目身上感受到的深刻,从骨子里流露出的清贵,只有数以千万计的金银珍宝堆积的出来,举手投足看似随意,却挑不出半分错处,显然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 他不认为樱井家有这样的大手笔去培养一个孩子,也懒得往深处想,看到孙女在门口探头探脑,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森夏,已经和夏目君认识了吗?” 丹生谷森夏挪进来,小心的关上门,圣洁又温柔的单膝跪地见礼。 “伟大而万能的精灵王啊r向您问好,愿自然的声音永远与您同在。” 夏目心性再稳重,这时也不由露出雷劈般的表情,他转过头去看丹生谷一郎,老人严肃着面容,威严万分的点头道:“自然之灵也将保佑你,神圣之子啊。” 丹生谷森夏这才起身,躬身站立,“今日称得上奇迹之日!远方而来的龙语魔法师提出缔结同盟的邀约,龙族与精灵终于停下交错的刀剑,将要共同对抗黑暗的浪潮!” 龙语魔法师吗……话说为什么是龙啊? “体内封印着远古龙魂,黄金的血脉啊,快来到圆桌之前,来正式缔结盟约!” 丹生谷森夏不知从什么地方搬出来一张圆桌,摆在轮椅前,丹生谷一郎笑眯眯的看着她,也装腔作势的咳了几声,“那么,趁着光明的旋律尚未消散,让我等奏响美丽的和弦,一同见证两个强大种族的会盟吧!” 几句话就把夏目的身份设定好了,完全不容许反驳,夏目捂脸,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中二果然是一脉相承的! 但是……很开心吧?浅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温度,注视着祖孙两个,夏目端端正正的坐到了圆桌前,“龙族愿献上最大的诚意,世界由两族共同守护。” “向不朽的血脉发誓!” 第二天的时候,夏目就去了新学校报到,临走时被丹生谷森夏软磨硬泡强调了一遍人设,什么龙族喜爱长眠迷恋珠宝啦,什么孤高矜持游离于世界之外啊,夏目默默地记下来,他怕自己有一天把这些乱七八糟忘掉。 “所以,我要怎样去上学?”夏目虚心请教。 一阵风过后—— 夏目和丹生谷森夏一起出门了。 迎着灿烂的朝阳,夏目不适的闭了闭左眼,有些不习惯用一只眼睛看东西,额发的阴影落在画着乱七八糟图案的绷带上,有的人无论穿戴什么都会显得庄重优雅,被丹生谷森夏这样胡乱的一装扮,竟然也能像个暂时落魄的吟游诗人一般忧伤而柔和,他走的比往日慢一点,愈发显得步履从容,神态超脱。 丹生谷森夏:……嗷呜! 一路走进了学校,收获许多惊讶的视线,因为中二病,丹生谷森夏其实与同学处的不怎么融洽,见到众人夹道围观的情景,吓了一跳。她勉强维持脸上圣洁的微笑,暗地里拽了拽夏目。 “亲爱的盟友,为了更合理的融入人类之中,你还是把那个绷带扯下来吧。” 夏目已经适应了一只眼看世界,叹口气表示不想折腾,丹生谷森夏急得跳脚,夏目却仍然显得淡定非常,为了符合自己矜持清高的人设,只是向围观的人略略点头致意。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弱弱的提醒,“同学,请问你是……” “远东之境黄金血裔,龙魂与我同在。”夏目干脆的背了句台词,眼见那同学跌跌撞撞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嘤嘤嘤——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不会那么美丽的!男神果然是个中二病!” 作为一个平凡无奇的私立国中,今天发生了轰动全校的大事!神秘的转学生容貌俊秀,但是其中二程度已呈现完全无法挽回的状态!甚至面对校长和训导处主任,仍然能淡定的吐出中二的宣言,因为其语气的平淡无奇简直像“今天晚饭吃白菜”那样,又充满这个年龄所拥有的丰富幻想,其语录一天之内火遍全校。 “承蒙龙神的感召,前来这所学校庇护人类。” “我和我的同盟,将在最后的审判之日前将人类挽救!” 夏目抱着自己的小本子又在顶上添了几笔,有点忧伤又有点满足的叹气,“感觉恶趣味全部被激发出来了呢_(:3ゝ∠)_” 循规蹈矩惯了,这一下离经叛道,自然一发而不可收,已经封神的文笔用来设计台词,力求中二又富有文采。明亮的阳光下,夏目第一次没有执着于课业,心情却出乎意料的美好。 “难道前段时间太忙了吗?竟然沉迷于这种趣味……”为自己摇了摇头,夏目侧头看向窗外,丹生谷森夏这节是体育课,因为是转学生,之前没有定运动服,夏目被允许留在教室里,一只小小的鸟雀探头探脑的跳到窗台上,看到夏目,欢快的扑扑翅膀。 “上午好。”夏目愉快的打招呼,突然发现这只鸟雀的眼睛有些不对。 纯澈的闪亮颜色,犹如一池熔化的金水,时时刻刻都荡漾着令人心暖的笑意。 【很可爱哟~千叶~】 是天照。 夏目并没有表现得如临大敌,热络友好的态度却尽数退去了,他专注于本子上的字迹,天照歪头打量一会儿,蹭了蹭他的手背。 【我会再来的。】 雀鸟展翅飞起,轻盈的落到树梢,夏目再望过去的时候,只有一双天真的豆豆眼。 “啾啾~啾~” ☆、第188章 转学生是个中二病的风波还未平息,当可怜的同校同学刚觉得这设定还有点小萌的时候,晴天一个霹雳又砸在了他们头顶—— 他·妈·哒·直·升·机·降·临·学·校·操·场!!! 你以为是在拍偶像片啊!偶像片尼玛也没有那么大的阵仗吧!转校生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黑社会?直升机现在在播放环绕立体声的全校广播召唤你啊! 旋翼搅动空气,伴随着发动机的嗡鸣,人鱼双手环胸,水蓝的长发在狂风中飞扬,经过修饰的面容更是呈现雌雄莫辨的精致,他闲闲的拎着一个喇叭,悦耳的嗓音扩散。 “夏目~音乐之神在召唤你啊~” 召唤个头!夏目险险掰断手里的钢笔,身边的同学也顾不上在上课,纷纷探头出去观看,讲台上老师脸色铁青,呵斥了几个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的少年,视线落到夏目身上,却发现这个打扮古怪的转学生沉默的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推开窗。 “失礼了!拯救世界之后我会补上学业的!” 然后他直接……跳下去了卧槽! 老师一脸惊恐的冲到窗边,伸长脖子唯恐看到什么凄惨的景象,却发现浅亚麻色发的少年已经轻盈落地,不疾不徐的向停在操场正中的直升机走去。人鱼靠在舷舱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如何?是不是很拉风?” “……是啊。”夏目违心的附和了一句,这样闪亮的登场是在让他槽多无口。 人鱼满意的眯起眼睛,不顾经纪人的阻拦跳了下来,抱起夏目,再抓着垂下的软梯利落的爬上去,看似纤弱的身体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人类形态表现不明显,如果是人鱼形态,一个甩尾就足以抽碎妖怪最坚硬的骨头。 “嘛,本来不应该打扰你的,但是……你叫什么来着?”人鱼扫一眼泪流满面的经纪人,随机满不在乎的道,“也没所谓啦,反正就是这家伙,说如果新mv宣传能带上作词和编剧的夏的话,效果会更好。夏目只要在幕后就可以了,到时候会有专门的变声装置,几句话就可以~” 他满足的蹭了蹭怀里天狐的发,“其实只是我想跟夏目一起啊~一起看看那些人最后会哭成什么样~噗~想想就好期待~” 喂!!! 直升机降落在了东京皇宫酒店天台,立刻有笑容可掬的工作人员上前引领一行人到早已布置好的发布会现场。本次发布会是蓝在亚洲的第一站,重点宣传新专辑《苍蓝》——一部有关航海的歌曲集,集结了夏目有关大海的脑洞,远航与热血,怪物与传说,都以歌词的形式呈现,主打歌曲当然就是重点拍摄mv的《迷航》,今天要在现场首次放映。 “呃,那个……夏老师,发布会后半段有您的一个小小访谈,如果问题太尖锐您可以拒不回答的,我们也会尽力做好会场气氛的引导,今天来的媒体大多都有良好的合作,请您不用过于担心。”经纪人小心翼翼地解释几句,夏目笑着点头,语气温和。 “夏老师什么的,真是言重了。之前有过几次应付媒体的经历,说什么做什么,基本上也是知道的。” 伺候惯了那个暴躁任性的祖宗,再面对温和有礼的夏目,经纪人不由得再次潸然泪下。他上辈子一定做了不少孽,这辈子才摊上蓝这个冤家,每天当牛做马低三下四,想想就觉得心肝都痛了! “蓝他……是个好孩子,”夏目柔和了眉眼,端正的凝视着经纪人的眼睛,“也许有的时候任性了一点,但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的,如果他给你添麻烦了,在此我代他道歉。” 经纪人一怔,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 “不,能担任蓝的经纪人是我的荣幸才对,他能带给我的远不止利益和名望,有的时候——冒昧的说——他就像我的孩子,这条路是我看着他走过来的,从默默无闻到登坛封神,现在想起来还不胜唏嘘。” “您能担任他的作词人,让他走得更远,该感激万分的应该是我才对。” 夏目彻底放下了心,蓝不像晴明那样圆滑,他身上存在某种过刚易折的因素,让夏目总是隐隐挂心,现在看来,蓝不愧是人鱼的王者,独特的人格魅力能够让人心甘情愿纵容他的任性。 第128节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都有一份哭笑不得的默契在其中。经纪人更加贴心的叮嘱几句,给夏目打开了房间里的显示屏,调好了变音设备,这才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 夏目看着屏幕上,随着整点到来,蓝发的人鱼缓步走上台,眼角嵌着一枚雪花形的碎钻,愈发显得他神情傲慢不可一世,可是在场没有人会说什么,因为这个已经封神的世界级歌手有傲慢的资本! 一时之间,镁光灯闪个不停,媒体隐隐骚动,人鱼不耐的皱了皱眉,一个响指就让全场安静下来,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摄影师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开场白。 “众所周知,又到了我出新专辑的时候,不觉得最近歌坛上冷清得很吗?”与他精致的外表完全不同,咄咄话语显得无比锐利,话里话外都在嘲讽一到这个时候就噤若寒蝉,不敢跟他一争高下的其他歌手们,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意味。 “我不喜欢废话,所以……睁大眼睛,错过任何一秒都将是你们的损失!” 蓝色由浅及深,镜头由浅浅的大陆架骤然滑向陡峭的大陆坡,迎面而来的墨蓝让人心脏发紧。前进的速度骤然加快,嶙峋的岩石、怪鱼、大片墨绿水藻甚至鲸鱼宽阔的尾鳍电光火石般掠过,最终定格在视线里的,是如同在燃烧的红珊瑚。 冰晶一般的蓝色鳞蜿蜒在鱼尾之上,海神靠在深海最艳丽的红珊瑚边,慵懒的用尾尖拨动流光溢彩的宝珠,宝珠的颜色很奇异,像充斥着不同颜色的光团挤挤挨挨,偏又不显得驳杂,渐渐地,万花筒般的颜色潮水般褪去了,有清晰的景象呈现在宝珠中。 歌声空灵而缥缈,海神如同受到蛊惑一般向宝珠伸出手,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这个mv的制作之精良,甚至远超世界级大片!珊瑚、宝珠和鱼鳞,清晰的没有一丝瑕疵,潮涌般随着歌声起起落落,像在低诉一个悲伤的故事。 幽灵船在无尽时空中逆流而上,永远定格在特定岁月中的船长笑得苦涩又温柔,他抚摸海神的长发和耳鳍,眼里有浅浅的惊喜。画面一转,海神头顶从船长那里抢来的帽子,得意的坐在船舷上,尾巴一下一下甩动。 夕阳如同最浓丽的油画,绚烂的颜色就好像船长的眼瞳。 【不要忘记啊,这一天一同看到的夕阳。】 【哪怕不在一起了,看到日落,也好像在一起一样。】 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不祥的预感,有什么不得了的flag立起来了啊喂! 海神和船长一起行游各大海域,在北海巨妖的触手下逃窜,经过塞壬居住的岛屿,聆听杀人鲸在冰盖之下嚣闹,相视微笑,只觉岁月温柔静好。 只是海神时常有着某种惶恐,他偷偷注视渐渐暗淡的宝珠,低下头,长发散乱交织出不祥的阴影。 时间从来残酷,朝相遇夕离别,盛大的日落中,海神第一次握不住船长的手。 像抓握一团空气一样,触手可及是一片虚无。 船长侧过头,金红的绚丽的眼眸中盛满悲哀,他想要像往常一样抚摸海神的耳鳍,同样摸了个空。 时空的残酷仅仅展现出冰山一角,之后渐渐遗失对方的声音,甚至对面不相见,空荡荡的幽灵船忠诚死板的仍然逆流而上,海神浮沉在船尾的水流中,宝珠黯淡了最后一丝光华。 他好像要这么哭出来,但是没有,骄傲的绷紧下颌,他摇动鱼尾回到自己的深海。 依偎着火红的珊瑚,海神又一次看了日落,形单影只,眼里满溢着盛大的颜色。 一枚珍珠在海水里滚出一串气泡,飘飘摇摇,最终悄然坠入沙地。 夜幕降临,是深海的永暗。 d. 人鱼拔掉耳塞,欣慰的看到底下统统哭成狗。 哈!哈!哈!终于有人陪老子了! 记者本来抱着采访的念头前来,结果都哭傻在了这里,互相传递着纸巾,拼命抹眼泪,内心不知道扎了多少次夏的小人。 剧本写成这样也真是呵呵哒!看看你以前的作品吧!还能不能愉快的he了?! 有恢复快的,现在缓了过来,凝神一想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 船长你看起来好眼熟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不不不这不是搭讪!真的是在很认真的问啊! 有个年轻的女记者“嗷呜”一声低下头拿出手机,屏保上年幼的阴阳师狩衣如雪,刀光潋滟,她拼命捂住嘴掩饰自己的激动,内心已经打好了问题草稿,一会儿一定要问一定要问!这孩子当年就神秘得不得了,拍完《平安风物志》宣传片就无影无踪了,国内的媒体掘地三尺都没能把他挖出来。 他们是不是认识是不是认识绝对是认识的吧要不然怎么会一起拍mv一定要问一定要问问问…… “下一个提问,朝日早报。” 女记者一听到自家的名字,立刻条件反射,心里话完全不停顿的奔腾而出—— “除妖师大人啊啊啊啊啊啊!!!” 静—— 女记者崩溃的低下头捂脸,主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有收住脑洞而已原谅我qaq 没想到人鱼竟然认真的点了点头,回答了她。 “这样说也没错。” 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女记者表示一本满足。 她平时既不追星也不追番,兢兢业业奋战在工作岗位上,唯一的一点业余爱好就是游戏了,更是《平安风物志》的舔屏党,历尽艰辛完成了隐藏任务养了一只除妖师,每天的日常就是舔舔舔再加上舔舔舔!为此还特地追了夏的《平安风物志》小说版,一入此坑深似海,从此走在了脑残粉的坚定道路上打死不回头。 所以一听说今天夏要来,她跪求主编把她派来采访,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乌龙。 抛砖引玉,在场的媒体都骚动起来,想要八一八这个神秘非常的演员,被蓝不耐烦的脸色挡了回去,人鱼耐着性子回答了几个问题,终于控制不住想要掀桌了,经纪人明察秋毫,立刻机智的转移了话题。 “今天我们的发布会还邀请了一位嘉宾,想必各位都已经得到消息了,这位一直都神龙见首不见尾,因为与蓝的私交,这才参加本次发布会。” 经纪人把通话软件打开,笑眯眯的说:“据说这位很好说话,各位有什么问题想要得到本人的答案吗?” 现场气氛顿时炸了! ☆、第189章 出游 最先抢到话筒的竟然是看起来秀美的女记者,她兴奋的整理了下头发,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采访稿。 “夏老师,请问您下一步有什么创作意向?三年两部的创作频率比起同期的作家要慢好多哦~是不是还有别的工作要做呢?” 房间里夏目盯着屏幕苦笑,这个变音软件是拿来卖萌的吗?各种乱七八糟的分类都有,没一个正常的!他相信蓝的经纪人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他绝对绝对不能把声音修改成上面的分类啊岂可修! 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开始在键盘上打字,所输入的内容直接投影到发布会现场的大屏幕上。 【非常抱歉采用这种方式与大家交流,但是请原谅我个人的一些顾虑,也许就这样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更有利于我写出优秀的文字。】 【关于新的创作意图,目前只有一个模糊的构思,大概要写平淡的日常之类的,想要塑造一个……唔,非常与众不同的角色出来。】 【当然还是有别的工作需要做的,所以出书的步调会慢一些,也有想保证质量的成分在里面,文字只是一种爱好而已,如果彻底的把它变为一份职业的话,恐怕就找不回当初的清澈宁静了呢。】 女记者再接再厉追问道;“那么新作有没有命名呢?夏老师的风格就是先有题目才有故事的吧?” 【嗯,这么说也没错,暂时命名为……】 记者的提问都很温和,夏虽然不是多产型的作家,但他文字之中的那种细腻与凛冽能够轻易征服读者,又签在绿川出版社名下,社长绿川城其人清高又固执,厌恶功利性的炒作文学,率领的一批作家堪称现代文坛的一股清流,要刺破时代的迷障,而夏,恰恰是这柄刀剑上最明锐的刀锋。 没有人会想要跟这位锋芒正盛的新锐作家过不去,然而这世上从来不缺少为了些许好处就脑袋进水的人。 “……请问,之前报道《平安风物志》涉嫌抄袭的事情,夏老师作何解释呢?”戴眼镜的记者冷笑着站起来,环视四周,虽然语气谦恭的称呼夏目为“夏老师”,但他的眼神却不是那么说的。 夏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然的敲下一行字—— 【先生收了鹰野工作室多少钱?】 这行字一出,在场媒体短暂的沉默了一瞬,然后集体高潮了! 卧槽卧槽这等内幕必须要一挖到底啊!这期销量绝对有了! 给媒体发糖的夏老师真是棒棒的呢! 戴眼镜的记者勉强镇定的反驳,“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人鱼依靠在椅背上,冷淡的勾起唇,语带警告,“弄清楚你现在在对谁说话。” 记者额头冒出了冷汗,想到那笔数额巨大的款项,他暗暗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我还想问蓝先生,当初出道您借助了夏的名气才一飞冲天,这些年在各大节目中对夏也颇多赞美之词,请问您二人之间是否存在不正当关系?!” “嘭”的一声响,骨瓷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在场的视线一瞬间聚集到声音的所在地,经纪人尴尬的挪动脚,干笑道:“意外,意外而已,你们继续……”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向后缩,这么多年下来,蓝的性情他算是了解几分,现在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到了暴怒的边缘,苍蓝的眼瞳几近冻结般冰冷,看着蹦跶的欢快的记者像在看一个死人。 记者犹不悔改,自以为占尽上风,不依不饶的再次发问。 “看样子您的经纪人先生已经泄露了一些什么,我们可不可以大胆猜测,您与夏之间存在某种交易?您今后是否会将交易内容公之于众?或者是根本说不出口呢?请您给粉丝和在场的媒体一个交代!” 媒体们面面相觑,打死他们现在也不敢继续录制,纷纷放下摄像机装作鹌鹑,还不忘狠狠剜了不懂事的同行一眼。 都怪你!蹦跶什么鬼!好好一场发布会就这么搅黄了! 一声轻笑响起,人鱼的声线好听到让人的骨头都酥了,他一手撑腮,蓝盈盈的长发安静的垂落到肩膀上,像平静的湖水一般粼粼生光,苍蓝的眼瞳安谧,却好似有什么在其中燃烧。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反而是好的。”他的语气幽幽的,“但是事实是,哪怕一直在追逐,他仍然远在云端,他那样的人,哪里需要什么交易……” 媒体们敏锐的打开摄像,他们预感到一个天大的爆料将要到来了。 果然,人鱼缓缓起身,安静又忧伤地垂下眼帘。 “《迷航》是我写给他的歌,那样一个人,仅仅是施舍给我一个眼神,我就愿意把全身心奉上!” 【不需要这样……我一直在注视着你。】 屏幕上的话语无比温情,让人几乎能想象得出,说这话时,那位隐在幕后的名作者必然是在微笑的,任何靠近他的阴霾只能是某种亵渎,现场的气氛顿时从剑拔弩张变得温情脉脉,记者脸上忽青忽白,刚要说什么,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也不能开口说话,人鱼的眼神带着某种冰冷的讥诮。 屏幕上突然投影出了几幅图片,有数额巨大的支票、收据,奢侈品购买的单子,以及某些隐秘的聊天记录……夏目本来不想赶尽杀绝,鹰野工作是自从那次就隐隐有衰落的迹象,他向来不会赶尽杀绝,这次却破了例。 针对他无所谓,矛头指向蓝就未免太过! 有风言风语说浅樱之里的天狐性情太过绵软,如果不是有实力高强的臣下拱卫,早就被迫退位了。可是知道内情的妖怪们从不会这样想,这一代的天狐远不像表面上那般纯善,尤其是触及到他的小伙伴,是分分钟就会暴起的节奏! 强烈的责任心让他把每个小伙伴都拢在翼下,像龙保护自己的逆鳞一样,不允许别人动哪怕一爪子,除非踏过他的尸体,否则没可能伤到他珍视的友人。 媒体疯了,只见镁光灯一片闪亮,记者不能言语的站在原地,眼球突出,前额暴起青筋。 怎么会……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言不语的表现,简直像是做贼心虚一般,给了媒体们更多遐想的空间,他们一边暗搓搓的脑补着,一遍默默感叹这记者估计今后不会好过了。虽然媒体有时确实会收取一定财物,为难某个明星之类的,但都是私底下没有被爆出来,那么就一切太平,可是现在这情况,不只是被指名道姓的说出了雇佣者,还出示了证据,这下真是彻底洗不清罪过了。 意大利那边,玫瑰瞳色的幻术师侧头看看身边的弟子,面色不动。 “看到了?在下向来喜欢防患于未然。” 六道骸忍了又忍,才没把“其实你就是变态的习惯性监控人家周边”说出来,他有预感,如果说出来,他的师父会毫不犹豫的让他去轮回,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拜这样一个身位顶尖黑客的好老师所赐,日后十年前六道骸潜入米鲁菲欧雷卧底,饶是白兰已经掌握了超越世界的电脑技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大批机密资料流失,心塞塞不能好。 这批十年前来的家伙画风不对啊! 发布会结束,众位媒体心满意足的离去,很快各大报纸刊物就发布了头条,标题一个比一个吸引人,什么“揭露传媒圈黑幕”、“鹰野工作室到底做了什么”、“新作《夏虫不语》跨年温暖登录”、“年度最暖告白——为什么我们不肯相信友谊”……林林总总,足有小半个月才平息。 鹰野工作室再遭重创,声誉扫地,甚至有检察机关上门核实漏税情况,因为他们收到了一份详实的偷漏税证据,这次是出自六道骸之手,苦命的孩子学习幻术体术之外又加了一门编程。 蝮蛇振振有词,幻术师的属性是【构建】,计算机程序当然也是【构建】的一部分。 第129节 如此歪理在强大的武力支持下,让六道骸不得不屈从。 抛开这一切,受贿的记者在发布会之后彻底人间蒸发,夏目对此摇头叹息。 命是自己作,怨不得别人。 又回到了普通初中生中二的日常里,时间缓缓流淌,很快就是盛夏时节,放暑假之后,丹生谷一郎的身体因为天气暖和好了一些,虽然仍是命不久矣,到底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于是丹生谷一家一致决定,要去海边消夏,算是给丹生谷一郎生命中最后一次旅途。 夏目改变不了丹生谷一郎必死的命运,却能稍稍施展治愈的能力,让他奇迹一般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家人其乐融融,驱车直奔海边。 落脚是在小镇上,一行人租下了一幢小楼,想要帮忙的夏目被赶了出去,丹生谷夫人在这一点上很坚持。 “小孩子都出去玩吧,和森夏一起~” 丹生谷森夏欢快地应了一声,转头就扯住夏目的袖子,“终于离开人类的视线了,我的同盟啊,让我们去那无尽之海,签订新的契约吧!” “恕我鲁钝,精灵的使者,新的契约是指……” 丹生谷森夏利落的从夏目的口袋里抽出了那个写满乱七八糟语录的小本子,得意地扬了扬,“将时光的碎片整理成一本史诗巨著,流传后世,让所有人都铭记我等的荣光!” 夏目看着那个小本子,就像看着自己的黑历史,想到这些东西要被整理成书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请再考虑一下,精灵的使者……” “……那么,暂且定名为《黑暗圣典》。”别指望一个自说自话的中二病会理会那些正常的想法,夏目第一次后悔中二的决定,总觉得这东西会让他追悔终生的。 然而他现在只能注视自己的小本子被哗啦啦翻动着,他面前铺着一沓质地上好的稿纸,花纹很有魔幻的味道,因为字写得好看,他要把自己的语录誊抄下来,然后抄写好的再装订成书。 “我的同盟啊,你所誊抄的《黑暗圣典》将流传百世,人类将在其中获得精神的给养……等等,把这句加上去……这一行放大做章节名……” 一直到傍晚日落时,丹生谷森夏才意犹未尽的和夏目一同返回,准备晚上再战。 夏目临走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树丛,察觉到他的视线,叶子慌乱的抖动一下,像有什么匆匆跑走了。没有感觉到恶意,夏目只是略看一眼,就跟上了丹生谷森夏的脚步。 他们走后,深紫色发的女孩子悄悄吐了一口气,从暗处手脚并用爬出来。她的个子娇小,臂带白纱,难得的暂时遗忘了至亲去世的痛苦,在两个人待过的地方徘徊两圈,歪歪头。 “黑暗……圣典……精灵……龙……” 突然,一页被遗落的纸张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捡起这页纸,喃喃念道: “我等立于黎明前的黑暗,将有血脉带来希望的曙光……” “……好帅气。” ☆、第190章 崩塌 《黑暗圣典》的编写已经接近尾声,丹生谷森夏也攒了一堆小贝壳,不过当她看到夏目放在盒子里的贝壳之后,得意洋洋的表情裂了。 “我们真的是在一个海滩上捡的贝壳吗?!”她欲哭无泪的看着夏目慢满的要溢出来的盒子,盒子是搬家用的那种容量很大的,现在竟然已经被填满了!而且其中还不是零零碎碎的小贝壳,大法螺庄严古朴,女巫骨螺棱角峥嵘,马蹄螺回旋细腻,珍珠贝脉脉生光,翼法螺尤其漂亮,如张开的翅翼,没有一处损坏…… 夏目的眼神飘了飘,海边的妖怪们太热情,他实在招架不住,勉强收下了一些,摆在面前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更多的囤积在勾玉里,其中最贵重的那个他查资料认了出来,据说能当做海洋贝类馆的镇馆之宝的龙宫贝。 夏目:……能转手吗喂。 “喜欢的话挑一些留下吧,剩下的我来做装备。”夏目挽挽袖子,“不是一直说想要法杖吗?” “可、可以做法杖?!!”丹生谷森夏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坚定的一个都不肯拿,“都做成法杖吧都做成法杖吧!想不到你还是位隐藏的锻造师!不愧是我的同盟!” 跟你的同盟肯定没有关系啊……夏目一边默默吐槽一边在贝壳堆里挑挑拣拣,挑中了两枚大小仿佛的翼法螺,再拣出一些颜色纯净的贝壳,放在一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pvc管,想了想,又顺出两块沉墨。 一个多小时后,diy小能手·夏目结束了工作,丹生谷森夏五体投地膜拜他手中的法杖。 “伟大的同盟啊!这件史诗级的装备我可否有幸知晓【她】的名讳?” 夏目思考一会儿,不确定的临时想出一个名字——“跨越沧海的……雪月之风?” 丹生谷森夏又遭会心一击,这个名字是何等的美妙何等的中二啊!完全符合她的全部幻想! 她严肃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摆出骑士受勋的架势,双手举过头顶,感到法杖沉沉落在她掌心,拼劲全力才忍住舔舔舔的冲动,在她眼里夏目头顶简直自带npc名称,【史诗级锻造大师】称号闪瞎人眼。 这种小道具对夏目不算什么,不需要灌注灵力也不需要书写符文,轻松加愉快。不过他可不想给自己再来一个这样的法杖,他只是尝试中二不代表他真的想中二,如果他真的中二了,猫老师肯定第一个先拍他一爪子。 【哪有你中二的时间?快点把这些政务处理完!】 一定会这样说的……一定…… 丹生谷森夏拿着法杖去找丹生谷一郎炫耀去了,夏目摇头失笑,视线落在那枚女巫骨螺上。 “六花,这几天……”黑发的女巫欲言又止,一双红瞳里有几分宽慰,“似乎精神好了一些呢,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深紫色短发的女孩子沉默了一会,无表情的摇摇头,哒哒哒跑了出去。 小鸟游十花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动,默不作声的尾随了上去。 小鸟游六花显得很欢快,虽然手臂上还带着白纱,但是一路跑到海边甚至有点蹦跳。等到看到一片蔚蓝的大海,她没有急着下到沙滩上,反而左右张望一番,然后眼睛一亮,显然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慌慌张张的躲到一个垃圾桶后面,探头往外看。 小鸟游十花:……选择的地点让她这个当姐姐的心情有点复杂。 这片海滩上并没有什么人,一个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少年抱着一只大海螺坐在沙滩上,侧脸轮廓俊秀,阳光在他发梢碎金般跳动——如果他不穿那身稀奇古怪的白披风,不像个杀马特一样右眼缠绷带,面前不是架着口野炊用小锅的话,小鸟游十花发誓,对他的第一印象一定会再好一点。 可是凡事没有如果,这个俊秀非凡的少年他分·明·是·个·中·二·菠啊! 然后在小鸟游十花担忧的视线中,第二个中二病隆重登场! 第二个中二病她菠得·更·重! 头发全部散下来用白纱扎着,前额缀着条金色的额饰,一脸仁慈闪亮悲天悯人的拎着雪白的波西米亚长裙,另一只手举着法杖,法杖顶端两枚相合的翼海螺熠熠生辉,精美绝伦的造型让人怀疑是什么重金购买的漫画周边。 接下来小鸟游十花目睹了一场生动的跳大神,那稀奇古怪的咒语和乱七八糟的姿势通通都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气息,小锅里好像在煮着什么东西,咕嘟咕嘟的很是热闹,旁边的少年还在慢条斯理的往里面不断的加入一些材料,离得远看不太清,不过很快就有香气飘了出来。 卧槽是咖喱!为这两个杀马特的生活情调点赞啊喂! 藏在垃圾桶后面的小鸟游六花暗暗吞了吞口水,沙滩上的两个人脸上都是轻松愉快的笑容,一定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也有关心他们爱护他们的家人,不像她自己,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爸爸的照片变成黑白的挂在墙上,妈妈整天哭泣最终离家出走,只剩下姐姐抱住她,一遍遍的说一定会保护她的。 六花喜欢姐姐,但是……姐姐在这里,不代表已经死去的、已经离开的那些人,还在这里。 她是不是……就没有被宠爱的命运呢?好羡慕那两个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活在自己的梦里,自称是远古的魔法师,跟看不见的敌人搏斗,每一天都过得那么帅气。 好羡慕……真的好羡慕…… 头顶的阳光被遮挡了,小鸟游六花抬起头,看到披着纯白披风的少年逆光站在他面前,右眼的绷带上缠绕着瑰丽莫测的符文,露出的左眼如同最澄澈的琥珀,少年向她伸出手。 “要——加入我们的冒险者小队吗?你有修习魔法的资质呢。” “我、我?魔法?”六花受宠若惊的仓促站起来,就看到一旁圣洁的笑着的丹生谷森夏,她手中的法杖几乎比她自己还高,柱在地上,显得神秘又优雅。 “我,我能加入吗?我,我想加入!” 暗淡的眼睛亮了,她似乎从丧父的痛苦中暂且挣脱了出来,迫切的想加入这个小小的中二病的组织,丹生谷森夏微微一笑,温柔地说道:“真是可爱的孩子……龙使大人,我们来为她举行仪式吧,仪式之后,她就能真正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我开动了——”夏目和丹生谷森夏同时双手合十说道,舀起锅里的咖喱倒在米饭上,油亮的牛肉和色泽鲜明的酱汤让人食指大动,小鸟游六花傻傻的看着他们,动作僵硬的模仿他们做了动作。 “这就是……仪式?” “不然呢?”丹生谷森夏鼓着腮咀嚼,“食物是自然的恩赐啊~” 躲藏起来的小鸟游十花无语扶额,不过看到六花脸上终于生动起来的表情,眼里沁出了笑意。 中二病什么的也没所谓吧?只要那个孩子能振作起来,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了。 她背转过身,海风从身后吹来,长发被吹卷到身前她随手撩了撩,总算放心的回去了。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夏目状似无意的看了眼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在丹生谷家的这段时间,夏目最大的收获除了能科学的扮演中二,diy各种奇妙的装备,就是完成了《夏虫不语》的初稿。这个故事向已经逝去或正在经历的中二期致敬,主人公活在奇妙的幻想之中,自以为背负着拯救世界的孤独命运,把凶恶的班主任当做暗黑女巫,嘲讽他的同学当做魔王的走狗abc,最后,心仪的女孩子当然是至高无上的光明圣女,总是温柔的在身后注视他这位称号为【终结黑暗之破晓】的勇士。 生活像一场历险,任何一切都带着主观的颜色,他肆无忌惮的嬉笑怒骂,因为整个世界都由他来背负。在幻想中他是语惊四座的雄辩家,其实现实里他只是个沉默寡言的差生而已。 绿川城在电话中对他说,这篇文章简直是“笑中的泪”,每一个人都好像看到了过去那个张扬无忌的自己,盲目自大,却又十足的可爱。 夏虫不语,即为“夏虫不可语冰”,当年的我们眼界狭小囿于一隅,还没有被世界封杀,于是幻想也显得那样生气勃勃。可是人总会长大,总会变成市侩的大人,总会遗失往日拯救世界的英雄梦,任岁月洪流使无暇的梦想斑驳。 悲伤吗?当然。但这就是成长。 这篇文章完成的当晚,丹生谷一郎的病情再度恶化,夏目企图再救,却被握住了手。 “已经……够了……”丹生谷一郎微微的笑着,疼痛让他的额头上遍布汗水,那双眼睛却始终睿智晴明,“你已经为我偷来了太多时间……再多的……不需要了……” “我啊……要去精灵的国度了……” 丹生谷森夏终于忍耐不住,痛哭出声,“爷爷!!!” 老人的眼眸在渐渐涣散,倒映着少年的影子,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沉静,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洞彻了生死的微微怅惘,他笑了,最后一次请求—— “夏目……念一首……诗吧……”他一只手握着丹生谷森夏的手,另一只手握着夏目的,夏目慢慢把头抵到丹生谷一郎枯瘦的手背上,轻声念道: “不来不去,无死无生,今日无云万里晴,月上峰顶格外明。” 丹生谷一郎笑着闭上眼,喃喃低语,“真好啊……月上峰顶……格……外……明……” 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心电图显示一条直线,那只手再无力气,从夏目手中滑落,无力的落在医院的雪白床单上。 “爷爷!爷爷!求求你!求求你醒过来!!!”丹生谷森夏扑倒在老人的尸体上,哭得不可自已,“我后悔了!后悔了!不要去精灵的国度!留下来陪我!” “森夏,别这样,爷爷他已经……”丹生谷夫人两眼含泪劝慰道,可是丹生谷森夏根本无心去听。心脏像是破了个大洞,冷风灌进来,连血液都要凝滞不动了。 为什么人会死呢?为什么会死啊!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离开了病房,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狂奔,不知道哪里是方向,撞了人也不去理会,好像就这样一直跑,就能跑到精灵的国度去看到爷爷…… 不……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精灵的国度……只不过是中二病的妄想而已…… 她明白的……她其实都明白的!从爷爷得病的那天起她就在自欺欺人,到今天,梦该醒了! “森夏?森夏!”小鸟游六花坐在丹生谷家临时租住的小楼门口,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成为了好朋友,今天森夏和夏目一整天都没出现,她来到这座房子寻找,却没有感到半个人影,在浓重的夜露中等了好久,就看到丹生谷森夏一脸濒临崩溃的神情狂奔过来。 被拦住了,丹生谷森夏其实已经喘不过气,她眼里含着泪,不管不顾的喊了出来。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精灵的国度是骗人的!魔法师也是骗人的!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那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只不过是中二病作祟的产物罢了!死去的人就再也见不到了!永远的!” ☆、第191章 达成 “不是的……一定……一定是真的……”小鸟游六花捂着右眼的眼罩,拼命摇头,引领她进入中二病世界的前辈突然改口,让她措手不及,“存在的!爸爸就去了那里!去了不可视境界线!” “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你应该知道的吧!只是中二病……只是中二病而已!”丹生谷森夏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幻想终究只是幻想,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森夏!”夏目从后面追过来,语气近乎严厉,“你知道自己现在再说什么吗?” “当然,思绪从来没有这样正常而清晰过……”丹生谷森夏渐渐冷静下来,眼神放空,“不是什么正牌魔法师,不是什么r,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而已。世界也是正常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精灵的国度,也没有什么……不可视境界线。” 第130节 小鸟游六花也跪倒下来,眼泪顺着脸颊流淌,“爸爸……” 低垂的视线中,有一双脚移动过来,夏目半蹲下身,把手帕递给丹生谷森夏,又扶起小鸟游六花,浅琥珀色的眼眸中荡漾着金杏的光影,这一刻他的神情显得极端冷静。 “森夏,已经不相信之前幻想的事情了对吗?”不等回答,他紧接着又说,“我来证明给你们看,一切存在的证据!现在,看着我的眼睛。” 两个女孩子抬起头,看到一片浅淡的琥珀色,然后金杏的浪潮层叠,新月蜿蜒浮现,面对这样一双绝对不属于人类的眼眸,两人同时捂住了嘴。 似乎还觉得冲击不够,夏目呼唤寄宿在他身体里的火灵,烈焰冲天而起,又被结界遮挡,这已经完全不属于变魔术的范畴,没有任何一个魔术能够如此壮观热烈,连火焰的温度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高热。黑红羽毛的凤凰弯曲修长的脖颈,翎羽蹭着夏目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温驯的咕咕声,绚烂的九根尾羽倾泻一地,映入两个女孩子呆滞的眼中。 一直以为……只是中二病来着……结果…… “存在的,不可视境界线是存在的,只不过在这里,有另外一个称呼——”金杏妖瞳辉映着天空中的满月,粼粼的月影皎洁到近乎虚幻,凛冽的声线勾勒出那个死之国的名字,“黄泉。” 凤凰火飞掠天宇,鸣声清亮悠长,巨大的圆月之下他守护在三个少年人身边,悠闲地扇动翅膀。御风而行对于顶尖灵术师或者魔术师来说,轻易的近乎本能,何况显露了妖瞳之后?高空中的风掠过脸颊,脚下万家灯火点点,所有悲痛与忧思似乎在这一刻被尽数抛在身后。 “今晚的愿望,全部都会成真,所以来许愿吧~要变成真正的魔法师也可以啊,虽然只是在今晚。”本该冰冷的妖瞳中带着属于人类的柔和意味,夏目回头,微微含笑。 “跨越沧海的雪月之风。”他看向丹生谷森夏。 “湮灭黄昏的悼亡之时。”他看向小鸟游六花。 “一眼就好……让我最后再见到爷爷一面!”丹生谷森夏率先许愿道,“不需要变成什么魔法师,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依然活着……仅仅是这样而已……” “六花……六花也这样想!到现在也不愿相信爸爸经死掉的事实!”带着眼罩的少女眼眶里又逼出了泪,“所以要到达不可视境界线,所以要亲眼看到爸爸,只有这样的愿望而已!” “想看到吗……”夏目略一沉吟,“这样的话就要拜托那位大神了。” 他口中的大神,当然是目前掌管黄泉的月读。 默默的掏出手机,那个号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设到了通讯录首位,也只有闲来无事死缠烂打的魔都之主才有这份好雅兴,夏目对着手机无语一会儿,拨通了电话。 长久无人接听,也许是休息了?正当夏目想要挂断电话,就听见凤凰提高声音鸣叫一声,然后被一条覆满奢华黑鳞的尾巴从半空中扫了下去,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滚才稳住了,愤怒的翎羽都炸起了。黑龙才不管他,心情不大好的把夏目负在头顶,夏目下意识的抓紧了龙角。 “……静司先生?”不怪他惊讶,电话没打通,要找的人竟然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手下留情的殴打了小伙伴,而且看上去明显不开森。 “又处理了很多文件吗?”夏目不确定的猜测到,大量的文件确实足够让黑龙暴躁。 【哼。】黑龙更加不开心了,夏目明显没有猜中正确原因,于是他在半空中猛然一个俯冲,几乎垂直坠落,快要触及地面时再骤然拔高,夏目死死抱住龙角才免于被抛出去的命运。 “等等,静司先生……到底为什么……”他的声音被狂风扯得支离破碎,黑龙像玩上瘾一样在空中翻滚,龙角上传来被紧紧抱住的触感,让他的心情美妙了些许。 【这样,一直紧紧抓着我才能得到安全感,不好吗?】 【没有别人,只有我。】 夏目隐隐明白了什么,他最近与两个女孩子的交往确实密切,作为同样中二的战友,甚至能亲密的直呼名字,静司先生一向小心眼,不高兴也是理所当然。 有种今后只能当一个冷漠的人的预感_(:3ゝ∠)_ 黑龙发泄过了,头顶又是熟悉的重量,这让他的心情渐渐变好。从容的穿梭在云端,满月的光辉洒落在漆黑的龙鳞上,夏目禁不住摸了摸。 “静司。”天狐在称呼名字的时候,声音总是纯粹而笃定,他感到手下龙鳞猛的一颤,不用看也知道,那双总是散漫的异色妖瞳必定满是震惊。 【你妖化了?】 “明知道没有。” 这是夏目第一次在人类意识主导的时候,直呼的场静司的名字。的场静司在梦里无数次勾勒过这种场景,真正听到时,只觉得像年幼被封闭在地下练剑,终于有一天杀死了教他剑术的师傅重见天日,那第一缕阳光落入掌心。 温暖得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夏目抚摸着黑龙的头,妖瞳很温柔,“森夏和六花,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我最初的本意,是想让两个人成为朋友,这样丧亲的痛苦也许可以分担一些。” 【……普通朋友?】黑龙的语气有些动摇,但他仍然小心眼的计较着。 “不可能再进一步了,她们是人类啊,人类的命轨与我们的,永无相交之日。” 夏目的人生观一直是很正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能孜孜不倦的为之努力,不会走向歧路,哪怕暂时走歪了他也能把自己掰回来,所以他是位圣明之君,就像当初的天照。 这个联想让他有些不快,月读向他吐露了太多,对那位天照大御神,他很难有什么好感。 黑龙缓缓降低了高度,近乎无声的盘绕在沙滩上,夏目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两个女孩子,只有凤凰火嘤嘤嘤蹭过来求安慰,活了上千年的大妖早就把脸面那种东西丢掉了,连装柔弱带告状,噼里啪啦就把的场静司如何把他从天上扫了下来,然后月读如何出现给他补了个二连击带着两个女孩子扬长而去交代清楚了。 黑龙幻化为人类的形态,冷冷的勾起唇角,“倒是省的我交代了。” 凤凰火闻言又炸了一次,赤红妖瞳里怒火熊熊,然后被夏目柔声安抚下来,一抬翅膀化为火光融入魔术回路之内,眼不见心不烦。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家王好像要被叼走了…… “这样也好,月读带着的话,她们应该能在黄泉看到想见的人了。”夏目沿着沙滩走了几步,脚下又出现了一只大海螺,这次是比较正常的翼法螺,只是个头大一些而已。海边的妖怪一直热衷于用这种方式赠送给他各种贝壳,因为这样的话根本无法拒绝。 的场静司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兴致不高,像有心事的样子,可是越了解夏目的性格,他就越知道,这种时候指望从夏目那里问出什么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个孩子从来不希望其他人为他自己的事烦心,宁可独自承受,对外编出一个看上去很合理的借口,然后微笑着应对别人的关心。 的场静司定定地看了夏目一会儿,似乎是放弃了,只是说道: “你可以更依赖我的。” “嗯,静司很可靠。” 这种近乎敷衍的说法并不能让魔都之主满意,他稍稍有些坏心的靠近夏目,亲自把那条从不离身的符文系在夏目右眼上,末了打量一会儿,愉悦的笑起来,“黄金血裔,龙语魔法师啊……” 夏目:……这种黑历史他是怎么知道的?!! 夏目立刻动手要解下这条符文,被的场静司阻止了,魔都之主淡淡的威胁道: “不带着的话,我会做出什么来可不能保证。” 符文最终还是好端端的戴在了夏目右眼上,想到日后哪怕说自己中二病痊愈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夏目就觉得生无可恋! 两个人在海边一起看了日出,夏目看着光辉万丈的日轮,那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就像他昨晚在梦境中见到的一样,大神居于高座之上,万千神明向他叩拜,醇厚的琥珀色眼眸却显得格外无趣而又漫不经心,直到看到他的同胞——月读神,才会有些许温度。 【呐,月读,不觉得有点无聊吗?】 【不如以你我之血造就两个生命出来吧,这样日后累了隐居的话,也不怕这偌大高天原无人管辖。】 月读神冷眼看他,语带嫌弃,【谁不知道你啊天照,只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而已,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担心真是太不必要了,这世界上谁能杀死你呢?】 【当然有人能杀死我。】 【谁?】月读神横过魔刀,深蓝的眼眸中泻出杀气,【还是先下手为强……】 大神轻轻的笑了,一手托腮,轻快的眨了眨眼—— 【是你啊。】 ☆、第192章 血族反转番外【强烈推荐】 “亲王殿下,庄园送来的白蔷薇,还带着早晨的露水呢~我编了一个花环,您看看挂在哪里比较好?亲王殿下?亲王殿下……”女仆脸上的笑容渐渐黯淡下来,拿着精巧花环的手缓缓垂落,柔弱的花瓣有几片落到了地上,清冽的芬芳隐隐在空气中漂浮着。 靠在窗边的血族亲王抬起头,柔软的额发向后滑落,露出光洁的前额,俊秀的眉眼不似与他同辈的亲王们那样美得锋锐,反而是颇具韵味的隽永秀丽,金杏色的眼眸如同日出时光辉的日冕,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极致璀璨的眼眸属于一位吸血鬼。 少年姿态的血族亲王仰望凄迷的残月,极慢的垂下睫毛。 “不应该摘下它们的……”轻轻一声叹息,亲王走近女仆,让这个早就心怀妄念的少女心脏狂跳,距离近的适合亲吻,她颤抖着闭上眼,心里不无期待。 可据说来自遥远古国的奇妙花香只是在她身边略一徘徊,纤长苍白的手握住了花环,就毫不留恋的抽身而去,女仆眼中难掩失望,偷偷抬眼,只看见仪态高华的血族低下头亲吻柔软的花瓣,眼里的怜惜快要满溢。 “有活在阳光下的资格,就不应该送到这阴暗的古堡中来。” 女仆终于按捺不住,跪在地上乞求那么一丝半点的垂青,“殿下,让我来温暖你吧!如果吸食我的鲜血能让你得到片刻的欢愉,我愿意作为您的血仆终生滞留在此!请……请您……” 那双因欲念而闪烁不定的眼眸已经不复当初的清澈,亲王歪了歪头,想到兄长把这批仆人送来时信誓旦旦的说,这批调教的极好的仆人绝对不会有什么歪心思,让他放心大胆的使用……呃,也许是食用?摊上一个立志吃素的兄弟,作为兄长简直呕出三升血! 女仆膝行几步拽住了昂贵长袍的下摆,她了解这位亲王的温柔心性,本想借此痴缠一番,再不济也要成为血仆,更甚者获得初拥的机会。 她渴望永生,永葆青春的面貌,然后获得这位亲王的全心爱护。 但这终究只是妄想而已。 “你也不该到这里来的,既然能够活在阳光下的话……”亲王摇头感叹,就听见有人在他身后冷笑一声,“倒是我不对了,竟然放了这种痴心妄想的货色进来。” 同样贵为亲王的青年血族快步行来,漆黑如同渡鸦羽毛的长发被孔雀蓝的发带束着,松散的搭在肩上,匆匆步履间透出无限的怒火。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燕尾服的四代种血族,悄无声息的反扣了女仆的手臂,在她颈上一点,少女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亲王,该如何处理?”他看向青年血族,恭恭敬敬的询问道。 “自然是……” “别杀她。”金杏色的眼眸近乎执拗,亲王又重复了一遍,“别杀她。”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温柔慈悲的简直不像个吸血鬼!如果遇到外面那些又开始新一轮发疯的吸血鬼猎人,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更何况他这个不省心的弟弟还…… 青年血族从衣兜里取出一只石英试管,里面荡漾着纯净的处子的血液,是血族梦寐以求的顶尖食物,他把试管在亲王面前晃了晃,血液在其中荡漾出缭乱的光影。 “真的不尝尝?你还打算吃素吃多久!那些萝卜番茄可不能让你觉醒全部的力量!”他恨铁不成钢的赏了弟弟一个爆栗,“今天就算是硬灌我也要让你喝下去!” 亲王抱着头,金杏色的眼眸莹莹闪着水光,“哥哥……” 会心一击!青年血族完全无力再战,只能没好气的揉乱他柔软的短发,半晌,轻轻的把他抱进了怀里,孔雀蓝的眼眸里尽是深沉的忧思。 “最近不要走远,教会那边据说来了个厉害的猎手,已经有八个街区沦陷在他手下。你的力量没觉醒,我……很担心……” 亲王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眷恋的蹭蹭,“我知道了,哥哥。” “未觉醒之前,不能面对阳光,不能接触教会,不能……引起猎人的注意。” 青年血族撤走了城堡里所有的仆从,他虽然希望弟弟得到更好的照顾,却不代表这个小心眼的血族能忍受兄弟被人惦记,于是亲王又回到了孤家寡人的状态,他早就习惯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淡定的从厨房拿了个番茄来啃,然后发现胡萝卜没有了。 亲王沉默一会儿,饥饿战胜了一切,他拎起篮子,默默地又放下了。 说好不出去的…… 但是好饿啊…… 虽然吃胡萝卜并不能让吸血鬼有什么饱腹感,他饥饿难耐了几千年,打死也不肯饮血,挨饿已经成为了习惯,但是嘴里吃点东西,多少有点心理安慰。 稍稍出去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行走在人类的街道上,晚风徐徐吹来,亲王看着头顶已经快要圆满的月影,再低头看看手里满满的篮子,顿时感到心情大好。他这次不止买了胡萝卜还有莴苣和生菜,回去可以拌个沙拉吃~ 吸血鬼的悲鸣突然划破深夜的寂静,炽亮的银白圣光将一切尽数烧灼,刺耳的惨叫声就是从白到近乎剔透的火焰中发出,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其中扭曲到不成样子的人形,愈发显得惊悚万分。 火焰的主人斜靠在墙上,面容俊美而凌厉,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战斗,长发有几缕被汗水打湿,半睁半闭的异色瞳显出十分的漫不经心,银亮的长刀佩在腰间,如同它的剑主一般杀意未褪。 亲王立刻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去,不是他不关心同族,而是看那几个吸血鬼的样子,完全没救了。 再轻微的动作他逃脱不了那位吸血鬼猎人的感知,微微兴味的勾起唇,他向着亲王后退的方向随手一道圣光,纯白火焰燃起,就在亲王脚边张牙舞爪,若是他再快一步,肯定会被火焰灼伤。 “半夜还在街上游荡,一定是吸血鬼!”另一个猎人冷哼一声,镀银的刀具上还沾着刚才那群吸血鬼的血,最近几次成功的行动让这些猎人们的信心空前膨胀,恨不得立刻就将吸血鬼斩尽杀绝。虽然心里这样想,他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了那个据说从总部来的人,征求意见。 “您看,是否可以现在动手?” 第131节 长刀一声轻响,亲王立刻绷紧了身体,发挥了平生所有的机智,迅速从篮子里拿出一根洗净的胡萝卜,“咔嚓”咬了一口,毫无障碍的咽了下去。 感谢上天!他吃素! 猎人迟疑了,只听说过吸血鬼吸食人血,从来没听说过那只吸血鬼吃素的!看那个啃萝卜的爽快劲,完全没有不适的样子,貌似还……很享受?是不是认错人了?这只是个从家里偷跑出来打牙祭的小鬼? 当着猎人的面,亲王吃掉了整根萝卜,还是很饿,暂时忍了。 两个活生生的人类站在面前,那股诱人的血气是个吸血鬼都把持不住!他从有自我意识开始就停止了吸食鲜血没错,可是灵魂深处就烙印了那种美妙的滋味,哪怕啃着最新鲜清甜的胡萝卜,他忍耐的也很艰难。 黑发的猎人向前走出一步,饶有兴致的打量严严实实遮挡在斗篷里的少年,略一挥手。 “他不是吸血鬼,我们走。” 等确定他们走远了,亲王才长出一口气,拎着沉甸甸的篮子兜了好几个圈子,才敢暗搓搓的返回自己的城堡。 作为地位崇高的上古者,哪怕因为不肯吸食人血而能力衰弱,他也坐拥一座庞大的独立于异空间的古堡,古堡的入口就在一片墓地里,只要穿过那层结界,就能回去了。 四周只有隐隐约约的虫鸣,几朵幽兰的鬼火忽暗忽明,映照林立的墓碑愈发阴森,亲王突然脚步一顿,他感到有什么在一直跟随着他,隐蔽的很,如果不是身处到处都是他耳目的墓地,他恐怕还发现不了。 不能回古堡了,而且要怎么解释他半夜来墓地的行为?这完完全全坐实了他不是人类! 沉默一会儿,机智的亲王殿下又上线了,斗篷一旋铺展在石板路上,石缝间青草丛生,他好像也并不在意,只是把篮子放到一个墓碑前,似乎很是哀痛的闭上眼。 “父亲……我来看您了……” 暗中跟踪的猎人脚下一绊暴露了行踪,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是个吸血鬼?只是看他的急智确实可爱,啃萝卜的举动也确实把他逗笑了,心情大好之下忍不住放了他一马,本来想要打探清楚这只吸血鬼的驻地,谁知到半路被发现,对方还搞出了这幅祭奠的架势,也是蛮拼的。 真是可爱啊…… 异色瞳里不知是第几次闪现了笑意,他索性不再隐藏,施施然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亲王含恨舍弃了自己的篮子,正要化为蝙蝠逃离,一张白银的网兜头罩下,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身体反抗不了这种贯注着强大神圣之力的道具,被死死捆缚在地上。 这果断是胡萝卜引发的血案!他就应该乖乖待在城堡里死都不出门! 蝙蝠无力地扑闪几下翅膀,又变成了人形,垂头丧气的缩成一团。猎人这才走过去,一击即中并不在他意料之外,看起来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是实力偏弱的九代中或十代种,这样的吸血鬼遇到稍微入流些的猎人都难逃一死,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现在的局势下活下来的。 猎人撩开了斗篷的兜帽,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对异常璀璨的金杏色眼眸,颜色浓郁到近乎黄金色,腰间的长刀顿时发出颤栗的剑鸣,眼前的吸血鬼等级之高让他都感到棘手。 “二代种?不……近乎二代的三代种吗……” 这种被称作上古者,获得亲王封号的存在怎么会被他抓住了?只用一张网? “强大”的上古者没精打采的地垂着眼,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压制体内嗜血的欲望,猎人靠的太近了,因为实力强大的缘故血液显得格外醇香,金杏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痛楚的神色,尖利的獠牙已经控制不住刺破了下唇,他几次张口,又生生忍耐下来。 “离开……离我远点……” 猎人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见到吸血鬼的獠牙,一般现出獠牙的吸血鬼会显得面目狰狞,过于长的獠牙让他们显得像是某种毫无理智的兽类,只知道大口吞吸人类的鲜血。一般遇到这样的吸血鬼,猎人会选择眼也不眨的结果他们,如果心情不好,他会用更残酷的方式。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蜷缩起来,露出小巧獠牙拼命忍耐饮血欲望的血族,他竟觉得满心怜爱。 就是因为不肯饮血,所以实力才从吸血鬼的顶端掉落到现在这地步吧?这样的一对獠牙,不知道能不能咬穿人类的动脉……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小心的触碰那对獠牙了,尖端也是微微圆润的,手指触上去也不会疼更不会流血,血族全身僵硬,眼里全是忍耐。 这幅压抑而忍耐的样子让猎人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探入的手指触到了柔软湿润的舌,立刻就遭到了激烈的反抗,生怕自己忍不住就把人咬了,血族猛的侧过头,拼着被网上的圣光灼伤也要躲过试探他獠牙的手指,饿了几千年,他的忍耐力早已濒临崩溃。 猎人不悦的皱眉,下一秒想到了什么,心情转好。一推刀鞘,长刀露出一线冰冷的光华,他反手一抹,指腹顿时出现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血液的香气刺激着感官,血族张开口,挣扎着触及了几千年未享用过的美食—— ☆、第193章 反转番外完结 亲王谨慎的缩在角落里,房间内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刺眼的阳光,他还是尽力远离窗口。没有血族喜欢沐浴在阳光之下,他身为亲王当然也不能免俗,更何况几千年吃素的岁月让他力量大减,只怕刚一暴露在阳光下就会灰飞烟灭。 躲避的时候,手腕上银质的锁链一阵轻响,惊动了低头看书的猎人,安静的时候俊美的面容显得很是无害,他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亲王一眼,手指上的绷带渗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亲王顿时后退三大步,捂着嘴缩到墙角,内心不断默念胡萝卜胡萝卜胡萝卜…… “你还真是有毅力,真的不想要?”猎人嗓音低柔,微微透着些暧昧的喑哑,他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墙角的血族,“莫非你挑食到只肯喝处子之血?那可有些难养。” “……不,我不会饮血的。”退无可退,亲王反而镇定下来了,他环抱着双膝,金杏色的眼眸有些晦暗,“向本能屈服与野兽无异,我不想变成那样……” 眼前似乎闪现了漫天的大火,人类的悲鸣声撕裂夜空,红发的皇族少女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眼里有最深的痛和极致的恨,她的衣裙被热气流吹得簌簌飞扬,像折断的鸟的翅膀。 【为什么……你是那样的魔鬼啊……】 镀银的长剑颤抖地举起,锋锐的光芒直刺向他心口,他却没有半点躲藏的意思,涣散的瞳孔中,映出了自己的血色。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他的血还是他吸食的人类的血,只觉红的刺眼,然后更浓烈的红在皇族少女身上绽开,低阶血族的利爪染着血,面容狰狞像只贪婪的兽。 血血血血血血血!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人类的血! 皇族少女父母的头颅被挂在城墙上,圆睁的眼眸写满最后的狂怒和坚强,他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更敬重人类的顽强和勇气,慢慢转过头,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凌乱的战场,注视着血族的痛饮和欢宴。 心生厌倦。 他养了好久的伤,之后就开始吃素,任谁劝说也不回头,他感觉的到自己在衰弱,但是一旦面对那种纯粹的红,他就会立刻想起那双绝望的眼眸。 【为什么……你是那样的魔鬼啊……】 猎人从上而下,专注地凝视他好久,突然开口问道:“你的名字?” 亲王稍微一愣,有些猜不透这个猎人,虽然为他戴上枷锁,却绝口不提把他送到猎人协会或者教会,只是不肯让他出门,不厌其烦的拿血液逗弄他,现在又问到他的名字。 总之,不会伤害他的吧? “夏,”血族慢吞吞的张口,小巧的獠牙若隐若现,“上古者,夏。” 猎人指尖微微一颤,心痒难耐。他蹲下身,近距离的打量那双绚丽的金杏色眼眸,血族如他所料绷紧身体抵制鲜血的诱惑,这让他不由得舔了舔唇,升起了一个奇妙的念头。 “你可以叫我静司。”语气轻柔的说着,他抚摸着血族的脸颊,半哄骗半命令的说道: “张嘴。” 不敢轻易忤逆这位捉摸不透的猎人,血族紧绷身体慢慢张口,露出獠牙,猎人的手盖在他眼睫上,让眼前的世界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不安地动了动睫毛,下一秒人类的气息扑面而来,湿润的舌尖毫不迟疑的窜入他口腔,绕着獠牙打转,渐渐尝到了甜头,开始往更深处探入。 亲王完完全全的傻了,他不敢合拢牙关,因为一旦那样做必定会弄出流血的伤口,甚至不敢挣扎,虽然他的獠牙除了啃蔬菜之外从没用过,血族还是对自己的獠牙抱有一种盲目的信心,总觉得一乱动就会咬破人类柔软的舌,然后让他破了几千年来给自己立下的戒律。 两难之下,猎人占足便宜才施施然退出来,意犹未尽的舔唇,一口咬在血族的喉咙处,像是大型猛兽在宣誓自己的所有权,异色瞳越来越亮,直让人怀疑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血族。 三千年了,他困守教廷暴躁的几乎要发疯,虽然有圣子之名,却被牢牢控制着不得解脱。直到他最终掌控了神明的力量,这才屠戮了总部,把教廷变成匍匐在他脚下的一条狗,转眼又惦记上了猎人协会,想要一手把这个组织推上巅峰再亲自毁灭,那场景一定很有趣! 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有找乐子的想法,才会遇到这个避世的吃素的血族亲王,满心的杀虐都变成了春风细雨般的柔和。他看着忍耐已经开始崩溃的血族,扯开了衣领。 “还要忍下去吗?我可是很乐意喂饱你啊……” 身下一空,俊秀的血族少年已经变成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蝙蝠,绒毛柔软,滚圆的金杏色眼眸中满是压抑。这是他最后一道防线,干脆变换形态,企图坚守他的戒律。 猎人拨了拨小巧的蝙蝠,小东西无力地扑腾几下翅膀,已经连飞行都不能,猎人能摸到他瘪瘪的肚皮,几千年忍饥挨饿可不是说着玩的,在再这么饿下去,哪怕是生命力顽强的血族,也不得不进入近乎永恒的长眠来保证存活,这恰恰是他不能容忍的。 怜惜的顺了顺有些凌乱的绒毛,猎人捧起这只固执己见的小东西塞进衣兜里,有礼的敲门声响起,他不动声色的按了按口袋,示意血族安分点。他径自打开门,门外是身姿挺拔的青年,神情肃穆,深蓝的眼眸近乎冷凝。 “介意进去说吗?” “当然。”猎人倚在门框上,神态倒是比较平和,显然与这位青年私交不错,但是原则性的问题他还是不会让,房间里到处沾染着血族的气息,绝对瞒不过同为吸血鬼猎人的青年。 青年顶着冷淡的外表,心性却是相对柔和的,他也不介意,说起了最近的动向。 “这段时间先不要出去猎杀了,三代种的亲王现世,哪怕你我对上也讨不到好处的。” 猎人挑了挑眉,无意识的揉搓着衣袋里的小蝙蝠,“你倒是消息灵通,幽沉。” 幽沉闻言,眼里泛起了一丝状似无奈的情绪,显然他能得到这个消息也不是通过正规渠道,甚至于猎人能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血族气息,应该是刚接触过了一个强大的存在。 “原因?” 幽沉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三代种找到我,他……快气疯了……” “说是,弟弟丢了……” 猎人手上的力道顿时重了些,血族被捏住翅膀,忍无可忍的扑腾了一下,幽沉看到他衣袋一动,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告诉我……” “嘭”的一声,大门在他眼前关上,猎人没有跟他纠缠的耐心,一手就把小蝙蝠从衣袋里拎出来,不忘亲亲他的绒毛表示安抚。 “你哥哥?” 血族几乎要热泪盈眶了,自家哥哥来了就代表他终于可以滚回古堡,再也不见会诱使他破戒的人类,从此青菜萝卜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至于会不会饿死……另说! 猎人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竟然相当好说话的把他抛在了软垫上,转身就进了厨房。 这是……生气了?血族有点忐忑,从软垫上一下子滚了下去,维持不住蝙蝠的形态化成了人形,眼前有些发黑,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抬头就看到猎人端着一杯鲜红的液体看着他,杯子向前递了递。 “我不……” “番茄汁而已。”猎人把杯子递给他,尽量温和的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不能像鲜血一样直接补充你的体力,心理上还是会好过一点。” 血族低下头,默默地接过杯子,银质锁链叮叮当当的作响,“多谢。” 他想,虽然偶尔有些恶劣,貌似也占了他不少便宜,但是这个人,至少心底还有一份温柔。 猎人一直盯着血族把整杯番茄汁喝掉,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好像达成了什么心愿。血族舔舔嘴角,感觉这次的番茄汁比任何一次的都好,竟然让他微微的有些满足,一直折磨身体的饥饿好像也缓解了不少。 还想要……他抬头眼巴巴的看着猎人,黑发的青年眉眼含笑,伸手试了试他的獠牙。 “还想要吗?” 血族看着他的神情,心里隐隐有了什么不妙的想法,果然…… “稍微混了几滴血而已,看样子效果不错?” ……血? ……他这是破戒了?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漫天的大火又一次在眼前闪现,而这一次有人不容许他再陷入过去的囹圄里,姿态强势的一把把他拉出来——用指腹上没有愈合的伤口。 甜美的气息充盈在口腔里,血族克制不了舔舐的欲望,领略过海风滋味的人终其一生都会留恋大海,吸食过鲜血的血族也是同样,之前让血族的亲王踏出一条吃素的歧路,现在本能又发挥了强大的威力,毫不留情的把他拽了回来,还有蕴含着强大力量的鲜血助攻,自己订立的戒律简直兵败如山倒。 血族终其一生都离不开鲜血,这是铁则。 猎人好脾气的任由血族把他扑倒在床上,澄澈的金杏色眼眸泛着渴望的红光,猎人捧着他的脸,亲亲前额的碎发,又舔了舔小巧的獠牙,在血族急躁的眼神中缓缓问道:“我是谁?” 片刻的停顿让血族恢复了些许理智,他再次试图抗衡吸血的本能,失败的彻底,番茄汁里几滴鲜血勾起了骨子里对鲜血的渴望,火烧火燎的饥饿侵蚀着理智,本能催促他咬上眼前这个人颈部的动脉,然后饱饮一场鲜血,除此之外一切都应该先退散,吃饱才是首位的。 “静司……我饿……” 金杏色的眼眸中几乎盈满了泪,血族拼命想靠近自己的口粮,被一只手暂时抵住了前额。 “先说好,不许浪费,每一滴血我都会记在账上,之后再慢慢清算。” 这种时候无论是什么霸王条款血族都会一口应下,猎人又说了好多,他混沌的点头,终于在最后获得了许可,蹭到了猎人颈间,张口,咬。 沉默…… 第132节 猎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小巧的獠牙注定咬不穿动脉,饥饿还在一个劲的催促着他快点摄取血液,可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啊!哪怕是当年饮血的时候,也是用杯子盛着放在他面前的,身为高贵的亲王,哪里会有他亲自下口咬一个人类的机会?太跌份了! 血族喉咙里逸出受了欺负般的呜咽,不死心的咬出两个牙印,然后被气息不稳的猎人撕了下来,几乎快哭了。 “先喂饱你,”猎人说得咬牙切齿,“之后算总账可不要哭!” 被吸个血还要自己割开伤口,做到这份上血仆都没他敬业!不过…… 猎人摸了摸血族柔软的短发,一点点梳理着,感觉伤口有被咬噬和吮吸的触感,被血族吸血果然如传说中那样销魂蚀骨,难怪那么多人类飞蛾扑火般要成为血仆。 “慢一点,都是你的……” 围观的幽沉一把扯下了同样围观的黑发亲王,对方激动的简直快泪流满面了。 “有生之年我终于能看到他恢复正常了!被人类叼走算什么,好歹那也是个有神明之力的!只要不吃素什么都好!” 心真宽,幽沉默默地瞥了他一眼,黑发的血族亲王已经畅想到要送多少个血仆给他弟弟了。 “我不觉得有人会让……亲王殿下收下那些人……”他尽量委婉的说,可是面无表情让他像是在开嘲讽。 “他敢!” 说不定真敢。幽沉默默吐槽,摇头与亲王并肩而行。 圆月高悬,银辉满地,夜醒的乌鸦一声长鸣,像在呼唤黎明。 ☆、第194章 立海 夏目没有回东京的打算,他的目标是神奈川,据说天照的神社就坐落在神奈川附近的山林中,具体位置虽然模糊不清,他也有信心可以一点点摸索出来。二代似乎非常不愿意他与天照碰面,打死也不肯告诉他神社的所在地,可是…… 天狐正坐在花树下,明亮的花瓣落了满身,金发的神明躺在树枝上,衣角被风吹的微微晃荡。 早就已经碰面了,二代所隐瞒的并没有意义。 “真是好天气呢~”神明笑吟吟的,“刷拉”一下从树上跳下来,那双明亮的灿金眼眸让夏目有种照镜子的错觉,神明光辉而亲切,符合世人的一切讴歌和赞美。 但只是表象而已,这位以天照为名的神,心思之深沉让他也望而生畏。 “快点把他杀死吧,小千叶~不然我可要动手了~”神明托着腮,显出某种天真的习气,金色却在眼里翻涌,一点点阴霾沉淀下来,“我来动手的话,他会很痛苦的……” 话语还留存着一段余音,斩杀大蛇的神剑已经抵住了神明的咽喉,金杏的妖瞳难得流露出冰冷的意味,天狐一字一句地说:“在那之前,我会先与你反目!” 神明愣了一瞬,随即笑出了声,“真无情啊,我可是你的恋慕者呢~” 天狐的剑仍然很稳,他的眼眸中有神明没有的悲悯与通透,似乎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说: “天照,你到底在不甘心什么呢?” 指甲嵌进掌心,神明眼睁睁的看着天狐收起了剑,走进花林深处——梦该醒了。 “你说的没错,我……不甘心啊……” 思绪回来的时候,夏目趴在试卷上茫然了一会儿,身边的监考老师敢怒不敢言,一门心思的看表祈祷时间快点过去。大好的假期,他被校长一个电话叫起来,要出一套综合试题,顺便来学校监考,唯一的考生就是这个后台强硬的少年。 现在这熊孩子竟然在考场里睡了!!! 这有点冤枉夏目了,天照在他意识里召唤,又是在神奈川这个大御神控制力最强的地方,倒头就睡是唯一的可能,夏目无辜的看了一眼监考老师,可怜的老师脸都绿了。 特权阶级又怎么了?能力不够照样进不了立海大!正直的老师拿出红笔批改卷子,刷刷刷,试卷一片飘红……全是对号。 这不科学!老师在心中无声的呐喊,说好的二世祖呢!说好的不学无术呢!身为优等生这是在逗着他玩吗?成绩这么好走个鬼的后门啊! 等批完夏目国语部分的小作文,老师跪了,不动声色的把卷子藏进了口袋里。 目睹一切的夏目:……喂。 之前在丹生谷家时夏目已经上了小半年的国一,这次也不想重来一遍,索性直接升入二年级。反正他入学测试的成绩无比亮眼,再加上这位老师大力相助,夏目毫无悬念的进入了二年a组,领了新课本走出学校,就有一辆纯黑的豪车停在他面前,司机的面孔是夏目所熟悉的,刚到樱井家时,就是这位司机接他上下学。 “夏目少爷,请上车,老先生为您安排了住处。” 浅琥珀色的眼眸显得柔软而温和,右眼上带着符文让他显出几分柔弱,可是却让司机挺直的腰背微微有些颤抖,他为夏目打开车门,平日里好说话的少年却摇了摇头,“不需要樱井先生再费心了,我身不在东京,希望有一段独处的时间……请他放心,合作仍然会继续,大可不必如此患得患失。” 司机前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匆匆鞠了一躬,退让到一边。 夏目礼貌地冲他微一点头,背着有些沉重的书包打算去乘地铁,猫老师给了他一个地址,哼哼了两声樱井家算什么你可是在全世界都有别院的,夏目听得一头黑线。 不过有一座自己的房子总归是不错的,但当夏目真正站在他的新家前,他终于深刻意识到自己隐藏的土豪属性。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房子”了,隔着很远就能看到玻璃温室在阳光下闪光,无数花草葱葱茏茏,等到了冬天这样的场景将会更加惊人。 推开了攀爬着花枝的铁栅门,别墅四周很干净,这种干净指的是非科学的层面上,没有一道符文或者警戒措施,整幢别墅都等着他去填补,这会让他心里有种特别的安定和归属感,这种安心在见到小伙伴的时候更强烈了,银发的妖狐一手拎着两条鲜鱼,一手拎着两兜蔬菜,抬抬下巴示意他开门。 “比预计要早一点,你提前交卷了?” “并不需要耽搁太多时间。”作为一个能扛过时计塔高压教育的学霸,这时候只要微笑就好。夏目打开门,入目是纯粹的日式风格,昂贵丝绢制成的拉门上樱花飘零,隐隐透着几分浅樱之里的风致,银发的妖狐率先进门,挽起袖子提鱼去厨房。 “二代回来了,就在楼上……你可以上楼去看看,装修是二代的注意,效果似乎不错。” 最后还不忘补充道:“半个小时后下来吃饭。” 从外观看,这是一幢三层别墅,可实际上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板整个被凿空了,中央是石英打造的中空柱子,内部是七只有大有小、齿轮般嵌合的黄金钟表,稳定的运转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杂音,有金粉从上方坠落,纷纷扬扬像金色的雪。 整个楼层周围是向中间围拢的巨型书架,陈列着密密麻麻的典籍,房顶巨大的天窗让阳光顺畅无比的透过,暖色的光影在书籍上掠过,斑斓五彩,显得神秘而滞重。玄狐倚在升降梯上,随手拿下一本书,长发从肩头滑落犹如渡鸦的羽毛,那双孔雀蓝的妖瞳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满意吗?” 夏目眼神柔软,“当然,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吧。” “算不了什么,”眼里的得色都快溢出来了,玄狐还是做出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只是不住抖动的狐狸耳朵暴露了他愉悦的心情,“幼年天狐需要稳定良好的生活环境,这些只是基础而已。” 夏目忍着笑点头,这是他的前辈,虽然性格有些奇怪,但是对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好。 结果下一句话,就让夏目的表情严肃起来。 “小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孔雀蓝的妖瞳中是洞彻一切的了然,活了几千年的天狐没有蠢的,二代更是,“天照的事我明明告诫过你不要插手的!” “他的目标是我,阻止他是我应尽的义务。” “你的力量还不完整,你……” “千泫!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天照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活着的时候心中尚有光明,虽然以独裁的方式一手掌控着高天原,至少还是有些许的柔软,但是现在,他不甘心。”夏目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沁出伤感,“他在恨,他恨透了月读的血脉,因为是月读神剥夺了他的生命……” “谁告诉你这些的?”玄狐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自己。” 现实再怎么沉重,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夏目吃过早饭,打着呵欠去乘地铁。车厢里人并不多,只是几乎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打量他,重点在缠着符文的右眼。敏锐的听觉轻易就捕捉到了那些窃窃私语,其中当然少不了“中二病”、“没救”这些字眼,夏目还听到了新作的名字。 《夏虫不语》已经上市了么……绿川先生动作也真是快…… 到学校找到新班级,班主任是昨天给他监考的那位老师,夏目这次险之又险的赶上了开学,加入了二年a班,难得正常的自我介绍。 不是在时计塔那种出身某某名门传承某某姓氏将继承某某封号专精某某魔术,也不是在之前学校里中二至极的发言,正常到接近人类,夏目表示很欣慰。 只是右眼上的符文还是被问到了——“夏目同学是视力问题吗?为什么右眼……” 夏目温文尔雅理所当然的答道:“因为中二病啊~” “噗”的一声有人笑了起来,紧接着全班同学都笑了起来,笑的善意,他们都把这当成了活跃气氛的小玩笑,对这个转学生充满了好感,只有当事人内心捅了自己一刀。 差点没忍住!中二的后遗症太可怕了! 国中生也只是一群小孩子而已,夏目几乎被围堵了一整天,大部分还是对他从国外回来这一点充满兴趣,感慨他的英语一定很好。右眼上的绷带被当做什么灵验的驱邪物品,还有人问是哪家寺庙求来的,也想要一个一样的。 夏目:……似乎神奈川对这种中二道具接受度高一点。 二年a组作为优等班,这不同寻常的骚动自然吸引了其他几个班甚至其他几个年级的注意,得知是个海外归来的插班生,还略微感慨了几句。 作为立海大的风云人物们,网球部的众人中午聚在一起午餐时还特地提到了这位转学生,幸村精市夹起餐盒里的一块寿司,有意逗一逗切原赤也。 “赤也在二年d组吧?那个转校生怎样?” 他以为会听到一通“烦死了因为他一整天都不得清净”的抱怨,然后可以借口“太浮躁了”给这可怜的孩子加点训练量,谁料黑色卷发的少年只是皱了皱眉,神情有些纠结。 “是个……挺好的人啊……” 丸井的泡泡吹炸了,“天上下红雨了吗?!赤也在夸别人?!” 切原赤也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才、才没有夸!只是客观陈述!对!就是客观陈述!” 柳莲二凉凉的开口,“上午九点二十八分,转校生经过二年d组窗口,告知了英语最后一个阅读的选项答案,这是赤也卷子上唯二做对的选择题。” “所以,赤也这次又没有及格对吗?”幸村精市淡笑,筷子凶残的把寿司夹成两截,“耗费了我们无数人力,竟然还是不·及·格!” 切原赤也:部长我也不想啊!!!求放过qaq!!! 被背后讨论的当事人打了个喷嚏,愁苦的望着送来的巨型便当盒,以及送来便当的闪亮生物,银发的妖狐慢条斯理的为他一一摆开餐盘,目测今天购入了大量的海鲜,烤贝蒸贝鲍鱼刺身琳琅满目一字摆开,妖狐还有些遗憾,因为现在不是帝王蟹的季节。 夏目:…… 他淡定的拿起筷子,扫视四周,一片渴望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家一起吃一些吧,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一群半大少年眼睛顿时亮了。 妖狐淡然的给夏目剥出贝肉,一针见血,“那些东西跟你的食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夏目:不要提醒我多么能吃的这个事实! ☆、第195章 托孤 根本没有悬念,夏目淡定的拿下了第一次小考的魁首,班主任看着他都快笑出花来了。 中二病又怎么了?成绩好即正义!哪怕他带骨头上学他都不会在意,更何况只是在课堂上睡觉。 阳光暖暖的晒着,今天天照难得没有召唤他去梦里,于是夏目完全清醒的听着课,浅琥珀色的眼眸专注的注视着黑板,英语老师见状讲得越发兴起,大手一挥让夏目来黑板上做题。 “夏目同学是从英国回来的吧?上来现场作文,其他同学预习课本,稍后我会提问。” 夏目拿着粉笔,上来就画了满黑板神秘优雅的哥特体,写到一半觉得不太对,有些尴尬的擦掉重写,花体字仍旧飘逸万分。底下受到打击的同班同学默默地看着他,有人在桌下飞速移动手指,把一条信息发布到立海大论坛上。 【求教:那个英国小学会让学生下意识书写哥特体?】 底下一篇歪楼的灌水的,有一个代表真理的声音像清泉一样涌现—— 【时计塔。】 不过这条本来是正确的回复很快就被淹没在群众大军中,连根毛都看不见了,所有人都在起哄让楼主放图,结果楼主真放了。 下午的阳光角度正好,倾斜投射之下,满黑板繁复的哥特体英文漂亮的不可思议,照片当然没有拍下写字的人,只是一截微微挽起的袖口和握笔的纤长手指就足以让人舔舔舔。跳跃的评论数量静止了一瞬,然后理所当然的井喷了! 第133节 【谁?告诉我是谁?卧槽槽槽槽这种男神在侧还如何好好追妹子啊摔!】 【啊啊啊啊啊老娘此生非·他·不·嫁!!!】 【……男同胞们你们还好么?女朋友发来分手短信了吗?】 【楼主你滚粗来!你有本事发一张,你有本事发两张啊!交照片不杀!!!】 楼主得意的想仰天大笑三声,安静而倨傲的发出几行文字,瞬间拉走了整个论坛的仇恨值。 【哎呀没想到你们怎么在意啊,其实真哒没什么~~(~ ̄▽ ̄)~】 【就是稍微有点养眼~有作业可以抄~中午还吃了他的鲍鱼刺身……而已啊~~(~ ̄▽ ̄)~】 【顺便一提他是我同桌哦~~(~ ̄▽ ̄)~】 此·等·贱·人·就·应·该·天·打·雷·劈!!!炫耀个屁啊!!!有同桌了不起啊!!!老子也有同桌!!! 虽然同桌不养眼不学霸不给我鲍鱼刺身…… 刺身…… 报告老师!要换位!!! 夏目根本不知道一张照片就让他火了,下课淡定的把作业交到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楼梯口,七嘴八舌的议论什么。一个娇小的女孩子被围在人群中间,书本散落一地,戴着眼镜也遮不住眼里的痛楚。 夏目看到她红肿淤血的脚踝,应该是下楼梯崴到了脚,只是不知为什么无一人敢上前施救,他分明看到围观的人里还有几个体格健壮的学生,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是一种混合了忌惮与犹豫的纠结,想要施以援手,却碍于其他什么原因不敢行动。 以夏目的心性,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他正要上前,却被同班的安井——也就是他得瑟的同桌——拉住了,安井对他挤眉弄眼,“别管闲事,那个受伤的是二年b组十文字千秋,现任网球部经理,你帮她会被围攻的。” “围攻?” 安井对旁边一群身材高挑容貌漂亮的女生努了努嘴,“看到那群人了吗?那是网球部后援会的,一直在针对十文字,有时候连我都快看不过去了,但是据说她们家里是个什么鹰野财团的,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敢招惹……夏目你笑得好可怕!” 安井一脸惊恐,他温柔可亲的同桌笑起来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却让他脊背上倏忽窜过一缕凉气,忍不住后退几大步双手护胸,颤着声音问道:“夏目,到底……怎么了……” 夏目保持着微笑,“没什么,只是碰巧,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罢了。” 咬字这么重果然是生气了啊啊啊!因为什么?刚才他除了说鹰野之外也没有……安井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夏目径自分开人群,在十文字千秋面前蹲下身,柔声问道:“除了脚踝,还有哪里疼吗?” 娇小的少女微微一震,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除了些许痛楚,竟然没有眼泪,只有极度的冷静。她看了夏目一眼,又低下头,“别管闲事,你会被带累的。” 夏目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十文字千秋会成为网球部的经理了,能在一群优秀的男孩子中间从容做事,冷静的心性必不可少,她身上有着一种冷淡的理智,虽然长相甜美身材娇小,论其心理的强度和现实程度,恐怕不会亚于男生。 “没关系,”夏目微笑,“鹰野这个姓氏毕竟不是万能的。” 十文字千秋眼神一动,“你后台比那个心机婊硬?” 这样的直球真是……夏目囧囧有神。 叹了口气,夏目问道:“伤是怎么弄的?” 十文字千秋:“呵,疯狗a对老娘说了一堆下流话,疯狗b拽老娘的裙子被老娘揣了一脚,疯狗c保持着低级生物无脑为同伴复仇的思维狂吠一通,然后把我从台阶上推下来了。” 夏目:“……我可以只听最后一句吗?” 虽然掺杂着些许(?)主观因素,但也足够让夏目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他小心的把十文字千秋扶到上面的台阶上,把外套给她,自己扯松了衬衫的一颗扣子。 “那三个人站出来,”金杏色在眼眸中若隐若现,“肆无忌惮的欺凌弱小,真难想象你们还是在校生,不在这里跌个跟头的话,今后会成为怎样的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身材高挑的女生见势不妙,笑着打圆场,“夏目学弟真是有正义感~不过其中有一些事情学弟恐怕还不知道……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鹰野久美子,网球部后援会的会长,我……” “住口吧,你浑浊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夏目的口吻淡淡的,威严如有实质,“能在学校里雇凶伤人的,外表再清纯靓丽,也难掩那颗不洁的心。” 鹰野久美子气了个倒仰,因为夏目俊秀的外貌,她本来心里还存着几分好感,谁知道他一门心思的站在十文字千秋一边,言辞一句比一句凌厉,这样看来,她也不需要客气了! “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别忘了你们收了我多少钱!” 三个高大的男生,或者说……疯狗abc?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想到大笔的零花钱,纷纷不怀好意的笑着走上来,指节捏得直作响,看眼前这个小子瘦弱的样子,还不是两下就搞定? 任何一个在时计塔与夏目同届的学生如果在这里,肯定会目不忍睹的捂脸,原因无他,曾经试图跟夏目拼近战的人统统死的很惨。自从选修有了近战课之后,简直成了他刷学分的利器!一年就能单挑教授,两年之后所有人都清醒地认识到,与夏目对战如果使用魔术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想不开让他近身,那后果简直…… 可是疯狗们显然不知道这些辉煌战绩,上课铃打响了也仍然有恃无恐,没有人离开,大多是担心夏目的安危,安井更是急得六神无主,转头就冲向了教室。 他记得下一届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在学校作风一向强硬,肯定不会屈服于鹰野家的权势,找他应该是最可行的选择! 听到上课铃声,身为有礼貌好学生的夏目决定加快动作,在对方先向他出手之后,身子顿时一沉,浓郁的金杏色席卷了整个眼眸,符文一扬,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时候直接卸了第一个人的手臂关节,低头躲过第二个人的拳,握住他的手腕以巧劲把他抛在身后,顺手卸掉了腕关节,之后第三个人刚刚举起拳头,小腹一痛倒地不起。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战斗已经结束,夏目淡然的扫了一眼地上吃痛哭号的三个人,走到十文字千秋面前,背对她蹲下来。 “起身的时候小心一些,我送你去医务室。” 饶是十文字千秋再冷静,也不由得呆滞一会儿,慢慢的伸手绕过夏目的脖子让他把自己背起来,还有些难以置信的反复回头看那一群人,尤其是傻掉的鹰野久美子,越看越可笑,脚上的伤也不痛了,在夏目背上就笑了出来。 心机婊那表情真逗!姐要拍下来做·桌·面! 夏目体贴的在转角处停留了一会儿,方便她无死角的拍照,拿到了想要的看一眼都会大笑的照片之后,十文字千秋满足了,就着被夏目背着的姿势,拍了拍他的发顶。 “夏目,这次多谢你了,这是第一次有除了网球部的人来帮我,想想我这个经理干的真失败,总是被人救……”十文字千秋趴在夏目背上,男孩子的温暖透过衬衫传来,似乎还有极清雅的樱花的气息,他的步伐很稳很稳,有种远超同龄人的沉静和镇定。 这让她有种倾吐一切的欲望,在这个温暖的天气里遇到一个温暖的人,在离开神奈川之前,她也知足了。 “夏目,你来当网球部的经理吧。” 夏目正在敲门,闻言手一顿,“你做的很好,不需要我来……” “我啊……下个月就要转学了,”久久没有校医来开门,十文字千秋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我真的已经很累了,撑不住了。像今天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如果继续留下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说到底,还是我的力量不足,只是普通家庭里平凡的女孩子而已,对抗不了她。” “网球部的大家,都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他们热爱着网球,心无旁骛,我不希望他们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干涉或者影响,但是我做不到,甚至每一次都要他们来救场。” 有湿润的触感在肩膀上蔓延,夏目沉默,对于鹰野家的恶感倒是又刷上了一个新高度。 “夏目,我知道鹰野家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你的眼神就像在俯视她,所以我……我请求你……作为经理保护网球部的大家……” 这语气简直像在托孤,夏目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一转眼就看到校医匆匆赶来,似乎很熟悉十文字千秋了,诧异的问道:“你竟然哭了?之前折断了右手都没掉一滴眼泪啊?!” 夏目眼神一沉,他背上的女孩子轻盈娇小,却在倾尽最大的勇气保护她挚爱的网球部,这让他不由得肃然起敬。 “……我答应你。”这显然违背了他来神奈川的初衷,他只是想寻找天照顺便上学,社团什么的根本不打算加入,更何况是精力牵扯颇大的经理一职,但是十文字千秋诚恳的拜托不能忽视。 天照的事……就先暂缓吧…… 天照:喂喂喂o(≧口≦)o!!! 校医处理伤处的时候,十文字千秋有意识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鹰野家你打算怎么撕?鹰野久美子在家里很受宠的,估计你明天就要叫家长。” “叫家长倒是好……”夏目喃喃的说,“撕什么的我不会,但是我有个长辈,看起来就很擅长这个的样子,我稍微有点担心明天要发生的。” 十文字千秋:明天一定要围观围观!!! 正在阳光下打瞌睡的玄狐不知怎么的打了个喷嚏,爪子揉揉鼻子,他疑惑的歪了歪头。 总觉得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到来了呢_(:3ゝ∠)_ ☆、第196章 前兆 玄狐接到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嗓音有些抖,又确认了一遍。 “你是说……打架?夏目?” “虽然让人心情愉悦……咳咳,但是打架确实是恶性事件。对方的家长已经赶到学校了,我想我们可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班主任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愉悦,看了眼几个愤愤不平的家长,尤其是鹰野健一,简直快气炸了,坐在教员休息室的椅子上,想到女儿哭的凄惨,忍不住满肚子窝火。 倒不是他多么疼爱鹰野久美子,而是久美子代表着鹰野家的脸面,现在这脸面让人打了还狠踩几脚,让他怒不可遏,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狰狞。 班主任又在最后加了一句,“请不要孤身一人前来,最好……” 电话那头的人连理都没理他就挂断了,玄狐冷笑着换了一身轻便好活动的衣服,做好了随时开撕的准备,保证让那些找麻烦的家伙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哪怕是他家孩子先动的手,那也是对方的荣幸!更何况夏目那种性格,跟别人动手本来就不正常,小惩大诫而已,要是那些家长揪住不放……话说鹰野是不是有点耳熟? 他的记忆力当然很好,瞬间就想起了一直跟夏目做对的那个工作室,进而想起了前段时间发布会上针对夏目的那些举动,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特意折回去拿了天丛云剑,在手里掂了掂,露出一丝冷笑。 鹰野家,等着! 鹰野健一喋喋不休的阐发自己的观点,一会儿质疑立海大的校园环境,一会儿说一定要严惩动手的学生,上位者一般颐指气使,一旁的校长听得一肚子火,隐晦的看一眼班主任,以目光询问他夏目的家长怎么还不来? 班主任也焦躁,频频看向手机,然后就听到鹰野健一止住了话头,状似大度地说:“不如先让那个孩子和小女一起来办公室吧,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要弄清楚,还有另外几个孩子也牵扯其中甚至受到了伤害,我想学校一定会给我们这些家长一个交代的。” “鹰野先生!”班主任再也忍不住拍桌而起,他是个相当正直的人,虽背后无势力,这么多年教学下来人脉却相当广阔,当然哪怕没有这些,他也敢对鹰野健一怒目而视,“按正常的流程,这件事不应该再牵扯到学生!我们这些老师家长自然会谈妥赔偿的问题!” 校长也恼火不已,“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明显了,监控里清清楚楚的,分明就是鹰野同学先指使他人动手,夏目同学只是自我保护而已!”难道站在原地任由别人欺侮吗?说什么笑话!那孩子家里的势力亦是不小,他坐等两方人马撕起来,鹰野久美子在他的学校里实在是张狂太久了! 作为当事人家长的玄狐迟到了,不过这也是他故意的,作为十分钟之内就从家里一路狂飙到学校的家长,他先去夏目的教室看了看情况,发现自家小天狐在乖巧的学习,这才放下心来,默默痴汉了好一会儿,快要被发现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得离开了,然后潜入档案室翻到了鹰野久美子的资料,记死在脑海里,冷笑着走向三年c组的教室。 为了方便近水楼台先得月,鹰野久美子当然是和幸村精市一个班,上课的日常当然就是托着腮静静地看着这位神之子的侧脸,殊不知幸村精市不知多少次暗暗皱眉,尤其是得知十文字千秋又一次进了医务室之后,心中的愤怒就没有一刻平息。 那是他们网球部的经理,竟然被人三番四次欺侮至此! 不是没有跟鹰野久美子谈过,可她每次答应的很好,还会趁机表白,但是谈话过后为了引起网球部正选们的主意,反而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十文字千秋! 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容忍了! “嘭”的一声巨响,正在讲课的女老师被吓了一大跳,可随即惊吓就变成了脸红,缓步而来的青年长发松松的挽起落在肩上,休闲款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散漫和随性,那双绮丽的孔雀蓝眼眸在教室里缓慢的扫视一圈,定格在鹰野久美子身上,轻轻笑起来。 一时之间如同湖面上流云聚散,天光倾泻,妖狐的魅惑此时显露无疑,他与夏目不同,虽然同为天狐,可成年与未成年之间差距巨大,他骨子里的乖戾更为这夺目的外貌增添了几分危险的煽动力。他从从容容的穿过桌椅间的过道,停在鹰野久美子课桌前,少女整张脸都激动得涨红了,匆忙站起来甚至带倒了椅子,羞涩的一味低头,觉得这一幕好像什么偶像剧的开始。 事实证明,哪怕是偶像剧,也有纯白无暇的女主角和心狠手辣的恶毒女配之分。 很明显鹰野久美子属于后者,果断被男主角啪啪啪打脸。 “就是你这么个……丑东西,敢欺负夏目吗?”玄狐笑着,眼里流露出些许恶意,“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包括你,包括鹰野家。” 轻柔的话语像恋人间的呢喃,其中蕴含的森冷却让人悚然心惊,鹰野玖美子狼狈的后退了一步,被椅子绊倒了,摔得浑身都痛,却恐惧得无法言语。 那双眼……那双绝不似人类应该有的眼眸……以及真实的砭骨的杀意…… “请、请问您是……”讲台上的老师怯怯的开口,“现在是上课时间……” 玄狐放完狠话,脾气好似变好了,好说话的浅笑道:“倒是我无礼了,也是关心则乱,我家孩子之前一直是温柔绵软的性格,总担心他被欺负呢~”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喂!那凶残的身手好多人都见到了啊喂! 漆黑的发尾微微一甩,玄狐施施然要走出教室,“打扰了,我先去开家长会了。”一边说着,推了一下手里的刀鞘,天丛云剑轻微的剑鸣一声,所有人这才发现这位是带着凶器来参加家长会!突然间就有点心疼鹰野健一了真的! 还没有走出教室,玄狐就看到浅亚麻色发的少年站在门口,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看着他,难得让他有几分心虚,把天丛云剑往身后藏了藏,当然藏不住,有些孩子气的举动把夏目逗笑了。 “只是感觉到你来了,放着不管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他向前几步,握住了玄狐的手带他出门,“我跟你一起去……尼桑。” 第134节 哦哦哦哦哦尼桑啊是尼桑啊!凶残果然是一脉相承的!教室里的众人诡异的有了一种“我已洞彻一切”成就感。 夏目临走时还认真地对所有人鞠了一躬,说兄长给大家添麻烦了之类的道歉话,让所有人对他的好感瞬间就upup了一大截,幸村精市站起来,想到十文字千秋说过的话,坚定的请求道: “夏目君,虽然很唐突,但是我仍然想要与你一同前往,这毕竟是关乎网球部的事情。” “……也算我一个。”十文字千秋一拐一拐的扶着墙过来,不知道她怎么爬上楼梯的,一双眼眸却极其坚定,善意的对夏目眨眨眼,“难得有这种机会,干脆一劳永逸的解决好了!” 夏目:所以这是集体翘课吗? 玄狐在飘,巨大的幸福感把他包围了,后辈太可爱了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尼桑什么的啊哈哈哈~ 因为心情过于的好,他是以极其温和的态度面对一堆敌对家长的,随手把天丛云剑拍在桌上之后,整个教员休息室里静得落针可闻,对面除了鹰野健一勉强保持了镇定之外,其他人简直想要夺门而逃!简直是要发生命案的节奏! 班主任顿时感到自己身负重任,他尴尬的笑笑,企图在开始交谈前稳定双方的情绪。 “我希望各位家长能够平静的对待这次事件,只是同学之间的小摩擦而已,双方平心静气的交谈很快就能妥善解决的啊哈哈……” 冷场。 玄狐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夏目的发梢,动作温存,放在鹰野健一眼里却是十足嚣张,他勉强按捺住怒意,客气的开口,“我这次来,是因为小女……” “啊呀,”玄狐突然睁大眼睛,一脸惊异,“原来那丑东西是您家的吗?真是太不幸了!” 他同情的看着鹰野健一,摸了摸夏目的头,笑得很宽容,“如果是想跪下谢罪的话就免了吧~我和夏目都不会计较的~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对吧~” 鹰野健一被噎住了,脸庞涨红想要辩解,又被堵了回去。 “夏目的性格再柔和不过了,之前我就一直担心他在学校里会被人欺负,所以才选中了立海大,本来觉得是难得学风严谨的学校,谁知道还会遇到这种事……”玄狐的神情有些黯然,他的样貌本就极好,这一下黯然伤神,看得人心里就是一紧,“这孩子对神奈川有种特别的感情,无论如何非要来这里,本来东京的学校要提供全额奖学金的,不列颠皇家学院也在全力挽留,最后却落脚到这儿,也许……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也说不定……” 校长心中顿时敲响警钟,他当然舍不得放夏目走,入学成绩优异不说,第一次小考更证明了实力,教过他的老师无一不是赞不绝口,听说还有能参赛的特长之类的,怎么能便宜了别的学校? 再一看,顿时一惊,品学兼优的少年已经失落的垂下眼眸,有些伤心的样子。 十文字千秋给这对兄弟的演技怒点赞,校长看鹰野健一的眼神有点变了,有些冷淡有些责怪,这可不是鹰野久美子第一次找麻烦了,校长也是有背景的好吗?! “如果是赔偿金的问题,我想些许钱款我们还是支付得起的,”玄狐眼神真诚,又似饱含委屈,“但是两三个孩子根本没有受什么伤,就这么把矛头对准我们,难道是欺负我们背后没有势力不成?”先软后硬玄狐用的很好,“校长先生不必再插手这件事,区区不才,手下势力倒是黑白两道都沾着点,不如就此解决一劳永逸!” 话音未落,长剑嗡鸣,惊得鹰野健一直接跳了起来,色厉内荏道:“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学校!” 玄狐根本不理他,冷笑着站起来,天丛云在手,寒气逼人。 “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如今在学校受了欺负,难道还不能用自己的方式讨回来吗?!” 见情形不对,校长和班主任连忙起身劝阻,一头冷汗。 鹰野家纵横多年终于踢到了铁板,怎么还有点……淡淡的爽呢?不过爽归爽,学校里可不能出现命案啊喂!夏目快拉着你哥! 十文字千秋暗地里戳戳幸村精市,问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提议靠谱了,身后势力强硬,又有个护短的哥哥,有这样的人担任经理,网球部不会再遇上鹰野久美子这样的事件。” 幸村精市有些意动,网球部少不了经理,经费的争取场地的安排以及外出宿营训练,如果事事都让部长来的话,他早晚都会过劳死。十文字千秋的能力很好,奈何她是个女生,容易引起网球部后援队的敌意,最近又因为父母工作的调动面临转学,网球部经理一职当然空缺下来。 十文字千秋看幸村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有谱,微微弯了弯唇角,她开始历数夏目的好处。 “长得好,能为正选们分担一部分后援队的压力……” “成绩好,学业之外有大把的时间……” “而且,你不觉得夏目虽然看上去很温和,其实是个非常难搞的家伙吗?” 幸村精市对此深有同感,正当此时,夏目开口了。 从头到尾他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安静乖巧的样子,配合着哥哥演演戏博取同情,但是就是给人一种奇怪的压迫感,好像面对的是一片无垠的海,海中蛰伏着蛟龙。 而现在,蛟龙破水而出,瞳孔澄澈而锋利。 “尼桑,不必纠缠了,有些事情做比说更重要不是吗?” 玄狐被校长和班主任挡住,目光却透过这两个人与鹰野健一对上,兽类的双瞳一闪而没,其中蕴含的杀意和恶念让这个可怜的人当场瘫坐在地上。 “说的也是,”他微微一晒,轻蔑的收回视线,“索性就把他变成一只彻彻底底的丧家之犬,在夺走一切之后再聆听他吠叫的悲声吧。” 在场的其他人同时保持缄默,这已经不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家长见面了,这是一个庞大势力的宣战,它已经被惹怒,张牙舞爪要让对手死无葬身之地!之前夏目没有计较,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计较! 玄狐已经在思考今天灌醉夏目的可能了,妖化后的人格可没有那么好说话,正好对鹰野家动手! 鹰野健一眼神闪动,这一次他不得不动用特别的手段,就像上次…… 毁掉《平安风物志》的资料。 ☆、第197章 mr.r 银亮的月光穿透红水晶的窗扉,瞬间就从皎洁变成了邪恶,鹰野健一跪在泄地的血红月光前,诚惶诚恐的面对那个男人。 华丽的金色发辫垂落到腰以下,一身黑色大衣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有些奇异的笑。 “有一次落魄的请求在下的帮助了吗?有您在,恶之花似乎开得格外显眼甜美,请把您的愿望告诉在下吧,发出您践踏生命的欲求,在下期待着那样的声音。” 鹰野健一眼里是疯狂的憎恨,在这个男人身边,他的负面情绪被极端地放大。他想起白天在学校的屈辱,想起丢脸的恐惧的举止,想起那对让他丢了面子的兄弟,恨得咬牙。 “我要让他们死……我要让他们死!!!”眼球上布满红血丝,几乎要撑裂眼眶,鹰野健一神色狰狞的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眼里是不易察觉的嘲讽,他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抓。 “咕噜噜”类似沸腾的声音响起,男人手下一团液体出现,颜色浓艳而刺目,他毫不犹豫的伸手进去,淋漓似血的液体在指缝中流淌,一把血迹斑斑的短刀被他抓了出来,抛在鹰野健一面前。 “之前那一件魔道具很有用吧?应召而来的妖怪是否合乎心意呢?”男人轻笑了一声,“这一次的孩子更胜一筹呢,被这把匕首刺中的人,只会被怀疑心脏病发作啊……” “阁下会如何选择?使用或者……” “当然要用!”鹰野健一飞快的捡起短刀,唯恐被收回似得,脸上贪婪与仇恨交织,感觉到持刀人的欲念,短刀血红得愈发不祥,几乎要滴出血来。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鹰野健一红着眼睛看过去,从未见过父亲这种情状的鹰野久美子吓得跌坐在地,脸色惨白的向后爬,“父亲……父亲你疯了!” 她本无意窥探,只是白天的事实在是让她心生烦闷,在庭院里随意走走,却正好撞上父亲发疯。 要说她与鹰野健一之间感情深厚那根本不可能,她更像是一个工具或者玩意,平时代表鹰野家的部分脸面,将来也可以代表家族联姻,很是好用。她也明白自己的定位,于是在学校里呼风唤雨,追逐网球部的正选们,虽然知道注定没有结果,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却不知道这侥幸不是伤害他人的借口。 “是……久美子啊……”鹰野健一的表情看似平静了下来,除了眼珠还有些泛红,其他地方没有一丝不妥,他向鹰野久美子笑着,如往日一般带点冷淡和虚伪的慈爱,“吓到你了吧,父亲不是故意的……” 他上前,一步两步,手里的短刀还在不停滴落血红的液体。 金发的男人扬起嘴角,露出有些餍足的笑。 爱憎,悲哀,愉悦,愤怒,绝望……那些,都将成为他每日的生存食粮。 “还真是一场闹剧……”凛冽的声线无波无澜,轻悠悠的穿过夜色,却如同日暮时的晚钟一样,霎时就惊醒了已经陷入魔障的鹰野健一,他近乎疯狂的甩掉短刀,这把刀是邪物!它甚至要他杀死自己的亲子! 可是短刀如同粘在了他手上,任凭他怎么甩动拉扯都纹丝不动,鹰野健一眼中渐渐涌现绝望的神色,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嘶吼出声,涕泪糊了满脸。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这是邪物!身体、身体自己动了……”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他渐渐的说不出话,意识被裹入粘稠的黑暗里,渐渐的什么都没有了。 声音……知觉……什么都…… 但是他在某一个瞬间看到了,看到了黑暗尽头的光明!越来越亮……越来越近……靠近了他…… 像露珠滚过莲叶,颤颤悠悠又慵懒的停在叶心,数支红莲交颈依偎,随风而微摆,有游鱼半浮上水面,甩出一串晶莹的水花——那么柔那么静,如堕梦中。 天狐踏月而来,纯白绣金叶羽织上一层月华银霜,他吹着骨笛走下一级级台阶,始终微闭着眼,显得静谧而安详。金发男人微微皱眉,他并非人类,自然也看得见那些千奇百怪的妖怪,但是所见之中,没有一个能如同眼前这位一般,风姿远胜天人。 笛声悠悠,一曲未毕,短刀上已浮现裂痕。 等到所有声音终于止息,天狐放下骨笛,妖瞳凛冽定格在金发男人身上,脸上密布的妖纹显示二代确实把他灌醉了,妖化后的压迫感远超平常,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月华笼罩,神情肃然。 “邪道。”不可申辩的结论掷地有声,天狐收起风雅的骨笛,转瞬拿出神剑,“当如当年天羽羽一般,为神剑摧毁!” 很少说这样的重话,不代表不会说,尤其是妖化之后,的场静司恐怕都要退避三分。 金发男人勾起一抹笑,在月光下愈发显得魔魅,“世间竟有如此纯粹的灵魂,简直让在下心生烦躁……不过,如果将你作为礼物送出,再在某个时刻收回的话,一定能欣赏到收礼者最棒的绝望表情了吧~” 天狐神色不动,语气冰冷,“大可一试!” 金发男人轻声笑了,他当然不会硬抗君临百鬼之巅的天狐,那样的话死几次都不够。所以他从容的后撤一步,取出一支缀满黄金花朵的花枝,灿烂的金色灵光将他包裹,光中传来隐隐的笑语。 “现在还不是时候,在下的委托人再三要求过了,违背诺言的话将是何等糟糕之事。” “下次……再见了……”他顿了顿,笑容越来越大,“你可称呼在下——mr.r。” 金光消失,似乎还残留着隐约的花香,是不久前才在梦境中闻到过的熟悉香气,只有生长在天照大御神神社前、千年树龄的花树才能开出这样芬芳宜人的花朵,梦境中,这花枝曾编织成花环戴在他发顶,金发的神明款款含笑。 【见花枝如我亲临。】 “天照……” 鹰野家倒台的速度快的超乎想象,短短一个星期之内,被曝出偷漏税丑闻引来相关部门严厉查证,对手公司立刻群起而上,抢夺市场资源,彻底把这个不可一世的财团踩在脚下。朝日奈工作室也在《平安风物志》的官网上贴出了游戏制作时遭遇的恶性事件,引得舆论大哗,纷纷指责鹰野财团不择手段,更有前段时间发布会现场爆出的记者受贿事件,鹰野家的名声彻底败坏。 夏目早早就抹去了鹰野健一和鹰野久美子的记忆,他们不会记得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只会以为睡了一觉而已。夏目处理完这一切,然后开始三番两次的走神。 他从来没有看明白过天照,象征太阳的神明是那样一种复杂的性格,对于自己确实是全心疼爱,可对于月读一支却恨意满腔,不死不休。 先辈的恩怨,他无法妄加插手,身边的友人,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护住的。 嘛……虽然静司总是心怀不轨…… “夏目?夏目!”十文字千秋的声音打断他的脑内吐槽,娇小的少女叉腰站在高他一级的台阶上,气势汹汹道,“刚才说的经费申请流程,你到底听没听!” 已经点亮一心二用技能的夏目凛然不惧,“……嗯,不过我感觉你的方法太温和了。” “温……和……?” 接下来十文字千秋就见证了颠覆她人生的会晤场景—— “为什么网球部与棒球部同为立海大的王牌社团,经费预算竟然少那么多?” “那是因为……” “我大概也了解了,不过我想提醒学长,虽然亲弟弟在棒球部,假公济私也请不要那么明显。” “哎?哎?!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一年给棒球部三次外出训练?没有给棒球部每月一次练习赛?还是……没有掩饰好这高调的资源倾斜行为呢?请学长给网球部一个明确的答复!” 一刻钟后,十文字千秋脸色苍白的飘了出来,紧跟在夏目身后,活像一片纸。跟主管经费的学长会晤时,夏目的气势简直强得让人惊恐,完全一面倒的碾压,丝毫看不出平时的温文尔雅。学长最后缩在桌子底下哭,承认确实有私心千错万错都是没有关照网球部的错!今后一定给网球部最好的待遇最多的经费!一定…… 种种承诺之下,十文字千秋都意动不已,夏目却很冷静,只要了每年两次外出训练和一月一次的练习赛机会,挥挥手放过了吓破胆的学长,走时不忘意味深长地说:“我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手上的情报稍稍多了一点,学长不要见怪。” 言下之意,手上还有学长的不少把柄没有亮出来,不要试图私下里克扣经费,不然明天学长最不想让人知道的消息恐怕就会传遍全校。 感谢无聊而又善于打听的妖怪们,为网球部的经费事业添砖加瓦! 十文字千秋对夏目的敬仰分分钟突破天际,她一蹦一跳的把经费预算拿给网球部的正选们看,所有人都跌掉了下巴。 “三倍?我在做梦吗?”丸井文太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生怕它飞走似的,管经费的铁公鸡不光拔了毛,还把自己拔秃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嗯哼~”十文字千秋扬起下巴,一脸骄傲的样子,“姐姐我慧眼识英才!有夏目当经理,我也能安心上路了~” 第135节 网球部的正选们面面相觑,这真不是在自己咒自己?上路什么的…… 幸村精市最后一锤定音,“千秋走之前的这一个月里,网球部全员务必把夏目的好感刷上去。不管是中午一起吃饭还是路上偶遇,借助千秋先打好关系,日后大家还要相处很久。” 部长号令,所有人莫敢不从,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夏目以极不正常的频率遭遇网球部的成员,无论是他跟十文字千秋进行事务交接的时候,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还是在校外甜品店里看杂志的时候,正选们总会从各种地方冒出来,攀谈两句就走,深谙欲擒故纵的精髓。 夜深了,夏目坐在别墅二楼巨大柔软的羊绒毯上玩游戏,恋爱养成乙女向,越玩越觉得有点不对,代入感不要太强啊喂! 于是游戏机丢下,他勤勤恳恳的扑进文件里当尽职尽责的一界之主,巴卫送了宵夜来,一口一个的小巧樱饼,夏目无意中干掉了三盘,意犹未尽的舔舔唇,又有一个巨型樱花慕斯出现在了面前,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自暴自弃的统统吃掉了。 能吃不是错!他在长身体! ☆、第198章 片约 送走十文字千秋,夏目作为网球部经理的生活堪称多姿多彩,每天早上愉悦的看着切原赤也被真田弦一郎吊打,做做活动策划或者经费预算,放学之后正选们大多数时间都聚在一起,学校旁边有家人气爆棚的冷饮店,闲来无事去那里坐坐,真田逮住切原赤也补英语,夏目……在吃吃吃。 他的食量简直是立海大第一大不解之谜!看似有些瘦弱,却能吃空学校外拉面店的至尊无敌拉面!还是两碗! 芒果班戟不如家里做的好,但是与友人在一起,夏目一扫之前的郁气,天照?那谁啊? 这次谈到了外出合宿的事,夏目拿出随身的本子,上面已经列好了班车旅店路线图训练项目以及防护措施,显然早就着手准备了,而且准备万全。 幸村精市有种预感,摊上这样一个经理,绝对会让网球部全员被宠坏掉。 合宿定在下月初,在此之前,夏目先接到了绿川城的电话,说出差来了神奈川,特地来找夏目面谈的。虽然现在网络通讯发达,可有些事情,明显是面谈更显得为尊重。 两人约在一家清静的茶餐厅见面,绿川城几年未见夏目,这次一见,当年的孩子已经长成俊秀风华的少年,眉眼愈发沉静悠远,把玩茶具的姿态比之当年更多几分威势。 绿川城对自己此行的目的更多了几分信心,老友哭着喊着求他帮忙,实在不好狠心拒绝,更何况老友的想法,他举双手赞成。 ——要把《平安风物志》搬上大荧幕。 要做成这件事,两个因素最为重要:剧本,主角。 剧本由夏来主笔,自然万无一失,至于主角……朝日奈枣向他大力推荐夏目。 【宣传片是夏目拍的,效果不错吧?那位除妖师……简直就是他自己的化身啊……】 作家在主角身上寄寓自身的某些因素,本来就是常情,绿川城反复又读了几遍《平安风物志》,不得不承认除夏目之外,恐怕无人能胜任主角一职,那种淡漠又忧伤的神情,他早几年曾经在夏目眼中见过,是刚被樱井家收留时那段黑暗的时期。 当他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夏目的表情有些古怪。 拍电影实在已经成为他的心理阴影了,想当年《圣堂》风靡一时,他年纪尚小都差点和敦贺莲被捧上国民cp的宝座,黑泽久雄擅自加的那一场戏简直在戳的场静司的肺管子,当时仍处于暗恋期的魔都之主气炸了,无辜的敦贺莲好长一段时间霉运罩顶,魔都之主想要整治一个没有灵力的人类不要太容易,煤气泄漏地面坍塌广告牌兜头砸下,如果不是夏目暗中相助,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所以面对绿川城的邀请,夏目内心是拒绝的。 “我现在……暂时没有高调出现在公众前的打算……” 绿川城了解夏目,知道一旦决定,他不太可能再更改,只是老友在他面前天花乱坠一通说辞,电影投资演员阵容之类的,令他都心动不已,本着为夏目着想的心,绿川城原原本本的把这些告知,末了叹息一句,“虽然我也赞同作家最好避世一些,才能写出纯粹的作品,可是我那老友心意已决,哪怕主角不是夏目你,也一定会拍这部电影,我唯恐《平安风物志》就被这么毁掉,所以不得不再劝一句……” 夏目低头思考一会儿,抬头道:“绿川先生,如果我同意写作剧本,并且参演的话,可不可以指定一个角色?” 绿川城不敢打下包票,“我需要电话确认一下。” 他拨通了电话,夏目凭借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另一边的声音,有些熟悉的逗比感…… “请问……绿川先生的那位老友,是黑泽久雄,黑泽先生吗?” 熟人好办事,黑泽久雄在电话里连连保证,只要不是演技太离谱,夏目当然可以指定一个角色,不过有一个角色最好不要…… “天狗,”夏目掷地有声斩钉截铁的打断,“天狗这个角色,请允许我来指定。” 黑泽久雄在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奋起反抗,“那个不……” “剧本,主角。”夏目四个字就让他在角落里嘤嘤嘤了,比起当年段数提升不止一点半点。 夏目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仍然抱有某种侥幸问道:“如果我不指定,黑泽先生准备让谁来出演?” “当然是敦贺莲!”黑泽久雄特别正义凛然的答道。 夏目:他·就·知·道!!! 天狗这个角色,绝对是除妖师之外戏份最重的一个,身为妖怪之主,皇族动乱,幽冥崩塌,几乎都有他的影子在其中。强大莫测君临顶点的大妖,对除妖师有种特别的执念,甚至说出过“你本该是我的”这种暧昧不明的话,除妖师一度以为他是害死自己师父的罪魁祸首,大半篇章之中都在追逐天狗的影子,坚定不移万分执着,让读者和游戏玩家中某个特殊类群不厚道的笑了。 23333官方发糖就是不一样!甜到腻死人! 当年没有开窍,夏目对这些奇怪的评论视若无睹,被硬生生表白之后,再不能正视自己写下的剧情。当年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写出这么相爱相杀的一对,现在倒好,挖了个坑自己跳进去了,黑泽久雄在上面挥汗如雨的填土。 灯光落在洁白细腻的纸张上,夏目捂了捂脸,正式动笔前给的场静司去了个电话。 “那个……静司……我……” “怎么?终于决定接受我的表白了吗?” “不、不是!是那个……静司有时间来拍电影吗?我之前接下了邀约,想想还是先告诉你一声。” 这份自觉让的场静司很满意,他可不想看到《圣堂》那样的情况再发生!一点苗头都不许有! “你的作品吗?是哪部?” “……是《平安风物志》。” 对面突然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夏目感觉对面的呼吸有些急促了,声音的主人努力平稳气息,隐隐约约的激动还是从话语间流露,撩人的声线转为低柔,一字一句的问道: “除妖师毫无意外是你,那么我呢?” “天狗。” 尘埃落定,满心欢喜,魔都之主妖瞳中是前所未有的愉悦,这样的角色安排,已经完全说明了夏目的态度。 “你承认了,是我,只能是我。” 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夏目还是微微点头,“嗯。” 那么多年,友人逐渐聚集,唯有这个人,是一开始就陪伴在身边,一直张开羽翼默默守护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像天照与月读一样纠缠着爱恨生死,不像千姬八岐一样总有几分未退的警惕,而是水到渠成之下的渐渐靠近,最后难分彼此。 虽然性情不怎么温顺甚至很凶猛,总是一副做尽坏事的样子,其实心里总藏有一份柔软,浑身浴血倒提魔刀也不曾改变,他的杀不是为了欲望,而是为了维持住魔都的安稳。 “等着我。”魔都之主最后说,破天荒的先一步挂断了电话,恐怕正在风驰电掣的从东京赶来。 夏目放下手机,一抬头却看到玄狐倚在门边,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似是欣慰似是担忧。 “小东西,你想好了吗?” 夏目点头。 “哪怕因此与天照对立?” 夏目仍是点头,显露出一双绚丽的金杏妖瞳,氤氲着层叠的暖意。 “哪怕会如此,”他说,“这是我的决定,悲哀和绝望不会再延续下去,天狐与魔都之主的相互仇视,会在这一代彻底终结,纵使天照插手,我也终究会达成这个结果。” 玄狐叹了口气,俯身抱了抱他,眼神复杂。 “你比千姬坚定的多,也将会比千姬强大得多,宿命……会终结在你身上也说不定。” 夏目第二天上学,就带了一个挂件,小巧的黑龙惬意的绕在他手腕上,不时蹭蹭。当课间有一个漂亮高挑的女孩子找上夏目时,不由得眯了眯眼,龙鳞微微立起,誓死捍卫自己的所有。 夏目认出这是当时网球部后援队的成员,叫做樱谷什么的,当时十文字千秋受欺负,她似乎要站出来,却被同伴死死拉住了,校内更有她与鹰野久美子理念不合的传闻,总的来说,是个正义感强烈的女孩子。 “夏目君,”樱谷站在夏目的教室外,亭亭玉立,笑容烂漫,“可以单独谈谈吗?” 刷——全班的视线都汇聚在了夏目身上,夏目淡定的站起来,不动声色的握了握右手腕,黑龙不满的扭动一下,最终不动了。 哼,回去再算账! 两人在走廊僻静处站定,樱谷本来想要去天台,却被夏目不动声色的拒绝了,只是在不时有人经过的走廊上,倒是让暧昧的气息一下子就消散了。 心里知道这是对方隐晦婉转的拒绝,樱谷还是感到低落,这个像太阳一样温暖宜人的男孩子是她第一次心动的对象,看到他的笑容心跳都会不受控制的加快,思前想后决定拿后援队的事物为借口见一面,有一些暧昧的流言,今后发展感情也会水到渠成一些。 她却是失算了,夏目天性温柔却不是优柔,当断则断,活了上千年他早就明白了这样的道理。 笑容有些苦涩,她强打起精神说道:“鹰野已经转学了,后援队那边现在有我掌管……请放心,我不会做出那样的恶行,也会约束后援队,请夏目君放心!” “毕竟,最初只是单纯的喜爱着,发自内心的憧憬着,就像小女孩望着窗外的飞鸟一样,只能够欣赏而已,如果想要捉住的话……连一片羽毛都不会留下了吧……” 少女甜美的嗓音诉说着自己的单恋,眼中闪动着泪光,最后深鞠一躬。 “打扰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一边伸手擦拭眼泪,少女一边跑远,黑龙从夏目的袖口探出头,爪子挠了挠。 【失落吗?尽可以上去追啊……】 “怎么会……”夏目摇头失笑,戳戳小龙的肚子,黑龙有点不高兴,还是乖乖翻过来任戳。 【那可是个人类,心机又深,什么商量事务,还不是趁机……】 黑龙絮絮了一个下午,从人类的寿命一直谈到樱谷不显赫的家世再到心机深重,极尽诋毁之所能竟然还能做到有理有据,夏目握着手腕连同手腕上的小龙,决定今后还是要做一个冷漠的人! ☆、第199章 天羽衣(上) 电影开机时间定在寒假,最大限度的迁就夏目的学业,不过夏目觉得,其实是因为寒假拍摄雪景比较方便…… 的场静司排除了“异己”,在神奈川附近的山中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抽空就回来虎视眈眈的盯着夏目写剧本,用尽一切手段试图增加天狗与除妖师的对手戏,夏目每次翻看写完的那部分都觉得不能直视,的场静司犹觉得不满意,指尖拂过一行文字。 “他是傻的吗?那么好的机会竟然不趁虚而入!” “那种似是而非的话有什么用处?!不挑明的话对方怎么知道!” 夏目攥在手里的笔帽扭成一团,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天羽羽斩出鞘,一声剑鸣。 事实证明哪怕是魔都之主,在暴走状态的天狐面前也讨不到什么便宜,被逼出窗外,然后落地窗无情的在他面前关上了。 夏目转身回到桌前,不一会儿,就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尺来长的黑龙锲而不舍的挠玻璃,一双异色妖瞳可怜兮兮的看着夏目。 再不淘气了!求收留! 夏目特别冷漠无情的无视了他,直到睡觉的时间,刚刚心软想要把他放进来,却发现玻璃上一个洞,黑龙不幸被卡在了里面,讨好地冲夏目甩甩尾巴。 夏目:……这蠢得简直不能直视! 虽然身边的黑龙有点糟心,夏目还是万分期待周末的合宿,他和幸村精市联合选定的是建在山腰的一所小旅馆,那附近地形复杂,既有连绵的山岩,又有飞湍的瀑布,还有一大片林中空地建设有规格正式的网球场,简直不能再合适。 满怀着激动的心情登上大巴车,夏目眼尖的瞥见真田竟然还带了他的刀来,看样子哪怕合宿期间,也仍然要修炼剑道,这份毅力真是让人肃然起敬。 不知为什么,夏目隐约有些不妙的预感,似乎……这次合宿……会遇上点什么…… 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口袋里的宝石和勾玉,夏目摸摸叹了口气,总之不会太严重……吧…… 第136节 个鬼啊!!! 到了目的地旅店老板绘声绘色的给他们讲了鬼故事,其他人尚且还好,切原赤也噔噔噔后退三大步,脸色都泛青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字在盘旋—— 鬼鬼鬼鬼鬼鬼鬼!!! 胖胖的老板哈哈大笑,爽朗的很,营造的阴森气氛一扫而空。 “开玩笑开玩笑的~很久没见到这样活泼的孩子了,唔,男孩子胆子要大一点啊~” 切原赤也依旧一脸菜色,众人纷纷打趣他,只有夏目比较有良心,拍拍他的肩膀。 “不必担心,一般这种小旅店都会有一些灵异故事来吸引客人,其实都是虚构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抱着他小腿的座敷童子,童子的眼睛圆圆的,一脸幸福的蹭蹭,间或以袖掩口咳嗽几声,好像生病的样子。 从来的时候夏目就发觉,这山里的瘴气似乎格外格外浓重,这对妖怪可说不上好,尤其是力量祥和的善妖们,长期生活在瘴气中,会渐渐变得虚弱甚至生病,最后死掉都是有可能的。 难怪这只座敷童子一见他就像见了救星,死死抱着不撒手,应该就是感觉到了他的妖力强大。不过,为什么到了这地步,仍然不肯离开这座小旅店呢? 房间空余不少,再加上充足的经费,正选们两人一间,轮到夏目刚好自己一个房间,幸村笑眯眯地表示这是夏目应得的,安排这次合宿费心了。 随手把行李丢到地上,夏目关上拉门,把一路抱着他小腿活像个挂件的座敷童子抱起来,童子笑弯了眼睛,手从长一截的袖子里伸出来,勾着夏目的脖子。 温暖的金光亮起,纯净的妖力流淌进座敷童子的身体里,四处修补。估计着差不多,夏目从勾玉里翻出几株草药,准备等夜深人静的时候煎成汤药,进一步温养座敷童子的身体。 不过现在明显不太可能,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丸井跳脱的声音随之传来。 “夏目,大家要一起去侦察地形,你要一起吗?” 夏目应了声,他也想查探一下瘴气的源头,把乖乖的座敷童子放到地上,小妖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举起袖子想要跟着一起去。 “太危险了……但是我向你保证,”夏目蹲下身,微笑着摸摸小妖怪的头,“最迟明天,我会解决这些瘴气。” 座敷童子不能说话,只能用力点头,又抱了抱夏目的手,这才不舍的隐去了身形。 穿过茂盛的树林,果然就看到了那片不小的林间空地,网球场还很新,他们问过了旅店老板,说是上一任老板是网球爱好者,特地在这里建了网球场方便平时练习。 夏目望着球场的上空,这里的瘴气是最少的,应该是类似阵眼的地方,整座山本来有天然生成的阵势可以让瘴气不至于滋生,显然,有什么破坏了这里的平衡,更改了天然阵法,于是剧毒的瘴气聚拢起来,威胁整座山的妖怪们。 座敷童子不是个例,一路走来夏目已经看到了好几个精神不振的树妖,再这样下去,早晚有妖怪会死,死在这漫山遍野日渐浓厚的瘴气下。 夏目正暗自忖度,不料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茫然抬头,网球部的正选们都看着他,幸村精市更是笑得温柔,“那么就决定了,夏目跟我们一起训练。”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夏目无语的被决定了命运,加入了轰轰烈烈的训练中。 “从这里回到旅店,五个来回,最后一个回来的打扫球场!”真田弦一郎一脸严肃,转头又对夏目说,“如果撑不住可以慢慢走,不用太勉强自己。” 切原赤也哭丧着脸似乎要抗议,头上挨了一个铁拳。 “现在,热身开始!” 正选们顿时飞奔出去,夏目默默跟在大部队后面,极其怨念。 说好的经理只要坐下来,微笑着看大家训练呢?! 幸村跑步过程中还不忘有些担忧的回头看看,却发现夏目一直死咬在队伍后面,不管快慢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同时似乎还在走神?一会儿看看树一会看看鸟,明显不专心。 但是哪怕不专心,他也保持着一种可怕的匀速,呼吸始终轻而稳定,配合着步伐,尽量节约更多的体力。 幸村心中一动,向真田递了一个眼色,真田回头看到了一样的场景,眼神一沉,提高声音说道:“全员加速!” 正选们的速度骤提一倍,夏目正听着飘在他身边的树妖说着什么,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甩掉,前方正好是一个大拐弯,不得已只好抄了近路,一跃窜上树,在树枝间几个跳跃落地,又一次调整步伐缀在了队尾。 跑过一个来回,柳莲二顺手抄起了放在场边的球拍,其他正选纷纷效仿,仁王雅治掂了掂手中的网球,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第一球先砸向食物链底端的切原赤也,被身手敏捷的回击,然后网球满天飞,争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夏目淡定的躲过一颗两颗三颗网球,始终匀速前进,打死不提速。 终于,幸村精市击出的一球触及了他的发梢,带着一阵热风急迅的飞过,夏目终于不再束手待毙,第三个来回时也抄起了备用的球拍,忍无可忍的打回去。 姿势标准的无懈可击,也许是多年没有接触,稍微有些生疏,不过很快就找回手感,回球的力道加重,也引得近乎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夏目暗暗咬牙,一下就上了树。 正选:喂你是野生的吗?!! 其实比起地面,在树枝上跳跃更让夏目觉得惬意,山风呼啸而来,千万片绿叶簌簌摇动,还有一些已经泛黄,将落未落,点缀在苍翠中间,尤其醒目。夏目一口气到了旅店,旅店老板有些惊讶,却仍然是笑眯眯地给夏目记了一次,“还有两个来回,加油~” 座敷童子也举起袖子挥舞,好像在给夏目鼓劲。 夏目却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了,让店主帮忙捎句话,就说他去找下一个合适的训练场地,干脆利落的落荒而逃。等到彻底离开了店主的视线,浅琥珀色的眼眸顿时被金杏色掩盖,妖力席卷,穿梭在枝叶间快到近乎残影,妖怪的速度远非人类可比,作为孤独和无人可见的回馈,妖怪们得到了悠长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 夏目最终在一处小型瀑布前停下了脚步,这里是瘴气的源头,墨绿的潭水沉沉,飞流而下的瀑布也显得无力,金色妖力结成灿烂的光带环绕身侧,瘴气被燃烧,几缕青烟升起,沉重的密布黑云的天幕渐渐焕发出一丝清明。 夏目凝神注视着混沌的潭水,没有一条游鱼,四周也没有树妖花妖,只有一片死寂。 然后隐隐约约的,有哭泣的悲声传来…… 夏目凝神,天羽羽斩被从勾玉里取出,尚未出鞘已经是刀光凛冽,悲泣声顿时一停,“哗啦啦”有什么破水而出,锁链的响动和水声交织成一片。 水中的生物一脸悲怆,伸出手——“英雄救我!!!” 夏目瞬息就退到十米开外,五枚宝石迅速掷出,大把符咒随之跟上,顿时光焰喧天,还有轰隆隆瀑布炸裂的声音,巨石崩塌声,以及不明生物叫痛的声音……乱糟糟的一团,夏目站在树上,水渐渐蔓延到树下,想来水潭与瀑布那边的地形已经完全改变,就是不知道那个口出惊人之语的生物还活着么…… 结果当然是肯定的,祸害遗千年,敢于口无遮拦一定有相应傲娇而顽强的生命力!夏目折回去看的时候,乱石拱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头来。 头:“英雄英雄~你打得人家好痛~” 夏目:卧槽卧槽卧槽!!! 奇妙的生物推开身上的碎石,拍拍衣服站起来,抹了把脸发现一手灰,整个人都不好了! “英雄你等等!英雄你别跑啊!英雄我不是奇怪的人我是天女!说真的!” 骗鬼啊是天女!天女不是温柔祥和倾国倾城起舞使天下沉沦的存在么?!这是什么鬼!!! 夏目一边疯狂的刷弹幕,一边迅速的扭头就跑,自称天女的生物锲而不舍追在后面,这种速度层面上的追逐远非人类能够触及,两道残影穿越大片山林,然后夏目不得不拔出神剑,剑锋对准不明生物。 浑身挂满奇怪的水藻连脸都没有,不明生物丝毫没有骨气可言,当即跪倒。 “英雄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没做!话说我真是天女啊!” 指天画地发着誓,水藻底下露出的眼睛温润而明亮,夏目犹豫一会儿,直觉并没有向他示警。 也许处理干净……真是天女? ☆、第200章 天羽衣(中) 天女被无情地丢进溪水里涮了涮,再拎出来已经洗掉了乱七八糟的水草,露出白皙的脸庞来。 玉为肌,风为骨,深黑眼眸莹润如水晶,无一处不是典雅高贵,风华万千。 夏目沉默了一会儿,震惊于这不着调的家伙竟有一张好脸!柔柔弱弱的坐在溪水边的岩石上,望向他的时候眉目含情,欲语又迟。 “英雄……” “停止吧!”夏目捂住脸,同样在岩石上坐了下来,“既然是天女,应该是生活在高天原的吧?当年天照是怎么忍受你的?” 天女收起泫然欲泣的眼神,哼了一声。 “忍受我?他哪里有那个福分……”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甲,神情有些阴郁,“我讨厌他,他不配当王。” 夏目一怔,只是他第一次听到对于天照的诋毁之词,月读对于天照憧憬而愧疚,其他正史野史里记载的,也多是歌颂这位大神的强大与仁爱,虽然在接触中夏目对这种说法并不认同,在现实里听到却似第一次。 天女微微眯起眼,神情有些散漫,却有隐隐透着些锐利。 “万年之前的高天原,现在想来真是怀念啊,这么一片难得的落脚之地,就那么的被毁去,说到底还是他的错!如果当时……” 夏目难得生出了几分好奇,“万年之前的高天原?” “那可是个好地方啊……神明们在天空飘浮,妖怪信步漫游,日月一同出现在天空中,辉映出那样绚丽夺目的光华,就像当初平分王位的两位大神。” “那么之后……”机会难得,夏目不由得追问,谁料天女伸了个懒腰,摸摸肚子。 “说那些扫兴的干什么?话说英雄~天女也会饿死的哟~” 夏目面无表情的在烤鱼,焦香的味道引得人食指大动,天女身边已经丢了一堆鱼骨,像招呼餐馆服务生一样豪气万千的挥手,“再加十串!多放辣!” 夏目忍耐,他还寄希望于天女吃饱之后多透露一些,谁知道这家伙的食量如此恐怖,简直像要把这条小溪里的鱼赶尽杀绝一样! 喂饱了天女已经临近中午,夏目决定返回。瘴气的源头已经被埋在了乱石下,暂时无害,夏目记好位置,打算晚上偷偷溜出来一起解决。正掩埋鱼骨,天女懒洋洋的蹲在他身边,突然瞪圆了眼睛。 “英英英英雄!!!不不不不妙啊!!!” 夏目闻声抬头,蓝紫色发的少年逆着光俯视她,一头发同色的眼眸似乎在说“抓到你了”。 格外镇定的,夏目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浮尘,语气平稳地问道:“怎么了,部长?不是在训练吗?还是要开饭了?” 幸村精市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视线移到了天女身上,突然吐了口气。 “夏目……也是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 夏目眼神微凛,又听到幸村精市说,“你我二人眼中所见的一切,就是被称为妖怪的吗?” “不用惊讶,也不用警惕什么,”蓝紫色发的少年微微苦笑,“小时候一场高烧过后,世界似乎就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一开始看到不认识的人出现在家里,我还试图告诉父母,最后……当然被带到了医院,医生说,是妄想症。” 两个人的脚步很慢,渐渐走到一处临水的倒塌的古木旁边,夏目突然心中一动,指着坐在古木上打呵欠的树妖问道:“部长看得到那边的人吗?绿色长发的那个?” 幸村精市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不,那边什么也没有……难道其实有什么吗?” 夏目心里有了成算,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也不打算隐瞒,确实,这世上是有妖怪存在的,妄想症什么的是无稽之谈。但是能看到妖怪的人却很少,这种能力是一种天赋,或者后天得来的一种赐福,部长这样的情况,看得到天女却看不到树妖,是因为两者力量的强弱不同,强大的妖怪当然容易为人所见,弱小的就不同了。” 顿了顿,他又说:“部长可以仔细回想一下,小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善事?比如救助有灵性的小动物或者修复什么东西之类的,这些事情都可能让普通人类受到赐福。” 幸村精市思考一会儿,遗憾的摇头,“时间过去太久,早已不记得了。” 他转念又对夏目起了兴趣,不知为何笑的人心里有点发毛,“夏目呢?既然能看到更多的东西,能不能详细的介绍一下那些妖怪呢?我猜夏目的身份也不普通吧?” 夏目忍住后退的冲动,天女却没有那么多顾忌,立刻离得远远的。幸村看着姿容绝世的天女,挑了挑眉,“天女小姐也一样,是神话里被渔夫捡到羽衣的那个吗?” 天女一窒,像被戳中了什么心事,顾左右而言其他,“我突然想回那个水潭看看,先走了!” 幸村觉得里面有什么隐情,看了一眼夏目,比他小的少年温雅的笑着,出声唤住天女。 “请稍稍等一会儿。” 天女微微一僵,却听到微微透出几分凛冽的声音说—— “手上的锁链,还是拆掉比较好吧?” 【既然桀骜不驯,还是永远封印比较好吧?】 相近的发色,相似的眼眸,同样的血脉……上古的大神和眼前年幼的天狐却说出了截然不同的话语,一个凉薄,一个温情。 第137节 天女沉默着伸出了手,两截断裂的锁链还留在她手腕上,细白的手腕似乎勒出了伤痕。夏目伸手按在锁链上,妖力探入,锁链顿时断为两截掉落在地,天女活动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不适。 她有些恍惚,万年的束缚,就这么没有了? 她站在古木旁,目送两个少年离开,很久,抬手擦了把眼睛。 夏目和幸村回去的时候,众人已经坐在餐桌前,只等他们两个了。一群少年聚在一起,当然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兴致勃勃你争我抢,夏目淡定的守着自己的秋刀鱼,稳准狠的应对四面八方的袭击。 为了食物!来战! 吃饱喝足,夏目说出了之前路过的一处地方,溪水中乱石林立,很适合练习在高速移动中保持平衡,幸村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切原赤也趴在桌上宽面条泪,他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当天下午落水的人当中,他是湿的最彻底的一个! 到最后他索性就赖在水里不起来了,被真田一拳揍趴,拎上来。 正选们再次确认了夏目绝对是野生的!不光擅长树上行动,乱石间跳跃也非常灵巧,柳莲二默默地眯眼看着,突然神情一动。 “怎么了?”幸村靠在他身边的树上,山风吹动柔软的紫罗兰色发,整个人无比的温柔静美。 “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国小的时候,似乎听说德国的艾尔温曾经去了东京附近的网球场,我当时恰好跟随父母旅行,也许见过夏目……” 艾尔温这个名字,但凡混迹网坛的人都会有所耳闻,以高超的技巧纵横网坛,本身又正值黄金时期,身价一涨再涨。如果不是当年大满贯因家族事务没有参与,他跟越前南次郎之间注定有一场激烈厮杀。 “夏目的呼吸和步伐……包括他现在的碎步,都似乎有着艾尔温的影子。”柳莲二慢慢的笑起来,“部长,我们这次绝对挖到宝了,说不定今后能得到特别指导呢。” 夏目打了个喷嚏,有些不解的侧了侧头,回到岸边揉揉鼻子,感觉自己好像被惦记上了。 明明是经理却跟着训练了一天,晚上还要出门,说不定要彻夜难眠,夏目就觉得好憔悴。 因为守着共同一个秘密,他与幸村之间似乎亲近不少,走的时候幸村在窗边向他挥挥手,座敷童子也挥挥袖子,幸村似有所觉看向身边,只能看到一个有些模糊的轮廓。 想必是旅店里的妖怪吧?他微微含笑,手虚虚的摸摸对方的头。 那抹暖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隐入层层树海之间,幸村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夜晚的山林总有几分凉意,金杏的妖瞳在黑暗里荧荧发光,倏忽闪过,凭借妖类的速度,夏目很快就抵达了白天的水潭,这里已经被一片乱石覆盖,天女蹲在石头上,仰头看天空中密布的乌云。 “瘴气快要成型了……”她喃喃道,“等到那个时候,整座山成为死地,恶妖诞生,席卷一切。” “不会发生的!”夏目眼神坚定,“我保证不会的!” 他以勾玉在乱石边起了阵法,几枚翡翠铃铛也毫不吝惜的拿出来用了,与宝物相比,整座山的生机更为重要。天女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神情有些复杂。 “你倒是舍得。” “没什么舍不舍得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天狐的神情很温柔,说话间,千万片树叶随之摇动,似乎在表达喜悦。 鬼使神差的,天女问道:“你是这一代的天狐,名字是什么?” “千叶。” “千”是历代天狐印刻在名字中的字眼,而“叶”,则是千姬给他的真名。 “千叶吗……很好啊……”天女垂下睫毛,精致的容颜在黑夜中更显出无双丽色,“听到就觉得生机勃勃的,让人心生欢喜。” “……你跟他不一样。”天女最后总结道,想起大神笑着却冰冷的眼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大地开始颤动,阵法勾勒出刺目的华光,游荡的瘴气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凌乱的扭曲着,夏目神色不动,又一次注入妖力,光华愈发辉煌,到最后竟然贯通天地,形成一道金色光柱。山中的妖怪同时遥望着这边,身上的沉疴似乎在渐渐消散。 那么温暖,那么明亮,简直像是天神降临。 符文飞动,紧紧缠绕遮掩着一只妖瞳,天狐仰头凝望着光柱,普通的休闲服已经被白金羽织取代,太阳光织成的昂贵衣料流光溢彩,在狂风中上下翻飞。 天女衣袖掩面遮蔽狂风,视线始终不离天狐,这才是她理想中王者的形象,强大而庄严,温柔又慈悲,不会一心只想着全盘掌控,反而把目光投向天下苍生。 天照一开始,也是她理想中王的形象,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盘踞高位的时间越久,月读只会无条件赞同天照所有的决定,常年的乾刚独断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膨胀的掌控欲。 她心灰意冷,拒不肯为天照所用,最终被镇入深不见底的寒潭,将近一万年,几乎要发疯。可是天照不会允许,他等着,等着她低头再次俯首称臣的那一天,于是他选择给她一个人类的形态,甚至利用瘴气保持她终年的清醒。 她本是最喜洁净的宝物,常年与瘴气为伍让她不堪忍受,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个人类来了,试图为她解开束缚,她心中清楚,这个人类对她有着不明的情愫。 后世流传的《天女羽衣》本来是个悲剧,神明昌盛的年代,人类低微如蝼蚁。 所以他死了,所以她还活着。 ☆、第201章 天羽衣(下) 甚至无法为那个人类讨回公道,只能绝望的栖身潭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任凭岁月荒芜。 她陷入了长眠,一梦不醒,直到浑身浴血的月读神出现在她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天羽……你可不可以救救他……】 那样骄傲张扬的神灵,跪在那里哭的却像个孩子,银发毫无光泽,蒙着高天原崩塌的灰尘。 那个人……天照……他死了?!! ……真好。她拼命压抑着大笑的冲动,泪水从眼角流出,却淹没在冰冷的潭水中,她仰头望着水面上银发的神明,露出千百年来最美的微笑。 【真可惜啊,我是天羽衣,可御一切伤害,却不代表能让死者复活。】 【所以,他还是就这么死了吧!】 她好恨!她好恨那个人!如今那个人死了!天照死了!!! 可是快意过后,却是无尽的空虚。 她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至宝,本应披在天照大御神肩头,为他抵御一切伤害,然后神明永生,他的光辉照耀着整片大地,高天原永不坠落。 但她不愿意,拒绝提供保护,这样想来天照的死似乎也与她有着莫大的干系。 “天女小姐?天女小姐!”好像有人在叫她,让她从那种混沌的怅惘中挣脱出来,眼睛慢慢聚焦,她看清了眼前的暖色,眼瞳温润,金杏色绚烂犹如光之海。 “天女小姐刚才,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天狐的微笑充满安抚的味道,瘴气已经被镇压,金光隐去,整座山都笼罩在清新和静谧之中,瀑布重新飞空倒挂,深绿的潭水不再像当时那样阴森可怖,有夜行的小动物悄悄前来饮水,天女觉得,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很久。 “回去吧,天快亮了。”伸出的手就在她眼前,还未成年的天狐渐渐与天女记忆中的形象重合了。她想起高天原第一次从海上升起,有一双黄金瞳的神明登上王位,他身边是银发的月读,那是一切还未发生,两位大神亲昵默契,如日月一般交相辉映。 就是那时,天照也像现在一样来到她面前,伸出手,眼眸温柔。 【天羽衣,汝可愿奉我为主,抵御四方之敌?】 恨之深,还是爱之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天女低垂眉目,顺从的伸出手,竟有几分温婉的味道。 可是下一秒—— “英雄,我饿了~= ̄w ̄=” 一夜未睡,夏目打了个呵欠,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天女蹲在他身边,用他的手机在玩贪吃蛇,突然发现有电话打来,偷眼看一眼夏目,见他快睡着了,于是偷偷接起来。 “你好~这里是……” “你·是·谁?!” 对方很不礼貌的打断了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问道:“夏目身边什么时候又有了女孩子?” 听这邪魅狂狷的语气,天女默默的放下手机,鼓足勇气之后机智的挂断了电话,顿时觉得自己棒棒哒!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又开始玩贪吃蛇~ 夏目:……一脸血啊!!! 为时近两天的合宿愉快的结束了,众人乘坐班车回去,路上已经在筹划下一次合宿。 “温泉怎么样?或者植物园?” “或者干脆去国外好了!不是艾尔温什么的唔唔!”切原赤也话没说完,就被柳莲二捂住了嘴,奋力挣扎半天无果,仁王雅治怜悯的扫了他一眼,柳明明告诉过他不要让夏目知道的,谁知道这个大嘴巴! 听到艾尔温这个名字,夏目楞了一下,随即想起了那位他网球上的半师,他前几天才收到短信,说要去日本了让夏目最近好好训练,否则被吊打可怨不得别人云云的。 夏目顿时心中一凛,开口道:“艾尔温先生最近应该会来日本,因为幼年的一些际遇倒是比较相熟,我想想把他请到学校来吧,或者去网球俱乐部?” 丸井文太扑过来就搂住了夏目的脖子,难掩兴奋,“夏目简直是小天使!那可是个非常强的职业选手啊!” 非常强的职业选手?夏目歪了歪头,喜欢玩游戏勾搭漂亮女孩子的职业选手? 死道友不死贫道,立海大网球部实力强劲,如果有这么一大群目标分散注意力的话,他受到的威胁应该会小一些……吧? 谁知道呢,试试再说! 夏目毫不犹豫的就把队友卖了,不说爱才心切的艾尔温遇到这么多优秀的种子选手会有多高兴,夏目现在关注的是站在他家门前的魔都之主。黑发的青年这些年愈见威势,身佩魔刀,狩衣色泽深沉如子夜,一双异色妖瞳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似乎有两簇火苗在其中跳动。 “不需要解释一下吗?”的场静司上前,环住他的肩膀,姿态亲密而又富有占有欲,低沉的声线缭绕在耳畔,夏目不由得捂了捂耳朵。 “解释……什么?”他的神情是彻彻底底的茫然,完全不知道天女背着他干了什么,的场静司的怒火让他有些莫名,不过他向来知道怎样平息魔都之主的愤怒,趁他低头俯在自己耳边说话,蹭了蹭对方的脸颊。 “我回来了,静司。” 心中翻腾的不安、醋意,都在这一刻蒸发的丁点不剩,脸颊上的触感很柔软,天狐呼吸间似乎还带着浅樱之里的樱花气息。他的记忆力夏目永远是冷静而自持的,虽然一直微微含笑,其实比谁都不好亲近,这样近乎撒娇的举动,不管是不是被天狐的习性影响,都是夏目第一次做。 只对于他的,连夏目的友人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只对于他……他是特别的…… 本以为会是一场修罗场,没想到夏目处理起来简直得心应手,魔都之主被吃的死死的,他完全不用担心。别墅的二楼,玄狐放下了窗帘,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 怎么感觉略带感呢~真想看看幽沉甚至月读的表情哈哈哈!!! “电话?”夏目心思电转,立刻就想起了罪魁祸首,从勾玉里把天羽羽斩拿出来,神剑上多了一个白色的剑穗,莹莹生光,里面寄宿着天羽衣,此时这姑娘正哭的梨花带雨。 【卧槽卧槽卧槽月读血脉!!!你疯了吗他会杀掉你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会杀掉我的啊啊啊!!!】 “里面是自称天女的高天原遗民,似乎知道很多的样子。” 夏目把护身的神剑交给的场静司,毫无防备的样子看得天女越发悲痛,落入魔都之主手中的时候甚至小小的尖叫了一声,立刻就被无情的拍在了地上。 “我可不是夏目,这幅样子做给谁看?”他捏着剑穗,在半空中晃了晃,“都知道些什么?” 这一软一硬真是配合默契啊混蛋!天女差点咬碎一口牙,拒绝开口,的场静司很久没有遇到落在他手里还这么嘴硬的家伙了,顿时起了两份兴致,漆黑的雷光出现在掌心。 当年的月读曾御使这雷光,配合魔剑布都御魂大杀四方,凡是对高天原存在觊觎之心的邪神,通通死得渣也不剩!她生而为战神,拥有毁灭性的力量,现在这份力量在血脉中传承下来,足以令天女感到颤栗。 “英雄手下留情!我肯定事无巨细有什么说什么!求放过qaq!” 天女显出形体,五体投地请罪,虽然姿态狼狈,难掩倾城风姿。的场静司眼神顿时一厉,内心浮现警兆,猛地转头看夏目。 茶香袅袅,一杯热茶放在天狐身边,天狐小小咬了一口草莓大福,满足的眯起眼睛,感觉到的场静司的目光,把另一边的一盘圆嘟嘟软乎乎的点心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要吃吗?” 多疑又时常感到不安的魔都之主默默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他竟然也能成功攻略,绝对是开了金手指! 天女从惊吓中缓过来,接过夏目递过来的茶,却被的场静司狠剜了一眼,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她有心提醒夏目,参考万年前弑杀天照的月读神,月读血脉都是危险至极的,应当远离,可是两个人之间流转的那份默契却让她退却了。 第138节 那些提醒警告的话语无从说起,她眼睁睁的看着魔都之主抢走了天狐咬了一口的大福,天狐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又拿起另一个,结果魔都之主的视线如影随形,又盯紧了他手里的那个。 天照与月读关系最融洽的时候,也不曾这般亲昵过。天照强势,月读又一心倾慕,几乎成为附庸,两人的感情也是不对等的,也难怪…… 天女的叙述逻辑清晰,万年前繁盛丰饶的高天原犹如眼前展开的巨幅画卷,神明妖怪,还有人类的地位低微。神鸟在天空中飞舞,翅羽映照辉煌的阳光;人鱼浮游在巨大的浅海,歌声悦耳空灵;两位神明分享彼此的王座,只是月读神说—— 【吾辈愿意做天照的剑!】 爱意深沉到何种地步,才会甘心作为臣属。 一年又一年,高天原举世无双,天照越发深不可测,习惯了掌握一切,此时他已容不得半点忤逆。天女担忧不已,劝谏却是无果,含恨反抗,却被永镇潭底。 再后来的事模糊不清,只知是月读杀了天照,高天原一分为二,神明大多陨落,妖怪各自选定阵营,开始长达千年的征战。天照与月读的血裔彼此仇视,这种仇视绵延一代又一代,却在这一代戛然而止。 夏目喝了一口茶,抛出深藏的疑问。 “……为什么月读会杀死天照?” 的场静司也坐直了身子,表现出十分的关注。如果他们问的是其他侥幸存活的高天原遗民,恐怕不会得到什么答案,但是他们问的是天女,真正存活上万年,曾与天照亲密无间的至宝。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祥的事,天女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声音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因为大蛇。” 她努力的似乎想笑一下,但最终却紧紧抱住了臂膀,“或者说,是因为想杀大蛇的天照。” “从天地混沌中诞生的妖怪,强大堪比月读!他在高天原肆虐,神明妖怪死伤惨重,如果不是月读死命拦截,他恐怕会杀到天照御前!” “当然是不会放任这样的祸患存在,所以天照他令须佐之男斩之,并赐下不完整的天羽羽斩。” 的场静司冷笑,“既然连月读都暂避锋芒,须佐之男又有何用?” “他当然有用,他是……最合适的牺牲品……” 这句话一落下,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的场静司突然握紧了夏目的手,紧紧的。 “不要再见那家伙……梦里也不行!” 心里一阵阵的发冷,这样的人太过可怕,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世界上似乎就只有可利用和没有价值两类,夏目会被归划到哪一类?又将会被归划到哪一类?他不敢想,却不能不想! ☆、第202章 反击 “那么之后呢?”夏目冷静的回握,心里早有这样的推断,所以在听到天照往昔的冷酷独断之后,他的反应并不大,“既然须佐之男是牺牲品,并且成功斩杀了大蛇,月读血脉又为什么继承了大蛇之力?” 天女惊异于这一代天狐的敏锐,明明年纪尚幼,姿容气度已经有了当年天照的影子,只是那双眼睛是极温柔的,犹如春天的和风,掠过心头只有融融的暖意。 “当然,须佐之男死了,天羽羽斩终于完整,可是大蛇……”天女抱着茶杯,眼神渐渐放空,“他还活着,被斩下头颅仍然活着,月读不得已吞噬了它,谁知道只是将灭亡延后了而已。” “大蛇……在月读体内复活了……” 天女的声音近乎于无,她剧烈的喘息着,想要喝一口热茶,却发现茶杯里的水早已冷透。 回来的时候还是夕阳西下,现在窗外已经夜幕沉沉,天女深施一礼,又变成了纯白的剑穗,缀在了天羽羽斩剑柄上。的场静司突然很沉默,他沉默的站起身,似乎想出门,却被夏目拽住了宽大的衣袖。 “静司,你要去哪儿?” 魔都之主不语,他心中盘旋着许多复杂的念头,最终想起拿到第七份大蛇之力的狂躁,想起天狐血的香气,想起眼瞳明亮的孩子戳戳他的龙角,一脸无奈。可是还有更多黑暗的记忆涌上来,被抽干血液的绝望,当年他亲手杀死父亲时的那场冷雨,妖怪和神明畏惧的眼眸,满地冶艳如魔都曼珠沙华的猩红…… 他知道自己是不祥的,一直都知道,但如果这不祥会祸及夏目,他宁愿就这么的…… 放手吗? 天狐正仰头看他,显露出异常绚丽的金杏色妖瞳,他右眼上还缠绕着的场一门的符文。 “静司,你之前说过的,天照与月读,千姬与八岐,再悲惨的命运也是他们的而不是我们的!命运可以被敬畏却不可以被顺从!现在,没有做出努力之前,你就已经要顺从了吗?” 天狐犹豫了一会儿,微微有些脸红的轻声说:“如果静司一定想要那个答案,我现在就可以回应……是喜欢的,除了静司,其他人不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人用力的抱紧了,恨不得合为一体的凶狠力道带来隐隐约约的疼痛,夏目垂下眼,柔和的抚了抚漆黑的长发,只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诅咒似的呢喃。 “哪怕下地狱……我也会拖着你一起的……” 他笑了,在对方脖颈处蹭了蹭。 “好啊~”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也懒得理他! 得到了重要的信息,夏目反而把天照丢到一旁去了,的场静司有时候会化作黑龙的形态跟他去上学,有时候呆在夏目房间里批政务,被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他的心绪会格外平静些。 如果天照真要动手,针对的也只可能是的场静司。据天女说,让对方从精神层面上丢盔弃甲是天照最擅长的事,他有无数种方式能让相对心神不安定的魔都之主产生动摇,更何况还有mr.r这个代替天照行走人间的代理人,也擅长蛊惑人心。对此夏目采取了严防死守的措施,与的场静司近乎形影不离,在暗处几次试图动手的mr.r近乎也耗尽了耐心。 他有尝试过跟踪,可是每次都被发现,各种各样的妖怪甚至是初生灵智的草木花鸟都愿意帮夏目的忙,一见到感觉很奇怪的家伙就会迅速汇报,然后传说中仁爱慈悲的天狐立刻就会下狠手,又一次险险避开了宝石爆裂的余波,金发男人衣袋里斜插的黄金花枝闪了闪,化为灰烬零落。 他脸色不好看,这已经是第五支了,如果不是有这种宝物护着,他不知道要重伤多少次。 天照似乎已经对他表现出了不满,再这样下去的话…… 抿了抿唇,他感到事情有些棘手,却不得不返回神社,再去取得一支花枝。 夏目似有所感的看了看他的方向,微微一笑,手里的红宝石上下一抛,光芒耀眼。 来一次炸一次!来两次炸一双! 黑龙缠在他手腕上,心安理得的闭眼小憩。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寒假很快临近,浅樱之里和魔都的行政中心几乎移到了夏目居住的别墅,两方人马相视冷笑,不过既然双方都渐渐熟悉起来,彼此的关系也不像最初那么僵硬。 王都在一起了,再装作冷漠还有意义吗?!! 为此猫老师不知道挠了几回墙,辛辛苦苦一手培养的孩子就这么让人叼走了,他还是近乎最后一个知道的,简直不能忍!想起来他就要去挠二代,想起来就挠想起来就挠,撕得不可开交,第二天还要乖乖坐在一起吃饭共事。 这样的人(猫)生,想想都生无可恋! 风间千景曾经与安倍晴明私交尚可,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安倍晴明在浅樱之里的精神状态,这才知道他当初到底藏了多大的拙。 大大小小近百国,如此复杂繁密的关系网被这位白狐之子牢牢握在手里,堪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巧妙地引诱强国之间爆发争端,弱国之间相互联合,平衡各方势力,令其共同供奉中央的王畿。鬼之子比之他手段更加凌厉,并不畏惧燃起战火,这样强硬的态度却让各位国主忌惮不已,不得不掐灭掉那些不臣的小心思。 不过虽然嘴上说开战开战,实际上也只是边境摩擦而已,很少会真刀真枪硬上,和平的让魔都众人咬手绢,太不公平了嘤! 不过人家的政务也实在是……多得有点吓人…… 水利农业架桥铺路小国争端教育发展……近乎所有的事宜都会集中到天狐那边去,统一处理批复后发派各地,所以文件多得几乎能把夏目埋起来,除了平常上学就是批文件,一摞一摞,当天事当天毕,完全没有魔都之主拖延到死的不良习惯。 魔都的妖怪们又一次哭求自家王把文件批了,声势浩大,胖猫咪晃悠悠的走过,嘴里叼着最后一份批完的文件,交给黑衣的土地神。 “又到了巡视的时候了~每年总会让人心情愉悦呢~” 浅樱之里的国主们都快哭死给他看了,心情愉悦个鬼啊!到哪儿哪儿成灾,不月神过处万物凋零,除非王赐下特殊的药剂,否则大家就一起饿死算了! 这也算是控制广阔领土的一种手段,战事不兴的浅樱之里,需要另一种方式来加强集权。 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完成今天的工作,夏目拿起剧本稍加润色,终于定稿,明天周末,正好送去给黑泽久雄,听说他现在就在神奈川的山林里搭建影视基地,只等寒假开拍。 《平安风物志·葬雪》,为这个时代拉开序幕的第一部,最后的成稿超出了夏目的想象。 好像有什么在控制着他的笔一般,稍带冷清的情节就肆无忌惮的铺展开。淹没平安京的大雪,雪中显露残碑,除妖师一步一步伴风雪而来,又踏风雪而去,去到……锦绣堆叠的平安京。心怀复仇的夙愿,辗转于权贵之间,眼中只有漫天大雪。 师父死时的大雪,离开寺庙时的大雪,与皇族相交时的大雪,斩杀妖怪时的大雪…… 是细腻却冰冷的,闪亮的东西。 黑泽久雄读完剧本,掩卷沉思良久,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他拿起手机,给远在东京的父亲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老人听明白他的意图,沉默了一小会儿,问道: “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无论如何,这样的作品都应该大放光芒!” “我知道了,他们很快就会过去,这些另一个世界的妖怪们,你务必要尊重!” “是,父亲!” 难掩兴奋的挂断了电话,黑泽久雄不得不在房间里踱了几圈才勉强平静下来,又看了一遍剧本,开始碎碎念,“冬天快点来吧……什么时候下雪啊……” 黑泽家曾经被妖怪欠下恩情,妖怪承诺会帮他做一件事,现在这个恩情要被用掉了。 桥女接到了请求,立刻去找河童,说了要带手下暂时离开东京的事情。 “神奈川吗?”河童沉吟一会儿,“正好夏目大人也在那里,有空的话上门拜访一下……不不不,索性我这把老骨头也动一动吧。” 他站起来,拄着一支木杖,唤来几个小妖怪决定与桥女一同上路。 “我们两个先走吧,免得夜长梦多,正好让猫又替夏目大人镇守东京……” “少做梦!”短发间一对猫耳支楞着,猫又睁圆了一双猫瞳,一蓝一绿,异常绮丽,“凭什么是我留守!河童德高望重年龄最老!他留守才对!” “你这是歧视老年人!老年人怎么了?老年人就该留守吗?!” 桥女默默退出战圈,安静的收拾东西,一阵冷风刮过身边,鹤妖黑白相间的长发扬起又落下,他收敛羽翼,暗红妖瞳冷冽如同沾血的霜花。 “我与你同行。”他不容置喙的说道。 桥女点头,两只妖怪直接无视了争吵的那两个,自顾自的搭理好行装启程,人身鸟首的妖怪也凑了过来,一脸谄媚,他是当年冬之森拍卖会的鹘。 “鹤大人,桥女大人,也带上在下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在下没别的特点,就是长得奇特了点,想来也能在电影里露个脸……” 鹤妖动作一顿,这是冬之森来表明态度了?这个富庶的妖怪组织,终于心甘情愿向夏目低头。 谁知道契机竟然是一场人类拍摄的电影呢。 黑泽久雄恐怕想不到,父亲说的几只妖怪,最后会生生变成一大群! 东京的大妖近乎倾巢而出,妖力凝成黑云缭绕在东京上空,倒是有几分千年魔京的气象。合同哭丧着脸目送众位妖怪离开,剪刀石头布输给了猫又,留守的又是他这个心灵脆弱的老年人。 话说猫又怎么会知道他爱出剪刀的?!! 考完最后一场,谢绝了网球部冬季出游的提议,只是为他们列好了相关的合宿计划,艾尔温应该会与他们一起,这几个好苗子实在是让这位职业选手见猎心喜,连带对夏目都没有下狠手。 不过他倒是说,期待夏目与幸村一战。夏目的封五感碰上幸村的灭五感,输赢还尚且未知。 夏目:一点也不想比赛啊混蛋!(╯‵□′)╯︵┻━┻ 他最近在折腾剧本,黑泽久雄的脑洞都太基,简直让人不能直视!什么壁咚啊寒夜里相拥啊看得的场静司把他引为知己,夏目把黑龙打了个结,忧郁的蹲在椅子上做一盏宫灯。 他还不知道大批小伙伴将要空降神奈川! ☆、第203章 【圣诞番外】礼物【推荐】 这里是神奇之地拉普兰(lapland),月亮如同明镜,针叶林和水面上是银闪闪的一片。白雪、驯鹿以及松鼠,令这片土地有了更加难以言明的梦幻意味。 第139节 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刻将要到来,小驯鹿夏扎紧一个包裹,里面满满当当堆放着上百件礼物,他企图把这个比他还高的包裹拖到雪橇上去,当然失败了,反而被带了个趔趄,一头扎进了雪地里。 这样的低温对于驯鹿来说算不了什么,他甩了甩头,抹去脸上一点残雪,啪嗒啪嗒跑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重新戴在头上,遮住还没长好的鹿角。帽子是柔软宽大的风帽,漂亮的卡其色,边缘滚着一圈波浪形的褐色花纹,软软绒绒的,是北极圈里罕见的暖色。 “夏,你真的要一起去吗?”驯鹿鲁道夫皱眉问他,他是驯鹿中最年长的那个,也最得圣·尼古拉斯——也就是世人所说的圣诞老人——的信任,对于夏的跟随颇为不赞同,“你太小了,鹿角还没有长好,也没有长途奔袭的体力,如果一旦中间落下,赶时间的所有人都不会回去找你的。” 夏低了低头,他当然知道,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外面的世界总有一种渺茫的呼唤声传来,要他离开北极圈,去到更温暖的地方,他仰起头看着天幕上横亘着的金绿色极光,色调温暖的浅琥珀色眼眸里似乎有某种渴望。 “我喜欢极光,光辉而绮丽,但是……”他说,眸子一闪一闪,“我更喜欢太阳,想要更久的追随她,沐浴在她的光和热之下。” 他笑了,俊秀的面容犹带稚气,“我的身体并不好,这我知道,每一次的冬季都很难熬,还要让大家为我担心,实在是让我感到歉疚。” “所以这一次,不管怎样都好,留在外面或者顺利回来,都不想连累大家。” 鲁道夫一窒,最终摸了摸夏的头,一声叹息逸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这里到底……还是太过严酷了……” 的场一门的家主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他托着腮在名册上勾画,漫不经心的眉眼有种撩人的魅力,到最后他看厌了,捏起这本名册,手一松任它掉到地上,哗啦啦散开一地。属下知道他心情不好,老实的闭嘴,装作没看到这一地狼藉。 “圣诞节是什么鬼,我可不过这种节日……”勾起一个讥讽的冷笑,他看着散落一地的名册,眼里慢慢染上阴霾,“真是体贴的合作伙伴,瞧瞧这送来的礼物,我倒从来不知道,这年月‘人’还能被作为礼物!” 属下打了个哆嗦,反应迅速的答道:“我立刻就让他们退回去!” 门外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吵嚷声,伴随着少年婉转而有些娇媚的声线—— “我是被送来侍奉家主的,你们没有资格拦我!” 的场静司冷笑着抬起手,原先的椅子扶手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堆木屑积在地板上。可怜的下属快吓傻了,他连连道歉,就要出门解决这件事。 的场静司却一抬手,嗓音低柔,这是他愤怒的表现,“不用,让他进来。” 面容柔美的少年有些忐忑的走了进来,双手无措的揉捏衣角,显得柔弱而惹人怜爱,他知道大人物都喜欢这个样子,他们身居高位,更喜欢享受完全掌控的快感。 偷偷抬眼看看坐在办公桌前的青年家主,漆黑的长发蜿蜒垂落在肩头,松散的被银色发带束着,一红一黑的异色瞳充满危险的诱惑力,少年心中狂跳,艰难的吞咽一下。 被这样一个人物享用,真是死也值得了! 他顿时更顺服的低下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怯神情,雪白的后颈暴露出来,系着一条金绿的缎带,让他看起来像个包装精美的精致的礼物,散发着亟待人享用的可口气息。 的场一族的家主略微眯起了眼,张口要说什么—— 一阵急促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有什么重重撞上了落地窗,直接粉碎了玻璃,因办公桌侧对落地窗,撞来的不明物体余势未消,直直撞向的场静司,在这种本应躲避的情况下,的场一门的家主却下意识的张开了手臂。 大而柔软的风帽飘飞起来,落在地毯一角,乖巧的蜷成了一团。 的场静司似乎嗅到了冰雪和松木的气息,陷在他怀里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披着极其温暖的卡其色短斗篷,边缘滚着一圈波浪形的褐色花纹,要说他与普通孩子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头顶露出的只有一个分叉的鹿角。 小驯鹿夏委屈的要死,他本来的用意是找一处有草有湖有阳光的地方定居,理想地点绝对不能出现人类!谁知道经过人类城市上方时,一阵强烈的气流袭击了雪橇,其他年长的驯鹿还好,身形庞大又有力量,头上已经长好的犹如树枝般分叉的鹿角可以轻易撕裂气流,可是他不行,一不留神就被吹了下来空中速度不断加快,最终竟然撞到人类的家里来了! 感觉到扣着他的手臂越来越紧,他不由得挣扎了一下,对方似乎意识到了,松开手臂,让他能落到地上。谁知道刚一落地,脚踝就钻心的疼。 天空中的铃声越来越远了,小驯鹿想要追上去,却根本无能为力。 “鲁道夫!尼古拉斯!”徒劳的呼唤了几声,模模糊糊的似乎能看到领头的大驯鹿略微回了下头,却在圣诞老人的吆喝声中不得不加快速度远去,小驯鹿眼里霎时盈满了泪,却没有落下来,用衣袖擦干了,想去捡自己的帽子。 一只手把风帽捡起来,似乎很满意帽子柔软的触感,还捏了捏,黑发的家主把风帽端端正正的戴到小驯鹿头上,还贴心的替他整理整理。 “多……多谢您……”小驯鹿结结巴巴的道谢,湿润的浅琥珀色眼睛很是漂亮,“对不起!弄坏的窗户我会赔偿的!” 他知道自己身无分文,只好连连道歉,想着能不能推迟期限,在他找到一份什么工作之后再偿还,可是眼前的黑发青年大大颠覆了他对于狡猾人类的认知。 笑得温柔又亲切,让他不要担心,还说会给他提供一份工作,虽然有些繁杂但不辛苦,只是落地窗确实造价昂贵,恐怕要偿还很久了。 小驯鹿不管那些,他简直是感激涕零,书上说人类奸诈阴险,也许是骗驯鹿的? 如愿的以脚上的伤为借口,的场静司把小驯鹿抱起来,很柔软的一团,让他心里微微一荡。 也许是工种比较特殊,也许是年龄幼小,小驯鹿的斗篷边角和帽子边缘缀满细小的铃铛,一动就会叮叮地响,很是悦耳。他有些紧张的揽着人类的脖子,有些不知所措。 的场静司让属下叫了医生来,顺便处理这里的残局,出门的时候路过被当做礼物送来的少年身边,递给属下一个冷冽的眼神。 知道的太多,干脆就不要想要说出去了,永远的。 小驯鹿睁着圆圆的眼睛,被抱到了家主大人的卧室,放在柔软的床上,房间里铺着地暖,是北极圈内没有的温暖舒适。小驯鹿忍不住蹭了蹭柔软的被褥,想在上面打个滚儿,被一把抱住了。 “别动,你身上有伤。” 于是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家主心中一动,手伸向小驯鹿的脖颈,果然翻出一个柔软的皮质项圈,上面有个金属牌写着【拉普兰-罗瓦涅米-圣·尼古拉斯之家-夏】的字样,知道小驯鹿的名字固然是件好事,不过这个项圈让他有点不爽。 向后略一摸索,就摸到了项圈的活扣,干脆的解下来,把还带着小驯鹿体温的项圈收进怀里,家主一脸正直道:“既然你习惯这样的工作证,我就在这个的基础上改动一下再还给你。” “……好。”有些犹疑的应了,小驯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恰在此时,医生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牵扯了注意力,家主偷偷给医生点了个赞。 伤好了之后,负责的果然是轻松的工作,只要待在的场静司身边递递文件就好了,除了有点诡异的要求形影不离之外,其他一切都好。一直低气压的办公室里总是回荡着叮叮的铃铛声,属下激动的发现,家主心情指数直线上升,简直好到破表! 于是大着胆子,他又一次在家主心情好的时候送上了圣诞节的礼物名册,留下什么退回什么,总要家主来决断。 的场静司略一沉吟,这次更干脆的把名册撕成了两半,纷纷扬扬的纸片落地,家主含笑摸了摸小驯鹿的头,能感受到幼嫩鹿角上的绒毛。 “都退回去吧,我已经收到想要的了。” 属下一顿,随即捡起废纸恭恭敬敬的退下,出门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小驯鹿低头整理文件,家主目光柔和的看着他,神情满含宠爱。明亮的阳光透过已经修好的落地窗映射进来,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罩上一层绒绒的暖意。 今年的冬天,也许是暖的吧。 ☆、第204章 《葬雪》 几位主演在寒假前几天就抵达了神奈川,妖怪们远比他们来得早,数量之多让黑泽久雄吓了一跳,正愁无处安置,却发现夏目与他们早就相识。也许不只是相识而已,人身鸟首的妖怪刚一见面,就恭恭敬敬的单膝跪地奉上见面礼,说是听闻电影中会用到,特意带来的小小心意。 一串佛珠,剧本里天狗身佩的东西,更是后面剧情的一个重大伏笔。 全是珍贵的紫檀木心攒集而成,整整一百零八颗,看的黑泽久雄眼睛都直了。夏目却只是把玩两下,深紫近乎黑色的佛珠贴着白皙的手背,绕了两圈,绛紫的佛头穗柔顺的垂下,看得的场静司眼神一暗。 不过随即,这串佛珠就被递到了的场静司手里,作为天狗的主要道具,按黑泽久雄的话说就是务必要玩出沉静压抑又魅惑危险的感觉来。 这种感觉听起来很棒,但这世上真有人能做到吗?夏目表示怀疑。 时隔几年,他与名取周一又一次见面了,同行相见,颇有几分熟稔的意味。名取周一这一次的角色,是斩杀酒吞童子的将军源赖光。 唯一比较重要的女主角夏目很熟悉,岁月丝毫没有在鸦青长发的少女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她一如当年一样扑上来抱住夏目,很欢乐的蹭蹭,“安卡安卡~罪好想你~” “我也是。”夏目柔和的回应,罪已经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功成名就,让他感到很是欣慰。 她要饰演的是天皇心爱的妃子,第一部里戏份并不多,是清风明月一样美丽的女子,第二部才是她真正的主场。黑泽久雄就是看中了罪若有若无的那种病娇感,拍板决定的很干脆。 另外就是天皇的扮演者敦贺莲,夏目完全搞不懂黑泽久雄的脑洞,什么电影都要带敦贺莲玩一把,这次差点又让他扮演天狗,也不怕上次的一连串倒霉事件再来一遍。 签下一份特殊的保密协议,众位主演才得以真正见到剧本,以及那些赶来相助的妖怪。 黑泽久雄没有见到他想看的众人世界观崩塌的表情,怏怏不乐的蹲下画圈圈。 这世界真小,大家竟然都认识qaq 寒假第一天,也是《平安风物志·葬雪》的开机仪式,黑泽久雄别出心裁的安排了精美的怀石料理,众位主演戏服加身预祝拍摄顺利,漂亮的红漆酒碟盛着清酒,入口似乎有淡淡的樱花香气。鉴于体制的特殊,夏目喝的是暖暖的樱花茶,黑泽久雄怂恿未果,反而被的场静司冷冷的扫了一眼,顿时怂了。 嘤!好可怕! 第一场戏当然是简单好过的,更妙的是下午的时候下雪了,雪花飞扬,预计到晚上的时候,就会在地上积起不浅的一层,正好可以拍摄《葬雪》中最悲哀最沉重的一段,也是整个故事开始的一段。 黑泽久雄:~(≧▽≦)/~棒棒哒! 【死去的雪,才会沉重的四处飘零。】 【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向来会勾起心中深埋的恐惧,如秋虫敛鞘翅,在枯叶下瑟瑟忍冬。】 【那么……死也一样……】 禅师死的那一晚,大雪降临,仓促的覆盖了大地,天上地下都是白茫茫刺眼的反光。除妖师低着头,奇诡的符文缠绕在他右眼上,长长的垂在他身后,随着疲惫而又踉跄的步伐微微摆动。似乎已经忘却了为什么前行,忘却了为什么还活着,荼白狩衣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残血,长刀拖在地上,切割着雪地,鲜血在刀身上纵横蜿蜒,徐徐汇入拖拽出的刀痕中。 四野无声,只有风声劲厉,这条孤寂之路似乎永无尽头。 只是路途再漫长,也要怀着死志走下去,诺言不可以违背,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变成血泪流淌出来。 雪地的尽头是孤零零的墓碑,被白雪半掩,上面的名字却有着锐利的反光,银钩铁画,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 【吾生九十有四,哭有时,笑有时,悲伤有时,欢乐有时,兼有暴戾之心,常怀慈悲之志。回想兴怀,下笔忘言,唯‘平安京’一词烙入骨血,纵千载轮回不能忘,命绝之时,仍思灭却百鬼,还天地朗朗,日月昭明,如此……虽死犹欢!】 除妖师从来不得善终,或死于妖怪之手,或死于同族倾轧,强大如同禅师,也难逃此等宿命。 早早书写墓志铭,死后身化苍茫白雪,只一座小小衣冠冢苍凉立于天地间。 在苍灰的墓碑前,除妖师怆然下拜,妖刀横在墓碑前,上面是大妖的残血。 “师父,弟子无能,仅伤天狗一翼。”凛冽的嗓音回荡在雪原上,除妖师的眼眸中是漫天风雪,冰冷到极致,胜过这漫天飘零的雪。他的手在雪地上抓握,带着浓烈的不甘和仇恨,“然而终有一天,必要将之斩于刀下!以告慰师父亡灵!” 有人似乎轻笑了一声。 漫天白雪中掺杂了几片黑羽,被朔风吹卷,飘摇在空气里起伏,有一片落到妖刀上,瞬息被锋利的杀意撕成碎片。除妖师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却慢慢直起了腰身,面无表情。 纯黑的袈裟上银纹如流水交织,手臂上搭着一串一百零八枚紫檀木心攒集的持珠,在手上绕了两圈,佛头穗垂落。似乎有淡淡的檀香传来,雪地里的黑衣青年容貌俊美,黑发松挽,气息宁静如古画里走出来的神佛,只是一双眼眸是奇异的一红一黑,瞳孔竖立如同兽类。 天狗,传说中曾发下灭世的宏愿——【愿为大魔王,扰乱天下,以五部大乘经,回向恶道!】 谁知却是这样一幅俊美出众的外表,完全看不出妖怪的残忍和暴戾。 “要……再试试看吗?”风雪呼啸,天狗的声音喑哑撩人,“之前能伤我一翼,这一次说不定能斩下我的头颅。” 除妖师不语,凉寒的风雪沾上睫毛,也只是轻微的抖了抖,澄澈的浅琥珀色眼眸中,杀意与无力感纠缠,最终他将妖刀入鞘,因为心中清楚,无论如何他都不是天狗的对手。 听到那声轻微的刀鸣,天狗微微勾起唇角,随即抬头,散漫的看向场外,“我记得第一幕就到这里,可以结束了吗?” 黑泽久雄这才回神,忙不迭的应道:“卡!卡!第一幕结束!造雪的可以停止了!” 的场静司立刻像拔萝卜一样把夏目从雪地里抱起来,拍拍他身上的雪花,皱眉问道:“冷吗?”夏目摇摇头,头发上的雪沫晃下来一点,看得的场静司直皱眉,宽大的袈裟衣袖把他整个人拢住了,带到场外。骨女特别赶眼神的冲好了热茶,递给自家王,然后垂首站到一边, 黑泽久雄正在神情恍惚的盯着刚才拍摄的一段,真真正正的精雕细琢,每一帧都可以截图当封面,两个人都是眼里有戏的,一起拍摄的时候充满默契,让整个场景显得张力十足,又有种莫名的感觉,很容易……想歪…… 2333相爱想杀不要太赞哦_(:3ゝ∠)_ 黑泽久雄偷偷向摄影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拍摄一些幕后花絮,摄影师会意,镜头里的场景屡屡让他瞎了眼,摄影师泪流满面,他强烈要求加工资,妈蛋递水又送点心的不要太甜!单身狗已经在心里捶地大哭了好吗?! 拍摄顺利的简直让黑泽久雄难以置信,不说罪、名取周一以及敦贺莲经验丰富从不卡戏,夏目和这位带资进组的的场先生反而最为抢眼,他们对手戏最多,几乎都是一遍过,仪态步伐甚至是说话时微妙的细节,简直像从平安时代穿越来的一样,贵气天成,无一处不妥帖。他心中有了某种预感,这一次恐怕又是一次国民cp的狂潮了,他可什么也没做!是无辜哒! 一周左右,要露天拍摄的戏基本宣告完结,黑泽久雄笑得有些神秘,邀请众人到更深的山里去。 “感谢的场先生的支持,剧组有他真是……” “少废话。”的场静司对黑泽久雄嗤之以鼻,“我可不是为了剧组。” 一红一黑的妖瞳注视着夏目,温柔的好像能把人溺毙,“只是追寻某些怀念之物而已。” 第140节 世事变迁犹如戏剧,似乎在上一刻他还在兵围平安京,年幼的天狐在拼尽全力死守,然而此时他们已经携手并肩,共同凝望坐落在群山包围中的城池。朱红的鸟居上似乎还回荡着岁月的回声,灰色砖石堆砌围城,琉璃瓦倒映着云卷云舒,民居错落,虽然空无一人,却仍然残留着先民的气息,好像只要一个回头,就会看到小贩悠悠而过,武士佩刀逡巡,阴阳师的狩衣如同神鸟的羽翼,在苍穹之下勾勒神明的影子。 这里是千年的平安京。 他曾在这里寄托了太多的爱恨悲喜,享王室供奉,出行的仪仗缀连成一片悠扬的流云,禅师在寺庙廊下煮茶,白鹿在深林间跳荡,然后端庄清贵的源氏公子在罗城门吹响“叶二”,藤原氏的棋局厮杀正酣…… 眷恋之极,一往而深。 夏目向后靠了靠,立刻就被人揽住了,佛珠绕在手臂上,光华内蕴,有声音从头顶传来—— “喜欢吗?” 微微闭上了眼,像是想要遮掩眼底的欢喜,夏目点头,“嗯。” 之前一直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建这座城吧?梦中的古城,有太多回忆的地方。 “等拍摄完,可以让它归入浅樱之里。”的场静司神色淡淡的提议,“不管怎样,都是你的。” 夏目笑了,“也许不是归入浅樱之里,而是……归入高天原呢?” “难得你这么有野心,”的场静司纵容道,言谈间根本没有把蹦跶的欢快的天照大御神放在心上“等我们做掉天照,那时再把浅樱之里和魔都合二为一,重现当年高天原的盛景,平安京作为前往宫殿的门扉,也许可以在宫殿旁再加一个水车?” 夏目没有反对,反而兴致勃勃的补充道:“神的国度从海面上升起,日月交相辉映,王座共分,闲暇的时候穿梭于无尽时空中旅行,倦了就回到出发点安静的旁观人世……” 讨论到这地步,两人都觉得很满意,最终的场静司做了个总结。 “果然,还是先做掉天照吧。” 天照:……招谁惹谁了我qaq! ☆、第205章 委托 黑泽导演的愿望在杀青的当天实现了,他成功地给夏目灌下一杯果酒,坐等这个一直淡定沉稳的孩子醉倒或者说几句醉话,可是夏目自从喝了那杯掺酒的茶水之后就一动不动,杯子还拿在手里,眼帘低垂,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他突然觉得有几分不妙,眼角的余光瞥见鸦青长发的少女直接离席,贴墙站。 “谁给安卡……喝了酒?!!” 黑泽久雄努力的把自己缩成一团,突然间杯子“啪”的一声在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浅亚麻色发的孩子缓缓站起来,一抬头,金杏色的眼眸流光溢彩。他转向黑泽久雄的方向,脸上有了极淡的笑意,嗓音凛冽。 “承蒙款待,黑泽桑。” 妖力在体内沸腾,被强行压制着,否则他一定会当场显露妖瞳,可是现在他也不好受,妖类思维占据上风的现在,他的眼眸中自然而然的流泻出几分游离于世外的淡漠。 不能多呆,他果断地向门外走去,符文飘摇间尽是威势,黑泽久雄哭丧着脸,内心呼唤了所有能叫上名字来的大神,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黑泽久雄:让你手贱qaq!!! 的场静司自然会跟上去,不过中间被冬之森的鹘拦了一下,鸟妖一脸泫然欲泣。 “大人,非常抱歉,这次的饮酒是我们冬之森提供的,名叫——千日醉,夏目大人他……” 的场静司出声打断,“哪怕是大妖,也会醉上一千日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的场静司甩袖就跟了上去,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如果酒力真的持续一千日,岂不是说夏目的妖化状态也要持续一千日吗?这下可是躲进浅樱之里也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 不过这种状态也没什么不好,夏目普通状态时,性情温柔和顺却也含蓄内敛,有什么心思也会自己藏好,妖化后却不同,不说令人心痒难耐的凛然之姿,单只是那双隐现侵略意味的妖瞳就够让他浮想联翩。 被那样一双眼瞳注视着,他会有种直接奉上心脏的欲望。 冬季的月光似乎格外沁凉些,映着满地白雪,雪地上是已经近乎完全妖化的天狐,呼吸略显急促,绮丽的灿金妖纹蜿蜒在脸颊上,随着稍稍侧头的动作越发清晰。 “静司,”天狐执拗的盯着他,又唤了一声,“静司……” 魔都之主失笑,走上前去摩挲他的脸颊,指尖勾勒着妖纹,应了一声,“我在。” 好像得到了一个承诺一样,天狐的神情变得温顺起来,蹭了蹭他的掌心,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腰。 的场静司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傻了,愣怔了一会儿,才用力地反客为主。 四周一时寂静,又有零星的雪花从天上飘洒下来,落在两个人发顶。 许久,的场静司才抬起手,拂去了夏目发上一点白雪,“前段时间只顾拍戏,还没有细细的游览过平安京,现在要去吗?” 浅亚麻色的发间有什么动了动,软绒的狐狸耳朵冒出来,犹豫的晃了晃。 “说起来我只入过一次城,是在得知你身份之前,那时候满心满眼的都是要让你永生。” “不觉得我有点可怜吗?” 狐狸耳朵软软的折下去,似乎有点愧疚,天狐抬起妖瞳,眨了眨。 “吾带你去,静司想去哪儿?” 魔都之主勾起一抹得逞的笑,看着近在咫尺的天狐,眼神柔软。 他本来想说,只要你在身边,去哪里都好,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有些话无需出口,只要在心中徘徊就会让人心脏温暖,纵使风雪连天,总有人与你携手前行。 妖化之后,上学仍是必要的,度过一个欢腾的新年,苦逼的广大学子们又背起书包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家,顺便在路上与小伙伴们讨论假期的奇遇。 夏目表情淡淡被玄狐送进教室,完全不能理解对方把自己当做核武器一般小心谨慎的态度,从书包里翻出作业就开始看向窗外,冷淡的眉眼引得同班几个同学频频望过来,小声的交头接耳。 “那是……夏目君?可是怎么表情那么的……” “对啊对啊,竟然没有笑……” “可是看着窗外的画面真是美哭了啊啊啊……” 那些细小的声音根本逃不过夏目的感知,不过妖怪的思维占据上风之后,他连苦笑的表情都不会做出来,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几个人顿时就闭嘴开始早读。 然后是放学后网球部的例行训练,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几位正选都跑的格外快,夏目站在原地抱着文件夹,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顿时,切原赤也跑的更快了,休息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还强撑着问了一句,“夏目,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夏目凉凉的看他一眼,海带同学顿时缩到丸井身后嘤嘤嘤。幸村摇头轻笑,拍拍夏目的肩膀,“赤也,也许夏目想尝试另一种风格呢,何必在意。” 他可不相信有什么妖怪能上夏目的身,自从佩戴夏目给他的符咒之后,他似乎渐渐能与那些妖怪们隔离开来,即使有时候暴露了自己能看见的事实,妖怪们也心怀忌惮不敢靠近他。这样旁观着妖怪们却不会被打扰,让他渐渐有了几分乐趣。 至于夏目,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无所谓了。夏目是他们网球部的经理,是他的友人,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夏目回去的时候特意绕了个远路,想起之前名取周一向他推荐一家阴阳师用品店,虽然并不认为会淘到什么好东西,不过去看看了解一下人类现在的阴阳术水平也好,不过名取周一连飞翔的法术都不会用,夏目对人类的阴阳术水平不抱期待。 孤身一人穿过阴暗的小巷,书包上《平安风物志》的翡翠挂饰一晃一晃,有几个正在墙角吸烟的不良少年刚要起身,被领头的人按住了。 “别妄想!那不是我们能招惹得起的!”话音刚落,感到一道冷冽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天气还有些寒冷,他却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守在这条暗巷里必须有眼力,因为往来的不光有普通人类,还有神秘莫测的阴阳师!也许是衣衫整齐的白领,也许是潦倒邋遢的大叔,眼前走过的这个少年他有九成的把握对方是阴阳师,还是颇有家学渊源,实力又很强大的。 于是他恭敬畏惧的退到一旁,让这个少年走过去,头也不敢抬。 夏目渐渐能看到几个粗糙的符文,大概是保护这家店铺的外围结界,在他看来却不堪一击。无论是他所使用的还是所见过的灵术都如同精美华贵的绫罗,紧密交织丝丝相连,不容许有半分疏漏,而眼前的这个处处破绽,恐怕稍微强大一点的妖怪都能一爪撕裂。 灵术终究已经被人类放弃了,湮没在岁月的洪流中,一丝水花也不再溅起。 脚步不停,夏目绕过符文最终抵达店铺前,古雅的装潢,门前两只式神呆滞的迎接。此时夕阳渐渐西沉,逢魔之时,四周似乎隐隐有妖怪的躁动,夏目不再多留,推门而入,挂在门上的铜铃“叮当”一声,门内的场景也渐渐映入他眼中。 出乎意料的,结界完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极佳之作,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趴在柜台上,眼神看似混沌,望向夏目时却似乎隐约透着些精明。 “怪不得灵力冲天,原来是东京的夏目大人到此。”老者绕到柜台前,礼节周全,“您有什么需要的?小店一定优先供给给您,或者您想要出售一些东西?” “当然,我们这里也可以发布和接取委托,报酬优厚,您大可一试。” “委托?”夏目眼神微动,金杏色愈发绚丽,“有什么样的委托?” 老者神秘的笑了,脸上流露出自豪的意味来,“千奇百怪,只有想不到。整个神奈川,也只有这家小店能汇总如此大量的委托,并且完成率也是极高的。” 他从柜台下面捧出一个卷轴,摊开在柜台上任由夏目观看,夏目一眼扫过去,大多是寻找什么稀罕的草药,也有除妖任务,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处,那里委托的画风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这是从网络上搜集到的委托,毕竟我们也要与时俱进。” 夏目的指尖触上其中一行,上面写着—— 【想要看到凤凰。】 真是画风清奇,不过看看报酬,明码标价【绝版文字向游戏十枚入】,他顿时有些心动。 老者窥探着他的表情,却愣是没看出什么来,心里暗暗嘀咕情报不准确,明明是说庇护樱井家的灵术师是个性情温柔的人,很好说话,谁知道威势如此深重,一双金杏色的眼眸似乎能映出人心一般。 夏目沉吟了一会儿,觉得这委托有取巧的完成方法,最终接了下来,约定明天前来兑现。 于是乘电车回家,吃饭,处理政务,睡前的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出银白的骨笛。 怜爱的摩挲笛身,妖力的洗涤让这支骨笛早已具有了不似人间的音色,夏目把它移到唇边,试探的吹出第一个音,清亮高亢,如同穿透九重云霄的一声长鸣。 是凤凰的声音,锵锵然如金铁交击,细微之处又可见鸣禽的婉转悠扬。 翅羽如火,焚烧天地,妖类的眼瞳中倒映着热烈又靡丽的红。夏目想起初见凤凰火的时候,雪地里的红色鲜艳欲滴,神鸟栖息在古木上歪头打量他,瞳眸冰冷犹如冻结的火焰。 却终有复燃的一日,茫茫白雪瞬息消逝,扭曲的空气中,凤翎颤悠悠,墨色的“眼”沉重而庄严,九支尾羽波浪般在空气中飘摇。没有一个词能用来形容这艳丽而华贵的生物,因为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心神恍惚的呼出他的名字—— 凤凰。 他当然不可能让普通人类看到凤凰火,但他可以换一种形式,将凤凰的风姿与雍容融进一首乐曲中,重现他起舞的光彩夺目,含怒时的凛冽孤傲。 不知何时,黑红羽毛的凤凰火已经安静的栖息在书桌上,艳丽的眼瞳中似乎有无限的欢喜。 哪怕在妖化之中,夏目也禁不住柔和了眉眼,笛声渐止,凤凰跳到他肩上,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些许温暖的火光荡漾在羽毛上。 ☆、第206章 宣言 百无聊赖的摆弄着平板电脑,年岁不大的男孩子一下躺倒在沙发上,淡樱色的短发乱七八糟的翘着,嘴里不满的抱怨,“难道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这世界也太无聊了~” 凤瑛一没有理他,帝凪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身为智商过高的天才,这个世界在他看来也许太早的失去了乐趣,所有人所有事,都是苍白而无意义的。他径自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在明亮的阳光下欣赏高脚杯中玫瑰色的液体,浅浅的抿了一口。 “瑛一!还有绮罗!你们不觉得无聊吗?!” 凤瑛一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今天是难得的休沐日,he★vens全员都呆在宿舍里,皇绮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拉了张椅子来坐下,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绮罗,可以看电影。” 帝凪愤愤的戳开了一个邮件,“几年之前的老电影,翻来覆去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只是个资料都没有的演员而已,绮罗你也真是……” 清亮的笛声骤然爆开,虚空之中神鸟展翅,且歌且舞。摆在桌上的玻璃杯嗡嗡震动,凤瑛一的红酒洒出少许,他整个人都愣怔在那里,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有些呆滞的视线转向帝凪手中的平板,他猛的站起来,“这是什么曲子?之前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帝凪茫然的摇头,视线落在邮件最后,只有干干净净的一行字—— 【你所期待的凤凰,thehellfire(业火)。】 第141节 “我,我怎么知道?是一封邮件里的,我看看……是上次那个灵异网站?我还以为是骗人的呢!”帝凪终于想起了无聊之下发送出去的那个愿望,想要见到凤凰什么的只是说笑而已,谁知道对方别出心裁的给了他一首华美至极的乐曲,恰似神鸟降临,烈焰焚天。 “绮罗,喜欢这首曲子。”茶金色的眼瞳中映入【业火】这个名字,似乎被火焰的热度温暖了,散发出微微的炙热,“是谁?” 这也是剩下两个人想要问的,帝凪重新翻出了那个光秃秃的网站,找出委托说明。 “如果委托完成,请委托人于隔日后将报酬送至……浅草寺正殿?真是不可思议的场所,”他还评价了一句,然后问道,“所以我们要送去吗?” “当然!”凤瑛一放下高脚杯,笑得意味深长,“he★vens还缺一个作曲家……” 在去东京的车上,夏目打了个喷嚏,妖化后金杏色的眼眸显露出几分疑惑,默默地拿出毯子来盖了。开车的鹤妖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动作,虽然有些不明白渐渐回暖的天气里为什么会需要毯子,但还是贴心的关上窗,打开暖风。 夏目被热风吹的熏熏然,有了几分睡意。 他这次去东京,处理事务只是顺带,真正重要的是他的任务报酬!因为委托人在东京,所以接收地点是浅草寺,来回虽然折腾了点,不过对于目前的他来说,绝版游戏才是重中之重。圆滚滚的胖猫咪趴在他腿上,张嘴打了个呵欠,对夏目“玩物丧志”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嘛,难得有个爱好~随他去好了~ 到东京的第一时间,夏目先去拜访了朝日奈枣,几年不见,两人都颇多感慨。朝日奈枣看了看夏目右眼上的符文,感慨道:“夏目君的中二期总算到了啊……” 夏目僵着一张脸,把怀里的胖猫咪搓圆捏扁,仍然难消心中郁闷。 他其实更想把魔都之主搓圆捏扁,但他清楚的知道,哪怕妖化了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能含恨带着符文招摇过市,像被盖上了什么奇怪的戳一样。 朝日奈枣是邀请夏目来配音的,朝日奈工作室一直致力于各种高大上的游戏,诸如战争或者涉及人性的一些内容,这一次制作的,正是《勇者物语ol》,朝日奈枣希望夏目加盟“吟游诗人格劳恩”的角色,不过在看到夏目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夏目,来试试炼金术师艾欧里亚吧。” 他给夏目留下一段时间熟悉台词和人物背景,夏目扫了一眼人物简介,陷入沉吟。 艾欧里亚是个很复杂的角色,作为勇者的伙伴之一,他不像法师那样优雅,不像诗人那样柔和,也不像盗贼那样凌厉,他始终是安静的,甚至一度缺乏存在感,当最终决战到来之时更是疑似背叛,令勇者和伙伴们面对强敌万分绝望,又痛心伙伴反戈一击。 但是,正如炼金术师曾经说过的—— 【我喜欢奇迹的逆转。】 战争堡垒降临,展现出狰狞的威力,这件炼金的杰作正如炼金术师一般沉默,却又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强大。横扫并焚烧一切,熊熊火光吞没了魔王的城池,恶魔惊恐嘶叫,勇者站在原地凝望,他的故友从城墙上一级一级走下来,像踩着无形的楼梯,斗篷之下,漂亮的面容微微含笑。 【送给你的至高奇迹,还满意吗?】 夏目合上台本,对朝日奈枣微微点头,闭上眼,再睁开时,沧海的浮冰在他眼眸中冻结。 “我不相信勇者,那是虚伪的神话,泥制的傀儡,只是空虚绝望之际的无聊寄托……”这里微微停顿,好像炼金术师已经不愿接待客人,走上旋转楼梯,在半途冷淡的俯视着勇者一行人,带着某种孤高者的自矜,“我只相信自己的双手,只相信绝对的物质,如果仍然试图用所谓的希望打动我的话,那么我可以提前断言——死在魔王的践踏之下吧,勇者。” 嘲讽的尾音刚刚落下,就有一个格外清朗的声音响起,真心实意的赞美道:“好厉害!简直就像是炼金术师活过来了一样!” 褐色发的青年格外有活力的向夏目伸出手,友好地笑着,“寿岭二,是勇者,请多关照锵锵~” 夏目也伸出手,“夏目贵志,请多关照。” “超可爱超可爱~夏目酱是圈子里的后辈吗?” 朝日奈枣出声道,“并不是,夏目是我请来的外援,肯帮忙真是太好了。” “怪不得,气势很强呢~” 夏目看了他一眼,俊美的外表,耀眼的微笑,恰到好处的亲昵熟络,他虽然不关注娱乐圈,也认为这个人恐怕是个圈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寿岭二冲他眨了眨眼,愉快的扬了扬手里的台词。 “动力全开~快点完成工作,然后一起去吃章鱼烧如何?” 夏目点头答应下来,两个人分头录制,效率高得让朝日奈枣感到欣慰。炼金术师作为配角,台词少一些,夏目先完成了录制,朝日奈枣给他递了一罐果汁。 “《平安风物志·葬雪》会在暑假上映吧?据说拍摄效果不错?” “嗯,很顺利。”夏目喝着果汁,“会发光的,注定大放光彩。” 他说的是平安时代,言语间充满感情,朝日奈枣摸摸他的头,他可以或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对方的举动一日比一日沉稳,眼眸却仍旧清澈,如今更是辗转于多方势力之间也能从容不迫,身边也围绕着越来越多的优秀人物,只是有时候他偶尔会觉得,夏目实在是没有什么童年可言,好像一直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前行一般,让人看了心疼。 “我总感觉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有时间可以多放松一下,你还是个孩子呢。” 夏目只是淡笑,他自然是放不下手上的事务,也放不下浅樱之里,不过朝日奈先生所说的放松身心,他倒是有所意动,比如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与小伙伴们一起出游,看看世界各地的风景。 “久等了~”寿岭二向夏目招手,“做我的车去吧,虽然样式老旧了些,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夏目酱谢过,坐上副驾驶,寿岭二体贴的为他关上车门,这才上车发动车子。 “夏目有想去的地方吗?东京可是座很好的城市哟~”一路上,虽然夏目的话很少,气氛却很活泼,寿岭二了解到夏目在东京呆了不短的时日,很是惊讶。 “按理说,东京的学校更好吧?夏目酱为什么不直接在这里上国中呢?冰帝就不错,青春学园校风开放,也是不错的选择。” “因为想呆在安静的地方,东京繁华,却未免嘈杂了些。”夏目回答,看着四周的车就渐渐凝滞不动,就知道路况又不是很好,“岭二,之后没有工作吗?” 妖化之后,他习惯于直呼名字,要是人类思维占主导时绝对不会这样做,猫老师说过,夏目最可怕的时候不是什么都喜欢直来直往的妖化后,而是普通状态下微微含笑的时候,让人有种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拉近关系的无力感。 寿岭二笑得很愉快,看见前面堵车索性就打开了车上的广播,主持人欢快的炒热气氛,让现场观众和场外听众的情绪达到一个高潮。 【那么我们本期的嘉宾,就是如同寒夜里的冰晶,散发着隽永而凛冽光华的世界级明星——蓝!请向大家打个招呼吧!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呢!】 夏目注意到,寿岭二的神情变得空前专注。 【下午好,以及……】人鱼剔透冷淡的声线柔和下来,几乎带着缱倦的意味,【下午好。】 夏目心中一动,他知道,这声“下午好”一定是说给他的,金杏的眼眸里一时盈满暖意。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夸张地挑高声线,【这到底是说给谁的呢?传说中蓝的惯例,给未知人物的特别问候,那真是个幸运的人!】 “我猜是夏~”寿岭二突然开口,“无论如何都要特殊对待的,只有自己的作词家或者作曲家了。” 【对了,消息灵通的我也是刚刚得知,下个月蓝要在东京开演唱会是吗?继伦敦之后的第二站,不知道要带给我们怎样的曲目呢?】 人鱼轻声笑了,现场一片疯狂的尖叫,沁凉的嗓音却仍能穿透杂乱的音波,降临每一个人耳畔。 【主打曲目当然是新专辑《诸神黄昏》中的曲子,也许还会添加一个意外惊喜,比如新的mv之类的。】 【是类似《迷航》的高品质mv吗?那真是无法复制的经典!】主持人顿时激动起来。 【高品质是一定的,经典也是一定的,】人鱼近乎狂妄的说,可是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不应该是这种态度,他担当得起这份张扬,【我会带给大家一场绝无仅有的盛宴!】 ☆、第207章 拉拢 在夏目的强烈推荐下,两个人在浅草寺周边找到了一家小店,那里的章鱼烧再好吃不过,两个人统统吃掉了三人份,夏目惋惜的看了看自己的空盘子,知道再吃下去就真的不正常了。 “之前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家店呢!味道真的是顶尖的!”寿岭二感慨万分,“夏目很熟悉这附近吗?” 夏目望天,整个魔京在他面前倒是真的没有什么秘密,当时在东京时,每到夜晚他就会自由地穿梭于高楼广厦之间,与百鬼同行,听他们说城里的新鲜事,然后大家一起找一家很棒的店铺吃宵夜,食肆里的顶级食材是在人类世界尝不到的。 这家店也有一定的背景,头上扎白色头巾的女孩子啪嗒啪嗒的跑过来,给夏目送上一个特制的保温食盒,有些害羞似的又迅速跑开了,奔跑间狸猫的尾巴露了出来,险些把自己绊倒。 两个人吃饱喝足,夏目抱起食盒出门,走的时候把两枚圆滚滚的紫色灵珠放在桌上。虽然受到众位妖怪的爱戴,他却绝不会做白拿那种没品的事情,何况以他的身家,买下这家小店恐怕都不会眨一下眼。 寿岭二明天还有工作,很不放心的把夏目放在浅草寺门口,“真的会有人来接你吗?” 夏目点头,“嗯,很快……也有些事情。” 深褐色发的青年注视他良久,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突然听到那个有些凛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岭二,很在意蓝吗?” 夕阳的余晖铺红天际,背对夏目的当红偶像轻轻的笑了,他扬起头,视线落在苍穹上未知的一点,“当然在意啊,那种震撼灵魂的歌怎么可能不在意。有时候在想,什么时候遇上了,一定要好好的分个高下才好!” 他说的自信而神采飞扬,尽管他宣战的对象是世界级的歌手,也没有半分退让,反而愈发斗志昂扬,他最后向夏目挥了挥手,走进一片绚丽的色彩中。 天狐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哪怕没有领取报酬这件事,他也要来一趟浅草寺,这里作为天生灵脉,很适合祭炼一些东西。冬之森送上的持珠虽好,仍然称不上是顶尖,他看静司对这持珠流露出几分喜爱之意,忍不住动了几分心思,想要重新祭炼一番再送出去。 至于祭炼的原料…… 他不动声色的按上自己的脉搏,传承自上古大神的血脉正在体内流淌。 浅草寺的现任主持温和而慈悲,让夏目想起平安时代的那位禅师。人类的寿命也许短暂,却往往能沉淀出无与伦比的厚度,夏目在这样阅尽千帆的老人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有劳。” 禅师微微含笑,引领他到了后院幽静的竹林中,一片小小的池塘前,就从容地抽身而去。 先布下了密不透风的结界,天羽羽斩一半出鞘,刀光一闪,天狐血流淌而出,深紫近乎黑色的持珠染上一层血光,贪婪的吞噬血液。 天狐垂下眼眸,这串持珠将会是他设下的最后一重防线,如果天照一意孤行,纵然血脉相承,他也必定会让这位运筹帷幄的大神付出点代价! 放完血出来,夏目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却不错。 持珠被他封锁在了层层结界之中温养,他这段时间得时时看着,少不得要往东京这边跑。 这时候他想起了他的报酬,文字向游戏什么的想想就心情愉快,他是很愉快,等待中的三人组心情就不怎么美好了。 其实他们不必等在这里的,把报酬交给寺庙的僧人就可以离开了,但是出于某种心理他们还是坚定的等了下去,想要看看领取报酬的人是谁,进一步问出那个作曲家。 千日醉的效力在渐渐退去,也不枉他回浅樱之里耗了几年,本来冷淡的神情渐渐柔和下来,夏目礼貌的向正殿的僧人打听任务报酬的事。 僧人双手合十,向夏目略一点头,递给他一个纸袋,里面是十张游戏光盘。 在心里撒了把小花,夏目愉快的道谢,眉眼弯弯,浅琥珀色的眼眸漂亮的像在闪光。僧人连忙低头,默诵了几句经文,目送夏目一级一级走下台阶。 帝凪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逢魔之时,残霞遍布苍穹,满世界都是金红的颜色,绚丽而热烈,那支乐曲似乎犹在耳边不停的反复,然后困在乐曲中的那只凤凰突然就挣脱了囹圄,猝不及防的显露于人前。 台阶漫长到近乎没有尽头,符文缓缓飘摇,长长的拖拽在身后,让这个少年有了一种格外神秘的意味,浅琥珀色的瞳,融在夕阳艳极的光里近乎透明,就好像古画里走出的神明,天生的尊贵与庄严烙入骨血,他怀里抱着那个很眼熟的纸袋。 第一个上前的却不是帝凪,而是一直沉默的皇绮罗。茶金色的眼眸死死盯住从台阶上走下来的身影,虽然没有曳地的白金衣袍,头顶也没有白蔷薇花冠,但他就是认得,这个人是阿尔伯特,最为光辉高贵的那个大天使。 当初第一次看《圣堂》,他关注的不是影帝敦贺莲,而是那位尚且年幼的大天使,但是没有,所有关于他的资料都是一片空白,他好像真的只是从九重天而来,只为传播神的福音一样,连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都不愿留下。 为了得知扮演者的身份,他不惜加入黑泽久雄的剧组,不管角色多么小,只为了旁侧敲击知道对方一星半点的消息,只是黑泽久雄狡猾的很,死活不肯说,他本来就沉默不喜说话,自然问不出什么来。 只是会在晚上一遍一遍的看电影节选,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大天使眼瞳流金,死的时候凋零的白蔷薇雪花般飘满了战场,整个世界都是纷纷扬扬的洁白,还能战斗的天使们一个个跪下,痛哭失声。 而现在,以神之御座为名的大天使就站在他眼前,抱着纸袋,笑容温暖。 夏目看着台阶下面的三个人,有些疑惑,他一时还没有联想到自己身上,礼貌的微笑,然后抱着纸袋准备擦肩而过。 清亮的笛声骤然响起,夕阳彻底沉没,只留下些许微妙的光。帝凪的手机屏幕亮着,拦在夏目面前拒不放行,他们身高年岁相似,气质却天差地别,尤其是千日醉的效力减退,夏目正处于温和好说话的状态。 “一般情况下,委托人与完成任务者是不应该见面的,”夏目叹了口气,“我已经完成了任务,敢问阁下还有需要帮助的吗?” 帝凪上下打量他一番,纵使天性挑剔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终于等到了想等的人,语气也有几分轻快,“那支曲子,是你写的吗?” 夏目一顿,一时间脑海中掠过诸多说辞,最终微微含笑道:“抱歉,并不是我写的。” 帝凪被噎住了,他还想说什么,被凤瑛一拦住了,作为队长,凤瑛一明显比帝凪更难对付。他注视夏目良久,忽而笑起来,“我们想买下那首曲子,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作曲家面谈。” 夏目的微笑仍旧无懈可击,“按照规矩,既然是为完成委托而奉上的,自然就归委托人所有,并不需要谈论购买的问题。” 第142节 “那么如果想要更多的曲子呢?”凤瑛一眯起眼,“如果诚心诚意想要求见那位作曲家呢?” “也许再发布委托会有些效用……”夏目淡然道,随即被打断了。 “是一定没有。”帝凪斩钉截铁的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动几下,夏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是另一首曲子《朝夕》。夏目哑然失笑,没想到会栽在人类的高科技上面,隐瞒已经无用,他拿出手机来按掉。 “我追踪了你的ip,那首曲子分明就是从你的手机上上传的,说什么不是作曲家,只是托词而已!”帝凪突然靠近夏目,一双轮廓漂亮的银灰色眼眸俏皮的眨动一下。 “我们组合名叫he★vens,发展潜力无与伦比,是非常好的组合哟~” “要不要一起来创造一个新世界呢?用你的乐曲?” 如果真的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恐怕就已经被鼓动了,夏目却并不会,他并没有杀入娱乐圈的心思,更何况…… “他是我的作曲家!”人鱼的声线清澈而锋利,像海上的浮冰一般凛冽生辉,他从后面抱着夏目,水蓝的长发触在夏目脸颊上,有几分痒意。夏目想要伸手去拂,却被顺势握住了手,握得死紧,人鱼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敌视的看着对面三人。 “是我的作曲家!无关的人趁早收起那份心思!一首《业火》已经算是便宜你们了!” 夏目顿时有几分心虚,他没想到只是一个委托,却会扯出这么一长串事,现在还要蓝为他出头,虽然有捍卫自己的领土之嫌,解围的心意他却也感受到了,于是点头,歉意的微笑。 “抱歉,我是蓝的作曲家。” 人鱼高兴了,恨不能立刻变回原形甩几下尾巴,睥睨着眼前的三个后起之秀,他志得意满的摸摸夏目的头,显得尤为亲昵。 谁知道那个一直不说话的青年突然站了出来,茶金色的眼眸显得极其专注。 “作曲家,并不专一。”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优秀的作曲家不会只为一个人或者一个组合写歌,他们的人脉会非常广泛,只要风格合适,就能够短暂的合作,什么专属作曲家御用歌手之类的,其实极其罕见。 人鱼当场就炸了,他险些直接扑上去,却被夏目及时拉住了,夏目拍了拍他的手背,人鱼一声不吭委委屈屈的把他抱紧,开始扮可怜。 “夏目夏目~你不要我了吗?” 明知道自家小伙伴各个是影帝,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的心软,夏目摸摸人鱼的长发,安抚道:“当然不会,我会一直一直为蓝写歌的。” 得到了承诺,人鱼的心情转好,夏目有时候还挺感谢着喜怒无常的性格,虽然容易生气,却也很好哄,人鱼被顺了毛顺得很舒服,挑衅的看了对面的三人一眼,拉着夏目就要离开。 在第一回合打了个胜仗,不代表他就能彻底放心,从现在开始一定要杜绝夏目与这些偶像们的接触,从源头上杜绝被拐走的可能! 凤瑛一在原地目送两个人离开,有些不甘心,在作曲家明确表态的情况下却也不好再阻拦,于是只是很有风度的遥遥递了一句话—— “不论如何,he★vens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蓝:有风度个鬼啊有种来战!!!(╯‵□′)╯︵┻━┻ ☆、第208章 《业火》 因为要守着浅草寺祭炼的那串持珠,夏目这段时间往东京跑得很勤,看看蓝的经纪人忙的哭天抢地还要哄自家脾气不好的祖宗,有些同情,周末的时候会帮忙充当一下助理。跟着蓝跑跑活动,安排下行程之类的,经纪人简直感激涕零,人鱼也表示满意。 “夏目夏目~早饭还没好吗?”人鱼懒洋洋的趴在沙发上翻杂志,“蛋包饭要多一点番茄酱~” 经纪人照旧每日例行的哭倒在他身边,“祖宗啊你看一眼通告会死吗?!今天的任务很紧不看的话不行啊!既然打算回国发展综艺节目总要上的吧?连台本都不背简直……” 人鱼凌厉的扫了他一眼,经纪人顿时鹌鹑一样的缩在一旁,心里默默的召唤夏目。 夏目不负所望,端了颜色漂亮的蛋包饭出来,甚至还有经纪人的一盘,三个人吃着,经纪人留下了心酸的泪水。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他只有在后台默默啃面包的份,今天竟然能吃上热饭,真是值得纪念啊! “不用着急,”夏目浅浅的微笑,很容易就让人的心情平静下来,“欲速则不达,合理安排时间的话,饭后还有喝茶的空档。” “但是今天的行程……”经纪人欲言又止。 “恕我失礼,您之前大半的时间应该都用来软磨硬泡让蓝能参加各种活动吧?蓝的性格并不适合强迫,换一种做法会更好。”夏目了解他的友人,相处过那么悠长的时间,人鱼的喜怒无常他已经能眼都不眨的应对了,说到底只是小孩子心性而已,渴望得到更多的关注,闹点脾气也是很正常的,堵不如疏,对人鱼他自有一套办法。 饭后一杯暖暖的樱花茶,在早春稍微有些寒冷的天气里简直是享受,人鱼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又听着清亮而为带凛冽的嗓音舒缓的念着今天的行程,要去工作的不悦早已烟消云散,不由得蹭到夏目身边,任他一下一下梳理自己的长发。 很宁静,整颗心都平静的不得了,好像在水面上晒太阳一样。 “不想弄头发……”人鱼抱怨道,“麻烦死了!” “那么,我来可以吗?”夏目笑着问道,手里变魔术一般出现了一枚六角雪花的发饰,“是我自己做的发饰,蓝要试试看吗?” 半个小时之后,经纪人低眉顺眼的打开门,让夏目和蓝先走出来,自己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后面,带着满腔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他偷偷看了看表,比平常整整早了一个小时! 叫有严重起床气的蓝起床,预留半个小时等待他自然清醒的时间去做饭,装盘之前再温柔地催促一遍,这样等他把饭端上桌,人鱼早就看了好一会儿杂志了,最后收拾头发打点行装,整个过程堪称风和日丽,人鱼的心情一直维持在高水平状态,甚至有蹿升的趋势。 经纪人拜服,特别特别想要拜师学艺!可惜人鱼正瞪着他,一脸不善。 于是只好幽幽怨怨的开车去电视台,耳边是夏目在循循善诱,人鱼情绪高涨。 “访谈节目啊,蓝要唱的是哪首歌?《光神》吗……也是……很合适呢……” 夸赞几句,人鱼明显飘飘然了,不用多说自己就开始复习歌曲的调子,空灵的哼唱声回荡在车里,经纪人满眼泪花的怒点赞! 夏目大人,干得漂亮!一会儿就上台了让他练! 《star!星之彼岸!》是一直炙手可热的明星访谈节目,也配得上蓝的身份,电视台更是早早给了台本,没有什么出格或者尖锐的问题,工作人员不敢怠慢,连夏目都被送了一杯热饮。经纪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在世界各地巡游过,大风大浪见得不少,电视台这种示好态度还不被他放在心上,淡定自若的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这里有显示屏,可以直接看到直播。 因为强调开发明星最真实的一面,整个节目全程直播,蓝发的人鱼相当淡定的坐在椅子上,对所有的问题都心中有数。 随着直播开始,所有工作人员都紧张了起来,主持人笑容满面的说了一段开场词,把现场的气氛炒得火热,等到镜头转向蓝时,无需控制现场的副导演做什么手势,尖叫声顿时大的要把房顶掀翻,只能听到一串疯狂的“啊啊啊啊啊啊啊”,主持人试了好几次才重新掌控局面,笑得有几分揶揄,“啊啦,大家都好热情啊,蓝桑被感动了吗?” 人鱼歪了歪头,雪花形的发饰在他发间闪光,他笑起来有几分小得意和小矜持,好像在说“算你们识相,欢呼声可以再大一点”之类的话,最终有些勉强的点头,“哼,差不多吧,反正公主殿下们又不会只爱我一个。” 观众纷纷捂胸口,这傲娇的样子不要太萌啊啊啊!!!好想揉一揉!!! “啊啊啊蓝桑我我我对你的忠心日月可鉴苍天可表!!!” “蓝桑赛高!我们才不会去看别的小妖精呢!!!” 听到这些表决心的声音,人鱼好像高兴了一些,轻轻把食指抵在唇边,笑得令人目眩。 “公主们乖乖的安静下来,等我给大家唱歌哟~” “好!!!”响亮的应过一声之后,现场总算平静下来,副导演出了一身汗,说不上是该哭还是该笑,却不得不感叹蓝的强大煽动力。 节目终于可以顺利进行,主持人妙语连珠,一连问了好多有趣的问题,蓝都对答如流,现场不时响起大笑声,主持人也好几次忍俊不禁,要不是良好的职业素养在那里撑着,她早就笑场了。不知道是谁给蓝改的台本,每一个问题的回答都无懈可击趣味横生,比电视台给出的版本好多了。 再次接受到经纪人仰慕的目光,夏目淡然的拂了拂衣袖,深藏功与名。 访谈非常顺利,很快就接近尾声,人鱼站在舞台中央,音乐响起,全场霎时落针可闻。 他要唱的是《光神》,北欧神话中最受宠爱的光辉之子,世间万事万物都发下不会伤害他的誓言,因为他是光,生命的馈赠,天赐的奇迹。 忠贞,热情,美好,毫无瑕疵——就像是他的王。 视线在观众上一扫而过,突然间,他看到夏目站在人群中,微微含笑注视着台上的他。 人鱼的笑容愈发璀璨,歌声发挥出了远超往日的水准,因为这一刻,最想让他听到这首歌的人就站在人鱼面前,“光神”就在他面前,温柔地凝望着。 夏目笃定,蓝在享受这个舞台,他的歌声可以穿到更远的地方,甚至是星之彼岸,而不是困于浅樱之里只能孤芳自赏。他很高兴看到这样的结果,友人帮不帮的上忙尚且是次要,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节目完美落幕,三人在一家雅致的西餐厅解决了午饭,下午蓝要去练歌,这是他喜欢的,一点都不勉强,夏目也没必要一直在那里呆着,于是在整个楼层随意逛逛。 好巧不巧,他碰到了迎面走来的he★vens三人,帝凪稍稍一愣,很快就转了转眼睛,扑上来拽住夏目,“正好!《业火》已经基本完成了!作为作曲家一定要来听听!” 夏目本想拒绝,却被皇绮罗按住了肩膀,茶金色的眼眸倒映着他的影子,显得无比专注。 “阿尔伯特……” 夏目心中骤然一凛,对方却不欲多说,凤瑛一更是强势的揽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走进排练室,“真的是很棒的乐曲!he★vens志在必得!” 夏目不动声色的问道:“是对这首乐曲,还是其他什么呢?” 凤瑛一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好像在温柔的责备他明知故问,手上的力道却强硬了几分,让夏目坐在椅子上,帝凪欢快的锁死了门,听到落锁的声音,转过头对夏目做了个鬼脸。 “现在,最最可爱的帝凪要开始表演了哦~期待吗?想要欢呼吗?” 夏目面无表情,一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架势。 他再怎么不情愿,音乐还是响起了,《业火》被改编成了舞曲,嚣张的旋律明锐的高音,轻易就能在听众心中燃起一把火! “黎明到来之前,把一切都吞噬!” “游荡的业火,烧灼你的眼眸。” “凝视深渊如凝视着你,angel,褪去无暇的白羽!” “何必眷恋光明,只不过虚伪闹剧。” “染上我的夜色吧,火光践踏大地!” “将一切美好的,将一切光辉的——” “丢弃吧!和我一同堕入地狱!” “不去斟酌每字每句,只需要倾吐绝望的旋律,绝望的爱着你!” “沸腾吧thehellfire毁灭灵魂!” “痴恋吧这业火永生不熄!” “只为你——业火为羽翼!” 凤瑛一的嗓音磁性优雅,皇绮罗的嗓音低沉醇厚,帝凪的嗓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完全交融在一首歌曲中时,却和谐的难分彼此。夏目很少接触这样的音乐,他的音乐向来是高雅的,是庄重的,无论是长笛还是小提琴,没有一种会激烈到这种地步。 这是种,燃烧灵魂的音乐! 心跳声有些急促,夏目沉默一瞬,然后站起来鼓掌表达自己的敬意。 原来还有这样的音乐,原来音乐还可以做到这地步!夏目不由得开始反省,他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少年人的激昂和朝气?给蓝的曲子,也是漂亮而清贵的,换言之,蓝并没有接触过摇滚。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放弃了一种奇妙的可能性。 “很棒!简直像是能燃烧灵魂一样!”夏目诚心诚意的赞美道,“我之前,从没想过音乐能做到这种地步!” “哈?”帝凪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你的曲子分明相当适合改编成舞曲!难、难道你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吗?!” “恐怕是的,”凤瑛一两手抄在口袋里,突然俯身逼视着夏目,“从未接触过,却意外的有这种天赋啊,真是……捡到宝了呢。” 皇绮罗默默地看了夏目一眼,眼神微动。 突然间“嘭”的一声巨响,有什么直接拍在了玻璃上,凭借对可爱事物的直觉,四之宫那月敏锐地发现了夏目,来栖翔根本拉不住他,那月就近乎失礼的扒在了玻璃上。 “啊啊啊那月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趁着he★vens三人的注意力被那月吸引,夏目干脆利落的开了锁,顺利地冲出门,紧接着就被死死抱住了,头上还被带了一个软软哒黄绒绒的帽子,那月抱着他蹭了蹭,内心充斥着巨大的满足,“夏目好可爱~好想带回家~” 夏目一脸崩溃,眼看着he★vens三人也冲了出来,顿时觉得修罗场又将在他面前上演! ☆、第209章 谏言 第143节 夏目沉默的抱着杯子,人鱼抱着他,从刚才就一直炸毛到现在。 “都说了做梦做梦!夏目是我的我的!才不会给你们作曲!” 帝凪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你自己就会作曲,又有夏来为你填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所以……夏目就让给我们he★vens吧!” 人鱼瞬间暴怒,险些直接掀桌,夏目写的歌怎么会一样!对于他而言当然是意义非凡,每个专辑里也仅仅有一首而已,所以他才对那首《业火》那么耿耿于怀,岂可修本来是他的啊啊啊!!! 而且……你们把夏目带走了作词谁来啊喂!!! “冷静,冷静啊蓝,”夏目不得不安抚道,“我不会离开的。” “无论在何种意义上,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不是吗?” 人鱼一顿,重新冷静了下来,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夏目,对方仰起头与他对视,漂亮的金杏色妖瞳一闪而逝。 也是呢,何必这么执着,他与夏目才是一个世界的…… 人鱼平静下来,可以淡定的正视对面的三人组,挑衅的勾起唇角。 “一群狂妄的家伙,就施舍给你们一次难得的机会吧!” “夏末的歌之王子殿下的角逐,我会以嘉宾的身份到场,也算是同场展开竞技了,绝对绝对碾压你们!” 凤瑛一一笑,懒散的靠在了椅背上,摇头道:“这对我们可不公平呢,蓝是世界级的歌手,古典与高雅的抒情音乐让所有人疯狂,”深紫的眼眸中略微闪过一丝晦暗,“我们可没傻到与你硬碰硬,那样的话必输无疑……”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眼前这位世界级歌手的实力毋庸置疑,人气更是高到离谱,如果真正对上的话,he★vens作为新出道的组合,根本毫无胜算。 夏目好像一直在思考什么,突然说:“如果是以摇滚的形式呢?虽然蓝的人气远高过he★vens,但是摇滚却是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你们也不算吃亏。” 凤瑛一一怔,“难道你真的有心成为he★vens的作曲家吗?如此不利的条件……” 夏目微微一笑,和暖的阳光落入他眼眸中,晕染开一层杏色,坚定一闪而没。 “一直在想,我的风格是不是把蓝束缚住了呢?因为安静的个性,所以做出的曲子,选出的风格,都是抒情式的,蓝也一直在迁就我,从没想过要涉及到完全陌生的摇滚领域。” “我,也许也是有野心的吧。希望自己能做出燃烧灵魂的曲子,让蓝在全新的领域里也能闪闪发光……锋利的骄傲的东西,在蓝的性格中并不少见,索性就全部释放出来吧!” 人鱼明显心动,也许是因为不安于平稳的个性,也许是因为此时夏目眼中的光芒,总之他被煽动了,体内的妖血在鼓噪,简直跃跃欲试。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苍蓝的眼瞳中燃起战意。 “在你们真正擅长的领域中,彻底的将你们打败——这下总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吧?” 皇绮罗抬起头,茶金色的眼眸毫无波动,“绮罗,要应战。” 凤瑛一却笑了,似乎预感到了这位歌手要在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领域里栽个跟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真是有勇气的决定,今年夏末,he★vens会奉上最棒的演出!” 人鱼傲慢的扬起下巴,毫不客气的回应道:“拭目以待!” 已经下了战书,夏目近乎打起了全副精神,第一个联系的是四之宫那月,他曾经模模糊糊的听他提到过有个什么早乙女学园,专门招收立志成为偶像的预备役,流行乐在教学中当然占了很大的比重。 哪怕入学已经结束了,凭借在东京的势力,夏目还是拿到了两个名额。 “抱歉,恐怕只能周末过来学习了,不过我会努力的!”夏目打算晚上回到浅樱之里,好好恶补一番这方面的知识,争取在下周来上课之前追上进度,虽然听起来很难,但是再怎样,也不会艰难过刚进入时计塔的那段时间。 人鱼摸了摸夏目的头,把柔软的浅亚麻色短发揉的乱糟糟的才罢手,一脸意犹未尽。 “没有夏目做不到的事,我一直这样相信着,”水蓝的长发铺展在肩上,夏目一瞬间产生了被鼓励的错觉,“所以管他什么he★vens的,赢得一定是我们!” 这话说得志得意满,却让夏目愉快的弯起眼睛,“嗯!” “我考虑把头发剪掉,”人鱼状似满不在乎道,“真要是演唱快节奏的曲子,长发会碍事的。唔,也是为了隐藏身份……” 夏目看着他,人鱼有些焦躁的转移了视线,还在逞强,“每天早上的打理也烦死人了啊,短发的话就可以多睡一会儿。” “对不起。”夏目说,“对不起,本来蓝可以一直很平静的生活的,在广阔的水域中作威作福,累了就沉睡,醒来就浮上水面晒太阳,根本不需要放弃什么东西……” “我才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人鱼的反应出乎夏目意料的激烈,“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从交付名字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有了献上生命的觉悟!能为你做点什么,很开心呢~” “因为夏目一开始就很强大,无论是历练还是镇守浅樱之里,几乎没有疏忽,一个人,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起来。” “所以夏目,至少这次,让我竭尽全力的做点什么吧。” 夏目从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友人们,洞悉这群不消停的家伙心中所想,然后竭尽全力的把他们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以为这样就好,但是却不知道,蓝却是这样看待他的。 “我没有觉得疲倦,这些事是我应该背负的责任,我……”夏目试图解释,却被人鱼眼神柔和的打断了,冷冽的嗓音出乎意料的温柔,人鱼抱紧了他,怜惜的抚摸柔软的发。 “没有人一出生就要背负责任的,你可以任性,可以胡闹,可以发脾气,但是最终你一次也没有。你做的比历代天狐都好,可做的越好……就越让人心疼。” 夏目在人鱼脖颈处蹭了蹭,不说话,忽而听到人鱼问他。 “有试过不批政务吗?” “……没有。” “有烦躁的甩过文件吗?” “……没有。” “有试过偷偷潜逃出去让大家都去找你吗?” “……没有。” “有试过无缘无故对人无礼吗?” “……没有。” 人鱼列举了一系列在夏目听来极其糟糕的事情,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顿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夏目一眼。 “很好!现在这些糟糕的事情,通通都去做一遍吧!”他斩钉截铁道,看着夏目愕然的表情,显然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主动去做糟糕的事情。 “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不是因为夏目是王,而是因为王是夏目!浅樱之里需要的也不是恪尽职守的王,心之所向,只是夏目而已!” “请稍稍的,做回夏目自己吧,也更多的,依赖我们一点。”人鱼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轻柔的像一场缥缈的梦境,感觉到怀里的天狐在低头思考,不由得欣慰万分。 斑把夏目教的太好,无论是心性和手段都完全坐实了王之名,但是与之相对的,这个孩子过分谨慎守礼,已经把自己困在那个王座上无法挣脱了,让人看了就担忧。不过还在现在还能听得进去谏言,如果再过一段时间…… 心中骤然一冷,蓝想起了上古的那位大神,他的光辉无与伦比,却终究只是孤家寡人,连月读都无法扭转他的意志,强硬到近乎专横的执掌高天原。 他绝不希望夏目变成那样,绝对……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夏目没有让鹤先生送他回去,从东京回到神奈川,一路御风而行。城市的夜晚从来都流光溢彩,对有的人来说,这才是一天的开始。 夏目停下来要了一份稠鱼烧,慢慢的咬着,脚步放缓。他熟悉东京的每一处街道,只有这里,哪怕是百鬼夜行之时也会被友人带着刻意避开的——红灯区。 夏目叼着稠鱼烧想了一会儿,“啪”的在头上贴了一张符,一跃而下落在街道上。 普通人类根本无法发觉刚才有一个半大少年从他们身边经过,有点犹豫的向更深处走去,有些新奇的打量四周有些陌生的景致,衣着清凉的女郎,满脸醉态的中年男人,还有疑似黑帮的成员叼着雪茄走过,所到之处众人退避…… 作家一般都有着强烈的考察生活的欲望,有的作家甚至深入监狱与囚犯们混在一起,有的更是通过独居孤岛或者自残自虐的方式,更加深刻的触及到生命的本质,夏目不会那样做,但是看看应该没……问……题……的……吧…… 站在装修精美高档的会所前,夏目沉吟良久,最终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 反正蓝说过的,糟糕的事统统去做一遍。 如果人鱼知道会导致这种后果,他绝对穿越回去把当初说这话的自己捅死一百遍!!! 金碧辉煌的大厅,让夏目有少许的不适,他眨了眨眼,向里面走去。 的场静司很暴躁,他忍着掀桌子的冲动,摩挲着布都御魂的剑柄,一红一黑的眼眸目前是属于人类的瞳仁,不过不排除他暴躁之下立刻就显露妖瞳的可能。骨女在他身后垂手而立,神态恭敬,乌发雪肤,难得一见的带有某种阴暗之美的样貌让圆桌对面的中年人眼睛亮了亮,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番,却不知道骨女看他的目光已经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如果不是对陛下还有些用,她当场就会剜出这个男人的眼珠,再把他活生生炼化成一具枯骨! “的场先生身边真是藏龙卧虎啊,”男人感慨道,“助理都有此等姿色,不知道未来的伴侣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的场静司有一半的心思顿时拐到了夏目身上去,很有几分想念,不过夏目现在估计已经回到了神奈川,甚至可能已经睡下了,他看了一眼表,确实,按照夏目规律到严苛的生物钟,肯定睡了。而他却要强压心里的烦躁,跟一个无能的人类在这里虚以委蛇,真是让人心情阴郁。 夏目在角落里打了个喷嚏,茫然的在大厅里晃悠一圈,幸运的是,这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几乎所有暧昧的声音都被掩盖在门后,所以他什么都没听到,兀自拿出素描本来勾勒这里的大体格局,然后打了个呵欠——他有点困了。 听从蓝的谏言,他目前在努力的克服自己的苛刻的生物钟。 突然间,耳边传来了几句有些急切的低呼,夹杂着几分狼狈。 “的场先生,您不能这样做,我以为我已经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诚意?”衣角破风,不祥的暗色和服穿在他身上,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散漫和随性,只是一双异色瞳森冷无比,“我以为你的做法,足以万死了!” 这时候有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焦急,“的场先生,如果冒犯了您我会道歉,但是……” 夏目觉得这样的声音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体内的火灵突然鼓动起来,似乎从长梦中惊醒,还有些睡意朦胧。 “千叶,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夏目恍然,怪不得他觉得耳熟却又有些陌生,原来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第210章 会面 处于某种似乎做了坏事的心虚感,夏目尽量放缓呼吸,收敛妖力,企图避过的场静司的视线,不幸的是,体内的火灵明显不太配合。 【千叶,这里是哪里?】 夏目眼神飘忽,“唔,只是听从谏言觉得需要来的地方……” 凤凰火有些疑惑,不过夏目一直谨慎守礼不让人操心,想来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个鬼啊!!!凤凰火的妖力刚一探出去,就被清晰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吓破了胆! 一个个封闭的包厢里堪称群魔乱舞!昏暗的灯光,暧昧的呻吟,神情癫狂的男男女女……凤凰火全身的羽毛都炸起来了,一下就现身,不知是该先捂夏目的眼睛还是先捂他的耳朵,后来才想起来要先阻止夏目使用妖力。 【绝对不能动用妖力!绝对不能!】 “但是……” 【没有但是!!!】 凤凰一怒,火光燎原,夏目头顶的符纸挣扎一下,化为灰烬落到地上。 黑红羽毛的凤凰保持着张开翅膀的姿势凝固了,夏目也凝固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小堆灰烬,尽量淡定而友善的当着对面四个人的面,咬了一口稠鱼烧。 唔,草莓味…… 不是他太淡定,而是他已经不知道要做出怎样的表情来了_(:3ゝ∠)_ 饶是的场静司,也禁不住露出见了鬼的表情,不,见了鬼他只会一刀斩杀,可是夏目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完全可以让他变了脸色。 “夏目?”他不确定的问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新宿的歌舞伎町,绝对的藏污纳垢之所,虽然明面上宣称不涉及真正意义上的肉体交易,真相如何所有上位者都心知肚明,只是把交易的内容移到台下而已,欲盖弥彰的做法反而让大多数人类心安理得。 浅亚麻色发的少年站在会所极尽靡丽的灯光中,瞳眸中是某种光明纯粹的善意,纵然面容俊秀,却只会给人端丽庄重的感觉,显得格格不入。稠鱼烧拿在手里,凤凰以身翼庇,宛若从画里走出、误入凡世的神明。 最初的呆滞之后,夏目迅速找回了状态,微微含笑,“晚上好,静司。” 魔都之主这次却不领情,抬手就把凤凰扫了下去,火灵愤怒的鸣叫了一声,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悻悻的落在地上吐了朵小火苗。夏目心中一紧,抬起头,与那双一红一黑的妖瞳对上,不由得眨了眨眼,“静司?” 第144节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魔都之主冷静的问他,夏目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濒临爆发的边缘,低柔的嗓音好似暴风之前的宁静,“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种地方?为了追赶什么妖怪吗?还是寻找什么灵物?不……都不是理由……” 凌厉的视线落在火灵身上,魔刀震颤不已,“你知道什么吗?” 火灵炸起羽毛,直面魔都之主的威压,他觉得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却仍然不屈地抬起头,赤红的妖瞳狠狠逼视着对方,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却是夏目挡在了他面前。 “与凤凰无关,完全是出于我的意志!也不是为了追赶什么或者寻找什么,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临时起意而已。”挡在友人面前,金杏色点染眼眸,这一刻他不是身为人类的夏目贵志,而是能与魔都之主抗衡的天狐。 其实说实话,夏目并不明白为什么的场静司会这么生气,因为他来了这里吗?除了灯光亮了一些在外面走动的人少了一些,传说中的红灯区给他一种名不副实的感觉。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夏目虚心求教,又掏出来一个完好的稠鱼烧充当贿赂,“因为蓝很认真地向我进谏了,说我最好努力去做一些糟糕的事情,所以……” 的场静司默默无语地看了他好久,最后愤愤的夺过稠鱼烧塞进嘴里。 能对夏目生气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随随便便听从了什么谏言就莽撞的进入这里,一脸认真地说要做什么糟糕的事,呵呵真的是糟糕的事啊!人鱼在哪?出来保证不打死他!魔刀为证!!! 见的场静司的气消了——虽然夏目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夏目心里那点好奇不由得冒了出来,“那么静司为什么在这里?” 来了!的场静司心中暗道,迅速端正了神情,两手按在夏目肩膀上。 “只是公务而已,立刻就要离开,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 夏目:“……是、是这样啊。” 对于魔都之主的郑重解释,夏目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信任很是纯粹,天狐明辨善恶人心,一旦决定相信,就不会再去猜忌。 不过虽然自己并不需要解释,魔都之主骤然温和的眼眸却让他有些高兴,两人靠的很近,夏目正要顺势蹭一蹭的时候,突然感觉脚边有毛茸茸暖乎乎的触感,一低头,凤凰正蹭在他小腿边,委委屈屈的咕咕叫。夏目不得不拉开距离,把凤凰抱起来,梳了梳他的羽毛。 “没关系的,静司只是关心我。” 的场静司:搅局的都给我去死去死吧(╯‵□′)╯︵┻━┻ 的场静司以眼神凌迟着夏目怀里的凤凰,凤凰不屑的回望,空气中似乎充满着无形的火花。骨女侧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中年人,对方盯着夏目怀里不停卖萌拖着鲜艳尾羽的神鸟眼睛都直了,至于旁边的那个青年…… 灯光下,金发的光芒未免过于刺眼,浅金的眼眸中一抹阴沉闪过,骨女看得分明。 虽然在竭尽全力的模仿夏目大人的气韵,但是赝品就是赝品,永远没有取代正品的可能。 “我不得不问,田中先生,”秀美的面容上妖纹乍现,骨女笑容魅惑,森严的白骨扣住中年人的脚踝,骨手还在不停地向上攀爬,骨女终于狠狠吐了一口恶气,恐吓的那个中年人涕泗横流,“这样的提议是谁给你的?模仿夏目大人……还真想得出来……” “低劣的手段掩盖了华美的布局,真是让人不胜遗憾。”熟悉的腔调,华丽的措辞,夏目抬起头,对面与他的气韵有七八分相似的青年瞬息之间变了一副样子,金色发辫蜿蜒身侧,他压低帽檐,有些惋惜的轻笑了一声,“不过你的铁石心肠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的场静司危险的眯起眼,认错谁他也不会认错夏目,变换形态的mr.r与其说像夏目,不如说更像天照,光明到极致反而让人心生压力。 金发的男人不在乎的场静司的警惕和敌视,蛊惑般的开口道:“你真的不心动吗?同样光明清澈的灵魂,却是柔顺驯服的姿态,真的不心动吗?枉费我从天照那里要到了一缕气息,你竟然不为所动。” 的场静司不屑,再一次把凤凰拍到一边,把夏目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上,舒适的蹭蹭。 “我不稀罕你的虚情假意。” 夏目乖乖的被抱着,但是空出的手已经摸出了宝石,视线飘向mr.r,像是在寻找适合下手的地方,看得这个身心都浸染黑暗的人不由得脊背生寒。 他太熟悉宝石的威力了,一旦爆炸真的称得上是惊天动地,更何况……卧槽这个土豪他才不会只用区区一枚宝石呢!人家用一把! 从天照那里死活申请不到经费,上古神明穷的只剩神社和那张脸,完全看不出之前坐拥高天原的气度,他也问过天照,天照一脸奇怪。 【没有收藏过宝石啊?那孩子自己攒的吧?】 岂可修富二代就不要自己攒家底了!用上古遗留下来的那些道具该有多好!那些他都知道破解的方法啊! “请转告天照,”天狐显露出妖瞳,宁静凛冽的嗓音有种与往日不同的决绝,“我已经到了可以做糟糕事情的年纪了,失礼也好无礼也好,按照友人的谏言,全部都是无所谓的。” mr.r有点卡壳,他不由得重复了一遍,“糟糕的事情?” 简直完全不能与这位天狐殿下联系起来啊! 夏目没有再理会他,把在地上耍赖不起来的凤凰抱起来,似乎想礼貌的点头告别,最终顿住,艰难的忍耐之后,还是没能战胜这个习惯。 “静司的事情处理完了吗?”夏目确认了一句,的场静司看着倒在地上已经丧失了意识的中年人,又看看公报私仇恭恭敬敬站立着的骨女,略一挑眉,“算是吧。” “那,可以送我回家吗?”夏目抬起头,似乎有些请求的意味,“今天很晚了。” 这是他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提出什么请求,一向以极度独立的形象示人,的场静司现在简直受宠若惊,干脆一把握住了夏目的手腕,反复查探他的情况。 “哪里受伤了吗?!” 这样的反应让夏目有些哭笑不得,他连连摇头,“当然没有!只是蓝说,要更多地依赖大家一点……我的做法是不是有点突兀?抱歉……” 的场静司只是注视着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眼神,夏目感到有什么落在他发顶,轻轻揉了揉,“你可以提更多要求的,再过分也好,是你的话,什么都可以。” “可以吗?稠鱼烧……可以再要一份吗?” 骨女沉默的跟着两个人走出去,临走时凉凉的瞥了一眼mr.r,有些嘲讽的勾起唇角。 【这样深厚的羁绊,阁下要如何斩断呢?】 金发男人难得的眼神阴鹜,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响了好久,才有人懒洋洋的接起来。 “又失败了?” “也许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金发男人想遍了所有的魔道具,却是徒劳无功,有些不甘心的闭上了眼,“要是堕落的话会是怎样绝妙的场景!相互厮杀又会是怎样的一副盛况!” 他颤抖着,内心膨胀着黑暗的渴望,只有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立。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然后又响起了咀嚼声。 “没用的东西,看样子我又要费心联系那孩子的梦境了,真是的,越来越难以攻克了……” 得到了天照的回答,金发男人点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么联系其他除妖师世家……” “给我快点完成,我不想再看见那个月读血裔!那么像我的那个孩子……这种人还想觊觎!” 挂断电话,金发男人松了口气,走进黑暗的夜色中,长长的金色发辫摇曳着,流光惑人心神。 “期待着,一场大乱吧……的场静司。” “但是天照,你是出于嫉妒吗?” ☆、第211章 拜访 满目都是花的金光,在枝叶间闪闪烁烁,天狐拨开枝蔓,宽大的衣袖滑落半截,金杏色的妖瞳中分辨不出情绪。他看着恢弘壮丽的鸟居,金发的神明向他遥遥招手,笑容灿烂让人心生好感。 “好久不见了,小千叶~” 天狐在原地没有动,任凭神明怎么呼唤也不肯上前一步。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天照了,很久很久,对方打着屠杀月读血裔的主意,夏目怎么可能让自己成为突破口,可是因为不可抗的血脉传承,他还是一次一次的被这位大神闯入梦境中。 也许是有点不甘心的,他还没有成长到足够强大的地步。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如果你执意对静司出手——”妖纹一瞬间攀爬上脸颊,天狐的神情近乎冰冷,在这种时候,仍然礼貌的使用了敬语,“请踏过我的尸骨!” “我也以为我告诫过你,不要再跟魔都之主牵扯在一处!”神明站在鸟居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夏目,黄金瞳中,荡起一圈愤怒的涟漪,他真心喜爱这个与他相似的后辈,自己复生无望,看着这孩子沿着自己的道路走下去也是愉悦的,可夏目偏不。 天照感到骄傲,这孩子倒是真与他像了个十成十,连这份固执也一模一样,只是性格仍稍显柔软,他应该再冷漠一些,维持一个王者的仁慈,而不是任由臣下爬到自己头顶上来。 王注定孤高,不需要友人。 天狐沉默,是啊,夏目一向重视礼节,反驳也是谦逊有礼的,只是…… 神明的眼眸猝不及防的睁大,迅速跃起后退,天羽羽斩的刀光与他擦肩而过,削掉了一片衣角,他的神情错愕难当,几乎以为天狐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不然怎么会如此失礼的……对他刀剑相向?! 鸟居直接被粉碎一角,断裂的木块从高处跌进树丛中,灿金的花瓣大片零落,有一些被凛冽的罡风卷上半空,又在下一秒被神剑撕裂,天狐眼神沉静,两弯新月影影绰绰。他在心里迅速测算天照的落地点,神剑直接压下,封锁他最后一条退路。 天照一时躲避的有些狼狈,他断然想不到夏目会对他动手,还是如此不留情面,绚丽的金杏色妖瞳凌厉,虽无杀意,却实实在在是不敬之举。 没有趁手的兵器,天照不得已暂避锋芒,只是他忍不住去注视那双眼眸,金杏的辉煌的,不同于往日温柔可亲,而是另一种不同的气韵,从来没有在他眼前显露过,真正属于王的愤怒。 簌簌落花中,有那么一个瞬间,天照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有一些微妙的妒忌,这一代的魔都之主何其幸运,如果是他的话…… 金发的神明微微喘息,被整个压在地上,神剑抵着咽喉。手指能触到落花微微的凉润,天狐靠的很近,身上清浅的樱花气息传递过来,神明不由得有些脸红,黄金瞳一阵不安定的闪动。 被压制只有很短的时间,表明了自己不惜与大神开战的决心,天狐随即起身,宽大的衣袖一旋,惊起一地落花,淡然的眸光在天照身上一扫而过,随即投入万千花树中。鸟居坍塌,神殿毁去一角,本该感到愠怒的大神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在原地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状似毫不在意的笑道:“真是狠心啊,我好歹也是前辈呢~” 这话听过太多次,夏目已经学会了充耳不闻,自顾自寻了一处地方正坐,闭目养神。 他可没有那么多精力耗在这个心思复杂神明身上,明天还要上学,放学后还要处理事务再加上恶补摇滚的相关知识,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不过处理事务的话,可不可以下放一部分?这是第一次听到正经的谏言,他不得不反复考虑,也许他真的过于独立,独立到近乎专权的地步,忘记了自己还有友人可以依靠。 他不希望,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天照。 “议会?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胖猫咪有些惊讶的睁大眼,随即严肃了表情,“夏目,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分权?” “当然,”夏目略一点头,他面前是铺展开的百鬼夜行图,不知不觉间,这上面已经录入了不少名字,妖云缭绕,百鬼的图画影影绰绰,更显得神秘威严,“从当初孤身一人走到现在,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自己能走到这种地步,几乎居于天下之巅,与无数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建立盛世……” “我知道这是分权,但是不分权的天照最后怎样了呢?一个人的力量、判断力,终究是有限的,根本做不到算无遗漏,而处在这个位置上,一点小差错都会导致灭顶之灾,我不敢赌,不敢过分的相信自己,所以……任性的想要拜托大家。” 他把胖猫咪抱起来,温柔的梳理他的绒毛,近乎撒娇一般蹭了蹭。 “我相信老师,相信大家。” 斑的眼神很是复杂,他拿前爪拍了拍夏目的手背,沉吟一会儿后才说:“对于这种行为,之前并没有先例,我也无从评价,但是夏目,我信任你,正如你信任我,放手去做吧!” 夏目露出笑容,抱着猫咪揉了揉,“我会努力的,老师!” 斑看着他哒哒哒消失在回廊上,似乎去召集友人们,这样不太稳重的样子反倒让他眼神柔和,有暖风吹来,带来清新的樱花的香气,斑望着近乎无垠的水面,澄黄的妖瞳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说起来也是时候了,我的名字应该交到他手里了……” 短胖的爪子当然不方便握笔,光芒闪过,他分明已经变成了夏目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眸能够清晰的把两个人区分开来。随手抄起一支笔,饱蘸墨汁,在百鬼夜行图上淋漓挥洒下大大的“斑”字,收笔,把卷轴细细的卷好了,又变成胖猫咪的形态,优哉游哉的抱着卷轴蜷缩在回廊下。阳光和暖,他做了一个有红豆沙馒头和小鱼干的美梦。 “今天的课程就拜托了!”夏目双手合十,郑重其事的拜托道,“放学网球部的训练我就回来了,白天还请多费心!” 与他一模一样的式神有些无奈的点头,温声嘱咐道:“请一定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夏目点头应下,利落的翻墙而出,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这是蓝拜托黑崎兰丸得到的信息,神奈川这边有一位极其著名的地下歌手,极其擅长摇滚和爵士,声名煊赫盛极一时,这可惜几年前因为交通事故毁了声带,不得不离开心爱的舞台,隐姓埋名在一间小小的酒吧里担任鼓手。 夏目之前受过的音乐方面的教育,都是高雅音乐,要想恶补摇滚,还是由一位有资历的圈内人士带着比较好,只是据说这歌手脾气古怪,恐怕很不好讨好。 站在破落的小酒吧前,夏目定了定神,看见挂着【营业中】的牌子,于是礼貌的扣两下门,推门而入。 比起吠舞罗的据点,那间优雅而有格调的酒吧,这里无疑可以称得上是凌乱了,唯一光亮的是角落里的乐器,爵士鼓和贝斯闪闪发光,主音吉他伴奏吉他相依偎,键盘安静的待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白天还不是酒吧的正常营业时间,这里空无一人,夏目打量一圈,安静地坐到了吧台前,突然听到有呼吸声传来,向前一探身,看到有一个邋遢的大叔躺在柜台里面的地板上睡得人事不省,也不怕酒吧里丢东西。 “请问……” “呼呼——呼——” 第145节 “请问您是不是……” “呼——呼噜——” 夏目叹了口气,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出声,对方总有醒来的时候,或者说,对方总有不装睡的时候。 虽然伪装的很像,但是骗不过夏目,对方的气息悠长,却是刻意为之,也许是猜到他的来意,不想接待。 就知道没有那么顺利,不过夏目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看着酒吧里凌乱的一堆,忍不住挽起袖子,从厨房里接了桶水,开始大扫除。地板彻底清扫。窗户擦得干干净净,倒下的花瓶也被扶起来,夏目还从外面买了捧花来,一支一支的插瓶,百合花香馥郁,矢车菊绚丽多彩,又点缀几枝满天星,最后把花瓶放到桌上。 酒吧里上下一新,每样东西似乎都在闪闪发亮,夏目把破旧的门牌也换了,认真的题字,然后小心地合上了门。 一天的大扫除,这桥段似曾相识_(:3ゝ∠)_ 他走以后,吧台里的男人动了动,缓缓爬起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可算走了,不过这小鬼定力还……真……好……” 这句话被奇怪的拖长了,他被整洁的酒吧惊掉了眼珠子,站起来四处看了一番,干净的让人心生愉悦,空气里还有清新的花香,好像当年他全盛的时期,这间酒吧是有名的朝圣之地,无数热爱摇滚和爵士的男男女女疯狂的涌进来,声嘶力竭的喊着他的名字,为他的一道视线尖叫昏厥。 实在是太久远的事了…… 坐在沙发上,几个破损露出羽绒来的软垫竟然也被缝补好了,干干净净软绵绵的,看着就讨喜。男人扯过一个来揉了揉,视线突然落在沙发旁边那张小小的下午茶圆桌上,一份打包的文字烧放在那里,旁边是一份鲜榨果汁,摸上去竟然还温温的。 一张字条压在果汁下面—— 【风见先生,装睡还愉快吗?】旁边是一个他睡到口水横流的q版,活灵活现。 男人沉默了几秒,突然捂着眼笑了,拿起免费的晚餐咬了一口。 唔,这小鬼怎么知道他喜欢吃酱烧的? 夏目空着手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只圆滚滚的花狸猫,狸猫一把鼻涕一把泪,还不忘大口吃文字烧。 “所以,修他真的好可怜啊!从那时起就自暴自弃了!”一边絮絮的说着,狸猫拽着夏目的袖子不放,“没人管他了,你不会放他不管的是吗?” 狸猫圆滚滚的本来就萌,又摆出这幅可怜的样子,夏目心中一软,摸了摸他的耳朵,“我会的,本来就是为了拜师而去的,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得到了保证,狸猫高兴了,吃得更欢快了,冷不防被凤凰一翅膀扇了下去,回味一下这种翅膀扇人的感觉,凤凰歪歪头,终于能理解的场静司为什么把他扇出去不止一次。 手感简直太棒了好么!求再一次!!! 夏目把蠢蠢欲动的凤凰拢进怀里,又把傻傻蹲在地上要哭不哭的狸猫捞起来,顺了顺毛,“乖,要好好相处~” 凤凰咕咕两声,特别的天真无邪。 狸猫:嘤嘤我害怕qaq!!! ☆、第212章 风见 狸猫与风见修之间,可以说是一段孽缘。 当酒吧还不是酒吧而是水吧的时候,狸猫就住在这里了,每天看看来来往往的人,在厨房里偷吃些新鲜的时令水果,店主很和蔼,把他当成一位去留随心的小客人,并不计较自己的损失。 一切的转折点就在风见修身上,刚刚从音乐学院毕业,少年雄心勃勃意气风发,在水吧外面恣意弹唱,主音吉他嘶吼,狸猫至今还记得对方修长的手指定格在琴弦上,喘息着抬头,额发上尽是亮晶晶的汗水,所有人都在尖叫,近乎疯狂的呼喊着一个名字—— “修大人啊啊啊啊啊!!!我要死掉了!!!” 好心的店主把门外的空地借给了风见修,后来是借给他的乐队,没有生意的时候就靠在门边,慈爱的注视着这群年轻人,狸猫蹲在他脚边,啃着一只橘子或者半块西瓜。 但是,每当狸猫听到那乐曲的时候,反倒会把最爱的食物都放下,灵魂仿佛在沸腾,近乎咆哮的歌声和金属质感的音乐灌入他的耳中。他很笨,不知道怎样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却有店主替他说:真是连灵魂都要燃烧起来了! 后来乐队走上了巅峰,风见修站在地下乐团的巅峰君临人间,水吧改成了酒吧,无儿无女的店主视风见修为亲子,无私的支持他的音乐。 狸猫本来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风见修才华横溢,店主和蔼可亲,他是酒吧里的吉祥物,过往的熟客和乐队的成员很是宠爱,可是…… 那场车祸把什么都毁了。 店主死掉了,修的声带受损,一个永别人世,一个还要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酒吧里渐渐冷清起来,乐队成员四散,狸猫不理解人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想法,妖怪向来长情而忠贞,所以他一直守在酒吧里,有时候会饿肚子,更让他难过的却是风见修有时会露出的寂寞神情,当初为了保护嗓子谢绝一切烟酒的少年,不知何时学会了抽烟,或者自己调一杯马天尼,然后就愣愣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他越来越少的触碰乐器,只是每天不忘把它们擦的光亮,眼神落寞的让人心疼。 人类当然听不懂狸猫的话,狸猫每天看着他,一口气说一大堆说到口干舌燥,却是徒劳无功,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大门“叮铃”一声,身穿学校制服的少年推门而入,一双能看破阴阳的眼眸直直落到了他身上。 修有救了。狸猫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狸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的时候,夏目不停笔的记下来,最后停笔,轻轻吐了一口气。命运这东西从来都是如此冷酷,一旦开始转动,无论是幸运还是不幸,都不容许当事人辩驳一句。 “你会救修的,对吗?”狸猫又确认了一遍,可怜兮兮的团着爪子,一旁的凤凰作势要扇他下去,狸猫立马灵敏的抱头,他知道夏目会拦住的。 凤凰不满的咕咕两声,就放松身体惬意的躺在夏目怀里,翅膀半张,夏目动作温柔的顺着他肚腹上的羽毛,看得狸猫有几分眼热,爪子挠了挠肚子,觉得自己的手感应该也不错? “明天我会去看看的,至于能不能帮上忙,现在还不能保证。”夏目没有把话说得太满,虽然这段时间举动活泼了一些,也懂得依靠小伙伴们,骨子里的谨慎却没有丢掉。 狸猫殷殷地看着他,爪子在脖颈处挠了挠,从厚实的皮毛里勾起一截绳子来,绳子上缀着一枚莹润如羊脂玉的浑圆珠子,这颗珠子一出现,似乎有梵音唱响,一朵金莲开合在虚空中,这异景大概持续了几秒种才缓缓消散,狸猫捧着这颗珠子,送到夏目面前。 “这是佛骨舍利,”狸猫一开口就验证了夏目的猜想,雪白的珠子给夏目一种类似禅师的感觉,宁静悠远,悲悯世人,“我留着并没有什么用,还是夏目大人拿着吧,只要修能振作起来,这种身外之物反倒不怎么重要了。” 夏目略微一顿,先摇了摇头,见狸猫又要哭出来,立刻解释道:“并不是拒绝的意思,风见先生的事我会尽力,等到成功之后再给报酬也不迟。” 狸猫立刻把眼泪一收,磨磨蹭蹭的到了夏目手边,有些羞涩,“能摸摸我吗?一下就好~”他实在是眼馋凤凰的待遇,又喜爱夏目身上纯净的妖力,忍不住想要亲近。凤凰一听,顿时炸了毛,翻身起来要给这只狸猫一点颜色看看。 飞禽走兽正要开始撕,房门突然一响,玄狐施施然走进来,端着一盘草莓布丁,屋里剑拔弩张的氛围让他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把盘子放在桌上,瞬间就变成了狐狸的模样,漆黑的皮毛尽显神秘尊贵,孔雀蓝的妖瞳散漫又锐利,他轻盈地跳上夏目膝头,一尾巴就把凤凰和狸猫统统扫落在地,惬意的趴了下来,张口要夏目喂他布丁吃。 凤凰狸猫:噎死你啊啊啊啊(╯‵□′)╯︵┻━┻ 第二天,夏目背着小提琴去了酒吧,初升的太阳光线还很温和,酒吧里笼罩着一层簿簿的微光,晶莹的高脚杯因为经常擦拭显得闪闪发亮。夏目像往常那样把早餐放到桌上,新出炉的热腾腾的章鱼丸子洒满秘制酱料和碎海苔,风见修从柜台后面半死不活的冒出头来,轻轻“啧”了一声。 “我说过了吧,不占你这小鬼的便宜。” 夏目微微一笑,“如果风见先生有心,还请答应我的请求。” 风见修挠了挠头,对夏目的软硬不吃颇为棘手,索性就坐到沙发上戳了一个丸子吃,夏目递了一个保温杯过去,里面是暖暖的味增汤。 风见修喝着汤,一边琢磨着说服夏目知难而退的方法,却看到浅亚麻色发的少年打开琴盒,取了一架小提琴出来,站到相对空旷的酒吧正中,闭上了眼。 小提琴的音色曼妙而婉转,犹如夜莺在银月下歌唱,夏目先试着奏了一段《圣母颂》,这才开始自己的曲子。 不同于往常的优美安详,这一次的演奏像抛却了所有冷静一般,狂风在琴弦上频频发出爆响,雷霆狂呼高叫,隼扶摇而起,径入九霄! 高贵优雅的乐器接连发出嘶鸣,近乎魔幻的指法并不能遮掩音乐中蕴含的情感——狂躁,不甘,奋起,毁灭——夏目的眼神死死盯住虚空中的一点,像是为了在狂风暴雨的乐章中寻求身心的稳定,音符短促而跳跃,让人的心脏也紧跟着一下一下紧缩,几乎要跳出喉咙。 最后一个意味深长又余怒未消的低音缓缓消散,暴风中的海收敛爪牙,像是在耐心的等待下一次暴烈的出击,危险的蛰伏最为可怕,暂时的退却远远不是终结,等到卷土重来的那日,一切都要天翻地覆。 酱料滴到了身上,风见修好像一无所觉,他这时才敢大口喘气,几乎比刚完成一场激烈演奏的夏目喘息的还剧烈,这首乐曲让他想起了自己。少年得志,恣意张扬,好像连头顶的苍穹都不放在眼中,那是他最好的岁月,那是他最好的自己。 “《风暴海》,此曲为证,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请求!”夏目擦了把前额上的汗,单手握着小提琴,因为太过认真严肃的缘故,浅琥珀色的眼眸中似乎翻涌着金杏色的光影,他向风见修深深鞠躬,不肯起身。 “因为有非做不可的事,因为与友人的约定,我宁愿放弃古典音乐参悟摇滚,请您务必指导我!” 风见修缓缓的吸进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毛茸茸的狸猫在他脚下一蹭,逼他提前把这口气吐出,夹杂着小小的咳嗽。最终,风见修几不可察的点头。 “真是败给你了,小鬼。” 终于打动这位颓废已久的歌手,夏目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只是风见修对他看的那几部相关著作嗤之以鼻。 “真正的经验可不会写在书里,你还是太天真了~”揉乱了夏目的头发,风见修惬意的咀嚼着炸虾,有个徒弟的好处之一就是能解决掉一日三餐,还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既然徒弟又乖又贴心,他自然不好总是划水。 皱着眉,风见修上下打量一番夏目的装束,中规中矩的制服,好像是立海大的学生?可是本来应该处在中二期的国中生,身上竟然几乎没有饰物,干净清爽,一副乖乖牌的样子,让风见修表示极度的不可思议。 “你这一身未免太素净了!骷髅啊骨头啊都不喜欢吗?现在的孩子谁不往身上一挂就是一堆?你这……嗯,右眼上乱七八糟的符文挺好的,像个不良少年……” 夏目低头,默默地想,风见修和静司的品味竟然是一条线上的。 夏目被勒令换衣服,风见修从衣柜里翻翻,找出自己当年的一套衣服来,夏目先接住了一条满是破洞的牛仔裤,又接住了一件有狰狞骷髅的衬衫,最后是系着繁琐银链的深蓝连帽外套,三件套连发,夏目还没换上衣服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审美的差距如此巨大,他真的能顺利毕业吗?心碎! 风见修怀着挫败的心情打量夏目,不得不承认有的人他天生就有自己的气质,不管多么离谱的衣服穿上身,对夏目来说只会……稍显活泼。 风见修绝望之下揉乱了夏目的头发,发现乱糟糟的反而让人觉得像只惨遭蹂躏的小动物,浅琥珀色的眼眸澄澈明亮,整个人又软又暖,倒衬得他是个老态龙钟一脸凶狠的坏大叔。 这不公平qaq!!! 无奈之下,风见修只好把一顶灰色贝雷帽扣在了夏目头上,上面有个血淋淋的蛇形印花,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有夏目衬托着,猎奇的毒蛇简直像种凑巧是红色的植物,帽檐遮住了小半张脸,倒是终于有了些阴郁的气质。 领着夏目出门,华灯初上,酒吧附近是一片特殊的街道,各种风格的酒吧歌厅让人眼花缭乱,闪烁的霓虹下,来来往往尽是些衣着古怪的男女,叼着烟打着耳洞,肆无忌惮的大声嬉笑,开着下流的玩笑,夏目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风见修却显得比他紧张,一直把夏目牢牢地护在身边,生怕他被这些奇形怪状的人物冲撞,当然走丢就更可怕了。 风见修背着他的吉他,夏目背着小提琴,两个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到了,这里是‘边车’。” ☆、第213章 聚首 “边车”是个成名已久的酒吧,一到夜晚就热闹非凡,近十年的时间未曾走进这里,风见修有些唏嘘。夏目却侧了侧头,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气息,有点像……绯樱闲的气息,却明显要弱很多。 所以,是其他的血族吗? 要说绯樱闲,也确实是有恒心有毅力,完全是跟着夏目走,现在也是夏目的邻居,因为临近预产期,行动不便,夏目大概每周去探望一次,为她调理调理身体,其他的自然有波吉亚家族的人接手。 夏目记得在某一次闲聊中,绯樱闲随口提到了一句: 【最近神奈川也不太平呢,有levele出没……】 作为纯血,绯樱闲自然不会把这些低劣的不见光的存在放在心上,夏目也只是听过就算了,低等吸血鬼在他手下根本走不过一招,可是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恐怕就是致命的威胁了。 想到这里,夏目不由得皱眉,金杏色的妖瞳一闪而没,安静的跟着风见修走进了酒吧里,镭射灯球放射出刺目的光线,五色斑斓的舞池中堪称群魔乱舞。平日里拘谨的白领们在这里肆无忌惮发泄放纵,风见修四处扫视一圈,拉着夏目坐在了吧台的角落里。 “这里才是真正适合摇滚的地方,好好看着,等会儿就有演出了。” 一身花里胡哨的调酒师满面笑容的迎过来,“请问两位要点什……修?!!” 这个颓废了近十年的死宅竟然出门了?调酒师简直是惊异又惊喜,不过很快,他脸上的表情一沉,利落的从吧台里面翻了出来,揽住风见修的肩就要带他往外走,“虽然我很高兴你能够出门,但是你不该来这儿的,快走!” 交往了几十年的朋友脸色大变,让风见修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酒吧里依旧歌舞升平,风见修却眼尖的看到,好友头上竟然渗出了冷汗。 “这里发生什么了?!” 调酒师一味推着他往外走,急躁的小声说:“别问了,你也陷进来就麻烦了!古城已经脱不了身了,这个酒吧……” 风见修挣脱了他的手,“至少走之前让我把我徒弟带走,夏目……!” 人太多,夏目没来得及跟上,正张望着,却有一个人站在了他面前,精致的面孔上带着兴味,毫不客气的把夏目堵在了吧台附近。 “真是好运~我最喜欢未成年的孩子了~崩溃的表情一定很棒~”尖尖的犬牙露出唇外,血族的眼神是掩饰不了的渴望,舌尖舔了舔下唇,要是普通的少年人,估计早就大惊失色了,夏目却表现的很淡定,甚至于,本来清澈似乎一望就能见底的浅琥珀色眼眸慢慢染上冷淡,有什么东西沉淀下去,变得有些莫测。 很久没有人敢于自不量力的对他表示觊觎,如果静司在这里的话,眼前的血族下一秒就会被戳上几十上百个血洞,再享受一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待遇,最后丢进虫窟了事。 第146节 对比之下,夏目认为自己的手段是极其温和的。 “投影——”银质的长链从空气中一点点显形,血族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如纸,“开始!” 血族当场被捆成了粽子,在四周拥挤的人潮掩盖下,被一路拖着拖到了远离大厅的走廊上,夏目没有管那个“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的警示牌,低头俯视着狼狈的血族,眼眸深处一片沁凉。 “levela……是临时起意还是谋划已久呢?”随即他就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应该与天照无关,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太弱了。” 血族张狂了不短的时日,现在也知道自己提到了铁板,凭空出现的锁链分明是魔术师的手段,他栽得不冤,这是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就能使用号称最高深复杂的投影魔术,他现在就如同笼中鸟,只能祈求对方一星半点的怜悯得以活命,要知道吸血鬼的身体部件可有不少是炼金术的材料。 血族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低声下气的道歉,“非常抱歉,不知道您的身份,冒犯之处我愿意赔偿!不管是黄金和宝石我都绝无二话!” 魔术师成长起来烧钱极了,看似风光,其实背地里要努力搜刮财富才能继续走下去,于是暗中便有传闻说,魔术师是最容易被贿赂的,血族之前与魔术师打过几次交道,深知他们的贪婪本性,幸而自己积蓄不少,这次估计能够平安过关。 可惜他遇到的是夏目。 坐拥一方世界的天狐摊开爪已经数不清自己的宝石数量,黄金更是堆叠成山,完全可以cos一把黄金乡,区区血族的收藏,老实说,真的看不上眼。 于是锁链又紧了一些,勒得血族直翻白眼,血红眼瞳对上那双金杏色的妖瞳,迅速的涣散开来,瞳术已经发挥作用,血族恨不得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一口气交代了。 他本来是来觅食的,看上了这个人来人往的酒吧,于是仗着非人类的力量威胁了酒吧的主人。神奈川不比东京,这里没有足够强大的纯血,他自然可以称王称霸,最近已经快要闹出人命来了。 夏目听得直皱眉,问清楚了酒吧主人的所在,干脆利落的拖着血族一路长驱直入,路上徒手撕结界,凶残程度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风见修不顾安危冲回去找夏目,当然找不到,急出了一头汗,生怕这个乖乖巧巧的小徒弟出什么闪失,在场地里绕了一圈没找到人,回来一把揪住调酒师的衣领。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陷进去了?古城怎么了?还有夏目可能去哪儿?” “告诉你有什么用!那家伙根本不是人!”调酒师直接炸了,多日积压的恐慌和焦虑完全爆发,“我们只是他的食物而已,修,我拿你当朋友,快……快走……要是被发现的话……” “所以你就放弃了?就屈服了?!”风见修眼神一厉,拿出了当年作为队长的威严,生生震住了调酒师。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他们曾是站在巅峰的那个地下乐队,风见修是他们的队长,发自内心的尊敬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损半分。 “队长……”调酒师哽咽了一下,拿手背擦擦眼睛,这双手曾经游走在键盘上,奏出一段段癫狂的音乐,现在却有些僵硬,“队长,救救古城,他已经快崩溃了!” 风见修想,他大概是疯了。 他的本意是找到失踪的小徒弟,现在更是增加了一个目标,他要救出昔日的同伴,不管要面对的是怎样怪力乱神的存在。吸血鬼又怎样?他现在已经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哪怕是死也不会比这再糟了,不如就豁出命来,为拯救自己的同伴贡献一份心力。 站在古城的办公室前,风见修向调酒师点了点头,清清喉咙开始敲门。 “古城,你的待客之道真是糟糕,我可是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一次啊!” 门内一片死寂,风见修觉得不妙,刚想破门而入,却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两个蠢货!这么大声是想把那家伙引回来吗?!” “喂明明不是我叫的……”调酒师皱起脸,觉得冤枉。 古城,也就是当年乐队的贝斯手,抄着一把太刀,眼中怒意未消,不过却透着隐隐的喜悦,“真没想到你会出来,在这种时候……” “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那地方呢,然后默默的变成一堆骨头。”清朗的女声不客气的嘲讽,长发美人妩媚非常,却是整支乐队的节奏掌控——爵士鼓。 这是乐队的全员,虽然缺少了伴奏吉他,却丝毫无损这支乐队的魅力。 风见修笑了,好像回到了当年大家还在一起的日子,所有人因为音乐聚集在一起,畅谈明日的梦想,拿果汁干杯,然后一起在舞台上扇起风暴! “我们本来就打算在今天动手,死了也无所谓,已经受够那个胡作非为的家伙了!”古城沉着脸,握紧了手里的太刀,“大家都默契的没有通知你,这种危险的事你不参与也罢,谁知道你会在这种时候过来……不过修,你怎么会出来的?” 风见修眼里有些掩不去的急躁,“我收了个徒弟,挺有天赋的,本来想带他来偷偷见识一下,谁知到只一个转头的功夫就丢了。” 古城面色凝重,“恐怕不妙了,刚才那个人应该就在酒吧里,你那个徒弟很有可能是他下手的对象。听你的说法那孩子年龄应该不大,正好符合他的喜好。” 风见修狠狠皱眉,“现在只能和你们说的那个东西拼上一拼,我相信夏目,那孩子一向很有主见,应该能保护自己的。” 其他人默契的没有出声,不过心里都觉得凶多吉少,那个人能把整个酒吧都圈作他的食物来源,贪婪和残忍可见一斑,只怕那孩子…… “轰轰轰轰——”一连串的爆鸣声响起,地面好像都在震动,风见修扶着墙稳住,愕然的看着烟雾中间几乎顶穿天花板的庞大身影。吸血鬼衣衫破碎,鼓起的肌肉上青筋暴起,瞪圆的血红的眼里不断淌下浓稠的鲜红液体来,他嗬嗬的吐着气,嘶吼出声。 “天真的小鬼!你会为你的冒犯付出代价!我会吃了你!咬碎你全身的骨头和血肉!!!”声音如滚雷,看不出人形的吸血鬼桀桀怪笑起来,一爪就撕裂了墙壁,大块碎石掉落,烟尘滚滚。 吸血鬼与邪道的魔术结合在一起,竟然催化出这种形态,夏目还是第一次遇见。妖狐的狡黠与灵巧让他轻盈的避开蕴含强大力量的攻击,他记下了吸血鬼身上的魔纹,默默心算破解的路径。 金色流水一般点亮整个魔术回路,最尽头是严谨排列的圆环符文,火灵展翅鸣叫,汹涌的魔力沿着回路反馈回来,激荡在身体各处,金色在皮肤下隐隐闪动,脖颈上系着的小巧圣杯也绽放光华。 夏目抬起手,呼唤了一声,“阿瑶。” 骨笛乍现,又在下一秒变成锋利的骨刀,白鹤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吸血鬼狰狞庞大的身躯,似乎对眼前的污浊并不满意,刀光愈发耀眼,白羽转黑,纵切而下! 夏目轻巧落地,把搭在肩上的符文甩到身后,骨刀仍然谨慎地握在手里,竖立的瞳孔渐渐扩张,变得圆润,金杏色也渐渐蜕变成柔软的琥珀色。 吸血鬼定格在那里,足有十几秒,金色的刀痕纵贯整个身体,裂纹沿着刀痕扩大,最终庞大的身体彻底崩坏,化为一堆粉末。吸血鬼又成了原本人类的形态,仓皇的跪在地上。 “求您饶恕!我是无意的!对、对了!是邪术!有人给了我邪术!”求饶的话说了一堆,他又开始色厉内荏,“你不能动我!我是索菲亚莉的客卿!时计塔降灵科主任的好友!那可是时计塔!” 索菲亚莉……这个姓氏勾起了夏目一点不甚美好的记忆…… 黄金与水晶雕琢的怀表坠在半空,五色宝石生光,代表魔术协会的尊敬与爱重,这样一块稀罕的精雕细琢的魔术礼装,正是协会用来拉拢时计塔几百年来最优秀学员的小小心意。 “如果真要比拼后台的话,阿其波卢德的姓氏冠于我名之上。” 天见修抹了把脸上的粉末,只看见那孩子的睫毛微微颤动,浅琥珀色的眼眸流光,轻轻瞥向这边,和暖如朝阳,却显得遥不可及。 他是不是收下了个不得了的小家伙?! ☆、第214章 驯服 “所以,那是吸血鬼对吧?”风见修端着一杯白水,尽量淡定的坐在酒吧的沙发上。因为后面的动静太大,酒吧提前关门谢客,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有昔日的乐队成员,再加上夏目,吸血鬼……他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抹布一般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是的,本来神奈川这里是没有的,应该是一个月前游荡过来的。很抱歉,我应该定期安排巡查,没想到被他钻了空子。”夏目低头,视线在吸血鬼身上略一停留,吸血鬼顿时瑟缩一下,犹如惊弓之鸟。 风见修嘴角抽搐,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说话做事却老气横秋,凶残的吸血鬼都被他揍得满头包,言语之间俨然把神奈川划定为自己的地盘,因为他人伸了爪子惊扰了本地居民懊恼不已。 “没有人能因为这个责怪你的,话说,这世界不是唯物的吗?难不成还真有妖怪什么的?嘛嘛,反正吸血鬼都有了……”风见修放松身体倚在沙发上,占据了不小的地方,妩媚的爵士鼓手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把他推到一边。 “在你恢复当年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之前,不要靠近老娘!” “真是薄情寡性啊山崎!”风见修提高了声音,“枉费我还来帮忙!” 古城抱着太刀侧过身去,拒绝理这两个从当年一直吵到现在的家伙,倒是调酒师有点良心,劝了两句,反而被联手骂得灰头土脸,委委屈屈的摸摸鼻子闭嘴,眼眸中却闪过几许怀念。 “感觉这样的日子,真是好久没有了呢……”他感慨了一句,乐队的全员一时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夏目抱住了跳上他膝头的狸猫,力道柔和的梳理着绒毛。 看这些再度聚首的乐队成员,气质容貌都让人仰望,不知道当年的乐队会是何等的光芒四射,难怪黑崎兰丸说那支乐队的光彩几乎让当时的乐团都黯淡无光,同时期的金曲排行榜全部被他们拿下,同行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那支梦一般的组合名为——【the one】。 “回来吧,”古城突然说,他本是个气质冷冽的人,现下眉眼竟是出乎意料的柔软,“大家都忘不了当年的梦,哪怕庸庸碌碌的蜗居在这间小酒吧里,也没有哪一天不想着歌唱,所以回来吧,已经那么多年了……” “再一次的,带着站在舞台上,声带损伤又有什么?你不是还有吉他吗?乐队的大家在一起,再一次的燃起一场燎原大火!” “……夏目,回去了。”风见修闭口不谈这个问题,站起身,就要走出门。狸猫先急了,连滚带爬的落到地上,伸爪去扯风见修的裤脚,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不肯让他离开。可是再圆润,狸猫那点重量也不能阻挡风见修的脚步,高大的青年毫不眷恋的走出门去,狸猫急得眼里都是泪花。 “风见修你这个懦夫!你一辈子就打算这么颓废下去吗?只是声带损伤而已!你是手断了还是半身不遂了啊?!给老子滚回来!!!”人类的声音从狸猫口中吐出,分外惊悚,他先把自己吓住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像个被戳了一下的气球一样瘪了,狸猫求助的看向夏目,夏目只是微笑。 唔,他只是做了点小手脚。要说风见修的家人,除了已逝的店主就只有狸猫勉强算是了,没有人比他更权威,他毕竟是看着风见修和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一开始是抱着拜师的想法而来,现在夏目却更想看看光辉四射的姿态。 狸猫见夏目没有帮他解释的意思,心一横,想着趁能说人话的时候说个痛快,立刻就开始苦口婆心滔滔不绝,只是多年不说话有点颠三倒四,话语里的真挚情感却让风见修微微动容,其他乐队成员也红了眼眶。 “修,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星星,会一闪一闪的……” “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所有人呼叫的名字,嘈杂中也仍然清晰的名字……” “我喜欢修的音乐!不仅仅是唱歌的时候,弹吉他的时候也好喜欢!那些歌……是诗!好像下一秒就要投身战场一样!” “修……无论如何都别放弃好不好……” 狸猫抱着风见修的小腿,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从初见面一直说到昨天,他是风见修最忠诚的粉丝,一路看着他走来,不言不语宠物一般的陪伴在他身边,在张扬少年一朝被打入深渊时,不知哭过多少次。 风见修在吸气,喉咙里有些细小的呜咽被挤压的支离破碎,他蹲下来,抚摸狸猫的手指尖颤抖,“已经……不行了……不能不放弃……”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狸猫慌慌张张的从脖颈处勾出那枚佛骨舍利,又去抱夏目的腿,“夏目大人!夏目大人是医生!修一定能再次唱歌的!” 风见修眼里有希冀的神色,人类的医生已经给他的声带判了死刑,那么非人类呢?那样奇妙的领域,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方法吧? 乐队的成员骚动起来,古城更是直接站起身,热切的注视着夏目。 “拜托了!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们整个乐队会一起承担!请你帮帮队长!帮帮!” 夏目弯起浅琥珀色的眼眸,没有拿舍利,反而把狸猫抱起来,给他擦了擦眼泪,“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的辉煌,我也想亲眼见证!” 又给自己揽了个活,夏目望着头顶金黄灿烂的花朵,在微醺的暖风中闭上眼睛。 唔,还有个糟心的前辈…… 天照与他并肩躺在一起,仰望着同样的花的景色,黄金瞳向来光辉的让人琢磨不透,只是在歪头看着天狐时,眼里会有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温暖。 “小千叶,喜欢这景色吗?” 神明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如果夏目回答喜欢,那么就鼓动他永远留在这里,如果说不喜欢,他可以扮个可怜靠的近一点,他真的不贪心,蹭一蹭……就好…… 满目都是光芒,夏目微微闭上眼睛,说出的却是—— “这么多年,在这里,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风景,会很寂寞吧?” 嗓音还有未褪去的清亮,从天照的角度看过去,能数清天狐一根一根的睫毛,染着金色,虚化的近乎没有轮廓,简直像一团光落到他眼帘上一般,摸上去恐怕也是暖而绒的。 心底突然泛起细软的温柔安宁,天照看着与他极相似的天狐,一瞬间灵魂有些战栗。他想起mr.r所说的,天狐与魔都之主走在一起这种事,一瞬间怒意上涌,混杂着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情绪。 也许是嫉妒?谁知道呢…… “小千叶,你听我的,”天照的语气很软,近乎哄诱,“不要跟魔都之主走得那么近,他真的会伤害你的,当年我和月读关系莫逆,最后却是那样的结局……我不希望你也走上那条路……” 好好说话的话,天照也不是难以沟通,夏目坐了起来,有几片花瓣顺着衣袖滑落,“静司不会的……” 夏目以眼神止住了天照的话,眼底是全然的笃信。 “我会逆命,静司也是同样,当年月读会被大蛇的意志所控,也许是因为她在孤军奋战。在此之前,一直在独自忍耐着痛苦,我相信以你的个性,应该不会过多的关心她吧?” “所以,我和你其实一点也不像。” 这样总结过了,夏目抖落更多的花瓣站起来,浅色的发辉煌的瞳——是随时都会消失的温暖。天照感到莫名的惶恐,当他听到夏目说“我和你其实一点也不像”的时候,巨大的惶恐瞬间就把他淹没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触碰天狐的衣角…… 魔刀的刀光过处,花瓣萎缩凋零,一红一黑的妖瞳里含着浓浓的忌惮,的场静司把夏目护在身后,直面这位上古就存在的大神。 “静司?” “快回去,二代撑不了多久,为了把我送进来,他与幽沉都合力了。” 夏目当即点头,最后又看了眼天照,象征太阳的大神死死盯着他的方向,黄金瞳里一片极致的悲凉。天狐与魔都之主之间流动着款款默契,眼神相交尽是温存的意味。他觉得心脏在灼痛,痛到他站不起身,只有杀意沸腾。 那个孩子……那个像他的孩子……是他的…… 第147节 魔都……月读血裔……果然还是去死吧!!! 愤怒过后,天照仰躺着注视树梢的繁花,缓缓的缓缓的,将要闭上眼。 王是孤高的,王是孤独的,王是…… 衣摆摩擦的簌簌声。 天照猛的睁开眼,天狐安静得正坐在他身边,眉眼低垂,一双剔透而温雅的妖瞳,有落花飘落在他发顶,最终滚落到天照脸上,像是找到一个舒心的安歇之处一样,静止不动了。 “你……” “啊啊,静司恐怕要生气了,”天狐无奈的微笑着,却并不显得怎么担心,“但是,总觉得不能放你在这里不管,所以暂且留一会儿。” 天照挪了挪,大胆的枕到夏目腿上,蹭着凉滑的阳光编织的衣料,黄金瞳温驯极了,嘴上还小声说:“没有天羽衣舒服,本来没有意外的话,天羽衣是要传给你的,那是件防御的至宝,只是脾气不好……” 天照絮絮的说了很多当年高天原的事情,几乎每件事都要提到月读,总是匆匆带过不愿多言。说了好多,夏目也没有不耐烦的表现,反倒是天照,渐渐就睡了过去,高天原毁灭近万年,他从来没有睡得如此香甜过。 可是身为上古神明的霸道和强势,让他睡着了也不忘死死拽着夏目的袖子。 神社一时寂静,落花也好似止住了,生怕惊扰了神明的梦境。 柔和的白光亮起,天羽衣轻飘飘的落在夏目身旁,眼神复杂的看着天照。 “如果当年我在的话,他绝不会死。”低低的呢喃着,天羽衣眼前似乎闪现了那个号令四方的身影,温和仁爱的伪装下是何等的狂妄专横。 可是渐渐地,神明的影子被天狐取代,年幼仍不掩天生的温柔庄严。 天羽衣悠悠的叹了口气,伸手摩挲夏目的脸颊,白光闪过又化为了剑上的流苏。 “你实在是个太温柔的人……” “都快被你驯服了啊……” ☆、第215章 《暴风海》 “停!”日向龙也出声制止了蓝发少年的练习,不赞同的皱眉,“再这样练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成效,你难道想毁了你的嗓子吗?!” 人鱼不甘心的摘下耳机,眼神变幻莫测,发上沾着汗水,显得那蓝色愈发清透水润,倔强的站在那里,像只落水的小动物,他张了张口,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下次不会发生了……”人鱼的孤傲让他不可能说出太谦卑的话语,日向龙也也了解他难搞的性格,叹了口气,拉过一张椅子来让他坐。 “s班里,你和一之濑是最用功的两个,一个两个的都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我都看不下去了。”日向龙也递了瓶水给蓝,人鱼接过,坐到椅子上大口灌了半瓶,只差在脸上写满【我不高兴】。 日向龙也试探着询问,这不光出于早乙女的授意,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以你在歌坛的地位,为什么为了转型,拼命到这地步呢?” 剪掉长发,隐瞒身份来到早乙女学园,一个星期以来拼命的架势吓到了所有人,练歌练到深夜,尤其是今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急躁得不同寻常。 “因为,想让他看到……”人鱼汗湿的额发下,苍蓝眼眸春水般温柔,脸上的不高兴也尽数退去,似乎想到了什么能够让他一秒钟内变得宁静喜悦事物,他半合着眼,眼下雪花型的碎钻闪闪发光,“想让他看到最好的我,而不是这样狼狈的样子。” “是……你的作曲家吗?” “嗯,也是我的——光神,没有见过他,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个多么温柔的人。”人鱼眼睛里都是闪闪的亮光,日向龙也难以形容人鱼脸上的神情,像是最温柔的笃信,又像最赤诚的虔敬。 “其他人无所谓,我唯独不能让他失望。之前他说‘是不是我束缚住你了’的时候,那个瞬间我真的快哭了,怎么可能是他的过错呢?明明是我自己的原因,他却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把空掉的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人鱼站起来,细碎的短发拂过耳畔。日向龙也才从那近乎蛊惑的音色中清醒过来,就看到人鱼已经走到了门口,不由得大声提醒了一句,“作为你的班导,我有义务提醒你,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练习了!” “我还没蠢到那种地步……”人鱼淡然地说,手握在了门把手上,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他于是又收回手来拿出手机,熟悉的号码让他眉心一跳,按了接听键,“夏目……” 他的声音被滔天的喧哗声掩盖,电话那头都是疯狂的尖叫声,甚至还有哭声,然后清亮而微带凛冽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微微的气喘。 “蓝,开视频!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看到,这片暴风海!” 这下日向龙也也看到了那画面,镭射灯射出的光线,昏暗的酒吧里,只有舞台上亮着,四个人站在台上,灯光打在他们闪亮的金属饰品上,银链生光,已经是成年人了,脸上却有未退的少年的张扬和桀骜,主唱风见修抱着吉他,将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全场霎时间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在轻轻的呼吸,生怕惊扰了一场美梦。 是的,美梦!编织的美梦!从他们年少轻狂之时,暴烈的旋律就已经奏响,这支乐队以唯我独尊之姿,横扫地下歌坛,在青春深处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虽然时隔多年,歌迷们早已不在年轻,有的甚至已经成家立业,但是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的热血仍然止不住的沸腾! 这支乐队——独一无二,世所无双! 贝斯金属质感的音色幽幽响起,似乎在苍茫的海上,燕隼狭长的羽翼拂过波浪,一道灰白的水纹荡开,黑黛色的海面沉重到近乎压抑,只有风掠过羽毛的声音,深处涡流漫卷的声音,海在深沉的呼吸。 键盘加入,波浪层涌,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预兆沉沉,铅云攥得更紧,不远处幽绿的闪光犹如死火,灯塔在波涛中忽隐忽现,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巨浪摧折。燕隼抬高翅翼,锐利冷峻的暗金瞳孔中,阴影渐渐放大—— 爵士鼓敲响了第一声惊雷,撼彻天地的巨大回声中,一切都在嗡嗡作响,电吉他近乎声嘶力竭,暴雨倾盆,灯塔熄灭,燕隼扶摇而起,泣血般厉声鸣叫! “唳——!!!”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沉寂,所有绝望的日日夜夜,都化为咆哮的暴风海,恨意满腔,雷鼓爆鸣,风见修的嗓音里甚至带上了些许歇斯底里的颤抖,却不是恐惧,而是暴怒! “从末日归来,暴风的战鼓!” “从坟墓中挣脱的,枯骨色的蝶!” “将暴怒化为远征的长戟,切裂世界切裂这永劫!” 全场掀翻屋顶的尖叫!舞台上无冕的王者!最狂躁的音符! 他的声线华美一如当年,岁月更使这声音增添了几分沧桑,有人跪倒,有人流泪,一切都疯癫了,这是摇滚的煽动力! “颠倒棋盘,何处落脚?” “灯塔熄灭之处,只有狂岚飞舞!” “破碎!绞杀!飞溅!崩坏!” “以血筑结界,任凭那天风乱雨!” 古城的声音一向冷冽,像包藏着火焰的寒冰,寒意与热力同时透体,贝斯几乎崩断琴弦! “双手接下,血祭的誓约!” “望进你双眸只有绝望蔓延!” “被抛弃在世界废墟,不如让大海倒悬!” “灯塔毁弃,方舟决绝驶向深渊!” 风见修华美的音色穿插而入,一双眼眸在灯光中辉煌,外衣早已敞开,锁骨上尽是汗水的光亮,他的视线投向哪里哪里就是疯了一般的尖叫,上挑的眉眼带着惊人的魅惑。他在间奏时分直接从舞台上一跃而下,人群如同摩西分红海一般迅速分开,夏目正在激动万分的录制视频,冷不防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手机立刻转手,鹤妖把小提琴塞给他,夏目就被一路拽着拉上了台,站在灯光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傻的,乐队成员将他围拢在中间,狸猫跳上爵士鼓,人和妖怪眼里都是热烈的鼓励。 间奏结束,风见修这次却没有看向台下,只是专注的,注视着夏目的眼。 “渴望着奇迹的晨曦,不明的爱语。” “你的呢喃是海风中不灭的诗篇!” “唱响吧风暴!歌颂吧涅槃!” “如隼一样的,暴风中沦陷!” 小提琴跟上了乐队的节奏,好像抛却了一切矜持和顾虑,夏目把帽檐转到后方,琴弦急颤,衣服上的银链撞击在一起发出悦耳的金属声,他心里隐隐有明悟。 震撼世界的摇滚!然后,焚烧灵魂的——音乐! 练习室里的两个人呼吸急促,虽然场面嘈杂不堪,声音也不怎么清晰,可是那种巨大的煽动力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清晰的传递出来,令人战栗不已。人鱼按着胸口,一直以来的桎梏似乎隐隐有松动。 陌生的感觉,狂躁的激昂的,有令水生妖怪畏惧的热度。但是,人鱼心中却有着莫名的惶恐,他死死盯着屏幕上被围在中间的少年,乐队主唱注视着他的眼神无比炙热,熔岩一般的温度。 是啊,夏目会作曲又会作词,听说主唱的声带损伤也是夏目治好的,怎么可能不感激?怎么可能……不想把他留下? “久违的热血沸腾啊,”鹤妖也不由得淡淡赞了一句,“不愧是夏目。” 人鱼垂下睫毛,一言不发,日向龙也担忧地看了蓝一眼,小心地问:“那是……你的作曲家?” 见人鱼点头,日向龙也小小的抽了一口冷气,有些同情的看着蓝。 “千万小心,不要被别人拐跑了,那个乐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沉寂多年的。” “当年他们的主唱兼队长风见修遭遇车祸,声带受损,乐队一蹶不振分崩离析,风见修不知所踪,没想到隔了近十年竟然又复活了!这可是个大消息,要通知社长才行。” 人鱼情绪更低落了,他觉得夏目越走越远,他奋力追赶,最终却触摸不到他的衣角。电话那头,鹤妖却突然一动,镜头晃动了下。 “乐队去后台休息了,夏目也一起,我过去看看。” 要说责任心,蓝相信,百鬼夜行里还真没有比得上鹤的。鹤妖冷峻严肃,对夏目来说亦师亦友,气场虽然有些吓人,却无疑是最让人放心的。 酣畅淋漓的一场演唱之后,大捧大捧的鲜花堆满了后台,乐队成员半死不活的靠在沙发上休憩,每个人的眼睛却都亮闪闪的。 “好棒!那首歌简直是奇迹!”性格比较活泼的键盘手扑过去搂住夏目的脖子,“修这个徒弟收得真是太让人妒忌了!让给我几天?” “你做梦!”风见修没好气的丢了捧花过去,正中红心,夏目只是笑而不语,把小提琴仔细的收进琴盒里,甩了甩额发上的汗水。 却听见风见修突然开口说:“夏目,你愿意留在吗?” 他的口气严肃而郑重,换下那身邋遢大叔的装扮,风见修偶像级别的光芒根本不能遮挡,半长发束成马尾,此时沾着星星点点的汗水,愈发闪耀。 “夏目,我们很合拍。我们的音乐是可以交汇在一起的,天衣无缝的融合,就像同一个灵魂一样!所以我想,你应该留下的。” “作词,作曲,或者上台演出,随便你想怎样,没有人会限制你。” “配得上你,只有配得上你!” 风见修说的狂傲而笃定,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的影响力空前绝后,现在仅凭一点当年燃烧的余烬就足以让观众挤爆整个酒吧,实力可见一斑。 鹤妖靠在门边听着,无论夏目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会选择尊重,只是他总觉得……人鱼低落的真是毫无道理,身在局中反而看不清夏目的心意,无论如何,那孩子都绝对不会放弃同伴。 就是因为这样的夏目,他在会甘心离开神社,陷入世俗的罗网。黑羽的鹤不再追逐昨日虚妄的血色幻影,安静的栖息在温暖的浅水,任凭阳光落在身上。 “对不起,”鹤妖听见夏目的声音,清澈凛冽如同夏夜的晚风,“恕我不能接受。” 人鱼抱着手机靠墙坐着,早就已经把日向龙也赶走了,练习室的灯也全部关上,沁凉的月光透进来,他终于等来了审判的宣言。 “对不起,我答应过了珍视的友人,为他填词为他作曲,一直在一起。” 浑圆光润的珍珠落地,人鱼头抵在膝盖上,呼出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还没有吐尽,就听见风见修不甘心的追问—— “如果他追不上你呢?是不是还有机会?” ☆、第216章 觉悟 人鱼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咬紧了牙,指尖颤抖地握紧手机,如果风见修现在在他面前,恐怕立刻就会被冻成冰块再挫骨扬灰! 对面静了一会儿,因为鹤妖守在门外,视频只能拍到墙壁和地面,人鱼不知道夏目是在微笑,很暖很纵容的微笑。 第148节 但是人鱼听得到声音。 “那样的话,就只能等他追上来了,或者我回去找他也可以。”夏目歪了歪头,印着不良图案的衬衫和外套让他显得有几分活泼,浅琥珀色的眼眸却是极温柔的,他又肯定了一遍自己的说法。 “嗯,那样的话我还是回去找他吧。” “夜空中群星闪烁,我所想要注视的,只有那一颗而已。他不想发光的话,我就陪着他在亿万光年外沉寂;他想闪亮的话,我就全力帮他大放光明。” “是很棒的乐队,但是终究不是他。” 话说到这种地步,风见修也只好苦笑。 “那是何等的幸运……” 第二天一大早,夏目就站在了早乙女学园大门前,天边还有些朦胧的昏暗,学院里的学生大多数还没有起身,夏目礼貌的向门卫问了好,递出了早乙女的亲笔信。 “入学第一天,似乎因为激动来得太早了。”浅色的发温润的瞳,虽然一身不良少年的打扮,周身却萦绕着温柔的气息,“麻烦您了。” 确认了信件的真实性,门卫笑眯眯的打开门放夏目进去,一大早就遇到这么个乖巧的孩子,让他的心情很好,殷切的指明了早乙女办公室的方向,目送夏目走进去,正要关上大门,却看见有一个身影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一之濑先生?一之濑先生!”门卫借助倒下去的青年,一时有些慌了手脚,伸手探探额头,热的烫手。 夏目听到动静,回头一望,就知道情况不好,黑发青年脸色苍白,因为发烧脸颊上透出些不正常的绯红,前额布满冷汗,呼吸一下比一下急。 “请让我来!我是医生!”夏目伸手探了探温度,皱眉,“门卫室有床铺吗?先把温度降下来。” “有、有的!”门卫险些一个立正站好,根本不能反对什么,乖乖扛着黑发青年进了门卫室,夏目先打开空调,呼呼的冷风吹着。然后跟门卫要了酒,浸湿毛巾擦拭对方颈侧,冰凉的温度让青年在昏迷中瑟缩了一下,自身的热度却又让他主动靠了过来。 因为酒气的熏染,夏目的妖瞳显现了一瞬,被强行压制回去,勉强镇定的擦拭完,他迅速丢开毛巾,不动声色的从勾玉里摸了一个小瓷瓶出来,里面盛着的是最纯净的月华,只凝结在满月之时的竹叶尖上,据说是辉夜姬最后的馈赠。 不过这样珍贵的东西,在天狐看来也有些司空见惯,倾倒了一滴到黑发青年的前额上,雾白的液体渐渐退去颜色,最终变成一滴清水滑下来,青年紧锁的眉宇松开,脸上的绯红也渐渐消散。 门卫看不到夏目的动作,等到他起身才能看到黑发青年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顿时心里宽慰,耳边突然响起钟声,门卫脸色一变,急急催促道:“恐怕是开始上课了!这里交给我,可不要耽误你的课程!” 于是夏目来早乙女学园学习的第一天,一路狂奔到s班,在全班同学以及日向龙也的注视下稳了稳气息,笑意柔和,“抱歉,我迟到了。” 日向龙也认得夏目的声音,反射性的转头看向人鱼,果然,蓝发的少年一脸激动地站了起来,漂亮的苍蓝眼眸中全是喜悦的亮光。 “夏目(≧▽≦)/(≧▽≦)/!!!”如果他现在有鱼尾巴,恐怕就会欢快的甩起来了~ 全班的同学连带日向龙也,同时静默。化名夏川蓝的插班生一直以来都以孤傲冷冽的形象示人,不好相处到让人发指,所以班上的同学虽然有不少默默地控他,却都闭紧嘴巴,生怕说出一两句就被这个凶残的家伙套麻袋揍一顿! 现在全班最凶残的家伙一秒变成了会卖萌亮晶晶的生物,让人不禁猜测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啊啊啊!!! 夏目走上讲台,拿粉笔在黑板上略一停顿,微微弯起眼睛,大开大合的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漂亮至极,却犹如狂风过境一般凌乱张扬。下一秒粉笔一掷,恰到好处的丢进了粉笔盒里,转身的时候符文飘扬,银链作响,言辞间有逼人的气势。 “初次见面,我是蓝的作曲家,为了让他登上巅峰而来!” 他天性喜静不喜动,但是如果为了作出燃烧灵魂的音乐,为了让他的友人打破长久以来的桎梏,化为席卷一切的狂岚又何妨?! 两个转学生在早乙女学园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仅在毕业之前公然确认搭档关系,平时更是几乎是时刻刻黏在一起,两人的默契更是不用多说,彼此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 本来人鱼已经处在s班岌岌可危的边缘,夏目一来,先拯救了他的理论课,能从时计塔近乎摧残人性的教育模式下冲杀出来的学霸,作曲家和偶像的专业课两手抓,考前划重点又押题,让人鱼空出了更多的时间去练歌或者练舞,再也没有之前左支右绌的窘迫情状,月末考试一举稳定在优等生水准。 不是没有学员抗议,早乙女对此的态度是:勾搭来的作曲家也是偶像的实力! 学员再不甘心,也不得不低头认了,继续眼冒绿光的盯着和蓝在一起的作曲家,岂可修划重点的小伙伴我也好想要啊! 而且那个变态只有周末会过来!一周只上两天课,其他全凭自学! 沐浴在羡慕嫉妒恨的视线中,人鱼扬眉吐气,躺在夏目身边懒懒的晒着太阳,耳机里是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夏目正在修改自己的曲谱,一笔一划很是认真,这一次月末,作曲家要与偶像合作出单曲,这关乎蓝的降级与否。 “夏目~你在这里啊~”听到熟悉的声音,夏目略略侧头,被四之宫那月抱住了死命蹭蹭,“啊啊好可爱~” 人鱼理所当然的炸了,一把把夏目夺回来,“我的!!!” 夏目摸摸人鱼的头,虽然是短发却依旧柔软,又凉又润,人鱼舒服的眯起眼,又想甩尾巴了。 “只是抱抱而已……”四之宫那月有些可惜,随即端正了神色,“对了,校长说有特邀嘉宾要来学校演讲授课,据说是……!” 人鱼被这个名字戳中了痛脚,他记得那首歌的光芒,焚烧灵魂的狂躁与暴怒,这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他绝对不承认,对那支乐队心怀忌惮。 ……因为会被抢走。 风见修的眼神是那样的殷切,成名多年,他的歌是能覆灭一切的海!深沉宽广,包藏火焰,只要一阵狂岚,就能骇浪滔天! 能刮起风暴的,恰恰是夏目。 明明是那样安静文雅的人,谱写的曲子却凌厉十足,犹如刀剑,反射的锋芒让人眼球刺痛,却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凝望。因为刀剑锋刃上,会开出最艳丽最纯粹的花。 人鱼低下头,恹恹的靠在夏目肩上,他感到有些茫然,他明明是最善歌的种族,面对人类的摇滚却感到束手无策,以至于歌声里总缺少煽动力,到了现在自己都不剩多少信心。 也许,只适合在浅水上吟唱,灵魂深处的歌谣舒缓而安宁。浅樱之里没有战火,只有漫天花雨和春日和煦的阳光,纯白绣金叶的衣角从浮桥上落进水里,荡起一圈浅浅的涟漪,恰如岁月静好。 夏目谢过那月,转回头来,就看到人鱼轻轻摇了摇头。 “夏目……我是不是真的不合适呢……” 他第一次说这样丧气的话,倚靠着夏目的肩,好像筋疲力竭的孩子。浅琥珀色的眼眸颤了颤,浓郁的金杏色渐渐翻涌上来,夏目抚了抚人鱼的发顶,把他拉起来,“蓝,跟我来!” 人鱼被他带着一路奔跑,与无数返回教室的学员擦肩而过,收获了不少惊讶的眼神,上课的钟声敲响,夏目破天荒的充耳不闻,寻到一间不用的空教室,进去关门落锁。 “夏目……” 夏目深深吸进一口气,问道:“蓝,我是谁?” 人鱼有些怔住了,缓缓的说:“是夏目……” “不是的!不只是这样的!”人类温润的瞳孔收缩,拉长成兽类的竖瞳,金杏色昭示着血脉中绵延数代的威严,夏目与人鱼目光相接,妖力鼓荡,激出了对方的苍蓝妖瞳,他的声音本来柔和,却渐渐染上凛冽的意味,“我是天狐……” “吾……是妖!” “虽说是世间仁爱的化身,可哪一代天狐手上没有沾过血?既然身为妖怪,妖血在身体中流淌,杀戮的命运便无可避免!同样的,再怎么温和纯良的表面下,暴戾仍然存在……” “所以,身为妖怪的蓝,怎么可能没有那份狂躁的甚至能席卷一切的气势?” “鲜血流淌过刀锋的时候,血雨落在脸颊上的时候,百鬼齐集衣锦夜行的时候,这里……”天狐按在心口,垂下眼帘,“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人鱼心头一颤,妖血在体内汩汩流动,犹如春日解封的水面,冰晶碰撞间大水奔流而去,狂啸着席卷一切,然后他回想起百鬼夜行之时,乘凤凰飞翔于高空中的王衣摆飞扬,那种时候天狐是凛冽而沉静的,哪怕被百鬼夜行的狂热所感染,妖血沸腾灵魂燃烧,也仍然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心如明镜止水,仁爱兼被天下,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因为我是百鬼的理智,如果我失控一切都将不可控制!可是蓝不一样,应该是最自由的,最恣意的,是我无双的战将!” “到底……是我束缚了你……” 很少说这么一大段话,夏目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好的曲谱,递给人鱼,金杏色妖瞳熠熠闪亮。 “蓝,接过它如同接过刀剑,将一切席卷殆尽的——” “《逆流》!” 窗外乌云凝聚,教室里一片昏暗,等待着大雨降临,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气息,人鱼微微眯起眼,妖瞳隐现,沉淀着幽蓝的阴影。 因为太过在意,他努力的向夏目靠近,压抑本性混迹在人类中,久而久之连自己都遗忘了,族人的畏惧,冻结成冰晶的鲜血,浸染着无尽绝望的敌人的眼眸…… 本来就无需压抑,他不是夏目,他是夏目的剑,不应该温柔如水。 而应如奔腾的逆流,暴躁的席卷四方之敌! ☆、第217章 反水 【绵延世代的命运。】 【无法抗拒的转轮。】 【怀抱对源泉之海的渴慕,然后——】 【迎来世纪的逆流!】 窗外是瓢泼大雨,雨水狂躁的跌落,扯出的银线像最不甘的挣扎,人鱼放下曲谱,妖瞳若隐若现,偏偏容貌秀丽,便格外有一种锋利的优雅。小提琴奏出的前奏飙到了最高处,第一个明亮的音符突破连日来内心的阴霾闪现,人类无法拥有的悦耳嗓音展开,伴着窗外的雨声,仿佛终于不甘心困在浅水的银鱼,摆动有力的鱼尾逆流而上,要去聆听源泉之海的潮声! 门外的日向龙也想要推门的手一顿,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早乙女。 “社长……” 早乙女缓缓露出了笑,墨镜反射了一道亮光,整个人开始颤抖。 “me都听到了!封印解除的声音!何等激动人心的——音乐哟!!!” “社长小声点!会打扰到他们的!” 终于在摇滚领域迈出了第一步,夏目也可以暂时放下心来,工作日正常的上学放学,周末的时候去早乙女学园和人鱼一起学习,当然最重要的是…… 哄好静司先生啊喂!这次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从那一天起就一直处在神隐状态,夏目几次去的场家的道场都扑了个空,冒着风险让结界帮忙去往魔都,骨女恭恭敬敬的接待了他,问起王的行踪,却摇头表示不知道。 “您应该知道的,王一向很任性,十天半个月不见时常有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是为了逃避政务……”说着说着思维就跑偏到了吐槽上去,骨女一脸悲愤的列举魔都之主的种种劣迹,衣袖掩面抑郁不已。 “不敢欺瞒您,我等真的不知道。” “这样吗……”夏目思考一会儿,实在想不出的场静司会跑到那里去,说起来,好像一直是他主动来找自己,这样反过来到处寻找实在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心中隐隐萦绕着不祥的预感,夏目转身,却突然听到骨女说: “说起来,那天跟您闹了别扭回来,月读神似乎单独面见了王。” 月读提着灯,拎着裙摆走在漫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长路上,脚下是纯黑的大理岩,灯火照过幽幽闪光,四周是一片浓稠的黑暗,看不清起源,看不到终结,只是单纯的一片黑暗。 月读的双马尾安静地垂落,白银色泽,因为常年身居死人之国蒙着一层灰翳,玲珑的身段掩在宽大庄重的羽织之下——是比她眼眸还要深沉的墨蓝色。 “就到这里吧,你到底想说什么?”的场静司本来跟在她身后,这一会儿也耗尽了全部的耐心,他停下脚步,一红一黑的妖瞳倒映着幽幽灯火,愈发显得莫测,“如果得到的消息不能让我满意,我不介意在这里与你翻脸。” 月读没有转身,她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 “通往死之国的道路没有时间,当年,吾辈重伤踏上这条路,走到尽头只觉得过了一千年,因为他不在了……” “吾辈的契兄,吾辈的剑主,吾辈一心恋慕的人,不在了。” “吾辈和天照的高天原分崩离析,神明妖怪四散,魔都之主死在天狐剑下,所有人都觉得,是吾辈罪有应得!” 月读的声音拔高一瞬,又回落下去,深蓝的眼眸中倒映着灯火,她伸手去触碰火焰,不是预想中的温暖,反而冷得像寒夜里的坚冰。 这样一个精致美丽的少女说着悲伤的话语,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安慰,可是的场静司明显不是什么正常人,不耐的抬了抬眼。 “我没心思听你悲惨的情史!说出你所谓的情报,我要回去找夏目!” 月读哼了一声,迅速换了表情,恨恨的瞪他一眼。 “冷心冷肺到这地步,这一代的天狐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不劳你关心。”的场静司不置可否,一甩衣袖作势往回走,“如果你只是做戏给我看,想要浪费我和夏目的相处时间,恭喜你成功了。得到最后一份大蛇之力前我不会对你动手,但是总有一天……” 历代魔都之主之间,似乎总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杀意,比起天狐的舍生传承,魔都之主的传承更为霸道,被选定的继承人承受五脏俱焚灵魂撕裂的痛楚,以及大蛇之力在身体里的肆虐,撑得过去继承王位,撑不过去只有死的下场。 第149节 残酷,却很有用。 月读愉快的弯起眼睛笑起来,她享受这份冷酷的杀意,这证明她有个优秀的后辈,哪怕是至亲都能刀剑相向,的场静司让她尤其满意。 “吾辈很嫉妒你啊,遇上了一个这么温柔的孩子……” “但是吾辈不信,你心里没有萌生过那种想法。”月读的笑容愈发潋滟,她状若天真的歪了歪头,挑起一抹笑,“为什么不能只属于我呢?” “只看到我,只听到我,只被我拥有,仿佛我是整个的世界!” 的场静司气息乱了一瞬间,眼神变幻,体内的大蛇之力在鼓噪着,同样也在蛊惑着——她说的对,这是你心底最深的渴望,应该变成最真的现实! “死之国是个好地方,吾辈可以让给你哟~虽然天狐在这里会虚弱些,不过这正好不是吗?”月读似乎是兴致勃勃的提出建议,神情天真,深蓝的眼眸晦暗,映不进丝毫光明,的场静司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勾起唇角。 他的样貌本就生得极好,不笑亦带着三分不正派的蛊惑,此时眉眼舒展,略带嘲讽,就有种迫的人不敢呼吸的锐利。 “我还没蠢到你那种地步,天照毫不犹豫的将你舍弃,所以就想从我身上找补回来吗?真是美梦啊……”他的嗓音变得轻柔而缠绵,如同吻上刀锋的冷雪,魔刀出鞘,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第一任的主人,不肯犹豫的斩落,在月读眼前堪堪停住,刀锋在眉宇间划出一道血痕。 “吾辈以为你真要斩下来呢。” “这样的杀戮毫无意义。”的场静司收起魔刀,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月读在他身后不甘心的说: “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为什么要祈求天照血裔的怜爱?!明明吾辈们的力量更强大不是吗?!如果当初……当初吾辈直接反叛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他关进这里了?只有吾辈的这里!” “那么你确定,那样的天照还是天照吗?” 月读的脸色骤然惨白,手里提着的灯幽幽发出冷光,映着她颤抖的指尖。 “吾辈很伤心,无论倾吐怎样的爱语,他从来没有回应过我,就如同此时的你所遭遇的一样……” 的场静司:扯淡! 他实在是懒得当什么知心哥哥聆听少女的恋爱苦闷,虽然月读说这里没有时间的流逝,信她才有鬼!上次夏目选择留在梦境里让他气闷不已,现在正是讨点便宜的好时机,怎么可能一直浪费在这里? 月读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咬了咬牙。 “吾辈无疑离间你们,把你带到这里只是想说,天照找到吾辈了,从万年前至今第一次的,因为想要吾辈帮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梢带着些微的嘲讽,“吾辈会帮他,不惜与你们对立!” “随你。”的场静司冷笑,魔刀归鞘。 他明白月读的心里,同样的,如果夏目为他捧来毒酒,他恐怕都会毫不在乎的饮下。只因为是那个人的愿望,虽死亦会遵从。 不过……死前一定会拖对方一起就是了…… 月读看着他的背影,那样坚定地要回到他的天狐身边,因为总有一份温柔的期待会落在他身上,无关乎利用,只是发自内心的温柔与爱重。 这样一想,就让人羡慕的发疯。 更让她羡慕的在后面,纯然的黑暗中突然爆出一团金光,天羽羽斩振翅,生生从侧面杀进了通往死之国的路径,五彩斑斓的团子幸福的“嗷”了一声,护着状态明显不怎么好的夏目缓缓降落。 浓郁的死亡气息与天狐的生机相违背,尤其是他还没有成年,几乎用上全身的妖力才能抵抗瘴气的侵袭,此时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见到的场静司,总算松了一口气。 “骨女说静司与月读神会面,我担心……”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紧紧抱住了,一红一黑的妖瞳里尽是欣悦和满足,还有一些担忧的恼怒,他在天狐颈侧用力蹭了蹭,嗓音是撩人的喑哑。 “我想把你关起来……” 月读大惊,这样阴暗的心思她是从来不打算让天照知道的,天照的血裔自然也崇尚光明,当年千姬和八岐的事情她略有耳闻,就是因为八岐动了这样的心思,让千姬难以接受。 然而月读只听到天狐微带凛冽的嗓音,满含着包容与宠溺。 “嗯,可以啊,在这里吗?” 的场静司呼吸一顿,谨慎的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这里不行,你会不舒服……还是在我身边吧。” 三言两语,月读就感觉的场静司身上的大蛇之力奇异的温顺起来,不带一点攻击性的蜷缩在体内,魔都之主的情绪也和缓到了极致,顺势亲了亲天狐的颈侧才起身,凉凉的瞥了月读一眼,叮嘱夏目。 “她是天照那一边的,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夏目点头,礼貌的向月读致意之后,才跟的场静司并肩往回走。放出的勾玉化为闪光的蝴蝶,飞旋在身侧,不需要幽冷的灯火,就能照亮通往光明世界的归路。月读站在原地,只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身体不舒服吗?我抱你走?” “不……还没有虚弱到那地步啊……” “就靠着这东西撕裂空间的吗?真是糟糕的配色……” “嗷嗷嗷嗷嗷!!!”什么叫糟糕的配色跟你没完啊! “请冷静!冷静!” 月读孤独的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满眼都是艳羡。 “真好命啊……是个那么温柔的孩子……” 银色的双马尾一甩,她挺直脊背,要返回自己的王座,死之国最深处也是最黑暗的地方,没有光和风,没有说话的人,只有她自己孤独地存在着。 耳边突然有簌簌的翅声,神力鼓动,月读差点把一只闪光的蝴蝶一斩两半,她急急收回手,出了一头冷汗。 蝴蝶丝毫没有察觉什么,悠哉悠哉的扇动翅膀,和其他几个小伙伴一起为这位孤独的大神照亮前路,月读伸手拢住一只,只觉得蝴蝶在她掌心暖暖的发着光,触足亲昵的抱住她的指尖,带来一阵痒意。 月读回头,天狐与魔都之主离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蝴蝶温柔的簇拥在她身边,像几个小小的太阳,里面流淌着天狐温暖的妖力。 突然间泪如雨下,她死死捂住嘴,压抑住抽噎声。 多少年,没有触碰到这种温度了呢? 失态的时间很短,擦干眼泪,她又是镇守黄泉的月读神,深蓝的眼眸有一抹暖色一闪而逝,她在心里默默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218章 放映 第一声蝉鸣响起的时候,夏目正趴在课桌上小睡,浅亚麻色的发压得有些软趴趴的,网球部的其他人闲闲的坐在一起吃便当,讨论着即将开始的关东大赛。 “听说各个学校都有不错的种子选手呢,这次可以战个痛快了!”丸井吞下一口甜的有些过头的蛋糕,兴致勃勃的提议,“所以这个月的训练要去一个更有挑战性的地方啊!” 夏目略一思忖,“关于这个,艾尔温先生倒是提到了什么特殊的俱乐部……” “那样正好,”幸村精市微微一笑,“既然是教练推荐的,应该是不错的地方。” 夏目点头,在随身的记事本上标注好,突然抬眼。 “部长的声音好像有点奇怪,感冒了吗?” 幸村有些迟疑,说不太明白自己的感觉,“最近也没有受凉之类的,天气也逐渐炎热起来了,感冒的话真是毫无道理。” “嗯,不过不能掉以轻心,我开几服药给部长,要按时吃。” “那就多谢了。” 网球部的集训安排只是一个小插曲,夏目现在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黑泽久雄那边,这个越来越欢脱的导演拿小鞭子不断抽打后期制作,终于在后期人员辛酸的泪水中提前拿到了电影,前期的宣传一直很低调,他憋着一口气想要大炒特炒一番,于是现在自己的个人主页上贴出了电影截图…… 嗯,很不厚道的风景图…… 但是风景图也足够让所有人跪舔了!!! 华美的殿阁和庙宇,展翅上青天的苍鹭,夕阳中鸟居上下赤红的剪影,还有白雪之上绚烂绽放的樱花,一切美得像个幻境。 这里是——千年的平安京。 图片渐渐增加了别的东西,一片衣角,耀目的刀剑,执起红漆酒碟的手,红伞下一角白衣……黑泽久雄被所有人骂的狗血淋头,要么放人物图要么死!吊人胃口的老混蛋!(╯‵□′)╯︵┻━┻ 悠哉哉的监控着自己的个人主页,黑泽久雄淡然的饮了一口热茶,觉得自己简直像个不现身就能搅动天下风云的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此时正腆着脸求夏目出席首映式,一哭二闹三上吊,夏目无奈的看着他,还是摇头,“黑泽先生,我本来就没打算入这个圈子发展,只是因为《平安风物志》是我的一个梦而已。不只是我,静司恐怕也不会去的。” “谁家电影首映式主演不到场啊?!!”黑泽久雄一脸崩溃,自从跟夏目合作过之后,他觉得自己总是大悲大喜,这不利于养生啊喂! “如果您能说服静司去的话,那么我也去。”夏目的神色纹丝不动,一听这条件黑泽久雄立刻绝了心思,说服的场静司?笑话!死在他门前那个冷心冷肺的家伙估计也嫌他脏了庭院,说不准就自己动手,然后第二天的娱乐头条就是【知名导演黑泽久雄暴毙的场一门道场前,疑似仇杀】! 想想都是一脸血! 急切的时候,人的智商往往超常发挥这话说的没错,黑泽久雄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好点子。 “那就干脆这样好了!全员入戏!完全按照电影里的人物性格回答媒体提问!”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妙不可言,这样不光有噱头,夏目的私人信息也不会被提及,估计现场的局面会异常火爆也说不定哎嘿嘿嘿_(:3ゝ∠)_ “好想法~”习惯性的从窗户翻进来,的场静司理了理衣摆,右臂上绕着佛珠,其中那枚莹白如玉的佛骨舍利尤其显眼,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心平气和。黑泽久雄眼前一亮,他当然是认得好东西的,只可惜好东西一般都是别人家的。 多么痛的领悟! 的场静司既然同意了,夏目也不置可否,他只是不习惯应对那些媒体刁钻的提问而已,蓝曾经面对的那些让他留下了不太好的记忆,因而不愿意出现在媒体前,不过如果按照黑泽久雄的提议全员入戏的话,那么可操作性就大了。 毕竟除妖师的人设冷漠而坚定,如一柄势要破敌的妖刀,除了追杀天狗,尘世所有似乎都与他毫不相干,媒体的问题什么的又不能吃,当然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的场静司……的场静司就是去秀恩爱的_(:3ゝ∠)_ 除妖师与天狗的互动简直闪瞎人眼,什么相爱相杀同生共死宿世情缘,这些标签统统都能堆到这两个角色身上去,他已经可以看到国民cp冉冉升起的那一天了! 首映式的前一周,两眼熬出血丝长期蹲守黑泽久雄个人主页的影迷终于等到了真正的剧照!真正的!有人物的! 嗷嗷嗷嗷我莲男神还是那么帅气闪亮!皇族什么的不要太贵气哦!!! 啊啊啊罪也是小天使!十二单美美哒!还有这有意无意的病娇感2333!!! 名取大人第一次涉及这种古风题材呢!武士装扮好帅好帅!!! 接下来…… 接下来…… 接下来…… 妈妈从今天开始我决定了!我的舌头就长在电脑上了不不不是电脑就长在我的舌头上了!屏都要被舔裂了好吗?!!告诉我这人是谁我跟你说这辈子我就跟他杠上了!!! 九重樱花之下,符文轻盈的垂坠在肩膀上,晦涩古奥的笔墨缓缓延展,一笔一划都是封印的意志,蓬松的浅亚麻色发浸了雪水,暖色的光尽数变为冷冽,露出的左眼是全然的冷漠,繁花似锦在他眼中似乎只是荒芜。少年人的轮廓生得俊秀,却偏偏冷得像冻了一冬的雪,一柄灼灼冶艳的红鲤折伞更衬得他脸色苍白,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中一痛。 除妖师,他是除妖师只能是除妖师!眸中倒映平安京千年风华流转,最后终将如这漫天白雪一般,春光暖照,便融化成虚无。 简直让人心疼到了骨子里!文字间那个“转瞬抬眸,风雪凛然”一下子化为实物,却冷得这样令人痛心。 所有人这时都在想,天狗呢? 那个在原作里一直纠缠不放,态度暧昧不明却能让除妖师流露出几分真正感情的天狗,被千呼万唤了一番,施施然应召而来。 袈裟广袖铺展,天生自带的嘲讽又愤世的气场,然而姿容俊美,漆黑长发垂落身侧犹如渡鸦之羽,天狗手执红漆酒碟,清酒荡漾起醇厚的波光,一片樱花漂浮在其中。他左手绕着一串紫檀木心的持珠,佛头穗沿着衣纹蜿蜒,像是一道枷锁,锁住这乖张的百鬼之主不让杀意沸腾。 妈蛋这种扑面而来的鬼畜感!快扑了那个除妖师快扑了他!!! 把页面往下拉,迅速的往下拉……拉……妈妈一定是我电脑坏了!绝对不是特么的没有了!黑泽久雄你熊的!快报地址我们连夜坐飞机吊死在你家门口! 黑泽久雄深谙饥饿营销的道理,五张人物剧照放完,他就圆润的滚走了,只留下苦逼被圈了粉的影迷嗷嗷直叫要他回来。 这是人干事人干事?!! 于是在所有人的怨念之中,首映式姗姗而来。 第150节 入场券早已告罄,影院里座无虚席,黑泽久雄作为国际级的导演,影响力自然空前强大,邀请了无数政要显贵和业内人员参与观影,每个人都贴心的奉上了小礼物,巴掌大小的宫灯通身木制,彩绘庄严,饰以水晶和琉璃,精美绝伦让人爱不释手。荣幸获得入场券的普通观众更是激动,小心地捧着宫灯,生怕一激动捏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向前,终于,影院里的灯光骤然熄灭,风雪的呼啸声自黑暗中传来,竟然是没有任何开场白的开始了首映! 巨型屏幕渐亮,细小的雪花飞舞,一两片被吹卷到屏幕中央,展现出玲珑的姿态,雪花越来越密集,乘着风纷纷扬扬,最终落到一座小小的坟墓上。 风雪之中,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又有什么金属质地的东西割裂雪地,与泥土轻微摩擦。 除妖师第一次露面,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他像是一柄快要被折断的剑,依然凌厉,却布满裂痕,从漫天飞雪中走来,符文翩跹,整个人摇摇欲坠。他跪在师傅的墓前,隐忍的与天狗语锋相对,妖刀几欲出鞘,又被理智的按捺下来。 不做无意义的事,牺牲性命如果不能达成目的,那么就不如活下去。 天狗看他的眼神复杂难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转动佛珠,最终露出嘲讽的笑,“汝身就似被隐云所暂遮的清月,至此地步已放不出一丝光芒。” 他是百鬼的王,纵横于整个平安时代,犯下的杀孽足以触动天谴。可他对待除妖师的态度极其矛盾,似是保护似是敌对,不断令大妖肆虐平安京,可是每一次都卡在除妖师恰能应付的那个点上。他像是在侍弄一株珍贵的花草,不止浇水呵护,还要让他承受风吹雨打,修剪旁出的枝叶,让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更强大更耀眼,更近乎于天狗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 “你本该是我的。”天狗总是重复这句话,遗憾与惋惜溢于言表,“要不是那个多事的禅师,你本该……” 他不再说下去了,指尖掠过除妖师被火灵灼伤的脸颊,流连不去。 如果不是体力枯竭,除妖师一定会在这样近的距离给他一刀,刺穿这只大妖的心脏,以偿他杀死师父的血海深仇。 一开始是无从下手,后来是无法下手。 天狗意外的孩子气,会把他卷入百鬼夜行,飞驰过平安京寂静的街道,妖云缭绕,妖怪的妖瞳倒映着五光十色的灯火。雪兔爱娇的牵住他的手,倩兮女掩口轻笑,孪生的樱花妖嗓音清脆绵软,天狗展开羽翼,夜色般的黑羽飘摇落入他掌心。 这个瑰丽的时代在除妖师和观者面前缓缓展开,天皇宏图大略,源氏风华无双,宫中少女拢起乌发,檀木扇半遮绝代容颜…… 当除妖师吹着横笛从阴阳寮的石阶上一级一级的走下来,八百万神明一起为他和声,低垂的睫毛投下不明的阴影,他从一捧冷雪化为静水倒映花月,眉眼仍旧冷淡,却已经增添了几许温度。 他开始理智的面对师父的死,抽丝剥茧,条条线索都指向他不愿相信的结论。 他是被肆意欺骗的那个。 天皇的宠妃将他召去,馥郁的茶香暖雾中,少女眸中含媚,不似人类。 “您被蒙蔽的太久了,这平安时代的盛世……” “建立在您的枯骨之上!” 除妖师方寸大乱,一边是童年时有关师父的温暖回忆,一边是妖怪的忠贞与热诚,现在回忆被告知是捏造,焉知那些友善不是逢场作戏?! 他再一次的剑指天狗,一字一句似是含着血泪。 “……是你吗?!” “到底……是不是你……” 天狗只是看着他,难以形容那种复杂的眼神,好像是恼怒又好像是爱怜,最终,他握住妖刀的锋刃把除妖师带进怀里,漆黑的羽翼张开,温柔的覆盖在他脊背上。 “他自尽而亡,只是为了离间你我而已。” 除妖师的手痉挛的攥着他的衣襟,用力到发白,他近乎是惶惑的问道: “我……是谁?” 天狗附在他耳畔,轻轻的说了句什么。 漫天风雪呼啸,在和室里煮茶的少女露出倾城的笑意,她放下茶具,拿红漆酒碟倒满酒,慢慢饮尽,脸颊上染上绯色,然后泪水顷刻间滑下来。 她笑着也哭着,轻声叹息—— “欢迎归来。” ☆、第219章 确认 除妖师站在山巅,风雪扬起符文,他最后看了一眼这辉煌的古城,千年的平安京,灰黑的城楼在雪花中显露出一种低沉的暗色,像是一个盛极的时代衣袖婉转,悄然谢幕。 “走吧。”天狗说,挽着纯黑袈裟的手臂揽在除妖师肩上,只见流水一般的纹路错落,他一字一句的,近乎催促,“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平安京……会怎样呢?”除妖师突然喃喃的问道。 “会坍塌,会风化,会被时间裹挟……总有一天你再也不会认得它……”一红一黑的妖瞳冷漠,平铺直叙的语气是独属于妖怪的超然世外,天狗丝毫没有半点不舍,他本就是妖怪,时间对他而言只是个概念。 “玉藻前会加速这进程,这是皇室的业报,也是为你……复仇。” 风雪又大了一点,灰黑的砖瓦被白雪掩埋,如一个冰清玉洁的琉璃幻梦,梦境虽美,除妖师却闭了闭眼,选择醒来。 “真奇怪啊,身为妖怪的记忆还不如身为人类时来的鲜明,也许这一点,该是你我二人都心生艳羡的。” “因为短命所以艳绝,大概是上天的补偿吧……最后一遍,我们该走了。”天狗不耐烦的催促,虽然千年前的挚友完好无缺的回到他身边,心中的阴影还是挥之不去。他仍然厌恶人类,恨不得火烧这座城池,因为这座坚不可摧的平安京之下,镇着挚友的尸骨。 【为什么会对人类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这是个聪慧又有野心的种族吧,我想看看……】 【他们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昔日的话语犹在耳畔,天狗抿了抿唇,含着几分讥讽和杀意。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会将您所受的痛楚十倍偿还!”少女换上最艳的一身宫装,盈盈含笑,穿过曲折奢华的回廊,在正殿面见天皇。因斩杀酒吞童子背负盛名的源赖光正坐在一旁,眉心紧蹙,因为除妖师的离去而烦忧不已。 “也许,这便是永诀了吧。” 庭院里正在落雪,阴霾的天空上,猎隼振翅击空,发出一声颇具启示意味的鸣叫,似是亡途末路之际的彷徨。 少女的声音传来,像撒了毒霜的糖果那样清甜柔媚—— “妾身玉藻前,参见天皇陛下。” 屏幕渐渐暗下来,片尾字幕雪花飞舞,最后定格在暗金流光的“夏”字上,收尾卷起一片金叶。 全场一时寂静,然后零星的掌声响起,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掌声渐渐连成一片,震响整个影院,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接连不断的鼓掌,很多人眼里还有星星点点的泪光。 他们看到的不只是一部电影,还是一场大梦,更是一个时代! 不愧是夏!不愧是黑泽久雄!这无疑是一场视觉和听觉的饕餮盛宴! 排山倒海般的掌声里,黑泽久雄故作矜持的带着他的主演上台,所有人都是一身古意盎然的装扮,脸上也没有面对媒体时礼貌的微笑,反而各有各的神情姿态,就像—— 电影中那样。 媒体们心中一跳,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黑暗中虽然看不太清,闪闪发亮却是肯定的。无数的问题想要倾倒出来,什么主演身份拍摄花絮之类的,一定要拼命抢到这些独家报告! 然而,傲娇的现实君扇了他们一巴掌。 饰演源赖光的名取周一上前,长枪佩在身侧,轻质软甲加身,尽皆掩盖在宽大的羽织之下。他微微皱眉,脸上是极庄重严肃的神情。 “天皇御前,喧哗者——当斩!” 话语间尽是肃杀,恍若那个神武的将军就站在台上,从电影中脱出,随时将拔刀斩向对天皇不敬者。饰演天皇的敦贺莲淡淡一笑,略一抬手。 “源卿,不知者无罪。” 宫装少女浅笑,似绽放的早樱,只是颇有几分不祥的意味。她抬眸看向坐在前排神色最激动的那个记者,微微歪了下头,“好像……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呢……不要着急……” 除妖师和天狗登场的时候,矜持的媒体们都快疯了,有的大声喊出自己的问题,问得最多的竟然是“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每个人心里都像猫挠的一样,想要扒出两个主演的真实身份,想要了解全部的剧情,想要…… 除妖师淡淡的抬眼,沸腾的会场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没有了。 天狗冷笑着讽刺道:“除了聒噪,识时务这一点人类大概也改不了。” ……改掉这么个好习惯然后方便你名正言顺的捅每个人一刀吗?!做梦!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让媒体憋屈的一场首映式,虽然是很带感啦,还有人冒死去调戏天狗来着,结果当然是死的不能再死,却一脸的死得其所。 可调戏!棒棒的!同胞们上! 除妖师仍然是重火力集中区,虽然寡言少语的人设摆在那儿,正常交流还是没有问题的,最后有影迷大着胆子求合影求拽袖子,被天狗狠狠地剜了一眼。 你等着!有种放学别走! 黑泽久雄是全场唯一能正常交流的人,有人向他问起是否要拍续集,黑泽久雄摇头,“时间是留给更好的下一部作品的,何必继续消耗《葬雪》的人气,我还指着它封神呢!不过我会首先考虑继续与夏合作,他拿出来的剧本实在是……惊艳极了!拍摄过程中也给了我很多指导,实在是受益匪浅啊。” “请问您这部作品的主题……” “主演的信息方便透露下吗……” “工作的重心是不是会转移回国内……” 现场的气氛异常和谐,黑泽久雄有问必答,答不了的就抛给主演,然后围观记者吐血三升的努力尝试交流,除妖师的问题大半都被天狗挡回去了,没人敢惹这个貌似是本色出演的家伙,他还带着刀呢喂! 等到首映式时间到了,黑泽久雄客客气气的安排众人退场,准备下一场飞国外的首映式,夏目和的场静司当然不会再跟着了,两人手上事情都不少,真要丢下事务出去兜一圈,后脚黑泽久雄家的屋顶就会被人掀掉。 媒体一脸意犹未尽的走了,半路上突然回过神来。 卧槽说好的一定要掏出这首映式的所有爆料,结果自己对着主演花痴,努力试图互动,到最后什么都忘了啊喂!黑泽久雄是故意的吧! 最重要的时候去该写点什么报道?影评吗?!刚才一直在讨论剧情啊啊啊!! 好想戳死刚才的自己_(:3ゝ∠)_ 夏目总算能松一口气,他觉得应付媒体还不如应付浅樱之里的那些国主!最起码对于后者,有一言不和拔刀相向或者召唤小伙伴拔刀相向的选项,而对于前者…… 随手解下羽织抱在怀里,房间门突然一响,的场静司悄无声息的走进来,仔细的关好房门。他身上还是那件纯黑银纹的袈裟,右手挽着佛珠,能看到一点绛紫的佛头穗,如同堕天的神佛,手握佛珠也只是表达某种嘲讽而已。 “静司?”夏目侧了侧头,有这么一个图谋不轨的家伙在这里,他当然不可能心宽到满不在乎的换衣服,只是魔都之主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还有些……蠢蠢欲动? “我来帮忙吧。” “……不,不必了。”夏目坚定地以眼神示意。 魔都之主有些幽怨,“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没错的。”夏目干脆的让他的玻璃心碎了一地,“静司快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的场静司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夏目,你现在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无礼了。” 夏目一顿,转过身直视的场静司的眼睛,浅琥珀色的眼眸中,渐渐沁出一缕笑意,“因为是静司啊,你我互为半身,何必在乎那些礼节。” 以他的性格,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就连面对亲密的友人,他也不曾这么放松过,唯独对的场静司,他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因为是能看到同样风景的人,宿命中纠缠不休,彼此心悦,像现在这样大敌当头仍然能够相互扶持。妖怪的生命无比漫长,有这么一个人陪伴着,好像能更长久的走下去。 魔都之主从身后抱住了他,下巴搁在头顶蹭了又蹭,几乎有种当场化为黑龙把天狐完完整整吞下去的冲动。他也差点这么做了,天狐血诱人的气息唤回了他的理智,不知何时他已经咬破了天狐的脖颈,舌尖触及到一点微妙的甜意。他心里骤然一凛,就要抽身,却被天狐按在了发顶。 第151节 “静司,咬下去。有一件事我一直想确认一下。” 饮血似乎是一种本能,的场静司确定自己对其他生物并没有这种欲望,只是单纯的渴求着天狐血而已。知道天狐血的珍贵,他吞咽的很小心,一丝一毫也没有漏掉,心魂异乎寻常的宁静,没有杀意,没有焦躁,大蛇之力翻腾的力度越来越小,最终寂静无声。 在此期间,他能感觉到夏目的手温柔的抚摸他的发,一下一下满是安抚意味。等他终于松口时,夏目脸色有些苍白,随手治愈了伤口,浅琥珀色的眼眸却熠熠闪光。 “大蛇之力,被压制了吗?” 见的场静司点头,他心里已经有了思量,轻轻摇了摇头。 “几代以来,天照血裔实在是错的离谱……恐怕天照从来没有给月读饮过血,千姬也是一样。” 明明是为了压制魔都之主而存在的天狐血,却被奉为天下之宝,拥有血脉的历代天狐虽然勇于面对天狐血带来的各方觊觎,却终究畏惧受伤更畏惧将血液交付出去,就连夏目自己,一开始也被猫老师教训了好多次必须隐藏天狐血,尤其是对于魔都之主,更是要严防死守。 一开始,所有人就做错了吧? 魔都之主还蹭在他脖颈处不肯离开,并不是为了再索要一些血,只是单纯的享受这种温存而已,一次献血的量按照人类的算法一百毫升左右,对身体根本没什么影响,夏目默默地想,天照死得真是不值到极点了。 他惦记的天照,拼命忍住打喷嚏的欲望,云淡风轻的微笑着,给月读斟了一盏茶,袅袅馥郁的水雾中,眉眼愈发显得温柔缱绻。 “像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已经是上辈的事了呢。”天照的语调显得轻快,他本就是极能感染人的外表,这么一笑就如同旭日朝阳,光华万丈,月读怔怔的看了他良久,方才轻声地应道:“嗯,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呢。” 现在想起来犹如一场大梦,梦醒了,更为清晰的是那几只飞舞在光明里的蝴蝶的身影,翅羽翩跹,温柔得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掩在宽大衣袖里的手不动声色的握紧,她听到天照的声音—— “这个夏末,将是他的终结之日。” ☆、第220章 舍生 近期手头上的工作基本处理完了,夏目在准备新书、提防天照以及日常上学之间辗转。艾尔温每天放学都毫不客气的把网球部成员虐得死去活来,夏目当然也被他计算在内,对方的身体素质提高极大,让他心痒的想要再逼出夏目的“无我境界”。 被重点“照顾”的夏目唯有苦笑,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他闭上眼,久违的封闭五感。 光线一点一点的褪去了,天鹅绒一般的黑色萦绕在身侧,无光无声无感触的绝对净土,只有心和直觉能畅通无阻。 【这个夏末,就是他的死期!】 突如其来的一道意念打破了这种完美无缺的状态,夏目猛然间睁开眼,侧身避过了极速飞来的网球,稍显仓促。血脉中流淌着这句低语,似乎是那位上古的大神在立誓。 【绝对会……杀了他!】 “夏目?夏目!”刚才着实惊险,如果那个球实打实的落到夏目身上,送进医院都有可能的,艾尔温皱眉走过去,却发现这个从初见时就一直宁静微笑着的孩子低垂着头,嗓音颤抖似乎含着绝大的惶恐。 “静司……” 就在这个时候,幸村精市突然感觉右手一阵麻木,球拍落地,眼前的世界似乎也恍惚了一下。顿了顿,他想要捡起球拍,却再也握不紧熟悉的手柄。 “这是……怎么……” “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这最后一份的大蛇之力。”的场静司从容地甩去剑上的残血,他身后的庭院里,除妖师横竖七八倒了一地,鲜血蜿蜒流淌,空气里充斥的尽是腥甜的味道。骨女恭敬的跟随在他身边,闻言脸上浮现真心实意的笑,“恭喜王,终于达到最后的圆满!” 心情好的时候,听什么都舒心,的场静司目光落在被密密麻麻符纸镇压的和室大门上,魔刀斜斜斩落,符纸碎裂一地,霎时间带着邪念的力量冲天而起,没有死绝的除妖师惨白着脸望向天空,眼里先是痛惜恼怒,最终定格在有些奇异的笑意上。 一切按计划进行,他们这些人死了也无所谓…… 只要遵从那位大神的吩咐,家族将会得到的回报丰厚的无与伦比!他们这些人的名字会被家族永远的铭记!永远的……以阻止八岐大蛇复生的英雄身份…… 眼见着纯黑狩衣的青年走进了和室,除妖师诡异的弯起嘴角,咽下最后一口气。 “经确诊,病人得的是急性神经根炎。”医生也有些唏嘘,这样一个优秀的少年竟然患上了这种病症,听说马上就要参加关东乃至全国的网球大赛了,实在是让人惋惜不已,“如果手术的话,希望是有的,但是其中的风险……”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夏目一直心神不宁,此时也要先站出来。部长的父母正在赶来的路上,部长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噩耗,怎么去说都成问题。 “转院,”他干脆利落的下结论,“德国那边的医院我会联系,会有专业的医疗团队接手,虽然……但是至少要拼尽全力!立海大的三连霸不应该有死角!” 医生被他的魄力震了一下,连忙说:“如果是德国那边的医院,那可太好了,医疗水平远超国内,哪怕是这种病也有痊愈的把握。” “那么部长那边……” 真田向前一步,好友突然倒下让他的神情比往日阴沉些许,他压了压帽檐,主动接下了这个工作,“我来说吧。” 柳莲二微微点头,“伯父伯母那边由我来解释,丸井切原跟我一起。” “我和仁王就负责把住院手续办妥,物品也购置好,艾尔温先生就和我们一起吧。”柳生沉稳道。 青春和友谊……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骨女焦虑的等待着,终于看到夏目赶来,顿时惊喜的迎上前,“夏目大人!王他……” 夏目很冷静,金杏色的妖瞳隐隐浮现,“消息封锁了吗?” “除了我和鸦,没有任何人知晓!您是知道的……背叛在魔都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在情况不妙的第一时间,骨女第一个想到的是浅樱之里的天狐,在这种时候哪怕是风间千景也不能相信,因为迎面而来的可能不是援助而是无法挽回的背叛。 在这种时候,她必须为王守好最后一道防线,不是因为昔日的爱慕,只是为这位令人心折的王者略尽一点绵薄之力。她追随的场静司千年之久,虽然身为魔都生物,应该不懂忠诚的意义,但是她只是想,如果魔都注定有一位王,她希望王座上的是的场静司,仅此而已。 夏目略一点头,深吸口气,拉开和室的门—— 狂暴的风压迫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夏目不得不选择妖化,才能抵御强大的压力,和室里缭绕着浓郁得近乎实质的魔气,黑龙盘绕起来填满了大半个房间,呼吸急促又沉重,好像在拼命摄取仅剩的氧气。夏目反手就关上了和室门,黑龙被这声音惊扰,猛然睁开一红一黑的妖瞳,里面尽是暴戾和隐忍。 黑龙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天狐,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吞噬的欲望,可是他拼命压制之下,勉强能保持清醒。也许前几日饮下的天狐血也起了奇妙的作用,大蛇在他意识中疯狂的反扑,金光交织成巨大的网,将他死死的镇压。 但是……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夏目……”黑龙吐出人类的声音,显得疲惫又嘶哑,从昨晚到今天,他感觉自己每一秒都在逼近崩溃的边缘,“像你之前说的……杀了我……”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你,我会亲手结束这一切!】 夏目确实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以的场静司的骄傲,唯独愿意死在夏目手下,贴近天羽羽斩的刀锋,让天狐染上他的妖血……这是他渴望的收场。 夏目不语,他更不想拔刀,哪怕之前曾经说出过那样的话语,要为天下斩断大蛇的复生,可到了现在……他竟然裹足却步。 他缓缓吸进一口气,向黑龙伸出手去,对方激烈的躲避,他还是握住了黑曜石般的龙角。黑龙的身体顿时绷紧,全身的鳞片炸开,发出一阵尖锐的摩擦声,有轻盈湿润的触感落在黑龙眼眸上。 ——轻得像一片快要融化的雪。 “我反悔了。”天狐微笑着,妖纹渐渐攀上脸颊,他的神情却依然温柔,“静司不是希望把我拖入地狱吗?我在这里,请吧。” “吃掉我,然后去肆虐这世界。” “……你……一定不想……”黑龙的意识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妖瞳里是天狐的影子,满满占据着眼眸,“毁掉这……世界……” “嗯,我不想。” “那就……杀了我……” “也不想伤害静司,”天狐笑了,“我很贪心啊,一个也不想失去,所以明知道这是天照逼迫我的手段,也无法下定决心。” “对不起,应该在感觉到不安的时候就立刻赶过来的,对不起。” 黑龙的瞳孔已经收缩到极致,大蛇之力破开封印,仰天发出暴怒的嘶叫,就要狂躁的覆灭他的灵魂,突然间,意识之中暴躁的大蛇侧了侧头,盯着一个方向。 前所未有的……香甜的味道…… 好像阳光或者雨露,在黑暗的意识之中破开一角光明,大蛇被蛊惑了,晃了晃巨大的头颅,游动到光明之下,一双狰狞的蛇瞳疑惑的那束光。 “千姬,你说过的吧?希望我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那么,就给你看看,我的选择。” 天羽羽斩崩溃一般剑鸣,他张开的翅膀竟然伤及了自己的剑主!历代魔都之主都曾在他剑刃上留下过鲜血,但是这一次! 谁也没想到夏目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不杀,也不去无望的寻求拯救,天羽羽斩的剑锋对准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的刺入!大蓬大蓬的鲜血溢出,他似乎犹嫌不够,直接拔出天羽羽斩,因为失血和剧痛,他不得不跪倒在黑龙身边,流淌的天狐血浸透了天羽羽斩的刀锋,放置一旁的布都御魂微微挣动了下,自发出鞘,妖血随即染上。 一时静谧,夏目半睁着眼,感觉身下的黑龙动了动,一红一黑的妖瞳睁开,似乎有一瞬的呆怔。 一地鲜血,天狐倚靠着他,呼吸轻浅近乎于无。 【舍生而为天下殉,才没有那么高尚呢……】 他摸了摸黑龙冰冷的鳞片,沾血的手指划出几道模糊的痕迹,拼尽最后的力气,他打开了通往浅樱之里的门扉。 “还……来得及……” 夏目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做出这样近乎疯狂的决定,把剑尖对准自己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的想起了当年,他还是人类的时候,误入山间的神社,奄奄一息的红发天狐遍体鲜血,在哭着,在质问着不公平的世界。 【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啊!我错了吗?!】 错的当然不是千姬,也不是八岐,只是命运的支线越走越窄,最后变成死路。天狐放不下友人被杀的仇恨,魔都之主也放不下那份过于沉重的感情,所以刀剑相向,也许他们起初并没有想要伤害对方的性命,单纯的维持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可惜…… 像是浸泡在水中一样湿润而冰冷,夏目抬手抚上左胸的位置——完好无损。 他记得自己那一刀刺得又急又狠,寄希望于天狐的心头血能镇压八岐大蛇的意志。他确实成功了,也做好了死的准备,甚至他想过,如果他死了,天照血裔至此终结,那位大神恐怕就没有心情再找月读血裔的麻烦了。 ……那才有鬼啊?!死也不能现在死好吗?!静司和小伙伴绝对会发疯啊!! 顺利脑补出了世界末日的场景,夏目惊得在下一秒就睁开了眼。 整个世界都是勾玉的闪光,白色的金色的光线遮挡在眼前,身上的伤被温柔的治愈着,还有源源不断勾玉幻化的蝴蝶从远方飞来,缀连成一条光的长河。人鱼远远地观望着,他们被结界禁止靠近,只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这辉煌的一幕,有几个心思灵巧的已经游到水面上去报信了。 治疗接近尾声,成千的勾玉几乎被挥霍一空,夏目连忙想要看看的场静司的情况,一转身,却看到了一角明亮的金杏色。 这双眼眸他极其熟悉,每天照镜子都能看得到,一般情况下是温和带着暖意的,而现在他看到的这双眼眸,锋利,明锐,充满不可一世的张扬。 夏目低了低头,伸出手,分明是一双孩子的手,纯黑的衣料覆在手腕上,愈发显得柔弱。他不由得歪了歪头,又歪了歪,长长的黑发拂过脸颊。 一定有什么不对啊啊啊啊啊(╯‵□′)╯︵┻━┻ “突然感觉自己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夏目被一点不客气的捏了捏脸,清亮的带着调笑的声音徘徊在耳边,熟悉的音色,他这辈子也不会使用的语气…… 卧槽绝对有什么不对啊啊啊啊(╯‵□′)╯︵┻━┻ ☆、第221章 对照 胖猫咪坐在主座上,神情严肃,眼神崩溃。 他看着眼前两个画风突变的家伙,整只喵都不好了! 顶着天狐壳子的的场静司像往常那样噙着一抹冷笑,本来俊秀温雅的五官显出几分撩人的锋利,他身边顶着幼年魔都之主壳子的夏目低着头,黑发蜿蜒,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场。 这乐子来大了。 “所以——起因在于你捅了自己一刀吗?”胖猫咪抬高下巴,一脸威严,见夏目点头,“啪”的给了他一爪子,“还敢说!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夏目抱头,低眉顺眼的认错,的场静司看不过眼,一把把他抱进怀里,对猫老师横眉冷对,“闭嘴!他是你的王!” 那样一张熟悉的脸作出冷淡敌视的神情,猫老师顿时感到自己受到了清空血槽的伤害,抖抖索索的伸出一只爪子,“你竟敢让老师我闭嘴……你……嘤嘤嘤夏目……” 夏目叹了口气,伸手把胖猫咪抱进怀里,“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老师不要生气。” 第152节 胖猫咪被顺着毛,舒服的发出咕噜声,决定不跟的场静司一般见识。 “当务之急还是先换回来吧,”鹤妖淡淡的开口,“难道你还想一直保持这幅鬼样子不成?” 的场静司:什么叫鬼样子!老子的壳子有哪点不好!当年就该把这货直接戳死戳死!!! 夏目却沉吟了,他思考了好一会儿,竟然摇了摇头,“不,换回来不急。” 被他顺着毛的胖猫咪当场炸了,“夏目!!!” “老师冷静点,虽然这次的交换来的突兀,稍加安排,未尝不能利用起来。”身为当事人甚至可以说是受害人,夏目显示出了异乎寻常的冷静,“初步推测,应该是我当时怀有舍生的意志,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也可能就此满足了什么条件,才会与静司互换。” “而且……”夏目微微一笑,魔都之主的外貌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平日里气势太强让人畏惧,现在骤然温和下来,黑发异瞳,尚且年幼,有种动人心魄的漂亮。 “而且……直觉告诉我,这也许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天照与月读没有走过,千泫与幽沉没有走过,千姬与八岐也没有,兜兜转转到这一代,终于走上正轨。” 鹤妖心中微微一动,安倍晴明替他说出了心声,早樱般清贵的白狐之子显然深得夏目真传,尤其是在某些……略腹黑的方面…… “师父是打算将错就错,引天照上钩吗?” 夏目赞赏地看他一眼,“我确实有这个想法,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只是身体,我和静司的身份也会完全交换,浅樱之里这边的事务,就拜托静司了。” 这无疑已经是至高的信任!浅樱之里对夏目的意义之重要毋庸赘言,他肯把这个视为故乡的地方交给的场静司打理,已经足够说明对方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的场静司一怔之后,金杏色的妖瞳中突然爆出光彩。 “你还真是舍得……”他喃喃低语,拾起一缕乌黑的长发,“那么魔都……虽然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就托付给你了。” 夏目露出笑容,异色瞳闪闪,“绝对不辱使命!” 小伙伴:……尔康手!求别走! 做戏做全套,夏目当即包袱款款要投奔魔都,胖猫咪勾着他的衣角拖在地上,内牛满面,“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吗?好歹带老师我一起走啊~” “不行,带老师走的话……”夏目环视四周,每个小伙伴眼里都是闪亮亮的“求带我飞”,这个口子一旦撕开,估计就堵不上了。 的场静司拎住胖猫咪的后颈把他从夏目身上扯下来,胖猫咪反过头去咬他,又在想到这是夏目身体的时候迟疑了,这么一迟疑的功夫,他就被团吧团吧丢到了角落里。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的场静司郑重的保证,突然欺近,啄了下他的颈侧,笑意迤逦,“毕竟是你的故乡啊……” 被自己的壳子调戏是种什么感觉?夏目的反应是蹭蹭蹭后退几步,狩衣差点把自己绊倒,鹤妖在身后扶了他一把,皱眉刚要出声,一下子顿住了。 “果然,对那张脸根本说不出什么重话……” 的场静司笑得愈发恣意,眉目流转间尽是明锐,他跟夏目的性格截然相反,虽然眉目温和,却遮掩不住骨子里的威势和霸道。还想再进一步的讨些便宜,黑衣的土地神拦在了他身前,抿紧唇,显然不打算让他继续。 的场静司挑眉,“你要忤逆我吗,不月?” 身体比意识更快的,土地神当即跪地,真名被天狐掌握,一经念出就是最短的咒,往日温暖的束缚现在只剩下……悲愤…… 土地神:可恶好不甘心啊啊啊(╯‵□′)╯︵┻━┻ 自从接管了浅樱之里,的场静司觉得自己进入了养老状态。 没有纷争和战火,只有飘扬的樱花和和煦的暖风,他可以躺在浮桥上睡一整天,阳光晒得浑身暖暖的,天狐温和的力量在血脉中流动,强大却不尖锐,温吞吞慢悠悠,是与大蛇之力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夏目性格里的温柔也许跟后天的环境不无关系,在这个明亮又温暖的地方,什么肮脏的心思几乎都不会滋生。 “千叶大人,”淡樱振袖和服的女子在他身边正坐下来,笑意温婉,“巴卫大人整理库房的时候,刚巧找到了一捧极寒的雪水,配上千年蓝莲的花蕊和莲叶,煮出来的茶水滋味独特,您要来一盏吗?” 的场静司独处的时候一向讨厌别人打扰,魔都的妖怪们深知这一点,从来不敢捋虎须,他张口就想不客气的拒绝,一旁的胖猫咪咬牙切齿的拍了他一爪子,直接替他回答了。 “啊,盛两盏来吧,老师我也想尝一尝。” 女子轻笑,很是喜悦的样子,轻轻巧巧的施了一礼,就起身去端茶盏。 等她的身影暂时消失在宫殿里,胖猫咪一脸崩溃的看着的场静司,“人家明明是给你递茶好吗?!温柔啊温柔懂不懂!差点就暴露了!” 的场静司振振有词,“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渴,最重要的是我讨厌别人近身。” 斑:什么毛病(╯‵□′)╯︵┻━┻ 他勉强按捺把的场静司揍一顿的冲动,尽量耐心的解释,“那是樱花树妖,夏目的礼仪就是她教的,茶道相当赏心悦目,一直以来都很疼爱夏目,你给我放尊重点啊!” 一听可能是夏目重视的友人,的场静司勉强端正了态度。 “那么,该怎么做?” “很简单,谢谢总会吧?等会儿她送茶来,只要软软乖乖的道谢就可以了~”胖猫咪淡定脸,来跟老师我一起说——“樱,特地送茶来真是太感谢了……还要伴随着感激的真挚的微笑……那是冷笑!你想杀了她吗?!” “我要是能笑成那样才是有鬼了啊!” “完全是因为你不够努力!” “再说一遍试试看?哪怕你是夏目的老师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两只智商下线的大妖分分钟撕成一团,胖猫咪亮出了爪子,的场静司掌心聚集起金色雷霆,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千钧一发之际,樱花妖端着托盘走上浮桥,惊讶的掩口,“啊呀,这是怎么了?” 的场静司脸色一变,眼底闪过几丝懊丧,夏目如此郑重的把故乡托付给自己,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等到换回身体,非要把这只死肥猫沉湖不可! 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他蹲下来,僵硬的伸手摸了摸胖猫咪炸起的绒毛,回忆夏目平时的语气说:“真的……不能再吃小鱼干了……老·师……” 咬牙切齿的说出老师这个词,的场静司感觉这是此生最丢脸的时刻,猫老师也不怎么舒服,这混蛋下手这么重!顺毛顺的都快把他按到地上去了! 两个相看两相厌,但是因为统一战线,不得不勉强彼此呆在一起,真的是悲剧万分! 夏目那边要顺利得多,他先回当时的房间想要捡回天羽羽斩和布都御魂,没想到布满裂纹的地面上却只有一把剑,尚在鞘中,光华内蕴,瞧起来丝毫不显眼。夏目试探的伸手碰了碰,长剑一声轻鸣,流萤般的光点缠绕上他的指尖,飞旋上升,有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高天原之主啊……】 【吾为打开门扉之匙,终于以此完整姿态现世,试问,汝为何种血裔?】 夏目略一迟疑,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清,现在应该算是天照血裔还是月读血裔,所以他只好摇头,“抱歉,现在我无法回答……” 【原来是处于这种时期吗,前所未见……】 声音渐渐低下去,长剑陷入沉寂,夏目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他把长剑抱起来,剑鞘上缠绕着日月花纹,黑金双色,华贵非常。夏目随手把这把剑收进勾玉,他猜想,布都御魂与天羽羽斩应该是融合了。 一切都在走向未知,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谨慎再谨慎而已。 他拉开和室的门,骨女正守在门外,已经被通知了前因后果的她努力忽略心中诡异的感觉,恭敬的低头,“夏……陛下,现在是否要回魔都?” 夏目温和有礼的点头,“嗯,应该回去了。” 骨女立刻动手结印,无光的裂缝出现,像是要吸吞进周围的一切物体,夏目暗暗记下了结印的手法,下一次就不需要麻烦别人了。 如果骨女知道,一定会热泪盈眶的!的场静司惫懒到极致,她看似受到信任被时时带在身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完全是因为她结印的业务熟练,而自家王根本懒得自己动手开辟大门! 夏目领着低眉顺眼的骨女走进去,另一边是魔都之主的正殿,雕梁画栋恢弘大气,天顶上有龙的影子在游走,血煞之气扑面,一切都好像带着森冷的敌意。 几乎是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夏目尽职尽责的要了一份魔都的人员目录,骨女在一旁帮他梳理这些将领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普及魔都的基本方针概念,中间离开了一会儿,有些忐忑的抱了一叠文件来。 不知道夏目大人会不会批阅政务呢……已经堆积好多了…… 这一次,夏目没有再坚定的不愿插手,统观整个魔都的大局之后,他就开始试着仿照往日的政令进行批改,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骨女看得眼花缭乱,傻傻的接过一本本处理好的文件。 “夏……陛下,这些都是……” 夏目手上的动作不停,语气谦和的解释道:“我第一次接手这边的工作,难免有不足之处,拜托阿骨替我检阅一下,今后熟悉了,这些都交给我就可以了。” 骨女没声了,夏目诧异地抬起头,发现她眼里都是转动的泪花花。 “嘤嘤嘤有这么一天死都值了!” ☆、第222章 手段 除了政务上的略微不熟悉之外,夏目要应付的还有魔都蠢蠢欲动的各位将领,背叛是魔都生物的本能,他们信奉的只有强大的实力! 前段时间进攻除妖师世家的动静不算小,回来之后王者又显得有些沉寂,顿时就让一些将领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平日里或多或少安排些刺探,骨女已经不知道拦了几波人了,皱着眉返回大殿,还没等说话,就看见地面上倒着一具妖怪的尸体,鲜血蜿蜒,顶着幼年魔都之主壳子的天狐握着那串佛珠,眼神悲悯。 “陛下?!”骨女大惊,却见夏目轻轻摇了摇头。 “刺杀而已……”他一向是不愿沾血的,但是在魔都这种地方,仁慈根本没有生存之地,“召集将领,该到了整顿的时候了。” “是。”骨女小声应了,这个瞬间,这只平日里一直软软团子样的吉祥物亮出了他的手段,他是仁君,凌驾于仁君之上的一点却是—— 他是王。 “不用为我担心,阿骨,魔都的势力我已经掌握的七七八八,接下来怎么行动心里也有了定论,无论如何,这种整日提防的局面必须要宣告结束了。”夏目温言安抚道,弯起的眼眸似乎带着一丝狡黠。 “要送他们一场大礼作为回报才行啊~” 黑发的人鱼走进大殿的时候,将领们已经来的七七八八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神闪烁窃窃私语,遮掩不住的野心在膨胀。人鱼皱眉,他同样有野心没错,但是绝对不会表露在明面上,这群蠢货…… 他环视整个大殿,骨女和鸦不在,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这两只大妖是魔都之主勉强可以信任的,如果真像传言说的那样,魔都之主负伤,这种时候当然要让信得过的下属陪在身边。 只不过一想到对方负伤的可能,人鱼也不由得心中一动,漆黑的妖瞳中掠过一丝火热。 “将领们已经到场了,陛下现在不前去吗?”骨女最近叫“陛下”叫得越来越顺,基本上克服了心理障碍,只是有些时候会有些控制不住的…… “当然不,暂且放他们一会儿……先拜托阿骨帮我对对台词吧,可以吗?”夏目侧了侧头,异色瞳柔和,骨女受不住的捂脸,遮住泛红的脸颊。 太、太犯规了!这样卖萌浅樱之里那群家伙是怎样顶住的啊?!! 事实上浅樱之里的一群确实根本顶不住!要什么给什么!如果不是夏目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三观,真的有可能被宠坏掉_(:3ゝ∠)_ “是、是的!”像是接受了什么重大的使命,骨女正襟危坐,一脸严肃,“您只需要把自己想说的话告诉我,我试着帮您翻译成王的说法。” “这样吗……”夏目略一沉吟,“浅樱之里也是有这样的聚会的,一般情况下,应该先打招呼吧?比如:各位日安,远道而来辛苦了。” 骨女又一次捂脸了,“您太客气了,王才不会这样说,他只会……先杀一只威慑一下其他人!” 夏目:“……难度好大的样子,我可能做不到呢。” “不然您就什么也不说好了,王有时候心情好的话就不会动手。” 于是第一步就被简单粗暴的略了过去,骨女开始一句一句的教夏目,越教越有种带坏好孩子的负罪感。夏目认认真真的复述骨女的翻译,只是他的话说出来怎么都不对味。 “夏目大人,说这句的时候记得一定要面无表情!这样才能营造一种无形的威压!您再试试?” 夏目面无表情,一字一字的复述,“你们……希望我死吗?” 骨女:卧槽这种好忧伤好委屈的感觉!说句重话都是罪啊啊啊! 纠正了无数遍之后,她绝望的放弃了,表示陛下您就自己发挥吧属下我相信您一定是棒棒的呢! 夏目深吸气:略紧张…… 被羞耻的放置了好久的将领们终于等到了魔都之主,像往常一样一点也没有姗姗来迟的自觉,只是那副样子…… 长发过腰,有些圆的异色瞳闪闪,一撩衣摆在破风声中坐上王座,整个人充斥着一种莫名的—— 萌感? 这真的不是用错了形容词吗喂?!说好的酷炫狂霸拽呢呢呢?!! 第153节 而且……这是逆生长了吗喂! 夏目努力试图摆出一脸的高贵冷艳,视线在众位将领之间逡巡,被他目光触及的妖怪纷纷低下头去。夏目心里感到满意,不枉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而事实上…… 众将领:唔,好羞涩【捂脸】【捂脸】 “此行前往现世,终于迎来大蛇之力的完整,”夏目抬起手,黑色雷霆在掌心聚集,令人战栗的可怕威势升起,所有将领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先前的野心纷纷收敛,只要王座上的魔都之主还握着那种力量,他们就会按部就班的听命行事,更何况今天的魔都之主,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非墨。”他唤了黑发人鱼的名字,虽然语气并没有多少起伏,人鱼却感到心尖一颤,当即跪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心甘情愿。 “陛下。” “从东境来的那支叛军,是你带头击退的吧?” “属下幸不辱命!” “做得好,有你在,宫殿周围的水域固若金汤。”夏目淡淡的赞了一句,不等人鱼有什么激动的表示,又点了鬼族首领的名字。 “风间千景。” 有功淡淡赞一句,有过直接撸去职务,自然会有仇家背后下手,一条条顺下来,几个心思敏捷的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不少将领被赐予了更广阔的辖区,自然是喜不自胜,花妖焰落怜悯的瞥了他们一眼,一群可悲的家伙,这么轻易的就被调离了死忠所在的地方,将来如果魔都之主想要动手…… 他心中骤然一凛,统观整个魔都的格局,竟然是不知不觉间就被划分成了三个大势力。他一派,代表的是避世又强大的大妖;风间千景一派,代表效忠魔都之主的族群;人鱼近期蒙受了多次嘉奖,显然是魔都之主想要扶持的亲卫了。 三足鼎立,最稳定的格局。 这简直不像的场静司能做出来的事,那家伙惫懒极了,这种劳心劳力的布局需要步步图谋时刻紧盯,的场静司忙着紧跟天狐,哪里有心力去费心谋划……花妖眯了眯眼,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不管他怎么想,夏目总算能松一口气了,迅速处理完今天的文件,他开始淡定的打棋谱,棋盘是他勾玉里带的,上好的檀木,玉石的棋子,宽大的衣袖遮住半个手背,拈着棋子沉吟的样子显得温顺又无害。 骨女陷入了无所事事的惶恐中,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忙得像狗,还要抱着文件哭天抹泪的求签字,乍一清闲下来,反而感觉到诡异的不安。 “阿骨无聊了吗?”夏目注视着棋盘上的连环劫,暂时收手,“今天是不是不太明白我的做法?为什么要对人鱼青眼有加之类的……” “是,请您示下。” 夏目微微侧过头,绯红的妖瞳被长发遮掩,露出的左眼是温润的墨色,“我的王道与静司的不同,静司是杀,而我……” “是【衡】。” “与其自己动手,不如让各方势力彼此牵制,分化他们的共同利益,这样的话,力量拧不成一股,自然无法对王座造成威胁。” “不过有一点倒是挺奇怪的,”夏目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未免太顺利了吧?浅樱之里那边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让那些国主们分化的呢。” 骨女一梗,顿时觉得魔都生物的智商简直太低了!不不不!难道不是夏目大人段数太高了吗?!那群国主未免太可怜了! 可怜的国主们面对的是一只完全换了芯子的天狐,彻底厌倦了堆积成山的公务,尤其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写几十封书信的国主,的场静司简直烦透了!于是直接召集了几位地位尊崇的国主,当着他们的面把桌子劈成了渣渣。 “没有下次。”金杏色的妖瞳中满是冰冷的怒气,他的声音轻而柔,却让那些国主们惊出了一头冷汗,点头如捣蒜的答应下来,嘤嘤嘤的滚回了自己的国家。 的场静司还没有喘口气,那边就又有消息传来,说是爆发了什么边境摩擦,两个小国相互骂战,彼此各种经济封锁,然后就特么的不打! 的场静司:老子替你打! 天狐的金色雷霆四处扫荡,两个国主彻底没了脾气,在一起抱头痛哭。之前天狐的手段明明是很温和哒!肿么突然变得这么粗暴嘤嘤嘤! 本来要生生撕扯上几年的小摩擦,就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了,倒是让猫老师对的场静司刮目相看。 “还不错嘛~我以为你会杀掉他们呢~” 的场静司喝了一口茶,他现在也习惯了这种宁静悠远的莲花香气,每天也会喝上几盏舒缓精神,他鄙夷的瞥了胖猫咪一眼,看的猫老师毛都炸了。 “你什么意思?!想打架吗奉陪啊!” “蠢货,我怎么会对夏目的国主动手,那种脆弱的一捏就死的生物,真不知道夏目怎么会忍他们这么久……” “没办法的事,”胖猫咪不炸毛了,叼了一袋小鱼干来吃,这段时间没有夏目管着,他的体重直线上升,“浅樱之里不比别的地方,见血终归是不好。” “因为是世间仁爱的化身吗……”的场静司喃喃低语,饮尽了最后一口茶,单手抚上右眼的符文,突然轻声笑了。 “所以,才要做他的剑,携手共创盛世的高天原。” “也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胖猫咪满脸严肃,他当然跟的场静司想看两相厌,却也不得不承认,的场静司性格里的强硬恰恰是夏目所缺少的,“你们两个中和一下就完美了。” 这时候—— “新的公文到了,快点开始工作。” 的场静司:想死_(:3ゝ∠)_ “噗哈哈哈我愚蠢的后辈啊!竟然弄成这幅鬼样子真是让吾辈高兴!快点让欧·奈·酱·抱·一·抱~~~~”月读大笑,银白的双马尾嚣张的晃动,深蓝的眼瞳中满是妩媚,向夏目张开了双臂,“快点来啊~~~” 夏目摇头,“别闹了……” 月读脸色顿时一肃,她感觉到了魔都之主画风的诡异,往常不是早就一剑砍过来了吗?现在竟然这么冷静,真是让人感到惊吓。 “这语气……是……千叶吗?”她犹犹豫豫的猜测道。 “很不幸的,您猜中了。” “哎哎?!” ☆、第223章 上学 “所以——从今天开始吾辈的后辈就变成千叶了吗?!”一串话说得又急又快,夏目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就被一把抱住了,月读兴奋地揽着他的脖子,“吾辈会好好教导的!一统魔都!进攻浅樱之里吧!” “不过等等……千叶在这里,那浅樱之里……”月读突然有了不妙的联想,她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突然又连连摇头,“不要告诉吾辈,那不省心的后辈在执掌浅樱之里!”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夏目眼神飘了飘,“据说静司做的还不错。” 除了恐吓国主粉碎一张檀木桌子没有控制老师的小鱼干摄入量之外,其实做的还好,甚至比他自己动手要来得快一点。 月读抱着他脖子的手松了手,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她把头抵在夏目肩膀上,语气恹恹的,“哪怕是关系最好的时候,他也依旧在提防我,不,这对他来说也许是某种本能也说不定……” “那么要来试试吗?”夏目突然问道,抬手盖在了月读手背上,微笑着垂下睫毛,“来试试看处理政务,之前天照从没给您过这种机会吧?” 深蓝的眼眸霎时瞪圆了,月读侧了侧头,心里像是猫挠一样的痒了起来。 “吾、吾辈?吾辈可以吗?” “当然,今天的文件还剩下几分。”夏目示意月读先松开手,起身就拿了几叠文件过来,摊开在月读面前的桌案上,给她备好了笔。 “无论处理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照原样实行的,所以要努力啊~” “是……是!” 的场静司一脸阴郁的背起书包,在猫老师的欢送之下走出别墅大门,听到那只胖猫咪在背后笑到呛,回头瞪了他一眼。 “给我等着……”咬牙切齿的放完狠话,他气势十足的一脚踹开花园的栅栏门,更加阴郁的上学去了。 上学和的场静司简直是个不可能的搭配!但那也只是以前而已! 既然两个人互换了身份,他可不想给夏目好学生的生涯中留下任何不良记录,迟到早退旷课统统不行!路上遇到了过马路的老奶奶也要扶! ……虽然老奶奶差点被他吓出心脏病_(:3ゝ∠)_ 一路好人好事撸到学校,整条街都知道那个姓夏目得可乖可乖的孩子突然间转性了,任何人看一眼他的眼睛都得肝颤,特别特别凶残! 的场静司我行我素惯了,根本懒得管别人的看法,看到学校大门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教室是哪间啊忘了问了!!! “夏……目……?”卷毛的少年挠了挠一头乱发,小动物的直觉让他觉得现在的夏目有点不对劲,不过他向来心大,很快就忽略了这点异常,大咧咧的拍了拍的场静司的肩膀,“真稀奇啊,你竟然会这个时间来学校,平常不是提前很久吗?” 古往今来,敢正大光明拍魔都之主肩膀的,除了夏目,其他人哪怕是月读和幽沉,都逃脱不了被报复的命运。于是的场静司顿了一顿,突然露出极浅的笑容,嗓音轻柔极了。 “今天起来得稍晚了点。” “我就说嘛,夏目平时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难得网球部不训练,好好睡一觉才是正经!”他再次大力拍了拍的场静司的肩膀,“放学一起去看部长吧,大家一起说不定能让部长高兴点~” 的场静司:好了,这仇结的妥妥的~=v= 任何与魔都之主结仇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切原赤也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被不动声色的套出了夏目的教室之后,在的场静司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寥寥几句话,两人分开,魔都之主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阴郁,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 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吧海带同学! 今天对于切原赤也来说简直倒了大霉,再一次的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没料到脚下一滑,以他卓越的运动神经都没有稳住,饿虎扑食一般扑向了讲台上四十有五体形丰满花容失色的国语老师,顺便一提的是,这是个男老师…… 他把国语老师扑倒在了地板上! 他把国语老师扑倒在了地板上! 他把国语老师扑倒在了地板上!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 班里是死一样的寂静,在这片寂静之中,突然有人小声鼓起了掌,掌声越来越大,渐渐呈现排山倒海的势头,有些感情泛滥的女同学眼里已经浮现了泪花。 国语老师的春天也到了啊~多么令人感动~ 切原赤也:导演刚才那个剧情不对!请求倒带重来啊啊啊! 无论他怎么挣扎,仍然难逃被揪出去罚站的命运,提着水桶,切原赤也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摔那一跤,还摔得那样的恰到好处! 与此同时,一个暧昧的流言在校园里飞速传播开来,说二年a组的切原赤也对某国文老师情·愫·暗·生! “我真的看到了!”某目击者男同学坚定的说,“切原是我哥们!再怎么艰难我也会支持他的!切原加油!” “太令人感动了!”某目击者女同学一遍遍叙述当时的场面,几度哽咽,“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看到一次真正的爱情!无视性别和年龄!真正的爱情啊!” 以上是校报记者获得的全部报道_(:3ゝ∠)_ 的场静司在课间的功夫,一脚搭在课桌上,冷笑着转笔,他可怜的同桌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哭都不敢发出声音来。 夏目你造你自己精分了吗?!!第二人格好可怕!!!求之前给我带饭抄作业说早上好的的小天使!!! 的场静司眼睛一眯,夏目从来没有给他带饭抄作业说早上好过!受到这种待遇的其他人必须烧死烧死! 他今天出来的时候太愤怒,忘记带便当,夏目的身体绝对不能被饿到,所以他征用了同桌的便当,打开餐盒,简单的饭食让他眼神不满,尤其是那份蔬菜沙拉…… 的长讨厌蔬菜·静司:不想吃……但是夏目的身体…… 天人交战之后,他捏紧了筷子,正要夹起第一块胡萝卜的时候—— “请问静……夏目在吗?他今天走的太匆忙,忘记带便当了。”身为男孩子却有一头极其柔顺的漆黑长发,一身狩衣打扮,像是平安时代出游打猎的贵族,整个人的感觉却并不锋利而是温和,带着浅笑询问座位在门边上的同学,乖巧有礼得很。 异色瞳真的超级漂亮啊!同学傻了一会儿,才慌里慌张的给夏目指明方向,一脸大爷样坐在那里的的场静司让他心塞了一下,犹豫的想要劝住这孩子。 “小心点吧,他今天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第154节 夏目眨了眨眼,淡定的穿过教室,把手里的便当盒轻轻放在了课桌上,看到同桌的饭盒被霸占,干脆利落的退了回去,抬头看着的场静司。 魔都之主表面淡定的跟他对视,其实心里已经激动的在洒小花了。 老子的壳子就是这么可爱!(≧▽≦) “不乖了吗?”夏目噙着浅笑,明明是个小孩子的样子,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像位长辈,“不乖的话以后不来看你了。” 的场静司回以很纯良的眼神,他不做声的瞟了可怜的同桌一眼,同桌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来,一边嘤嘤嘤一边说:“不是那样的!他绝对没有欺负过我!都是我自找的嘤嘤嘤!” 夏目:……他就知道!“逼良为娼”这种事静司可没少做! “不管怎么说先吃饭吧,以后早上要记得带,巴卫的手艺真的很好~”夏目打开盖子,笑了,“是天妇罗~虽然大家嘴上没有说,其实还是在意你的口味的~” 的场静司眼尖的看到了那一小份沙拉,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不想吃……”他熟练地趴在桌上撒娇,“讨厌蔬菜……” 夏目微笑不变,拿起一只饭团,鼓起腮小小的咬了一口,“唔,虽然是静司的自由,但是毕竟是我的身体呢……” 的场静司默默咬牙,把胡萝卜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咽了下去。 骨女努力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事情,被夏目一句话就解决了。 午餐的氛围很和谐,下午的场静司身侧的气温有了明显回升,这让全班的同学都松了一口气,放学后网球部要集体去看望部长,的场静司不得不跟从,看着一堆正值青春的少年人,他只觉得抑郁。 切原赤也被轮流打趣了一通,蔫哒哒的垂头站着,看到夏目眼睛顿时一亮,汪啊汪的就冲过来了,再一次不长记性的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夏目!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整个网球部里就只有你最有良心了!” 的场静司淡淡扫了一眼放在他肩上的手,歪了歪头,微微一笑。 “以后还请保持距离吧,毕竟我跟你是同性呢~” 话音刚落,网球部其他人齐刷刷后退三大步,夏目绕过石化后又碎掉的切原赤也,迎着夕阳眯了眯眼。 有他在夏目身体里,谁也别想碰他的小天狐! 病房里很安静,幸村精市低着头,慢慢攥紧右手的绿色止汗巾,握紧到一半的时候,却陡然无力地松开,止汗巾掉到病床下面,他想弯腰去捡,却发现这个简单的动作他都几乎做不出来。 夏目之前提议去德国的建议,他笑着说要在考虑,其实内心已经不抱多少希望。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一点一点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感触无疑是最大的恐怖,他握不稳杯子,出入要乘轮椅,越来越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废人,活在这世上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那么就不如……放弃了吧…… 突然有敲门声传来,控制过力道,但是敲门的人显然有些急躁,三下敲响之后,不等门内的回应,自顾自的推门而入。浅亚麻色的短发蓬松,眉眼温和的少年站在他面前,琥珀色的眼眸却凌厉如刀锋。 “为什么拒绝?”他毫不客气的质问,夏目的好意被人弃之于不顾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偏偏这个自暴自弃的家伙他动不了,虽然他觉得直接动手可能更快一点,打昏装上飞机直接运送到德国做手术,然后是死是活再听天由命。 不过有夏目在的话,幸村精市手术不成功的几率小的可怜。他们无法过多的干涉人类的生死,些许辅助手段还是可以使出来的。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病痛让他显得有些憔悴,更显得肤色苍白眉眼如画,他低下头,几缕蓝紫色的发丝垂落到眼前。 “不需要再麻烦大家了,反正也是……” “也是什么?!” “不会成功的……那么低的几率……” 的场静司不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了幸村精市一会儿,突然说:“现在那群傻瓜正在询问医生,正在安抚你的父母,正在商量给你买一个什么样的花篮,你却在这里——” “像个懦夫一样龟缩起来!因为恐惧不敢迈出哪怕一步!” 幸村精市有些呆掉了,夏目怎么会有这样激烈的语气,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带着讽刺的言语,字字句句都好像带着尖刺,毫不留情的挑开他心中血淋淋的伤口。 “你不是夏目……你是谁?” ☆、第224章 醒悟 “有什么意义吗?对于已经不想看到明天的你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浅琥珀色的眼眸噙着一抹明锐的金杏色,的场静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脸色苍白的少年,语带嘲讽,“所有人的温柔把你宠坏了,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有自怨自艾的权力,但是实际上,你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个人!” “弱肉强食是天定的法则,而没有赌上性命的那些,连弱者都比不上,就好像你……这幅样子真是狼狈啊……” 从未听到过这样尖锐而不客气的言语,幸村精市抿紧了唇,他现在连攥紧衣角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呈现失灵的状态,微微涣散的瞳孔中,突然映入了一抹光灿的颜色。 浅亚麻色的短发在他眼前微微反光,眼里似乎永远带着嘲讽的少年靠的他很近,这样近的距离,对方身上的气场强大到让他呼吸不畅。 “我说,你想死吗?” 怎么可能……会想死啊!人类都有求生的本能,生死关头爆发出的力量被屡屡称道。幸村大口喘息,肺里像流入了滚烫的铁砂,要将五脏六腑一齐摧毁,之前强度再大的训练都没有带给他这样大的负担,汗水流进眼睛里,他顾不上去擦,就地一滚躲过了半人半狼生物巨大的利爪。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的身体早已不能支撑正常的行动,更逞论剧烈的奔跑躲闪,可使身体上的痛感,灌铅般的双腿,萦绕在四周挥之不去的杀意,让他不由得把一切都当做现实。 想要活着!想要活着!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 在和平环境里长大的少年,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中无所适从,也许下一秒就会有奇怪的生物不由分说想要夺取他的性命,一路挣扎着躲避着,他终于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视线开始渐渐模糊了,身边不停地有怪物死去,濒死之时不甘的愤怒的嘶吼震动大地,当伤亡到达一个可怕的数字时,天上降下了黑色的大雪。 纷纷扬扬,似乎永无止息,幸村精市眯眼看了很久,才惊觉这些“雪”的真面目。 哪里是什么雪,分明是乘风而来的大群蝴蝶! 黑翼艳色纹饰,长长的尾翼拖在身后,忽上忽下的轻灵的身姿极其梦幻,它们聚集在一起摩擦翅翼和尖利的口器,发出落雪般的簌簌声。 厮杀的怪物们停止了动作,突兀的像按下了暂停键。 距离幸村最近的狼人放下了利爪,紧紧凝视着那片墨色的雪,突然,他爆发出此生最后一次的咆哮,咆哮着冲向了蝶群之中! 剩下的怪物们无论是敌是友,像被带动一般纷纷嘶吼出声,犹如一场染血的挽歌,在战场上凄厉的描绘出一抹浓艳。蝴蝶列阵,绞杀战场上的所有生物,但是没有怪物因此而退缩,在被夺走生命的同时,也会留下大片蝴蝶的尸体。 活着!只是为了争取一个渺茫的存活的机会!义无反顾!无所畏惧! 然而最终,蝴蝶吞噬了一切,如同一阵不祥的狂躁的旋风把所有怪物席卷,他们在战场上无声的饕餮,一根白骨也没有剩下。幸村没有冲上去,离那些蝴蝶们还有一段距离,他垂头思考一会儿,再抬头时,熠熠光华在他眼中闪烁。 “你还真是想死啊……”微带喑哑的低沉音色好像格外适合嘲讽的语气,身着狩衣的青年随手粉碎了一只凶猛扑过来的蝴蝶,顿时所有蝴蝶都安静了,翅膀的摩擦像是在窃窃私语,最终,蝶群选择潮水般退去。 黑衣墨发异色双瞳,犹如从古画中走出的神佛,青年遥望着吸血蝶离开的方向,微微冷笑,“对你而言只是一场梦而已,对这里的生物而言,这是真实存在的战役。近十万的妖怪埋骨于此,不,是连骸骨也没有剩下……” 幸村精市的视线在空荡荡的战场上扫过,这里简直不像一处战场,因为太干净,除了苍茫的风,只有厚重的尘埃被吹卷的漫天飞舞,遮掩了几乎滴血的红月。 “你……到底是……”幸村精市再一次的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再一次的没有得到回答,黑衣的青年逆风而立,衣袖和长发猎猎翻飞,露出了一个有些自嘲的笑。 “真难想象,有一天我也会去劝告某个人,而不是肆意围观他在绝望中挣扎呢……是因为这是他的身体吗……所以只能做最光明的事……” 幸村精市渐渐听不到他的喃喃低语,意识再度混沌起来,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真田靠在窗边,手里正摩挲着幸村的球拍。 “……夏目呢?”幸村低声问道,梦境中经历过一场战役,让他并没有睡了一整夜的饱足感,而是尤为困倦。 “今天是周末,夏目还有别的安排,柳很快会过来……我们想跟你谈谈。”真田不动声色的握紧拳,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毕竟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与我之前认识的幸村根本就判若两人!” 幸村张了张口,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固执的好友,露出了生病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真田,我想去德国。” 夏目终于不再是一路顺利了,东境的战火让他这段时间有些焦头烂额,政务精通不代表战事精通,往常这种直接开打的情况他只需要召唤小伙伴,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伙伴们分分钟就能揍得冒犯者哭爹喊娘,只是这一次,不行了。 魔都的情况比浅樱之里复杂得多,这里几乎没有人怀抱着真正的忠心,将领们虽然善战,各自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个处理不好,动乱将无可避免。 夏目放下一份文件,叹气,只觉得棘手。 “麻烦了,这场战争如果再持续下去,之前构筑的平衡将不可避免的崩塌,到时候……”夏目不愿再想下去,如果事情真的到那种地步,他就不得不向静司求援了。 骨女近乎无声的走进来,跪地行李,眼中藏着几许担忧,“陛下,北境焰落求见,有要事禀告。” 收起纷杂的思绪,夏目强打起精神,“请吧。” 衣袂如流火,花妖的眉眼艳丽到浓烈,他施施然走进大殿,躬身行礼。 “陛下。” 夏目示意他起身,淡淡的问起花妖的来意,花妖从容一笑,竟然稍稍的踏上了一级台阶,逼近了魔都之主的王座。 夏目顿时一惊,振袖而起,雷霆在他身侧酝酿。 “还请陛下不要见怪,”花妖歪着头,神情很是无辜,“我对这个劳心劳力的位置避之不及,这样冒昧地上前,这是想亲近您罢了……” 夏目:鬼才信你! 焰落眸光一沉,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在政务上所表现出的手段,在战事上却又左支右绌,明显不是的场静司本尊,如果是本尊的话,他早被从台阶上拿剑戳下去了! 花妖带着笑,又跨上一级台阶,虽然对于夏目来说,与小伙伴之间向来是平起平坐没有距离的,但是在魔都,一旦他露出了这样宽容的一点苗头,有的是妖怪想要取而代之。 这是魔都之主的尊严。 天羽羽斩与布都御魂融合而成的那柄剑,被他束之高阁许久,现在也到了该用一用的时候了。 几分钟后,花妖被更加干脆的揍翻在地,仰望着大殿有龙影浮动的天花板,熟悉的感觉让他十分的怀念。 果然是那位啊…… 夏目一脸严肃的站在台阶上,哪怕拿着剑他也是个远程,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台阶就让花妖饮恨了。他不可能直接把这个从二代时期就活着的大妖干掉,于是现在在认真思考封印他的问题。 听起来挺不错的,嗯,封印起来消息就不会泄露了_(:3ゝ∠)_ 夏目开始从勾玉里往外掏东西,符文绕着花妖画了一圈,花妖才一脸惊恐的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顿时不顾身上的伤,开始死命挣扎,竟然让他成功的滚动到符文之外,一把抱住夏目的大腿。 “求……求放过啊嘤!” 夏目不为所动,刷刷刷在花妖额头上画了三道符文。 “不会痛的,只是睡一觉而已~” 花妖:你骗鬼啊啊啊啊啊!!! 生死关头能爆发出巨大的潜力,被封印关头也是同样,花妖焰落爆发出了一生中最大的勇气和智慧,毅然决然的做出了吃了豹子胆的举动! 他扑倒了顶着魔都之主壳子的天狐!!! 黑发逶迤,异色妖瞳理还带着些许茫然,这种绝对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表情在这一刻竟然显得异常柔软,花妖不得不承认,哪怕举手投足都清华难掩,这具壳子里的灵魂也是可以归到妖狐一类的天狐。 虽不是巧言谄媚,却能在无意之间撩的人心尖发痒。 魔都生物本就重欲,正当花妖心荡神摇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一个森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阴沉沉的好像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当花肥。 “焰落,谁给你的狗胆?” 花妖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试图争取宽大处理。 “只是因为伤势严重……一不小心摔倒了……” “狡辩……”的场静司指尖亮起金色雷霆,俊秀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声音变得轻而柔,宛若恋人间的呢喃,“还不滚起来。” 花妖一个哆嗦,立刻连滚带爬的远离夏目,缩在柱子旁边嘤嘤嘤不敢说一个字。一时鬼迷心窍的后果太过可怕,他看上了性情和顺的天狐,却忘了旁边有条恶龙守着,恨不能看一眼都会被挖眼睛。 暂时ko掉了花妖,的场静司转向夏目,分分钟就想把他关进小黑屋! 第155节 “为什么不躲?”他的眼神已经有点危险了,夏目正在整理有些凌乱的长发,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的场静司情绪不对,处在力量温和的天狐身体里,还是有丝丝缕缕的戾气显示出来。于是他站起来,主动抱住了的场静司,蹭蹭再蹭蹭。 “因为在询问新剑的名字,毕竟……”夏目露出了貌似人畜无害的微笑,意味深长的看了花妖一眼,“毕竟知道真名的话,威力会强很多。” 的场静司秒懂了,然后他愉悦了,反抱住自己的壳子揉了揉,只觉得没有一处不熨帖。夏目是最了解他的人,每一次都能及时制止他心中的猛兽出笼,虽然他觉得有点可惜就是了。 事实证明到现在为止,魔都之主也没有放弃过“关起来”这个美好的愿望_(:3ゝ∠)_ 冷冽的视线在花妖身上一扫而过,落到夏目身上又变得温暖和煦,的场静司把玩着据说是两把剑融合而成的新剑,心中确有几分喜爱。 这时候他听到夏目说—— “我想,这把剑还是静司随身带着比较好。” ☆、第225章 附身 “静司应当是握剑的人,威慑四方,如果将来有一天……”夏目捧着神剑,眼眸微弯,露出的微笑像是某种释然。 “若我无道,请斩之!” 夏目从来都不想成为天照那样的人,大权在握,却因为缺乏束缚独断专行,他所处的位置太高了,连月读也只能仰望他的光辉,祈求他从云端投来一个稍显淡漠的眼神。 权力是需要制约的,夏目坚信这一点,所以浅樱之里是国主们分而行政,也许有时候会有意见不合,争论过后,这片妖怪的理想之地才能更加恒定的向前发展。 的场静司低头看他,明锐的金杏色妖瞳看不清是什么神色,但是他的手动了,没有丝毫迟疑的接过了神剑。 “若你无道……”伴随着神剑的嗡鸣,他吐出近乎爱语的誓言,“必将你斩落神坛,囚于狱中,真正成为我的东西——以月读血裔之名立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听凭处置。” 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近乎无声的踏入神社,摘下礼帽以示恭敬,长长的金色发辫垂落到膝弯,在金色花朵的光辉之下闪烁着魔魅的光。他身后跟着一个眼神空洞的青年,同样是金发却在脑后扎起,面容显得俊秀而朝气——这是mr.r觉得最满意的一个孩子,可以献上来当做那位大神的寄托之所。 天照挑剔的审视许久,最终勉强满意,在青年的额头画出一个金色的符文。 “今天开始,你的人生就是我的了。” 与世隔绝许久的大神终于选择入世,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触碰他的后裔,不是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触碰。 虽然厌弃人类脆弱的身体,不过这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天照化为一道光没入青年的身体中,空洞像是笼罩了一层雾霭的眼瞳渐渐生动起来,天照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有些沉重,如果能弄到一具神明的身体效果当然会更加好,可是高天原已经分裂,昔日举目八百万神明只有几只在苟延残喘,大多栖息在黄泉之内,心灰意冷不愿过问世事。 mr.r恭敬的笑道,“恭喜您,从此可以在世间行走了。” 天照侧眸看了他一眼,眸光转动间尽是光辉,他也缓缓露出了笑。 “五十岚太一……吗?” 的场静司在背后打了个喷嚏,没有停顿的,他一脚踹翻了最后一个不良少年,逆光之中眉眼微微含笑,配上俊秀温和的外表,恍若朗月春风。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做同样的事,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嗓音愈发柔和,他直接踩断了地上的刀具,清脆的断裂声让不良少年首领脸色发白,“做好人间蒸发的准备吧。” 不良少年们头也不回地跑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份恐惧会跟随他们一辈子。角落里抱着书包的眼镜少年满眼都是感激,磕磕巴巴的道谢。 “不、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我……” 的场静司斜睨他一眼,顿时就让眼镜少年吓得禁了声,只能敬畏的目送他一步步远去,有一道声音却从远去的身影处传来—— “下次放聪明点,我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心情的。” 魔都的战事在焰落和幽沉的帮助下算是圆满解决,夏目总算能松一口气,开始空出时间来给人鱼的歌曲填词。 人鱼思考了很久,最终给了夏目自己所做的曲子。 【我要他们完完全全的败在我手下!不是惦记着夏目所做的曲子吗?我来证明给他们看!哪怕不用夏目的曲子,哪怕之前从未接触过摇滚,我也是最终的胜者!】 人鱼的眼神晶晶亮,眼里燃烧着旺盛的自信,他已经成功从早乙女学院毕业,在st☆rish以组合身份出道受阻时,还搭了一把手。 有空闲关注别人的事情,是因为他已经从自己的桎梏中脱身而出,像羽化的蝴蝶,轻快的扑向茧之外的光明世界。 夏目由衷地为他骄傲。 低头看着曲谱,夏目心中已经有了思路,笔尖移动,写下两个字的歌曲名。 ——《乱雪》。 半个月之后,幸村带着网球部全员的祝福飞赴德国,他将在那里接受手术,因为胜算更大。主治医生是个神情严肃冷泠的日耳曼男人,多年专注于此类病症,手下不乏成功的案例。幸村的坚强和乐观让他惊讶又敬佩,他本来就是个网球迷,对于这样一个在网球上颇有建树的少年,自然是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心力。 术前的各项检查指标都良好,几天后就是手术的日期,他格外关注幸村的心理状态,鼓励他每天打越洋电话,多跟朋友们聊天放松,争取以最好的状态走进手术室。 幸村每天都能听到部员们的训练状况,切原又被罚跑多少圈或者真田又发怒了,最多的是接受对“夏目”的吐槽,网球部的成员们几乎都不是傻的,纷纷猜测到底是双重人格还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众说纷纭,幸村每次都能听得笑出声来。 他还听到关东大赛的比赛战况,不是连胜就是对手弃权,说起来也没有多少意思,只是最后决赛时,真田竟然打电话给他请罪,说败给了青学。 “我们的双打毫无死角,问题在单打上……我输了。” 幸村听得一怔,他抱着听筒沉默许久,突然间就笑了。 “等我回去,”他说,“全国大赛,我们会把先前输的都赢回来!” 不说网球部的部员们听到后是多么激动,门外幸村的主治医生露出了笑,吩咐身边的助理,“明天,安排手术。” 手术之前,幸村还会见了一位声名赫赫的客人。已经在电影圈混的风生水起的少女微笑柔美,鸦青长发蜿蜒到小腿,整个人像是流萤幽寂的辉光。 “安卡说要你自己选择,通灵的能力交换五成手术成功率。” 幸村略一思考,就点头答应。虽然得到了夏目的符纸之后,不会有妖怪再冒犯他,他渐渐能感觉到那个世界奇妙的温暖,但是也仅止于此了,他的父母、亲人,乃至朋友,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他注定要在人类之中生活,而渐渐远离妖怪们的轨道。 有些酸涩的无奈,这却是他自己的选择。 最后被推入手术室的时候,走廊天花板上的灯一盏盏在他眼前晃过,幸村突然想起了一句诗: 【请不要温顺地走进,那个良夜……】 良夜预示着死亡,他拒绝被死神的黑翼笼罩。他还有全国大赛要参加,亲人朋友还在国内翘首盼望他的归来。 这是他的战斗!注定要赢! 的场静司愉快地翘掉了一天的课去找夏目,猫老师知道以魔都之主的个性不能逼迫,必须定时给颗甜枣,才能实现可持续利用。 成功的把夏目从魔都拐出来,两个人在神奈川本地找了一家妖怪的食肆,没有讨论政务也没有提到天照,只是淡定的吃吃吃,离谱的食量把店主都吓坏了。 店主:这两个会不会吃霸王餐qaq 颇有身家并且习惯把全部身家带在身上的夏目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付钱什么的绝对没问题! 虽然打扰别人约会是极其不道德的,但是天照显然没有这份自觉,他刻意追踪过夏目的位置,虽然坐标比较模糊,还是及时出现在了这间小店里,一眼就看到了梦里见过的自家后辈,正眼神宠溺的看着桌子对面黑衣黑发幼年版的魔都之主。 “比目鱼寿司还要再加一份吗?” 夏目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决定,“……加两份。” 的场静司于是特别任劳任怨的去找店主,不只加了寿司还加了天妇罗,夏目叼着虾尾巴的样子萌得他心尖颤,无关乎壳子,只是那种气场。 天照眼神一沉,他没打算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平辈相交然后徐徐图之才是正理,不过魔都之主还真是碍眼至极,明明是他的后裔,却要为月读后裔服务…… 他当然是恨着月读的,现在虽然暂时结盟,是因为他需要月读的力量。当年高天原第一战将一旦认真,他相信月读杀掉自己的后裔应该不成问题,至于现任魔都之主死后,下一个就是月读! 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他在脸上挂上异常阳光的微笑,颇为自来熟的走到桌边,拉开一张椅子,“没座位了呢~可以和你们挤一挤吗?” 夏目抬起眼,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不是正常吃饭时间所以整家店都空荡荡的,没座位也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眼前这个带着人类气息的存在,身上总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危险的气息也若隐若现。夏目低了头,语气淡然地拒绝。 “抱歉,但是在我看来,四周倒是空旷得很。” 天照越来越有把魔都之主灭口的冲动了,对方拒绝他的亲近不说,还特意变成这样毫无威胁感的样子,一定是为了吸引他家后辈的注意,简直是用心险恶! 如果夏目知道天照在脑补些什么,恐怕会直接端起桌上的盘子糊他一脸!这种状态根本不是他乐意的!交换身体也就算了,交换之后静司丝毫没受什么影响,只有他年龄缩水,想想都是一脸血,天照还敢来戳他伤疤! 的场静司这会儿没有要店主帮忙,自己端着托盘走过来,拈起一只炸虾直接喂进夏目嘴里,看他鼓起腮咀嚼,虾尾巴露在外面一晃一晃的,又生出一种“老子壳子最萌”的诡异自豪感。 天照:……你们秀恩爱想过我的感受吗?!后辈被人叼走了啊啊啊(╯‵□′)╯︵┻━┻ 的场静司在桌下被夏目拽了下袖子,顿时会意,自发进入演戏模式,反正只要顶着夏目的脸,他哪怕是冷笑都会让人觉得善意,更别说特地模仿夏目使用了敬语,倒是像了八九分。 “请问您是……?”眼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手上还不忘又给夏目塞了一只炸虾。 夏目:唔……好吃…… 天照:……忍!月读血裔果然还是去死吧! “我吗?初次见面,我是五十岚太一。”金发青年笑得极其阳光,看着的场静司——或者说是看着夏目的身体——眼神异常柔和,犹如满含倾慕一般热烈纯粹,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这样专注的眼神融化。 很可惜,这个充满示好意味的举动,让的场静司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现在可是顶着夏目的壳子在外活动,对方看上了他也就相当于看上了夏目的壳子,这是的场静司绝对绝对不能容忍的! 被瞪了一眼的天照:为啥啊?!! ☆、第226章 游乐园爆炸事件 天照很委屈,他委屈的看了顶着夏目壳子的的场静司一眼,的场静司忍了又忍,夏目的手在桌下拽着他的衣角,让他不得不遗憾的放弃把手中托盘糊到对方脸上的美妙想法,目前隐忍中。 这只金毛让他有不太美妙的联想,他讨厌金毛,那会让他想到…… 天照。 的场静司微微眯起眼,表面上扬起了一个近乎礼貌的淡笑,又给夏目塞了只虾,夏目叼着虾尾巴,摇头表示不要了。 他这次确实吃的差不多了…… 吃饱之后,夏目淡定的拿出灵珠,在店主感激涕零的眼神中结了账,剩下的示意不用找了,店主的视线顺着夏目看到了一直在试图与的场静司搭话的金毛。 “请务必好好招待他,如果他继续跟着的话,我们会很困扰的。” 店主顿时肃容道:“贵客放心!小店会尽全力留住他的!” 他吩咐厨房流水般做出菜肴,迅速端到天照面前,笑容和蔼又殷勤。 “恭喜恭喜!您是小店开业以来第一万位客人!请务必领取您的奖品!” 在食肆中服务的猫妖们齐刷刷站了两排,手里都捧着盛着食物的托盘,店主开始一样样介绍,首先从食肆的历史开始讲起。 “本店起源于战国时期,海鲜是妖怪世界的一绝!客人请看这道菜——这只帝王蟹是用五十九种材料蒸煮而成,它的味道……色泽……寓意……”店主滔滔不绝,脸上的笑容真诚又热切,天照几次想要打断,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黑衣年幼的魔都之主,主动牵住了他家后辈的手,两人一同走出食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店主一直堵着他的去路,一口气不停的报菜名,的场静司临走时,还不忘特意给他一个似乎是羡慕的眼神,天照顿时心花怒放。 小千叶在羡慕他吗?因为免费的一餐? 果然哪怕寄身在人类身上,大神的气运也是挡不住啊=v= 如果把这些食物带给小千叶,他会不会愿意跟我做朋友呢? 第156节 这样想着,他于是就没有追出去。 的场静司一出门,就止不住的笑出声,抱着夏目狠狠蹭了蹭。 “竟然用这种方法!那家伙现在应该在听一连串的菜名吧?” 夏目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情,“因为好不容易能出来一天,不希望有不认识的人跟着,而且那个人给我的感觉……” 的场静司也有不太美妙的感觉,那个人让他感觉到压迫,是种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天然排斥,他不希望靠的那个人太近,虽然对方对他非常热情,可这种热情却让他心生警惕。 他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一见交心,哪怕是他与夏目之间也是经历了长久的磨合才能如此投契,他确信之前没有见过这个人,看夏目的样子也是没有见过,那么如此殷切的想要接近他,只能是有所图谋。 的场静司脑中掠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阴谋论,浅樱之里的行政生涯让他往更歪曲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他最是了解欲望这种东西,挑起国主之间的敌对做的手到擒来,只是手段有些粗暴,差点在和平的浅樱之里引发战争。 这件事给他敲响了警钟,浅樱之里不比魔都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地搅风搅雨,夏目的故乡应该是和平安宁的,有樱花和大水,还有四方的赞颂之声。 “我也不喜欢他,那双眼睛……好像在算计什么一样……”最后蹭了蹭夏目,他恋恋不舍的站起身,一手捏捏夏目的脸,“反正现在也把他甩掉了,之后想去哪里?” “游乐场……可以吗?”夏目的眼睛亮了,“之前一直没有空出时间。” 的场静司当然答应,这算是难得的一次约会,自然要事事以自家恋人为先。 唔……不过这样亮晶晶的眼神……还真是可爱…… 自从夏目第一次去游乐场遭遇了杀人事件,他对这种热闹的地方就产生了某种阴影,说起来他最近也没有侦探先生的消息了,之前的几年还在给他提供炼金药剂,静司后来主动把这件事接过去,提供情报给侦探先生和fbi,坐看他们满世界追的那群乌鸦四处飞窜,有时候还带夏目一起看看戏,愉快的点评道—— 【这样下去不出五年,世界上就没有那个组织了。】 一语成谶,到目前为止组织已经名存实亡,大批干部被逮捕,黑道已经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的场静司给夏目买了冰淇淋和棉花糖,夏目抱着一堆零食亦步亦趋的被他牵着,突然问起了那个组织。 “到目前为止怎样了?” “这件事是言峰绮礼经手的。” 无需过多的话语,一听这件事由神父代为处理,夏目都想为那个组织掬一把辛酸泪。言峰绮礼的手段他是见过的,根本没有良知和道义可言,像黑暗中带着毒牙的蛇,静静地蛰伏,等到时机到来,一口就可以致人于死地。 “所以是灭亡了吗?”夏目舔了口甜筒,奶油有些过于厚重,的场静司也舔了一口,随即从夏目手中接过甜筒。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这个我吃,给你换一个香草的。” 那个组织的存亡,在的场静司眼中,还不如夏目手中的甜筒合不合口味来得重要,雷厉风行的给夏目更换了甜筒,一抬眼就看到有只绒毛大熊凑到了夏目面前,手里牵着许多气球,气球下面还缀着许多颜色鲜亮的小卡牌。 “熊先生来派送礼物了~听话的孩子会得到奖赏哟~”从布偶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却很跳脱,熊先生伸出毛茸茸的大掌,似乎想要摸摸夏目的头。的场静司当场就黑了脸,抬手就打开那只图谋不轨的熊掌。 “谁给你的胆子碰他!” 对于的场静司这种激烈的占有欲,夏目已经习惯了,只是那个气球让他有些在意。五颜六色的氢气球已经被分发出去不少,牵在孩子们手里,线绳绕两圈产在手腕上,卡牌晃悠悠的垂下来,显得很是俏皮可爱。 直觉在隐隐预警,告诉夏目有什么地方不对…… “静司,想要。”夏目的眼睛盯着气球,配合的流露出渴望,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想要那个~” 的场静司一顿,夏目这种语气让他有点把持不住,恨不得把月亮都给他摘下来,于是他毫无心理障碍的向吓到了的大熊提要求,“气球给我一个。” 大熊颤巍巍的递给他一个气球,然后就像兔子一样跑走了,藏在大熊身体里的男人露出了阴狠的笑,紧紧攥住了气球的绳索。的场静司根本就懒得目送他,那人的段数太低,恶意都不会隐藏,闭着眼他都能感受到。 所以在把气球交给夏目之前,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在那个小卡片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卡片上用特别卡通的字体写着——039,卡片是双层的,中间似乎是个小小的爆破装置,含有少量的炸药,突然爆炸可能伤害不到孩子的生命,脸部手部重创还是可以预见的。 “是炸药吗?”夏目抽了抽鼻子,“果然预感没错,又是恶性事件,侦探先生明明……” 已经恢复成人姿态的工藤新一和女友毛利兰在远处走过,夏目顿时噎住,今天出门绝对没有看黄历!的场静司也皱起眉,粗暴的把卡片碾成了粉末,仍然难消他心头的不满。 好好的约会……又要遇到案件了_(:3ゝ∠)_ 工藤新一感觉到一道满怀愤怒的视线投注在他身上,等他扭头寻找时,却找不到视线的主人,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在毛利兰的呼唤下走向排队的人群。 错觉吧……应该…… 一边想一边打了个呵欠,有一个牵气球的小孩子突然撞到他的腿,把他撞了个趔趄,撞人的小男孩红着脸大声道歉,哒哒哒跑向一旁的母亲,被赞许的摸了摸头。 工藤新一摇头失笑,正要抬脚,脑海中突兀的闪现出了刚才的画面,气球下卡牌扬起的曲线显得极其沉重,根本不像普通的卡牌应该有的重量。 他猛的转过头,冲向刚才离开的男孩子。 “失礼了!我能看看那个气球吗?!” 因为身高限制,夏目没能坐一些激烈的项目,有些羞耻的玩过了旋转木马,坐在旋转的咖啡杯里懒懒的啃着棉花糖,气球还拴在他的手腕上,这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好像已经发现了,那个侦探……”的场静司有些不满的抖了抖手中的游园路线图,“身为人类体质也太过特殊了,到哪都有案件发生。” 夏目对此深有同感,侦探先生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像是移动的大宇宙恶意,到哪哪死人or失踪or受伤,简直灵验至极,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副作用之类的。 工藤新一在推理案件的百忙之中,还是为这几句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吐槽打了个喷嚏,他现在正在到处寻找那个“熊先生”,同时他心惊的发现,他所发现的卡牌上的数字已经到了57。 这是个坏消息,已经初步确认了里面含有炸药之后,他就第一时间找到了游乐园的管理者,拿着卡牌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希望能通过广播让这些气球的持有者放弃气球,但考虑到暗处的操纵者会被激怒的问题,他不得不选择更加稳妥也耗时的办法。 分散开来的游乐场工作人员会尽最大努力回收这些气球,要在犯人引爆这些卡牌之前,尽可能多的保护更多的孩子。工藤新一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寄希望于快一点,再快一点,秘密赶来的警方会处理这些已经被回收的卡牌,他所熟悉的暮目警官一脸严肃,在房间里踱步的行为却暴露了他的焦躁。 “又是连环爆破案!必须赶在犯人动手之前……” 夏目和的场静司也是这样想的,他们的行动力更加可怕,完成定位之后杀入鬼屋,幕后的犯人就藏身在这里,只是当夏目他们赶到的时候,还没有完全脱下熊外衣的犯人双目圆睁仰躺在地面上,双手扼着自己的喉咙,眼中是极度的恐惧,竟然是生生使自己窒息而亡! 而的场静司目前最不想见到的某只金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撑着下巴,异常自来熟的招呼了一声,“小夏目~我给你带了吃的~” 的场静司:呵呵哒谁要吃你的!(╯‵□′)╯︵┻━┻ 这个人显然也擅长瞳术,甚至比夏目和的场静司所学更加玄奥,犯人死在他的瞳术之下,这次的案件恐怕只能就这么做结了。 但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明身份的人,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纠缠。 ☆、第227章 毁局 夏目一直粘在的场静司身边,他怕自己一离开,被纠缠的暴躁的魔都之主会直接让这个人横尸当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的场静司确信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他觉得他现在需要见点血。 捅死那个家伙啊啊啊!那种专注又讨好的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痴汉(╯‵□′)╯︵┻━┻ 脸上勉强带着笑,的场静司完全没有意识到,跟他这种喜欢夜袭还控兽耳的家伙比起来,这个人简直称得上是“纯良”。活在古早时候的大神们向来喜欢一个眼神传情达意,发乎情止乎礼,矜持含蓄得很,当今世界的【污】他们根本想象不到_(:3ゝ∠)_ “闻名不如见面,从东京我就听到过夏目君的名声,一直仰慕得很。” 夏目被华丽的无视了,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很好,已经死的连救的必要都没有了。无论生前做了什么,毕竟死者为大,夏目动了动,想要起码给那个人合上不瞑的眼。 “你想去哪?”的场静司一把就揽住了他,附在他耳边低语,“无聊的话我陪你,不想管这个……” 夏目以眼神止住了他的话,摇了摇头,“只是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先离开比较好。” 天照又一次在心里掀了桌,听听这委曲求全的语气!绝对绝对是故意的吧!为了阻止他和小千叶顺利会师,魔都之主也是蛮拼的呢! 主观偏见害死人,天照绝对想不到交换身体这种事,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本该讨好的正主被他无视了个彻底,夏目就默默地看他对的场静司殷勤备至。 总觉得有哪里违和……错觉吧……== 的场静司从那一天起,就被名叫五十岚太一的膏药死死黏住了。对方甚至在他别墅旁边也买下了一间别墅,还特地邀请他去庆祝乔迁,被他无情的拒绝了。不合礼仪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果然还是把那个家伙捅死吧! “真是热情的攻势~真的不考虑下吗~”玄狐懒懒的往杯子里倒茶,还没来得及端起来,已经被一旁的幽沉捷足先登,险些把滚烫的茶水泼他一脸。 “幽沉你找死吗?!!” 沉稳内敛的前魔都之主喝了一口茶,似乎是无声的挑衅。 “你这混蛋!!!天丛云!!!” 的场静司前额暴起青筋,“没用的家伙,倒是想办法做掉那金毛啊!” 楼上在吵吵嚷嚷,楼下银发的妖狐死死盯着提着东西上门的金毛,如果对方有尾巴估计已经欢快的摇起来了。 “我是特地来拜会夏目君的,上次好可惜,我……” “嘭”的一声,门在他鼻子前面毫不留情的关上了,金发青年微笑不变,眼眸深处却透出阴霾。 真是碍事啊……那些所谓的臣下…… 他在门前徘徊一会儿,不得不选择先行离开,结果一转身,就看到年幼的魔都之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黑发异瞳,手挽一百零八枚的佛珠,像只收拢羽翼的黑色的鸟,一双眼眸沉静如深渊。 “你就是凭借这幅样子,讨到小千叶欢心的吗?”天照微微冷笑,此时顶着夏目壳子的的场静司不在眼前,他用不着收敛什么,一字一句异常尖锐,“你该离开他,深渊里的生物,也妄想抓住光明吗?!” 夏目垂下眼,他此时有些庆幸,站在这里的是他,不然直面这些尖锐话语的就是静司了,那个人那么骄傲又孩子气,嘴上说一点也不在意,心里还是会感到失落的吧?如果听到这些话的话…… “没有……那回事……”一红一黑的妖瞳温顺安静,夏目看着眼前金发的青年,歪了歪头,“我不知道您是谁,也不知道您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说这种话,只是再怎么样,这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喜欢或不喜欢,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其他人无从置喙。” “我喜欢他,这就够了。” 天照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想摸摸对方漆黑柔软的长发,那样温柔又笃定的眼神,让他止不住的心颤,为什么会出现在月读血裔眼中? 就好像当初他张开手臂,接住了从花树上坠落的年幼的天狐,满世界的金光中,天狐的眼眸温暖像太阳上流淌下来的泉水。 一见倾心。 所有的野心勃勃深谋远虑,唯独不想放到那孩子身上,只要想起这是他的血裔,天照内心总会涌现一股异样的甜意。 “先告辞了。”夏目略一点头,与金发青年擦肩而过,叩响了别室的门。银发妖狐余怒未消猛的拉开门,还没等放出狠话,就看到微笑着站在面前的夏目。 “很久不见,巴卫。” 银发妖狐顿时被闪了一下,气场这东西真的与壳子无关,就好比的场静司再怎么模仿温柔可亲,也只会让人心惊胆战,夏目再怎么想要威风霸气,魔都的将领也只会觉得好萌好萌一样,完全是没办法的事。 巴卫揉了揉夏目的额发,放他进来,看到门外迟迟不肯离去的天照,眼神凛冽如刀。 居心不良的家伙……早晚烧死他! “天照……”昏暗的房间里,银发的月读单膝跪地,长长的双马尾垂落到地上,她微微咬紧下唇,最终鼓足了勇气,“不能给那孩子……留一条活路吗……” “吾辈、吾辈可以去死!一切都是因吾辈而起!跟吾辈的血裔没有关系!”她的语气渐渐变得激烈,近乎带上了哭腔,“所以天照!求求你放过那孩子……” 金发青年正兴致勃勃的下一局国际象棋,他在夏目的窗口见过,水晶的棋子光芒剔透,作为娱乐的同时又不会玩物丧志,每当多了解一点他的血裔,就会更加喜爱一点,这才是他理想中的继承人,仁慈的外在之下掩藏着步步为营的谋略。 天照轻轻转动眼眸,那双高深莫测的金棕色眼眸令月读一阵战栗。她眷恋着这位大神,却也畏惧着他,当年的天照代表的是绝对权威和不可忤逆,作为天照的剑,月读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忤逆者的血。 “没有下次,小月读。” 月读伏在地上,宽大的深蓝羽织好像要压垮她的肩膀,就这么默默的颤抖了一会儿,她重新直起身,擦干眼泪站起来。 “也不要想着通知你的后裔,我会安排人来监视你的,请安心~” 月读掩在衣袖下的手死死握紧,指甲嵌进血肉里,却不觉得疼。她想要向外界传递消息,但是显然,曾经死在她手中的天照再也不肯对她放下戒心,做派优雅如绅士的男人笑着向她鞠了一躬,金色闪光的发辫一直垂到小腿。 “从今天起,我将负责您在这里的起居。现在,请允许我先带您去参观房间,精心布置过,您一定会喜欢的。” 第157节 软禁吗……月读乖顺的垂下眼眸,跟着男人走出房间,突然天照身旁的落地窗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四处飞溅,一地闪亮亮的反射着阳光,年幼的魔都之主逆光而立,一红一黑的妖瞳深渊般沉静。 “天照。“他低低的念出了一个名字,随即把这个名字抛下,声线微微上扬。 “我们已经在现世逗留太久了,前辈。” 他再一次的与天照擦肩而过,丝毫不带犹豫的来到房间正中,向低着头的月读伸出手——“该回去了,我来接您。” “没有主人的意志,恐怕这位可爱的小姐要留下了。”金发男人似乎有些遗憾,手却已经伸进了口袋。夏目没有去接他的话,只是固执的伸出手。 “跟我回去吧,我会保护前辈的。” 他的嗓音异常温柔,只是一句话,月读当场就崩溃了,一下就扑进夏目怀里,泪水很快就打湿了衣襟,边哭便抽抽噎噎地说:“吾辈果然……果然做不了这种事……对不起……” “您已经很努力了,抱歉因为我,让您经历了不愉快的事。”夏目摸摸月读的头,动作间充满安抚的意味,“剩下的请交给我吧,会处理好的。” 天照已经站了起来,银发少女扑进魔都之主怀里的场景让他觉得刺眼,魔都之主的动作温柔的不可思议,一下一下梳理着月读的长发,轻声哄着,眉眼都好像带着一层暖光。 有什么地方不对……那孩子!那孩子难道……! “……小千叶?!”金褐色的眼眸大睁,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不可思议的是,年幼的魔都之主竟然安静的点了点头。 “是我,但是请不要称呼那个名字,我现在属于魔都。” 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天照的眼睛却渐渐开始泛红,这么多年了,除了月读给了他一刀的那次,他再没有这样愤怒过! “你是我的血裔!明明是我的!” 他投向月读的眼神刀锋般锋利,银发的神明剧烈的颤抖起来,然后被温柔地环拥,魔都之主温言安慰道:“没事,我在这里,一定会保护前辈的。” 毫不示弱的,夏目张开气场,正面反驳天照。 “我是您的血裔,那只是过去;而我是您的,更是无稽之谈,根本不可能认可!” 一切都错掉了,天照心仪的那个血裔一转身就成了魔都的王。 “……是什么特殊的道具吗?”天照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猜测。 夏目摊开手,漆黑的雷霆尖锐的撕裂空气,这种力量天生就适合毁灭,独属于魔都之主,根本无法复制和模仿。 “您眼前所见就是真实,这份力量,我已经全盘接受。” 顿了一顿,夏目接着说:“一开始交换身体,我曾经考虑过借此布局,毕竟您带来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我不可能让静司处于这种危险之中。” “但是后来,我突然想到如果按计划进行的话,月读前辈很有可能是会被牺牲的那个,将正面承受您被二次背叛的怒火!” “我不敢赌,有一丝一毫被牺牲的可能性我都不敢赌,因为输不起。” 感觉到月读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夏目安抚般的覆上她的手。 “所以,请都冲我来吧!被愚弄的愤怒也好,对月读血裔的仇恨也好……都冲我来吧!我身为魔都之主,理应承担起这份报复!” “以上。”夏目神色淡淡的说完,微微抬起了头,天照看他的眼神复杂的快要纠结成一团乱麻,带着刻骨的疼爱和愤怒。 这无疑是对神明威严的挑衅,骄傲如天照更是无法容忍,他应该痛下杀手的,但是为什么会是这孩子?! “您打算现在动手,还是将来找时间?”夏目最后加了把火,绷断了天照脑海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耀眼的金光在他身侧绽放,金光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虚无,真真正正一点痕迹都不留的消湮。 “历代天狐都有自己的天赋,而作为血脉来源的我,那个天赋一向无法宣之于口……” “——毁灭。” ☆、第228章 大蛇 光辉的天照大御神竟然持有毁灭之力,难怪一直以来讳莫如深。夏目凝神戒备,金光却在触及他之前如潮水般退去,天照浑身微微发着颤,抬手捂住了前额。 “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月读紧紧拽着夏目的衣袖,为天照压抑到极点的语气心惊不已。她已经做好了挡在夏目身前的准备,如果她的一死能够换来着孩子的存活,去死也没有什么了。然而令她惊讶的是,天照在被如此挑战了威严之后,竟然选择轻轻放过。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后裔啊……喜欢到连自己的原则都违背了…… 夏目深深的看了天照一眼,略一点头,道一句“失礼”,带着月读从他破开的落地窗离开,还不忘用魔术把一地碎玻璃还原。天照一直没有转头看他,等夏目走后,才慢慢走到窗前。 一拳砸在玻璃窗上,被魔术修复强化过的玻璃上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天照隔着密集的纹路,金褐色的眼眸中透露出的,说不清是彷徨还是痛恨。 “就连你也……背叛了我吗?!” 一直到回到别墅,月读都安静的拽着夏目的衣袖。 这样一来就是彻底与天照决裂了,再也没有转圈的余地,那个心思深沉的大神会做出什么来,连月读都不知道。她担忧的看着夏目,深蓝的眼瞳中有泪光闪动,“对不起,是因为吾辈的缘故……” “跟前辈没有关系。”夏目摇头微笑,虽然有身高的差距,还是踮起脚摸了摸月读的头,“总有些信念,是绝对不能舍弃的。如果连舍弃同伴都成了常态,离失去我自己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所以是彻底闹翻了吗?”的场静司从别墅二楼走下来,金杏色的妖瞳异常明锐,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现在这局面,堪称不死不休了啊。” 夏目坐到沙发上,胖猫咪跳到他身边,爪子踩了踩软垫趴下了,玄狐和幽沉也一同入座,两代天狐和魔都之主同时齐聚,加一只月读。 “既然不得不开战,找到天照的神社是必要的。”夏目抬头看向玄狐,“千泫,天照的神社到底在哪里?” 这次玄狐没有含糊其辞,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终于肯吐露确切地点—— “稻羽镇。” 电光火石之间,夏目脑海中闪现无数画面,红衣红发的天狐眼神哀婉,以利刃割破自己的大动脉,跪坐在夏目身边亲了亲他的眉心。 【对不起……把你卷进来……】 “夏目,那个小镇有什么特别?”的场静司对夏目的情绪感知向来敏锐,就像夏目知道他什么时候犯病一样,他同样知道夏目什么时候情绪低落而用微笑掩盖。 夏目闭了闭眼,将那些回忆驱散,倒是没有隐瞒。 “那里是我接受天狐传承的地方,换言之,是千姬死的地方……” 天狐的传承向来残酷,新一代的诞生往往意味着上一代的身死,世上盛传的需要一只天狐全身妖血的永生的方法,其实是成为新一代天狐的方法。 胖猫咪扭头,澄黄妖瞳仍藏着隐痛,夏目把他抱起来摸了摸。 “如果是同一个镇子,也可以解释,天狐延续着天照血脉,在那里进行仪式,会做得更完美一些。”玄狐向来理智,冷静的分析千姬的意图,末了看向夏目,“我的建议是先下手为强,神明是依附神社存在的,毁掉神社,天照不可能继续苟延残喘。” “不过,你不会这么做的。”玄狐摸摸自家后辈的头,有些感慨,“天照这次放过你,你就一定不会对他先动手。” 与其说这是某种天真的良善,不如说这是夏目的原则,玄狐虽有些不认同,但是孩子是慢慢教的,最起码现在他选择尊重。 然而夏目却垂下睫毛,坚定而清晰地说: “不,准备完全之后,我会兵围神社。” 对手是天照,根本无法托大,夏目怕自己的一时优柔寡断会导致最不想看到的结局,他不敢赌。这份渎神的恶名,即使与他一向的宽容理念相违背,他也要奋不顾身的担下这份罪责。 “不能留手,会一败涂地的。”他说。 的场静司顿时笑了,他知道天照不会伤害夏目,只是单纯的针对他而已,夏目如此坚决的想要对抗天照,完全是出于对他的保护。 怎么说呢……真是惹人怜爱啊…… 结束了商讨,夏目仍然要返回魔都,他要在对天照动手之前彻底肃清叛乱,不然与天照正面对上时后院起火,这乐子就大了。 花妖焰落从旁协助,倒是让夏目轻松不少。结束了一天的政务和例会,夏目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下来,他发现自己无论在哪里都是劳碌命_(:3ゝ∠)_ “阿骨也去休息吧,我自己没关系的。”夏目温声遣退骨女,“稍微再下一会儿棋就睡。” 骨女不疑有他,恭恭敬敬的退下了。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殿中,夏目才克制不住的攥紧了拳,玉质的棋子在他掌心变成一堆粉末,剧烈的疼痛侵蚀着神经,他扑倒在棋盘上,黑白棋子洒了一地。 这已经不是大蛇之力第一次躁动了,身体里有这种毁灭性的力量,他必须得时时刻刻绷紧神经,一方面压制大蛇,一方面他并不想让身边的友人为他担心。 等到一切都过去,已经折腾到半夜时分,身体虚软甚至无法抬手擦一下前额上的汗,他挣扎了好久才撑着棋盘站起来,挪到床榻旁边,却死活爬不上去。 所有的力气已经在先前的剧痛中耗尽了,夏目不得不靠着床沿休息,静待气力恢复。 身体骤然一轻,他被安安稳稳的放到了床榻上,卷绕在腰际的是覆盖着纯黑鳞片的尾巴,带着血腥与暴戾的蛇瞳凝视他好一会儿,突然就温和起来,巨大的蛇头挨在床榻边缘,大蛇吐出信子,发出愉悦的嘶嘶声。 【您……还记得我吗?】 在夏目诧异的眼神中,大蛇微微低头,显得有些失落。 【已经不记得了啊……】 “抱歉。”夏目下意识地道歉,视线落到腰间的尾巴上,“能不能……” 【啊,我真是太失礼了,请您谅解。】大蛇迅速抽走尾巴,给夏目扯了被子来盖好,仔细的压好被角。 【千年前在平安京的大恩,我一直铭记在心,现在,似乎到了可以稍稍报答的时候了。】 夏目模模糊糊的想起了当年兵围平安京的黑蛇,恍然,只是心中仍然存有疑惑,他明明记得已经将对方超度,现在怎么…… 【留下来,会帮到您,所以我留下了。】 【虽然,一直以来的梦想是做神的使者,但是这份力量是何等的暴戾,不好好看管的话,我怕有一天它会成为伤害您的利器。】 大蛇逻辑清晰,谈吐谦恭,看起来丝毫没有被狂躁的力量侵蚀,他安静的在夏目床榻边盘绕几圈,头搁在自己盘起的躯体上。 【请您安心休息吧,我会为您看守这份力量,尽我所能。之前的疼痛是融合的正常反应,还请您暂且忍耐。】 “多谢……”夏目伸手摸了摸大蛇的前额,摸到一半疲惫涌上来,头抵在床沿上就沉沉睡去。大蛇感受到前额温热的触感,眷恋的蹭了蹭,这才轻轻的把夏目塞回被子里,滚回床中央。黑暗中,一双腥红的蛇瞳一直凝视着年幼的魔都之主,在虔敬与狂躁之间来回切换,最终定格在深不见底的暗红色上。 脑海中……有零星的记忆…… 从海洋中诞生的欢喜,对高天原的向往,被排斥厌恶的愤恨,以及死亡之时的不甘……他原本只是魔都的一条小蛇,被这上万年的记忆侵蚀得苦不堪言,可是到底他撑下来了,因为当初残存的一点温暖的记忆。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到底是多么温柔的人,才会对敌人说抱歉呢?那样温暖的妖力曾经荡涤他的灵魂,要助他升天与轮回,他却在最后关头折返。 留下来真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他没有说实话,尽管欺骗恩人让他愧疚不已,他还是选择隐瞒。 疼痛不是融合的正常反应,大蛇之力根本不可能被融合,强大如月读也因此丧失了理智对天照刀剑相向,这是应该被放逐被湮灭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为人所用! 浓重的悲哀攥紧了心脏,大蛇嘶嘶吐了吐信,像一道影子一样从大殿里悄然滑出,沿着走廊一直蜿蜒前行,滑入偏殿。一豆灯火正亮着,银发的神明正逗弄着几只发光的蝴蝶,冷不防看到一身黑鳞的大蛇,顿时脸色大变! “是你!你还活着吗?!!”她说着就开始鼓动神力,深蓝的眼眸中满是杀意和忌惮,令她惊诧的是,大蛇却恭敬的垂下了头颅,丝毫没有攻击的意图。 【很抱歉惊扰您,月读神!深夜来访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月读的敌意没有丝毫消减,反而忌惮更重。大蛇天生狡诈阴险,眼前这团大蛇之力已经凝成了实体,还有自我意识,想想都觉得棘手。然而大蛇的下一句话,却让月读实实在在的愣住了。 【我,希望求见天照大御神!】 ☆、第229章 前尘 第158节 “吾辈听错了什么……身为八岐大蛇的你要求见天照?”月读眯起深蓝的眼眸,她个性跳脱,但在这样的大事上丝毫不会含糊,“你当吾辈傻吗?!求见天照然后再杀他一次?” 【不是这样的!】大蛇焦躁的甩了甩尾巴,摆出了毫无威胁的姿势匍匐在地上,【并没有那样的妄念!只是……千叶大人的精神已经撑不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连灵魂都会被大蛇之力吞噬的!】 月读悚然,她站起身,口气几乎可以称得上严厉,“什么意思?说清楚!” 匍匐在地上的大蛇已经哽咽了,他真的在拼命想要控制那份力量,可是留存万年的怨恨不是那么容易被消解的。八岐大蛇是天生的掠夺者,向往高天原的繁华,骨子里带着天生的贪婪,直到被须佐之男斩杀,也不曾放弃吞下这片神明乐园的宏愿。蛇类天生诡诈,借助旁门左道逃过一死,在一代又一代魔都之主的力量中隐匿,终于要迎来复苏之日! 【恳请天照大御神出手,将大蛇一脉彻底绝灭!】 这件事月读已经做不了主了,她死死盯着黑蛇许久,才颓然坐了下来。 “终于……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这是魔都之主代代相传的【罪】!宛若诅咒一般的宿命! 她捂着胸口喘息,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她的呼吸声,闪光的蝴蝶亲昵的绕着她飞翔,倒映在布满水雾的眼底,犹如陷在涟漪之中一般影影绰绰。 “……跟我来吧。”月读最后说,深蓝的羽织好像要把这个娇小的少女压垮,然而她仰头望着魔都泛着血红的天幕,轻轻地,轻轻地吐出一声叹息—— “天亮之前能回来……” “就太好了。” 夏目睁开眼的时候,仍然是红月当头,魔都只有漫长又寂寥的黑夜,光明是永恒的奢求。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骨缝里似乎还残留了一点剧痛,让他走动间有些磕绊。 “王,您醒了吗?”骨女在门外轻声询问,夏目连忙应了一声,匆匆嚼了一朵莲花,毫无异状的坐在书案前,听骨女汇报一天的工作。 “昨夜月读神先行离去了,是否要安排人手追踪?” “不必了,前辈知道她在做什么的,以她的实力,也不会轻易被天照抓到,”夏目纵容道,“应该只是无聊了,出去逛逛也好。” “是,另外北境……” 月读知道现在天照的心情一定极其糟糕,可她不得不往这个枪口上撞。没有走正门,她带着黑蛇轻飘飘的从窗户进入,刚一落地,就看到一双冰冷压抑的金褐色眼眸。 天照在这里并不是未卜先知,确切的说自从夏目走后他就没有离开这个房间,在黑暗中坐了一整夜,人类的身体到底脆弱,眼下已经显出了青黑。可是他固执的不肯休息,像没了气球的孩子,还不肯放弃的守着气球的残骸。他有时候甚至觉得,一旦离开了这个房间,他与自己最心爱的那个后裔就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呆在这里,尚且能够自欺欺人一场。 “又回来送死了吗,你?” 月读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言,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也仍然仰慕着这位光辉的大神。她曾经追随在天照身后,与他一同缔造高天原的盛世,直到有一天,本来仁慈宽和的大神变了,变得不再相信温情,只愿相信自己手中的权利。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月读不知道,好像一夕之间就有什么摧毁了天照的全部信念,让他的整个生命生生拐了一个大弯,走向一条布满荆棘的歧途。 最终,脑海里万念纷杂,月读却什么也没说。 “不是来送死的,吾辈……”她死死咬住了下唇,银色的双马尾在空气中扬起两道弧线,她抛下神明的全部骄傲,毅然跪倒在地。膝盖触到冰冷的地面,有些痛,她却像是毫无所觉。 “恳请你救救那孩子!他是你的血裔不是吗?!” 天照的眼神骤然凌厉,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处在阴影中,金褐色的眼瞳成了晦暗的暗金,“……小千叶出了什么事?” 月读顿时松了一口气,天照既然询问,说明还是在意着的,她连忙把黑蛇所说的话和盘托出,黑蛇也自觉的滑到地上,恭敬地低头。 【请您务必相助!】 “一定很疼吧……”天照无意识的呢喃着,骤然暴怒起来,他生前顺风顺水,只在月读给他一剑的时候感觉到了疼痛,他不敢想象,那孩子承受了多少。 永远只会微笑着,把伤口掩盖在浑然无事的表象下…… “我会帮忙,”他看到月读露出放松的神情,一个小小的瓷瓶翻手间出现在掌心,里面盛着的药剂,连全盛时的他都无法抵抗,带着些微恶意,他勾起了嘴角,“但是你敢相信我吗?如果相信的话,给他喝下这个。” 在他取出瓷瓶的时候,月读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她紧紧盯着小小的瓷瓶,好像里面关了一只洪水猛兽,这东西如果喝下去的话…… “不相信就算了。”天照作势要收回瓷瓶,被月读近乎抢了过去,银发的神明起身,扑了扑衣摆,背对天照说: “无论如何,吾辈总是想要相信你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说话间已经跳上了窗台,迎着夜风顺了顺自己的额发,突然听到天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明天晚上,为我打开通往魔都的门扉。” 银发的月读神攥着小瓷瓶,极尽妍丽的弯起眼睛,“吾辈,收到~” 夏目对两个大神之间的约定毫不知情,忙了一天的政务,他只想吃点东西睡一觉,刚巧月读神端了一碟圆滚滚的大福来,献宝一样捧给他。 “吾辈自己做的呢~是不是很厉害~” “是啊,卖相很棒。”夏目从善如流的赞了一声,捏起一个,在月读期待的目光中顿了顿,让月读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但是最终,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吃掉了一整个,擦拭一下手指,点头道:“甜度刚好,还有樱花的香气……前辈去浅樱之里了吗?” 月读看着他吃下,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笑容仍有些僵硬,“啊,那个,当然去了,樱花开得很茂盛呢~想着做成馅料一定很棒~” “嗯,”夏目点头表示认可,“虽然樱花的味道清淡,却意外地能遮掩特殊配料的气息呢~” 月读的脸色霎时苍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辩解。 “吾辈并没有……” 夏目的声音很平静,几乎听不出息怒,他只是有些忧郁似的叹了口气,“前辈并不适合做这种事,一眼就能看透,准备食物也来得太刻意了。” 月读整个人都已经僵硬了,她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双马尾也无力地垂下去,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异常阴郁的氛围中。 被识破了要被讨厌了被识破了要被讨厌了被识破了要被讨厌了…… 夏目变戏法一般取出了一只大福,这才是月读掺了料的那一只,之前吃掉的是他勾玉里的,外观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内里也是樱花馅料,虚虚实实,让第一次图谋不轨的月读神跌了个跟头。 月读:嘤嘤嘤怎么这样qaq “我相信前辈没有恶意,但是这种时候,我自己不能有一丝疏漏。”夏目伸手摸了摸月读的头,轻柔的安抚,“没有怪罪前辈的意思,前辈……” 他猛然间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不对,宝石瞬发,被金光吞没,一股异常馥郁的花香传来,夏目已经迅速屏息,到底是太迟了,挣扎几秒就倒伏在桌案上。月读一脸的心有余悸,看向夏目身后金发的神明。 “你提前过来了啊……” “如果不是我提前过来,计划就彻彻底底的失败了。”天照冷冷的睨了月读一眼,月读自知理亏,默默地扶了夏目到床铺上,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天照。 “你打算如何解决他体内的大蛇之力?” 天照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的盯着夏目,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月读,你还记得我一开始是怎样成为高天原之主的吗?” 月读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当然是在大家慌乱茫然的时候,天照站了出来,领导八百万神明一起建立家园,宫殿落成之后,理所当然的就成为了高天原之主……” 天照打断了他,注视着夏目的眼神也越来越诡异,他似乎在压抑着某种痛楚,不得不一手捂住额头,“没有人一开始就能做好的,没有人天生就是王,我本来也只是八百万神明中普普通通的一员,没什么亮点,同样对未来有着茫然,只有一点是与旁人不同的——” “有人在教导我。” 他痛得气息不稳,却越发肯定自己的推论,金褐色的眼眸亮得惊人,语速也越来越快。 “有人告诉我要如何安抚众神,有人告诉我要怎样笼络人心,有人告诉我王之道在于衡,有人告诉我月读你应该梳双马尾……” “那个人……那个人……!” 他伏在夏目床边,眼中是温柔的孺慕,这一刻他不像是冷漠且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温驯,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昔日的恩师。 他不知道夏目是如何出现在他的时代,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追逐对方的影子,一天天看到自己与对方接近就满心雀跃,他喜欢对方温暖的发和瞳、柔和的嗓音、毛绒的兽耳,以及悲悯的心,对方是他理想中的自己,理想中的王的模版。 但是有一天,一直追逐的影子不见了。 简直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一般,他发疯一般到处寻找无果,以致性格大变,他有坐拥天下的权力,却再也换不回那个融化在光明里的影子。 渐渐地连记忆也留不住,他与整个世界的意志拉锯,最终只夺回了些许琐碎的片段。 他开始试图创造自己的血裔,他为即将诞生的后裔取名千泫,晶莹澄澈款款流动的意思,授予他天狐的身份,因为残存的潜意识里还在怀念对方那对软绒的兽耳,可是现实到底让他失望了。 诞生的天狐性情乖张桀骜不驯,玄黑兽耳孔雀蓝的眼眸,与那个影子没有一丝相像。玄狐诞生的那天他抱着自己的血裔坐在王座上,那孩子眨动孔雀蓝的妖瞳向他微笑时,他突然就泪流满面。 总算是承袭了对方的些许温柔…… 回忆至此中断,天照闭了闭眼,唤了一声“月读”,他的声音冷静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要把大蛇,纳入体内。” ☆、第230章 卷入 “吾辈不同意!!!绝对绝对不同意!!!”银发的神明拽着天照的衣袖,眼神近乎祈求,“那样做的话……天照会死的……” 天照感觉到自己的衣袖上有些许湿意,金褐色的眼眸微闪,他面无表情的抬起月读的下巴,注视着她哭泣的深蓝眼瞳。 “我已经,不想再相信谁了……” “对你也是同样。” “天照……”月读的泪都止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照把衣袖从她手中抽走,布满阴霾的眼眸像沉没在夜色中的琥珀,他好像忍无可忍的抛弃了所有伪装,不再是那个高洁仁爱的王者,连伪装都不屑。 “说什么仁慈,说什么宽容,我才没有那种感情。在高天原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么多的歌功颂德,那么多仰慕的眼神,所有神明和妖怪都以念诵我的名字为荣——但那又有什么?!谁稀罕那些爱戴!被王命束缚着,像个傀儡一样活着!因为是命运啊我成为王的命运!!!” 月读已经完完全全吓傻了,她踉跄着想要后退,却在最后忍住了,不肯放弃的去牵天照的衣袖,“不是的……天照你听我说……” “不是因为命运那种东西……王位也好我喜欢天照也好……不是的……” 天照冷笑,“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是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好像有点累了,疲倦地垂下眼,扣住夏目的手。 “你的话语,是我前进的方向,今后也会指引我的吧?” “要带你……逃出去……” 他的手像穿透什么虚无的东西一样,在一层光晕的遮挡下穿透了夏目的胸口,没有鲜血流出来,天照皱了皱眉,摸索着握住了什么东西,用力向外拉出来。夏目在昏睡当中疼的痉挛一下,睫毛颤动却没有醒来,天照一抬手扫退了想要阻拦的月读,柔声安慰道: “稍稍忍耐一下,很快就不会痛了。” 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渗出来,沿着手臂攀援而上,像是虫蚁噬咬一般细密的锐痛让天照皱了皱眉,眸中闪现狠厉,“贪婪的东西,现在还不肯放弃吗?!” 他的力道渐渐加大,半边手臂已经染成了黑色,黑色的球体已经被取出一半,发出尖锐的嘶鸣。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有鲜血从耳膜流出来,滴落到夏目脸上,眼帘下的眼珠突然滚动几圈,有了醒转的迹象。 “这具身体……未免太脆弱了……”天照几次发力,也没能成功取出,渐渐有些焦躁,如果是灵体的话,也许可以…… 但是如果从这具身体里脱身而出,又直接接触大蛇之力,彻底消失是唯一的下场。之前已经做出了决断,事到临头,果然还是会心有不甘。 “至少……一辈子都会记得我……” 光芒大盛,神明的灵体出现在一片光辉中,金发金眸,犹如日冕一般闪耀。他是天照大御神,高天原之主,八百万神明的王。 第159节 灵体将大蛇之力裹挟,毁灭的天赋撕裂空间,漆黑的裂缝之间,神明安静的垂下睫毛。灵体越来越轻盈,他正在离开这个世界,去往无限的时空的洪流之中,在那里会有法则的力量把他连同大蛇之力彻底粉碎,再也伤害不了他心爱的血裔。 “天照!!!!” 这声音是月读吗?可是跟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还这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有人在他身边阴测测的说,声音里透出几分咬牙切齿,“不会让你如愿的!你这种祸害还是活着吧!心思复杂到这种程度也算稀有物种了!” 天照直愣愣的扭过头去,浅亚麻色发的少年衬衫飘飞,手持日月花纹交错的长剑,勉强镇住了一方空间。这是夏目的样貌,但是那双金杏妖瞳中流露出的咄咄逼人的明锐,让天照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拖着你去死,我也不算亏了。”灵体缓缓地说,然后被一句话顶了回来。 “这是夏目的身体!”的场静司倾尽全身的妖力维持着空间的稳定,他眯眼看了看不远处入口的光亮,心里大体有了计划。 “之后我会念出神剑的真名,借那一击之力把你带出去,别再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们两个都要死!” 一口气说完,金色妖纹浮现在脸颊上,七尾隐现,被呼唤出真名的神剑发出清亮的剑鸣—— “高天原!!!” “轰——!!!”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崩塌声,的场静司拎着天照的灵体扭头就走,身后的吸力越来越大,好像有乱流席卷而来,他当机立断把天照的灵体缠在神剑上,用力向外掷去! 同一时刻夏目霍然睁眼,完全不知道他创造了破除药效的记录,挣扎着扑到裂缝入口处,神剑和灵体擦身而过,他近乎半个身子探进了裂缝,死死握住了的场静司的手。 “静司!” 耳边是空间乱流呼啸的声音,的场静司低头看着紧握的手,突然说: “每一次每一次,你都能把我拉回来……” 金杏色的妖瞳带着独属于他的明锐,他突然间笑了,在夏目看来简直不祥极了,刚刚被取出大蛇之力的身体近乎脱力,能拉住的场静司完全是出于意志,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有被卷入裂缝的趋势。 “这一次,放开吧。” “不可能!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一定能把静司带回来的!所以!”眼前是模糊的水雾,手臂已经没有知觉,夏目试着鼓动妖力,体内传来刺痛,他忍着疼痛再一次尝试,冷不防被一道柔力推了回去。 “为你舍生,我心甘情愿。” 脑海中像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夏目想起当初义无反顾刺进心脏的那一剑,他也怀抱着舍生的意志,但是当初他已经想好了退路,而这一次…… 神剑嗡鸣,在裂缝关闭的前一秒,夏目感觉灵魂被大力拉扯出身体,之前听到的神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条件达成,灵体归位。】 夏目看着周围黑漆漆的景色,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团金色的灵体,那一个瞬间好想把神剑拖出来融成铁渣! 静司会疯掉的!!!绝对!!! 的场静司的确疯掉了!回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傻了,明明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在最后关头换回了身体,栽进时空乱流的成了夏目,他本身却安然无恙。 愣怔只有一秒,他立刻扑过去握住了神剑,掌心泛起雷光,他几乎是红着眼睛质问神剑,“夏目呢?!夏目被你换到哪里去了?!!” 神剑真心是冤,达成条件后交换身体和换回来是铭刻在他剑上的能力,与他自身的意志其实真没多大关系,雷光焚烧着剑身,已经濒临崩溃的魔都之主是真心想毁掉他,神剑感觉得到,如果他有人形的话必定要掬一把心酸泪。 真的不是他的锅啊!!! 【请冷静下来!老朽只是一把剑什么都不知道啊qaq】 “把夏目带回来!!!” 【老朽办不到真的办不到啊!月读神看在多年的面子上帮老朽一把!】 月读跪倒在地上,双手掩面,“天照他终究是……” 唯一的援军也抑郁了,神剑简直是四面楚歌,魔都之主的眼神极其可怕,像是丧失了一切信仰和追求一样,空洞的吓人,只有一片血光。 “既然没用,就去死吧!”的场静司抬起头,额发滑下前额,眸光闪动间竟似微微带了些病态,“魔都,浅樱之里,这个世界……我会用一切给你殉葬的!” “最后是……我……无论哪里都会陪你一起……” 神剑快被吓哭了,这一代的魔都之主凶残程度让他肝颤,现在一副要灭世的架势,身为一把剑他该如何阻止在线等! 【等等等等!天照血裔只是被卷入时空之中,如果高天原现世的话还是可以找一找的!】 的场静司神情微微一动,神剑看到有戏,更加卖力的劝说起来。 【你现在需要静养,恢复全盛的实力,然后再着手将魔都和浅樱之里融合,高天原作为一座浮空的岛屿完全可以穿越时空洪流,一定可以找到的!】 【对了!如果有贴身的物品,直接定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的场静司伸手,从衣襟里取出了一枚勾玉,显然是佩戴的久了,光泽莹润。他转念又想到夏目身上的圣杯,那可以算是玄狐存世的根本,必定会有所感应。 握着神剑的手松了松,的场静司终于在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过分年幼的身体显然算不上是全盛。 “月读,稍稍也要尽一点前辈的义务吧?” 在乱流中漂流许久,夏目终于寻到了一处薄弱地点,机会只有一次,瞬息即逝,没有武器在手,他干脆鼓动雷霆,根本来不及去想对面是怎样的世界,就一头扎了进去,刺眼的亮光让他下意识地遮住眼睛,天照的灵体抓住空隙脱手飞出,流星一般逃逸向远方。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累他心爱的血裔,大蛇之力过于危险,还是趁他在有意识的时候,远远地避开吧。 “天照……”夏目只来得及唤了一句,就脱力倒了下去,身下似乎是沙的质感,有渺茫的驼铃声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来者是谁,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 意识不停的下沉,下沉,夏目好像做了一个梦,他以灵体的形态漂浮在海面上,天地间一片苍茫,没有鱼和鸟,朦胧的白雾轻纱一样覆盖海面,一切显得宁静安详,是黎明之初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下传来轰隆隆滚雷般的声音,如千万辆战车践踏着这片汪洋,巨大而密集的气泡一个接一个浮起又爆裂,一片巨大的暗色的影子逼近了海面,像是某种巨大而危险的海鱼,将要一甩尾巴高高跃起—— 千万吨海水洒落,巨大的看不见边境的岛屿升起,白雾四散,有两颗光耀的星辰出现在天宇,紧接着是其他千千万万颗星,象征着八百万新诞生的神明。 最耀眼的那颗是太阳,最幽暗的那颗是月亮,日月交相辉映,群星闪烁共鸣,岛屿悬浮在星空之下,高天原是他的名。 神话真真正正出现在眼前,夏目也难掩震撼,他现在是轻盈的灵体,于是顺着风,飘飘忽忽的靠近高天原。大片的土地还是光秃一片,没有植物和动物,越向中央土壤就越肥沃,夏目已经深入岛屿中心,眼尖的看到地面上有一柄斜插着的剑。 日月花纹,古奥庄严,夏目能从他身上看到天羽羽斩的影子。 这是高天原之匙,他托付给静司的神剑。 神剑的不远处,有一位羽衣覆盖的神明,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金发的脑袋,睡得昏沉。 这是……天照?! ☆、第231章 回溯(上) 那么问题来了——他要让天照继续这样被放置吗? 到底是前辈呢还是帮把手吧_(:3ゝ∠)_ 夏目于是伸出手去,然后轻而易举的……穿过去了…… 夏目静默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忘掉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他现在还是个灵体啊!本体去哪了啊喂?! 金色的毛绒绒的脑袋动了一下,夏目飘开几步,看着羽衣从神明身上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振袖,睫毛之下是灿烂瑰丽的黄金瞳,却好像被寒冰封冻一般冰冷而漠然。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神的眼眸,漠视一切,没有丝毫的笑意和温情。 黄金瞳冷冷的注视着夏目,天照向前走了一步,然后悲壮的以头抢地。 “噗——”夏目实在没有忍住,逗比前辈也有面瘫的时候,眼神凌厉威严然而这一跤摔得实在是不合时宜,硬生生冲淡了强大的气场。 “不、不许笑!”也许是摔得痛了,黄金瞳中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天照板着一张脸,从地上爬起来,羽衣拢在臂弯里,坚定地向夏目伸出手,“你,是谁?” 伸出的手像触到了一片温暖的空气,天照抓了个空,又踉跄了一下。他还不习惯行走,过长的衣摆也碍事不少,差点又摔一跤。有些困惑地盯着掌心,天照看到那个淡金色的灵体动了动头上的兽耳,露出了温和又无奈的神情。 “要小心啊,我可是没有办法扶你一把的。” 很好听的声音,像阳光照在身上一样。 “我名为千叶。” 天照皱眉,他没有听到对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好像被什么刻意模糊掉了一样,不由得出声询问,“千……什么?” “听不到吗?”夏目倒是恍然,他是这片时空的误入者,承载着强大力量的真名本来就不应该流传于世,想必是被世界的法则抹掉了。他倒也不恼,微笑着摇了摇头,“一个字就足够了,就这样称呼我吧。” 天照显然不满意,但是他又强自按捺了下来,说出自己的名字。 “吾乃天照。” 黄金瞳倒映着金杏色的妖瞳,他看到对方忽然笑了,宽大的衣袖一荡,伸出手来虚虚摸了摸他的发顶。 “我知道的,你是天照,光辉的神明。” 灵体掌心的温度很温暖,天照不由得眯了眯眼,突然感知到了什么,看向一个方向。夏目比他的反应更快,凝神看清来的东西,顿时脸色大变。 “走!是魔将!” 他险些忘记了,这里是高天原,浅樱之里与魔都融合形成的地方,既有温和无争的神明,当然也有暴戾嗜血的魔将。强大的总是最后诞生,天照刚刚诞生力量不稳,遇到魔将只有被杀死的份! 如果是本体在这里,一只魔将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可是只有灵体的话,天赋的妖力和术法都无法施展,只能飘来飘去,派不上一点用场。 也许不是没有用处…… 天照走动尚且不稳,在这样的追逐战中根本不占优势,夏目给他指明方向绕过几个障碍,听到神明略显沉重的喘息声,妖瞳中微微闪现寒光。 贪婪又狡诈的东西……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天照!听我说!”灵体紧紧跟随在神明身边,夏目的语速有些快,声音却很平稳,“这样下去逃不掉的,绕过前面的巨石后停下,然后跟我念——” 天照绕过巨石,魔将却从巨石顶上一跃而下,咆哮着扑了下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九字真言一出,神力暴动,汹涌的从身体里倾泻出来,被留在原地的神剑微微颤动,突然分化成两道光芒,一道远遁天外,一道落入天照手中,成了白金剑鞘的长剑。一握上这把剑,好像觉醒了某种本能一般,天照的黄金瞳中闪现凶光,长剑横斩,魔将发出濒死的悲鸣,一篷血雨洒下,浸润了身前的土地。 扬起的沙尘,昏暝的天光,神明执剑而立,眼眸冷漠如冰,好像一副上古的画卷,被鲜血和征战书写,要拉开盛世的大幕! 夏目的视线落在神明手中的长剑上,那种感觉熟悉而陌生,这把剑可以说是天羽羽斩的前身,只是没有寄宿在其中的剑灵而已。 天照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突然问道:“你既然知道我,那么知不知道这把剑的名字?” 夏目眼神一动,沉默之后,缓缓回答。 “这是——天之尾羽张。” 夏目眼看着天照的神力运用越来越娴熟,好像为了报复一般,他连连斩杀数十只魔将,在新诞生的神明中奠定了赫赫威名。天照无疑是相当省心的那类弟子,资质悟性远在安倍晴明之上,只是…… 不像晴明般干净通透,夏目从来不懂天照在想什么。 与万年之后的天照不同,现在的天照理智又冷漠,时常面无表情,然后盯得夏目浑身发毛。 “明天,向东走吧。”天照拨了拨火堆,神色淡淡,“这里碍事的家伙太多了,总是待在这样的空气中,会忍不住想把他们切碎的。” 第160节 夏目:一定不是我的教育出了问题!晴明就萌萌哒的说! “天照,没有考虑过同伴的事吗?”夏目是图挽救一下这个世界观奇葩的神明,倾斜的三观是可以通过小伙伴救回来的,夏目一直这样坚信,虽然在静司身上明显不成功。 天照歪了歪头,“同伴?是结成同盟的意思吗?” 他的黄金瞳闪亮了一下,吐出了更加令人惊悚的句子,“真是个好借口呢,成为‘同伴’的话,就可以更加心安理得的压榨对方的剩余价值了。” 夏目已经无力吐槽,他默默的飘远了一点,难以正视三观歪曲的神明。 “反正世界上的事物在你眼里,也只有能利用和不能利用两类吧?”夏目长叹气,“到底是谁灌输给你那种认知的……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情……” 天照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太高兴的凑到夏目身边。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夏目一怔,黄金瞳的神明站在他面前,虽然年幼,但是身上已经积累了赫赫的威严,他好像想来握夏目的手,最后关头却忍住了。 他触碰不到这个灵体。 “希望我怎么做,想让我成为怎样的人,都告诉我……” “你到底有什么样的欲望,到底在透过我看谁,都告诉我!” “为什么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为什么总是游离于一切之外?我好不甘心……每次看到你的眼睛都会觉得不甘心……” 天照的语气先是有些激烈,后来却渐渐趋于平稳,最终他甚至笑了起来。 “无所谓的,”他笑着说,俊秀风雅的面容显出几分丽色,“都无所谓的。” “我只要成为你注视着的那个人就好,来告诉我吧,那是个怎样的人?和你一样温柔吗?也许还要多笑一笑?都可以啊~完全能够做到~” 夏目是真的被吓到了,自家前辈病得比静司还要厉害,至少静司只会嘴上说说“关起来”之类的,天照的黑化根本无迹可寻,脑回路也迥异于常人。 所以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qaq “快点告诉我吧……更多更多的……” 金属拖地的摩擦声传来,天照病娇的逼问暂时停下了,巨大的银月之下,有一个娇小的影子蹒跚走来,散乱的银发,脸颊上溅着血污,一双幽蓝而深邃的眼眸空洞无神,她手中握着的长剑让天照瞳孔一缩。 与天之尾羽张制式相同,只是颜色和花纹有所差异,通体不祥的黑色纠缠着血雾,不知道斩杀了多少神明和魔物。 天照持剑在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夏目,淡金色的灵体眼中流露出信赖和担忧,让天照心里觉得格外不舒服,忍不住阴沉沉的看了一眼银发的少女。 真是碍眼…… 黄金瞳被暗色浸染,天照轻轻地笑了一声,松手任长剑掉落在地上,他迎着银发的少女,露出最为灿烂温暖的微笑。 “你……受伤了吗?” 夏目已经完全不能正视天照了,对方成长的速度让人发指,勾搭可利用的“同伴”的速度也令人发指,月读只是第一个。这位天生为杀戮而生的神明出乎意料的单纯,天照一个微笑都能让她晕头转向,言听计从的执行天照的一切命令。 月读绝对不是个例,天照的人格魅力完全俘虏了一干神明,为他生为他死,他自身则像从高处俯瞰着一切一般,冷静又淡漠的审视着战局。 “他也建立了一个伟大的国度吗?”他看着夏目微笑,只有在面对这个灵体时他才会流露出真实的性情,病娇和冷漠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尤其热衷于与夏目在他身上看到的“另一个人”攀比,企图复制夏目从只言片语中流露出来的一切。 “嗯,是很伟大的国度,囊括整个高天原,它的光辉让人心折。”夏目如实的回答,随即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神情,“其实你不必刻意复制他的,因为……” 无形的存在又一次抹去了他的声音,就像之前不让他说出真名一样。天照已经习惯了夏目经常被禁言的情况,他对夏目的身份有诸多猜测,没有一个得到验证,随着高天原的日益平稳,他开始把更多的精力转移到夏目身上。 夏目:求、求放过! “我做了关于灵体的研究,也尝试过触摸灵体,但是为什么……我仍然无法触碰你呢?”似乎很是困惑,天照又一次不死心的伸手,只触碰到了一片有些温暖的虚无,神情顿时有些阴郁。 “早晚有一天我会触碰到你的!”高天原之主阴霾着表情发誓,“这天下都将归拢到我手中,到时候你无论到哪里,都是处于我的王土之上!” “天照天照!吾辈回来啦!这次托天照的福也超级顺利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月读娇娇软软的声音传来,下一秒披着深蓝羽织的身影就从宫殿外窜进来,一头扎进天照怀里,“天照你想不想我~吾辈很想你哟~” 天照迅速收敛了表情,露出温和的微笑,“当然,虽然我身处后方,却时时刻刻都惦念着前线。” 月度不满意的哼了一声,“不坦率的家伙,分明就是想念我的,还说什么前线……” 天照配合的微微脸红,眼角的余光瞥见灵体微微抑郁的表情,真心实意的勾了勾嘴角。他早就摸清楚了,一旦自己开始飚演技,饰演温和仁爱的君主,灵体就必定会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生动有趣得很,让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逗对方,简直欲罢不能。 夏目在抑郁之中,视线飘落到月读随意披散的长发上,突然发现了重点。 月读的双马尾呢呢呢?!! ☆、第232章 回溯(下) 天照亲手给月读绑了头发,银发的神明一脸幸福,虽然发式有些奇妙,倒是活泼利落得很,夏目几乎听到了月读好感度上升的声音。 天照的黄金瞳一直若有若无的锁定着他,好像在说—— 【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一定会让它实现的。】 【所以……更多更多的渴求我吧!】 夏目:……渴求你妹啊(╯‵□′)╯︵┻━┻ 性格上有问题不代表能力上有问题,在天照的步步蚕食之下,八百万神明纷纷归附,天照以仁慈光辉的表象赢得了近乎所有人的爱戴,政务处理更是举一反三,夏目有时候会感觉根本没什么可教他了。 “你一定是位圣明的君主,我能感觉出来……”天照合上一份卷轴,侧头微笑着看向夏目,“身为你的臣民该多么幸运啊,我稍微,稍微有点嫉妒呢~” 夏目已经再也说不出“天照也是圣明之君”这种话了,他忧郁的拢着自己的羽织,为天照的精分忧心不已。 “为什么一定要像这样扮演另一个存在呢?凭借你自身的人格魅力,总会有人为你心折……” “包括你吗?为我心折的?”天照歪着头,表情变成了夏目熟悉的冷淡,他把手覆盖在灵体虚幻的手背上,轻声而执拗的询问,“你会为我心折吗?这样漠视生命厌憎命运的、真正的我?!” “我……” “当然不会!”天照打断了他的话,睫毛垂下来,遮住了过分璀璨的黄金瞳,“你是何等光明的存在,你所爱的,你所期许的,是与自己同样的人。所以我不能投身黑暗之中,那会离你越来越远……” “我啊,想和你在同一个地方,看到同样的景色……” “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在努力啊。” 夏目终于忍无可忍了,他第一次直视天照的眼睛,金杏色的妖瞳泄露出身为妖怪的锋利,作为他弟子的晴明一向乖巧,道满就不,无数次反省之后,夏目当年在平安京就得出了结论—— 对于熊孩子就特么要揍啊!管他是不是前辈! “如果我现在有实体,”夏目冷静的说,“现在一定会揍你一顿。” 天照:……画、画风不对了!我做得太过分了吗?! “你病娇到底想证明什么?肯定自我的价值吗?还是想博取别人的关注?说到底,只是个软弱、娇气、自以为是的熊孩子而已!” 看到天照有点傻,夏目没有停下的意思,“也是我的错,一开始就不应该因为你是前辈就有所优待。” “前辈”这个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称呼,当然也被世界的意志给消音了,天照中了无数箭,指尖微微颤抖,身为神明的自尊心简直碎成了渣渣。 “把那些珍贵的憧憬和爱戴当成玩具,早晚会全部失去的。” 灵体温暖的掌心按在天照发顶,夏目微微闭上了眼,“让我给你上最重要的一课吧。” 天照感觉自己的意识剧烈的震荡起来,一股温暖的力量温和而不失强势的涌入,他竟然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夺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然而奇怪的,他并不觉得对方会伤害自己。 夏目睁开眼睛,绚丽的黄金瞳中两轮新月一闪而没,许久没有接触到实物,握着卷轴的触感都让他有些怀念。他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本来就不是应该出现在这片时空中的存在,却占据了未来高天原之主的身体,世界的意识拼命排斥他,恐怕只能维持区区一天的时间,他就要被强行抛出这片时空之外。 一天,足够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夏目戳了戳被关在体内的天照灵体,对方一点也没有提防戒备,反而欢快的扭动一下。 【早知道这样就能够触碰你,区区一具身体而已……疼!】 夏目淡然的收回意识,“知道疼就好,身为王,自身的安全是最需要注意的,不要让身边的伙伴时时刻刻为你忧心。” 【为我分忧是他们的荣……真的很疼!】 又被暴力对待,天照森森的郁卒了,不得不选择安安静静的缩在身体的角落里,他仍然能够看到和感知到外界,夏目对他并没有什么限制,于是天照一路看着夏目穿过曲折的回廊,神态无比熟稔。 与浅樱之里宫殿的格局相同,雕梁画栋又有着魔都的恢弘大气,夏目一路走来,天照期待中的迷路并没有发生,他穿梭在宫殿之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安闲自在,过路的神明向他问好,他也一一微笑着回应。 天照能感觉到夏目的认真,他是真的记住了每一个神明的名字,认真地与他们寒暄,微笑起来也是真心实意,好像有这样的伙伴是生命中值得骄傲的事情。 天照之前的说法得到了证实,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灵体真的是一位圣明之君,风姿气度与太阳同辉,然而他的光芒却不刺眼,像是日出之时温柔和煦的微光,从鱼肚白的天际发散出来,形成他个人独有的人格魅力。 天照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模仿到底是有多么拙劣。 他只好沉默着跟夏目一路走来,看他对每个人微笑,对来犯的敌人也心怀悲悯,他甚至不顾安危亲临前线,为浴血奋战的同伴布下固若金汤的防线。 没见过的陌生的手法,天照默默记在心里,还不忘狠瞪一眼凑过来的月读,他现在觉得这个与他同出本源的神明无比碍眼。 天照的杀意自然逃不过夏目的感知,天照以为又要被戳,在意识世界里缩成一团顽固抵抗,夏目有些好笑,轻柔的捏了捏那团灵体。 【不要碰她!也不要跟她说话!】天照球暴躁的发着脾气,【只有我能看到你,只有我是特别的,她才不是!】 夏目正在给月读绑头发,闻言微微一笑,对上月读清凌凌的眼眸,突然抽出了自己的灵体,换做天照接手。 “这里,要缠到下面去……不对不对,要扎紧……” 真麻烦。天照默默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最后的成品竟然相当漂亮。没等他有什么骄傲的表示,月读转身就扑进了他怀里。 “天照最厉害了!吾辈……最喜欢天照了!” 你喜欢的只是一个假面而已,天照冷笑,已经不打算说什么,忽然听到月读说—— “吾辈,喜欢天照的全部啊~” 火光中,银发神明的眼眸近乎剔透,微微上扬的唇角显得有些狡黠,她看着天照难得空白的表情,轻轻的把头靠在他胸口。 “吾辈知道,刚才的不是天照。” “虽然很温暖,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但是,不是吾辈的天照。” “吾辈的天照啊,是那种哪怕微笑着,也如同处在阴影中的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拔剑将眼前的所有,统统血祭一样……嗯嗯,就是现在这种表情,想要杀掉吾辈吗?请吧~” 天照稳了稳心神,眼眸中重新倒映出春风般的笑意,又不自觉地去看那个淡金色的灵体,“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月读才不相信他,歪头的动作显出一种天真的残忍,她就那么看着天照,像看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那么来约定好啦,什么时候天照想毁灭这世界,一定一定要叫上吾辈一起哟,吾辈要跟天照一起看到世界毁灭之时的火雨,那光景会有多美……” 话语到了最后,喃喃的近乎梦呓,天照有些彷徨的抬眼,看着夏目。 “……虽然世界观也很奇怪,但是,月读可以算是天照的同伴了。很温暖不是吗?真正的自己被别人所承认,总有一处地方可以放松的展现自己,这就是同伴的意义。” 罕见的,夏目看到天照的神情产生了动摇。 这时迎战的号角吹响,神明的光芒耀亮尚未一统的高天原,月读霍然睁开眼,起身系好羽织的衣带,轻质软甲护住了半个手背,她握着黑红双色的魔刀,浅笑盈盈。 “吾辈,会将胜利双手奉上!” 第161节 战场上萦绕着凄厉的哀哭,神力爆鸣的间隙中,一道亮眼的银色肆无忌惮的收割着敌方的生命。完全不顾及受伤,甚至无惧死亡,战争状态下的月读呈现出极端的狂热,深蓝的眼眸微微泛红。 “别来碍吾辈的事!吾辈要为天照——把一切障碍都粉碎!” 天照是她的理智,最初的混沌之中,她杀死了千千万万的神明和魔物,浑身浴血步履蹒跚,心中充满着对世界的怨憎。 如果诞生是为了杀戮,睁眼只能看到死亡的阴影,诞生又有什么意义?! 直到有一天,碎石沙砾之上,金发金眸的神明如太阳一般照亮她的整个生命,主动向她伸出手,笑意温柔。 不会放开了,吾辈不会放开了! 神力再次暴涨,银发娇小的神明骤然化为夭矫的龙形,银鳞加身,背鳍立起,所到之处只有一蓬蓬的血雾。银龙盘踞在尸山血海之上,仰头发出悠长的龙吟,整个苍穹都在微微颤动,高悬于天空之上的圆月光明大放! “我之前,曾经认识一位伟大的王者,”夏目的声音很轻,轻的一阵风都能吹散,灵体的光芒也有些黯淡,“他的铁蹄曾践踏难以想象的辽阔疆土,孑然一身,率领着他的无双军队席卷整个大陆,高举宝剑叩问苍穹!” “攻陷过无数国家,劫掠过无数城池,有人曾问他:在这些宝库之中,哪一件是他最心爱的至宝?” “这位伟大的王者却说——我的军队!我与他们的羁绊,才是举世无双的至宝!” “所以天照,无论何时,请不要辜负那些爱戴你仰慕你的人,与他们的羁绊不是束缚,而是想起来就会展颜微笑的宝物,你……” 夏目只觉得有风声迎面而来,天照好像想要触碰他,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身上只残留了些许温暖的触感,黄金瞳中有被欺骗的愤怒和压抑不住的惶恐。 “那就留下来!那就不要走!看着我,看着我会到达什么地步!” 他已经察觉到灵体的消逝,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诀别,王者的故事也好,慎重的劝诫也好,都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你要消失了吗?不准!你听到没有!” 灵体只是安静而忧伤地凝望着他,日出的光一点一点镀到他身上,色彩温柔又细腻,天照却只觉得冷。 “没有谁能承诺永恒的。”夏目最后说。 太阳完全升起,高天原被蓬勃的生机包裹,月读从战场上冲下来,第一时间扑到天照怀里。 “天照!你看到了吗?!我作战的样子是不是很帅气?!” “……天照?” 天照抱着月读的手慢慢收紧,他的视线中已经不见了那个淡金色的灵体,他慢慢低下头,收紧了手臂,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还好……你还在……” ☆、第233章 异世 雷姆帝国的都城之中,金发的少女手持法杖起身,法杖上的环坠发出悦耳的碰撞声,仿佛能洞彻一切的湖绿色眼眸倒映出远方天际潮水般涌动的鲁夫,微微蹙起了眉,又悄然舒展。 “真是温暖啊……逼近世界的星星……” “那份温暖,又会给新世界带来怎样的异变呢?”旅途之中,金发的青年正了正头上的绿色魔导师帽,洁白的羽穗垂落到眼前,被他含笑拨到后面去。 “南边……吗?辛德利亚?”恢弘华贵的宫殿之上,黑发赤瞳的青年露出了有些恶劣的神情,手中小巧的魔杖转了转,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还是去看看吧,不然组织里的老头子又要大发脾气了。” 一现世就引起三位migi注意的当事人,现在正处于深度睡眠之中,马车有些颠簸,却没有把他惊醒。反而是车外的奴隶商人扬起皮鞭,重重鞭打了一下驾车的奴隶,语气嫌恶。 “早上没吃饭吗?!给我平稳一点!颠坏了车里的货物看我怎么收拾你!” 奴隶瑟缩一下,尽力让马车走的平稳,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遮的严严实实的车厢,眼中闪过痛惜。 那还是个孩子……却落到这个畜生手里…… “前面的马车停一下!例行盘查!”有两队骑兵从两边追赶上来,锁定了这辆走夜路的马车,奴隶商人惊慌了一瞬,立刻冷静下来露出谄媚的笑容。 “几位老爷,我是个本本份份的小商贩,这次只是带我那可怜的侄子来看病的。”奴隶商人故作伤心的擦了擦眼睛,“那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不能见风,不过要是老爷们要检查的话,我把他叫醒就是了……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睡着……” 骑兵隶属辛德利亚,品行一贯正直,听到这种情况,只是例行检查了一下出入境的文书,核对过商人的信息后,就点头放行。马车的车轮重新开始转动,商人坐在车辕上呼出一口气,拿过酒囊灌了一口酒。 “辛德利亚的盘查真是严,几天下来都快十次了,弄得老子提心吊胆……”商人抹了把嘴,很快露出兴奋的笑容,“不过冒点风险也值得,这种货色一脱手,那是千倍万倍的利润!” 奴隶一直隐忍的低着头,只是破旧衣袖下的双拳却握紧了。 又有一道声音远远来传来——“喂——前面的——” “还有完没完!”商人愤怒的摔了酒囊,跳下马车,看见两个衣装简朴的青年从马车后赶上来,为首的紫发青年显得气度不凡,腰间金鞘的长剑耀花人眼,白发青年垂头跟在他身后,像一道安静的影子,偶尔抬头却露出碧绿锐利的眼瞳,幽幽闪现冷光。 常年走南闯北从事不法生意,奴隶商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不能招惹,于是连忙恭恭敬敬的笑起来,讨好的询问道:“两位,有什么需要小人帮助吗?” 他已经认定了这两个是离家历练的少爷,一旦交好,说不准就有利可图,于是脸上的笑愈发灿烂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紫发青年平易近人的笑着,有些羞惭的挠了挠脑后,“出城的时候没有雇佣马车,走到现在才发现路途太远了,想请问一下可不可以捎我们一程?” “是小人的荣幸啊!”商人先是笑,又有些为难的样子,“可是小人只有一辆马车,车上有又生病的侄子,连小人自己都要坐到马车外面,恐怕空间不够啊……” 紫发青年的双瞳熠熠闪烁,像盯紧了猎物的掠食者,看的商人背后腾起了一股凉气。 “没关系,我们可以坐在车顶上,总比走路要强吧?” 说着,青年一纵身就上了车顶,白发青年紧随其后,商人前额渗出了冷汗,这两个人气场太强,让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可是他能把这两个家伙赶下来吗?能吗能吗(╯‵□′)╯︵┻━┻ 于是带着两个人,商人小心翼翼的继续赶路,一路上还要应对那个紫发青年的询问,话题围绕着他那个“侄子”打转,好几次他都差点回答不上来,心脏都不大好了。 白发青年阴郁的看着商人的背影,虽然成为辛德利亚的执政官多年,杀手的本性仍然没有被抹去,双蛇镖在袖中蠢蠢欲动,被紫发青年一手按住了。 “还不是时候,贾法尔。”青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同样带着冷冽,“这一整条贩卖奴隶的暗线我会全部摧毁,辛德利亚不存在奴隶,也不允许奴隶的存在!” “辛……”贾法尔收敛了眼中的寒光,把手收回原处,“一切按你的计划来吧,走的时候我已经知会了王国护卫队,一旦情况有变,会及时支援。” “不仅仅要掰断这群败类的毒牙,我要直接斩断他们的七寸……没有人可以在这个国度为所欲为……”辛巴德语气深沉,然后被自己的政务官凉凉的瞥了一眼,“最为所欲为的那个,不是你自己吗?” “……哎?是、是这样吗?” “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从未怀疑过。辛,你会创造一个伟大的时代!”白发的政务官迎着微凉的夜风,摸索着贴上了眷属器上魔神的徽记。 第一魔神,巴力! “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志同道合的migi了,那种引导王的力量,是辛德利亚最需要的啊……”辛巴德有些忧郁,“我明明各方面条件良好,为什么没有migi愿意辅佐我呢?” 因为你有病啊!贾法尔极度想这么回答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换了一种温和的说法,“雷姆帝国的migi莎赫拉扎德寿命不多,更何况她一心把雷姆帝国当做她的孩子看待,不可能倒向我们这边;尤纳恩能力最强,性格也最不好捉摸,辛德利亚可能留不下他;至于裘达尔……嘁——” “喂喂贾法尔,这是个人偏见吧!”辛巴德嘴角抽搐。 贾法尔用他当杀手时的冷冽眼神看了辛巴德一眼,温和地说:“辛德利亚是个小国,但是我相信小国也是有尊严的。” “所以根本不需要那种舞娘打扮心术不正每说一句话黑色鲁夫都往外冒的混蛋migi啊!辛你觉得呢?!” 根本不敢惹这种状态下的贾法尔,辛巴德立刻端正神情表明立场。 “说、说的也是呢!嗯!贾法尔想要什么样的migi?” 白发的政务官歪头想了想,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形象,“最好是那种温柔好相处的,年纪不能太大但是要有丰富的阅历,力量不用太强但是要足够守护辛德利亚,长相不用太好但要过得去,最重要的是对待公布工作要认真负责!决不能像辛你这样积攒政务!” 辛巴德默默地听着,最后评价道:“真是美好的愿望~” “你管我!” 马车走了一整夜,天色微亮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城市的轮廓。奴隶商人忐忑的停下马车,忧愁的看向车顶上的两位大爷。 “二位,小人的目的地到了,您看……” “正巧,这也是我们的目的地!一起进城吧!”奴隶商人被拍了肩膀,顿时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他自以为隐晦的警告了一眼驾车的奴隶,却不知道这一切已经被辛巴德尽收眼底。 一行人走进繁华的城市里,奴隶商人小心的盯紧了马车,生怕里面的货物有什么闪失。同时,走进这座他无比熟悉的城市里,他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装作买东西的样子,留下了几个不起眼的暗号。 两个碍他事的大少爷,也该付出点代价了! 辛巴德好像一点也不知情,兴致勃勃的尽往小巷子里钻,还拉上奴隶商人当向导,商人本来不愿意,一枚宝石落进手里,他顿时安静了,颇为殷勤的给两人指路。 “这座城位于辛德利亚边界,别看它规模小,商品种类可是非常丰富的~”宝石都快被他捂热了,脸上的笑容当然殷勤至极,商人叫了人来接手马车,连带驾车的奴隶一起带走,辛巴德目送马车离去,眸光微沉。 在金币和宝石的攻势下,奴隶商人带着两人转遍了全城,一开始还不打算带他们去那些众人心照不宣的地方,后来却发现这两位玩起来根本无所顾忌。财帛动人心,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他把两个人带到了自己旗下的产业。 服侍的男男女女尽皆身带镣铐,酒雾弥漫,昂贵的水果带着新鲜的露水,辛巴德任由娇美的少女靠在自己身上,就这她的手喝了一口酒,露出享受的神情。 “没想到辛德利亚境内,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是自然的,放眼整个辛德利亚,只有这里称得上是真正的天堂!”奴隶商人殷勤的端来一碟葡萄,身边的少女笑着接了过去,白皙的手指拈起一粒,送到辛巴德嘴边。倒是没什么人对白发青年献什么殷勤,他从刚才就摆明了对这些不感兴趣,纯粹是舍命陪好友。 “如果二位有兴趣,可以再留一留,”奴隶商人顿了顿,露出神秘的笑容,“之后的节目一定不会让二位失望的,看上的孩子,只要出价合适的话完全可以带走。” 来了!辛巴德等的就是这个,他接到的密报说就在这座城市有一场隐秘的奴隶拍卖会,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为求稳妥带着贾法尔接近奴隶商人,还特意安排了骑兵频频排查,消耗奴隶商人的精力,之后又一掷千金,终于有了参加这场拍卖会的资格。 虽然大费周章,但是辛巴德相信,今晚之后,这条贩卖奴隶的线路会被他齐根斩断! 金色的鲁夫舒张翅翼,经过一段平缓的滑翔,落到了铁笼之上,它身边还有无数振翅的同伴,在黑暗之中发出明亮的光芒。它们其实是漂亮的飞鸟,只是因为太过细小,显得如同蝴蝶一般,铁笼之外已经聚集了大群同伴,金色的辉光映得四周如同白昼一般,在这间暗室里等待被拍卖的奴隶们注视着这一幕,有的甚至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神啊……请救我们逃离这可悲的命运……如果您仍然在慈悲的俯瞰着世间的话……” 美艳的女性奴隶本来心如死灰,现在看到这片金光,眼里重新燃起了渴望,她扑到铁笼上,不顾上面的荆刺,拼命摇晃着笼门。 “请醒一醒!拜托您了!救救我们!” 金色鲁夫翅翼簇拥之中,身披洁白斗篷的少年睫毛颤了颤,拧紧眉,有了醒来的迹象。鲁夫们振翅的声音更加响亮,有的不远万里赶来,拥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轻柔的呼唤着,旋转着。 终于,浅亚麻色发的少年吃力的睁开双眼,有一瞬间的茫然。 “我……这是……” “您被抓来这里,辛德利亚边境的奴隶拍卖场,马上就要上台被拍卖了!”女性奴隶高声说道,随即目露恳求,“您一定有办法逃走的,我并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是请您为我们打开铁笼,到时候是生是死您都无需负责,求您了!” 他们本来大都是辛德利亚的自由民,被这些肮脏的奴隶贩子抓来,受尽屈辱,心中只有回到家园的执念,哪怕是死也不会让那些畜生获利! 夏目慢慢坐起来,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虚弱,体内空空如也,曾经满得要溢出来的妖力消失的无影无踪,并没有过多的慌乱,他开始冷静地分析现状。看周围的环境,他应该是在昏迷之中被心术不正的人捡到了,现在是要被……拍卖? 金杏色的妖瞳微闪,他环顾周围一片金色的闪光,试探着伸出手—— 温暖的力量将指尖包拢,这些小小的闪闪发亮的东西亲昵的紧挨着他,一分一秒也不愿离开,还有源源不断的从远方飞来的大军,汇聚在一起形成光的长缎。 夏目的眼神温和起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些讨人喜欢的小东西,只是他现在妖力全失,不能给他们些许慰劳。好像感知到他的心意,金色的闪光更加愉快的闪耀起来,一大片扑到铁笼上,瞬间燃起了火焰,将坚硬的钢铁生生熔断! 夏目:!!! 还没等他从震撼的一幕里回过神来,又有大片的金光融进他的前额,萦绕在他周身,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在对他讲述这个世界的故事,讲述这个世界的力量,讲述不可逆转的命运的轨迹,夏目本来入神的听着,突然听到了房门响动的声音,还有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时间差不多了,大人吩咐……” “这次的货色真是好,那个带兽耳的估计会留到最后压轴,不知道要多少金币才能成交……” 夏目沉默的抬手,摸了摸头顶,很好,说的就是他自己。 第162节 妈蛋还有比这更悲痛的么?!没有妖力勾玉也不在身边!偏偏还是一副一看就非人类的天狐形态!这是玩完的节奏吗喂!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夏目看着自己铁笼上的大洞,有些紧张。紧张的心情也传递给了他身边叫做鲁夫的闪光飞鸟,等到想要搬运铁笼的两人,刚要走进房间,就被铺天盖地的金色埋没了! 夏目意念一动,鲁夫们就如臂驱使的将两人团团包裹,片刻之后,速冻成了两具冰雕,在黑暗中晶莹闪烁。 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用_(:3ゝ∠)_ 知道了大体的用法,鲁夫们霎时沸腾起来,飞旋在铁笼之间自带火属性的鲁夫,将铁笼挨个融化,里面的奴隶惊魂甫定,还不敢相信自己得到了自由。 “还愣着干什么?!趁现在逃出去啊!”美艳的女性奴隶厉声斥道,她有一头玫红色亮眼的长发,整个房间里也只有她的铁笼没有被融化,大概是因为材质特殊? 夏目站在她的铁笼前,皱眉研究许久,开始试着把鲁夫收进自己体内。 既然是能量的集合体,那么也能像魔力一样应用吧?只要有类似魔力的东西的话……一切就迎刃而解! 繁复的魔术回路像通电一般亮起,鲁夫化为魔力在其中奔流,回路的尽头,因为魔力枯竭而沉睡的火灵被大量的魔力唤醒,徐徐舒展双翅,发出清亮的长鸣,周身火光飞腾! 女性奴隶愣愣的看着不似人类的少年伸手触碰到她的铁笼,金杏色的竖瞳盯紧了某一点,晦涩的语言从口中吐出—— “同调,开始——” “基本骨子,解明——” “构成材质,解明——” 好在虽然是两个世界,基本元素却是相似的,夏目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将铁笼分解成了一堆铁渣,等说完“全部工程,完毕”的时候,整个人都累的够呛。 换做其他魔术师,哪怕是存世已久的老怪物,也不会做的比他更好了。到底是不同的两个世界,魔术又是极其精密的东西,元素的些微变动都会造成最后的天差地别,夏目硬是在还有些陌生的情况下分解了这个世界的精密物质,没有被反噬算是运气好。 等他擦了把汗,想要准备离开时,却见到红发的女性奴隶直接单膝跪地,眼中充满崇敬。其他被搭救的奴隶也陆陆续续的跪了下来,一脸感激。 “感谢您!阿伦黛娜的生命从此属于您!” “感谢您的恩典!我们一定会报答您的!” 夏目到底见惯了大场面,闻言轻轻摇头,一扬手,鲁夫飞旋,动作轻柔的把下跪的奴隶们扶了起来,金杏色的妖瞳带着一层暖光。 “不必如此,对我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不需要什么报答,之后会带各位一起逃出去,感谢的话等逃过追捕再说也不迟。” 他越是冷静不求报答,越是让人心生好感。房间的大门已经打开,夏目本想先出去查探,却被红发的阿伦黛娜拦住了。 “您不必过分劳累,由我来就好。”见夏目还想说什么,她展颜微微笑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娇弱的女子,看我的发色您就应该明白了,我是战斗种族法那利斯的末裔,一旦解开束缚,就如同出笼的猛兽……难道您不知道法那利斯?” 看到夏目一脸诚实的点头,阿伦黛娜反而感到一阵轻松。 恩人并不知道自己所属的种族,恐怕把自己当做柔弱的女性了吧,可要好好地向他证明一下能力才行! ☆、第234章 邀请 “轰——”巨大的轰鸣声中,红发的法那利斯一脸淡然的收回腿,她身后是倒塌了一片的墙壁,全都是被暴力摧毁。似乎在这个美艳的女性面前,青石垒成的墙壁只是一张纸,轻轻一戳就会撕成千万片。 夏目:……这堪比妖怪的破坏力! “请不必担忧,对我们来说,弄出的动静越大越好。”阿伦黛娜见夏目似有疑惑,微笑着解释道,“这里是辛德利亚境内,根本不允许奴隶贸易,辛巴王统治下的守卫军一旦被惊动,倒霉的是这些违法的奴隶商人。” “所以,是要制造轰轰烈烈能惊动卫兵的大场面是吗?”夏目有些明白了,随即露出微笑,“介意我帮忙吗?” 阿伦黛娜看着聚集在夏目身边的金光,眼睛亮了,“如果这些鲁夫能够冲出这建筑,出现在天际的话,守卫军一定会被惊动的!” 夏目点头,表示理解了,抬起手,掌心正对头顶的天花板—— “拜托了,凤凰!” 火灵一声清越的长鸣,从夏目背上的刺青中振翅而起,翅翼裹挟着焚尽一切的烈焰,所到之处砖石融化,竟是硬生生从天顶上一路烧了过去!破开最后一层屋顶,沸腾的火焰井喷一般飞溅而出,即使是白天,也形成了耀眼明亮之极的奇景! 大地在轰隆隆的颤抖,阿伦黛娜几乎傻掉了,她本能的扶了一把身边快跌倒的奴隶,双脚踏进地面才能稳住身体。 这是……这是何等的……! “阿伦黛娜,”火光和金色鲁夫的环绕之中,已经被她看做天神的少年微微弯起眼眸,显得温柔又亲和,“你跟凤凰一起,冲出去吧。” 黑红羽毛的神鸟弯曲修长的脖颈,打量红发的法那利斯许久,矜持的点了点头,他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阿伦黛娜脑海之中响起。 【似乎是可造之材,那就与我一同——】 【把一切烧尽吧!!!】 “那是……”带领城卫军暗中包围拍卖场的红发青年蹙起眉,凝视着天边升腾的烈焰,“那个方向……已经开始动手了吗?” 当然没有!辛巴德也是一头雾水,拍卖会还没开始,他怎么可能打草惊蛇!整个会所都在剧烈的摇晃,不断有砖石落下来,前来参加拍卖的大商人们四处逃窜,贾法尔紧张的握着双蛇镖守在他身边。 “辛!情况不对!” “啊,是有人在我们之前动手了吗?”辛巴德握上了剑鞘,神情有些凝重,“通知马斯鲁尔开始动手,全部安排提前!” 整个大厅乱成一团,所有人争相涌向大门,还没等跑在最前面的人碰到门把手,沉沉如同野兽嘶吼的声音突然从门后传来—— “烧尽吧!!!” 大门破碎成千万片,红发的法那利斯保持着出脚的姿势,脚腕上还戴着镣铐,可她的神情像一只出闸的猛兽一般恐怖,火红的纹路攀附在身体之上,给她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她不由自主的去看自己的双手,眸光微颤。 “涌上来了……火焰的力量!” 瞬息之间,她就干掉了大厅里全部的守卫,将那些从事奴隶贸易的商人拦住,显然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你们这些败类!是时候尝一尝自己酿造的苦果了!” 巨大的火凤凰从她身后猛然窜出,冰冷锐利的妖瞳好像燃着地狱之火,他身上的火焰化为长链,将商人和守卫们团团围困,这才翅翼一转,寻到一块巨大的碎石落脚,锋利的爪钩牢牢嵌进了石头里。 剧烈的震颤停止了,不等商人们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身披烈焰的神鸟一抬翅膀,当场将一个暗暗拔出佩刀的商人烧成了火球,商人凄厉的惨叫一阵,倒地的时候已经化为了一堆粉末。 “人类之中总有阴险的败类,在我主驾临之前,务必小心提防!”神鸟的声音犹如歌吹,悦耳曼妙,红发的法那利斯重重点头,认真诚恳的认错。 “是我不够小心!” 神鸟慢悠悠的移开了目光,又猛地扭回头去,盯住了人群中的紫发青年。 “真是稀奇,身上寄宿着【灵】吗?” 他从碎石上跳了下来,凑到辛巴德身边,认真的打量半天,完全无视他身边白发青年一脸的紧张戒备。辛巴德神经强大,目光粘在神鸟华贵流火的羽毛上,蠢蠢欲动想要上手摸一摸,脸上的笑显得格外灿烂。 “请问阁下是哪位魔神?这样的风姿真是让人心折。”一边说他一边伸手,神鸟嫌弃的拢着翅膀躲开了,“不要动手动脚,尔等凡人也想碰我!” 凤凰把辛巴德身边的火焰长链一撤,明确表示了不与两人为敌的意思,他对对方口中的魔神挺感兴趣的,应该指的就是那些【灵】,自身力量算不上强大,但是如果有合适的主人,能把他从天空中斩落也说不定。 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人从破碎的大门外走了进来,都是衣衫褴褛面色不佳,显然是差点被拍卖的奴隶。其中有个大眼睛的女孩子一眼看到了辛巴德,掩口惊呼起来,“是……辛巴王吗?!” “……辛巴王?”阿伦黛娜重复了一遍,眼睛顿时亮了。虽然她得到了凤凰的支持之后,并不怎么惧怕那些奴隶商人,但是如果辛德利亚的王亲自到来,这些贩卖奴隶的恶棍绝对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一听到辛巴德的名号,奴隶们都激动起来,辛德利亚的自由民们更是激动,他们对这位王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敬爱,一开始认出辛巴德的少女忍不住哭了起来,“王,您还记得我吗?我曾经在宴会上为您斟酒!” “我是东部的渔民……” “还有我!被这些畜生直接从首都绑架过来!” “王,您来救我们了吗?!” 辛巴德安抚的摸了摸少女的头,站到了凤凰一开始盘踞的落石上,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辛德利亚的子民们啊!请相信我会拯救你们于水火之中!肮脏的奴隶商人必将得到严惩!而无辜的人民,会被妥善的送回家乡,以我辛巴德的名义保证!” 奴隶商人们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奴隶们却欢呼雀跃,歌颂着他们敬仰的王者。 “辛巴王啊!伟大的七海之主!” “多谢王!终于可以回家了!” 红发的法那利斯却游离在欢呼的人群之外,站在凤凰身边。她本来就不是辛巴的的自由民,是从外地被运送过来出售的,没有亲人,没有眷恋的地方,今后也没有目标。她不禁看向羽毛华美的神鸟,神鸟抬起羽翼,嘲笑一般的抚了抚她的额头。 “你在担心什么,小丫头?看在你与我如此合拍的份上,留下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我主同意,不如一起踏上征程吧。” 阿伦黛娜眼眶微微湿润,用力点头,晃掉了几点泪水。 “是!是的!” 辛巴德一直在注意着凤凰和那个红发的法那利斯,不说凤凰,那个法那利斯的战力也相当可观,实力直追他身边的马斯鲁尔,他有心挽留对方,于是从人群中脱身,还没等开口,就听到了鲁夫振翅的声音—— 金色的辉光之中,身披洁白斗篷的少年宛若从壁画中走出的神明,浅亚麻色的发,金杏色的竖瞳温柔祥和,鲁夫们亲昵的依偎着他,聚集在一起散发出的强大魔力令人震撼!少年微微伸出手,嗓音清亮凛冽。 “看样子,一切已经解决了啊,凤凰。” 火灵露出乖顺的姿态,扑腾着翅膀腻到他身边,高傲扬起的头颅低下,羽冠蹭着少年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愉快的咕咕声。 “处理几个人类花不了多少时间~倒是千叶你,身体没有大碍吗?” “没关系的,大家为我提供了很多魔力,运用起来有些生疏,以至于浪费了一些,但是不会出现不够用的情况。”夏目被凤凰蹭得有些痒,动了动毛绒的兽耳,鲁夫们被惊起一些,换了个地方继续粘在他身上。 被火灵圈起的范围中,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我的货物!” 凤凰眼神一厉,率先出手的却是红发的法那利斯,双脚一蹬地面,整个人像猛兽一样扑击出去,一个下劈腿就让口出狂言的商人再也爬不起来,末了再狠踩一脚,险些让商人连内脏都呕出来。 阿伦黛娜的眼神堪称恐怖,“渣滓!也敢侮辱恩人吗?!” 商人正是辛巴德算计的那个,想来那天的马车上装的货物,就是这个能操纵巨量鲁夫的兽耳少年。 辛巴德:……曾经有一个migi就在我眼前的马车上,我却没有珍惜!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救命之恩也变成了天边的流星,migi已经实现了自救,辛巴德表示心好痛好痛! 看起来还是贾法尔说的那种理想型啊! 辛巴德看一眼白发的政务官,很好,对方眼睛都绿了! 夏目沮丧的耳朵都垂下来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扎眼,可是没有妖力他没办法把耳朵和妖瞳收回去啊差评!qaq “果然……这幅样子很奇怪啊……”夏目收到了凤凰的安慰,还是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来,他看着自己的手,有点点金色的鲁夫飞过,“没有妖力,想要寻找前辈并且回去的话,难度简直是噩梦级啊……” 最悲伤的事实是他的勾玉不在身边!分分钟从土豪变成一穷二白,心里落差超大的说! “……如果有什么烦恼,也许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辛巴德朗声说道,他本来就是极有人格魅力的人,现在气场全开,周围简直要出现闪闪亮亮的效果。这样一只闪亮生物跨越人群来到夏目面前,笑容万分殷切,“我是辛德利亚的王辛巴德,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夏目一向有礼貌,安抚的摸了摸羽毛都炸起来的凤凰,他微微一笑,“我是千叶,如你所见并非人类,初次见面。但是说要帮忙的话,会不会太……” 夏目就差说“大叔我们不熟”了,谁知道紫发青年及其自然的握住了他的手,一脸认真道:“能在这片国土上相遇也是缘分,请允许我为阁下分忧!” 凤凰:混蛋烧死烧死烧死!!! 贾法尔:干得漂亮!辛在正事上还是很靠谱的! 夏目表情空白了那么一两秒,开始往回抽手,显然不适应这种异乎寻常的热情,有些尴尬,“不、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请一定要接受我的帮助!”辛巴德当然不可能松手,开始列举能让夏目心动的条件。 第163节 “我看阁下魔力的运用还不太熟练,辛德利亚最好的魔导师就在首都。” 抽手的动作微微放缓,夏目动了动兽耳,有些意动。 “辛德利亚最大最全面的图书馆就坐落在王宫旁边。” 夏目开始认真思考接受帮助的问题。 “最后,那位红发小姐的同族是我的八人将之一。” 阿伦黛娜愣住了,难以置信的问道:“我的……同族?” “是的,马尔鲁斯也是法那利斯的末裔,有与小姐一样的发色和眼眸,错不了的。” “……感谢您,接下来的日子要打扰了。”夏目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修习魔法和图书馆对他而言不是最重要的,身边的人才牵扯着他最多的注意力,阿伦黛娜是温柔又坚强的女性,又对他表现出了追随的意图,夏目无法坐视不理。 “同族是重要的,阿伦黛娜。”夏目微微一笑,眼眸温暖异常,“虽然不知道你的种族曾经遭遇过什么,但是,你也应该希望与同族交流吧?” “没必要为了我而……”阿伦黛娜只觉得眼睛酸涩,看这位大人的意思,一开始是不打算与辛德利亚的王扯上什么关系的,但是为了她…… 性格真好啊……贾法尔一脸感慨,暗中戳了戳辛巴德。 辛巴德:压力好大_(:3ゝ∠)_ ☆、第235章 夜谈 【醒来吧……醒来吧……我们的父亲啊!!!】 和声越来越大,简直像某种噪音,金发的神明不得不睁开眼,黄金瞳中一片空洞。他慢慢的从八芒星的祭台上起身,洁白的斗篷从身上滑落,不知为什么,他脑海中出现了纷乱的画面,好像在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从长梦中醒来,洁白的羽衣滑落在地。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强大的力量在血脉中奔流,但是他却觉得心理上有种不适,好像他不该拥有这种力量,他的力量应该是更强大更纯粹的,宛若太阳一般的—— 什么来着?大脑空空荡荡的,他听见有人在放声大笑,近乎癫狂。 “虽然现在仍然在所罗门之理中挣扎,至少已经具备了我父的姿态!”冰冷的手指托起了他的下颌,女人有些妩媚的脸倒映在他空洞的眼眸中,在含着泪微笑,“很快……很快这世界又会变成一片净土……” “那清净的光景,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了!!!” 四周白布遮面的信徒纷纷跪地,虔诚的应和。 “庆祝我父的降临——庆祝我父的新生——” “庆祝我父的降临——庆祝我父的新生——” 妩媚的女人抚了抚他的脸颊,附在他耳边,轻柔的说道:“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是伊尔·伊兰!” 金发神明的黄金瞳愈发空洞,他温驯的低下头,好像已经臣服。 “是,我名为伊尔·伊兰。” 夏目猛然从卷轴中抬头,惊起了大片金色鲁夫,这些亮闪闪的小东西几乎与阳光同色,落在身上像有温度的雪。凤凰本来在一边懒懒的梳理羽毛,被夏目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展翅落到桌案上,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突然有些心悸,说不定是天照那边出了什么事。”夏目攥紧了胸口的衣服,然后慢慢松开,调整有些紊乱的呼吸,“冷静,冷静,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不能冒进……” 凤凰歪歪头,眼里满是赞赏,他欣赏夏目在某些事情上表露出来的冷静,这是身为王所必需的品质。 嘛,除了太苛待自己之外,夏目堪称一个完美的王的模版。 “别太担心了,对方好歹也是位神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栽了。”凤凰安慰夏目,“反倒是你,这段时间也太拼了,不要总是泡在图书馆里,好好休息啊!” “休息的话,反而静不下心来,”夏目摇摇头,趴在桌案上,璀璨的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很适合睡觉,“越是了解这个世界,却是恐惧其中的危险,所罗门王、鲁夫、魔神、眷属……这个世界很大,美丽又危险,在没有妖力的情况下面对这一切,稍微有些惶恐。” “所以,妖力的消失是什么情况?”凤凰最关心这个问题,如果夏目的妖力恢复,凭他七尾的实力,不说肆无忌惮,却也没有谁能把他拦下,只是现在,夏目能动用的也只有这个世界的力量,也就是这些闪光的鲁夫们提供的类似魔力的力量。 “我怀疑与高天原有关,”夏目头上的兽耳动了动,软绵绵的倒伏下来,“作为神明的起源,高天原是一切开始之地,也应该是所有妖怪和神明的力量之源,哪怕分裂为浅樱之里和魔都两部分,存在就是存在,它仍然会恒定的沿着世界的法则运行。” “我现在……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隔着时空的洪流,妖力被斩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凤凰顿时有些急,“那么你的妖力……” “没关系的,”反倒是夏目在安慰他,“我现在对鲁夫的运用也越来越熟练了,回去的方法再慢慢寻找就好,反正……近乎永恒的寿命之中……我不会放弃的……” 凤凰听得一阵心酸,谁愿意离开自己的故乡呢?夏目又是念旧的人,乍一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身边只有他是熟悉的,接触完全不同的世界观和力量体系,拼命地学习这个世界的常识和历史,还要跟陌生人打交道……想想都替这个孩子难过。可是他又时常微笑着,不让负面情绪泄露出一星半点。 “一定能回去的!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把你送回家!”凤凰低下头蹭蹭夏目的脸颊,巴掌大的一只,羽毛又软又暖。夏目不由得又靠得近了一点,露出有些放松的神情。 “幸好凤凰还在身边,不然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萎靡不振……” 两只小动物在阳光中依偎在一起,画面温柔得让人想落泪,蓝发的女性魔导师看了一眼辛巴德,“王,那孩子……” 辛巴德一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转而问道:“雅姆莱哈,使用回溯魔法,仍然看不到他的过去吗?” “是的,”雅姆莱哈点头,有些心有余悸,“用于施法的宝石直接碎裂,冥冥之中有强大的意志在阻止,很抱歉,那孩子的过去我无从知晓。” 辛巴德已经预见到了这种结果,并不在意,眼见趴在桌子上的夏目已经睡着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拿起斗篷走到桌边,视线在凌乱的资料上一扫而过,心中隐隐有惊叹。 已经把世界史读到了这种地步吗…… 轻手轻脚的为夏目披上斗篷,辛巴德和雅姆莱哈一起走了出去,隐隐有询问的声音传来—— “魔法的修习顺利吗?” “非常顺利!那孩子简直是为了魔法而生的,很快就可以完全掌控他身边的鲁夫了!” 等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夏目半睁开妖瞳,良久,又慢慢闭上。 能让他不设防而接近他身边的,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下午是睡觉的好时间,缺点是晚上容易睡不着。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夏目叹口气从床上爬下来,看到凤凰还在睡,也就没有叫他,一个人披着斗篷走进王宫花园里,喷泉还在徐徐输送着水流,夏目伸手掬了一捧,清冽的水光倒映着天空的圆月,让夏目想起了浅樱之里一望无际的大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斗篷宽大的帽子底下,毛绒的兽耳沮丧的折了下来,夏目开始考虑挑灯夜战再读一遍世界史的可能,思考中无意识的拨弄身边的鲁夫,金色的飞鸟绕着他打转,十足的亲昵。 这时候,突然有一片黑色的雪落进了金色流光之中,纯黑的翅翼挥舞,好像国王一般高傲的巡视自己的领地。它似乎不愿意与金色鲁夫们为伍,只是环绕着夏目的指尖。 ……黑色的鲁夫?夏目戳了戳黑色鲁夫的翅膀,除了会愤怒扑腾着抗议之外,好像显得也很温顺? “哟~你是辛巴德的客人吗?”有声音从背后响起,夏目条件反射挥出一记水魔法,半路就被雷电击碎,金色鲁夫再次聚集,黑色鲁夫却紧紧覆压而上。见魔法不奏效,夏目拔出腰间的短刀,凛冽的刀光映照着对方错愕的红瞳。 “喂喂不是吧!你不是魔导师吗?!” 一刀逼退对方,夏目不打算乘胜追击,怕落入对方的陷阱,收刀转身,金杏色的妖瞳噙着一抹锐利与对方对视。 “夜闯王宫庭院,阁下想做什么?” 来者是个黑发红瞳的青年,一身打扮颇具沙漠特色,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身后,一双赤瞳有些惊异的看着夏目。 “拼魔法拼不过就上刀吗?你这家伙……”他的话锋一转,惊讶之色顿去,点点邪气浮现在眼中,“一定不是那种死板的学院派魔导师。” 他上前一步,夏目谨慎的看着他,妖瞳隐没在斗篷的阴影中,倒是不怎么起眼。黑发青年张开双臂,赤瞳带笑,像在示意自己的无害。 “我可不是来打架的,再说,刚才是你先出手的吧?” 夏目眼神纹丝不动,“那是因为阁下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好吧,算是我不对,”黑发青年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或者说,是因为他异常的感兴趣,“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我是magi裘达尔,初次见面……” “另一个世界的星星。” 纤细的瞳孔骤然一缩,夏目没想到会被人叫破身份,裘达尔笑吟吟的,好像在等他询问,夏目不打算被他牵着鼻子走,知道身份又怎样?真要以死相搏,他不见得会输。 “真是可怕的眼神……我可是怀抱善意而来的呢~”裘达尔占据了喷泉旁边的位置,向夏目招招手,“刚刚降临在这世界,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我啊~” 夏目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一拢斗篷坐在裘达尔身边,金鞘短刀抱在怀里,爽快的让裘达尔心生欣赏。 “你这家伙,某种程度上让人看着顺眼,也许稍微刁钻一点的问题也可以回答你啊。” 裘达尔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伸手沾了喷泉水在大理石上画出一个图案。 “这是什么?” 裘达尔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顿时愣住了,他猛地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却看到一双不似人类的漂亮竖瞳。金杏色的光浅淡不一,纤细竖立的瞳孔犹如新月——美丽而又带着淡淡危险的眼眸。 “……你从哪里得知了这个图案?” “梦。” “梦?” 夏目拢了拢兜帽,阴影落下遮掩了妖瞳,他的声音很平静。 “误入这个世界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一位前辈。”夏目叹了口气,他猜测天照的情况并不太好,因为从相连的血脉传递出的画面来看,近乎零乱的记忆碎片,他现在都不敢肯定天照是否还保有基本的理智。 “因为种种原因,前辈是以灵体的形式出现的……灵体吗?就是类似魔神的东西,只是要更脆弱一点。总之,我们有特殊的渠道可以共享曾经见过的画面,昨天的梦境当中,我看到了这个图案。” 裘达尔歪了歪头,突然问道:“你那位前辈的灵体,有什么特征吗?”他伸手比划了一下,“是不是金色的……一团?” 夏目突然觉得这样的形容充满槽点,但是非常贴切!他激动地站起来,兜帽一下子滑落,如果不是顾忌礼节,他差点就摇晃裘达尔让他快说了。 “就是那样子的!他现在在哪里?!” 裘达尔只是盯着他头顶,夏目后知后觉,尴尬的动了动毛绒的狐狸耳朵,想要重新拉上兜帽,“抱歉,我失礼了……” “你那个,是天生的吗?不是与眷属器同化什么的?”裘达尔有些惋惜的看着兽耳重新被兜帽遮掩起来,对夏目所处的世界倒是有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不是,我的世界里并没有魔神和眷属什么的……等等前辈的灵体到底在哪儿啊!”夏目差点被转移了话题,顿时对对方提高了警惕,“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我!前辈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勇~气~可~嘉~不过我不觉得你能成功。”裘达尔一脸淡然,身边嘈杂飞舞的黑色鲁夫却昭示了他不宁的心境,“你画的那个图案,代表【八芒星】。” “神秘莫测的组织,貌似在计划颠覆世界的大事,我就是其中一员。”虽然这样说着,裘达尔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归属感,只有浓烈的仇恨,“半个月前,组织捕获了一只金色的灵体,就像很久以前捕获另外两个一样,考虑用作其他的用途,就为灵体塑造了【容器】,最终成为组织的杀戮机器。” 天照的结局让夏目心中一痛,同时,裘达尔口中的“另外两个灵体”让他觉得有些诡异,天湖的直觉在频频示警,他鬼使神差一般问了出来。 “另外两个灵体……是什么样的?” “唔?黑色和红色的吧?”裘达尔没在意,以为夏目只是随口一问,他也就顺口回答了,“人力根本无法把它们分开,最后只能一起作为魔力熔炉的核心,老家伙们为此还懊恼了很久。” 好像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夏目觉得浑身发冷,这样的描述让他有不妙的联想,与上一代魔都之主一同融化在光明中的红发天狐的影子在他脑海中闪现,他一方面庆幸两人有可能还存在,另一方面又为这样残酷的遭遇心痛万分。 “多谢你的信息,”夏目听到自己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丝毫起伏,“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请放心,我会支付令你感兴趣的酬劳。” ☆、第236章 斗志 “酬劳吗……说出来看看,我可是冒着背叛组织的风险呢~”裘达尔起了兴趣,歪头催促道,“至少让我看看这份酬劳值不值得我冒险。” 夏目也没有再卖关子,金色的魔术回路上荡起一道波纹,金蓝相间的长剑在虚空之中慢慢成形,这是亚瑟王的誓约胜利之剑,被投影魔术重新构建,虽然比不上本体的实力,却也几乎可以媲美这个世界的眷属器。 裘达尔的眼睛睁大了,“凭空就……” 第164节 投影完毕,夏目双手接住了长剑,递给裘达尔。 “投影魔术,可以复制一切见过并了解的事物,以此作为报酬,我认为已经足够体现出我的诚意。” 何止是诚意!对于魔导师乃至magi而言,有些魔法是秘而不宣的,只有自己或者自己的继任者能够掌握,作为存世的王牌威慑其他魔导师,谁知道夏目竟然直接拿出这个魔法来交易,对裘达尔来说实在是划算得很。 “你可想好了,学会了这个魔法之后,我可能会与你为敌。”裘达尔眼神微暗,尽管他不想承认,他确实是被【八芒星】控制的magi,组织一旦下令,他不得不选择遵从。 “嗯,这是考虑后的决定。”夏目神情坚定,眼中流泻出夺目的自信,“而且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中,无人可以在投影魔术上超越我。” 投影魔术的强大与否,取决于魔术师的阅历。经历过圣杯战争,存世几千年,他踏遍无数悠长的岁月,赏玩过无数奇珍异宝,如果在投影魔术上败给别人,就真的没脸回浅樱之里享受供奉了。 裘达尔定定的看了他好久,微微勾起的嘴角显得极其邪气。 “那么,交易成立!” “接受治愈之后的几天,可能会全身无力,这是正常现象,多休息就好。如果情况严重,请再来找我配药。”柔声嘱咐过病患,夏目合上记录病例的卷轴,见对方还傻傻的没有走,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还有什么疑问吗?” “不不不并没有!!!我我我打扰了!!!”城卫军满脸通红,拖着虚弱的身体连滚带爬的“逃”出房间,关上门还在大喘气,陪他一起来的伙伴哄笑着打趣他: “怎样?顺利的说上话了吗?” “不要紧张啊,千叶大人性格不是一般的好,我说你就放开胆子告白吧~” 城卫军憋红了脸,又是羞惭又是惊慌,“你们这些混蛋不要乱说啊!我不想被火凤殿下烧死啊啊啊!!!” 一提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纷纷打着哈哈。 “说的也是呢~走了走了,一起去吃饭吧~” “我突然想起来下午还有巡逻任务啊哈哈哈~”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在窗外树梢上偷窥已久的凤凰火喷出两点火星,不爽的顺了顺翅膀上的羽毛。 自家王被魔都那个打不过的家伙叼走本身就够让人愤怒了,愚蠢的人类还敢肖想,是烧死还是烧死还是烧死? “火凤殿下,您在这里啊。”红发的法那利斯看样子刚从训练场回来,一年多的时间,她已经褪去了身上的阴暗谦卑,笑容明亮又充满希望,有礼的向凤凰火问候一声,转而又问道,“千叶大人在工作吗?” “上午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吧,”凤凰火从树上飞落下来,绕着阿伦黛娜回旋几圈,踩在她头顶抖抖羽毛,“下午应该还要出去修补防壁魔法,辛巴德那家伙真是……好想烧死他!” “您是认真的吗?”阿伦黛娜异常天呆的眨了眨眼,“可以算我一个吗?我的战斗力现在提升也很快,应该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凤凰火现在已经绝对不会怀疑阿伦黛娜的忠心了,吃住在别人家还带提升实力,有一天提议去把主人做掉,她竟然还能欢快的点头说好啊好啊那样的话我家大人就不用工作了呢,这难道还有救?! 夏目没有被宠坏掉真是一个奇迹啊! 从旁边经过的辛巴德:做人太失败/(tot)/~~ 哪怕被人考虑着要做掉,辛巴德也坚持每天刷一次夏目的好感度,虽然数值不一定涨,但是……至少心理上会感到安慰_(:3ゝ∠)_ 他当时简直太天真,以为是个天真无邪茫然无辜的magi,结果对方迅速冷静下来之后慢慢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分分钟就让七海联盟周边一直叫嚣蹦跶的小国掐成一团,绝对是玩弄外交的一把好手! 不过这样一来,恐怕那孩子最后不会为辛德利亚所用…… “辛巴德先生?”夏目微微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眼神复杂的紫发青年,手上收拾卷轴的动作加快,“请稍等片刻,我马上收拾好。” 笑起来又暖又软,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孩子,完全是被当作王教导起来的呢?辛巴德眼神微沉,笑着说:“不是要紧的事情,只是来看看你,一年多以来已经习惯了吧?” “嗯,”夏目认真地点头,施加了水系魔法的眼眸已经与人类无异,平常也带着兜帽,把兽耳遮的严严实实的,乍看上去只是个风姿俊秀的少年,“辛德利亚是个好地方,大家也非常亲切,一年多以来,我实在是受益良多。” 辛巴德顿了顿,似乎只是随意的笑问了一句,“那么,要留下来定居吗?” 整理卷轴的动作停住了,夏目垂下睫毛,金色鲁夫在他四周翩跹飞舞,有几只落到了卷轴上,惬意的翕动翅膀。 “您明知道是不可能的,我有要回去的故乡。” “辛德利亚很好,蓝天碧海的风景很美丽,人民安居乐业,大家也对我非常关照,但是,这里不是我的故乡。” 谈话的氛围渐渐变得正式,辛巴德也严肃起来,但他仍然笑得很明朗,像个宽容的兄长,“介意跟我说说吗,你的故乡?” “哪怕对您讲述了一切,您会轻易放弃吗?”夏目问道。 辛巴德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他坐到椅子上,十指相扣,属于王的威严显露无疑。他是辛德利亚的王,七海的霸主,国家正处在上升期且雄心勃勃,执着当然也是他的优秀品质。 “不,我不会放弃。” 夏目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我不是magi,甚至不是此世之人,您的坚持根本毫无意义。” “……那又怎样呢?”辛巴德站起身,落地窗阻拦不了璀璨的阳光,他站在一片光明里,身上的金属器闪闪发光,“辛德利亚从来没想过要依赖magi,我也是同样,之所以这样挽留你,只是因为当前的局势之下,辛德利亚需要一位magi或者堪比magi的存在,与另外两个帝国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这个世界需要统一,我始终希望,我会是实现这一切的王!” 金色的鲁夫被激荡起来,绕着这位王者飞舞,闪烁的眼眸蕴含着强大的自信,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渴望,以此为骄傲,发出进军世界的宣言! “这些话,我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辛巴德抬起手,按在夏目头上,隔着一层布料,夏目还是因为对方掌心的热度抖了抖兽耳。 “在你留在这个世界的短暂时间中,现在,当下!来辅佐我吧!我并不是贪心的人,只是希望你能在其他势力出动magi那样存在的时候,暂且助辛德利亚一臂之力!” 一时宁静,最终是夏目无奈的回答,“我得承认,我被说动了。辛巴德……我能这样叫你吗?” 得到许可之后,夏目点了点头,接着说:“既然同意你的条件,我就不会再藏拙了,辛德利亚目前所处的局面很复杂,如果想要打开突破口,煌帝国是不可缺少的一环,我相信你一定采取了行动。” 辛巴德的心思几乎都被一一猜中,他的眼睛也越来越亮,夏目展现出的近乎可怕的政治敏感度让他如获至宝,贾法尔虽然最早追随他,在政事方面也颇为认真负责,但是在各种阴谋阳谋上的敏锐程度就太过欠缺,所以他只能独自一个完成全部计划,有时会感到心力交瘁。 夏目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俯瞰整个大陆,完全是王的视角,他所提出的要点和建议一针见血,拨开了辛巴德一直以来眼前笼罩的迷雾。 “第一步是巴尔巴德,然后,马格诺修泰德……”夏目用红颜色在世界地图上画了个记号,一条扩张路线已经被他勾画出来,沿着交通要道一路延伸,逐渐席卷世界,“最多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具体战事的话,我并不擅长。” 真正擅长具体战事操作的是的场静司,他率领的军队攻陷了魔都全境,所到之处无论多么骁勇的将领都要俯首称臣,这还是在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情况下办到的,他更多时候是粘在夏目身边,不务正业得让骨女时常崩溃。 “这样已经足够了,”辛巴德的声音很轻,他描摹着那条线路,指腹蹭上一丝鲜红的痕迹,“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追求……” 离开的时候辛巴德浑身散发出愉悦的气息,连夏目提出要去马格诺修泰德进修魔法都点头答应下来,夏目房间里损失了一张地图,凤凰不开心的看着墙上的空白。 “过分的家伙,画了好久的东西就这么拿走了!” 夏目去关上门,施加了结界,这才弯起眼睛,“嗖”的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地图。这份地图精密到令人发指,是夏目拜托远方的鲁夫们带回消息,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制作的,上面标注了各种复杂的建交合作敌对关系,以及当地物产地理风俗等等,是任何一个战略家见了都想拿回去收藏的存在。 凤凰默默的默默的闭上嘴,飞掠到地图旁边,歪头看了一眼就满眼星星,果断扭头看向夏目,“说是不再藏拙,其实只出了五分力而已吧?” 夏目微笑不语,视线落在地图上,小心的又标注了几笔。 “辛德利亚吃不下巴尔巴德,巴尔巴德会成为煌帝国向西进军的关口,马格诺修泰德则不同,有九成的把握会落入七海联盟之手……” 凤凰火不是安倍晴明那样的政务派,已经两眼都是蚊香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夏目会插手这个世界的局势,这并不符合他与世无争的个性。 “哪怕没有我,两年之后,这个世界也会变成滚水,无数势力竞相倾轧碰撞,要角逐出一位统一天下的王者。之所以插手,是想握住更多的筹码,因为到那个时候,【八芒星】一定会发动他们的灭世计划!” “那会是最好的时机,前辈他们所遭受的,我……会全部讨回来!”妖瞳几乎遮掩不住,夏目深吸一口气,一点点抚平地图的边角。 他已经从一开始的彷徨无措中脱身出来了,就像当年在平安京的时候一样,就像当年被樱井家收留时一样,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要坚定的走下去。 “我会把前辈他们都带回来,然后所有人一起回家~” “一定……能做到的……” ☆、第237章 237、游戏 一个月后,夏目收拾行李离开辛德利亚,不少国民自发地为他送别,场面十分宏大。辛巴德亲自把他送上港口的大船,又仔细嘱咐了船上的亲卫,这才依依不舍的放行。 “旅费不够的话一定要写信回来,作为辛德利亚的魔导师,不应该受到亏待。” 夏目点头,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绝对不会再索取财物什么的,钱财对于他来说,是很容易就能得到的东西。 手腕上拴着一枚晶莹的红宝石,里面被开拓了一个不小的空间,早已堆积了不少物资和金币,这是售卖魔法道具的成果,这个世界的魔法理论研究远逊于时计塔,只停留在元素魔法的阶段,其他的空间开拓投影修复等等都是一片空白,这让夏目看到了商机。 家当没了可以再攒!一定要全部带在身上才行! 大船缓缓起航,金色鲁夫们张开翅帆,一路追随前行。强大的水魔法逆转了洋流,风魔法鼓动风帆,大船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这就是魔导师的威力。 阿伦黛娜与夏目同行,清凉的海风吹动她的红发,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同样享受着海风的魔导师,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阿伦黛娜?”夏目有些疑惑。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很幸福而已,”红发的法那利斯按着飞舞的长发,看着海天交界处绚丽的朝霞,难以压抑心中的幸福感,“遇到您真是太好了!” “像这样陪在您身边远行,一起看到美妙的风景,为远方未知的世界心潮澎湃,放在以前绝对无法想象……” 夏目同样露出微笑,难得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跳脱,一跃就踩到了船舷上。阿伦黛娜顿时露出紧张的神情,唯恐他掉下去。 “千叶大人!” “不用担心,”夏目笑得很明亮,一抬手就有无数鲁夫飞起,围绕在他身边,“要试一试飞翔的感觉吗,阿伦黛娜?” “等、等等……”话音未落,红发的法那利斯就感觉整个人腾空了,鲁夫在她背后汇聚成金色的光翼,她试探的扇了扇,在空中上下起伏了一下,突然有了别样的趣味。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船上辛德利亚的亲卫们得以看到法纳利斯练习飞行的奇景,作为始作俑者的夏目坐在甲板上看书,凤凰缩在他怀里,拿翅膀按住一页,“别翻,还没有看完。” 等到看完这一页,凤凰火自己翻动书页,顺便看了在空中跌跌撞撞的法纳利斯一眼,“你在训练她吗?” “嗯,阿伦黛娜可以发挥出更大的战力,船靠岸之前,我会为她绘制天空纹章。”顺着凤凰的视线,夏目也看到了阿伦黛娜,眼神微微柔和,“哪怕我离开之后,也希望那孩子能过得很好。” 隐隐约约的还有亲卫们惊呼的声音—— “阿伦黛娜大人!要掉下来了!” “左边左边!不不不是右边啊!” 重新踏上地面,夏目挥别了辛德利亚派来的船,带着阿伦黛娜开始预定的修业路程。他打算直接穿过几片小沙漠,从陆上抵达马格诺修泰德。 “旅行是认识世界的最好方式~”夏目拍了拍骆驼的脖颈,轻轻勒了勒缰绳,“要出发了,一路上就拜托你了~” 骆驼温驯的晃动脖颈,驼铃声细碎又清亮。夏目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交通工具,不过因为天生的亲和力,驾驭起来反倒比阿伦黛娜更轻松一些,两个人两头骆驼在沙漠里跋涉,因为水源充足又有详细的地图,比起那些商人或旅行者来说,更显得游刃有余。 渐渐的有小型商队追随在他们身边,驼铃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个大商队那样和乐融融。后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在前面领路的是位年少的魔导师,性格温和好说话,他身边陪伴着一位战斗力强大的法那利斯,能徒手撕裂凶残的沙漠狼。 夜间休息的时候夏目拨弄着篝火,阿伦黛娜去最近的绿洲取水果去了,法那利斯好像有种野兽般的直觉,方圆十里之内任何一片绿洲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哟~辛巴德终于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一听这个语气,夏目就知道来者的身份,微微一笑,把架在火上的烤肉往对方的方向推了推。烤肉加了特殊的香料,泛着一层金黄的油光,裘达尔也不客气,径自取下来咬了一口,顿了顿,进食的速度加快了。 “你身边似乎总有好东西啊~”吃完烤肉,黑发的magi一脸餍足,“怎样?这样的好东西也分我一份吧?” 夏目已经习惯了对方任性的做派,从自己的香料包里倒出一份分给他,“我可不认为你只是来找我要香料的。” 裘达尔微微眯起眼睛,“我跟那家伙接触了。” 夏目瞬间严肃了神情,看向裘达尔,却见黑发的magi缓缓摇头。 “那家伙……完全就是组织的战争兵器,没有理智,没有情感,什么也没有,像是只会执行命令的傀儡而已。”他看了夏目一眼,“我完全不能理解那是你前辈这种设定,你们之间相差太大了。” 第165节 夏目眼神有些复杂,“不,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担心,前辈的画风本来就很奇怪。”精分又病娇之类的…… “组织对他的看管很严,你想见他会很困难。” 夏目略一沉吟,突然问道:“如果……我向【八芒星】投诚呢?” 裘达尔没想到夏目会做到这种地步,慎重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恐怕不行,组织的老头子们对你所在的世界很是垂涎,如果知道你的存在,恐怕不会接受你的投诚,而是会直接把你抓起来。” 这条路也行不通了,夏目有点挫败,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那么如果下次有机会,请通知我吧,只要前辈离开【八芒星】总坛,我总会想办法见到他的。” 这个要求倒是简单,裘达尔点头同意,又要走了夏目大半袋香料,才施施然驾驭着黑色鲁夫离开,阿伦黛娜从绿洲返回的时候,只看到了几只残留的黑色鲁夫。 “千叶大人?” “没事,早点休息吧,阿伦黛娜。” 裘达尔回到煌帝国,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他阴沉沉的望了一眼内殿的方向,随着练玉艳的日益得势,越来越多不祥的黑色鲁夫开始在皇宫上空聚集,黑云压顶,整个帝国处在风雨飘摇的边缘。 再怎么厌烦,再怎么痛恨,他还是要去见那个女人,心里想把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面上却不能动一根手指。 会死的……!和那个女人正面对上,会死的!!! 沉着脸踏上一级台阶,裘达尔突然看到金发的孩子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空洞无比的黄金瞳直直注视着他。类似被猛兽盯上的感觉让裘达尔浑身紧绷,一动不动的看着金发的孩子走下台阶,在他身边站定。 “烤肉的味道……”他轻轻的说,语气异常平板,“小千叶的味道……” 赤瞳骤然睁大,裘达尔险些失态的直接问出声来,强自按捺住了,他知道身边的鲁夫是练玉艳的耳目,在距离那个女人如此之近的地方,不能说,否则的话会暴露一切。 “如果,你在担心鲁夫,不需要那种无聊的担心。”金发的孩子再次语出惊人,他的眼中还是一片空洞,却带上了浓郁的病娇感,“那孩子,要你来找我吗?真可爱……一个人挣扎在这里很辛苦吧……好想抱抱他……” 裘达尔傻了,他一直以为对方是被炼玉艳操纵的傀儡,却不知道世间还存在如此精湛的演技,【八芒星】的老家伙们统统都被骗过去了,一切似乎都处在眼前这个孩子的掌控之中。 或者说是……玩弄之中? “去转告小千叶,前辈的事前辈自己能够解决,我会完好无损的把两个傻孩子带回去,他只要好好游览这个世界就好了。”黑色鲁夫振翅的声音越发响亮,在这样阴森诡谲的背景音之中,金发的孩子终于露出了第一个表情,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了嘲讽的微笑。 “只活了几百年的小家伙,还敢在我面前玩弄心计,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弄哭他们了呢~” 他与裘达尔擦肩而过,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只是顺手解下了裘达尔系在腰间的香料袋,反手就藏进了袖子里。 裘达尔:说归说,香料给我留下啊喂(╯‵□′)╯︵┻━┻ 夏目完全不知道裘达尔身上发生的悲剧,哪怕他知道,也只能默默的给【八芒星】的众位点上一排蜡烛,祈祷他们能在天照手底下留得一条性命。 活了上万年的大神,如果他完全失忆还好,正常状态下的天照神挡杀神魔挡斩魔,除了血裔之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想玩弄一下试试看,悲剧的【八芒星】这次完全是引狼入室,还敢把身为天照血裔的千姬当做魔力熔炉的核心,全灭flag已经成功竖起,只等哪天天照把旗子拔了再给他们补一刀。 所以说在前辈还活着的情况下,夏目完全没有什么被欺负的余地嘛_(:3ゝ∠)_ 完全没有被欺负余地的夏目,正在抱头逃窜当中。 迷宫的出现让他始料不及,还以为是下一座城镇的大门,谁知道当他和阿伦黛娜走过去的时候,对面的景色就扭曲了,巨大的回廊将他和阿伦黛娜分隔,三个身穿铠甲骑着幽灵马的骑兵风一样袭来,高举起长枪正对他挥下! 夏目第一时间就调动起鲁夫躲避,没想到身形一顿,惊讶之色顿时出现在脸上。 鲁夫的力量……被压制了? 不过还有天狐天赋的轻盈敏捷,利落的避开刺下的长枪,夏目突然听到骑士的铠甲下传来了沉闷的声音。 “第一魔神的名字是什么?” 很简单的问题,夏目没有迟疑,又避过第二个骑士的长枪,迅速作答,“第一魔神名为巴力!” 骑士的动作立刻停止,铠甲上出现裂缝,从内部散发出金光,一阵爆响之后,直接变成了一堆粉末。还没等夏目反应过来,第三个骑士已经打马而来,长枪的尖端泛着尖锐的冷光,同时第二个骑士开始发问:“第二魔神阿加雷斯的能力是什么?” “贯穿大地!” 问题一个比一个困难,涉及天文地理算术神学等各个方面,骑士们也越聚越多,夏目左躲右闪外加答题,也渐渐靠近了走廊的出口。 等到夏目终于扑进出口处的光明之中时,感觉到身边熟悉的鲁夫的力量,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也不是所有问题都能回答出来的,他对这个世界到底有些生疏,一旦回答不上来,骑士就会转化为狂怒模式,招招置人于死地。对于这种完全狂花掉的骑士,夏目只好直接卸掉他的铠甲让其中的魔力逸散,着实费了一番手脚。 幸好,终于走出了那个关卡。 ☆、第238章 238、魔神 裘达尔觉得自己简直流年不利!香料他当然有私藏,在被天照惊吓过又见了练玉艳那个疯女人之后,他心塞塞的半夜爬起来给自己烤肉。也不知道这香料是怎么调制的,闻起来就异香扑鼻,撒到烤肉上更是让人食指大动,裘达尔守着火堆抽了抽鼻子,决定下次一定要再多要一点。 烤着烤着,夜晚活动的几个生物就被吸引过来了。 刚结束了一场战术会议,练红霸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闭起了一只眼,“呐,炎哥,什么时候再向西进军啊?天天开作战会议,骨头都快生锈了。” 练红明一脸倦怠,“这样安静不是很好吗……好吧,如果要向西进军的话,我会尽全力的。” 练红炎表情纹丝不动,只是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剑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练红玉看了看几位兄长,偷偷地以袖掩口笑起来。 总觉得以皇女的身份跟兄长们一起议事,会让她更多的发现自己的价值,也许将来有一天,她也能真正的以武人的身份独当一面,统帅自己的大军开疆拓土,这样一想,就觉得心脏微微发烫。 这时,练红霸突然向前倾身,动了动鼻翼。 “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唔……好香……”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闻到了在烧烤什么东西的异香,练红霸最先按捺不住,循着香气找过去,正好看到黑发的magi从烤架上取下烤肉,隔得很远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种微微酥松的热度。 练红玉从他身后探了探头,露出惊讶的表情,“小裘达尔,这么晚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呢?” 裘达尔顿时僵住了,一扭头,煌帝国红字辈最出挑的几位皇子皇女站在他身后,探究的视线投向他手中和烤架上的烤肉。 流年不利绝对是流年不利!他是不是该去找个什么地方拜一拜啊喂! 心中疯狂的咆哮了一阵,裘达尔果然听到了练红玉跃跃欲试的声音。 “小裘达尔在烤什么?闻起来好香~” 果然是冲着烤肉来的!!!敌人!!! 作为煌帝国当之无愧的第一皇子,练红炎已经一撩披风席地而坐,威严的目光扫过烤架上的烤肉,从中挑出了成色最好的一串,刚要送到嘴边,顿了顿,递给一旁的练红霸。练红霸还是少年心性,顿时高兴的啊呜一口,然后被深深震撼了。 “这、这是烤肉?!!” 练红明也淡定的盘膝而坐,拿了一串小小的咬了一口,眼睛也睁大了,“这味道……真是绝妙啊!” 练红玉看着兄长们都开动了,也跟着坐了下来,矜持又有点害羞的问了裘达尔一声,“可以吧,小裘达尔?”然后根本没有等到回答,就兴冲冲的尝了一串,片刻之后捂脸,“……真的很好吃!” 裘达尔:一群强盗/(ㄒoㄒ)/~~ 不过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了,再这么磨蹭下去他一块肉也吃不到!裘达尔果断出手,参与这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 不远处同样在偷偷烤肉的天照轻蔑的扫了那边一眼,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烤肉,熊熊火光的映照下,金色的结界影影绰绰。 偷吃不知道设结界的蠢货! 夏目想,也许有一天,他可以用烤肉征服世界。 “啊~~~这金黄诱人的色泽~~~让我想起黎明之时的金色晨曦~~~那么优雅又灵动~~~啊~~~这奇迹一般的香气~~~是天神最慷慨的赐福~~~啊……” “再怎么感叹也没用的,”夏目一脸淡定的泼冷水,“您不需要摄入食物。” 魔神跪在地上泫然欲泣,“好残忍的话语,像刀子刺穿我的心脏……” “恕我直言,您也没有心脏。” 魔神:好过分tut 夏目取下火候正好的烤肉,切成小块递给裹着他斗篷的阿伦黛娜,红发的法那利斯虚弱的道谢,脸色苍白的开始进食。显然对于失血过多的病患来说,油腻的食物并不符合口味,喝过特制的盐糖水之后更是没有胃口,但她还是一点一点坚强的吃下去了。 夏目看得有些心疼,视线扫过魔神的时候有些冷。如果不是阿伦黛娜拼命阻拦,他绝对不会任凭这个魔神依附在他的宝石上,红发的法那利斯在这一点上却很坚定,强烈要求夏目接受这个魔神。 “不管怎样,他已经认可了千叶大人,如果今后能作为千叶大人的力量就太好了!”法纳利斯虚弱的笑着,看起来是由衷的为夏目高兴,“能得到魔神的承认,只有当世的强者才能做到,千叶大人可以用这份力量,更加顺利的达成目标,回到故乡也好对抗什么也好,所以一定一定要留下这位魔神大人!” “是的我很有用的!”魔神忙不迭的标榜自己的价值,“我是幻惑与宝藏的魔神马尔巴士,埋没在不可知之处的宝物全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信我qaq” “……幻惑与宝藏?”夏目露出奇怪的神色,有想不通的地方,“但是我打通的迷宫前半部分是考察知识,后半部分是考验仁爱之心,感觉跟你完全……” 魔神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他“卡拉卡拉”转动了一下脖子,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他本体是一只背生两翼的的狮子,这么梨花带雨的一哭着实伤眼。他一边趴在地上掉眼泪,一边伸爪子去够夏目的衣角。 “总之我真的超级有用的!比那家伙有用多了!” “……诽谤别人之前,至少先确定对方不在场吧。”一道清澈的声音回荡在迷宫的大厅里,一位衣冠肃整的魔神稍显急切的飘过来,臂弯里抱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单片圆眼镜显得他温和又睿智。似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急躁了,他推了推眼镜,有些抱歉的停在夏目面前。 “万分抱歉,我沉浸在您话语的余韵之中太久,以至于出现得太晚……”魔神的声音微微扬起,显得有些愤怒,“被这家伙钻了空子!马尔巴士!我们之间不是有协议的吗?我的迷宫向你开放,但前提是不得抢夺我看中的王者!你违反契约了!” 马尔巴士用毛茸茸的利爪掏掏耳朵,占着在夏目身边的地理优势开嘲讽,“契约算什么?你这家伙就是太刻板太矜持,才会至今都没有遇到命定的王者!现在撕破脸也不要紧,反正他已经是我的王了!” “你……!”后面来的魔神显然气急了,但是良好的教养又让他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语,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几下,眼镜后面竟似闪过几丝水意。 “不是……才不是你的王……明明通过的是我的考验……” 红发的法那利斯看傻了,她怎么感觉两个魔神完全是在……争宠?其中一个凭借不要脸占据上风,另一个却一见就让人心生好感,实在是好难抉择啊啊啊! 夏目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两个魔神的迷宫离的很近甚至有部分重叠,有一天两位实在是太寂寞了索性互相开放迷宫,这就造成了走进一个入口不一定进入哪个迷宫的情况。 他大概走进的是后来那位儒雅魔神的迷宫,顺利攻略赢得了魔神莫大的共鸣和好感,阿伦黛娜大概走进了魔神马尔巴士的迷宫,被那个阴险狡诈的魔神阴了一把生命垂危。夏目完成了自己这边的试炼,转头就看到阿伦黛娜重伤濒死,顿时就出离的愤怒了,直接横穿迷宫揪出藏在暗处的魔神揍了一顿,非常不幸的是,被揍的魔神貌似是个抖m…… 逻辑已经很清晰了,后来的魔神才是与夏目理念共鸣惺惺相惜的那个。 不过幻惑与宝藏的能力听起来好诱惑,前者可以遮一遮他头顶的兽耳,后者可以迅速帮他积累家当。 夏目只思考了一秒,就果断的从手腕上撸下那枚宝石,上面魔神的印记闪闪发光。他重新翻出一枚空间宝石,一点点把东西转移过去。 马尔巴士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已经猜出了夏目的决定,顿时整个魔神都不好了,“喂喂!我真的很有用啊!金银财宝啊只要选择了我统统不用担心!我还……” “马尔巴士先生,”夏目的声音很平稳,一旦他做出了什么决定,声音都会呈现出这种类似瓷的质地,他转向蓝色有翼狮子形态的魔神,深深地鞠了一躬,“承蒙厚爱,但是,一开始选择我的是……” “瓦沙克!”魔神带着哭音的声音响起,“我是渊博与仁爱的魔神瓦沙克,身为第三魔神比那混蛋排位高,我……嘤嘤嘤我可以抱着你哭吗吾王啊!” 前一秒还一脸精英相,后一秒就趴在夏目肩上哭得收不住,夏目无奈的拍拍魔神的头,深切的觉得这只魔神自带小哭包属性_(:3ゝ∠)_ 马尔巴士心里是一片草泥马狂奔的戈壁,他迎风凌乱了一会儿,见夏目真的打算恭恭敬敬的放弃他,顿时急了,双翼一张就在平地上刮起了风暴,无数幻象在虚空中隐现,他站在夏目面前,气势强大威严天成。 “恕我直言!瓦沙克并不是擅长战斗的魔神,最多提供战场辅助!而我不同,虽然只是第五魔神,但是论起战力,只要魔力足够,第一第二魔神都不在话下!” 瓦沙克不哭了,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夏目猜测他是想要附和来着,但是考虑到他自己的处境,瓦沙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过他现在很煎熬,他本性高洁而悲悯,换句话说就是有种圣父倾向,如果只有他一人的话,真的不能保证让自家王在与其他魔神其使用者的对掐中完胜,因为他向来不擅长战斗而且经常被骗…… 马尔巴士与他完全相反,天性狡诈,战力强悍,活泼外向(?),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不二选择! 第166节 正在动摇的时候,瓦沙克听到了自家王的声音—— “没关系的,我保护他就好了。” 魔神是强大的,魔神象征着力量……所有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魔神从来是作为施加保护的一方而不是被保护的一方,现在却有人温柔又郑重地说:我来保护我的魔神。 在场的两个魔神都有一时的愣怔,思绪似乎回到了阿尔玛托兰,那另一个繁盛富饶的世界,他们还身为人类,他们还未尝与眷属同化,他们身前总站着一个光辉万丈的身影,引导着他们,鼓励着他们,会高傲又温和地说—— 【我的眷属,由我来保护!】 何等傲慢,又是何等光辉!所罗门王啊!!! 瓦沙克又想哭了,他觉得马尔巴士肯定也是想哭的,这么一位伟大的王者放弃了他转而选择自己,如果是他自己的话恐怕会半夜哭醒。 有翼狮子安静的看了一眼夏目,垂下巨大的鬃毛丰满的头颅,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不是臣服于力量而是臣服于对方的灵魂和襟怀。 “多么遗憾,您没能在一开始走入我的迷宫。” 他有些寂寞的收拢双翼,从宝石上收回自己的徽记,慢慢的踏着大理石走向迷宫深处,翼尖轻柔的滑过地面,簌簌的声音像是某种压抑着的悲鸣。 夏目目送他远去,慎重而缓慢地欠身。 瓦沙克看看马尔巴士远去的背影,又看看一动不动保持弯腰姿势的夏目,看看夏目又看看马尔巴士,眼中闪过挣扎的神情,最终他把从不离身的厚厚线装书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奋力向那个寂寞的背影丢去! “马尔巴士!给我滚回来!我……我们一起上路!” ☆、第239章 239、到来 “骗子!!!qaq”瓦沙克愤怒的斥责,“把我的同情还回来!” 马尔巴士根本不理他,演技好又不是他的错,瓦沙克就是太傻白甜才会被骗。他正在协助夏目全力感知四周,寻找埋藏在黄沙之下的宝物,虽然已经拿到了两个迷宫里的财宝,但是马尔巴士多年不寻宝,心痒痒的厉害,软磨硬泡让夏目和他一起干一票。 曾经参与过圣杯战争,并且巅峰状态幸运值ex的特殊之处逐渐显露,夏目睁开眼指了个方向,马尔巴士就嗷嗷的冲过去了,在沙地上刨刨刨,掘出一口两个巴掌大有些古老的小箱子来,本来还有些嫌弃,打开箱子的时候却被闪瞎了眼。 整整一箱光华靡丽的红宝石安静闪耀着,每一枚都是被精心切割打磨过的,棱角泛着坚硬又圆润的光,红的如鸽子血一般格外耀眼。可能是那个商队押送的珍奇货物,结果在沙漠中遇上了黑沙暴,不得不选择放弃。甚至还有一种可能,这箱红宝石下面,还铺垫着人类和骆驼的白骨。 马尔巴士一脸兴奋的把箱子叼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放在车上让夏目检阅,夏目随手拈了一枚,把玩一会儿,只能给出一句“成色尚可”的评价。 “普通附魔还可以,不过并不能作为空间宝石使用……为什么那种眼神?”夏目有些不解的看着马尔巴士一张狮子脸上露出崩溃的表情,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言行,觉得完全是平铺直叙,语气也很正常。 马尔巴士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是幻惑与宝藏的魔神,终生都在追逐宝物,这一匣近乎鸽血红的红宝石已经是极好的宝物,谁知道在新选择的王眼中只是平平淡淡,看那神情语气,显然是赏玩过更好成色的东西,更是“残忍”的提出在宝石上附魔!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宝石什么的放在那里看就好了啊!!! “比起红宝石,蓝宝石的结构要稳定得多,翡翠也不错。我的故乡就出产这些东西,每年都会供奉上很多,大半都堆在库房里了。”夏目有些怀念,不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库房爆掉没有,想来也快了,上一次巴卫就跟他提过,结果因为身体交换暂时把开辟库房的事情放下了。 瓦沙克开始默默思考自家王的故乡在哪里,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有一个地方能把近乎鸽血的红宝石不当回事的! 摔!怎么想都太不正常了! 夏目本来坐在车辕上,突然听到车里有动静,想来应该是喝过药睡着的阿伦黛娜醒了,于是撩开车帘进去。红发的法那利斯好像已经恢复了精神,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之外,简直像没受过伤一样。 “千叶大人,”阿伦黛娜立刻要起来驾车,“您在里面休息就好,是我耽误了您的时间,我……” 夏目当即阻止,神色有些不赞同,“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先好好休养吧。” 红发的法那利斯有些急了,法那利斯这一民族的战斗力和恢复力本就惊人,休养几天已经足够,怎么能够再赖在车里休息。瓦沙克看看阿伦黛娜的状况,适时的插了一句话,“我倒觉得她恢复得不错,你用鲁夫的力量为她治愈,又喂了药剂,不好起来就太奇怪了。” 最终在所有人的坚持下,夏目妥协了,让阿伦黛娜驾车,自己拿出在迷宫中得到的材料,开始制作让魔神栖身的金属器。 手腕上的宝石确实有些不安全,他融了一块秘银把宝石镶嵌进去做成护腕,覆在手腕上很是轻软舒适。从辛德利亚带出来的金鞘长刀夏目比较中意,索性重新煅烧一番,掺了不少稀有金属。马尔巴士看着这些败家的举动心脏直哆嗦,不过想想那将是他的栖身之处,就稍微好受了一些,简直是痛并快乐着。 等到锻造完毕,已经是黄昏时分,火烧云压在天边,艳丽的颜色好像要滴落下来。骆驼拉的车停靠在一处避风的沙丘,阿伦黛娜跳下车生起篝火,夏目从宝石里翻翻,拿出新调制的香料。 “烤肉就拜托阿伦黛娜了,我去最近的绿洲取些水果来。” 他还是顾忌着阿伦黛娜的身体,需要长途奔波的事情自己揽了过来。他走之前还特意留下了金鞘长刀,嘱托马尔巴士照看,然后借助风魔法三下两下就跃下沙丘,斗篷被风鼓荡而起,轻盈得好像没有重量。 他走之后不久,一个商队缓缓从远方驶来,拉车的是最魁梧温顺的骆驼,走在黄沙上步伐平稳,饶是如此,还经常被抽打上几鞭子。这在一般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的,骆驼是沙漠人民的重要财产,更是长久相伴的朋友,不会有人舍得鞭打这陪伴身边的伙伴,除非是某些丧心病狂的家伙。 现在熄灭篝火已经来不及了,阿伦黛娜只能皱着眉看着车队停靠在她旁边,为首的是个面带轻浮之色的中年人,法那利斯标志性的红发映入他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没。不过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自认风度翩翩的行了一个贵族的礼。 “晚上好,可爱的小姐~自己一个人吗?” 阿伦黛娜眼神冷冽,她太熟悉对方眼中的贪婪,就是这份贪婪导致了法那利斯被大量捕捉贩卖,远离血脉起源的的故乡,沦落为最下等的奴隶,就像她之前那样。 不过,她已经从那样悲惨的命运中挣脱了出来,像蝴蝶破茧一般,扑向新世界的光明…… “当然不是一个人,”微带凛冽的嗓音被沙丘上的风吹来,夕阳的余晖好像眷恋一般停留在来人身上不愿离去,披着洁白斗篷的少年轻盈的一跃而下,斗篷的帽子上有两个小尖角,像是某种恶趣味的兽耳,“我是她的同伴。” 哪怕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阿伦黛娜还是会为自家大人的风姿晃神。 简直像是被神明竭尽全力的宠爱着一般,一切光明美好的事物都堆叠在他身上,就像阳光或者泉水,温柔宁静之极。 商人显然也没想到来的是这样一个气度斐然的少年,想这样金贵的小少爷,应该在豪宅中享受奴仆成群的待遇,而不是出现在沙漠里,一身冒险者的简朴装扮,手里还拎着鱼和水果。 “啊……阁下……那个我……”商人说话都有些磕绊,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而并不成功。夏目礼貌的冲他一笑,更是连魂都飞走了,整个人呈现失魂落魄的状态,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想要这孩子!无论如何都想要! “捉到了鱼~等会儿给阿伦黛娜炖一锅鱼汤~对身体很好的~”夏目显然很是开心,语气都轻快了许多,他从车上取了新的香料,经过骆驼的时候还特地递给它一捆从绿洲采来的青草,“之后的路程还要拜托你了,骆驼先生~” 骆驼亲昵的顶了他一下,大口咀嚼鲜嫩的草料,显得非常有灵性。 不远处又有一列车队缓缓行来,商人把目光从夏目身上移开,打眼一望,顿时有些高兴。呼喝着让伙计去跟后面来的车队碰头,因为这同样是他的商队,只不过运送的货物比较特殊。 奴隶。 骆驼拉着的车是半敞开式的,四周钉着一圈木栅,奴隶们被关在笼子里,神情麻木而绝望。很多人身上还戴着镣铐,脸上有标明奴隶身份的烙印,他们是最下等最低劣的货物,有些甚至被作为上等货的添头一起送出去,从事最肮脏劳累的工作。 阿伦黛娜睁大了眼睛,眼中掠过不忍之色,那段黑暗的记忆再一次侵蚀而来,她的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突然,有一股奇异美妙的香气飘过鼻端,阿伦黛娜一转身,就看到夏目捧着瓷碗站在她面前,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眸微微含笑。 “要尝尝吗?闻起来还不错~” 在场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异香,连奴隶们也转过头去。香气的来源处,红发的法那利斯就着鱼汤咬着松软香甜的饼,吃的头也不抬,夏目微笑着搅拌汤锅,语气温柔又宠爱。 “慢点吃,会被噎到。” 商人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向自己商队煮着干粮的那口大锅,出门在外根本没办法锦衣玉食,只能提前烤制大量的粗粮饼,晒干以求长久保存,最多再添一些蔬菜干和肉干,加上一些烈酒,已经是足够强大的商队才有的待遇了。 奴隶们的待遇更低下,只能啃着坚硬的粗粮饼喝点冷水,食物不足的时候他们甚至会被饿死,更有甚者,瘦弱的奴隶会被杀死,充当其他奴隶的食粮。 听起来残酷甚至恶心,但这就是现实。 夏目全然不知道自己拉了一把仇恨,又取下烤的焦香诱人的肉干,小小的咬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神情,半眯着眼睛像只晒太阳晒到露肚皮的小动物。 商人有些按捺不住了,美食美色当前,再按捺得住就有鬼了!他不动声色的靠近,亲切的笑着,“这香气……我都有些忍不住了呢……不知道可不可以……” 夏目没有搭话,阿伦黛娜眼神一厉,一口喝掉了碗里剩下的鱼汤,然后徒手把瓷碗捏成了渣渣! 捏成了渣渣!!! 一阵小风带走了瓷碗粉身碎骨的尸体,夏目微微一笑,又递给了阿伦黛娜一个新的,很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又不是瞎的,也不傻,这个奴隶商人伪装成一幅风度翩翩的样子,可是眼里贪婪的渴望实在是伤眼。不过这种在他面前直接表露出丑陋欲望的人类还真是少见,可能是因为小伙伴们过于尽职尽责的关系,这种生物出现在夏目眼前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始终维持着“冒头——沉湖——冒头——活埋——冒头——千刀万剐”这样的发展流程,当然的场静司除外,魔都之主的武力值让小伙伴们有心无力。 说到静司……夏目被幻惑之术藏起来的兽耳猛的抖动了一下,他似乎隐隐约约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这让他有些突兀的站起来,视线四下逡巡一番,定格在了后来商队的一辆封闭式的车上。 四周都是木栅围成的奴隶运送车,只有这一辆,黑沉沉的很是显眼,没有鲁夫围绕,但是却像能吸收所有光线一般,带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车厢内,修长的手指拂过日月花纹缠绕的古剑,一声轻笑响起。 “夏目……抓到你了……” ☆、第240章 240、魔装 见夏目的视线落在那辆车上,奴隶商人脸色顿时一变,近乎仓皇的胡乱说了几句话,似乎完全不希望被夏目问到相关的问题,索性溜之大吉。夏目看着奴隶商人的背影,突然有些心塞。 一般都是他让别人心塞,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了他自己qaq 吃过晚饭后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书,夏目频频打量着那辆车,有些异常的举动引起了阿伦黛娜和两位魔神的注意。夏目有些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听说可能是自家王在故乡的恋人找来了,两位魔神一个人类统统石化掉了。 “恋恋恋恋恋人?!!”这是崩溃脸的瓦沙克。 “找找找找找找来了?!!”这是崩溃脸的马尔巴士。 “所以说为什么千叶大人会有恋人啊?!明明看起来还没有成年!!!”这是崩溃脸的阿伦黛娜。 “重点不是这个吧……”夏目忍不住吐槽了,他低下头拨弄一下篝火,火光映照着他有些过分温柔的表情,“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静司如果在身边的话,感觉就什么也不需要担心了。” 阿伦黛娜不由得有些好奇,她所效忠的大人是举世无双的优秀,能与他相配的不知道是怎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这么想着,她不由得问了出来,“那位大人,是怎样的人?” “……是个很温柔很强大的人,偶尔会有些孩子气,但是很可爱呢~”夏目说着就笑了起来,被幻术遮掩的眼眸是很浅的琥珀色,在火光之中显得格外明亮。阿伦黛娜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美好的形象,尽管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嘤嘤嘤大人喜欢就好! 她很快就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那就是个反社会的中二病!!! 车厢里,的场静司抱着古剑,他的感知范围覆盖整个露营地,夏目的话自然也落入他耳中,这让他极其愉悦,忍不住就想立刻抱一抱亲一亲自家的小天狐,只是这份愉悦不足以抵消积蓄了一年多的怒气。 一定……一定要让夏目接受教训才行!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 在心里哼了一声,的场静司打定主意,结果半个小时之后他就开始挠车厢了。 看得到吃不到什么的简直太残忍了!他是让夏目接受教训不是让自己接受磨练啊喂(╯‵□′)╯︵┻━┻ 扩大的感知之中,的场静司绿着眼睛看夏目用简陋的工具烤了小蛋糕,分给了红发的法那利斯,给她念了几页书,最后等法那利斯熟睡之后,还体贴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阿伦黛娜感觉到一道杀意落到她身上,不由得把被子裹紧了些,还是打了个寒战。她觉得自家大人的这位恋人,画风好像有点诡异。 说好的温柔呢?!这恨不得把她大切八块的杀气跟温柔沾边吗喂?! 运送奴隶的车队也安静下来,除了几个人留下守夜之外,其他人都睡下了。夏目当然是要守夜的,他实在信不过那个奴隶商人,还是自己盯着为妙。 沙漠的夜晚气温一下就降了下来,夏目披上了厚的绒毛斗篷,把火堆烧得更旺一些,他的视线更多的时候是停留在那辆深黑的车上,有些蠢蠢欲动。的场静司果然像小伙伴们所痛心的那样影响了夏目,他现在十分想要尝试一把夜袭。 他能感应得到的场静司,没道理对方感应不到他,之所以不像以前那样黏过来,夏目猜对方是在生气……嗯……妥妥的气狠了…… 以静司的掌控欲,这次突然之间的身体交换绝对能让他气疯。 怎么哄(?)回来是个问题,夏目戳着火堆思考了一会儿,果断架了两块肉干上去,这次他设了结界,浓郁的香气被收拢起来,等烤好了,又被仔细的包进从绿洲带回来的大叶子里,搭配了点水果,一起放到车辕上。 “再生气,至少也吃点东西吧。”夏目摸了摸车厢上的木纹,头抵上去闭起眼睛,“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很惶恐啊。所以很努力的去寻找天照,所以拼命去适应没有妖力的虚弱,所以努力变得坚强起来……” “现在静司来了,我可不可以……稍稍撒娇一下呢?” 车厢内,的场静司抬起手,又放下,脸上的神情有些懊恼。 他不直接去见夏目,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高天原剑缓缓出鞘,雪亮的剑光倒映着一双异色瞳,眼瞳的轮廓还带着年幼的滚圆。这是夏目所熟悉的身体,坐拥强大的毁灭性的力量,却因为年纪尚小无法发挥出百分之一百的威力,的场静司对于这一点深感无力,他更希望出现在夏目面前的自己是往日那样强大而耀眼的样子。 第167节 所以……现在不可以…… 夏目守在车厢外,金色的鲁夫自然而然的聚集而来,沙沙的振翅,顺便为他带来远方的消息,当第一双莹绿的眼睛出现在鲁夫的感知之内,夏目霍然睁开眼,微微皱眉。 的场静司握紧了高天原剑,剑鞘上的花纹烙进掌心,他也听到了远方的动静,群狼奔跑的声音,粗重的鼻息声,除此之外沉默无声,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军队,甚至比军队更嗜杀而能够忍耐,嗅着猎物的气味像黑夜的幽灵一般悄然到来。 狼群越来越近,数量渐渐超过了夏目的心理底线,他当即叫醒了阿伦黛娜,出于人道主义也通知了奴隶商人的伙计。两位魔神已经严阵以待,他们也曾在沙漠中生活,知道沙漠狼的阴狠与残酷,这种生物一旦锁定目标,根本不会衡量得失与否,只会不死不休! “请把人员和骆驼集中在一起!有战斗力的拿起武器!在被杀光之前,狼群不会轻易放弃的!”阿伦黛娜高声传达夏目的原话,奴隶商人六神无主的拔出花俏的长剑,命令伙计们把自己围在中间,视线突然落到那些奴隶身上,有些兴奋的大叫起来。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看向夏目,因为恐惧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我的车队雇佣了一位高手,他可以暂时阻挡片刻。您也身怀绝技吧?加上这些奴隶,把其中一部分杀死放血,另一部分让他们四散逃开,这样的话我一定可以逃掉的!” 夏目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拔刀出鞘,刀身上魔神的徽记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如果那样行事,我们该如何脱身呢?”顿了顿,夏目看了一眼惊恐万状的奴隶们,他不是救世主,奴隶制度在这个世界一直存在,他无权去干涉,但是奴隶同样是人类,被这样像畜生一样的牺牲,夏目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 “没有人……有那个义务为你牺牲!” 他一刀就斩断了奴隶运输车的木栅,把惊呆了的奴隶们释放出来,让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宿营地。 “所有人都有权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从现在开始,拿起身边的工具或者武器,大群的沙漠狼我会拦住,剩下的漏网之鱼,如果不能解决的话那也毫无办法。还是说……你们甘心在这里死去?!” 奴隶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却动了,她从地上捡起一截坚硬的木头,尖端向外,死死地握紧,把她同样瘦弱的小女儿护到身后。 “我、我做!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我也来!”稍微强壮些的男人捡了伙计的刀具,“大家把孩子们保护起来!男人们站到外围!快点行动起来!不然所有人都要死!” 奴隶们动了,人类都有从众性,在几个领头人的带领下,奴隶们摆开了有些散乱的迎敌阵型,红发的法那利斯站在人群最前面,看起来只是个美艳的女性。因为她似乎与发号施令的夏目有密切的关系,有人好心劝她到保护圈里去,她只是微微摇头。 “我……是战斗民族法那利斯!沙漠狼又怎样?全部全部都撕裂!” 商人连滚带爬的到了深黑色的车前,不敢再靠近,只是涕泗横流的跪在地上,“求求您救救我!我愿意出双倍,不,十倍的报酬!只要您能救我逃出去!求求您了!” 与车内那个人第一次照面,他请来的保镖就死了大半,商人至今还记得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比起现在来甚至更加更加的……! 在他希冀的目光中,车厢门缓缓打开,漆黑犹如鸦羽的长发随着主人的动作滑落,年幼的孩子生得精致漂亮,一双异色竖瞳更是妖冶,小小的黑曜石般的角还没有长好,在黑发间若隐若现。 他一手撑着车门,抬头往天空中看去,忍不住舔了舔唇。 “那么耀眼……全部都是我的……” “吾王哟!请您平心静气与我沟通,所罗门赋予的伟力会在下一个瞬间降临,只要您呼唤我的真名!” 魔神亢奋的声音还留有余韵,夏目霍然睁眼,竖立的长刀转过九十度,魔神的徽记似乎就落在他眉宇之间,金色的鲁夫如雪崩一般大群大群的向下滑翔,变成纯净的魔力涌入魔神器之中。 “幻惑与宝藏的精灵啊!请于此处展露真容!使你的怒吼之声驰骋于地平!降临于此吧——马尔巴士!!!” 前额有冰凉的触感,黄金额饰坠落在前额上,正中的红宝石艳丽的好像要滴血,半个手背覆上轻甲,巨大而辉煌的金色羽翼在背后徐徐展开,万千森罗幻象显现。周身燃烧着黄金火焰的狮子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颈上佩着镶嵌五彩宝石的项圈,温驯的依偎在夏目身边。 整个天空都被光焰点燃,狼群发出渴血的嚎叫,有一只按捺不住率先扑过来,还没等靠近就被红发的法那利斯生生撕裂,鲜血漫空,像是奏响了战争的序章! 狼群接二连三的发动袭击,不是被黄金狮子撕碎,就是被阿伦黛娜狠狠踹出去,砸倒一片同伴。奴隶们快看傻了,希望的光彩在眼中闪烁起来,他们开始试图杀死落单的沙漠狼,有人因此受伤,立刻就被同伴们掩护起来,又有夏目及时驰援,斩落的光剑直接轰杀一片。 头狼不住的嚎叫,狡猾的藏在狼群之中,夏目试探着攻击了几个方向,终于圈定了一个范围,还没等光剑斩落,就听到了鲁夫振翅的簌簌声。 黑色的鲁夫闯入金光之中,旋转着飞舞在战场上,与之伴随的是漆黑的剑光,每一下都卷走大量沙漠狼的生命,狼群还在不断聚集,只是已经赶不上消耗的速度了。 黑色鲁夫飞到夏目身边,带来了的场静司的话。 “不要急着杀头狼,他死了只会让狼群不顾一切的复仇,先杀死足够多的普通沙漠狼,当损失到达一定程度,头狼会放弃的。” 夏目点头,放出了凤凰火,火光劫掠大地,遥远的天边,黎明在一片纯净的鱼肚白当中降临。 ☆、第241章 241、筹谋 大战之后,满地都是残缺的沙漠狼的尸体,头狼站在远处的沙丘上,发出一声挑衅般的嚎叫,带着狼群慢慢退回沙漠深处。 夏目目送它们离开,没有再追击,魔装在半空之中解除,他徐徐降落到沙地上。红发的法那利斯迎上来,眼中满是崇拜,“不愧是千叶大人!加上魔神的力量之后竟然会强大到这种地步!” 夏目微微一笑,扫视四周,发现唯独不见了商人和他的几个亲随的影子。阿伦黛娜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 “之前,他们想自己突破沙漠狼的防线,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左支右绌。没有人愿意去帮他们,现在恐怕已经葬身狼腹了。” 夏目有些唏嘘,但是转眼就被从天空之中缓缓降下的黑发magi吸引了注意力。裘达尔被黑色的鲁夫簇拥着,看看周围的惨状,啧啧称奇。 “超大型的狼群啊,你还真是好运气……”漂浮的视线在金鞘长刀上停留了一瞬,稍稍有些认真起来,“能使用魔神器,你果然不是magi。”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magi的身份。”夏目拢了拢斗篷,随意的找了个方向,“单独谈谈吧,你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 阿伦黛娜知道自家大人和这位黑发magi交好,也见怪不怪,自发的开始整顿车队,统计战损。等她经过特殊的黑色车厢时,却看见拉车的两头骆驼都跪倒在地,瑟瑟的发着抖。 阿伦黛娜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僵硬了起来,好像被最凶猛的掠食者盯上一样,身体在拼命叫嚣着要后退。她凭借强大的意志抬起头,车厢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年幼的孩子,一身黑色宽袖衣袍,异色的双瞳淹没在一片阴影之中,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很可怕……会死…… 阿伦黛娜一瞬之间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真实的杀意,不过很快的,这份杀意被完好的收敛起来,年幼的孩子低下头,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微笑,不祥的黑色鲁夫聚集在他身边,越聚越多,就像夏目醒来的时候一样。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力量吗?” 数量倒是惊人,只是纯度上就要逊于妖力,而且看样子相当容易掌控。 阿伦黛娜被威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勉强能保持站立,还活着的奴隶们恐惧的看向这个方向,之前的一个领头人咬牙想要上前,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好在这样可怕的威压只是维持了一瞬,的场静司从车厢上一跃而下,心情不太好。跟夏目碰面的那个人貌似表现得相当熟稔,周身也同样萦绕着强大的力量,让他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坐拥宝山的恶龙觉得,有人似乎要把他按在爪子底下的宝珠偷走了。 这个绝对不能忍! “所以说,你来找我只是为了……香料?”夏目一脸黑线,“这么大费周折真是辛苦了啊。” 裘达尔不干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受害者!你那个前辈完全是装的!竟然连练玉艳那个疯女人都骗过去了!” 夏目歪歪头,露出有些安心的表情,甚至还笑了起来,“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正常状态下的天照……不是我看不起你说的那个人,实在是完全没有可比性,天照毕竟已经存活了上万年,那份阅历就不是寻常人类能比的。” 上万年这个数字把裘达尔震了一下,想想天照的外表,任谁也不可能把他跟那样悠长的岁月挂钩。想到了什么,裘达尔猛地把视线投向夏目。 “他是你的前辈,那你……” “按照人类的时间来算,应该是不到两千岁吧,”夏目笑得异常淡定,“只是对于我们这一支血脉来说,还没有成年呢。” 裘达尔:……难道我要管好友叫爷爷吗喂?! 不想再受到什么打击,裘达尔完全放弃了年龄问题,跟夏目要了香料,还没等拿到手里,就听到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目,你……不要我了吗……” 熟悉的音色让夏目微微一怔,歪了歪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裘达尔身后不远处年幼的魔都之主。黑色的鲁夫在他身边回旋,那双滚圆漂亮的异色瞳像猫一样在阴影中闪着细碎的光,可怜兮兮的盯着他,微微张开手臂,像是在要抱抱。 “那个舞娘有什么好的!一副奇怪的打扮,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夏目在心里快要笑疯了,裘达尔的表情实在是太逗,简直像看到了天崩地裂的情景一样。他的穿衣风格一向诡异,但是应该没有人敢这么直白的……当面吐槽他啊! 见裘达尔已经有了暴走的征兆,夏目连忙上前几步,把年幼的魔都之主护在身后,的场静司眼睛一亮,弯起眼睛露出小虎牙,“噌”的就从背后把他扑住了。 “夏目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是?我……我跟他不一样的!”他抱着夏目的腰,粘在他身上不肯撒手,精致漂亮的外表配上乖巧的笑,看的夏目心都快化了。 “我很乖很乖的~夏目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所以一定不可以丢下我~” 裘达尔这时反应过来了,第一时间就引动了雷霆,黑色鲁夫暴躁的翻涌着,“一定要给这小鬼一点颜色看看!你别拦着我!” 夏目当然是护着的场静司,直接跟裘达尔对上,神情难得的严肃。 “不行,裘达尔!他还是个孩子!” 裘达尔咬牙,他刚才分明看见那小鬼露出了狡黠的神情,在夏目伸手摸他的头时又笑得一派纯良,不逊于夏目的黑色鲁夫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振翅,像是某种威慑,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混蛋小鬼!!! 裘达尔无意与夏目敌对,更不想和这个神秘莫测的小鬼对上,对方身上有种让他深深忌惮的东西,那份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威压远胜练玉艳,直接达到了能威胁到他生命的地步。他不得不憋屈的收手,像是被夏目说服的样子,拿了香料就直接升空,天照交代给他的话一气之下就被忘记了。 夏目没有得到天照传递的消息,以至于日后针对【八芒星】做出了一连串让组织高层吐血的举动,这就是后话了。 的场静司裹着夏目的斗篷,在铺了厚厚驼毯的车厢里打了几个滚,身边萦绕着夏目的味道,这让他感到安心,不由得蹭了又蹭,把一头长发蹭的乱七八糟的。夏目端了切好的烤肉进来,险些被扑个踉跄,好在最后稳住了,摸摸的场静司的头,觉得魔都之主似乎有低龄化的倾向。 “夏目~~~”年幼的魔都之主抱着他的脖子,小小的犄角蹭在他的颈窝里,因为没有棱角所以一点也不痛,反而凉凉润润的。他的表情显得非常满足,好像抱住夏目就抱住了他的整个世界。 “你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所以才没有出去见我的吧?”夏目有些好笑,不过想想,这确实是静司的风格,这个人那么骄傲,肯定不会让他看到狼狈的样子。 的场静司不置可否,又黏了夏目一会儿,才乖乖被撕下来接受投喂。夏目等他吃饱之后,耐心地给他梳顺了长发,才问起几个重要的问题。 “静司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的场静司一听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冽的眼刀刮在一旁的高天原剑身上,神剑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在心里内牛满面。 【真的……真的不是老朽的错啊……】 的场静司才不理他,他已经把神剑冷处理了很长时间,彻底磨没了他的脾气,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倒了出来。 “这东西告诉我,如果让高天原重新现世,就可以驾着这座浮空的岛屿撕裂空间,去到你所在的世界。”异色妖瞳显得有些阴郁,他靠在夏目身上,拒绝再回想当初的心情,“失败了很多次,最后总算成功了,千泫也锁定了你的位置,我们破开了世界之间的屏障,到了这个世界所在的时空附近,然后找不到路了。” “这时候月读提议,先让一个人闯入这个世界,从世界内部打开通道,来接引高天原降临。我带着神剑先行一步,落到了沙漠里,无法动用妖力,然后遇到了之前运送奴隶的商队,暂时接受所谓的雇佣,想着去更大的城市,也许会得到你的消息。” 他说得轻描淡写,夏目却知道其中的艰难,怜爱的摸了摸他的长发。的场静司却话锋一转,开始讨要担惊受怕的补偿。 “这一路走来很辛苦,所以夏目要补偿我!” 夏目纵容的点头,“静司想要什么?” 异色妖瞳微微闪动,年幼的魔都之主附在夏目耳边,喃喃的低语好像在梦呓,“不可以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我还以为是关起来呢。”夏目微笑,显然没想到会这么简单,的场静司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我可以换一个要求吗?!” “不可以~”夏目把自己的斗篷收好,摊开地图,“静司刚来这个世界,我来详细的介绍一下吧。之前本来想启程去马格诺修泰德,但是既然静司来了,又在半路得到了魔神的辅佐,魔法的学习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的场静司看着眼前精密的地图,身为一个战略家眼睛骤然爆出亮光,几乎整个扑了上去,一条条交通路线在眼前掠过,一个个军事重镇被重点标注,伴着夏目的讲解他把整幅地图吃透了,哪怕立刻发动战争也不会畏惧。 “你之前说过的吧?控制天照的那个女人……”的场静司点了点地图上煌帝国的都城,眼里燃烧着旺盛的野心,“在这里!既然在这里的话,我们根本没必要舍近求远,直接从这个帝国内部入手。” 像是想到什么让人愉悦的场景,他微微弯起了眼,“纵横交错的血脉皇族,简直是内乱的火药桶,一旦被点燃,就会……” 夏目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我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闯入者,把整个世界的格局搅得一团糟在甩手离去,怎么想都有些过分。” “那就只能麻烦一点了,”的场静司微微沉吟,“那个女人有成为皇帝的野心,但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如辅佐一个正统继承人与她分庭抗礼,力量成熟之后,直接对抗【八芒星】也是可以的。” 两人开始愉快的敲定计划的细节,身为煌帝国第一皇子,练红炎却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变天了吗?看来要多加一件衣服了…… ☆、第242章 242、支乡 第168节 车队缓缓向前,只是主人不再是奴隶商人,而是奴隶们,他们检查了剩下的食物和水之后,在沙漠中直接调向,原路返回自己的故乡。夏目无意之间,还是解救了这一批奴隶,并且获得了极高的崇敬。 “多亏了千叶大人!您的恩德我们将会永生铭记!” 夏目没有取任何一点食物和水,拿回勾玉之后,先前储存的物资也都回到了他手中,吃穿上丁点不用发愁。他这两天在研究地图,希望从一个合适的地方切入煌帝国。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解决一个隐患。 阿伦黛娜只觉得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回过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场静司捏着她看不到的黑色鲁夫,有心想要告诉她,考虑到夏目的感受还是放弃了。他知道夏目重视这个法那利斯的末裔,如果把她毁掉的话,夏目倒不至于跟他翻脸,一直耿耿于怀心存愧疚却是肯定的。 他不能容忍与夏目之间存在哪怕一丝裂痕,处在他们这样的位置,稍有不坦诚或者独断独行,很有可能就走向上几代的歧路。 当然从私心里,他更是希望夏目与他亲密的不分彼此。 “魔神桀派好像有这个能力,把鲁夫放进目标的脑海之中,靠它来窃取信息甚至影响目标人物的想法,只可惜……”马尔巴士显得很是得意,面对的场静司却摆出了极低的姿态,近乎讨好,“有您在这里,什么阴谋诡计都上不了台面!” 的场静司面无表情的趴在夏目背上,搂着他的脖子,“为什么虽然是赞美,听到这话的我却很想杀掉你呢?”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马尔巴士灰溜溜的缩到一边闭上嘴,生怕这个凶残成性的小鬼付诸实践。瓦沙克才不管什么同伴爱,笑得快要打滚了。 夏目咳了一声,忍着笑卷起地图,“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们会到达支乡,然后穿过那里,就可以进入煌帝国西部的门户了~” 一听支乡,的场静司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那实在是个战略评分很低的地方,连攻占都没有必要,如果不是南部临近巴尔巴德的话,连看它一眼都欠奉。 “不会停留很久的,毕竟那里的奴隶制……”夏目微微摇头,他看不惯这个制度,如果这是他的世界,恐怕早就着手废除了,只是现在身在异乡,涉及制度政体的东西还是少动为妙。 的场静司把他抱紧了,不住地蹭,“夏目讨厌吗?讨厌的话就让那个领地毁灭吧~所有让夏目不高兴的东西统统都不应该存在~” 两位魔神为话语中泄露出来的杀意心惊肉跳了一把,好在夏目还是有理智的,摸了摸魔都之主的头,三两下撸顺了毛塞进被褥里。 “快睡吧,今晚不停,等明天早上睡醒就到了。” 年幼的魔都之主拽着被子,露出的眼睛闪闪亮,“现在睡不着,夏目给我念书吧~想听《天方夜谭》里的故事~” 夏目当然同意,从勾玉里拎出淬练过的银丝线,催动魔力把它们缠成飞鸟为骆驼引路,让驾车的阿伦黛娜也一起进来,三人并两只魔神一起挤在温暖的车厢里,淡金色的琥珀石投下温暖的光,夏目翻动属于自己世界的书籍,缓缓地念起第一个故事。 “相传在古代印度和中国之间有一个萨珊王国……” 《天方夜谭》的故事竟然与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基本吻合,其中甚至蕴含着种种暗示,让两个魔神听得心惊肉跳,越听越觉得故事里的哈里发国王就是辛巴德,宰相佐法尔就是辛德利亚的政务官贾法尔,行刑官马斯鲁尔更是直接连名字都没换!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这真的不是预言么qaq! 夏目第二天醒得很早,的场静司枕着他的胳膊,所以他一时也不急着起身。鲁夫们沙沙的振翅为他传递来外面的消息,夏目听后,诡异的沉默了。 无人驾车银丝鸟导航的车辆一进城就引起了围观,这些银丝线编织的小鸟儿一个个啄啄羽毛,鸣叫两声,显得憨态可掬。不过当有人想捉住一只时,直接招来了集体的冲锋,几乎被抓花了脸才逃出去,从此再没有人胆敢尝试。 虽然不敢伸手,人却是越聚越多,本地的领主听到消息,打开女奴送到嘴边的水果,穿好衣服来一探究竟。 发现外面的人越聚越多,的场静司又枕着他的胳膊睡的正香,夏目无奈之下只好让阿伦黛娜先出去,暂且找一家合适的旅店投宿。 支乡的领主贾米尔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红发的法那利斯推开车门走出来,轻盈地落到地上,腰上绕着长鞭,五官艳丽,像一团火那样生气勃勃。放眼他的众多奴隶,还没有一个能达到这样顶尖的地步。 “阁下!我要买下你的女奴!开个价吧!多少钱我都出得起!”领主看到红发的法那利斯闻声往他的方向看过来,那双眼眸也像他想的那样完美,激动得浑身发抖,口中喃喃自语,“乖孩子……乖孩子……很快就是我的了……” 阿伦黛娜心中的厌恶自然不必说,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安详的在骆驼背上嬉闹的银丝鸟突然收到了指令,扑棱棱振翅飞起,在空中结成了进攻的队列,鸣叫着冲杀过去! 人群一阵惊呼,围观的人们纷纷后退,却发现银丝鸟的目标只有口出狂言的领主一人,几下就撕裂了他的头带,更是险些抓伤他的眼睛。领主狼狈的躲闪,大声呼叫着身边的奴隶,“哥鲁达斯!快替我挡住!杀了它们!杀了它们!” 铁塔一样站在领主身边的奴隶动了,他带着一张铁质面具,只露出一只眼,挥舞起大刀虎虎生风,几乎是瞬间就斩落了两只银丝鸟。剩下的几只看到同伴翅膀受伤躺在地上,鸣叫声急切起来,团团飞舞着想要营救,被高大的奴隶找到空隙又斩落一只。 阿伦黛娜不可能在旁观下去了,脚下发力,几乎是瞬间就跨越了人群,挟着万钧巨力的一脚重重踏在刀身上,厚实的刀身竟然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纹。高大的奴隶拼力支撑着,最终也抵不过战斗民族法那利斯天生神力,闷哼一声被踹了出去,砸穿了街道上的一面墙,瞬间被碎石掩埋。 阿伦黛娜冷冷的收脚,蹲下来捧起受伤的银丝鸟,怜爱的点点它们的尖喙,捧着就折回了马车。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一条通道,每个人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敬畏,还有些许掩饰过的快意。 领主贾米尔的恶行罄竹难书,这里的普通居民没有一个不痛恨他的! 领主已经惊恐地坐倒在了地上,惊惧的眼神胶在红发的法那利斯身上,渐渐地沁出一丝憎恨和癫狂来,他的手蜷曲起来抓握地上的沙土,一下又一下,变调的声音一下扬起来——“去死吧……都去死吧!摩尔迦娜!!!” 破风声响起,阿伦黛娜迅捷的回身,握住了来袭者的脚踝,本来想抡几圈直接抛出去,却在看到那女孩子独特的发色时脸色大变,手上的力道顿时一松,立刻就被一脚踹在了肩上,双脚拖地倒退几步,因为剧痛脸色有些发白。 “你……你是……” 被唤作摩尔迦娜的奴隶眼神凌厉,刚一落地又不管不顾的冲过来,阿伦黛娜一边要护住手中受伤的银丝鸟,一边要应对暴风骤雨般的进攻,肩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一时有些左支右绌。领主高兴地大笑,摇摇晃晃站起来,眼中尽是残虐。 “去死……去死……去死吧你这女人!下地狱去吧!” 阿伦黛娜气息有些不稳,她不敢下重手,因为眼前的是她的同族,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世还一无所知,几次想要说话,又被快节奏的战斗打断了。 与此同时,倒塌的碎石被拨向一边,高大的奴隶不顾浑身的伤痛大步奔跑过来,高举起覆盖着裂纹的厚背刀,向阿伦黛娜劈砍下来! “住手啊!!!”一直在人群中观望的金发少年终于不能再看下去,凭借短刀挡住了哥鲁达斯的一击,吃痛后退几步,感觉整个手臂都快麻木了,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果然……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被庸碌的人群同化,麻木的看待不公平的一切,但是事实证明,他还是保留了那些足以致命的善良和正义感,竟然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出头,哪怕这会毁掉他的后半生。 “这个大块头就交给我了!你全力应付那一个就好!”大声说出自己的安排,金发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右手握着短刀,左手反剪身后,熟悉的剑术在脑海之中流淌,他一咬牙,主动出击! 仗着身形的敏捷,他躲过哥鲁达斯的劈砍,短刀一次一次在对方身上制造小伤口,汩汩鲜血渗出,高大的奴隶好像变得越发狂暴,力道一下比一下大,掠过脸颊的刀风带出一道血痕,他狼狈的后退,手臂因为巨力的撼动已经麻木。 这样下去……这样下去…… 似乎有人轻笑了一声,金发少年错愕的抬起头,那一道剑光几乎把眼前的所有光明都夺走,凶狠又狂躁的贯穿了哥鲁达斯的右手臂,再折返回来贯穿了他的左手臂,大蓬的鲜血喷溅而出,被染成一个血葫芦的高大奴隶轰然倒地,只有一口气息留存。 剑光不停,杀向阿伦黛娜所在的战圈,经历过与沙漠狼之间的战役,她当然知道这剑光是一种怎样的恐怖,当即神色大变,奋不顾身的把一脸茫然的红发女孩子扑倒,腹部重重挨了一拳,她忍耐下来,气急败坏的说道:“想活命就安静!我不想让我的同族死在这里!” 红发的女孩子顿时愣住了,颤抖的重复了一声,“……同族?” 阿伦黛娜顾不上回答她,忍着疼痛起身,单膝跪地。 “请您看在千叶大人面上,不要让我的同族死在这里!” 剑光暴躁的掀翻了一大片石砖,缓缓消散,阿伦黛娜舒了一口气,知道一定是千叶大人成功安抚了那个性情乖张的孩子,心神一松之下,忍不住连声咳嗽了起来。 半空中剩下的几只银丝鸟突然飞向马车,细声鸣叫着,好像受了委屈在告状一般。车门再一次打开,一只手率先伸出来,不耐烦的把车门旁边的银丝鸟拍到一边,纯黑的衣袖流水一般垂下,年幼的孩子跳下马车,一双异色瞳闪烁着魔魅的光。 ☆、第243章 243、教导 的场静司缓缓走出几步,脸上一直带着嘲讽的冷笑,四周围观的人们纷纷向后退去,虽然只是小孩子的外表,每一个看到他的人心中却都涌现出森然寒意。 他就是遍染鲜血的杀戮之刃,生命在他眼中是最廉价的东西。 “真是浪费了很多时间啊……都杀掉不就好了?”他扬起长刀,因为刀身过长,不得不借用手臂的力道,雪亮的光从刀身上划过,隐没于刀尖。他以刀尖指向倒地的高大奴隶,游移着又落在站立在当场的领主身上,“这个,还有这个,剩下的那个看在是法那利斯的份上,暂且饶她一命吧。” 天气并不算炎热,领主却觉得背后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湿漉漉的像有虫子在爬,他想要转身逃跑,却被那个孩子的眼神定在原地,腿一软,就地跪了下来,喃喃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摩……摩尔迦娜……哥鲁达斯……” 杀这种人,的场静司都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眼眸一转,他看到了握着短刀的金发少年,抬了抬下巴,“喂,你也看不惯那家伙吧?敢杀了他吗?” 金发少年一脸崩溃,顾不上会触怒对方,蹭蹭蹭后退了几大步。 “那种事怎么可能……!” 他的话音未落,绝艳的刀光就已经贯穿了领主的身体,眉心处只有一道浅浅的血痕,看着毫不起眼,却渐渐有鲜血从领主的口鼻中溢了出来,在下巴上凝聚,不等血液滴落在地,领主的身体一阵摇晃,轰然倒地。 如此轻易的就……结束了一条人命?! “嘁——杀他实在是太掉价了,生不如死的活着不是更好吗?”的场静司歪歪头,笑得异常无辜,“只是劲气造成的震荡而已,至于会不会因此而疯掉,就看他个人毅力了呢~” 他把长刀归鞘,迅速转身往身后一扑,“夏目夏目~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不知何时,有一个少年从马车上下来,一身洁白的斗篷让他显得格外温和可亲,只是动作之间露出斗篷下金鞘的长刀和右手的护腕,暴露了几分锐利。他态度温和地蹲下身来,竟然一点也不畏惧异色瞳孩子身上的戾气。 “我以为静司会杀掉他呢。” 的场静司抱着他的脖子蹭蹭,只要待在夏目身边,内心就是一片安宁,杀戮什么的,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他最想得到的就在他身边。而且在这个世界,除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天照,他与夏目就是宿命牵绊最亲密的存在。每一天都感觉自己被宠爱着,每一天都感觉心情很好,所以杀人什么的……还是暂时不了吧,等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去做_(:3ゝ∠)_ 所以说这种驯化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啊啊啊?!! 阿伦黛娜已经在双目闪亮的膜拜之中了,自家大人能文能武,哄得了孩子烤得了蛋糕,没什么是不会做的! “阿伦黛娜,伤的严重吗?”夏目示意红发的法那利斯伸手,搭在她脉上查验了一番体内的状况。内伤确实是有的,不过不严重,稳妥的话还是要吃几副药,剩下是一些皮肉的挫伤,金色的鲁夫汇聚而来,夏目发动治愈的天赋,很快伤处就完好如初。 阿伦黛娜见的场静司的眼神已经微微带上了敌意,连忙退到一旁,拉了一把红发的女孩子,护在自己身后。 领主到底没有那份毅力,已经完全疯癫了,在场中哈哈大笑着转圈,身形不稳倒在地上,蹭了一身土,一下站不起来,就在沙土之中爬来爬去。 “乖孩子……真是乖孩子……给你们玉米哟……” 夏目绕过他,又治愈了高大的奴隶,当那温暖的光芒落在身上时,哥鲁达斯突然想起了很久远的记忆,草原上的太阳暖照,四周充斥着青草的芳香,美丽的牧民姑娘挥舞着长鞭驱策羊群,发辫垂落在肩上…… 那是……故乡啊…… “很抱歉重伤了您,毕竟您也是听命行事……”夏目歉意的说,被幻术遮掩的浅琥珀色眼眸盈满暖意,“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能力作恶了,属于领主的奴隶我们会立刻解放,让大家回到亲人身边。” 看到高大的奴隶唯一露出的眼睛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夏目笑着点点头,视线在阿伦黛娜身后的女孩子身上略一停留,过分温柔的目光让女孩子禁不住红了脸颊。感觉到年幼的魔都之主一下抱紧了他的腰,夏目连忙移开目光,转向拔刀相助的金发青年。 “很感谢你帮了阿伦黛娜,可否请问阁下的名讳?” 金发少年几乎连舌头都快捋不直了,相当大声的报出了名字,“我是……阿、阿里巴巴·沙尔贾!” 这样紧张的表现反而显示出赤诚的性情,换一种说法就是……笨蛋到让人提防不起来吧?没看到的场静司已经放心的松开手,转而拽着夏目的衣袖了吗? “那么,阿里巴巴君,可否请你为我们指点领主府的位置呢?”夏目摸了摸的场静司的头,好像在称赞他的乖巧,“解放奴隶,以及开放仓库……虽然本来没打算卷进麻烦的事情当中,既然做了,索性就做到最好吧。”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不等阿里巴巴开口,就有人自告奋勇的上前。 “我带您去吧!” “多亏您,惩治了暴虐的领主!” 阿里巴巴被人潮推挤的站立不稳,狼狈躲闪之际,一道视线却直直落在他身上,让他遍体生寒。漂亮的异色瞳轮廓圆润,闪烁着天真又冷冽的光,眼瞳的主人松开手中的一角衣袖,慢慢的向他走来,嘈杂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连一片衣袖都没有触到。 “我说你啊,这幅软弱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呢?明明具有称王的资质,在大环境之下却变得如沙粒一样毫无光彩,真是让人看不过眼……”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玩具一样,的场静司歪歪头,长剑还未出鞘,仅凭剑意就荡出了一道风压,将拥挤的人群直接冲散。 “现在,给我肃静!”长剑直指阿里巴巴,的场静司眯起眼,似乎有些不悦,“你,带路!” 气场真的是因人而异的,夏目对这一点深有感触,壳子完全一样的情况下,的场静司仍然具有凶残的威慑力,在他的监督之下,解放奴隶开放府库进行得非常顺利而且秩序井然,不是没有不赞同的声音,的场静司直接让那种人永远闭嘴了。 阿里巴巴被勒令跟在他身边,一开始看到一地鲜血还会反胃不适,现在已经完全淡定了,还会主动叫领主府的人来帮忙收尸。 反正他无论怎么跑还是会被抓回来!还是乖乖的吧qaq 的场静司显然对他的觉悟很满意,偶尔会不怎么认真的指导他几招剑术,他的剑术偏向凌厉诡谲,杀伐之气甚重,不过是从生死之间悟出来的东西,自然让阿里巴巴受益匪浅,想要逃跑的心思一天比一天淡。 “这才是正确的想法,”的场静司收起长剑,轻微的入鞘声还是会让阿里巴巴心中一凛,更让他心生凛冽的是的场静司接下来的话,“以你的资质,不可能永远活在象牙塔里,早晚有一天是会沾血的。” “你的那双手,会被鲜血覆盖,洗不净的罪孽之血……是王的罪……” 又一次经受这种语言刺激,阿里巴巴颤抖了一下,顽强地挺住了,挠挠头,“成为王什么的……真是很遥远的事情啊……” “遥远吗?”的场静司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从小接受高等教育的巴尔巴德三王子,虽然是私生子,但在那两个没用的王兄面前,真的没有一丝对王位的渴望吗?” 第169节 阿里巴巴的瞳孔骤然紧缩,被深深埋藏的记忆在眼前闪现,他后退几步,近乎仓皇的靠在了城墙上,“你怎么……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吗?”的场静司很愉快的眯起眼睛,张开手掌,一点一点握紧,“我喜欢让一切都处在控制之内,喜欢那种完全掌握带来的满足感。人性的弱点什么的真是最棒了~只要一点点黑暗的过往,就可以摧毁一颗最坚定的心灵……我说的对吗?” 冷汗从额头上流下,聚在下巴上,阿里巴巴顾不上擦拭,他只觉得手脚一阵虚软,几乎撑不住身体。 “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只是因为无心之过害死了父亲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跟上来,不用试图逃跑,在我厌倦之前你跑不掉的。”的场静司一脸平静的向前走,阿里巴巴不得不咬牙跟上,跌跌撞撞绕过城墙,就看到的场静司停下了脚步,身边洋溢着梦幻的气场。 这种情况,应该是那位大人出现了吧?阿里巴巴乱七八糟的想着,那位大人又体贴又温柔,跟的场静司完全是两个世界的生物,却能关系新密的相伴踏上旅途,在他看来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看见身披洁白斗篷的少年专注地聆听属下的汇报,不时点头提出中肯的意见,措辞文雅又谦逊,整个人像是天生的发光体,能轻易地吸引一切目光。这样的人是他理想中最完美的模板,在巴尔巴德学习时最希望能变成的样子,然而现在…… “十四岁那一年,就是像夏目那样的年纪,我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的场静司平稳的叙述过去,语气毫无起伏,阿里巴巴听的心生悚然,站在艳阳底下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锋利,变得懦弱又顽固,我的家族在他的带领下不进反退,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 “弑父的恶行……很可怕吧?”他轻轻笑了一声,“当年的我,却连噩梦都没有做过呢~因为我知道——” 异色瞳熠熠生辉,他以近乎迷恋的目光注视着夏目的身影,连眨眼都舍不得,“哪怕犯下滔天大罪,我也能以更好的未来弥补过错!那么为什么要内疚?为什么要像一个懦夫一样耿耿于怀?那样子太难看了!” 阿里巴巴从来没用听说过这种论调,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反驳什么,脸都憋红了。 “过错没什么所谓,拿更好的去弥补就是了!你的出走,究竟是赎罪还是斩断希望?好好想想吧。”的场静司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心痒,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丢下阿里巴巴三两步就扑到夏目身上,不住地蹭蹭蹭。 “夏目夏目~我饿了~”的场静司熟练的撒娇,同时不着痕迹的扫了汇报的官员一眼,官员顿时惊恐万分的连连后退,带着报表迅速滚远。夏目无奈的叹了口气,顺了顺漆黑的长发,“静司想吃什么?” 异色瞳微微闪动,年幼的魔都之主搂着夏目的脖子,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我可以吃掉夏目吗?” ☆、第244章 244、送出 “呜……好疼!”被不轻不重的弹了下额头,年幼的魔都之主夸张的伸手捂住,眼里泪光闪闪,“夏目不愿意么……吃掉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夏目有些被煞到,但还是顽强地挺住了。熊孩子不能宠,这绝对是血泪教训!对于世界观歪曲的恋人更是这样!谁知道贸贸然答应下来会有什么结果?等到日后被当做把柄抓怎么办? 果然,见装可怜没有用,的场静司一秒就收了眼里的泪光,悻悻的拽着夏目的衣袖,低着头不太高兴。夏目示意汇报的官员去处理事务,熟练的顺了顺的场静司的长发,指间的力道适中,穿梭在发间有种痒痒的舒适。的场静司不由得眯了眯眼,特别好哄的样子。 夏目蹲下来,视角比年幼的魔都之主还要低一点,这样尊重的做法让的场静司有点高兴,抱着脖子蹭了蹭,嘴唇贴在温热的脖颈上,能感觉到大动脉的跳动,珍贵的天狐血涓涓流过,强大温暖的妖力诱使他张开口,露出一点尖牙。 “!!!”夏目反射性的抱紧了年幼的魔都之主,却没有推开。涌出的鲜血没有一点浪费,全部被仔细的吞进腹中,被咬出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不大一会儿就不再往外渗血,的场静司舔了舔,确定没有一点残留,才不情不愿的移开,不过心情显然一片春光明媚。 “多谢款待~下个月还要~” 夏目哭笑不得,起身的时候有一瞬的晕眩,并不要紧。天狐血一现世,金色的鲁夫就沸腾了,疯狂的聚集过来,还是的场静司阴沉下脸把它们扇到一边——他讨厌有人觊觎他的东西,鲁夫也不行。 “大蛇之力已经不在身体里了,怎么还会渴求天狐血?”夏目只是随口一问,结果的场静司却一脸认真的给了他回答。 “不是渴求着天狐血,是渴求着夏目你啊~” 年幼的魔都之主睁着一双异色瞳,幻术似乎在这个瞬间失去了作用,竖立的兽类的瞳孔隐现,带着隐隐的贪婪和渴望。夏目突然意识到,也许这种激烈的性情并不是大蛇之力带来的,而是在月读血脉中代代相传。 当年银发双马尾的神明能笑着,说出“想看末日火雨”的话语,完全可以印证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认识了这么多年,夏目已经完全放弃拯救魔都那一支的三观了,不过该挣扎的还是要挣扎一下,至少表明自己的态度。 “呜!”魔都之主再次被弹了额头,蔫哒哒的再不敢说什么做什么,特别乖巧亦步亦趋的跟着夏目,快要走进大厅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被留在转角处的阿里巴巴,对方呆傻的神情似乎取悦了他,微微勾起唇角,虎牙若隐若现。 阿里巴巴·三公主:……吸血鬼什么的好、好可怕qaq! 阿里巴巴在惊恐中过了几天,重复着出门——围观斗殴现场——叫人收尸的全过程,不过死人的情况出现的不多了,有反对意见的刺头们都被一一清理,的场静司除了粘着夏目以及巡街以外,进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自然而然的,他成功get到了阿里巴巴的妙用= =+ 阿里巴巴大哭中:嘤嘤嘤每天都在被吊打!!! 有一次被揍翻之后,他在地上躺了半个下午才爬起来,正擦着脸上的尘土,一抬头,就看到红发的女孩子抱着一大堆布料,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看他,眼尾带着法那利斯特有的微微上挑的形状,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彩。 羡慕……阿里巴巴陷入了迷之沉默,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脸,表示自己一定是幻觉是幻觉!他都这么惨了!怎么可能会有人羡慕他! “真好啊,能被那位大人教导……”女孩子喃喃的说了出来,抱着一堆布料向阿里巴巴走过来,主动询问道,“看你伤的很重的样子……需要上药吗?” 阿里巴巴受宠若惊,待了一会才手忙脚乱的反应了过来,“那个,麻烦你了!只要告诉我伤药……”在哪里就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个女孩子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我收到了!现在就带你去疗伤!”说着,一把扯住了阿里巴巴的衣领,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嗖”的把他丢在了一堆布料上。 “请坐稳了!我要出发了!” “哎哎哎哎哎?!!!” 所有表情被狂风扯成一片空白,阿里巴巴颠簸在一堆布料之中,被当作货物运送到了半路,快要口吐白沫的时候,红发的女孩子突然一个紧急刹车,硬生生把他从布料顶上甩了下来。 的场静司牵着夏目的衣袖,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因为成长环境的限制,他没有遇上过多少个蠢货,好不容易遇上蠢到这种地步的,不由得有些见猎心喜,忍不住想要好好调教一番。 “蠢徒弟,不必如此多礼~” 阿里巴巴:嘤qaq “千、千叶殿下……”女孩子有点慌,干脆的把布料往旁边一扔,拘谨的攥住了衣角,“冲撞了您,很抱歉!” “没关系的,摩尔迦娜。”夏目温和的弯起眼睛,看看五体投地的金发少年,对方身上的伤想想就知道谁造成的,罪魁祸首正拽着他的衣袖试图卖萌。无奈的叹了口气,夏目点了点魔都之主的额头,告诫道:“既然喜欢那孩子,就不要虐待他啊,伤成这样会挺疼的吧。” 躺在地上的阿里巴巴流下了辛酸的泪水,挣扎着抬起头,就看到身披洁白斗篷的少年蹲下来,掌心亮起金光,一点一点治愈身上的伤口。那种感觉像是小时候被母亲揉弄额发一般,又柔软又温柔。 “站得起来吗?”夏目关切的问了一句,一旁的摩尔迦娜非常有同伴爱的把他从地上拎起来,阿里巴巴好不容易站稳了,听见夏目在说—— “静司去巡视吧,库房那边还是要拜托摩尔迦娜……我有话,想单独对阿里巴巴君说。” 阿里巴巴觉得自己立刻被戳成了一个筛子,的场静司的视线生生凌迟了他几千遍,他觉得自己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过……与这个人单独相处的话…… 从没有闻过的好闻香气萦绕在鼻尖,清清淡淡,没有一点侵略性。阿里巴巴不由得深深吸进一口气,眼睛盯着茶杯里舒展枝叶的花朵,小小的淡樱色的五瓣,打哈欠一样缓缓张开,显得格外娇憨可爱。 “是樱花呢,春天的信使。”夏目搁下了自己的杯子,微微含笑,“煌帝国应该有吧,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这样宁静温柔的对话让阿里巴巴心神一松,一直握紧的拳头慢慢张开,手心全是汗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夏目尽量选择很日常的话题,因为见闻广博并且懂得体贴他人,跟他对话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很快,阿里巴巴就卸掉了防备,露出惊叹的神情。 “之前听父亲说过,”他捧着杯子,说起先父的时候还有些消沉,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父亲说,优秀的领导者会巧妙地引导话题,与他们对话是一种享受,不会有压力,非常自由……我还以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那样的人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千叶殿下,真的真的很幸运!” “整个领地都变得欣欣向荣起来了,大家脸上充满着名叫希望的东西,不再有奴隶,每个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平等的生活。很厉害!仅仅几个月而已,就做到了这种地步!” 夏目专注的听着,闻言微微一笑,“能力也是锻炼出来的呢,我之前也有过手忙脚乱的时候,甚至一度不清楚未来的方向,但是最终还是因为身边的伙伴们,勇敢地坚持了下来。阿里巴巴君是有勇气的人,今后也一定会到达这样的高度。” 阿里巴巴显然觉得自己被高估了,挠挠头,掩饰般的喝了口茶水。对于未来,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不打算回到故乡巴尔巴德,经商也许是不错的道路?但是前提是,他能在的场静司手下活着…… “静司给你添麻烦了吧?如果他做得有过分的地方,请允许我在这里郑重的向你道歉!”夏目很认真的站起来鞠躬,直接把阿里巴巴吓到了,连忙也站起身,“您不必如此!也没有那么……” 他说不出来了,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阿里巴巴就悲从中来。 “不必拒绝,静司的性格我了解,对陌生人而言确实不怎么好相处……”夏目露出有些无奈却十足宠爱的神情,“现在回到幼年阶段,已经算是好多了,如果是之前全盛的姿态,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压制他。” 阿里巴巴:求给力啊喂!那什么永远也不要全盛啊啊啊! “但是静司对你很有好感,完全是当做徒弟来教导,虽然过程痛苦些,但是如果能在静司手底下存活的话,感觉这世界上就完全没有能威胁生命的东西了,不是吗?” 这一点阿里巴巴倒是认同的,可是他仍然不想再面对如此惨淡的人生_(:3ゝ∠)_ 他看着桌子对面的夏目,风姿俊秀,眉眼温和,整个人像是在闪闪发光一般,这才是他理想中的样子,宽容、睿智又富有人格魅力,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能躲在这位大人身边就好了。 “阿里巴巴君,觉得我是很好相处的人吗?”见阿里巴巴用力点头,夏目歪歪头,笑得异常天然,“眼见不一定为实啊,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可怕的。” “怎么会,千叶殿下明明……” 杯盏搁在桌子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一声响动。阴云遮蔽了太阳,投下巨大的阴影,逆着光,那双始终温和含笑的浅琥珀色眼眸中,突然绽开一抹金杏色,极致绚烂近乎夺目的颜色中,瞳孔纤细竖立,宛若兽的眼瞳。 “静司处决的每一个人,都是出于我的授意。换言之,是我间接导致了无数生命的逝去,导致了你所见的血流遍地的场景,这是我的罪。” “到了现在,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整个支乡已经完全被我掌控在手心!” “我和静司意图投奔煌帝国的第一皇子练红炎,这个地区可能会被当作投名状送出去,表达我们效忠的诚意。” 阿里巴巴微微垂下眼帘,复又抬起,他第一次直视夏目的眼睛,带着某种庄重和执拗。 “不可能的,”他说,“您实在是过分温柔的人。” 妖瞳闪了闪,一点点隐去,雨云被风卷走,灿烂的太阳仍然在向大地挥洒温度,夏目叹了口气,重新端起茶盏。 “真是意外的敏锐啊,也不怪静司会见猎心喜。” 阿里巴巴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天知道他刚才真的差点就当了真,只是那双眼眸哪怕不似人类,也仍然藏着细小的温柔,像的场静司每次揍翻他的时候,杀意暴烈,却仍然留有一线生机。 正想喝口热茶,阿里巴巴突然听见夏目愉快的说: “既然有这样优秀的资质,支乡就送给阿里巴巴君好了~” “噗——!!!” ☆、第245章 245、堕转 我叫阿里巴巴·沙尔贾,巴尔巴德的前皇子,因为一系列事故辗转隐居在支乡,又于几个月前经历了一系列事故,目前绝望中。 饱经蹂躏的少年无师自通了弹幕技能,反复在脑海中刷着这句话,费力的推开了库房的大门。偌大的库房空了大半,领主横征暴敛得来的物资大半都被夏目洒了出去,还剩下了一些粮食和水果,阿里巴巴这次来就是要带出一部分水果去,分给帮助修路的平民。 本来这个任务是摩尔迦娜的,可是今天正赶上的场静司兴致起来,把他们两个统统揍了一顿,摩尔迦娜不明原因的被针对了一番,强撑着也爬不起来,已经被送往夏目那里,不过虽然伤势沉重,女孩子眼里还是亮亮的光芒。 “好强……完全不能反抗!总觉得这样的一场战斗之后,对上别人一定不会输得那么惨了!”她艰难地转了转头,看向阿里巴巴的眼神饱含羡慕,“一直被这么强的人训练着,阿里巴巴先生真是太幸运了!” 阿里巴巴:一点也不幸运啊我可以退货吗(╯‵□′)╯︵┻━┻ 于是现在就是他站在这里了。 库房里很是阴凉,有魔导师镌刻的魔纹,水果可以保存很久。当然长期放置还是会坏掉的,吝啬的领主却从来不肯分给别人,宁可让这些东西烂在角落。借着大门透进的光线,阿里巴巴摸到了水果所在地,抱起一个西瓜颠了颠,不轻的分量让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只是个正常人类不是怪力惊人的法那利斯,这么一大堆水果,他得搬运到什么时候啊qaq 头疼的盯着一堆西瓜,阿里巴巴突然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伴随着水分十足的咀嚼声,在空旷的库房里显得格外响亮。阿里巴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沙鼠,这种能在沙漠里生存的小东西几乎什么都吃,库房的门如果没有锁好,偷溜进来偷吃也是有可能的。 阿里巴巴谨慎的拔出了短刀,一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并非没有效果,至少他眼神凌厉,握刀的姿势稳得不可思议,因为的场静司总是喜欢先挑飞他的刀再虐得他满场滚,想想都心酸的想掉眼泪。 “咔嚓咔嚓”啃西瓜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阿里巴巴小心地转过西瓜堆,看到散落一地的瓜皮,心头火起,平日里温和的褐色眼眸笼罩上一层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杀气,的场静司调教有方,他到底在日复一日的抱头鼠窜中获得了提升。 短刀锋芒一闪,在半空中骤然停住,阿里巴巴愕然的看着双颊鼓鼓啃着西瓜的男孩子,身体先于意识迅速后退,退到了安全区域内,警惕的注视着对方。 是敌还是友?他不知道,只是他在那样一个年幼的孩子面前感觉到了压迫,不是面对的场静司时抬不起头来的恐慌,也不是面对夏目时那种舒适的被包容感,这孩子给他的感觉是神秘莫测的,像是从星辰的另一端漫步而来,身边萦绕着不可能被世界理解的晦涩。 “你……是谁?!” 鲁夫的异动不可能瞒过夏目,他放下手中煌帝国的一叠资料,难得有些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轻轻的唤了一声,“瓦沙克。” 第170节 温文儒雅的魔神立刻现身,抱着一本厚厚的魔导书,恭敬地欠身。 “吾王啊,是您呼唤我吗?” “那个旅行到这里来的孩子,是什么伟大人物的化身吗?”这句话一问出来,瓦沙克就悚然一惊,所罗门的化身降临这个世界,这件事理应只有他们这些魔神知晓,哪怕是亲近信赖的王也不会说出口。他开始拼命思考是不是自己之前露了什么口风,让自家聪慧敏锐的王猜到了什么…… “与瓦沙克无关,”像是洞悉了他心中所想,夏目微笑着要摇头,一扬手,纸片做成的式神轻飘飘落地,化为他的样子,身披洁白斗篷,笑意温暖,两人待在一起,相像的几乎分不出彼此,“化身的手法,在我的世界传承久远,一草一木乃至一块石子,都能以自身的样子出现和行动。” 瓦沙克很没出息的露出一脸惊叹的神情,式神向他点头微笑,他也手忙脚乱的回礼,蠢萌的让人不敢直视。 “之所以展示这个术法,只是……希望知道更多更多的信息。”夏目从座位上站起来,微笑从脸上褪去,这一刻他就像是出鞘的天羽羽斩一般,张开了自己锋利的羽翼,金杏色的妖瞳显露,流露出极复杂的神色。 “八芒星,炼玉艳……我已经做好了与之敌对的准备,但是整合手中的力量之后,却发现完全不够!天照……天照还陷在里面……虽然恢复了理智,他身体里却还潜伏着不受控制的力量,勉强维持的平衡早晚会崩塌,我……!” 他第一次表露出焦躁的情绪,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稳不住,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受影响。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自乱阵脚,可是还是控制不住的万分忧心,半夜都会睁眼醒来,年幼的魔都之主靠在他颈边,呼吸清浅,这才会让他感到几分安心。 四面都是危局,该如何破阵而出? 夏目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耐心濒临崩溃,立刻就选择了终止对话,深呼吸了几次也没有压住,不得不让魔神先返回徽记之中。 瓦沙克试探着想要摸摸夏目的头,被躲开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他顿时急了,三两下把一向看不顺眼的同伴拽了出来,“马尔巴士!混蛋别睡了!王他不对劲!” 有翼狮子形态的魔神还没来得及揉揉眼,就被扯到了夏目面前,还没来得及惊叹瓦沙克的力气,立刻被眼前飘过的一只黑色鲁夫吓破了胆! 围绕在夏目身边的金色鲁夫从翅尖开始,一点点被黑色侵染,振翅的声音有些尖锐起来,躁动的上下飞旋。被黑色鲁夫包裹着,外面的光线和声音渐渐被割断,世界坠入一片黑暗,没有光线,只有沙沙的振翅声。 沙沙的声音突然就变成了尖锐的“滴——滴——”,病床上的男人向他伸出手,在触及他额发之前,就无力的坠落下去。白色的世界里突然乱糟糟的,许多人在奔跑在喊,摆弄着奇怪的仪器,最后有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沉重地摇头,他的眼睛被蒙上了,却隔绝不了外界的声音。 “父亲……死……可怜……” 一张张陌生的冷漠的面孔走马灯一样晃过,有人在叹气,有人在抱怨,还有孩子声嘶力竭的哭闹声,他不喜欢嘈杂和吵闹,想待在安静的地方,所以他转身,去往山间的神社。 血……满地的血……黏腻的血……红发的天狐神色凄惶,伸出的手血痕斑驳。 【到底是为什么啊……是我错了吗……】 “千姬……”夏目动了,主动握住红发天狐的手,跪坐在她身边,黑色的鲁夫在他身边回旋翻飞,欣喜地振动翅膀,像是要迎来真理。 “没有谁是错的……我没有……千姬也没有……” “只是因为……可悲的命运而已!” 领主府骤然爆出大片黑色的鲁夫,缠绕着飞上天际,巨量的魔力四处辐散,黑色的翅膀遮蔽了太阳。惊呼声在人群之中响起,从库房回来拖着一只蓝毛小鬼的阿里巴巴惊愕的看着城主府的方向,他第一反应是的场静司又整了什么收拾不了的幺蛾子,一转眼却发现的场静司正站在他身边民居的屋顶上,表情有些微妙,让他觉得浑身发毛。 “师、师父……领主府那边……” 的场静司没有理他,专注的凝视着那边,直到红发的法那利斯到来。 “千叶大人他情绪不对!那边已经控制不住局面!求您出手!”阿伦黛娜急切的说完,只看到的场静司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继续专注的盯着那边。 “求您……!” 阿伦黛娜直接被掀了个跟头,险些扑倒在地,的场静司显然有所留手,不然折断全身骨头都是轻的,然而没有受伤,阿伦黛娜眼中却分明露出绝望。 “请您看在千叶大人平日优待的份上!帮帮忙吧!” 阿里巴巴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夏目有危险,也想要帮忙请求,却被拽住了袖子。 “没用的,”小辫子被风吹起,蓝色发的孩子眼眸像一片渊博的海,“那个大哥哥根本不想帮忙。” “大哥哥?”关注重点明显错了的阿里巴巴还是忍不住吐槽,“喂阿拉丁,那家伙看起来明明比你小吧!” “不是的哟,”阿拉丁握着胸前的笛子,金色鲁夫在他身边飞翔,让他低垂眼睫的样子显得异常神圣,“那里站着的,确实是大哥哥,看啊阿里巴巴君,大哥哥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挣脱什么了……” 的场静司饶有趣味的扫了阿拉丁一眼,身上的幻术解除,不似人类的妖瞳和小小的龙角显露,脸颊上浮现出细碎的黑鳞,像是被什么压制着一般不能连成一片。他不悦的皱眉,借着城中大批黑色鲁夫盘旋的便利,疯狂的抽取魔力。整个身体被涨满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微微眯起眼,却是笑了出来。 “是在恐惧着我吗……这个世界……” “虽然想要照顾一下你的感受,但是很可惜,我现在已经忍耐不了了!” 的场静司身上突然爆开黑的的电光,电弧闪烁之间,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挣脱了,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阿拉丁猛地捂住了胸口,像是忍受不了这种声音一般,脸色惨白。 “大哥哥……这个世界的法则是必须要……” “……我管他去死。”再次响起的声音,是属于青年的低沉喑哑,语气轻柔到不可思议。电光退去,昔日只到夏目腰的年幼孩子已经恢复了全盛时的姿态,纯黑狩衣加身,让人只能联想到祸乱天下的魔王。 这样想也没错,他本来就是魔都之主,光明背面的阴影。 如果光明不在了呢?这个问题也许现在就能得到答案。 “竟然连堕落之时也是极致的瑰丽!真想让你更深更深的沉溺于黑暗幻梦之中!夏目……”一字一句宛若恋人间的呢喃,魔都之主吐露着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话,“到我的身边来,一起君临在世界的废墟上吧!” “……不对,才不是那样子的。”红发的天狐突然反握住了夏目的手,因为用力,鲜血流淌的更厉害,浸透了层层叠叠的红裙。 “虽然是这种结局,我却从未诅咒过这种命运。” 夏目的眸光微微一颤,发现情况超出了自己的掌控,顿时想要抽回手,却被更紧更紧的握住了,天狐歪着头,在生命的尽头也笑得倾国倾城。 “因为命运,我能与伙伴们相识;因为命运,我能与他相恋;因为命运,我选择了你……”天狐忍着疼,慢慢向夏目靠了过去,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嘴角微微上扬。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生命的尽头能遇见你,给你传承,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划算的事了。”她轻轻笑了两声,胡乱蹭了蹭,像在哄小孩子,“你在否定命运,是不是要将欢乐的回忆也一并抹杀?将珍视的羁绊随手弃置?那种事,前辈我可不会认同的。” 哪怕在这样黑暗的幻象之中,这位前辈也仍然是那么明亮温柔。夏目眨了眨眼,眼眶中突然泛起湿意。 “我知道前辈被当成魔力熔炉的核心的时候,那一个瞬间,即使告诫过自己不要去恨,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戾气……” “我以为前辈和八岐先生是一起消失掉了,没想到却是这种被束缚被利用的结局!完全……不能接受……” 后辈的泪水落在肩膀上,红发天狐的脸色突然变得精彩纷呈。 等等!魔术熔炉的核心是怎么回事?她完全完全不知道啊喂! 她明明应该在时空的某个角落里长眠恢复灵力才对!八岐作证! ☆、第246章 246、破障 “您完全不知道吗?”夏目一脸惊讶,前辈的遭遇是他钻牛角尖的根源,现在千姬却对他说:啊哈哈哈我在睡觉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淡淡的杀意啊…… 躁动的黑色鲁夫听到这样的话语,也呆滞了一瞬,一线金色浮现在翅膀上。 “本来就没打算醒来的,完全不知道会出这种事。”红发的天狐微一沉吟,艳丽如火焰的眼瞳突然浮现出惊人的戾气,虽然是历代天狐之中唯一的女性,她的心智手段却样样不缺,由二代一手教出,骨子里的傲慢更胜夏目。 “如果真是这样,沦为道具,予取予求……”千姬笑了,容色更是盛极,她伸手摸了摸夏目的头,轻柔的动作之后隐藏着滔天杀意。 “做出这一切的那个人……我要让他万劫不复!!!” “吾王啊!您可曾听到臣下的呼唤之声?!”装束儒雅的魔神在狂风之中飘摇,像只单薄的纸片风筝,阿尔玛托兰毁灭之景历历在目,现在如此巨大的阴影又笼罩在这座城池上,让他止不住的颤抖。 “哪怕您最终选择堕落,我等也仍然是您忠诚的臣下!但是……如果力量持续暴走,会让您陷入不利的境地之中的!” 隐隐约约的,夏目确实听到了这呼声,稍微侧了侧头,他到底是个天性温柔的人,不愿让他人为自己担忧,内心的黑暗也是因为这个。没有小伙伴在身边,所有压力都要自己背负,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再理智的人早晚有一天也要崩溃。 “太温柔的话,会很辛苦的。我相信这话之前就有人说过了,千叶,你已经习惯背负一切孤军奋战,让人看着就心疼。”红发的天狐把他揽进怀里,她的衣摆上还染着红艳的血,神情却无比温柔,“撒娇什么的,发泄什么的,竟然一次也没有过,最合适的对象明明就在身边……” “是说……静司吗?”夏目迟疑地问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天狐一支的压力这么大,我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跟八岐那家伙打一架的!”千姬说得特别理直气壮,“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只要接受宠爱就好……魔都之主是在做白日梦吗!” 夏目的眼睛睁圆了,这个设定有点超出他的预料,一时有些反应不能。千姬很理解他似的点头,“一开始我也没这么想过,但是看到千泫天上地下的追杀幽沉之后,突然觉得魔都之主真的是一种很抗揍的神奇生物呢~这世界上能承受之天狐全力一击的,也只有历代魔都之主了吧。” “但、但是……”三观端正的夏目显然无法接受。 “没有什么的,反正在历代的魔都之主看来,刀剑相向之际的眼神交错,远胜一切动听的情话。沉稳如同幽沉都不能幸免,更别说这一代的场静司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性格。” 夏目低头慎重的思考一番,不得不勉强赞同这个观点。他记得天狐身份刚曝光之际,与的场静司战过一场,那时候的场静司的眼眸真的亮度惊人。还有接受表白的时候,静司确实是在享受与他的战斗。 千姬忍不住粲然一笑,把夏目的短发扑棱的一团糟,“所~以~说~啊~要一直开开心心的呢~无论是前辈还是那家伙,都会保护你的~我相信天照也会那么想,让后辈顶在前面怎么行?前辈也是有自尊的!” 夏目只觉得心里很温暖,像是被小火烧灼的茶水一样,慢腾腾散发出适宜的温度。千姬对于他来说是长姐般的存在,知道千姬还神采飞扬的活在这世界上,还能笑吟吟的把他从歧路引出,真是太好了。 “虽然舍不得,这次意识中的相会还是到此为止。我会从长眠中醒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呵呵,八岐也在呢!” 这一次,夏目认真地点头应了。千姬最后抱着他蹭了蹭,在他背后轻推一把,把他推进一片亮光之中,鲁夫的黑色渐渐褪去,变成金光闪耀的样子,沙沙的振翅声响是最温柔的祝福。 “很快,我会与你会合!”千姬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细小却无比清晰,像她本人一样气势十足,“所有事情都不用担心!前辈还在这里呢!” 的场静司抵达领主府的时候,就知道来迟了,异色瞳倒映出金色鲁夫的影子,还有几点黑色夹杂,却已经不成气候。阿里巴巴乘着阿拉丁的头巾过来,落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的场静司的声音。 “可惜了,到底是夏目啊……” 那个明亮又温柔的孩子怎么可能真正堕落,更何况还有长辈在旁边引导。 阿里巴巴抬眼望去,大片的废墟之上,身披洁白斗篷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直视着飘荡在祂面前虚幻的影子,那影子火焰般的红发蜿蜒飘散,她的眼眸掩藏在额发之下,只露出下巴和唇,已经足够倾倒世间,真正现身之时,不知道该是何等勾魂夺魄的美丽! 痴汉脸·阿拉丁:漂亮大姐姐o(*////▽////*)q 沧桑脸·阿里巴巴: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喂! 一阵大风吹来,影子开始摇晃,抚在夏目脸颊上的手移开,整个身体飘飘忽忽的上升,渐渐在阳光下变成虚无。 万点金光破开云层,形成数道金色的光柱,夏目伸手接了一捧金光,没来得及转头就被从身后抱住了,微冷的曼陀罗的气息让他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身份,的场静司明显已经摆脱了小孩子的形态,虽然仍不能使用妖力,对于剑术制霸魔都的的场静司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 想到千姬的教导,夏目默默的打算把切磋的提议烂到肚子里。 妈蛋这样打起来吃亏的绝对是他!输了之后会被做什么真是想想都可怕! “千姬又教了你些什么?”的场静司却不肯放过他,压低声线询问,夏目总算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说“啊啊啊耳朵怀孕了”,他现在就觉得耳尖一阵酥麻,兽耳不住地挣动,想要把那种糟糕的感觉甩脱。 “什、什么都没有!”夏目特别坚决的回答,然后他听到的场静司轻声笑了,很愉悦的咬了口他的兽耳。 “差点忘了,现在的我会给你很大的压力吧?没有妖力的情况下,你要反抗我可能会有点难,所以……我可以把你关起来了吗?” 很愉快的,很轻松的语气,夏目却知道,这话是认真的。 猫老师和鹤先生都告诫过他:永远不要在实力上弱于的场静司。 因为魔都的生物向来偏执狂热,掠夺是骨血中的天性,一旦势弱,等来的绝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 “请收回之前的妄语!吾等与吾王同在!”有翼狮子姿态的魔神踏前一步,低声咆哮,“论世界的接纳程度,你远及不上吾王!吾王可以发动所罗门遗留下来的魔神之力,被命运的洪流簇拥着,如果开战,胜负难料!” 无论是怎样的世界,总有人碍他的事……的场静司不甘心的看一眼周身飞翔的金色鲁夫,这些小东西好像感觉到了夏目所受的威胁,纷纷聚集而来,庞大的魔力越聚越多,很快就让他感觉到了压迫。 “静司,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夏目侧过头看他,那双漂亮的金杏色妖瞳让的场静司特别想亲下去,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压抑的吻落在眼睫上,很久才移开。的场静司松开手,与夏目并肩而立,这个举动让夏目着实松了口气。 马尔巴士也松了口气,顶着的场静司杀死人的视线走到夏目身边,用前额蹭了蹭夏目。一旁的阿伦黛娜当即捧来了魔神寄宿的金鞘长刀,送到夏目手中,瓦沙克不敢到夏目身边碍某人的眼,只好留在原地哗哗的流眼泪。 “您没事就好,只要好好控制力量真堕落了也不要紧,想杀人我也会帮您递刀子的嘤嘤嘤……” 马尔巴士觉得,基友的三观貌似比他还不正,说好的渊博与仁爱的魔神呢?! 一切混乱都随着夏目的清醒终结,正好借此机会,夏目把领主的位置推给了阿里巴巴。不会政务?没关系处理几件就会了。实力不够?去攻略阿蒙的迷宫。手下没人?阿拉丁和摩尔迦娜就挺好的。领主府没了?这个……旁边的民居不是还可以住嘛。 第171节 阿里巴巴一口老血生生咽了下去,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埋进废墟里!特别是夏目愉快的收拾行李准备去煌帝国,他却在这里面对领主府重建工作,以及快要被掏空的库房!心塞塞不能爱!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把的场静司直接带走啊啊啊啊啊(╯‵□′)╯︵┻━┻ “我跟夏目分工不同,如果进入煌帝国,相当于活在了【八芒星】的监视之下,我忍受不了那种束缚,干脆就游荡在外面收拢势力。”金杯里醇厚的酒液微微荡漾,的场静司轻啜一口,眯眼露出享受的神情,“这片大陆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全部征服倒也别有趣味。” 阿里巴巴再次崩溃脸,仅剩的理智让他试图阻止的场静司继续逗留。 “您难道不想念千叶殿下吗?不如暗中跟他一起……” “暗中跟上当然不如夜袭来的有趣味,”的场静司嫌弃的瞟他一眼,有些自我反省意味得说道,“上次我表现的太急切,吓到了夏目,分开一段时间有利于让他放松警惕。” 阿里巴巴:突然好想为千叶殿下掬一把辛酸泪! 不过很快他就真的掬了一把辛酸泪,为他自己! “实力太差,我看魔神还挺好用的,你先弄一只来吧。”轻描淡写的说着,阿里巴巴三人组被直接丢进了魔神阿蒙的迷宫,什么也没准备只是贴身带了把短刀,阿里巴巴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 “师父起码让我带点水和食物啊!我是正常人类真的会被饿死的真的真的!” 一如迷宫深似海,再怎么喊也不会有人把他们捞出去了,摩尔迦娜自始至终都很淡定,查探过周围之后,分分钟拖了一只迷宫生物回来。 “这个,应该可以吃。” 阿里巴巴看着地上一滩不知名物体,好像是某种虫类,没有死透还在一颤一颤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阿拉丁在一旁火上浇油,特别欢欣鼓舞地说,“我可以弄出火焰来呢,烤来吃应该不错吧?” 摩尔迦娜点头,特别认同的样子,开始收集能燃烧的材料。 阿里巴巴:楼主小伙伴都不正常该怎么办?! ☆、第247章 247、考察 完全不知道的场静司又怎么作了,夏目风尘仆仆赶路半个月,终于来到了煌帝国的首都——洛昌。 一路走来,满眼都是天朝上国的盛世气象,夏目撩开车帘,有几分新奇地打量来来往往的商贩行人,冷不防听到车夫的声音。 “小少爷是第一次出远门吧?”车夫对这位谦和有礼的小公子观感很好,话也跟着多了起来,见他好奇外面的景象,还特意放慢马车的速度。高大健硕的良种马踢踢踏踏走在街道上,步履稳定,格外让人安心。 “是的,我是第一次来这个国家。”夏目含笑应道,眼前突然走过一个小贩,肩上扛着一个草把,上面插满了一串串竹签串的山楂果,裹着一层糖,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夏目想起在看各国风俗相关书籍的时候,看到过相应的东西,因为和以前吃过的苹果糖很像,格外留意了一下,好像是叫…… “小少爷想要那个吗?喂——请等等!给我拿两串!”车夫叫住了小贩,付了钱,任拉车的两匹马自己走着,探身进来把东西递给夏目,笑得很慈爱,“我家的小孩子最喜欢这东西了,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都爱这种酸酸甜甜的口味。” 这种时候再推脱未免太矫情了,夏目笑着接过,端详一会儿,啊呜咬下了一个球,鼓起腮咀嚼,眼睛里瞬间爆出亮光。 真的很好吃o(* ̄︶ ̄*)o 车夫把夏目送到城里不是最大但是最好的酒楼前,他知道这位小少爷有钱,也认真为他着想,选了信誉最好的那家。夏目向他道谢,给了超出车夫想象的大笔赏钱,没等车夫拒绝,就走进了酒楼里。 车夫看了会儿他的背影,感叹一声,鞭子凌空甩了下,两匹马顺从的迈开脚步,拉着马车渐渐淹没在人潮中。 要了房间,时间还没到中午,夏目索性带了两只魔神一起上街。阿伦黛娜放心不下年幼的同族,请命留在了支乡,夏目当然不会勉强她,此行煌帝国,只有他一人而已。 优哉游哉的撸过了街上所有小吃,夏目最后意犹未尽的要了碗小馄饨,一撩斗篷,在两位魔神的规劝声中坐在了临街的位置上。馄饨摊的摊主手脚麻利的送了热汤来,附赠两个小小的炸团子,夏目舀起一个,又是啊呜吃进去,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想留在煌帝国……美食的天堂什么的……” 背景音是两个魔神不停的劝告,堪称字字泣血! 【真的真的不能再吃了啊啊啊!会撑坏肚子的吾王啊!】瓦沙克看着夏目一路吃来简直心惊胆战,完全不明原理的,所有要的东西都被吃下去了,那可是整整能撑到五个成年人的量啊! 是,他知道一路走来为了速度伙食很简单,但但但也不能一次吃这么多啊!吓死魔神了! “我没关系的,这点数量还不够我吃撑。”夏目低声回应,在嘈杂的闹市之中几乎引不起注意,“比起制止我,想想怎么科学的投靠第一皇子殿下比较好吧?” 煌帝国现任的皇帝无所作为,近乎傀儡一般坐在王位上,掌握政权的是【八芒星】的魔女练玉艳,掌握兵权的是红字辈的几位皇子,特别是夏目要投奔的对象——人称“炎帝”的第一皇子练红炎。 选择练红炎是夏目深思熟虑的结果,十六岁就征服了第二魔神阿加雷斯,同时拥有三位魔神的迷宫攻略者,威名响彻海内外。又在三年前受封征西军大总督,展现出卓越的军事谋略,如果说谁能对抗练玉艳,练红炎绝对是最佳的选择! 问题在于,该如何吸引对方的注意…… 【这个很简单嘛~】马尔巴士懒洋洋地在意识之中开口,【找到皇子府,直接打进去!最好是与我魔装,让他们见识到吾王的强大实力!】 【闭嘴吧马尔巴士!】瓦沙克哼哼两声,极其反对,【不需要那么粗鲁,吾王的人格魅力足以征服一切!只要吾王按我说的做,一定能成功混进去的!】 夏目听得一头黑线,“什么叫混进去,我确实是想辅佐练红炎皇子,直到他能够与练玉艳正面抗衡。” 【原来是这样吗?!】瓦沙克恍然大悟,有点懊恼,以致说话都结巴了,【那我、我的方法一定也可以的!嗯!】 “说来听听……”夏目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吾王首先要准备一个箱子,大箱子~】瓦沙克兴致高昂,就差比划一下大小了,夏目被勾起了点好奇心,不由问道:“然后呢?” 【把箱子放在皇子府门前~】 “嗯,放在皇子府门前……” 【准备一张可爱的卡片~】 “嗯,可爱的卡片……”夏目听着有点不对味了。 【卡片上要写“会暖床求收养”,然后吾王再坐进箱子里,那个皇子一定会上钩的!】 夏目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淡定的捞出最后一只小馄饨吃掉,淡定的解下了手上的护腕,淡定的……把它泡进了馄饨碗里! 【嗷!好烫!还有油花!我错了我我错了!那只是我自己的妄想而已嘤嘤嘤!吾王我再也不敢了嘤嘤嘤!】 瓦沙克哭天抹泪,发誓再也不这么妄想,打死他也不会承认他还画了各种萌图私藏起来,会被泡进火锅里的一定会的qaq 夏目结了馄饨钱,特意跟摊主要走了自己用的那只碗,摊主嘴角抽搐,还给他找了只小篮子装了,于是夏目就拎着这么个篮子招摇过市,路过杂货店的时候,他略一思考,进去买了只箱子。 瓦沙克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的曙光,却不敢追问,脑心挠肺的想知道夏目的意图,也不敢在这个当口问。马尔巴士其实也是同伙之一,心虚之下不敢出声,生怕瓦沙克哭哭啼啼的把他供出去。 夏目拎着篮子抱着箱子回酒楼,在大厅里安静的吃了顿饭,又用了些点心,这才施施然拿东西上楼,进门后设了结界,才撸袖子开始动手。 箱子里铺了厚厚的绒毯,夏目伸手试了试柔软程度,深觉满意。把护腕从碗里取出来,随手几个魔法弄得干干净净,这才带回手上。 “你说的卡片,要怎么写?” 瓦沙克:所罗门王啊我竟然活着见到了这一刻去死也值了!!! “我不会以这种方式前去投奔,练红炎皇子能在众多皇子中出头,不可能是个愚蠢之人,那样的投奔方式只会让他起疑。”夏目沉吟道,感觉到魔神的不安,伸手抚了抚护腕,“不过如果是前期侦查的话,是不错的手段也说不定。” 马尔巴士有些糊涂了,他显出身形,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低头碰了碰那个箱子,“您到底有什么计划?” “不能果断的前去投奔,盛名之下,本性如何还尚且未知,我必须确定那位皇子殿下确实有与【八芒星】对上的气魄和雄心,不然,我宁愿选择其他对象。”夏目捉了只鲁夫,嘴唇翕动说了些什么,走到窗边扬手把它放飞,鲁夫轻快地飞上天空,目的地是戒备森严的皇宫。 “这件事,少不得要让裘达尔帮忙……他已经要去我不少香料了。” 裘达尔收到鲁夫来信,当晚就找到了夏目,兴致勃勃的样子。一把推开窗,结界闪动了一下,因为主人的意志没有阻拦,裘达尔一下跳进房间,抬头的时候却怔住了。 璨金色的小生物在箱子里里外外跳了几趟,检验着绒毯的柔软度,大耳朵尖端有芦花一样的白色,光亮一照近乎虚幻。柔亮蓬松的皮毛泛着华贵的光泽,一看就是养得很好,心地再冷硬的人都会忍不住去摸一摸揉一揉,魔神瓦沙克趴在桌边,心都快要化了。 “啊啊啊吾王赛高!这么萌一点也不想让外人看到啊!” 马尔巴士破天荒的没有吐槽他,小心翼翼的低头,让小狐狸踩在自己头顶,能感觉到轻盈的重量在头顶踩了几圈,把立起的鬃毛踩平了,才舒舒服服的趴了下来,四爪扒拉扒拉尾巴抱在怀里,显得很惬意。 “……什么情况?”裘达尔一时有些蒙了,他顺从心意向前走两步,想要把这只毛绒绒拎在手里,马尔巴士不悦的冲他低吼一声,十足的威慑。 黑发的magi瞬间被激起了逆反心,他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区区两只魔神而已,侍奉的王还不在场,很容易就能收拾掉。 小狐狸突然睁了下眼,金杏色的兽瞳盯紧了裘达尔,金色的鲁夫开始在他身边翻飞,酝酿着强大的魔力。如果真是一只野兽,绝对不可能引动鲁夫之力,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只在寥寥几个人身上见过。 “竟然是你啊,千叶。”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裘达尔凑到小狐狸眼前,肆无忌惮的打量一番,毫无征兆的伸出手。马尔巴士当然不肯,张口就要咆哮,头顶被不轻不重的踩了踩。 【知道你是一定要摸摸的,这个可以,只是不能太用力,捏耳朵也不行。】夏目的声音直接在裘达尔脑海中响起,成功让黑发magi的心情由阴转晴,夏目给他留面子,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于是很克制的摸了摸。掌心暖烘烘的,皮毛的触感是不可思议的顺滑,大耳朵从他指缝间露出来,很乖巧的一动不动。 摸两把过足了瘾,裘达尔自己拉椅子坐了下来,开始今天的正题。 “你想要亲自考察?” 【那是自然,毕竟要面对的是那样一个组织。】夏目从马尔巴士头上跳下来,踩在桌子上,【所以需要你的帮忙,并不麻烦,把我带在身边就行,我想见见煌帝国的几位皇子皇女。】 “只是小事一桩,你都做了这样一番牺牲了,我怎么会推脱。”裘达尔勾起嘴角,“不过,你这也是魔法吗?真是闻所未闻。” 小狐狸摇摇头,大耳朵晃晃,“不是的,这应该算是我们这支血脉最本初的样子,拥有强大力量之后,才会呈现人类的姿态。” 裘达尔啧啧称奇,他对夏目所在的世界越来越感兴趣,那么多非人类的种族聚集在一起,恐怕每一天都会过得精彩万分。 裘达尔歪歪头,突然想起了曾经粘在夏目身边的那个小鬼,那双异色瞳中冰冷的戾气连他都忌惮不已,“那他呢?他是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什么软萌可爱的生物,一定是那种纵横八方,霸气凛然的…… “龙,静司是煌帝国概念中的龙。” ☆、第248章 248、转手 煌帝国三观不正的神官发展了新爱好,宫里宫外一时间传遍了,作为证明,神官大人都不会无聊的在空中漫步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刚带回来的小东西身上,亲力亲为无微不至的照料,惊掉了一片下巴。 “你们去看了吗?超——可爱啊!蓬松松像个团子一样~” “我上次还看见那孩子在花园里捉蝴蝶呢,不过很快就被神官大人捉回去了,也是呢~看起来就是矜贵的品种,平常果然看管的很严。” “呐,你们听说过没有?皇后好像也有点在意……” 女官们凑在一起难掩兴奋地讨论,却不知道身后的假山里,被讨论的对象衔着一朵刚摘下来的莲花趴在阴影中,四爪藏在腹下,只有大耳朵不时抖动一下。听到宫里宫外对自己的议论,夏目幽幽的叹了口气。 大出风头不是他的本意,他一开始只是想让裘达尔带着看看几位皇子皇女,谁知道第一天他就在花园里遇上了练玉艳。 已经彻底堕转、周身缠绕着黑色鲁夫的魔女妩媚的笑着,她的美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艳丽夺目,像盛开在无数尸体之上的罂粟,因为吸收了无数腐烂的养分才会开的那样绝美。仅仅是一眼,夏目心中就警钟大作,把这个女人划入了高危的范围中。 练玉艳是陪着现任皇帝一起来游园的,练红德是个很好操纵的傀儡,可是再好操纵,目前的皇帝还是有自我意识。现在登基的时机还不成熟,练玉艳身为皇后,非常乐意营造一种夫妻和睦的形象,她对练红德的了解极深,几句话就能哄得他龙颜大悦,许下种种好处。 练玉艳轻盈的笑着,眼眸深处却隐藏着癫狂和嘲讽。 前朝已经快被她蛀空了,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她就能以女性的身份登基为帝,到时候煌帝国万里江山尽数落入她掌心,不管是制造暗黑点还是扩张势力范围,都会方便很多。 夏目藏在草叶间,仔细看了眼练红德,果然像是传闻中那样庸碌,微微浑浊的眼睛里没有王者应有的锐气,看起来全心全意的信赖练玉艳,甚至公然与她谈论政事,他身边的近臣们想必已经习惯了,低着头不发表一句意见。 如此下去,煌帝国危矣! 练玉艳正笑着,突然侧了下头,笑意变淡,“好像有什么在那里呢……” 她也不畏惧,快步走向夏目的方向,夏目暗叫不好,转身就跑,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轻盈的踏过一地草叶,要越过假山的时候隐隐听到身后有破风声传来,千钧一发之际扭过身子,一支精钢箭矢从他身边擦过,半支箭都没入了假山之中。 假山随之坍塌,夏目猝不及防之下一爪踩空,碎石哗啦啦把他盖在底下,被砸到的地方隐隐作痛。夏目保持冷静,没有使用魔法也没有变成人类的形态,他知道练玉艳多疑,贸然暴露对今后的计划不利。 只要不流血,些许疼痛还是能忍的。 第172节 有脚步声传来,碎石被宫人搬开,小巧的绣花鞋停在夏目眼前,练玉艳眯着眼睛,不顾四周的尘土,自己动手把一动不动似乎是吓住的小狐狸拎了起来,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他皮毛里,近乎致命的力度。 “陛下,”练玉艳盈盈的笑着,“不知为什么我喜欢极了这颜色,不如剥下皮毛来做双护手?” 练红德笑了,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么个小东西,皮毛肯定凑不成一双护手,不如再去府库里挑选进贡的皮毛,那可都是极寒之地来的好料子。” 练玉艳笑得愈发甜美了,她拨弄着手中一动不动好像昏迷的小狐狸,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一开始提议只是别有目的,现在她是真的起了这份心思。 “练——玉——艳!!!”阴沉的声线甚至带了几分嘶哑,黑发的magi站在宫殿顶上,长长的麻花辫逆着风翻飞,他盯着练玉艳,眼里沁出刻骨的杀意。镶嵌有红宝石的小巧魔杖已经微微抬起,雷弧在魔杖周围跳荡,发出轻微的劈啪声,他就这么看着练玉艳,狂暴的雷魔法就要席卷而出。 “拿开……你的脏手!!!”一道雷光打出,练玉艳眸光一转,突然换上了惶恐的神色,随手把小狐狸一丢,直接扑向了练红德,在练红德看来,竟像是危机之时以身翼庇一般,情真意切之极! “陛下小心!” “轰——”又一座假山倒塌,裘达尔又不是蠢的,他本来就只打算稍加威慑,谁知道练玉艳拿他当筏子演了一场戏,一时之间几乎把这疯女人恨进了骨子里。 最终红德帝震怒,神官裘达尔犯上,被判软禁三个月,即日执行。执行的官员手都是颤的,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位magi暴起伤人怎么办,眼睛一转就去求助皇后,得到了一对镣铐。 “这可是好东西呢,能限制魔法的使用。”练玉艳早就有意磨一磨裘达尔的桀骜,她收到线报,说裘达尔回来的路上捡了一只小狐狸,照顾得妥妥贴贴,一时之间动了心思。 她不敢肯定裘达尔会不会为一只宠物出头,不出头也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至于一只小动物的死活,她根本就不在意,完全想不到这一举动直接断了自己最后一线生机。 天照的情报网已经全部铺开,因为天然的掌控欲,他直接用瞳术控制了【八芒星】一批骨干力量,当举动瑟缩的属下把练玉艳的情报呈到他面前时,天照翻了翻几页纸,笑得阳光灿烂。 “自己作死怪得了谁呢?欺负我家的血裔……活剜了你哟~” 夏目叼着莲花,尽挑无人的小路走,七绕八绕,到了软禁裘达尔的偏殿。大抵皇宫之中总有那么一处地方,幽晦僻静,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往,夏目一开始还担心裘达尔在这里会憋闷,于是主动提供了娱乐手段,结果现在看来……那家伙已经完全乐不思蜀了! 裘达尔又做出了一朵宝石花,抬眼看到夏目来了,兴冲冲的捧过来献宝,行动之间镣铐叮当作响,他也不在意。 “看看这次的成果!不错吧~” 夏目先把莲花插到花瓶里,用头顶着扶正了,花瓶里已经有了各色花朵,交相辉映像刻意凑出来的一样,完全体现了制作者的高审美。夏目觉得满意,低头看一眼裘达尔的宝石花,伸爪拨拨,为对方的领悟能力惊叹。 宝石花看似简单,在时计塔却能列为二年级的课后作业,因为这个魔术不需要大量的魔力,而是要求精细入微的控制力,短短半月,裘达尔能做到这地步着实令人惊艳。 【确实很好了!我再给你一个结构公式,鱼的怎么样?】 裘达尔没意见,他觉出宝石魔术的有趣,现在正像小孩子得到新奇的玩具一般,处于抱着不撒手的阶段,有时候甚至觉得软禁挺好的嘛,什么都不用管专心玩就行,练玉艳倒是起初来过一趟,裘达尔没多废话,张口就是几箱子宝石。 学习宝石魔术足够拖垮一个小贵族家庭,多亏练玉艳是煌帝国现任皇后,不然真养不起如此烧钱的magi。 “被关起来也挺好的,我现在这么觉得。”裘达尔很没有形象的盘腿而坐,把小狐狸捞过来放在腿上,眼神有些怀念,“多少年没有潜心于魔法了?一直作为组织的刀而行动,难怪实力不如尤纳恩那家伙。” “真想去看看啊……你的世界……” 夏目动了动耳朵,竟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我的故乡可以往返于无限时空之中,到时候只要裘达尔腾出时间,就可以过去。】 【可以一起去时计塔看看,那里就像是这片大陆上的马格诺修泰德,是尖端魔术的所在地。投影魔术,宝石魔术,炼金术,使魔召唤……一切都很有趣~】 裘达尔定定的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用力的揉了他一把。 “那么一言为定!我一定要去你的世界看看!” “……去哪里看看?”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练红玉提着食盒走进来,很是好奇的问道,下一秒,视线就粘到墙角的一堆宝石花上了。 “啊啊啊小裘达尔!这是你做的吗?好漂亮!”珠宝对女孩子有天生的吸引力,练红玉征得了同意后,捡起一朵仔细端详,显然爱不释手。 裘达尔一脸不在意,其实心里却很高兴,大方地让练红玉随便挑。练红玉几乎挑花了眼,每一个都晶莹漂亮,真是不知道选哪个好。她在那边纠结,裘达尔已经自顾自的打开了食盒,挑了一块咸味的点心塞进嘴里,看看蹲在肩膀上的小狐狸,也塞给他一块。 夏目很干脆的整块吃掉了,那边练红玉惊呼起来,满眼的不赞同。 “小裘达尔,小狐狸不能吃这个的!” “哈?我从来就是这么喂的。”裘达尔知道肩上这只毛绒绒的身份,才不把他当只宠物养,有什么喂什么,夏目一点也不挑食。 不过这会儿,练红玉恰巧提到了,不如趁机让千叶跟着她,见见其他几位皇子皇女。裘达尔这么一想,有点不甘愿的把肩膀上的毛绒绒抓下来,塞进练红玉手里,“那么你帮我养好了,反正我在这里又出不去,别拦着他回来看我就行。” 练红玉顿时遭遇了会心一击,宝石花也不管了,手忙脚乱的把小狐狸抱稳。这小东西也不认生,悠闲地甩甩尾巴,看了裘达尔一眼,转头去蹭练红玉的手,逗得她连连惊叹。 “小裘达尔,这孩子是在哪里捡的?简直太可爱了!小……” “哼!”裘达尔不高兴了,虽然魔法受限,还是一阵狂风把练红玉掀出门外,愤怒的关上了门,一副闭门谢客的态度。 练红玉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确定裘达尔是真的不想见她,连公主的仪态也顾不上了,立刻腿脚利索的跑出去很远,在花园里找到自己呆惯了的那个位置,噌的就钻进了牡丹花枝底下,这才欣喜地抱着小狐狸好一顿揉。 “近看更可爱~没想到小裘达尔竟然会把你给我~太幸福了~” 脸贴着蓬松的绒毛蹭了蹭,练红玉抱着夏目开始往花枝深处钻,“我带你看看我小时候的基地哟~好几年不来了真是怀念~” 夏目温顺的任由她抱着,深入花枝中间,这片牡丹花开得极好,茂盛的足够遮住一个成年的公主。练红玉就这么躺在花丛里,把小狐狸拢在怀里,四面都是清幽的花香,她忍不住惬意的闭上了眼。 “之前在皇宫里,我就见到你了,但是是小裘达尔养的,不好偷偷抱回去啊~”她笑了起来,非常高兴的样子,“不过现在,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养着你了~” 夏目把爪子搭在了她手背上,拍了两下。躲藏在隐蔽的地方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他不知道这位皇女之前过得怎样,但据说是第八皇女,很有可能有一段被忽视的阴暗童年。成年后却能保持这样的笑容,实在是难能可贵。 夏目在心里的小本子上记下一笔,他觉得练红玉稍加打磨,一定会变成非常璀璨的样子。 ☆、第249章 249、造梦(上) 练红玉对新带回来的爱宠上了一百二十个心,饮食上更是严格要求,还特地跑到城外请教过老猎人,问清了狐狸的饮食习惯,并且执行了! 夏目……夏目开始绝食…… 不过他并不会亏待自己,一到晚上就跑得没影,去找裘达尔开小灶。 “噗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黑发的magi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方的把点心盒往他的方向一推,“红玉那家伙也真是的……这些都给你,不行了我要去笑会儿。” 夏目:……友尽啊混蛋(╯‵□′)╯︵┻━┻ 最后他干脆连点心也没吃,自己窜出城去觅食,在护城河边探了探头,锁定了一条安静而忧郁的鱼。细微的金色雷光开始在他周身跳动,还没等雷光窜入水中,就听见一声爆响,手臂粗的黑色雷霆直接在护城河里炸开,无数肥美的大鱼翻着肚皮浮上来,死不瞑目。 “谁在那里?!!”城墙上的士兵们立刻就做出了反应,夏目蹲在原地,满眼崩溃。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只有的场静司,性情乖张的魔都之主才不管发现不发现的,先炸了再说,末了卷起几条鱼,一手抱起夏目就离开了事发现场。 赶来的士兵看着护城河上漂浮的死鱼,都一头雾水。没办法,只好把这件怪事一级一级呈报上去,这件怪事也呈到了红德帝桌案上,却没有受到一点关注。 夏目探出个脑袋来,又被按回去,又探出来又被按回去,的场静司似乎相当满意他这种可以随身携带的大小,大有把他藏在怀里不放出来的架势。 夏目忍无可忍的探出头,没等被按回去就抢先说:“火太大了!鱼会烤焦的!还有……忘记放盐了!” 从来就是料理废的魔都之主沉默一会儿,一道雷光就把烤成焦炭的不明物体彻底消灭掉,不舍的拉开衣襟,把小狐狸放出来。夏目窜到火堆另一边,抖抖毛,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变回人类的样子,认命的处理好鱼,抹好香料架上烤架,火焰一燎,顿时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篝火噼啪作响,夏目盯着烤架上的鱼,突然感觉有清淡的曼陀罗气息逼近,从身后把他环抱住,一点一点的收紧。他纵容的往后靠了靠,温热的呼吸扑在他颈间,带着某种渴望意义的挨挨蹭蹭,却迟迟没有咬下去。 “怎么了?”夏目有点奇怪的问道。 “……我见到八岐了。”的场静司不太高兴的回答,“嘁,本来以为他已经死了呢!” 失望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夏目嘴角抽搐了一下,历代魔都之主之间的关系简直一团糟,跟天狐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法比,见面就会眼红恨不得直接杀掉对方的架势已经让夏目吐槽了无数回,幽沉看起来还好点,但是据千泫说曾经差点被八岐斩落王位。 听到这个消息,根正苗红心思纯善的夏目第一反应是高兴,八岐的灵体与千姬的绑定在一起,他既然能脱身,那么千姬应该也没事。 “他说千姬先留下了,似乎想要一雪前耻,方法是挑一个时机炸掉【八芒星】的魔力熔炉,然后观看那群家伙崩溃的丑态……听起来不错,你要去吗?”的场静司低头询问,夏目当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 他还有别的安排,比如跟练玉艳斗上一斗…… 的场静司本来只是普通的一低头,却看到夏目衣领遮掩间,有什么深色的痕迹,他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拨开衣领,果然是青色的指痕,非大力紧掐不能造成! 的场静司何止是愤怒,简直是暴怒!他一向护夏目护得死紧,像龙死死保护自己的逆鳞,没想到分开几个月,夏目身上就有了这种明显不是磕磕碰碰造成的伤势,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演练了无数血腥的小剧场,又怕吓到夏目于是强自忍耐下来,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伤处。 “……谁干的?” 他的声音有点颤,指尖亦是,冰冰凉凉的触在伤处,像落了几片雪。 “没关系的,小伤而已。”夏目轻描淡写的试图一笔带过,故意去翻动烤鱼,“已经快要好了,静司想吃什么口味的?” “是练玉艳吗?”的场静司眼里泛起冷意,见夏目眼神一闪,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是那个女人……早晚把她千刀万剐!” 天照在背后打了个喷嚏,白布蒙面的【八芒星】干部们惊慌的跪了一地,天照也不让他们起来,托着腮转着笔,笑得一脸灿烂。 “不知道是谁跟我英雄所见略同,一定是小千叶吧~” 的场静司只是来看夏目一眼,就不得不返回中部沙漠的战场,有八岐助阵,两个魔都之主叠加起来是极其可怕的事情,这片大陆如此广袤可以任意驰骋,习惯了征战和鲜血的魔都之主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从乌合之众的沙盗起步,目前已经吞下了大半个沙漠,只差彻底消化,这样的效率让夏目心惊。 月读血裔……果然是为了战场而生! 他给了的场静司一套治理方案,稍有政务能力的人就能帮助实施,的场静司还想把他拐带回去,夏目的立场却十分坚定。 “煌帝国这边请交给我,最迟下月,我会入主前朝!” 比起的场静司来,他的步调确实太过温吞,在这么慢下去,等练玉艳大势已成,他的处境无疑会更加艰难。他并不希望这个辉煌的帝国落入战火之中,这片土地有独有的恢弘大气的风韵,让人心生仰慕赞叹不已。 所以他希望练红炎能担起王的重任,带领这个国家走上光明的道路。 是夜,照旧结束了一场与臣下的会晤,练红炎回到皇子府自己的房间,他一向不喜别人近身服侍,就寝也是自己来,解了披风和战甲,正要躺下,突然听到窗棱边一声轻响,眼也不抬他就挥剑斩去,外面传来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炎彰,外面的是什么?” “回殿下,是块琥珀,现在已经被斩碎了。” 这块石头实在来得莫名其妙,练红炎再次检查过警备之后,把金属器放在枕边和衣而眠,却不知道一个精心编织的梦境已经缓缓展开。 梦境石,夏目第二次用到这东西。自从上次在浅樱之里各位国主面前提过一句之后,与拍卖会上同样品质甚至更胜一筹的梦境石塞满了整个库房,完全可以摔着听响。夏目做不来这么奢侈,又头疼这石头的处理,还是百无聊赖的玄狐合理的利用了这些石头。 一石一梦,凭借强大的精神力在梦境石上编织梦境,石头破碎后,梦境就会随之放出。对身体本来无害,玄狐没少用它向夏目灌输自己的“丰功伟绩”,幽沉被追杀的那一段更是百放不厌。 夏目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这堆石头,只是加快进度的需要,才让他从记忆旮旯里翻出了这东西,花费了一个白天的时间精心编织了一个梦境,想看看练红炎的王道。 练红炎还没有睁眼,就嗅到了龙涎香的味道,丝丝缕缕缭绕着。身下是软缎的触感,这种凉滑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他所喜爱的,怎么会出现在他床上?怀着这样的疑惑,练红炎不动声色的睁开了眼。 天光已经大亮,顺着窗棱投射进宫殿里,练红炎翻身坐起,一下就吓到了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床边的近侍,近侍傻了那么一瞬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床榻前,喜极而泣的喊人。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快、快传御医!” 纷乱的脚步声传来,背着药箱的御医被宫女引着进到宫殿中来,先一丝不苟的向还没有下床的练红炎跪拜行礼,这才颤巍巍的告罪上前,恭请练红炎伸手,他要切脉。 练红炎思绪纷杂,他听见有人叫他“陛下”,又看到周围人恭敬的做派,不难猜出自己至高无上的身份。他眯着眼睛伸手,让御医切脉,视线落到近侍的脸上,张口问道:“你是谁?” 霎时一片兵荒马乱,御医也慌了,反复诊断之后,仍然没得出什么结果。近侍又确认了几次,这才哭丧着脸承认他家陛下真的失忆了。 “陛下!请听奴婢一句话,失忆这件事万万不可外传!尤其是不能让丞相大人知道!会动摇国祚的!” 丞相?练红炎精准的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略一思忖,先明令寝殿中诸人不可外传消息,把他们挥退,独独留下近侍。 “我因何受伤?丞相又做了什么?” 近侍见自家陛下虽然失忆,仍然英明神武,眼里泪花频频闪现,先叩了个头,努力稳住情绪,这才道:“陛下您此次受伤,是因为狩猎时惊了马摔落,已经昏迷半个月之久,若再不醒,前朝那边就稳不住了!至于丞相……他一向喜爱弄权,恐怕您惊马这件事中,就有他的手笔!” 近侍忠心耿耿,那眼神做不了假,练红炎在他的叙述之中逐渐理清了思路,他是煌帝国现任皇帝陛下,有一皇后,膝下无子,是个乾刚独断的人物,整个帝国在他的治理下河清海晏,唯独有一点不顺心的,就是他的丞相势力庞大,在前朝呼风唤雨结党营私。 对方势力强大到这地步,自然不能随意处置,练红炎闭了闭眼,让近侍把近段时间的奏折呈给他,官员名单和情报也给他一份,就在这时,忽听殿外有人来禀报,说丞相求见。 第173节 练红炎眸光一闪,自己穿了身便服,慢条斯理的翻起了送来的资料,就让丞相在殿外等着,有心晾一晾他试探反应。 其实这种朝中倾轧练红炎并不熟悉,练红明这方面要好一些。练红炎曾说自己是乱世之君,练红明是盛世之君,原因就在于此。 他醒来的时间是下午,翻翻资料,大半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近侍为他传了膳,练红炎简单的用了些,又嫌奢华浪费,传令下去裁撤菜色,以简单为主,每餐不得超过四菜,近侍应了,犹犹豫豫的又问了一声。 “丞相大人一直在殿外等着,您看……” 练红明坐回书案前,喝了盏茶,这才凉凉的开口。 “宣。” 练红炎一直想知道丞相是何等人物,直到真正见到的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会在对方做大后才追悔莫及,丞相身上那种气度根本就不像个佞臣。 夕阳的光落到明紫的官服上,黑白羽的鹤展翅欲飞,本来是极威严的颜色,寻常人等根本压不住,可是丞相却能,只是少年姿态,那双眼眸却似乎已经望尽了千年沧桑。 他有一双极漂亮的浅琥珀色眸子,清澈透亮之极,身上不见长久等待的焦躁,只有一片春风般的平和沉静。撩起衣摆跨过门槛,他在皇帝面前徐徐跪地,动作优雅没有半分失礼之处。 “叩见陛下,陛下此番平安无恙,是我煌帝国之幸。” ☆、第250章 250、造梦(下) 练红炎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叫起,丞相也不急躁,悠悠然跪在原地,眼帘低垂看不清神情。近侍颤颤巍巍添了茶,退到一边,无声地旁观着帝王与丞相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良久,练红炎才淡淡的勾起唇角,“丞相还请起身,朕昏迷这些时日,有劳了。” “臣下分内之事。”丞相浅浅一笑,旋即起身,却没有直视帝王,谨守礼节的低眉敛目等待指示。练红炎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近侍出去。 “你先退下吧,朕有事要问丞相。” 近侍大急,刚想说什么,接触到练红炎的目光,霎时心中一凛,几乎冷到了骨子里。 该怎么说呢?那种兴味的眼神,仿佛等待许久的掠食者终于等来了长角锐利的羚羊,一边提防着对方可能的反抗,一边止不住的兴奋起来,跃跃欲试想要扑咬过去。 近侍不敢再说什么,闭紧嘴巴退了下去,关上寝殿门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少年的丞相,浅亚麻色的发陷在一片逆光之中,像是笼罩在罗网的阴影里,王座上的帝王站起身,伤势未愈,天潢贵胄的气势已经无比惊人。 如果是现在的陛下,好像一切都阻拦他不得。 夏目站在原地,低头不语,活了一千多岁的天狐,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他特意把自己放进梦境中,以权臣的身份操纵一切,为的就是看看练红炎的反应。他已经安排下无数剧情,什么科场舞弊亲王犯上甚至还有后宫倾轧,一个不落的都塞进梦境中,更有甚者,他想看看最后“自己”的下场。 杀与纵,尽在帝王施展手段之间。 然而他考虑了无数种情况,唯独没有考虑过,练红炎一开始就会对他摊牌! “丞相,”练红炎眼里似乎闪过戏谑的光,靠近他微微倾身,气息就吹拂在发顶上,“朕这一觉醒来,好像忘记了不少事情。” 夏目微不可察的睁大了眼睛,当即又跪了下去,“微臣必定会寻访名医,以求陛下安然痊愈,还请陛下宽心静养,不日定会有结果!” “安心静养……吗?”练红炎无意义的挑了挑眉,“那么就安心静养好了!” 事实证明静养什么的绝对是说反话!红炎帝第二天就开了早朝,亲自垂询诸项事宜,只是问得少听得多,一双锐利的眼眸盯得人两腿发抖。下了朝,按照夏目权臣的设定,立刻就有好几个位高权重的人物凑上来,苦着一张脸,夏目眼见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重重帷幕之后,不动声色的笑着应付几句,旋即动身回府。 梦境里一草一木都显得极真实,丞相权势滔天,府邸自然富丽堂皇。夏目回到房间,稍稍松了口气,还没等给自己倒杯茶,就有人殷勤的接过了这活儿。皇宫里见过的近侍眯眼笑的讨好,给夏目倒了茶,恭恭敬敬的退到床边。 夏目觉得眼前这一幕简直像是昨天的倒带重来,帝王撩开幔帐坐在床沿,面无表情的注视他,夏目反射性的跪地觐见,然后听见练红炎说: “丞相府实在是风水宝地,朕有意在此静养。” 静养你妹啊!原来是应验在这里吗(╯‵□′)╯︵┻━┻ 夏目默默的在心里掀了个桌,脸上却露出欣喜的笑,歪了歪头应道:“陛下降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微臣立刻收拾院落,请……” “不必,此处甚好。” 夏目:……三百六十度掀桌! 夏目深深的意识到,练红炎可以为王,却绝对不是他想象的那个画风! 更近似于……正常版本的的场静司_(:3ゝ∠)_ 科举舞弊事件一出,他反而借此机会整肃超纲,上上下下杀得血流成河。又兼手里握有一个潜伏在暗处的情报组织,如山铁证之下,没人敢吱一声求个情。又有亲王反叛,他眼也不眨的把自己的亲兄弟流放北天山高原……呃,梦境里的亲兄弟…… 至于皇后,那张与练玉艳一模一样的脸简直汇聚了夏目最大的恶意。 总而言之,练红炎的王位越来越稳,也许起初有些青涩,后面却渐渐娴熟起来,统筹整个帝国的事务分毫不乱,当然这建立在压榨夏目的劳动力上。 知人善用这一点练红炎显然相当出色! 丞相一系的党羽被慢慢剪除,夏目瞅准一个合适的时机,上书请辞,说要解下一身官服,从此逍遥于芸芸众生之中。 练红炎的眼神有些玩味,他从九重丹陛上缓缓走下来,停在夏目面前,注视着那身明紫官服上翩然欲飞的鹤,“一场好梦,多谢。” 四周的人物景色涟漪一般消散了,一片纯白的虚无之中,夏目叹了口气,不等命令就自己站了起来,庄重的官服变成轻盈的洁白斗篷,他笑着向练红炎颔首,“多亏您配合,才能达成所愿,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白。” 练红炎眼里的兴味越来越重,他略一抬下巴,示意夏目询问。 “……这么多人中,您是怎么认出我是那唯一一个梦境之外的人物?”浅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闪动,夏目想要抬头,一只手却落在了他发顶上,不轻不重的按了按。 “很简单,你身为权臣,可身上并没有肮脏的欲望。这一切你都看得太淡了,无欲无求的样子,如果你之前想要反抗我,我恐怕早就被从王位上驱逐下来,但是你没有,我可不相信君臣之争当中还有隐忍退让一说。”练红炎的声音很平缓,一字一句解说出来,夏目唯有苦笑而已。 “不知不觉间竟然破绽百出,让您见笑了。”夏目后退一步,避开了练红炎的手,虽说头上戴着兜帽,他还是很担心会被摸出兽耳的存在。 “不,这等宏大的布局简直无懈可击,我现在要向你正式提出邀请——”练红炎根本不在乎夏目的举动,只是小动物略带警惕地退避而已,并不会干扰他接下来的话,“请阁下成为我煌帝国第一皇子,练红炎的谋臣吧!” 对方如此主动,远超夏目的想象,但是有几点仍然要说明。 “我并不能辅佐红炎殿下一世,只能在这段特殊的时期暂尽绵薄之力。” 练红炎点头,神情纹丝不动,“我可以答应,第二条。” 夏目这次不闪不必的注视着他的眼眸,眸中渐渐翻腾起浓郁的金杏色,“我有血缘长辈被【八芒星】所控,必定倾尽一切使这个组织彻底消湮于此世之间!红炎殿下如果同意这一条,您的邀请我可以即刻接下!” 练红炎沉默了,他对【八芒星】并无好感,只是煌帝国的强盛与它息息相关,这个组织是煌帝国的一部分,与国家之间连着砸不断的血脉,不可剥离不可分割,强行斩断联系必定会鲜血淋漓。 夏目闭了闭眼,知道练红炎心中在权衡什么,【八芒星】虽然野心勃勃,在帝国发展上却发挥了巨大作用,不可能轻易被斩去。但他就是想试一试,否则他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讨伐煌帝国再彻底摧毁组织一途。 的场静司吞下中部沙漠,就是为了多一个选择,夏目相信,如果自己也加入进去的话,的场静司向东推进的速度会加快数倍不止,他负责稳定后方,再加上八岐的战力,如愿以偿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 他们有的是时间。 “既然如此,那么只能……” “可否稍等一下呢?”一个笑盈盈的声音响起,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小千叶已经做得够好了,接下来就让我这个前辈来跟你谈谈吧~” 夏目耳朵一动,刚听出是天照的声音,猜测他是在外界传递声音,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推送出了梦境,只留下练红炎一人。 黑色的鲁夫栖息在练红炎枕边,轻轻振翅,传递着天照的声音,练红炎在梦中蹙了蹙眉,复又舒展开,好像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远在【八芒星】总部的天照一手托腮,冷笑一声。 “外部摧毁哪有内部崩坏来的尽兴!练玉艳吗?死于沙场未免太便宜你,我要你死在最擅长的权谋心术上,眼睁睁看着苦心建立的组织被拱手送人……你会以怎样的表情迎接这灭顶的一切呢?我有些等不及看了!” 冷笑之后,他看着另一面水镜,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起来,甚至伸出手,虚虚的抚了抚镜像上金色大耳朵的小狐狸,看着他从梦中惊醒,郁闷的踩着软垫转圈圈的样子,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 “竭尽全力来救我吧~象牙塔我已经自己建好了,只差拿着剑的王子殿下杀死邪恶的巫婆,幸福的he了~” 黄金瞳中跳荡着雀跃不已的光亮,天照盯了水镜好一会儿,突然无征兆的闷哼一声,剧烈的呛咳起来,不知第多少次的咳出了血才止住。剧痛让他暂时没什么力气,伏在桌案上,疼痛间隙暴躁的诅咒身体里的大蛇之力。 “你也就张狂这么几天了,等到我把你剥离出来……” 伏案休息了一会儿,他总算缓过一口气来,恰巧有脸上蒙着白布的属下快步走来,恭恭敬敬的行了跪地大礼,头贴着地面说:“第三阶段所需各项药品已经备齐,向您请示。” 天照脸上没什么表情,缓缓站了起来,“现在前去。” 他有摧毁【八芒星】的能力,但是不是现在。这个世界在某些方面落后,对于力量的处理却极有权威,千姬与八岐的灵体都能用来当做魔力熔炉的核心,这等奇思妙想让天照叹服,几乎是立刻就兴起了利用的心思,他计划用这个组织彻底剥离身上携带的大蛇之力。 虽然艰难些,但是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很快他就能毫无挂碍的面见他心爱的血裔,而不必担心大蛇之力在纯血天狐面前会突然暴走。 “小千叶……”要被药品淹没的时候,他还喃喃的,“要快点来救我哟~” 夏目这两天很忧郁,看那天的情形他是与练红炎谈崩了,现在的最佳选择是立刻离开煌帝国,找到的场静司然后一起打天下,然而他实在是放不下练红玉。这位皇女率性又单纯,外人面前显得无比高傲,背地里却像个孩子,喜欢抱着他在床上滚啊滚,什么悄悄话都敢往他这里倒,夏目听了一箩筐少女的懵懂,深觉自己要是贸然离开,练红玉恐怕会哭到起不来。 “皇兄不知道又在干什么,这两天一直在找人,可是好像没什么结果呢……”练红玉又仰躺在床上,一边往夏目脖子上扎丝带一边说悄悄话,“皇兄是不是要娶皇子妃了?啊呜~从茫茫人海中见过你一面从此倾心什么的,真是让人脸红~” 少女情怀总是诗,夏目淡定的任由练红玉改造他的外在形象,对那些话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完全没有想过和自己有关系。 寻人不得的练红炎:……失算!竟然没有问名字! ☆、第251章 251、刺杀 虽然与练红玉同吃同住同寝,夏目还是秉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好吧他本来就说不了话——的原则,坚决保持距离!扎蝴蝶结可以有,抱在胸口绝对不能有!被当猫逗可以有,遇上换衣服必定转身爪子捂眼!种种行为,经常逗得练红玉笑得直不起腰来。 “虽然是男孩子,但是我不介意呢~”练红玉笑着戳了戳他,因为之后要去沐浴,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裙衫,夏目把头埋在爪子里,死也不肯抬起来。练红玉逗了一会儿,见他态度坚决,笑着起身去沐浴了,取下头上的发簪金属器,交给近侍夏黄文。 夏黄文是个好人,虽然一直暗搓搓的盘算什么,不过以他的智商,完全不需要担心那些拙劣的计划会成功。对于公主的金属器,他自然很是看重,谨慎的锁在了匣子里,搬张椅子守在匣子边上。 夏目听到练红玉离去的动静,松了口气,甩甩尾巴三窜两窜就爬到了橱柜顶上,那里有一张拖上来的软垫,夏目平时没事就蜷在这里,居高临下的俯视整个房间,盘算着离开煌帝国的诸项事宜。 再怎么不舍,继续呆下去只是无谓的拖延,他需要尽快和静司会合,在大陆上建立势力才是正理。 这么想着,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夏黄文猛地站了起来,捂着肚子原地转两圈,好像在忍耐着什么,终于还是忍不住,叫来一个小宫女守着,自己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间。 这一变故让夏目立刻警惕了起来,他不动声色的压低身体,几乎贴在了橱柜顶上。橱柜本身很高,站在下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顶上有什么,夏目小心地沿着橱柜边沿挪动,顺便放出了一面小小的水镜,金属器所在之地的景象清晰地映射出来,他看见被夏黄文叫来的宫女左右看了一圈,缓缓露出了笑。 她动作轻巧的打开匣子,甚至不需要钥匙,将手中完美无缺的仿制品玉匣子里的魔神器快速调换,用手帕包裹魔神器拢进袖中,恢复好一切,像原来那样守在匣子旁边。 她万万没想到还有一只小动物留在房间里,并且用水镜把她的所作所为尽数录制下来。夏目冷眼看着那个宫女,水镜解除,化为一枚小小的水晶被他扒拉到爪子底下,再丢进勾玉里。 练红玉身边果然有钉子存在,只是不知道是哪方势力派来的,夏目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练玉艳,这个【八芒星】的魔女正在对前朝动手,如果皇子公主这边乱起来,更是会方便她的行动。 夏黄文回来得很快,确认了匣子的锁安然无恙,挥手让宫女出去。宫女微一福身,脚步匆匆的走出门,夏目从橱柜上跳下来,悄无声息的跟上。 宫女的步伐越来越快,穿过重重宫门,在一处小池塘边猛然站定。 天光云影,也比不上那个人气韵温和,只是这个姿容格外出众的少年笑着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交出来吧。” “奴婢……奴婢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宫女后退一步,作出一副惊惶的样子,“不知何处得罪了大人,要如此诬赖奴婢!” 夏目耐心不多,与宫女对上目光,当即发动了瞳术,金杏色的妖瞳绚丽,有无数光尘婉转,“交出金属器!” 宫女一开始竟然还能挣扎一下,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可是人类的灵魂强度怎么能比得上活了上千年的天狐?她最终还是被瞳术完全俘虏,眼神涣散的交出袖子里藏的东西。 夏目接过金属器,视线一扫,吐出两个字,“投影!” 一模一样的仿制品渐渐在他另一只手里完善,夏目很认真的复制了魔神的徽记,突然心中一动,起了些别样的心思。他从勾玉里拿了只式神,令他缠绕在仿制品上充当魔神,这样才能称为完美无缺。 一切结束,他带走了真正的金属器,宫女缓过神来。之前的记忆被尽数抹去,她看一眼四周的景物,只当自己闪了下神,就紧接着步履匆匆的赶路。 红玉皇女的金属器是伊苏南大人要的,一方面为之后的计划铺路,一方面又可以促进暗之金属器的研究,一举两得,当然要弄到手。 第174节 至于红玉皇女……就只有对不起了! 宫女替换来的仿制品同样蕴含着大量鲁夫之力,除非战斗,几乎无法分辨。又因为魔神大多性情孤傲,几乎不会出现在人前,练红玉一时没有察觉,把发簪重新戴回头上,抱起夏目逗了逗,情绪突然低落起来。 “明天要和她一起出发去寺庙,说是祭奠先皇后……”练红玉嘲讽的笑了两声,“真讽刺啊,先皇后不正是因为她和父亲的不伦关系,才……!” 她知道失言,不欲再说,只是心中还有恨意翻腾不休。练红玉索性仰躺在了床上,蜷缩起来抱着夏目,一下一下顺着光滑的皮毛。 “我真想……杀了她……” 夏目蹭了她两下,内心同样在默默附和。 练红玉心中大为安慰,卷过被子把夏目也盖在里面,故作开朗,“好了,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夏目静静地看了她的睡颜一会儿,这才闭上眼,金色的鲁夫徐徐飞来,温柔的振动翅膀,练红玉紧皱的眉宇舒展开,做了一个美梦。 第二天一早,夏目醒的反而比练红玉早,先跳下床跑到近侍的房间闹醒了夏黄文。夏黄文打着呵欠爬起来,吩咐宫人准备要带的东西,看到小狐狸蹲在地上一副乖巧的样子,忍不住上手揉了两把。 宫人们忙碌的准备着,夏目瞄准昨天替换了金属器的宫女,猝不及防的跳到她脚边,雷光一闪,宫女只觉得手腕一阵麻痹,手里盛满热水的铜盆向夏目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 练红玉刚换好衣服出门,就看到如此惊险的一幕,营救已经是来不及,好在小狐狸异常敏捷,三两下窜出了热水波及的范围,反而是那笨手笨脚的宫女被烫到了脚,摔在地上痛呼一声。 粗手粗脚差点伤到她的爱宠,练红玉到底是个皇家公主,顿时勃然大怒,小狐狸养在她身边颇通人性,怎么可能自己往热水上撞?只能是宫女办事不经心!这样的奴婢,公主府是供不起了! 夏黄文连忙表示这事他来处理,他心里也是后怕极了,眼巴巴的看着公主把小狐狸好一顿安抚,确定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损伤才作罢,转头就把那宫女遣送出了公主府,跟着去城外寺庙自然是不可能了,偌大皇宫,自然有她的归处。 那宫女虽然被调教过某些技巧,却根本玩不过夏目的手段,到头来也弄不明白她当时怎么就松了手?铜盆明明在手里端得稳稳的…… 虚惊一场,练红玉直接把夏目抱在怀里上车,练玉艳的车驾在最前方,人声煊赫铺红陈翠,倒不像是去祭拜先皇后,而像是出去郊游的。练红玉默默地咬了好一会嘴唇,最终忍耐了下来,眼中闪过坚毅。 她不能与练玉艳撕破脸……至少现在不能…… 夏目被练红玉一下一下顺着毛,毛茸茸的大耳朵本来倒伏在两边,突然像是听到什么动静一样竖立了起来。鲁夫们在沙沙的振翅,不安却像涟漪一般扩散开来,夏目的耳朵转了一百八十度,霍的从练红玉腿上站了起来。 “稍微等等,很快就到了。”练红玉柔声安抚他,却感觉到手掌底下毛茸茸的小身体开始颤抖,恰在此时,夏黄文在车外提示一声—— “皇女殿下,要转弯了,请坐稳。” 耳尖的绒毛炸开,夏目终于知道为什么【八芒星】那一边会费尽心机偷走金属器,尤其是练红玉的金属器。他还特意让那个宫女犯错,把她从练红玉身边驱离,就是怕她之后又弄出什么动静。夏目知道,那个组织想要制造一次大动乱以惩办相关责任人,进而安插人手彻底的掌控朝堂,但是夏目没想到组织会这么心狠手辣。 【八芒星】想要练红玉死!!! “轰隆隆隆隆——”震耳欲聋的碎石崩裂声响起,车队正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练红玉的车辆更是处在转角的位置,山岩一崩落,首当其冲就是这位第八皇女! “殿下!快离开!!!”夏黄文掀开车帘惊慌的提醒,练红玉闻声取下头顶的发簪,她是魔神器使用者,区区滑坡根本奈她不得,于是此时格外镇定的呼唤魔神的名字。 “拜恩!!!” 发簪上魔神的徽记骤然爆出一阵强光,猝然断裂成了两截,练红玉握着断裂的发簪,她不蠢,当即就想到了什么不对。 “不好!中计了!” 山岩滚滚而下,泥石的洪流丝毫不带怜悯的咆哮,练红玉只来得及跳下马车,却已经来不及逃出滑坡的范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可怖的“天灾”向马车扑来! 时间好像被慢放了,每一秒都足够漫长,练红玉看到夏黄文那个笨蛋在这种时候,还想扑到她身前挡一挡,人类的身体怎么抗衡得了自然之力?这样死掉的话,会死的很难看的…… 然后有什么轻轻的、轻轻的拂过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好的棉麻布料,洁白像悠扬的云朵,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只是怔怔的看着对方浅亚麻色的发,对方抬起右手,秘银护腕上海蓝宝石莹莹生光,魔神的徽记在旋转着放大、发亮,星星一样一闪一闪。 “渊博与仁爱的精灵啊——”他在吟唱,微带凛冽的嗓音在一片纷乱中无比清晰,“请睁开凝视此世的苍蓝之瞳,将一切闪耀之物庇佑在您的光辉羽翼下!瓦沙克,召来!!!” 巨大的防壁魔法撑开,同时撑开的还有对方背后缀着流苏的羽翼,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冷静克制的淡淡蓝色光,轻柔的覆盖在深蓝滚金边的斗篷上,他侧了侧头,练红玉看清了那双蔚蓝的眼眸,瞳孔犹如一条细线,好像兽类的眼瞳。丝绸质地的护额同样缀着一道金边,所罗门的徽记压在眉心,被纯金的短发微微遮掩。 第三魔神瓦沙克,手握知识与仁爱的权杖,使所罗门的声音传递到世界各地,他睿智、聪慧、内敛,同样与世无争,但是他牢牢霸占第三魔神的宝座已经足够说明一切,比起开疆拓土,他更倾向于—— “可不是只会哭而已啊……吾镇守之处,将永不陷落!” ☆、第252章 252、相见 在金属器使用者面前,小小的滑坡只是个笑话。 持有最强防壁魔法的魔神瓦沙克一声轻笑,大海般蔚蓝的眼眸中是无尽的傲慢,他一字一句措辞华丽,近乎诗人的吟咏。 “何等的不自量力!犹如与月争辉的萤火,注定蹈上消亡的终途!”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被剥夺力量的残躯,将发出何等惨烈的悲呼?” 夏目握上右手的护腕,璀璨的蔚蓝光芒从指缝间放射出来,无数锁链凭空凝结,龙蛇一般卷绕而去,所到之处连鲁夫都纷纷退避。负责炸裂山岩的暗之金属器使用者还没等转身逃走,就被结结实实的捆在轮椅上,下一个瞬间,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再使用魔力!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翅膀扇动的声音传来,鲁夫的簇拥之中,金发蓝斗篷的金属器使用者缓缓降落,天人一般的雪白羽翼收拢在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老者,“抓到了,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才行。” 练红玉傻傻的看着头顶蔚蓝晶莹的半球性防壁,终于崩溃一般拽住了夏黄文的衣领,“快告诉我我在做梦!我养的是小狐狸对吧?他怎么会变成人啊又不是神话!!!” 夏黄文也有些神志不清,却还是反射性的强调公主的仪态,“红玉殿下!冷静啊冷静!身为皇女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拽着男人的衣领?!” 好容易咆哮出声,身边“砰”的一声落下了一个物体,几乎嵌进轮椅里的老者被揍得鼻青脸肿,肿胀着脸颊涕泗横流的求饶。 “求您了!放过我吧!我只是听命行事是个不起眼的小喽啰啊!” 顶着一头完全魔装之后的金发,风姿俊秀的少年拢起羽翼落地,金色和蓝色形成异常明显的撞色效果,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夺目。他神色淡然的理了理衣袖,自有一道锁链腾空而起,卷绕着轮椅连带那老者重重的抡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等到烟尘散尽,老者半死不活的被从地里拔出来,脸好像更肿了一些。 “我不擅长刑讯,”夏目没有问出什么,这毕竟不是他的专长,“所以我会打包把你送给静司,相信我,会是一段愉快的旅途。”说到这里,他甚至愉快地微笑了一下,老者双眼肿胀,勉强从细缝里窥见他的表情,整个人都不好了! 求、求速死qaq!!! “对了,还有一件事……”夏目继续微笑,拽着锁链的那一头,递给了练红玉,“是他用爆炸引起了山岩下落,车队才会陷入危难之中,红玉咽的下这口气吗?如果咽不下的话,现在可以发泄一下。” 练红玉脸颊绯红,有意在俊秀的救命恩人面前保持公主的矜持和娇羞,“不、不需要这样,也是个可怜人呢,就这么宽恕他吧。” 夏黄文激动得热泪盈眶,“这才是真正的公主殿下!善良又温柔,怎么可能粗鲁的动手报复呢!我的教育简直成……” 那个“功”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练红玉粗暴的打断了,上一秒还万分娇柔的公主殿下从夏目手中扯过锁链,像只被激怒的母狮子一样轮着锁链转起了风车,口中还念念有词。 “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杂种!”“轰——” “你这暗中偷袭的渣滓!去死吧我要把你天葬!”“轰轰——” “垃圾!后悔来到这世界上吧!!!”“轰轰轰——” 烟尘四起,练红玉喘着气,拎起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老者,目露威胁,“给我老实交代!我的魔神器去哪里了?是不是你偷走了!” 身为暗之金属器【黑光球】的使用者,阿波罗尼斯到这地步已经说不出什么了,上头说过练红玉的金属器已经被掉包,本以为收拾掉她是简单至极的任务,没想到半路杀出了另一个金属器使用者,直接把他捆了然后开始抡抡抡! 完全是简单粗暴不费脑的做法!却该死的有效! 他现在就想招供,无奈顶着张猪头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急得呜呜叫。练红玉没有那么多耐心,就要开始下一轮的抡抡抡,却被夏目伸手拦住了。 身负治愈天赋,夏目能清晰地分辨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他略扫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是真的撑不住了,他算是【八芒星】的中层干部,知道的理应不少,送到静司那里,分分钟就能把他知道的都掏出来,故而夏目不会让他死,至少是不会让他毫无价值的死。 夏目从勾玉里拿出了发簪,微笑着递给练红玉。 “之前金属器被你身边的宫女调换过,我不放心,索性就拿到了手里,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练红玉的身体开始发抖,脸颊像是被热气熏蒸一样迅速的红了起来,眼前年龄不大的少年笑得犹如光风霁月,全身魔装还没有解除,难免夹带了第三魔神瓦沙克的睿智儒雅,一颗少女心在胸膛里怦怦跳动,她仓皇的接过发簪,低如蚊蚋的道了声谢。 窄道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练玉艳得知后面皇女的车驾迟迟没有跟上,特地派了人来。夏黄文上前与对方交涉,张口就要义愤填膺的举报胆敢搞小动作的暗之金属器使用者,猛然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僵硬地转动脖子,就看到流水一般的蓝斗篷经过他身边。 “惊扰了皇后,万请见谅。我是红炎殿下派到红玉公主身边的,幸而派上了用场。”他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面对一个近侍官也显得恭恭敬敬,“有劳您跑一趟,皇女的车驾已经无事,立刻就可以跟上去。” 近侍官一跟他对上双眼,大脑顿时“嗡”的一下,彻底沦陷在瞳术的威力下,他甚至没有看见形容凄惨的老者,高傲又矜持的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快点跟上,就打马回去复命了。 夏黄文发现声音又回来了,气急败坏的转向夏目,“刚才为什么……” “他是练玉艳的手下,”夏目说起帝国皇后的名字,没有丝毫敬畏,他凉凉的垂下眼俯视已经陷入昏迷的暗之金属器使用者,“从他嘴里还能挖出不少东西,就这么还给练玉艳未免可惜。只是需要摆脱红玉殿下与红炎殿下联络,我出现得太过突然,练玉艳恐怕会生疑。” 练红玉拍拍脸颊,让滚烫的温度降下一点,正色道:“请放心,我会掩饰好你的身份的,不过……你真是那只……”后半截话她好像是咬着舌头说出来的,回想起自己曾经碎碎念的那些话,练红玉简直羞愤欲死。 “小狐狸吗?”夏目一笑,“是啊,本来想要借助无害的小动物形象,进一步接触几位皇子皇女殿下,以便择出一位王之器辅佐……红、红玉殿下!请冷静点!不要随随便便魔装啊!” 练红玉全程沉默的完成了祭奠,夏黄文为她撩起车帘,练红玉维持一位皇女的高傲走了上去,车帘随之放下,夏目顶着湿淋淋的头发,苦笑着看向她。 “之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到底是冒犯了你……” 练红玉下手很有分寸,哪怕羞愤欲死,也只是泼了他一身水。此时此刻,她心里的郁气也消了,看着夏目短发湿漉漉的贴在两颊,蔚蓝的眼眸也湿漉漉的,像只落水的小动物一样可怜,不由得有些心软。 相处这么长时间,对方也确实没有冒犯的举动,她是不是应该不再计较了…… “你、你也擦一下吧!会生病的……”练红玉别扭的把毛巾递给他,夏目一怔,随即笑着接过,他知道这是练红玉消气的表示。 随手擦了擦头发,夏目和练红玉同时听到了车厢底下传来了呜呜声,知道被绑在车厢底下的暗之金属器使用者醒了,想必此时正惊恐万分又不敢挣扎吧? 这么绝妙的主意当然是夏目提供的,练红玉抬头瞄他一眼,问道:“既然已经醒了,需不需要把他解下来?”她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的,毕竟自己真的差点丢了性命,对于罪魁祸首自然痛恨无比,可是她也同样不想给夏目留下小心眼记仇的糟糕印象。 夏目顶着毛巾歪了歪头,露出疑惑的神情,“可是并没有什么声音啊?红玉殿下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练红玉:“……噗。” 一笑泯恩仇,车厢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缓和起来,练红玉还惊讶于夏目一直保持魔装状态,要知道与魔神完全融合会获得强大的力量,魔力的消耗却也会攀升到可怕的地步。 夏目:嘛,一直以来忘记了。 练红玉:…… 练红炎收到密报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里是现实,不是梦境,他没有那个心思缜密的丞相辅佐,情报工作一直是短板。等到练红玉遇险的消息传到他面前,车队已经平安回城了,饶是如此,练红炎还是在桌案前坐了很久,脸色有些阴沉。 遇险不可能是意外,只有练玉艳,只有练玉艳才如此胆大包天!差一点他就要失去重视的皇妹,这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好在最终安然无恙,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金属器使用者立了大功,他已经让练红玉尽可能带对方来见他,为了与练玉艳抗衡,金属器使用者自然是越多越好。 夏目一开始真的是拒绝的,他已经打算拖着战利品去找的场静司了,然后大家一起愉快的征战大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可是架不住练红玉的一再恳求,他打算跟练红炎打声招呼再走。 练红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他梦境中的“丞相”,同样的纯白斗篷,微笑浅淡,浅琥珀色的眼眸中沉淀着无法看破的思绪,察觉到练红炎的视线,他学着煌帝国的礼仪拱手一拜,动作流畅的无可挑剔,镶嵌着海蓝宝石的护腕露出一角,所罗门的徽记隐现。 果然是迷宫攻略者…… 练红炎眯起了眼,长剑上的剑穗突然光芒一闪,长发犹如羽毛披散、面容柔和美丽的第三十七柱魔神菲尼克斯突兀的现身了,她是罕见的女性魔神,此时眼中正闪现着泪光。 “是你吗,瓦沙克?” 菲尼克斯是慈爱与调停的魔神,当年与瓦沙克关系极好,常在一起讨论书籍和世界观,最后阿尔玛托兰覆灭之时,也是瓦沙克一边哭一边挡在她面前,在他之前赴死。承蒙所罗门和magi的恩典,他们流落此世,本来以为此生没有见面的机会,没想到竟在这里相会了。 风姿儒雅的魔神一现身,还没等装个逼唬住别人,先是充分显示了卓越的小哭包属性。 “啊呜呜呜菲尼克斯我好想你啊!!!” 夏目:……好丢人! 第175节 ☆、第253章 253、辅佐 瓦沙克哭得惊天动地,菲尼克斯像摸小狗一样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慰,“好了,都已经过去了,你的王还在看着呢,不要在他面前失了风度。” 瓦沙克顿时一僵,蹭的弹起来,故作矜持的扶了扶眼镜,然后马尔巴士欠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有翼狮子形态的魔神在夏目身边现身,抓住机会开始进谗言,“王哟,您看,瓦沙克感情泛滥实在是难当大任!” 瓦沙克气得眼睛都红了,抡起手里的魔导书就糊到了马尔巴士头上,马尔巴士登时大怒,双方撕成一团,菲尼克斯默默的默默的挪到一边,瞟了夏目一眼,两位魔神选中的王仍然在淡定的微笑,这份气度实在让人心折。 “瓦沙克,马尔巴士,大可以继续下去,如果不介意晚上吃火锅的话。” 瓦沙克花容失色,马尔巴士满脸惊恐,他们都想到了曾经被泡进馄饨碗里的护腕,两只撕得不可开交的魔神在这句话之后,一个比一个迅速地滚回了金属器,再也不敢冒头。夏目理了理衣袖遮住护腕,把金鞘长刀掩盖在斗篷之下,上前两步,语气中透出熟稔。 “红炎……殿下,一别多日。”他句子中有一处微妙的停顿,练红炎知道他是想称呼自己为“红炎帝”,那个梦境之中执掌大权的身份,莫名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滋生,练红炎从桌案后面走出来,抬手按上了夏目发顶。 “我一直在找你,那天所说的条件,我可以同意。” 夏目心中一动,但是骨子里的谨慎又让他确认了一遍,“红炎殿下的意思是,愿意帮助我达成所愿?哪怕【八芒星】是煌帝国的一部分?” 见练红炎点头,他再次发问,“您并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当初明明不同意我的条件,为什么现在会……”他跟练红炎视线相交,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天照……” 练红炎眼中透出浓烈的欣赏,他的丞相聪敏非常举一反三,与夏目对话是一件极其省心的事情,不用过多解释,聪明人之间一个眼神就可以心领神会。 “原来他名为天照吗?也是个足以匹配的名字,那种张狂的语气我生平从未听过,他竟然许诺说,等他活剜了练玉艳,就把【八芒星】拱手送给我。”练红炎生命中几乎没有这种被全盘压制的状况,对方只是传递了一道声音,就能在谈判中逼得他抬不起头来,这种本事已经近乎妖魔了。 夏目有些哭笑不得,自家的几位前辈都是中二晚期,千姬还好,天照和千泫随着年龄的增大一代比一代病的严重,完全放弃了治疗。天照到这个世界之后显然也不消停,不知道在他的手段之下,【八芒星】现在还有多少势力硕果仅存? “前辈说到做到的,这里的势力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夏目微微闭上眼睛,露出了无奈的微笑,“既然已经决定辅佐红炎殿下,我也要开始工作了,首先……先把裘达尔放出来吧。” 练红炎给予了夏目最高的信任,前朝的势力任其所用,虽然在练玉艳的削弱之下能用的人寥寥无几,夏目还是以利益为纽带,暗中策划掀动了一场联名上书,要求红德帝释放帝国的神官裘达尔。声势之浩大,练玉艳也不得不含恨退让,放出了被关了一个多月的裘达尔。这个脾气本就不好的magi抱着一堆宝石花,当即去了中部沙漠,想来心中怨气未消,这阵子是不会回来了。 夏目指间夹了一枚黑子,落在西侧的星位上,一声轻响。棋盘西侧盘绕的大龙仿佛活物一般焕然生光,显然已成气候,却并没有急于东进,反而遥遥拱卫着东方区域。 坐在他对面的练红明叹口气,彻底心服口服,只是心中尚存疑问。 “中部沙漠那支势力,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他侵扰边境的?”见夏目想要说什么,懒散的出口阻拦,“别跟我说是送去的那个人,区区一个暗之金属器使用者只能算是诚意,调动军队是大事,对方又不傻,这怎么看都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怎么说服对方的?夏目沉默,短发有些长了,软软的扫着后颈,在天狐堪称变态的恢复力之下,先前青紫的掐痕早已消失,可是不代表这一页就这么揭过去了,哪怕夏目不再追究,小心眼的魔都之主也会计较一辈子。 他没有欺瞒练红明,平静地叙述事实,“据我所知,那支势力的领袖与练玉艳之间有仇,单方面的那种,恐怕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弄死她,所以我试了试递去口信,没想到成功了。” 练红明:……练玉艳到底拉了多少仇恨?动不动就有人想弄死她! “也随便了,那个女人自己作的,怪不了别人。话说,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西部边境遇袭之后,整个朝堂都支持释放裘达尔坐镇帝国,你打算在这方面下手吗?” “不……”夏目的视线在棋盘上逡巡,在东方星位上又落下一颗白子,撩起衣袖,指尖灵巧地把无路可逃的黑子一颗颗收起来,“哗啦”一下放进盒子里,“她的倚仗有一大半在于那个位置,一朝失去,整个组织在煌帝国的执政权将会风雨飘摇。必须让自己人坐上那个位置,我昨天占了一卦,明天借探望红玉的名义进宫,必定会遇到足以祸国的那颗星。” “魔女凭借手段获得的帝王之爱,在真正的倾国倾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练红明一开始听到“占了一卦”还有些嘴角抽搐,接下来神情却越来越凝重,他抬头看着对面坐姿端正的少年,浅亚麻色的短发蓬松而温暖,点点阳光透过树荫在发烧跃动,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心生敬畏。 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心智手段俱全,幸而没有什么野心,不然他真的担心皇兄会栽在他手里。史书上常常赞美算无遗漏,只有练红明自己知道,真正遇到算无遗漏的人时,会是怎样一种矛盾的心情。这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较量,像神明坐在云端,注视凡间勾心斗角而微微含笑,他只要随便伸手拨动,所有的一切都会像他预想中一样向前发展。 “不必担心,有关红德帝的事情我问过红炎殿下,他说,只要留下红德帝的性命。”练红德毕竟是几位红字辈皇子皇女的生父,夏目怕练红明心中有芥蒂,温声解释,练红明却摇摇头,低声说: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是死是活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皇兄大人……从那时起就决定了,要做跟随在他身后的影子,他的意志就是我前行的方向。” “我一直相信的,总有一天,皇兄大人会君临煌帝国,进而君临这世界!哪怕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这个预言!” 练红明闭了闭眼,稳定激动的情绪,垂眸俯视着棋盘,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我已经看见了,皇兄大人啊!这棋局就是通向未来的蓝图!” 夏目第二天果然进宫,名义上是第八皇女练红玉召见,在这位皇女一日比一日能力出众的现在,没有人敢多嘴多舌的说些什么。 不需要人在前面带领,夏目熟门熟路的穿过重重回廊,已经有蝉鸣的声音响起,熟悉的音色让夏目有些怀念自己的世界,也更坚定了扳倒【八芒星】的决心!只有推翻组织的掌控,才能安然迎回千姬和天照,两支血裔合力,争取早日让高天原降临在这个世界。 占卜是通过蓝莲花进行的,因为没有妖力,难免有些模糊之处,夏目一路上时时留意,快到练红玉住所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发现,他也不焦躁,撩起衣袍一级一级走上台阶,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位身材纤柔的宫女与他擦肩而过。 夏目嗅到了剧毒的草药的味道,他不都声色的过了转角,迅速往头上贴了张符纸,整个人消失在空气中。 宫女似乎是拘谨的一直低垂眼眸,然而她的脚步很稳,显示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夏目一路跟着她到了膳房,等她端了一盅据说是特地炖给皇后的甜汤,夏目才惊觉她是练玉艳手下的宫女。 端着甜汤,经过僻静无人之处,宫女脸上的谦恭拘谨尽数化为了冰冷,她稍稍抬起头,露出一张被脂粉遮掩素净异常的脸,眉眼间还有遮掩不住的飞扬艳丽。初夏温暖的气候中,她的身体却开始微微发抖,激动和仇恨在她身体里同时攀到顶点,她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练·玉·艳!这么多年了啊!” 发泄般的一句话之后,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谨慎地环视四周,单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从容的从衣襟夹层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手腕不知怎么的一转,点点粉末就要撒落在汤中—— “杀不死她的,仅仅只有这样的话。”一道微带凛冽的声音响起,宫女浑身一震,一阵微风将那粉末刮的偏转了方向,落到一张油纸上,夏目三两下把粉末包了,重新递给宫女,“你的东西。” 他的眼瞳异常清澈,态度诚恳,好像只是在交还一件不起眼的小物件。 回应他的是一枚破风而来的发簪,尖端闪烁着冷锐的光芒,甜汤“哐当”一声摔落在地上,溅了一地残渣,宫女眼中带着刻骨的杀意,然而发簪却停在夏目前额,半点不能寸进。 “你不该直视我的眼睛。”夏目发动瞳术,有些惊奇的发现对方竟然勉强支撑住了,宫女眼眸中是无尽的仇恨,两行泪水顺着姣好的脸庞滑落,她的话语极度凌乱颠三倒四。 “报仇还没有……我不能……杀了你……” 夏目平静地注视着她,像在看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我并非是你的敌人,练玉艳同样是我的死敌,也许仇恨的程度没有你那样深刻,但是这种情感是真正存在的。” “我知道你也许不相信我,只是,我无法看着你白白送死……” “你又知道什么啊!”宫女的声音骤然拔高,近乎尖锐,她的眼中含着泪,脸上却是倔强的神情,“你什么也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几年!从第一天进到王宫里就开始等!整整十几年啊等这个复仇的机会!” “下毒是愚蠢的做法,使用之前她必定会让人试毒……” “我来试!”宫女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我已经服下了另一味毒药,两种毒相遇我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死的!然而她会……她会死!死的很难看!” 夏目皱眉,作为普通人这位宫女心思缜密,步步谋划,看起来已经足够了,但是只有真正接触过这世界的本原力量,才会知道毒药对于顶尖强者来说是一种多么可笑的东西。如果能使用毒药夏目早就用了,医毒本是一家,他的勾玉里除了救命的良药还有大批量的毒药,可是毒药能够杀死【八芒星】的魔女吗?显然不能! ☆、第254章 254、想法 洒在地上的甜汤已经微微有些冷却,但是在魔术的作用之下,好像时间倒流一样重新飞起聚拢到碗里,火魔法一加热,又升起了袅袅的蒸气。夏目把托盘递给跪地的宫女,他相信在自己解释之后,这个极其理智的女孩子会想通一切。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复仇的话,今天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到这里来吧。”他说着,喉咙里压抑了一声叹息。这何尝不是一种利用?他利用了这个女孩子心中复仇的烈焰,想让这烈焰烧尽魔女的黑色鲁夫,但是…… 这孩子会背负祸国的骂名,会成为历史上的污点,牺牲最青春的年华驻足在华美宫殿之中,何其残忍。 夏目突然觉得意兴阑珊,看望练红玉的时候他自以为表情已经收敛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练红玉挥手摒退了房间里的其他人,亲自给夏目倒了杯茶,香雾之中,她的眉眼显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柔和。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皇兄那边的事吗?” 夏目道了谢捧起茶杯,红茶色泽瑰丽,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像是他此时不宁的心境,“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连身边亲近之人都会眼也不眨的利用,为了整个大局能够牺牲任何一个人的未来?这么一想,就觉得可怕起来。” 练红玉隐隐约约知道夏目的计划,无数次为了那大胆又缜密的布局惊叹,一度以为夏目是无所不能的,今天看到他有些茫然的表情,才恍然惊觉:夏目不是神。 他也会迷茫,也会举棋不定,性情又是如此温柔,很容易就会把别人的悲剧背负到自己身上,让人心疼又心悦。 练红玉动了动指尖,皇女的矜持又让她克制住了那种冲动,宽大的袍袖下五指攥成拳,最后又颓然的松开。她知道自己的感情注定无望,夏目就像是天空中的太阳星,他与皇兄之间的约定也只是限定在一段时期之内,有时候练红玉看着夏目的眼睛,能轻易发现其中沉淀的沧桑。 是那种连眸光都几乎静止的沉静,他看着这个世界,像看着一处异乡。 “如果千叶都会变成那种人,这世界恐怕会直接变成修罗地狱吧?”练红玉弯起眼睛,像个朋友一样取笑夏目,“你想得太多了,也许对于那个被选中的人来说,这种牺牲恰恰是她求之不得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以为自己是驱赶着飞蛾去扑火的刽子手,实际上在火焰中粉身碎骨,也许是最甜美的救赎也说不定。” 夏目静静的想了好一会儿,心中的郁结渐渐散去,只是他还是坚持一点,“无论如何,我会让那孩子全身而退。” 练红玉笑着点头,表示自己也会帮忙。喝过茶之后她送夏目离开,站在门边久久凝望着那个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夏黄文偷眼看着她的表情,忧心的呼唤了一句,“红玉殿下,您还好吗?” 练红玉不动,直到夕阳的最后一线微光消失在天边,新月升起,她才像身处大梦之中一般轻轻的呓语一声—— “夏黄文,我就是那飞蛾啊……” 为避过练玉艳的耳目,夏目先是出了趟宫,之后再悄无声息的绕回来,白天停留的那个僻静的花园里,宫女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了。朦胧的月光之下,那张不施粉黛的面容堪称倾国倾城,只是眼里燃烧着仇恨的烈焰。 夏目静静的观察了她一会儿,才从阴影里缓缓走出,宫女听到身后沙沙的脚步声,猛的转过头,嘴唇蠕动几下,竟是直接跪了下来。哪怕是跪着,她也挺直了腰背,尽量让声线显得平稳。 “我愿意做先生的棋子,求您教我!” 种种思绪在她脑海中交错重叠,她想起幼年时那场无名的大火,点点火星在热气的吹拂下上升,熄灭在半空中,四周是濒死的惨烈的哀哭,那么多张熟悉的脸庞在她面前流着血倒下,族长狰狞着一张苍老面容,嘶哑的嗓音像是厉鬼在坟茔间咆哮。 【你们这些畜生……会遭报应的!】 白布蒙面的杀手们不为所动,他们闯入祠堂,取出镇族的神器,恭恭敬敬的捧着交给了端坐在马车里的贵人。 【玉艳大人,给您魔杖。】 多么可笑!他们一族千余人口上上下下被杀了个干净,仅仅是为了一件器物?!强大就能肆意屠杀,弱小只能痛苦地死去,那么什么是天理?! 恨……好恨……那个女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怎么不去死!!! 说到这里,宫女伏下身去,头抵在湿润的泥土上,悲痛到极点反而发不出一声哭音,只有眼泪在肆意流淌,她的两手在痉挛的抓握着,像是要抓住已经远去的族人的魂灵,用力之大指甲都崩裂了,朦胧的视线中,一片白斗篷飘落到了眼前。 “我……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但是……” “你不是孤身一人,在你身边,你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在注视着你。” “握住我的手,见见他们吧。” 的场静司最近很暴躁,暴躁的原因是他暂时找不到夏目了! 这简直是一件不亚于天塌地陷的大事!他去了煌帝国,也扑了个空,要不是得到了夏目的亲笔书信,恐怕当场就能和练红炎打起来。他看这个第一皇子不顺眼很久了,凭什么这家伙能时时刻刻见到夏目而他只能默默咬手绢啊?!这不公平!!! 再怎么怨念,他也记得夏目书信上的话,忍住了把练红炎埋起来的冲动,回到自己的根据地就跟八岐打了一架,两个恋人不在身边的魔都之主同样暴躁,打的天昏地暗不可开交,最终八岐因为没有实体含恨败北,被的场静司炸了个坑埋掉了,目前不见天日中。 又是心塞塞的一天,的场静司一大早起来就把八岐挖出来,打发他带队出去开疆拓土,八岐扫了一眼斜倚在软榻上吃着一颗橙子的自家后辈,深呼吸了好几次克制杀意,一甩衣袖走了,化怨念为动力,揍得一窝沙盗哭爹喊娘。 的场静司这么无聊的宅着宅着,突然有手下到了门外,单膝跪地,请的场静司登上城楼看一看。 “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目标很明确,请陛下前去坐镇!” 的场静司心中升起了诡异的兴奋感,自从在中部沙漠称王称霸,收拾了几批敢跟他叫板的家伙,他顿时就闲了下来,这个世界的人格外识相,一提到他都会发抖,哪里有魔都生物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来的活泼可爱(大雾)?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个疑似要正面对上他的人,的场静司自然表现的相当积极,他甚至在想,下手要不要轻点?不然这种勇士彻底绝种了也挺无聊的…… 计划没有变化快,的场静司磨刀霍霍,等来的却是他绝对无法下手的对象。 瓦沙克的全身魔装极其适合长途跋涉,夏目收拢羽翼落在城楼上,蓝斗篷泛着水样的光华,这几个月他真的是累坏了,不仅参与攻略了第十二魔神西迪的迷宫,还频繁动用入梦的法术增加那孩子的学习时间,不过成果相当可喜,他也索性忙里偷闲到的场静司这里看看,顺便解决一下这边的政务问题。 果然不管到哪个地方他都是劳碌命_(:3ゝ∠)_ 如果用一个词用来形容的场静司的心情,那就是喜·大·普·奔!他甚至已经可以预见到在八岐面前开启一系列花式虐狗行动,对方脸上会出现的那种表情。 八岐:烧烧烧!!! “静司?”夏目歪歪头,被的场静司抱起来掂了掂,竟然比之前还轻了一些,他顿时就不乐意了,挥手示意手下去准备宴席,顺势摸了摸夏目的翅膀,“会疼吗?” 夏目哭笑不得,“当然不会,这是魔装的一部分,被撕毁都不会疼的。” 的场静司听着倒是若有所思,又捏了捏,就凑到夏目颈边,夏目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伴随着血液的流失,瓦沙克嘤嘤嘤的啜泣起来。 “吾王啊!您这算是遭遇了袭击吗嘤嘤嘤!” 第176节 的场静司有点火大,摸索着解下了夏目右手的护腕,头也不抬的向外一扔,珍贵至极的金属器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啪叽”一声落到了远征归来的八岐头上。 八岐:……谁也别拦着我我要烧死他! 鉴于千姬和夏目都一门心思扎在煌帝国,两位魔都之主没少谋划着进攻煌帝国,夏目无奈的看着墙上地图上那些进攻路线,内心为煌帝国掬了把同情泪。转过头来看一眼的场静司,却发现他一直在沉吟。 “发生什么事了吗?”夏目有些疑惑。 “也没有什么,只是有迷宫出现在了我的领地范围内,我在考虑要不要去攻略,毕竟如果魔神都像瓦沙克那么蠢,还是不要为好。”的场静司又抹黑了一把瓦沙克,渊博与仁爱的魔神大哭,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弄哭他的可不是什么会心软的生物。 马尔巴士默默地、默默的把自己缩小…… 夏目也认真考虑了一下,他还是鼓励的场静司去攻略的,“可以去试试看,如果那位魔神与静司理念相合,收入麾下未尝不可,即使得不到认同攻略不了迷宫,我相信静司也可以全身而退。” 不,不只是全身而退的问题,恐怕那个魔神会求爷爷告奶奶的把他送出来。 “魔神到底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至少我运用起来非常顺手,法则的阻力也会减轻很多,只是我不知道堕转之后,魔神会不会认可啊……” 【当然不会了!】 【那种事管他呢~】 瓦沙克和马尔巴士同时出声,得出的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结论,两个魔神一僵,然后像往常一样撕了起来。 【迂腐之极!只有力量是永恒的王道!吾王能打败我所以我认可吾王!就是这么简单的逻辑!】马尔巴士态度高傲。 【无稽之谈!魔神性情高洁,堕转之后怎么能得到认可?!】瓦沙克据理力争,却被马尔巴士一句话堵的死死的: 【如果吾王堕转,难道你就要弃吾王而去吗?!】 【那不一样!吾王是吾王!我才不会……】 的场静司被他们两个吵的头痛,高天原剑“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一双异色瞳似笑非笑的盯着魔神寄宿的护腕。 “瓦沙克,说你认同我。” 瓦沙克抖抖抖,最后终于扛不住压力,嘤嘤嘤哭着说了出来。 【对、对不起吾王……我非常非常的认同你!】 的场静司得到了理想的回答,自顾自点了点头,“这样啊,我明白了。” 夏目:……你通过恐吓我家魔神明白了什么啊喂?! ☆、第255章 255、恐惧 按理说,的场静司去攻略一个迷宫而已,夏目应该是无比放心的,但是当瓦沙克和马尔巴士听到这个迷宫的名号时,双双大惊失色。 “马马马马加锡亚?!怎么会是那个家伙?!!”一向眼高于顶无法无天的马尔巴士整个魔神都不好了,他焦躁的显出形体转了几圈,显得非常忧虑,最终他打定主意,开口劝谏,“我建议您不要去攻略这个迷宫,马加锡亚他……当年就与【八芒星】那些人走的很近,加上心思诡谲难测,第一魔神巴力也不敢跟他对上……” 他已经尽量说的委婉了,马加锡亚在所罗门七十二柱眷属中排位三十五,不算靠前的数字,可他直属于所罗门,专门处理一些阴暗之事,一身凶戾之气,连他们这些名义上的同伴也不愿意与他过多接触。于是马加锡亚孤独着孤独着,孤独成了一个大写的变态_(:3ゝ∠)_ 以战争和鲜血为乐,渴望看到人类的种种丑态,魔神马加锡亚因为行事张狂无数次被所罗门王训斥,然而屡教不改,为所罗门的其他眷属所不齿。 夏目听着这段描述,嘴角一抽,一抬头就看到的场静司满脸兴味,跃跃欲试的想要去攻略迷宫。夏目不由得叹了口气,摸摸马尔巴士的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听起来就跟静司很合拍啊,这下不去攻略都不行了。” 一个杀人一个防火,这两只凑在一起真的不会毁灭世界吗?! 见夏目眼神复杂,的场静司主动出声邀请,“不放心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夏目在身边,我怎么会想要毁灭世界?” 前半句还很正经,后半句就变得旖旎又煽情,青年姿态的魔都之主倾身靠过来,一缕长而凉滑的黑发落到了夏目脖颈处,似乎觉得有些痒,夏目侧了侧头,捉住那缕长发,默默地把它编成麻花辫。 的场静司僵硬了一瞬,不知道多少次被夏目的不解风情打败了,有时候他甚至抓狂的想夏目是不是故意的?因为害羞所以故意装傻?不过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夏目成长的环境太过单纯,他这种带着暧昧的举动也许在夏目看来,只是一般意义上的亲昵温存,一旦这么想,的场静司就会觉得好心塞。 谁能提供一个让我家恋人开窍的方法?重金悬赏! “我跟静司一起去好了,能让马尔巴士和瓦沙克如此忌惮的魔神,我也想见见呢。”夏目像往常一样笑着,却发现的场静司有些蔫蔫的没精神,“静司?” “没什么,在攻略迷宫之前我去做些准备吧。”的场静司怨念的起身,拎起高天原剑出去了,夏目保持茫然的表情看着他离开,瓦沙克已经笑翻了天,的场静司没少欺负他,风水轮流转终于也轮到他自己吃瘪了啊哈哈哈! 但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选中的王者微微低下头,撩起斗篷掩在侧脸上,却掩不住脸颊上的薄红,哪里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是反射弧太长了还是故意的?瓦沙克森森的觉得,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是后者…… “王、王哟!您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唔……”夏目拿手背贴了贴脸颊,回答得有些含糊,“我不傻的。” 五雷轰顶不足以形容瓦沙克的心情,他一直以为自家王纯得像天上的白云,结果白云飘过来哗哗哗浇了他一头一脸的雨水,这种没带伞的崩溃感orz 等到热意从脸上退去,夏目才站起来出门,内心默默反省,打定主意要到瀑布底下去修行。这几年他在不断地长高,的场静司也不是全然没有变化,定格在青年时期的魔都之主力量已臻圆满,看他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热切,有时候魔都之主靠在他颈侧吮吸天狐血,动作急切到恨不能把他吞下去。 夏目特别怀念那个幼年版的魔都之主,又软又萌又好戳,哪里像现在这样举手投足都充满压迫感。 莫名被嫌弃的成年版的场静司:……qaq 他排遣郁闷的方式就是跟八岐去撕,再一次愉快的欺负了前辈之后,的场静司嫌弃的拿剑拨了拨倒地不起的八岐,“你之前是怎么把千姬骗到手的?” 什么叫骗到手?!那是正大光明的追!追好吗!八岐咬了咬牙,背过身去不想理这个糟心后辈,可的场静司显然不打算放过他,又转到另一边,在八岐想再次故技重施的时候,勾起了一抹威胁的笑。 “再转身试试看?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滚在地上。” 八岐不动了,心里疯狂的扎的场静司的小人,表面上还要镇定的提供八卦,如果不是两人的姿势都不怎么正确,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极其没有形象,这应该是一场和谐的恋爱咨询。 “就是时时刻刻粘在她身边,打骂也不走,日久生情而已……老实说,天狐血裔似乎都有隐藏的口嫌体正直属性,追到手挺难的,说到这里我就特别同情幽沉,千泫是历代天狐中最疯的一个,千姬就是给他带歪的。”八岐回想起那只凶残的玄狐,不得不庆幸对方死得早,不然他的下场绝对是和幽沉一样,伸爪子就剁手! 已经暗中跟千泫撕过无数回的的场静司对此深有感触,并且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八岐见到千泫的场景,两边都是灵体,八岐显然并不占便宜…… “对天狐,暗示是没用的,”八岐瞥了一眼的场静司,发现他眼神一闪,显然尝试过并且吃过亏,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并不是他们不懂,而是……” “八岐前辈,”夏目的声音适时传来,接着人就到了近前,看一眼八岐的伤势,不赞同的摇头,“灵体本就不稳定,今后这样的战斗还是少一些为好,我相信千姬知道了也会生气的。” 妈蛋这是告状的节奏!八岐立刻死死的闭上了嘴,果然是天照血裔,看上去纯良无比的金狐也不能招惹,千姬非常在意这孩子,如果夏目“碰巧”提了什么建议的话…… 八岐不经意的抬眼,正好看到夏目冲他微笑,顿时心里一紧,略有些发毛。 嗯,恋爱经验什么的,还是自己总结为好嘛~ 的场静司:……这不靠谱的混蛋!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的场静司心情相当之不明媚的进入了迷宫,进入迷宫之后,他的心情更加的不明媚了。 【堕落吧……堕落吧!】有声音在他耳边低低的呓语,蕴含着某种悚然的旋律,的场静司不会被诱惑,但是他确实感到焦躁,夏目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静司,怎么了?” 很奇妙的,蛊惑的声音潮水一般褪去了,只残留些些许余韵,天狐的温度从交握的双手上传来,的场静司反手就握紧了,眼神微闪,熟练的扮可怜。 “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有些难受……”他嘴上说着“有些难受”,脸色却显得异样的苍白,走路似乎也不稳当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倾斜向夏目那边。夏目不得不庆幸自己是妖怪,不然在这个年纪他没可能扶住的场静司,魔都之主靠在他身上,舒服的喟叹了一声,“这样好多了……” 夏目神情凝重,他私下里问过两只魔神,马加锡亚是堕落与轮回的魔神,最擅长针对心灵的裂缝加以蛊惑,的场静司身为魔都之主,天生就是负面力量的集合体,被魔神引动也就不奇怪了。 他们的落地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墓地,磷火发出幽冷的光,在坟茔间缓慢的飘摇,看似毫无攻击力,夏目却在上面吃了个暗亏,如果不是及时魔装,受伤也是有可能的。 禁魔锁链层层叠叠,触到锁链的磷火被一一消湮,瓦沙克恼怒不已,完全丢掉了以往儒雅沉静的姿态,连马尔巴士这时候也不敢惹他。迷宫如同有灵智一般,见磷火攻势不奏效,无数骸骨又从地底下摇摇晃晃的爬出,手握半朽的武器,下颌张合间发出无声的嘶吼。 的场静司这时候是真觉得不太妙了,无数杂音灌入脑海,他握着夏目的手渗出冷汗,迷宫深处,魔神露出嘲讽的冷笑。 他很满意这具躯体,如果能占有,他就能像一个普通人类那样行走在大陆之上,再一次堂堂正正的领略阳光雨露,甚至不用受所罗门的束缚,世界之大,任意纵横。 可是他错估了的场静司的性情。 乖戾的魔都之主从来不会提到“后退”两字,每一次的争战都好像鱼死网破,赌上所有兵力和自己的性命,胜就是王输就是死,也许常年被阴暗的情绪笼罩,变得偏激厌世,可是魔神运气不好,偏偏挑夏目在他身边的时候动手。 夏目是他的锁,是他的剑鞘,是他仅存的理智,更是他在黑暗中唯一能抓紧的光明,自愿飞入他掌心的白鸟……没什么比夏目更重要,他自己那点微弱的焦躁情绪完全不值一提。 高天原剑出鞘,整个迷宫好像都震颤了一下,能够划破世界屏障的神剑“嗡”的一声疾驰而去,跨越整个迷宫再贯穿回来,马加锡亚痛得嘶吼一声,他的一只翅羽被生生撕扯下来,魔神没有鲜血,却有大量鲁夫从伤口中逸散,竟是浓墨一般的黑色。 一击之后,墓地里的骸骨散架掉落在泥土中,再也站不起来,磷火畏惧一般纷纷远离,夏目警惕的扫视一圈,像只谨慎的小动物,的场静司看着有些好笑,抬手揉了揉夏目的短发。 “没事了,它们不会再出来了。” “静司还撑的住吗?这里对你的影响太大了……”夏目眼神担忧,主动分担了的场静司大半的体重,扶着他向墓地外面走。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通往外界的石板路,魔神怕了,主动引导他们去下一个关卡。 的场静司听到夏目的问题,垂下眼帘,交握的双手处还在不断传来温度,缓解着脑海中的杂音,他突然止步,牢牢地盯住夏目。 “你想过吗?为什么我会受到这样严重的影响?”他的语气渐渐有些自嘲,“因为心中藏了太多的黑暗啊,夏目却一点也没有不舒服的反应,此时此地,我才清楚的意识到,你我之间究竟隔着怎样的天堑,我……其实一直在恐惧着吧……” “恐惧着,你有一天会抽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之后,马加锡亚备受的场静司宠信,骨女经常嫉妒的咬手绢。 骨女:嘤嘤嘤凭什么!明明是我最先陪在王身边的! 的场静司:因为很感谢他在我跟夏目感情方面做出的不懈努力。 马加锡亚:所以表达感谢的方式就是揍我吗qaq ☆、第256章 256、祸国 夏目也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的场静司,金杏色的妖瞳在昏暗的环境里尤其明亮,他是天生就属于光明的生灵,也不怪的场静司时常有抓不住他的惶恐感。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静司,把我关起来吧。”他说的很平静,甚至弯起眼眸微笑了一下,“黄泉是个好地方,在那里我的力量会受到限制。” 他是真的认认真真的在提出建议,的场静司的指尖不由得颤抖起来,只能看着夏目的眼睛,瞳孔纤细竖立,带着妖狐特有的狡黠。 “我之前没有恋爱过,不知道怎么做,让静司感到惶恐,我真的很抱歉……所以……都告诉我吧,希望我怎么做之类的,都告诉我吧。”因为羞涩,他抬起一只手,宽大的衣袖掩住脸颊,还是有热意传递到手背上,夏目心一横,索性说了出来,“会……满足你的……” 原来不是不会害羞的……的场静司想到那天八岐没有说完的话,夏目突然出现打断,是不想让八岐说出来吧?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羞惭恨不得钻到瀑布底下去平心静气,表面上却做出云淡风轻的表情,这样子真是—— 可爱啊。 送上门的福利不要白不要,攻略迷宫什么的已经完全被丢到了脑后,的场静司毫无征兆的抬手按住了夏目的后颈,把他压向自己,一低头就轻易的贴到了夏目的脸颊,蹭了蹭,“唔,好烫,果然你是会害羞的吗?” 夏目已经僵硬的说不出话来了,脸颊的温度在持续升温,致命的要害被钳制着,带着剑茧的手指甚至还在不轻不重的上下游移,兽耳尖上毛都炸了,他一格一格的转了转脖子。 “请、请住手……” 紧张之下连敬语都冒出来了,的场静司满眼笑意的蹭了又蹭,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夏目以为逃过一劫,然而还没等他庆幸,就被接下来的一句话打碎了幻想。 “不是说会满足我的吗?那么先来抱抱我吧~” 迷宫的主人、大写的变态马加锡亚表示自己瞎了眼!孤独了不知多少年已经修炼成魔法师的男人今天!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看到了一场!活生生的!秀恩爱!你们考虑过处男魔神的心理阴影面积吗混蛋?! 笼罩在一堆阴影中,马加锡亚盯着面前的镜面,眼中缓缓流出了泪水。 单身汪伤不起啊!!! 虽然讨到了便宜,但是好像逗弄的太过了,的场静司顶着头上的包,一脸淡定的想。他特别有心计的变成了幼年的样子,跑了几步才追上夏目,不敢直接扑过去,软软的拉着他的衣袖,“夏目走慢一点,我跟不上~” 第177节 夏目:呵呵! 的场静司见夏目不理他,一个劲的攥着领口埋头赶路,眼睛一眨,立刻就浮现了水雾,抓着衣袖的手也松开了,蔫蔫的留在原地。 “夏目不要我了吗?把我自己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边说他边抬头,看到夏目的脚步顿了一下,偷偷地弯起眼睛,跑两步追上去,这次如愿的牵住了夏目的手,握得紧紧的。他的视线不捉痕迹的在夏目领口上滑过,舔了舔唇,等到夏目用余光观察他时,又是一脸天真的样子。 “夏目,头上很疼……” “你自己作的!” “唔……疼……” “……别动它一会儿就好了。” “那,要摸摸~” “少得寸进尺!” 夏目觉得心好累,他觉得让他应付处于热恋期的的场静司,还不如让他去打十个练玉艳!他果断的提前返回了煌帝国,等到终于站在皇子府门前那棵梧桐树底下时,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总算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好憔悴…… 他身边还有一乘暗青色低调的马车,在他松一口气的时候,一道婉转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隐隐的担忧,“先生,没事吗?您最近的精神好像不太好。” “没关系的,赤鸾,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夏目微笑着摇了摇头,想到马车里的人看不见,又改用语言表示自己没事。坐在马车里的少女攥着裙摆,又缓缓松开,低垂着头,脖颈处的曲线极其优美,在阴影中影影绰绰。她其实很想再追问一句,突然又发现自己没有再问的立场,她注定要踏上那条火照的复仇之路,背负着骂名一路走下去。 她不后悔,只是有点遗憾而已。 最终,她也不管夏目看不看得到,在脸上绽开一个温柔的笑靥。 “先生,我会努力的。” 昔日阴沉卑微的宫女,如今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样子,乌压压的长发披在身后,一支金雀玛瑙发钗斜斜地别在鬓间,轻巧的脚步像踏在阳春三月的暖风里,她在大殿之上缓缓福身,浓长的睫毛似凤尾蝶的翅翼一般缓缓垂落,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然而无一处不是生动华美。 仙姿玉骨,倾国倾城。 她以世家之女的身份入宫,练红炎提前就打点好了一切,此时正站在群臣之中,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看到高座上与红德帝相伴的练玉艳骤然握紧了龙椅的扶手,身为女性,她对危机有着冥冥的感觉。 娇美的少女好像没看到练玉艳眼中的凛冽,笑盈盈的说了几句讨趣的话,红德帝龙心大悦,赐她无数金珠宝物,当场封妃留她在宫中,对各位大臣的说辞是稳住世家不至于乱了朝堂,练玉艳却知道,练红德是动了心。 她也笑着说了几句,端得是大气娴雅,一转头,脸色阴晴不定。 谁?到底是谁?!专挑她还没有完全掌控练红德的时候…… 冥冥之中,好像有人与她远程博弈,然而对方始终隐藏在暗处,这份缜密和隐忍让她忌惮不已,非要早点除掉不可。 练红炎?不,他擅长的是领兵作战…… 那么是练红明?可是这几个月对方一直在她的监视范围内…… 剩下的皇子皇女们不足为惧,练玉艳百思不得其解,退了朝召唤属下打探,消息不可能立刻送到,只能焦躁的等待。她握着魔杖坐在自己的御座上,周围黑色鲁夫翻飞,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鲁夫的数量少了一些,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煌帝国流失的气运正在渐渐回流,内乱之日遥遥无期。 也许该让她的白龙动一动了……那孩子一定愿意为她奉献力量的…… “赤鸾”是向夏目求来的名字,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拨弄着一朵盛开的红药,娇美的少女突然就想起了那双眼,沉静的温柔的,注视着她。 【不开心吗?】魔神西迪在她的意识之中慵懒的问道,她是女性魔神,烈焰红唇诱人,能使人坠入爱河,自从被攻略了迷宫,她对赤鸾的事情就很是上心,【没什么所谓的吧?有马尔巴士帮忙,那个皇帝只是作了一场春梦而已,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不是因为这个,我其实早就做好了献身的准备,没想到先生会帮我到这地步……这样下去……”她慢慢的捂住了眼,有眼泪从她指缝里滑落,“我就如同那飞蛾一般,残破之躯还在向往太阳的光热。” “哪怕被烧死也好……” 西迪也沉默了,如果是其他人,她大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为自己的王牵线搭桥,可赤鸾看中的偏偏是那样一个人物,被两位魔神拱卫着,尤其是马尔巴士,生性狡猾睚眦必报,她没有惹了他之后全身而退的能力。 【总会有机会的,】魔神安慰道,【等到计划完成,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追求那个人,我想那时候没人会阻止的。】 赤鸾只是痛苦的摇了摇头,她太清楚夏目的性格,看似温柔却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除非强行闯入他的世界,不然在夏目眼里永远都只是“朋友”而已。 她自问没有那样强势的魄力,只能由衷的祈祷那种人出现的晚一点,再晚一点,注视着夏目孤身一人,总比看他与别人并肩而行来得好受些。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刚好就有一个小宫女跑过来,小声的向她汇报了什么,赤鸾脸色一肃,又询问了一遍,“消息属实吗?” “是的,”小宫女一脸肯定,“皇后在宫殿里召见了第四皇子殿下。” 她有什么目的?赤鸾心中隐隐有几分警惕,干脆就直接动身去了练玉艳的宫殿,对于那位第四皇子,赤鸾略有耳闻,内心有几分怜悯,更何况练红炎曾经嘱咐过,要她密切注意各位皇子皇女入宫的状况,练玉艳很可能会从他的弟弟妹妹们身上下手。 皇后的宫殿反而比皇帝的寝宫还要金碧辉煌,几个侍者站在高座之下,脸上蒙着白布,头上一圈荆棘,阴冷诡谲的气息在大殿里流淌,练白龙甫一进门,就感受到了这种跗骨之蛆一般的寒冷。他看也没有看练玉艳一眼,也不行礼,站在原地冷冷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忘不了在火海中看到的那张脸,杀死他父兄的凶手竟是他的母亲!从回想起这段记忆,心中充盈的唯有复仇二字,但是他的力量太过弱小,只能这么冷淡以对来表明厌恶的态度。 练玉艳却笑了,轻轻的笑声在大殿里荡起回音,她走下台阶,像一位真正的母亲那样张开双臂,迎接许久不见的儿子。 “我可爱的白龙,到母亲这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练白龙冷冷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练玉艳不以为忤,自己上前两步,抱住了练白龙,“不知不觉间,白龙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是大孩子了……但是在母亲面前,永远是当年可爱的小白龙。” 练白龙分明躲避了,却仍然被抱了个满怀,一瞬间寒毛乍起,浑身都在叫嚣着不适,他拼命地试图后退,练玉艳却不放开他,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白瑛去了北天山高原吧,真是的,又跑的这么远,我还真是想念……” 挣扎的动作停止了,好像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练白龙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心脏像是破了个洞,冷风呼呼的吹刮进来,他知道这是练玉艳的威胁,他皇姐的生命掌握在对方手中,练玉艳想让她生就生,想让她死就死。 “好乖……好乖……”练玉艳拍着练白龙的后背,像哄小孩子,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母亲真是太高兴了……” 练白龙渐渐忍无可忍,就在他下一秒就要不顾后果暴起的时候,有宫人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通报道:“玉艳大人,赤鸾皇妃求见。” 修剪整齐的指甲生生掰断了两根,练玉艳放开练白龙,表情阴鹜了一会儿,最终缓缓的说:“让她进来。” ☆、第257章 257、反抗 赤鸾进来的时候,怀里还抱了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大耳朵立着,警惕的视线紧紧锁定着练玉艳,唯恐她还像上一次那样伤害自己。练玉艳当然也认出了他,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没想到又见到这小东西了,是神官养的吧?” 赤鸾巧笑,矜持的以袖掩口,“皇后有所不知,神官外出远游,已经将这孩子托付给了红玉公主,臣妾看他实在讨喜,忍不住抱来养几天,红玉殿下还一脸不舍得的样子呢。” “今天臣妾前来,就是想抱给您看看,这孩子实在是讨人喜欢得很。” 练玉艳神色淡淡,她又不是真正的深宅妇人,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小动物以及女人之间的倾轧上,谁知道这位新晋宠妃安的什么心?她已经在赤鸾身上吃了好几个亏,目前与练红德的关系也受到了影响,乍一见到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正恨的牙痒,也懒得多说话。 “到底也是好意呢,只是我跟白龙说了好一会儿话,已经累了,还是等改日吧。”她不得不放弃继续刺激练白龙,不过火候已经差不多了,白龙这孩子是她一手培养的暗黑点,滔天的仇恨与自己的无能为力交织在一起,最终只能走上堕转这条路。 十几年都这么过来了,练玉艳很放心,草草几句把两个人遣退,等到整间宫殿只剩下自己人,这才从手下手里接过搜集的情报,这当然是天照精心修饰过的,【八芒星】的情报部门已经被他完全收拢,练玉艳等等负责在外执行的高层几乎相当于丧失了对外的耳目,自然是天照想怎么拨弄就怎么拨弄。 天照现在不急着那这些人弄死,等他完全掌控八芒星,先让练玉艳尝尝被心腹背叛的滋味。 练白龙素来低调守礼,一出皇后的宫殿,就与赤鸾分道扬镳,脚步匆匆的返回自己的皇子府,并没有留意到一团毛绒绒已经悄悄跟在了他身后。 所以他在睡觉之前掀开被子,看到在他被子里睡得正香的小狐狸,生生吓了一大跳,后退几大步,后腰一下子就撞到了桌子上,疼的他险些当场哭出来。 小狐狸睁开一只眼,看到他跪在地上,踩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床沿,低头对他“嗷呜”了一声,华贵的皮毛灿烂鎏金,爪子勾着床单就想自己下来。 “小心!”练白龙担心他掉下来,虽然床不高,但是这小动物怎么看怎么名贵娇气,摔一下让人怎么舍得。他忘了自己的腰,起身太猛,所以理所当然的听到了腰被扭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压抑的悲鸣—— “痛、痛死了……”练白龙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扶着腰爬起来,拿衣袖擦了擦眼,内心的悲伤逆流成河。 今天好像格外倒霉啊qaq 小狐狸已经顺利的从床上下来了,假山他都敢跳何况这么一点高度,练白龙扭到腰的遭遇赢得了他的同情,晃了晃尾巴,伸出一只爪子搭在练白龙腿上,这种特别萌特别萌的姿势练白龙也有些抵抗不了,犹豫着伸出手,摸上了小狐狸的脑袋。 很暖很柔软的触感,好像能感觉到这只小动物身上蓬勃的热意,是那种让人禁不住弯起眼睛的温度,练白龙呼出一口气,把小狐狸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他靠着落灰的桌子,摸了摸自己的腰。 难道一个晚上就要这么度过吗?! 正当他怨念不已的时候,怀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抱了一个小手炉,练白龙诧异的低下头,小狐狸金色的皮毛上流光溢彩,大群金色的鲁夫聚集而来,通过这具小小的身体过渡到他身上。隐隐的疼痛没有了,练白龙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腰,然后死死盯住了正舔爪子的小狐狸。 好了!本来应该休养几天的扭伤……好了!果然是神奇生物吗?! 腰好了,他也没必要再坐到地上,练白龙利落的爬起来,抱着小狐狸上下打量一番,心里有些踌躇。 应该送回去的……本来就不是他养的…… 只是突然间好舍不得,再留一个晚上应该没事的吧?天已经黑了,再送去会打扰别人休息的。给自己找好了借口,练白龙钻进被子里,小狐狸就窝在他胸口处,蹭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就不动了。 已经快入冬了,练白龙还是盖着薄被,但是被子闻起来有一种刚洗过的皂角味道。刚才练白龙撞了腰动静并不小,却没有一个下人进来查看,由此可见这位第四皇子是何等的不受重视,甚至于,被子可能都是他自己洗的。 看着练白龙安详的睡颜,夏目心里有点堵,以他的年龄来说,白龙还是个过分年幼的孩子,身为皇子却如履薄冰,深秋季节盖着不保暖的棉被瑟瑟发抖,仍然能维持端严的姿态,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么想着,夏目小范围的运用了魔法,一个光圈将练白龙环绕起来,光圈里的温度缓缓上升,最终定格在春暖花开一般的温暖舒适。练白龙紧皱的眉心松开了,他把小狐狸往怀里拢了拢,一夜无梦。 练白龙这一觉睡得很沉,夏目早就醒了,窝在他枕头边上打理自己的皮毛,顺到第三遍的时候,凶暴的敲门声响起,“哐哐哐”好像在催命。 “还想不想吃饭了!别让老子等!” 练白龙迷蒙的睁开眼,听到门外的声音,脸色顿时一变,一把拉过被子把夏目藏在底下,自己整理了一下着装去开门,刚把门拉开一条缝,粗壮的手臂就伸了进来,房门大开,练白龙被死死的揪住衣领,因为呼吸不畅咳嗽了两声。 夏目藏在被子底下,听到那两声咳嗽,心里的小火苗顿时窜起老高,四爪并用从被角探出一个头来,看到那个身形高大的恶仆揪着练白龙的衣领破口大骂,再也忍无可忍,在地上一踏就轻盈的扑了上去,目标正是那个仆役的脸! 到底是妖狐,虽然没有成年,这一爪子也够那仆役受的了,三到清晰的印痕横亘在仆役的鼻梁上,差一点就能伤到眼睛,仆役松开练白龙,隔着眼前的血看到伤他的竟是只畜生,勃然大怒,他伸手想捉住这只幼狐,没想到这一举动却彻底点燃了练白龙积蓄已久的怒火。 这个人是练玉艳派来的,说是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其实就是在变着花样折辱他!因为皇姐的缘故和自己的骄傲,他一直在隐忍,到了今天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狐狸被捉住,于是揉身而上,照着对方的腹部就来了一拳! 大不了……大不了就求助练红炎!已经不想再忍了!已经忍不下去了! 修习武艺的皇子与空有蛮力的恶仆,想也知道胜算在哪边,况且还有夏目时不时地搭把手,很快那仆役就被揍得鼻青脸肿,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练白龙,好像在无声的威胁。 到了这地步,练白龙反而破罐子破摔,抱起小狐狸,拿手帕给他擦了擦爪子,再看向那仆役,深吸进一口气,掷地有声道: “你欺辱我这么多年,不怕遭报应吗?!!” 夏目眨了下眼睛,天空中顿时又乌云飘来,手腕粗的雷霆蜿蜒降下,正好落在仆役身上,简直像上天降下惩罚一般,电闪雷鸣,无比晃眼。半座城的人都被这电光所吸引,看那方向是四皇子府,顿时议论纷纷。 练白龙哪里想到,自己义愤之语,竟然一语成谶!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试探的又说了一句,“……遭报应?” 电光又闪烁一下,在雷云中翻滚,伴随着阵阵轰鸣,练白龙愣了一会儿,突然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狐狸,对方悠闲地团成个团子,显得很是惬意。 “是你吧?一定是你吧?!”他把夏目举起来,好像想看个仔细,被夏目一爪子糊在了脸上,摸着脸还在喃喃自语,“红玉殿下到底养了个什么生物……” 练白龙硬着头皮去了练红炎府上,他一直以为当年父兄遇害与练红德父子脱不了关系,故而这些年一直极力抗拒与这些人接触,可是现在不来不行,他要把小狐狸送还给练红玉,练红玉却不在自己府上,他只好踏足这里。 看门的下人很是客气,小跑着去通知,练白龙盯着眼前的茶盏没有多等,练红炎就要面见他,他连忙起身,等人把他引去练红炎所在的地方,谁知道练红炎竟然亲自来了大门口,身后披风猎猎翻飞,王者之气顿显。那双冰冷的眼眸却在看到练白龙时和缓下来,隐隐带着几分关切。 “白龙,你府上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死不足惜!趁此机会也可以铲除练玉艳留下的人手,倒也算是一举两得。我会即刻派红霸红玉去北天山高原,不必担心白瑛。” 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练白龙一直以来都认为,练红炎是霸气而唯我独尊的,更可能是他的仇人,然而此时此刻,对方眼眸中分明流露出真切的关爱,如果这种情绪也能做假,练红炎此人未免太可怕了。 低着头,练白龙闷闷的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头顶突然压上了一个额外的重量,练红炎像揉什么小动物一样揉了揉他的头,脸上仍然没有多少表情。 “我一直等着你主动来找我的那一天,然而之前一直没有等到,我以为,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误会。”说到这里,练红炎顿了顿,他眼中浮现出怀念,像是在练白龙身上看到了自己昔日追随之人的影子,“你的父兄,是很耀眼的人物,你很像他们。” ☆、第258章 258、恳谈 第178节 他……像自己的父兄?这句话从练红炎嘴里说出来,让练白龙感到一种莫大的羞耻和愤怒,他气得几乎浑身颤抖,一双眼里射出暴戾又仇恨的光。 “……我像他们?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说出这话的!只不过是……犯上作乱的……“话说到这里,练白龙生生的忍住了,忍得胸口生疼,他的皇姐还要这个男人派人去营救,这种时候…… 如果手握权势和力量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更有底气的站在这里,大声的骂出“你们这些犯上作乱的贼子”?练白龙不知道,他从未拥有过那种东西,哪怕自己十年如一日的渴望着。 练红炎深深地看着他,突然伸手,近乎粗鲁的拽住练白龙的衣领,看着那双与练白雄神似的眼眸,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一直以来都沿着他为我指出的道路前行!从没有一天偏离!我希望这世界统一,希望从此没有战争,希望我的国家君临于世界之巅!这是他生前的愿望,未被达成的遗愿!我将为此奋斗,直到生命终结之时!” “白龙,我不知道你我之间的误会何时产生,又何时到了这样不可调和的地步,你敌视着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妒忌着你?!你跟白雄殿下流着一样的血,却混到如此落魄的地步,被练玉艳当做一颗棋子肆意摆弄……我不止一次的对你升起过杀意!” 练白龙的瞳孔渐渐放大,他看着逼近的练红炎,这么近的距离,那双眼瞳中的悲哀和愤怒被他看的一清二楚,练白龙甚至以为对方下一秒就要拔刀把他杀死,但是练红炎没有。 “然而……我不能……”他松开了练白龙的衣领,任他跌坐在地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你是他疼爱的幼弟,拼尽性命也要保护的家人,应该以更耀眼的姿态在帝国闪耀,你不能死。”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再言语,练白龙坐在地上,失神了一会儿,听见练红炎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视我为先皇与白雄白莲两位殿下之死的帮凶,那么我问你,这些年我可有苛待过白瑛?” 何止是没有,简直是当作新妹妹看待!不光授予军权职位,还放心的将少数民族的事情交给白瑛处理,时常邀请相聚,练白瑛试图叫上白龙,满心愤懑的皇子抵死不从,宁可面对粗茶冷饭,咬着牙不肯出一声。 “谁知道……这不是你笼络人心的手段……”练白龙咬牙否认,然而他的语气已经有了松动。 他感到茫然,他只知道当年那场大火之后,父兄死去,他的母亲改嫁练红德,这其中获利最大的就是练红德父子,所以阴谋论的想,必定是他们动了手脚。 连母亲都会一夕之间变得面目可憎,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我知道你一时解不开这心结,没什么关系,尽管放手去查,朝臣之中有不少人支持你这先皇血脉,期待你能如同白德帝一样雄才大略。用好这些力量,哪怕与我分庭抗礼也无所谓,我宁愿你与我对立,也不愿再看到你被仇恨蒙蔽双眼,成为练玉艳野心的棋子。”练红炎该说的都说了,披风一旋大步走去,到了门边,他稍稍停了一下,低低的说了一声。 “你到底是我的弟弟啊……” 练红炎穿过前厅,视线向上一扫,一团毛绒绒轻巧的从横梁上跳下来,落地化为人类的形态,夏目眉眼含笑,显然心情很好。 “这样一来,都说开了吧?” “啊,”练红炎脸上也是掩不住的轻松,“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倒真是想不到与白龙之间的误会已经这么深了,如果这一点被练玉艳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轻松的神色一闪而过,练红炎又有些严肃的皱起眉,“这些天尽量不要往外跑了,练玉艳已经打探到你,恐怕下一步就要对你动手,也许是试探,也许……是不死不休。” 虽然不认为练玉艳派遣的人会对他造成什么困扰,但夏目生性谨慎,自然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之后的一段时间都留在皇子府里,要么下棋喝茶,要么远程遥控一下前朝的势力,自得其乐,看得练红明都感到发指。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养老。”练红明看着棋盘直叹气,“又输了,你就不能稍微让让我吗?好歹我也比你年长,按理说不应该总是输啊……” “年长?”夏目动手收拾棋子,一脸诧异,“这从何说起?我今年一千多岁了,如果在围棋上还输给红明殿下,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练红明:“……这话千万别让皇兄大人听……” “一千多岁?!!”练红炎处理完事务,正要过来看看夏目和练红明,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震撼的消息,顿时双眼发亮,一把握住夏目的肩膀,“你活了上千岁?不是人类吗?到底是什么种族?这世界的历史你都知道什么?” “到……”练红明说晚了,看到皇兄激动的神态,就知道今天夏目绝对在劫难逃,不由得递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随便找了个借口告退了,只留下夏目在原地苦苦挣扎。 “红、红炎殿下!请冷静点!” “根本没办法冷静!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练红炎画风突变的太快,夏目简直欲哭无泪,正在极力劝阻的时候,一道刀光猝不及防的斩落,轻巧的避开了夏目,全部向练红炎脸上招呼。练红炎反应不慢,当即拔剑出鞘,魔神徽记闪光,硬生生抗下了刀光,自己也不得不后退几步,眯眼注视着闯入他府中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 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魔都之主把自家小天狐往怀里揽了揽,阴森森的盯着练红炎,佩在腰间的古剑缠绕着金银双色的日月花纹,美而森严。 竟然敢碰肩膀竟然敢碰肩膀竟然敢碰肩膀剁手剁手剁手剁手!!! 醋意大发,的场静司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满脑子的横切竖切再片个花刀,夏目拽了拽他的衣袖,又拽了拽,“静司怎么过来了?” 的场静司委委屈屈的看他一眼,知道肯定动不了练红炎了,于是蹭了蹭夏目的发顶,却没有说话。夏目会意,看向练红炎,表示他们两个单独有话要说。 练红炎不是第一次见到的场静司了,对方也同样是一位野心勃勃的王者,在中部沙漠的势力已成气候,必定会影响煌帝国向西进军,更让他头疼的是,夏目貌似与这位王者是故交,万一倒戈帮助中部沙漠的实力,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的场静司明白他的顾虑,冷笑一声,“我没有那么多闲心称霸大陆,建立势力只是为了对付【八芒星】和练玉艳,如果你干脆利落一刀捅死她,那片地盘我可以直接拱手相让。” 夏目同样点头附和,“红炎殿下应该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一切只是为了覆灭组织而已。实不相瞒,我的两位前辈至今仍在【八芒星】手中,这份玷污血脉的屈辱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必须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是练红炎第一次听说,在他的印象中,夏目永远是温和好脾气的,这下却全然一副被触到逆鳞的样子,金杏色的不似人类的眼眸中盛着咄咄锐气。他一直以为夏目是与眷属同化,才会在激动时显露金杏色的兽瞳,可联系他随口说出的上千岁年龄,恐怕这两个人的来历更加不凡。 怀着复杂的思绪,练红炎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是他忍不住回头,正好与夏目视线相接,俊秀的少年向他微微一笑,像朝阳破云而出,明丽又端严。他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盘旋的那些阴谋论有些可笑,这样一个人,所擅长的也全是阳谋,舒阔大气的很,与他合作,练红炎一直很放心。 略一点头,练红炎彻底收回视线,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是天照让我来的,听他的意思,练玉艳忍不住要对你下手了。”练红炎一走,的场静司便没什么顾忌的和盘托出,说到天照又是一脸阴沉,“那个家伙完全玩上瘾了,有生之年,我不想跟他对上。” 可怕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智慧,天照又是没什么底线的上古大神,再阴险的手段也用的出来,【八芒星】像他手里的一堆积木,一旦厌倦了,随手就可以抽走一块,看着它倒塌然后高兴的抚掌大笑。 很可怕……这位神明…… “一般的暗之金属器使用者我完全可以应付,天照特地知会你,是有什么实力强劲的人要前来吗?”夏目猜测着,突然间恍然大悟,“恐怕这次前来的会是天照本尊,裘达尔之前跟我提到过一句,天照是【八芒星】的‘战争兵器’,挥挥手就能攻下一座城,恐怕这次练玉艳是真的想要我的性命。” 但是想要他的性命……却派了一个自己人来…… 夏目默默的给练玉艳点了根蜡,他总觉得这件事还会有后手,千姬潜伏的也够久了,夏目才不相信天照没有跟她联系过,两位前辈凑在一起,分分钟改造世界不解释!练玉艳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黄昏的时候就堆满了院子,夏目本来正在跟自己对弈,觉得手有点冷,于是裹了斗篷回屋里去。的场静司在他的床上睡得昏天黑地,连日来的征战虽然扩大了地盘,也足够让他疲惫,更何况在这个世界无法使用妖力,他的战力简直打了个对折。 夏目坐到床边,替他拢了拢被子,指尖触到鸦羽般的乌发,顿时一颤,他小心的打量了的场静司一番,见他没醒,胆子稍稍大了一些,握了一缕在手里。 这么长的头发,打理起来应该很麻烦吧?夏目不着边际的想着,手下又开始利落的编麻花辫。 的场静司早就醒了,闭着眼睛装睡,感觉到夏目握着他的长发,本来有点小激动,却在编麻花辫的举动中化为了哭笑不得。一根麻花辫编好了,又开始第二根,的场静司可不想醒来满头小辫,不得不握住了夏目的手。 “你喜欢吗?”他懒洋洋地摩挲着夏目的手腕,动了动身体,直接枕到夏目腿上,“从小留的,长发能跟妖怪们做交易,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但是架不住真的很有用,力量弱小的时候,不得不频繁的跟妖怪们交易,头发也经常七零八落的。” 一想象那场景,夏目就不由得弯起眼眸,的场静司不满的咬了口他的手腕,没舍得用力,还是留下了牙印。现在的环境舒适安逸,天狐的气息笼罩着他,让他觉得极度安心,在这种氛围中,他不由得又说了很多,从小到大,很多很多事,包括成为魔都之主的前前后后。 “虽然过程痛苦,我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温柔的视线落在夏目身上,长发蜿蜒,他的神情异常柔和谴绢。 “遇到你,我是把下辈子的幸运都透支了吧。” ☆、第259章 259、觉悟 “去吧,带回叛逆者的性命,无人可以妨碍末日的到来!”魔女神态妩媚,她伸出手,修剪良好的指甲在天照下颌上游移,“我的利剑,吾父的凭依!你总能做好一切……” 被她这样逗弄般的抚摸,天照的神情纹丝不动,空洞的黄金瞳中一丝光明也没有,注视着他的眼睛,好像能看到无数黑色鲁夫尖啸着飞出,卷集成一片不祥的阴云。练玉艳笑了,几近癫狂地大笑,她的御座之下是无数跪倒在地白布蒙面的组织成员,额头缠绕的荆棘象征堕落与叛逆,他们齐齐跪拜行礼,和声沉沉—— “吾父所向,一切虚妄。” “吾父所向,一切虚妄。” 狂信的氛围中,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本该毫无感情的傀儡眼神波动了一下,荡开一道嘲讽的波纹。嘲讽着练玉艳也嘲讽着【八芒星】的所有人,所有的棋子已经摆到了合适的位置上,天照凉凉的想,也是结束这场游戏的时候了。 噪音真是吵死人了…… 四周是沙沙的落雪声,本来是静谧美好的氛围,夏目却觉得有些心绪不宁,他从床上爬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短发,一抬眼就看到黑发及腰的魔都之主在擦拭他的佩剑。烛火跳跃间,神剑一声嗡鸣示警,的场静司缓缓勾起了笑。 “来了。” 风雪呼啸着吹开了房门,雪沫打湿了地毯,烧着地龙的房间里温度骤降,夏目心中一紧,血液流动的速度仿佛加快了,冥冥中的呼应告知了他来人的身份。 天照。 厚重的金边斗篷落在雪地上,愈发显得踏雪而来的少年身形单薄,空洞的黄金瞳无法倒映世界的光彩,他只是一具傀儡,只是一把好刀,持刀的是八芒星的魔女,这次出鞘是为了一个人的性命。 他盯着的场静司,很专注的看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 “目标,锁定,执行击杀命令。” 他没有武器,他也不需要武器,这句话的话音刚落,澎湃的金光就淹没了眼前的一切,明明拥有这样耀眼的力量,围绕他飞旋的却是黑色鲁夫,大片蝴蝶一般大小的飞鸟尖啸着,裹挟着对命运的无限怨增。的场静司眼皮一跳,他算是看出来了,天照是在玩真的。 高天原剑出鞘,魔都之主的眉眼一瞬间凌厉起来,正好他也想处理掉天照,这一次索性就不死不休! 宽大的衣袖一扬,露出右腕上与夏目制式相同的护腕,只是镶嵌着红宝石,红光闪烁间像注视着冥界的眼睛,魔神的徽记顿时光芒大放,狼身狮鹫翼蛇尾的魔神显出身形,凶猛的咆哮一声。 “堕落与轮回的精灵啊——”的场静司的语气近乎散漫,与这份散漫完全相反的是魔神吸引的众多黑色鲁夫,大群的鲁夫形成黑色的涡流,尽数被魔神吞入腹中,吞噬了如此大量的鲁夫,魔神压抑不住的吼叫一声,变成一道流光落到的场静司身上,这时候,的场静司才漫不经心的补上了后半截召唤词。 “在冥河尽头饮尽此世之血,开出彼世火照的妖花吧!马加锡亚,召来!” 黑色的幽冥之火熊熊燃烧,扭曲成模糊的龙形,姿态谦恭的被魔都之主踏在脚下,漆黑的鸦羽般的长发完全散开,右侧额发稍长,翩跹之间却能露出掩盖右眼的眼罩,上面绘着一枚血红的新月。广袖上曼陀罗怒放近乎滴血,这是开在冥河之畔的妖花,因为立于无数亡魂之上才会如此绚丽妖冶。 魔装上身,的场静司的速度到了可怕的地步,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逼近天照,神剑并未出鞘,却毫不留情的正中天照的腰腹,雷霆一击,顿时把他轰飞出去,撞塌了三面院墙才堪堪止住。 烟尘滚滚之中,天照抖落斗篷上的灰尘缓缓站起,空洞的黄金瞳里首次出现了愤怒和错愕。 这就是……魔神的力量? 的场静司好心情的升空,居高临下的俯视底下的天照,又是一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天照迅速格挡,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再一次被远远的击飞出去,撞上的墙体瞬间碎成了一片,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愤怒的只想把的场静司击杀当场! 毁灭之力如同潮汐涌动,黄金瞳冰冷的凝视着天空中的月读血裔。 果然……比起身体里流淌的血脉,他更讨厌的场静司这个人。 这么大的动静练红炎不可能听不到,他披了件外套就走出房间,眉宇紧锁。练红明这几天都留宿在练红炎的皇子府,出来的动作也很快,他仰望着天空厮杀得难解难分的两道流光,挑了挑眉。 “这是练玉艳派来的杀手吗?”他本来以为是不声不响的暗杀来着,谁知竟这么张狂!正在此时,黑色的流光被重重一击,从半空中垂直砸落,一声轰鸣,霎时间烟尘滚滚。天照立在半空,眼中划过一抹讽笑,毁灭之力张开到极致,从天际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极大魔法——天风御空阵!”略带急促的声音响起,所罗门的印记横亘在苍穹之上,幽蓝泛着水纹一样的光华,一只孔雀样的大鸟从印记中飞出,双翼回拢,硬生生扛住了这一击,随即化为点点光尘消散。光尘之中,天照的神情有些莫测,最终,他闭上了眼,任凭满天的禁魔锁链将他紧紧缠绕。 的场静司趁势而起,目标却不是天照,而是藏在夜色之中脸上蒙着白布的【八芒星】成员,干脆的把那两人斩杀,切断了向练玉艳传输的画面。练玉艳在自己的寝殿中,暴怒的注视着最后的影像,漆黑长发的青年挑衅的对她一笑,做出了一个口型。 【下地狱去吧!】 练玉艳几乎气疯了,她恨不能立刻离开寝殿,自己动手杀了胆敢挑衅她的那个青年!脚步刚动,就有属下从寝殿外狂奔而来,在门槛处绊了一跤摔在地上,忍痛抬起头,吐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玉艳大人!中央魔力熔炉爆炸了!!!” 中央魔力熔炉储存了多少魔力?练玉艳也不知道,只知道那里面的魔力是组织费近数十年的工夫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想要制造有史以来最大的暗黑点,是底牌一般的存在,为什么竟然会……爆炸?! 恰在此时,又有一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服饰凌乱,满身血污。 “玉艳大人!总坛半数以上的成员反叛!宣称不再听从您的命令!” 练玉艳后退几步,颓然做到在椅子上,她扶着额头,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情况会急转直下,明明一切都尽在掌握,难道这都是她的幻觉吗? “玉艳大人,请您想想对策吧……” 练玉艳深深的呼吸,突然眼睛一亮,“伊苏南呢?派遣他去镇压总部叛乱!” 又有一个人狼狈地扑进了寝殿,近乎痛哭道: “玉艳大人!伊苏南大人在中部沙漠遭遇了狙击!生死不明!” 一切都向使人绝望的方向发展,练玉艳怎么也不可能相信这一切变故的发生是巧合,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这一切,一点一点侵蚀着【八芒星】的势力,像过冬的蛹一样潜伏在泥土之下,只等春日到来,就化为艳丽的蝴蝶。 “吾父啊!您看到这悲惨的一切了吗?这世界再拒绝您的到来啊何等的叛逆!”两行眼泪划过面颊,练玉艳站起来,举起手臂,衣袖滑落到手肘,她向着天穹发出愤懑的悲呼,“何等的愚昧!何等的不洁!这加诸在您降临之路上的路障,哪怕牺牲性命我也会为您移除!” 第179节 发泄过之后,她轻微的喘息了几口,有些出神的想着未来的计划。煌帝国不能再呆了,她必须回总部去坐镇大局,不过在走之前,她仍然要为这个帝国献上一份厚礼! 白龙……我可爱的白龙……你不是恨着练红德吗? 亲手——杀了他吧!!! 伊苏南吐出一口血,在魔杖上几乎坐不稳,他正在往马格诺修泰德的方向飞去,那里还残存着他的部分势力,更甚于,他可以利用那里的魔力熔炉和学院长心中的黑暗制造暗黑点,能亲眼见到吾父降临的景象,就算是死也值得! “无谓的挣扎而已……”喃喃低语在他耳边响起,伊苏南悚然一惊,眼前突然一花,他被人直接抡进了沙漠里,溅起一地黄沙。下手狠辣的黑袍青年脸色苍白,一双赤瞳仿佛滴着血。 “无论逃到哪里,你都是要死的……”八岐徐徐降落到深坑旁边,凉凉的俯视着咳血不止的伊苏南,突然勾起唇角,苍白的面容泛着难言的冶艳。 “你们加诸于我们身上的耻辱,就在今天稍稍收取利息吧?” 如果幽沉是静水,那么八岐就是死火,前者还有正常可言,后者看待万事万物都像是看待死物一般,三观扭曲的很,伊苏南落到他手里,当真是求死也不能。 八岐伸手把身上沾满黄沙的男人拎出来,歪头轻笑,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温柔,再一次的把对方掼进了地里,口鼻全按在沙子里,窒息感让伊苏南剧烈的挣扎起来,可是又怎么反抗的了上一代的魔都之主? 等到神志昏沉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才被八岐拎起来,咳出嘴里沾血的黄沙,遥遥待毙的样子。八岐嫌弃了一番人类的脆弱,拎着他就前往了的场静司所说的支乡。 必须最大限度的集结金属器使用者,却不是为了对付伊尔·伊兰,而是为了…… 练玉艳收到了第四个噩耗,负责报信的人少了一只胳膊,满身是血的走进来,刚一说完就气绝身亡。 “玉艳大人!总坛被不知名生物毁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练玉艳的理智已经濒临崩溃,她更加急切的连连催促练白龙入宫觐见,等到终于看到了她的孩子,脸上也没有往日伪装的慈爱,显得尤为狰狞。 “白龙!杀了他!帮母亲杀了他!” 她身后的幔帐里,练红德被下了药正沉沉昏睡,练白龙看着那张与自己父亲有几分相像的面容,脑海中却徘徊着这段时间调查得到的结果,练红炎揪着他衣领怒斥他的场景历历在目,练白龙动了动指尖,死死地盯着毫无反抗之力的练红德好一会儿,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一步两步,他在练玉艳期待的目光中向前走着,这时候,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幼年时那场大火的余烬星星点点,母亲温婉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憎,皇姐抱着他的头柔声说着什么,最后是练红炎满眼的无奈与爱怜—— 【你到底是我的弟弟啊……】 “白龙!动手啊!” 锋利的匕首猛的刺了下去,练玉艳脸上露出了笑,她分明的看到练白龙身边金色的鲁夫逐渐被染黑,终于的终于,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腐烂的果实。 然而…… “我恨你,但是,我不会杀你……” “因为……我们身体里……都流淌着同样的血……” 他松开了插在床板上的匕首,抬眸,练玉艳的表情是滑稽的流着泪大笑,她似乎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练白龙没有杀死练红德,这不可思议的事件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更多的就是对自己的棋子不听从命令的愤怒。 练白龙表显得很平静,那双墨蓝的眼瞳与练玉艳记忆中,那位雄图大略的白德帝重合了,一样的沉静又洞察一切,令人畏惧的眼眸。 所以练玉艳才会杀了练白德,因为这个男人根本不能被掌控。 而现在,不能被他掌控的人又出现了,带着那双让她反感的墨蓝眼瞳。 “无论如何,煌帝国王族是一体的,你……只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第260章 260、斩杀 练玉艳看着练白龙,眼神是全然的陌生。她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站起来,墨蓝眼瞳庄严,牢牢的护在了练红德床前,发冠上长长的缎带飘飞,尾端一点红色,像是什么柔软的夜鸟的羽毛。金色的鲁夫振翅飞旋,将这个面容还残留着些许稚气的少年笼罩在一层辉煌的光晕中,他不是金属器使用者,武艺也不能以一当百,但是他却毫不畏惧的对上了练玉艳。 “我……不会后退哪怕一步的!” 练玉艳简直暴怒!不祥的黑色鲁夫发出刺耳的振翅声,她的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和怜悯,“白龙,你真让母亲失望。” “嘁——还以母亲自居吗?你这老太婆还真是好大脸……”低沉慵懒的声音在练玉艳身后响起,她猛地转过头去,许久不见的黑发magi眯起红瞳,笑的讽刺,撞见她吃人的视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怎么?恼羞成怒了?” “我以为你是聪明的,”练玉艳阴沉的注视着他,“这世上不少你这个magi,反叛组织的下场是什么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裘达尔像听到什么极其可笑的话一样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伸手抹了抹眼角,“你在威胁我吗?拿那个空壳一样的组织?要是以前我可能还会忌惮一下,但是现在,连总部都变成一片废墟了吧?!” “而且……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雷光在他身侧翻腾,黑发的magi冷下了瞳眸,一字一顿地说,“我生平——最恨被人胁迫!” 红发的天狐收起了代步的火焰,在高空之中显露了身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繁华宁静的岛上城镇,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整座岛屿被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起来,像被玻璃罩扣住似的,这样的结界对于天狐来说就有些粗浅了,任而作为历代天狐中硕果仅存的学渣,千姬表示—— 尼玛老娘还是不会破解啊!!! 郁闷的鼓了鼓脸颊,红发的天狐索性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做法,天赋的火焰沸腾燃烧,因为主人缺乏审美修养没有变成高大上的凤凰,直接粗暴的被搓成一个球,就要往下丢! 感觉到魔力异动出来看看的水系魔导师雅姆莱哈简直花容失色,迅速通知了自家王,一咬牙自己冲了上去。 壮士手下留情啊!!!放过我家魔法防壁!!! 千姬见有人冲了出来,顿时收手,火焰在她手中像是乖巧无害的宠物,她迎着雅姆莱哈警惕的视线,眯起眼笑起来,她的容貌本就盛极,这么一笑,简直是祸国殃民,倾世无双。 “失礼了~但是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得到对话的机会,让你们主事的人出来一谈怎样?” 练玉艳已经快发疯了,她被夏目的禁魔锁链全方位围困,练红明、练红炎、的场静司三位金属器持有者在她身上倾泻着魔力,裘达尔不远不近的观望着,嘴唇微动,最后一句咒文完结的瞬间,他的脸色霎时惨白。 夏目听到耳边传来一句微弱的低语,“暂且借你的力……绝缘结界!” 飞在空中缠斗的几人猛的向下跌落,练玉艳也不能幸免,但她本身剑术修为过硬,落地几乎没有震荡,反倒是练红明有些狼狈,要不是练红炎扶了他一把,他就真得以头抢地了,当下愤怒的看向裘达尔,“你在做什么啊?!” “……做什么?”维持着绝缘结界,裘达尔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仍然能用上嘲讽的语气,“当然是帮你们赢!绝缘结界中不能使用魔力,只要在体术上压倒练玉艳就好了!” 练红明身为文官,不得不含恨退场,裘达尔把他放出结界,他还在担忧的凝视着对峙的几人。与此同时,裘达尔竟把练白龙丢进了结界里,狂风吹动他的麻花辫,黑发的magi笑得恣意狂狷。 “白龙,亲手复仇吧!我真的超中意你啊!” 最先兴奋起来的是的场静司,近战如果他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练玉艳剑术卓绝,同样是在战场历练而出,可是哪里比得了魔都之主上千年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当下连连吃亏,本身的武器也比不上神光内敛的高天原剑,的场静司逗弄一般在她身上制造伤口,还有空闲抬眸跟夏目视线交流。 显然,裘达尔借用的禁魔之力没有少到哪里去,夏目的脸色也算不上好,向的场静司微微摇头,看了一眼无处插手的练白龙。 的场静司会意,一剑重伤了练玉艳的腰腹部,转而退出战圈,随手甩去了剑锋上的血,竟是直接收剑归鞘。 “我给你一个机会,亲手杀了这女人吧。” 练白龙短暂的一怔,下意识的紧握手中的偃月刀,滔天的恨意与童年的温情交织在一起,他颤抖着嘴唇,狠狠地闭了闭眼睛。 这一次,就让他暂时放纵自己沉浸于仇恨之中…… 练白龙豁然睁眼,练玉艳的剑锋已经逼近他的眼帘,企图从他这里突围而出。练白龙当然不可能让她如愿,一时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险险避开,接下来就是一连串让人目不忍赌的吊打。 练玉艳没有丝毫顾忌的出剑,练白龙在她的攻势中苦苦挣扎,如果不是的场静司时不是的伸出援手救他一命,他早就被自己的母亲杀死在当场。饶是如此,他此时也是血迹斑斑,全凭毅力苦苦支撑。 流血,忍耐;右手骨折,还有左手……他像撼树的蚍蜉一般挣扎着,只要还有一根手指能动他就要攻击,练玉艳断了他的手脚,他还在艰难地去够自己的偃月刀,被一下踩在了手背上。染血的视线中,一切都是红的,一切都模糊得像是水中花镜中月,流进眼中的血液带来一阵胜过一阵热辣的疼痛。 他好像听见了皇姐的呼唤声,磕磕绊绊的抬起头,是啊,是皇姐没错,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身边站着练红玉练红霸,正跪倒在结界前,眼泪沿着秀美的脸颊滑落,她没有哭得撕心裂肺,与自己同样的墨蓝眼瞳带着武将的凛冽与温柔的鼓励。 【白龙!振作一点!白龙!】 已经故去皇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看不到出现在自己身边金色鲁夫组成的身影,却能感觉到亲人在身边的温度。 【活下去!记住这血海深仇!她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母亲!】 【活下去啊白龙!!!】 练白龙开始大口的吞咽空气,在练玉艳不可置信的注视中,再次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骨头错开了,他疼得直哆嗦,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后背。 “白龙,这是你的战斗。”练红炎淡淡的说,练白龙却分明听出了一丝温和的鼓励。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让她跨过练玉艳这道坎,今后的人生才是一片坦途。 结束了。 这是练白龙仰躺在地上,脸上沾满练玉艳鲜血的时候唯一的想法,全身都疼,有人轻轻摸了摸他错位的骨骼,柔声安抚。 “可能会有些疼,但是必须要正骨,不然无法施展治愈术。” 果然一身疼痛,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把血污冲刷的一道一道的,练白瑛蹲在他身边,心疼的替他擦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温暖的金光亮起,大片金色鲁夫欣欣然振翅而来,练白龙感觉自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包裹着,不大一会儿工夫,他竟然就能轻轻动动指尖,这让几位皇子皇女都欣喜不已。 夏目一收回金光,就直接歪向一边,幸好的场静司眼明手快把他揽进了怀里,神情凝重的摸摸夏目的前额,一片滚烫,这种症状他之前也遇到过,次次都发生在夏目长尾巴的时候。 向来是这次力量透支,刺激了身体内的潜能,开始冲击八尾之境,就是不知道中间的过渡期要多长。 夏目吐出几口滚烫的气息,难耐的在的场静司怀里滚动了一圈,一下就缩水成了幼年版,两只毛绒绒的兽耳蔫蔫的歪在两边,滚圆的眼睛睁着,妖瞳隐隐浮现。形态不稳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危险的力量暴走期,的场静司不敢大意,解下外衣来给他裹了,发信息联系奔波在路途上的八岐。 【通知千姬一声,夏目进阶八尾,恐怕计划有变。】 发完消息,的场静司默默的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团子,终于忍不住蹭脸! 变小真好~软软乖乖的任欺负~ 刚蹭了没几下,天照一脸阴沉的出现了,煌帝国的几人本来还有几分忌惮,但是他接下来就暴露了逗比的痴汉属性,眼巴巴的盯着夏目,恨不得直接把他抢过来。 “小千叶~到前辈这里来吧~长尾巴前辈最有经验了~” 夏目盯着他,长睫毛颤悠的简直犯规!平平淡淡的扫了一眼之后,他不感兴趣的转头,搂着的场静司的脖子,在他脖颈处蹭了又蹭。 凉的……很舒服…… 体温过高的时候,嫌弃天照是正常的,太阳的神明相当于移动热源,夏目是傻了才会放弃的场静司选择心怀不轨的天照。 嗯,虽然的场静司也心怀不轨。 终于不用演戏扮自闭的天照迎风流泪,伸出的手还在半空,的场静司嫌他碍眼,抬脚绕过了。夏目趴在的场静司肩上歪头看天照,兽耳动动,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天照的心都快萌化了,亦步亦趋的跟在的场静司身后,死皮赖脸也想抱抱。 夏目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的场静司怀里动了动,长久形成的默契这时发挥了作用,的场静司转向练红炎,表示夏目有话要说。 练红炎:迷之萌感_(:3ゝ∠)_ “红炎殿下,既然练玉艳已死,请即刻处理好朝中事务,安排人手奔赴中部沙漠。”句子太长,他停下来小小的喘了口气,接着又说,“【八芒星】总坛在那里,目前已经被全部摧毁,那个在沙漠中肆虐的怪物才是最终的目标,诞生之初的休眠结束之后,他会接引伊尔·伊兰到来。” 他也是不久前才得知天照这个近乎胡来的计划,天照直接利用这个世界不一样的技术把大蛇之力从身体里剥离,准备在沙漠之中再次将八岐大蛇斩杀,好在大蛇刚刚苏生,神智尚且混沌,需要漫长的沉眠恢复元气,在这一阶段,他会像某些昆虫一样结茧用来保护自身,连月读恐怕都无法伤害茧化的大蛇分毫,只能等待大蛇破茧而出,尚且虚弱的时候进行突袭,才能顺利将他斩杀。 练红炎不知道伊尔·伊兰为何物,只是联想之前翻阅过得有关阿尔玛托兰灭亡的记载,遂先慎重点头,召来弟弟妹妹们商议之后的行动。夏目趴在的场静司肩头,忧郁的叹口气,目光投向遥不可及的地平。 谁也没有留意到,已经死去的练玉艳脸上,犹带一丝诡异的微笑。 ☆、第261章 聚首 全然铺展开的世界地图上,夏目在马格诺修泰德的位置画了一个小小的记号,一脸严肃的皱眉思考,脸颊又开始发烫,他知道自己又发烧了,不得不停下笔稍稍喘息。 营帐的帘子一动,的场静司走进来,身后是终于被允许进入营帐的辛巴德,两人的视线一同落到趴在地图上短发蓬松的孩子身上,这次头顶没有兽耳,夏目罕见的停留在人类形态。 “马格诺修泰德那边……要派人去……”眼前的世界因为身体的高热开始摇晃,夏目拿手背贴了贴脸,下意识的向的场静司伸出了手,“我好热……” 第180节 的场静司一脸满足的把他抱了个满怀,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有些不高兴,“这些事交给天照就好,你应该乖乖的修养。” 夏目却摇头,“天照行事太过独断,现在的联盟本来就脆弱,稍有冲突就会四分五裂,还是由我来吧,没关系的。” “说的也是,”辛巴德笑着插了句话,“如果不是你统筹全局,恐怕辛德利亚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雷姆帝国的船队不日就要抵达西方港口,到时候他们的金属器使用者协同马格诺修泰德的魔导士一同到来,局面只会更复杂。” 的场静司哼了一声,他很讨厌辛巴德,对方身上有种让他警惕的气息,这个枭雄式的人物见了面就在跟夏目拉关系,献殷勤献得他心生不爽,特别特别想把他一刀捅死再埋进沙漠里,他倒是真的动手了,只是辛巴德的实力出乎他的意料,没有妖力的情况下他不能保证稳赢。 夏目安抚的在的场静司脖颈处蹭蹭,魔都之主脸色稍微缓和,不再与辛巴德计较,抱了夏目就走出营帐去外面看看风景。 嗯,他所说的风景是大蛇没错_(:3ゝ∠)_ 煌帝国和辛德利亚金属器使用者以及眷属驻扎在中部沙漠,已有月余。他们的营帐正面向大蛇所结的茧,深沉的紫黑色椭圆体静静的卧在沙中,不时像心脏一般律动显示他有旺盛的生命力,方圆数百里内,昏暗无光,一只爬虫都没有,全然一片死地,沁凉的风吹起夏目的额发,他安静地看着那个茧,半晌,垂下睫毛。 “马格诺修泰德那边,煌帝国和辛德利亚各派一人吧,等到雷姆帝国的人到来,局势反而会好一点,再也没有比三角更稳定的形态了。”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们这几个外来者充当第三方势力,才没有让两个国家当场打起来,双方分歧都太多,夏目没想过彻底调和,只要紧要关头能团结一致迎战大蛇就好。 的场静司点头,随口唤过了阿里巴巴,吩咐他去传话,金发少年一脸苦逼的点头,又被抓了壮丁让他的心情很忧伤。他看一眼抱着笛子的阿拉丁,对方向他笑得一脸天真,头发和脸上还沾着土。 说到这一身狼狈,全都是拜八岐所赐。阿拉丁见了漂亮的大姐姐就拔不动腿,某一天他与千姬狭路相逢,顿时天雷勾动地火……被直截了当的揍了几个包丢进沙漠里,还是摩尔迦娜把他挖出来的。 然而阿拉丁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从此走上了一条与千姬相爱相杀(?)的道路。 相爱相杀的不亦乐乎,第一时间引起了前代魔都之主的注意。 八岐:呵呵! 绝对是见一次揍一次,最让阿里巴巴难以接受的是,为神马每次挨揍他也有份啊喂!有时候还只揍他不揍阿拉丁!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天理了嘤! 八岐:因为你更加的神情鬼祟!【不讲道理脸】 阿里巴巴叹了口气,铺了铺衣服上的土走进营帐,一抬头,就看到两个同样强势的男人彼此对视,视线接触间火花迸溅,他们手底下同时按着一张地图。 “千叶是我的谋臣,这张地图自然应该由我先观阅,你还是等等吧!” “真是不讲道理,明明是我辛德利亚的客卿,红炎殿下不知道前因后果就不要乱说话!” “那个……”阿里巴巴弱弱的抬手,然而没有人理他,他摸了摸鼻子,探头探脑想看看那张地图,还没等看到什么,就看见地图被人直接抽走了,金发的少年半眯着一双璀璨的黄金瞳,一点点把地图卷起来,面对练红炎和辛巴德的直勾勾注视,愉快的笑起来。 “小千叶是我家的,地图自然也是我家的,无能之辈就不要妄想了。” 他嘴巴毒,两个“无能之辈”额角都暴起青筋,练红炎还比较克制,辛巴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诧异的挑高了眉毛,“哎?是一家人吗?但是阁下连抱抱那孩子都不行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天照被戳中了痛脚,脸色一变,黄金瞳中一片阴沉晦暗。他可以在夏目面前伏低做小,是因为那孩子是他心爱的血裔,这两个人只是一时的合作对象而已,也敢对他说三道四吗?! 活了上万年的大神自然傲气不小,他指尖动了动,刚想给这两人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一个小小的身体就扑过来,因为高度原因只能抱到他的腿。夏目情急之下采取了这种方法,自己也觉得羞惭,藏在碎发之间的耳朵有些泛红。 “不是的!”他稍稍提高声音反驳,坚定地站在天照这边,“天照是很厉害的前辈,我承蒙照顾多年,一直都心怀憧憬!” 无论天照之前做下过什么错事,那只是他们两支血裔的内部问题,在外人面前,高天原的血脉永远是一体的! “是这样没错。”千姬一身赤红,挑开门帘走进来,举手投足间万千风华,她动了动头上的兽耳含笑道,“虽然不靠谱了点,到底是我们血脉的源头,这世间最尊贵的太阳星!” 她动手把夏目揽进怀里,靠在天照身边,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性格外表完全不同的三个人,却有种奇妙的相似感,一样的光彩熠熠,生来就沐浴着太阳的光辉一般。天照动了动嘴唇,眼神彻底的柔和下来,他摸摸夏目和千姬的头,两人顿时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眯眼表情,天照看的也笑了,如愿以偿的把夏目抱起来,看向千姬。 “千泫把你教得很好,他……还好吗?”天照问得很是犹豫,他自觉亏欠那孩子很多,月读杀死他之后,千泫果然举起了为他复仇的旗帜,分高天原为永不来往的魔都和浅樱之里,上天入地的追杀月读血裔,最终甚至把月读逼入了黄泉之中,这等心性手腕完全继承了他,让天照欣慰的同时又深感痛心。 如今大蛇之力被分离出来,亲身承受过大蛇附身痛苦之后,他对月读的仇恨便淡了,连他自己都不能抵抗那种侵蚀,又怎么能强求月读呢?恨不得手刃的仇人最近时常在他梦中出现,披散着长发,笑着让他帮忙绑双马尾,时而又幻化成银鳞的龙,盘踞于尸山血海之上。 那么锋利那么美,那是他的半身,交相辉映的太阴星。 当年夏目的灵体离开之后,他唯一能紧紧抓住的只有月读,恐怕就是因为对方在自己心中地位太过于特殊,遭到所谓的背叛之时,他才会恨得入骨。 他有些想念月读,又不知道以何种面目去见她。 雷姆帝国到来的时候正是黄昏,盛大的接风宴已经摆好,只等宾客入席。出乎夏目意料,领队的竟是雷姆帝国地位崇高的magi,少女披散这浅金的发辫,姿态高洁像是极地的冰雪,一双轮廓还很稚气的眼眸中,倒映岁月悠长。 “雷姆帝国愿意与煌帝国,以及辛德利亚暂时结盟,一同抗击降临世间的不祥之星,为此,我率领雷姆帝国所有金属器使用者前来,希望能祝各位一臂之力。”没有多余花俏的言辞,莎赫拉扎德神态平静,红发金甲的法那利斯守在她身后,闻言微微点头。 “我是穆,麾下率领的法那利斯军团,届时也会参与战斗,雷姆帝国不会吝啬兵力,只要能度过这场浩劫。” 话还没说完,穆一眼就看到了对面三位法那利斯,有一个年纪尚幼,一双眼眸却已经十足的凌厉,他自然不忍心这样小的孩子在这场战斗中出现受伤甚至死亡的情况,开口道:“虽然法那利斯战力惊人,但是至少成年后才会达到全盛,你是否……” “我要参加战斗!”摩尔迦娜上前,神情严肃,脚腕上的锁链一阵轻响,火鸟的影子在红宝石上一闪而过,“我不是作为法那利斯的末裔参战,而是作为阿里巴巴先生的眷属参战!我有战斗的资格!” 莫名被点名的阿里巴巴拖着一头羊走过,这是要现烤的菜肴,山羊感觉到了等待自己的不幸命运,狠狠地踹了阿里巴巴一蹄子,趁他捂着伤处呼痛,撒欢一样跑远了,阿里巴巴连忙追赶,结果被衣袍绊了一跤,啃了一嘴沙子。 摩尔迦娜一声呼喊,告诉了所有人这个废柴的身份—— “阿里巴巴先生!请当心!”说着,摩尔迦娜像扑击的苍鹰一样一跃而出,狠狠的把那只羊掼到了沙地上,阿里巴巴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掏出绳子把羊捆了个结实,期间还被踹了好几下。 穆:……这种人的眷属真的靠谱吗喂?! 与雷姆帝国一同前来的还有马格诺修泰德的魔导士,他们将要负责防壁魔法的构建,时间紧急,估计明天一早就要开始。他们都是有一定年纪经验丰富的魔导士,又有夏目的组合公式辅佐,估计构建会比较顺利。 互相寒暄过了,莎赫拉扎德却单独转向了的场静司的方向,她看的不是的场静司,而是掩盖在暗色宽大袍袖下的小生物。 她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一瞬间像是冰雪初融,从高不可攀变成了平易近人。 “神交已久了,千叶殿下,从你降临这个世界开始,不一样的未来就已经铺展开,这个世界,会走向更加奇妙的方向也说不定。” 小狐狸从袖子里冒出头来,礼貌的点头,条件所限无法说话,于是的场静司代劳,莎赫拉扎德对的场静司可没有对夏目那么亲切,眼中甚至还有几分戒备。 “中央天穹,血红的魔星,你至今所制造的杀戮,真是让人忌惮不已。” 的场静司不置可否,轻飘飘的看了莎赫拉扎德一眼,视线又落在侧面的某处空地,一个人影徐徐显现出来,大到夸张的帽子上缀着羽毛,他有一双湖水般碧蓝的眼眸,笑起来有如春风拂面。 “啊,我倒是来迟了呢。” 裘达尔和莎赫拉扎德同时严肃了表情,身为magi,彼此之间也有着感应,这个笑得柔软的家伙,却是三个magi中最强大的那个,经历了九次轮回,学识渊博心境沉稳,向来离群索居,没想到竟然现身了。 现身也是应该的,毕竟…… 是有关世界生死的局面啊。 ☆、第262章 大战(上) 沢田纲吉豁然睁开眼睛,一串小小的火球立刻在他身边亮起,优雅地游弋着,他也不开灯,借着火焰的光亮翻身下床,手刚握在门把手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稚气的声音。 “你去哪里?明天就是战了,当务之急不是养好精神吗?”三头身的小婴儿穿着睡衣,直勾勾地盯着他,沢田纲吉摇头苦笑,下意识地握紧了挂在胸口处的怀表。黄金雕琢,宝石装点,彭格列的家徽在表面上熠熠闪亮,这件珍贵的魔术道具象征协会对他的无限爱重。 在此之前,沢田纲吉从来不知道自己也称得上是有天赋的人。 那位俊秀清隽的魔术师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的悟性不算好,却肯数年如一日的练习再练习,直到驾驭火炎成为他的本能,不太高级的术式挥手而就,才忐忑的去英国的本部参加了魔术师资格测试,当然是在他忙碌父亲的陪伴之下,一经测试,上了年纪的魔术师都沉默了。 【即日起,承认彭格列为魔术师世家,第一代魔术回路可记录在案,从今往后代代相传。】 百年彭格列,作为黑手党享誉,作为魔术世家却太过幼小,不过沢田纲吉相信,无论是作为黑手党还是魔术世家,彭格列会一直延续下去,一百年又一百年,这是他身为继承人的责任。 “我不会乱跑的,只是心中有很多感慨,睡不着而已……喂喂我错了!这就回去睡觉!里包恩你把那东西收起来啊会死人的!” 小婴儿收起手里的重锤,一脸遗憾,“本来想让你做一场前所未有的美梦,既然你不需要我就不勉强了,明天你还要出力呢……” 沢田纲吉一边战战兢兢的盯着里包恩的锤子,一边挪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到下巴,叹气,“我不会出去了,真的要睡了!” “别想骗我!”里包恩才不上当,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犀利,“你那个蠢脑袋一定又在想这个世界的不同了,入江正一不是说过吗?这里是平行世界啊,没有妖怪没有魔术师协会没有王权者也是正常的。” 沢田纲吉终于忍不住吐槽了,“所以说到底哪里正常了啊?!平白少了那么多东西很不方便的!如果是在之前的世界里,白兰称霸世界简直是在做梦啊!” 不说黑手党的势力,单只是一个圣堂教会就足够让白兰喝一壶了,他分明记得教会的总部就在意大利,白兰占领意大利全境简直是不撕不行的节奏!更别说日本那边,盘踞着妖怪和王权者,白兰一旦伸手,必定会被当场剁下爪子来! 还是自己的世界好,虽然危险了点,至少没有被疯子统治的危险qvq 大概是看在明天大战的份上,里包恩破天荒的没有给他一个飞踹,反而爬上了自己的小吊床,不久之后就传来了“咻比咻比”的声音,沢田纲吉才不相信他睡了,小心翼翼的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又叹了口气。 三年多了,夏目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他拜托了里包恩也拜托了父亲,然而没有半点消息。妖怪神明之事神秘莫测,那个世界之外的人只能稍稍窥见一鳞半爪,沢田纲吉一直在安慰自己,夏目那么强大,身边还有一看就不好相处的的场先生,一定没有什么事的。 但是,那么长时间没有音讯…… 沢田纲吉担忧的蹙了蹙眉,睡意涌上来,他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里包恩听着他平稳的气息,鼻子上的泡泡顿时破了,他在黑暗中睁着一双黑眼睛,好一会儿,跳下床,给沢田纲吉扯了扯被子。 他没有告诉沢田纲吉,蝮蛇在意大利的实力全面收缩,整个人呈现极端焦躁的状态,与此同时,盘踞东京的妖怪们也有了异动,恐怕这次夏目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而且是大事,才会整整三年未归。 黑暗中,他也极轻的叹息了一声。 大蛇开始复苏,大地轰隆隆的震动,椭圆体在沙地上垂直下陷,万顷流沙瀑布一般坠落,腾起的烟尘几乎遮蔽了太阳。煌帝国、辛德利亚,以及雷姆帝国的金属器持有者都紧密注意着深坑形成的地方,金色的鲁夫环绕在他们周身,然而在铺天盖地癫狂的黑色鲁夫面前,这点金光像子夜的萤火虫一般羸弱渺小。夏目昨天刚刚结束过渡期,能赶上这场大战让他庆幸不已。 煌帝国并不藏拙,一道传音飞向遥远的百里之外,在那里,马格诺修泰德的魔导士们构筑了牢固的防壁,练红明也镇守在那里,他们负责城镇的防御,百里是夏目估算出的极限,如果放任大蛇肆虐,这片大陆必定会生灵涂炭。 要将他彻底锁死在一个范围内,死战!不可退后一步! 椭圆体中,那个生性残忍狡猾的新生命似乎在积蓄力量,终于,对外面世界的贪婪和渴望战胜了谋定后动的理智,大蛇开始用力撞击他的茧,大地隆隆作响,金属器使用者及其眷属纷纷升空,各自占据天空一角,酝酿着威力强劲的极大魔法。 椭圆体上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霎时间无数黑色鲁夫飞出,遮天蔽日,辛巴德神情严肃,周身雷光闪烁,乍一看去像无尽黑色海洋中的浮岛,他高举起长剑,口中念诵魔神的名字。 “愤怒与英杰的精灵啊!!!” 虽然攻略了整整七个迷宫,也不可能同时使用出来,辛巴德选择了最强的巴力,练红炎也做出了选择,他惯用的魔神是亚斯塔禄,阿加雷斯的能力虽然也很强大,却会破坏地形,不利于后面的围堵,于是他将长剑横在胸前,高声呼唤魔神降临。 “恐怖与冥想的精灵啊!!!” 夏目站在远处的地面上,他甚至还没有魔装,的场静司在他身边,凝视着远处的滚滚烟尘,“这只是第一轮而已,大蛇……我会让他后悔复生在这世界!” 椭圆体终于完全绽裂,黑色鲁夫宛若长链连接天与地,呼啸振翅声中,大蛇缓缓立起上身,庞大的身形面前,金属器使用者只是小小的蝼蚁,八个头颅呈扇面展开,猩红的蛇瞳灯笼一样闪烁。 还没等他完全抬起头,所罗门的徽记就在他头顶张开,辛德利亚一位,煌帝国五位,加上阿里巴巴,七位金属器使用者同时举起武器,脚下的徽记彼此相连,构筑成更庞大的徽记! “极大魔法!!!” 大蛇吐出分叉的蛇信,仰天嘶鸣,无数光焰在他身上炸开,出生的鳞片脆弱一些,大片被火焰烧卷,又有雷光在躯体上飞窜,骨肉一阵痉挛,他想要张口撕咬,练红霸的如意镰刀已经毫不客气的捅进他口中,鲜血泼洒,落到地面上“嘶嘶”作响,竟是连沙地都被腐蚀了个干净! 大蛇痛苦的扭转身体,眼中射出仇恨的光,到底是上万年前存在的狡猾生物,他连连摆头后退,一副痛得忍不住的样子,练红霸乘胜追击,练红炎却觉得不对,当下厉声命令道:“红霸!回来!” 这声提醒有些晚了,大蛇的另一个头颅已经绕到了练红霸身后,张开的口中满是纵横交错的利齿,腰身用力,整颗头颅就扑咬下去,直接咬入了沙地中,黄沙飞溅,大蛇恼怒地抬起头——他扑了个空。 猩红的蛇瞳四下逡巡,锁定了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了练红霸的蓝发孩子,阿拉丁眼中闪过坚毅,迅速撑起防壁,蛇牙紧紧咬合在金色的防壁上,巨力之下,球型防壁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纹,阿拉丁咬牙硬撑着,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八个头颅各守一方,棘手的程度直线上升,阿里巴巴有心救援,却被一个头颅追的上下飞窜,他看着阿拉丁的方向,飞行的轨迹就是一变,然而大蛇好像洞悉了他的意图,一直没动的尾巴扬起,夹杂着破风声呼啸而来,一下就将阿里巴巴抡进了地里,他咳出几口沙来,沙上还沾着血。大蛇的第二次甩尾接踵而至,巨大的阴影将阿里巴巴整个笼罩,阿里巴巴全身都绷紧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条布满坚硬鳞片的尾巴落下来,只要那么一下,就足够抽碎他全身的骨头! 沢田纲吉今早醒来就有些心绪不宁,向传送装置注入火焰之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白兰所安排的场地,入目尽是超现代化的坚硬建筑,钢化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心下微沉,沢田纲吉走在众人身前,直直的注视着白兰,对方白衣白发,唯有一双眼睛和眼下的刺青是雪青色,这样浅淡的配色,让他显得格外温柔可亲,只是沢田纲吉不会被这种外在的形象迷惑。 他见过更盛的容色,当年的千泫先生就华美的令人屏息,可是骨子里却冷漠薄情的很,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小变态,于是这么多年下来,沢田纲吉对美色总是抱有某种特别的警惕。 就是因为这种警惕他才没有被云雀学长彻底咬死! “纲吉君~终于面对面的相见了呢~”白兰笑起来,甚至孩子气的歪了歪头,“我很高兴,这个世界的纲吉君好像格外的……!” 熊熊火光映照着他惊讶的表情,沢田纲吉眼神沉静,一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怀表,指针微妙的颤动被完全包拢在掌心里,让他感到安心。 “不必寒暄了,”里包恩睁着一双无邪的黑眼睛,跳到沢田纲吉肩膀上,“反正双方已经是死敌,那种礼节性的东西大可以去掉。” 白兰眼皮跳了跳,恍若无事的笑道:“这怎么行?我跟纲吉君一见如故,彼此都感觉十分契合,在交战前惺惺相惜一番不是很好嘛~”他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殷切,嘴里说出的话却让彭格列这边的人暴怒不已—— “这样纲吉君输了的话,我说不定会放他一条生路哟~” 第181节 “你这家伙休想侮辱十代目!!!” “隼人!”沢田纲吉拦住了炸毛的忠犬,“不要被他的话动摇,他在影响我们的心境!” 他出乎意料的沉稳让白兰有些侧目,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年纪的纲吉君是青涩又有些懦弱的,很好拿捏的人物,只是眼前这个人,除了外表,竟是与他记忆中畏缩的孩子没有半分相似。 他身边甚至有些晦涩莫测的神韵,像是行走在白兰所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里。 ☆、第263章 大战(下) 阿里巴巴被一把拽住了脖颈上的挂饰,勒得他差点翻白眼,的场静司才不管他好不好受,救下阿里巴巴已经是良心发现了。 迎面而来的大蛇之尾并没有被他放在眼里,如果能够动用妖力,他甚至能把这条尾巴直接斩断!现在不必以往,借助魔神之力,也会给这只刚刚复生就不知收敛的蠢货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区区一只畜生而已……”他轻声低语,束起的长发在烈风中狂乱的翻飞,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乖戾残忍,这是绝对不会在夏目面前露出的表情,此时借着大蛇的遮掩,他放出了一直盘踞心底的嗜血凶兽。 “马加锡亚,带我去最深的堕落之处吧!!!” 黑色的光球以的场静司为球心飞速膨胀,海量的黑色鲁夫被牵引而来,大蛇身边的鲁夫竟然也被抢夺了不少,遵从对更强大力量的崇敬,毫不客气的反戈一击。密布粗硬鳞片的蛇尾甫一触碰到光球,被压缩到极致的黑色冥火霎时爆裂!一朵蘑菇云冉冉升起,大蛇八个头颅齐齐发出凄厉的嘶鸣,它的尾骨直接从中间炸裂,小半截尾巴离开了身体,流淌出的血液一接触空气就变成了黑色鲁夫,尖利的振翅飞窜。 大蛇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程度的重伤!眼前的一切让他想起万年之前的一幕幕,银发神明单枪匹马,竟然就能将他从天空中斩落! 疼痛……更耻辱!他恨透了月读血裔!他要让这支碍事的血裔万劫不复!万年之前他明明都成功了,月读受他影响将利刃对准了毫无防备的天照,神明的鲜血让他着迷,那种芬芳的味道和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让他得以在月读体内苟延残喘下来,又在权利交接给第二代魔都之主时,再一次的成功潜伏,于是一代又一代,他祸乱两支血裔的命运线,让他们彼此仇视彼此讨伐。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代会如此不一样?!! 他控制不了的场静司,天狐甚至愿为他舍生,每次两个人在一起,他只能愤恨的看着那片春暖花开的精神世界。 讨厌光……讨厌花……讨厌温暖的风…… 带来这一切的,是天狐。 夏目心中掠过不祥的预感,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选择魔装,直接腾空而起,黄金的狮子一声愤怒的咆哮,扑上去死死咬住了其中一颗头颅下方的七寸位置,然而大蛇毕竟不是普通蛇类,他用力的甩了甩头发现甩不掉,另一颗头颅又包围过来,利齿若隐若现。 的场静司在地面皱眉,黑色冥火在他脚下聚集成龙形,以极快的速度飞掠到半空,与第三颗头颅狭路相逢。的场静司眼中满是暴躁的不耐,高天原剑血光隐现—— “既然不想活,那就死吧!!!” 日月花纹从神剑上脱出,白银与金辉交汇在一起,整个天穹暗了下来,群星隐现,唯有东方烈阳与西方之月闪耀辉映,那景色如同万年之前神迹的高天原。 练红炎略一皱眉,这一剑深深刺进了七寸的位置,那颗头颅却不管不顾,宁可鲜血飞溅也要扑向一个方向,练红炎转头看去,脸色顿时一变。 “千叶!!!” 因为血缘的牵绊,最先觉察到大蛇意图的竟然是留守营地的千姬,她跟八岐都是相对脆弱的灵体,本来不打算参战,现在看到情况危急,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御风而起,天赋的火焰沸腾如展翅的火鸟! 那个被她卷入一切的孩子……那个微笑起来温柔静好的孩子……她的后裔…… 除了这些,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大蛇想要天狐血!千叶快跑!!!”赶不上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四五个头颅一起涌了过去,黄金的狮子咬住一个,练红炎拼命拦住一个,八岐在半路就被阻截,她又与夏目隔着天堑一般的距离…… 赶不上了! 狂躁的卷着黄沙的风静止了,鲁夫振翅的声音也变得遥远,千姬睁大了赤色妖瞳,晶莹的眼瞳中倒映出一抹璀璨的金色,那过分耀眼的颜色属于太阳的神明,神明低着头,把看起来只比他小一些的少年护在怀里。 金色的球形结界太阳一般耀眼,大部分的光晕聚集在夏目一边,使得大蛇的獠牙竟然不能刺入,而他自己这边,结界明显薄弱,利齿镶嵌在他的背上后腰上,大片血迹迅速晕染开,看他的脸色似乎不觉得疼,唯有指尖残留着生理性的颤抖。 “我会保护你的……”天照轻轻地说,苍白的唇角孩子气的弯起,“无论之前做过多少错事,无论多么的独断专横,只有你……牵扯到你的所有事情,我都会毫无理智。” “哪怕……我死……” 天照笑起来很好看,是那种光风霁月般的闪耀漂亮,这个过分漂亮的笑落在夏目眼中,却让他浑身颤抖起来。竖立的瞳孔收缩再收缩,几乎缩成了一条细线,他清清楚楚的听到在大蛇咬合的巨力之下,天照身体里传来的骨裂声。 让人听着就觉得疼的声音…… 眼泪不知何时爬了满脸,夏目近乎仓皇的握着天照的衣襟,他的声音颤得厉害,“请……请振作一点!我马上、马上帮你治疗!” 见天照摇头,夏目松开手擦了把眼泪,衣袖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却迅速冷静了下来,甚至冷静的有些可怕。 “要先把毒牙拔除才行……”他的视线越过天照,轻易就能看到大蛇贪婪的眼瞳,天照这具身体是八芒星为他重塑的,体内当然不再流淌神明之血,大蛇不甚满意,目光久久定格在夏目身上。 “你想吃了我吗?”夏目慢慢的站起来,几步就要走出结界的范围,天照想要拉住他,奈何此时有心无力,张了张口,血沫就涌了出来。 夏目一步跨出结界之外,几个咬在结界上的头颅大喜过望,迅速转移方向扑击,天照剧烈的咳了几声,拼命想要移动身体,却听见夏目低声的呼唤了一个名字。 “天羽。” 天羽衣!!! 天照险些忘记了这件不认同他的神器,没想到竟然落入夏目手中!明亮的白光勾勒出天女的形象,向夏目稍一点头,就回归羽衣之中。白鸟舒展纯净的羽翼,向天空发出一声清鸣,世所无双的防御之下,大蛇的利齿不得寸进! 金鞘弯刀出鞘,咬紧天照的头颅感觉到不妙,迅速收口准备逃遁,然而利齿刚离开天照的身体,他后脚就被弯刀钉在了七寸处,痛苦的嘶鸣一声,阴森怨毒的蛇瞳盯着夏目,像是要记住这份疼痛。 的场静司姗姗来迟,怒火滔天,他已经斩下了大蛇的一个头颅,当下眼也不眨,第二个头颅落地,溅起一片黄沙。与此同时,辛巴德骤然发力,雷光喷涌,入目尽是雪亮的电弧,被整齐切断的部位还在嘶嘶冒着白烟。练红炎速度同样不慢,借着之前的伤口,直接撕开了一道裂隙,练白瑛练红玉压阵,练红霸如意练刀过处,第四个头颅坠落,轰然一声巨响。 八个头颅,只余四个! 大蛇呆滞了一会儿,他显然也没想过会遭遇这种程度的惨败,随即,愤怒的嘶鸣声响起,半截蛇尾疯狂甩动,显然已经被激怒到极致!不远处的沙丘上,一道黑光悄悄钻出地面,向着大蛇其中一个头颅疾驰而来! 正是逃遁的练玉艳,魂灵未灭,抓住了时机投入八岐大蛇体内! 她没想过与大蛇的意识争夺主导权,她也知道争不过,只是想给大蛇一些提示,这世界终将被毁灭,毁灭的源头必定是伊尔·伊兰! 是吾父啊!!! 大蛇收缩身体,整个盘绕起来,剩下的四个头颅暂停了攻击,嘶嘶的吐着舌信。黑色的鲁夫在他头顶聚集,凝聚成大片的阴云,他庞大的身躯就盘绕在阴云之间,像是古画中嗜血成性的妖物。练玉艳在他意识之中猖狂的大笑,不断催促着,让大蛇心中有些阴森森的厌烦。 他仰望着天空,暂且压下心中对那只小虫子的杀意,按照练玉艳教的,肆无忌惮的释放出心中全部的黑暗。阿拉丁觉得不对劲,前额上所罗门的智慧闪闪发光,贯穿古今未来,他突然间就明白了大蛇想做的。 “糟糕了!他要召唤伊尔·伊兰降临!!!” 一旦那漆黑的触手触及地面,万物的鲁夫都会被夺走,这世界会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地,就像已经毁灭的世界阿尔玛托兰!那可是所罗门王以及七十二个眷属都没有阻止的悲剧,一定要快点想办法才行! “各位请听我说!”阿拉丁的声音被回旋的风承载着,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他在进行召唤,以自身的黑色鲁夫吸引那个东西到来,一旦成功的话,这个世界会毁灭的!” 阿里巴巴几次想要冲进鲁夫的阴云之中,几次都被逼了回来,深深的皱起眉,“但是,我们根本进不去!缺乏穿透力!” “我来!”出声的是雷姆帝国法那利斯军团的穆,法那利斯魔力储量少,使用魔装必须慎之又慎,现在正好是使用之机! 夏目一变为天照治疗,一边抬头看天空中的情况,听到这种策略,稍稍皱了下眉,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顺利就成功,刚想说什么,穆就已经发动了极大魔法,银白的流光穿刺而过,阴云一散,还没等众人露出高兴的神情,被驱散的鲁夫们竟然又自发聚集在了一起,阴云厚实的程度甚至远胜先前。 “怎么会这样……”阿里巴巴喃喃自语,而后他不得不后退,因为大蛇已经睁开了猩红的双眼,盘绕在一起的身体尽力舒展开,天空层层乌云之间,突然露出了什么阴影中的一角! 大蛇尽情嘶鸣,努力伸展躯体想要接触那个乌黑的物体,练玉艳放声大笑,要不是没有了身体,她一定会当场泪流满面。 “吾父……吾父啊!终于在今日见到了您!请您……” “终结这世界吧!!!” 夏目仰头看着那个从云层中露出一角的物体,妖瞳缓缓睁大,止不住的诧异从他眼中流泻出来,他的指尖甚至在微微颤抖,天羽衣一瞬之间放射出更加耀眼的华光! 长久以来的桎梏破除,金色的妖纹爬满脸颊,八尾的虚影在他身后一晃而过,夏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 “难道降临的是……” “高天原吗?!!” ☆、第264章 误入 阿拉丁本来神情凝重的注视着天空中出现的一角阴影,然而等那样东西暴露在天光下,阿拉丁突然诧异的眨了眨眼,如果没看错的话,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小型浮岛? 目测只有巴尔巴德的面积那么大,黑色土地上怪石嶙峋,一只獠牙锋利的狼兽攀在山岩上,戒备的龇牙咧嘴,它显然也万分的茫然,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毛老子醒来之后发现老子的地盘飞到了天上?! 特么才不想要什么天空之城呢!恐高症伤不起啊快放老子下去!!! 这边在恐惧茫然,那边的千泫手都在颤,数十面水镜之中,终于有一面有了不同的景色!第八号浮岛在不知名拉力的牵引下,成功进入了目标世界! 感谢那个好心人!!! 月读高兴得快哭出来,这么长时间停留在无尽时空之中,忐忑不安积累到了极致,她有时候真担心自己会疯掉,现在峰回路转,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化为银龙的姿态盘旋于整个高天原之上,渐渐接近那道空间裂缝,奋力的试图钻进去。 存世的血裔之中,她是力量保存的最完好的,裂缝被她挠了好几爪子,隐隐有扩大的迹象,月读再接再厉,拼着被刮掉几片银鳞,最终把脑袋伸了出去,然后成功的……卡在那里了。 月读与底下的大蛇对上了目光,鳞片遮挡了她崩溃的表情,也遮挡了大蛇崩溃的表情,两人的思想这时候惊人的一致—— 尼玛这货怎么还活着啊啊啊!!! 夏目注意到了月读的困境,在所有人愣怔的时候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腾空而起,手中的金鞘弯刀光芒大放!小心避开了月读,刀身嵌进裂缝之中,一直积攒的极大魔法发动,黄金狮子踏风而来,与他合二为一,金发间露出半圆的狮子耳朵,黄金的兽瞳中魔神徽记闪烁! “极大魔法!光耀万象之轮斩!!!” 裂缝被撕开一大半,银龙趁机脱身而出,龙角一拐就把夏目顶在了头顶,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向已经傻了的大蛇,龙吟声声,像是挑衅又像是嘲讽。 万年前没有了结的恩怨,今天一并来清算吧! 大蛇不甘示弱,四颗头颅齐齐对准月读,可是他过于大意,显然忘记了这里并不是只有一代魔都之主。 阿里巴巴大睁的眼瞳中,倒映出夭矫的龙形,黑龙沉默着盘旋而起,看准一颗头颅,直接扑咬上七寸的位置,生生撕得鲜血淋漓,露出血肉之中森白的骨骼。大蛇吃痛,疯狂的甩动身体,黑龙眼中闪过幽光,松口退到远处,他并不急,急的应该是大蛇和他体内的练玉艳,高天原已经露出一角,援兵赶到,大蛇逃脱不了灰飞烟灭的结局! 黑龙飞近银龙,视线落在她头顶,有些不满的龙吟一声,月读不想在这种时候内斗,不怎么情愿的低头,夏目被黑龙抢到了自己头顶上,这让的场静司暂时平静下来,悠悠然绕着大蛇飞了几圈,似乎在估量着从哪里下手,又在担心惊扰到顶在头上的天狐。 简直像是打量砧板上的肉的眼神,大蛇神智不低,他感觉到了屈辱,阴冷的蛇瞳四处打量,发现银龙已经落到了沙地上,化为银发娇小的少女,她面前是轻伤状态的天照。 很久不见,又像是初次见面,不过这次受伤染血的,不是月读而是天照。 “天照,”短暂的沉默之后,银发的神明轻轻笑了起来,宽大的羽织落在黄沙上,她跪坐在天照身边,一字一字清晰又雀跃的念着心上人的名字,“天照。” 天照动了动睫毛,手落在了月读的发顶。 “你还是找到我了啊……” “一到三十号浮岛全部下放,灵力场张开,准备破壁……幽沉!下去通知的场静司一声,让他赶紧用高天原剑沟通那个世界,至少给我个定位吧喂!”虽然口气不太好,但是熟悉千泫的人还是能轻易觉察到他的愉悦,至少幽沉是这样的,眼里掠过浅浅的笑意,他应了一声,穿过裂隙降临在陌生的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同样是大蛇。 微微上扬的唇角抿平,冰冷的视线在大蛇身上一掠而过,幽沉径自降落到黑龙面前,向他传达了千泫的意思,黑龙点头应下,高天原剑此时正握在夏目手中,庞大的妖力洪水一般灌入神剑,日月花纹再一次浮现,剑灵发出舒适的声音。 【何等纯净的妖力……如同没有尽头一般!有这妖力相助,老朽可以将整个高天原拖入这个世界!】 月读突然想这个方向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显然是天照说了些什么挑战月读世界观的事,银色的双马尾在她身边徐徐飘着,月读的眼神止不住的飘向大蛇那边。 “天照说,先不把高天原拖进这个世界了,他建议直接把大蛇拖进空间乱流……吾辈觉得天照的主意超棒!呐呐,你们怎么想?” 怎么想?果然最终boss是天照啊!他绝对是在记恨刚才大蛇给他的那一口吧绝对的! “……我没有意见。”夏目一脸复杂。 “……好主意。”幽沉也是一脸复杂。 的场静司和月读则是直接用视线锁定了大蛇,彼此对视一眼,两条龙呼啸而去,龙鳞在天光下闪烁着锋利的冷光。 第182节 大蛇:这两个变态又想做什么?!! “明明是平局,却要收走我们的赌注,白兰,这并不公平!”沢田纲吉眼神难得的凌厉,“难道不应该选择时间,重启吗?” 白兰慵懒的笑着,双手穿在裤兜里,蓬松的白发让他显得格外温柔活泼,他盯着沢田纲吉,轻描淡写的说出让人火大的话语。 “但是纲吉君,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哦~这个游戏让我有些厌倦了,所以抱歉啊,纲吉君还是乖乖的交出指环吧~” 他一步步的逼近,沢田纲吉没有后退,全身却也绷紧了。一场激战过后,他的消耗实在不小,只是他身后还有伙伴,他背上还有彭格列的荣耀,他不能退,也不能为这种荒唐的逼迫折腰! “不要再靠近了!你难道真的想立刻开始下一场战斗吗?!” “哈哈,纲吉君的眼神好凌厉呢~简直就像十年后的纲吉君一样~不过我面前的纲吉君要有用的多了,至少不会轻易死在一颗小小的子弹下……”白兰连脚步都没顿一下,自顾自的逼近,近的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轻轻地笑出声来,一派天真的歪头。 “纲吉君,你不是我的对手呢~” 屈辱吗?当然!沢田纲吉拼命压抑着身体的颤抖,金褐色的眼中,仍然有不屈的意志,“是的,我承认这一点,但这不意味着永远!我……” 大地猛地颤动了一下,沢田纲吉一开始还以为是地震,可当他抬起头,迎着刺目的阳光,瞳孔却骤然紧缩! 漆黑羽织翩跹如夜鸟的羽毛,黑发的青年从天空垂直落下,身后巨大的裂隙像是一张黑洞洞的巨口要吞噬一切,不时还有雷电爆闪,手中的长剑缠绕着日月花纹,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三头身的小婴儿眼中也掠过惊讶,他当然是认得的场静司的,这个在日本本土兴风布雨还不满足的家伙一度把手伸进了欧洲,圣堂教会都被他吞下了可观的一部分。不过,的场静司现在出现在这里,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好事! 虽然他看起来……不怎么高兴_(:3ゝ∠)_ 一枚宝石在手里捏的咯吱咯吱响,的场静司咬牙切齿的质问宝石的另一边,“千泫你这个蠢货!这个世界看起来不对劲!你到底是怎么定位的?!” 千泫一下子就炸了,“都说了大蛇挣扎的太厉害航线可能会偏移!话说带着大蛇穿越时空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你怎么不去找他负责!” 天照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千泫身后,笑得异常灿烂,“是我,你有什么意见吗?” 千泫:……妈蛋好想杀掉他! 夏目出来打圆场,不然看这场面非得打起来不可,千姬笑眯眯的接过宝石,很轻松地说:“干脆在这里暂时着陆处理掉大蛇算了,带回去说不定还会弄脏地方,他现在也就撑着一口气了。” 的场静司皱眉,复又松开,勉强道:“只能这样了,我先定好坐标。” 魔神的徽记在护腕上一闪,魔装上身,日月花纹的神剑出鞘,在尖锐的破风声中狠狠掼入地面,雷光爆闪,大地开裂,蛛网一般的裂纹一直延伸到沢田纲吉和白兰脚下,沢田纲吉熟悉这些堪称怪力乱神的手段,立刻护着众人后退,几个女孩子被特殊照顾,茫然的看着雷光的中心。 “纲君,那是……”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还是先有多远跑多远。白兰比他的反应稍慢,惊愕的后退了几步,那雷光像是雷属性的火炎,但是…… 强大到令人心悸。 雷霆闪动之中,魔都之主缓缓勾起了一个乖戾的笑,他仰头看着拿道裂缝,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是捆缚着大蛇的浮岛,将要降临这世界,而这世界,将会是大蛇的死地! “降临吧,高天原……”他轻轻呢喃着,宛若情人间的低语。 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嘶鸣声,一个庞然大物缓缓穿过裂缝,白兰离得最近,能清晰地看到那件物体的全貌,铃兰靠在他身边,瑟瑟的发着抖。 “白兰……那是什么……” 蛇。粗糙一点也许可以这么称呼,但是哪条正常的蛇会生长着八个头颅?其中四个已经被砍掉了,剩下的四个有气无力的小幅度挣扎着,他几乎动弹不得,因为晶蓝的锁链层层叠叠将他缠绕起来,绑死在一座荒芜的浮岛上,半截断尾耷拉在浮岛外面,浑身上下都是出血的伤口,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浮岛缓缓降低高度,锁链松开,大蛇已经被打怕了,惊慌的盘起身体,结果一个不稳,直接从浮岛上跌落,落地砸碎了特殊材质的地面,身上的伤扯心扯肺的疼。的场静司讽刺的看着遍体鳞伤的大蛇,身边是半截插入地面的高天原剑,冷冷的笑了一声。 “我才不相信,这种程度就能使你丧失斗志,是打算等我们放松的时候再反戈一击吗?你……”一红一黑的妖瞳锐利,他盯着大蛇血红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你·做·梦!” ☆、第265章 并肩 回应他的是大蛇震天的嘶鸣声,半截断尾奇迹一般缓缓愈合,他当然不会死,他是从无尽之海中孕育出来的妖物,月读当年尚且没有完全杀死他,他相信,的场静司也不可能!只要再度茧化,这世界上便没什么能伤到他! “啧,软弱的废物,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你卷土重来。”的场静司伸手握上高天原剑,冰冷的剑鞘让他的眼瞳中似乎也泛起凉意。 “我……可不是月读啊……” 刀剑的破风声从天外而来,一道雪色,一道绯色,两把剑一齐在大蛇背后开了一道十字形的口子,大量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还没等落到地上就成了扇动着飞翼的黑鲁夫,鹤丸国永手持自己的本体,狂风鼓动他的雪白斗篷,金链细细作响。他向和泉守兼定点头示意,两只剑灵的视线接触一瞬,默契的双双后撤,他们闪避出的缝隙中,赤红的长枪裹挟着海量的魔力穿刺而来! “破魔的红蔷薇!!!” 大蛇痛苦地翻滚起来,长枪牢牢卡在他的口腔之中,差一点就要贯穿他的整颗头颅,这种创伤之下,他连张口攻击都不能,强大的自愈能力这时候显示出了劣势,不断愈合又被撕裂的过程简直痛不欲生! 剩下的三个头颅上下摆动,猩红的蛇瞳怨恨的盯着轻盈落地的枪兵,迪卢木多单手持着黄蔷薇,前额的呆毛晃了晃。 “对于狂躁的野兽,我一向不吝于最大的恶意。”他笑着说道,光辉之貌无与伦比,眼下的泪痣是神明钟爱的点睛之笔,整个人意气风发得很。 枪兵仰起头,看着那道黑色的裂隙,心中充斥着莫大的骄傲。 要来了! 一角陆地露出,十二座浮岛依次放下,呈半圆簇拥着中央圣域,只见大水漫卷,浮桥隐现,樱花覆压曼陀罗,金色与黑色的蝶漫天振翅,有一些在七重王城上落脚,使这座威严恢弘的建筑多了些勃勃生气。 沢田纲吉看得分明,七重王城之顶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洁白的羽织在狂风中上下翻飞,像要乘风远去的白鸟,他手中的卷轴还没有完全展开,半开半合之间,已经有耀眼夺目的光明从卷轴上迸发出来,像一轮烈阳般光华璀璨! 不知为什么,沢田纲吉就是知道,那是夏目。 他停下脚步,久久的看着那个方向,连米鲁菲欧雷的众人撤到他身边也不知道,白兰现在同样没有战斗的欲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个方向——不祥的巨蛇,巨大的浮空之城,这一切的一些都好像在无声的嘲讽,他之前追求的“成神”到底是多么可笑,眼前的一切才能真真正正称为神的世界! 手抚上卷轴,夏目干脆的点出两个名字,“鹤!不月!左翼突袭!” 黑羽的鹤一声清唳,振翅而起,身边缭绕着狂躁的魔道的风,黑衣的土地神紧随其后,恐怖的寂灭之力铺展开,他最后回头看了夏目一眼。 “胜利……等我,给你!” 夏目弯起眼睛,轻快的点头,“我相信。” 又是两个名字亮起光芒,安倍晴明转了转折扇,虽然再次糟心的与芦屋道满搭档,可他不得不承认,论起默契,竟然是跟这个家伙最强,打了无数年,彼此的能力早已铭记于心。道满同样一脸嫌弃,挑衅道:“不如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安倍晴明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 芦屋道满的视线遥遥落在大蛇身上,瞬间锐利起来,“赌他会倒在我剑下!”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对视,火花四溅,同时化为流光跃出高天原,在大蛇的右翼爆出一朵雪焰! 小小的人偶拽着夏目的羽织,一口气爬上了他的肩膀,小腿晃晃,愉快的看着底下渐渐白热化的战局,她的能力特殊,参与作战会有损毁的危险,不过她还是能做一些事的。 “拜托了,罪,暂时把岛上的人带上浮岛,这座海岛……”妖瞳熠熠,夏目这一次选中了人鱼的名字,“蓝!毁掉三分之二的海岛!” 人鱼领命,高天原无垠的水面一阵波动,各色人鱼涌出,沿特定的水道从浮岛上落下,进入大海之中,倾尽整个族群之力,构造出巨大的漩涡,海岛整个都战栗起来,不断有碎石落下,建筑物倒塌,千寻巨浪拍击着礁岸。沢田纲吉护着几个女孩子,抬眼与白兰对视。 “白兰,我们之间的战斗在这种程度的灾难面前简直不值一提,现在不如暂且放下,等到一切过去再讨论,可以吗?”他的态度很诚恳,本来就是心怀善念的人,哪怕是敌人死去也会唏嘘不已,白兰眨了眨眼,有些留恋的看了大蛇一眼。 何等强大的生物……如果研制成匣兵器的话…… “我不打算离开,如果纲吉君想走的话我不会阻拦的。”他的语气透露出些许激动,从来没有哪一次他离成神的目标这样近,依靠七的三次方成神只是他的推论,现在比推论更近一层的事实摆在他面前,白兰当然会倒向大蛇那一边。 “白兰!”沢田纲吉是真的感到愤怒,十年后的白兰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没看到他的真六吊花已经有退却的意思了吗? “……他不走的话就让他去死吧~”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声音传来,笹川京子和三浦春发出小小的惊呼,这张脸太有代表性了,经常出现在大荧幕上的著名演员——罪,想必全球范围内已经没有谁认不出了。 只是说出的话真心凶残,有种偶像幻灭的感觉_(:3ゝ∠)_ 对于那些识趣的人,罪的态度一向很温和,她直接不去看白兰,笑盈盈的面对彭格列这一边,“我来带几位客人上浮岛,安卡随后会毁掉三分之二的岛屿,你们是没处可逃的呢~” 上浮岛?沢田纲吉仰头看去,只见七重王城恢弘壮丽,云雾飘渺,蝴蝶徐徐飞舞,端得是风光秀丽,这是普通人类一生都触及不到的神明之境。 他有点紧张,里包恩可不会,反倒颇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种机会可是生平仅有呢。” 沢田纲吉有些不妙的预感,果然一转头,就看到忠犬君一副激动到要炸裂的表情,一把拽住沢田纲吉的手,“果然!那些就是十代目魔法的同伴吧!一起从异时空繁荣的魔法文明而来的!” 是的,没错,从认识沢田纲吉那一天开始,狱寺隼人就坚定地认为他来自遥远的异时空,背负着拯救人类的宿命来到这个世界,能追随沢田纲吉简直是自己一生中的夙愿! 沢田纲吉一脸崩溃,“都说了不是的!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类啊!” 山本挠挠头,笑得很爽朗,“那不是很有趣吗?呐,阿纲?” “到底哪里有趣……!”沢田纲吉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就直接破风而来,“轰隆”一声砸在他们不远处的建筑物上,霎时间烟尘滚滚,钢化玻璃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碎成了无数片,洒得满地都是。黑发的青年以长剑拄地,勉强支撑起身体,一红一黑的妖瞳中满是暴戾,他阴沉沉的看着战圈之中的大蛇,低头咳出了一口血,又站起来,打算重新加入战局。 “的场……先生……”沢田纲吉弱弱的出声,“您的伤,要稍稍治疗一下吗?” 的场静司眯起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凭借往日些许夏目被抢走的怨念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少年,好像是彭格列的继承人,这两年貌似成长的有些样子了。 “不用。”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鲜血沿着纯黑的狩衣向下滴落,像只垂下羽翼的鸟,沢田纲吉看着滴落的鲜血,一咬牙。 “伤到这种地步,至少要先治疗一下吧?!用晴属性火炎的话……” “不必多管闲事。” “但是!” 的场静司侧眸,看向沢田纲吉,嘴角有一点上扬的嘲讽弧度。 “你以为我是谁?这点小伤根本就……” “……我倒觉得纲君说得对,”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翅膀扇动的声音,金发蓝眸的少年姿态华贵到了极致,天人一般的羽翼舒张,让他平平稳稳的滞留在空中,“受伤了就要治疗,静司,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 “夏目!!!”沢田纲吉无疑是激动的,昔日的友人重新出现在面前,他有很多话想说出口,夏目却摇了摇头,表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罪,拜托先将他们带上高天原……这位执着的先生,与其惦记快要神魂俱灭的大蛇,登上神明的领地要重要一些不是吗?”后半句话是他单独跟白兰说的,这个人眼里有着燃烧的野望,可是夏目并不在意,也不忌讳把他放上高天原,哪怕全员出战,魔都的吸血蝶可是还留在那里的。 白兰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的羽翼上,轻轻呢喃了一声。 “也好呢~我就暂时跟纲吉君待在一起吧~” 脚下的地面又开始剧烈的颤动,夏目已经感知到了人鱼的妖力,破坏已经蔓延到了这里,他当机立断召出凤凰火护送一行人,还刻意叮嘱了沢田纲吉一声,“千泫留在高天原,纲君也是认识的,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他,虽然嘴巴坏了点,但是他一定会照顾你的。” 这就是身为朋友的福利了,沢田纲吉应了一声,和同伴一起护送着几个女孩子离开,夏目没有走,从空中降落到地面,应着的场静司不赞同的目光。 “你不该离开高天原,大蛇的目标是天狐血。” “那样正好,由我来充当诱饵的话,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机会不是吗?”夏目微微一笑,伸手握住的场静司的手,有些粘稠的血流进他掌心,他反而握得紧了些,治愈的金光亮起,虽然因为时间紧急无法彻底治疗伤口,至少可以阻止继续流血。 “我从来都不会活在温室里的,静司,这是你的战斗,也是我的战斗。” 在那一瞬间,的场静司几乎想亲吻那双眼,他也这么做了,湿润的触感落在睫毛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夏目眨眨眼,又眨了眨,弯起眼睫。 “一起去吧!” 的场静司也愉快的眼眸含笑,单枪匹马驰骋战场固然勇武,就像当年的月读,可他显然更愿意与夏目并肩而立,无论是风平浪静还是尸山血海,他都想与夏目同行。 “我跟老师同路,吸引大蛇的注意力,剩下的就拜托静司了!”夏目翻身上了银色妖怪的后辈,摸了摸颈侧柔软的皮毛,“走吧,老师!” 银色妖怪低声咆哮,在空中连踏几步切入战场,的场静司握着神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僵硬了。 说好的并肩作战呢?!应该跟我一起走才对吧喂!!! ☆、第266章 危局 第183节 沢田纲吉小心地踏上浮岛,带着樱花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凤凰火把他们送到地方就准备抽身离去,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喂,我跟你一起,两种火焰的话会有加成吧?”银狐动了动头上的耳朵,长发散落在身侧闪闪发亮,但那双浅紫色的妖瞳中尽是戾气,“镇守这里虽然久了,我到底也是个战将!” 幽兰的狐火与凤凰的烈焰相携而去,沢田纲吉怔怔的望着出神,里包恩踩了踩他的肩膀示意他回神了。沢田纲吉一低头,就看到两个穿着短摆和服的女孩子站在他们面前,一个红衣一个绿裳,精致可爱的脸上满是严肃。 “非常时期,请几位客人恕罪,绿萝我会临时担任几位的向导,请各位暂时到大殿中等待。”绿萝说到这里,红衣的女孩子突然抬头看了白兰一眼,因为成长环境的问题,她很熟悉野心这种东西,白发青年看起来笑眯眯的很无害,可就是让她警惕不已。 “我是……绯,请各位……不要有异常的举动,蝴蝶……在看着。”她的声音低低的,有些羞涩的样子,几只黑红的吸血蝶在她身边翩跹,锋利的口器隐现,显示了凶残的肉食属性。 白兰虽然算是个疯子,却也识时务的很,视线扫了一圈,蝴蝶的数量让他微微心惊,些许活络的心思不得不压制下去,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女孩子双双拎起裙摆行了个礼,给众人上了茶水就跑出门外,透过大门有无数妖怪来来去去,整个高天原都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战争让这些安逸生活着的妖怪们重新点燃妖血,暴露出骨子里不灭的凶戾。玄狐在这片忙而不乱的氛围中施施然拢袖而来,孔雀蓝的和服明丽与眼眸同色,一身风华堪比天空中的烈阳。 他看到了沢田纲吉,特地来打了个招呼,让沢田纲吉有些受宠若惊,里包恩代他抬了抬帽檐,勾起嘴角。 “从我那不争气的弟子嘴里听闻过阁下的风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千泫神色柔和了一些,点点头,一撩羽织就坐上了大殿的首位,他坐定不久,浅樱之里及其魔都的各位将领依次而来,各有各的形态,或是可爱或是奇妙,唯一相同的只有那双妖瞳。 各种形态的妖怪让泽田纲吉甚至是白兰看得目不转睛,铃兰看向一个方向,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拉拉白兰的袖子,“白兰,那个人……” 她所看的正是黑发的人鱼,进过时间的历练,他周身的气势沉稳了不少,黑色狭长的耳鳍露出发间,像小扇子。与他并肩而立的是北境的花妖焰落,微卷的发有几缕扑到脸颊上,眼尾的绯红异常妖冶,他一踏进来,就轻笑起来。 “浅樱之里的战将在外面大出风头,把我们魔都将领丢在这里,未免有失公允吧?” 千泫凉凉的一笑,意味深长的说:“焰落殿下可要注意措辞,没有魔都,也没有浅樱之里,只有高天原!” 花妖张扬的神情顿时一收,低眉顺眼后退两步,“是我失言了。” 稍微敲打了一番,千泫稍微坐正身体,视线在大殿里逡巡一圈,忽而就笑了,犹如春水初生繁花盛放一般,他笑着,一字一句地说: “没有什么战略,能打的,都给我滚下去!” 大殿之中“轰”的一下就炸了锅,妖怪们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渴望,先前魔都的妖怪们更甚!焰落舔了舔唇,率先转身率领自己的将领离去,大殿门边,银发双马尾的神明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晦暗的深蓝眼瞳,魔都的将领们一静,随即都红了眼睛,一时之间“月读陛下”的呼声不绝于耳! “吾辈跟你们一起去,走吧。” 将领们异口同声的应诺,月读的影响力无疑是可怕的,她是神明又是当年高天原的第一战将,无数光环加诸在她头顶,让后世的妖怪频频仰望。见此情景,月读微微翘起唇角,向千泫点点头,魔都这一群交给她,绝对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否……也带上妾身呢?”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樱花的妖怪一身繁复的十二单,长袖垂地,笑起来宛若山间的早樱。月读的瞳孔剧烈收缩,她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只妖怪从高天原建立初期,其实就已经开始追随天照了。 她说她叫樱,只是个简化的名字而已,真正记录在夏目【百鬼夜行图】上的名字,是完完整整的两个字—— 血樱。 樱花一年比一年开得茂盛,是因为这粉色的轻云之下,掩盖着无数腐朽的尸骨,妖怪的尸骨是她壮大自身的源泉,她是盛放在死亡之上的血樱。 “……你也一起吧。”月读淡淡的应道。 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大蛇的眼睛又被刺瞎了一只,不停的流下鲜血。他凶戾的张大巨口扑咬,甚至动用身边的鲁夫形成的阴云进行偷袭,的场静司之前就是在这上面吃了亏,这次重新杀入战局,他很谨慎,抓住时机生生挖出了大蛇的一只眼睛! 可惜大蛇的自愈能力太过强大,别说是一只眼睛,就是颈椎被砍断花费一点时间他也能长好。月读率领魔都的将领赶到,化为银龙狠狠咬住大蛇的七寸,的场静司同样化为黑龙,两位魔都之主合力又扯掉了一个头颅! 可是情况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夏目眼尖的发现,第一个被斩落的头颅缺口处,新生的组织在缓缓蠕动,逐渐生长壮大,很快又要重新长成,夏目心中焦急,拍了拍银色妖怪的脖颈。 “老师!那里!” 斑也看到了那一幕,表情无比凝重,不用夏目催促就已经飞掠下去,与那断颈擦肩而过的时候,夏目迅速发动了极大魔法,生生将新生的组织斩去!大蛇疼痛的甩尾,另外三个头颅调转过来,一见是天狐,顿时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脑海中只有天狐血! 只要得到那血液……其他人都是蝼蚁! 顶着猛烈的攻击,大蛇放出更多更多的阴云,四周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斑觉得有些不妙,还没等提醒夏目抓牢他,就听到破风声传来,于千钧一发之际扭转身体险险避过,谁知道大蛇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攻击他! 背上骤然一轻,银色的妖怪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耳边传来沉闷的落地声,可是这阴云不光能够遮挡光线,还能扭曲声音和感知,他一时竟然分辨不出夏目的落地位置,只能向低空俯冲,贴着地面疯狂的搜寻起来。 千姬死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晃过,也是这样惶恐无措的境遇,他只是暂时弄丢了红发的天狐,谁知竟是永诀! 如果夏目也出了什么事的话,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夏目被蛇尾抽中,好在天羽衣是无双的防御至宝,又有【百鬼夜行图】做了缓冲,他没有受伤,落地的一瞬间却觉得不妙,就地一滚,下一秒他之前所在的地方就被大蛇直接咬穿,地皮都被带了起来,大蛇咬着一嘴泥土,阴森森的注视着他。夏目看不到大蛇的身体,想也知道必定是蜷缩了起来,只等出击的那一刹那猛然爆发! 阴云之中,他的感知有了明显的下滑,呼吸到的空气也微带腥甜,必定是有毒的。他屏住呼吸,一眨也不眨的与大蛇对视,只等他突然发动袭击。 阴云微微一颤,大蛇动了,像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剧烈的反弹一般,瞬息就扑近了他的眼前。夏目反应不及,天羽衣却通灵的很,纯净的白光瞬间亮起,死死抵挡住了大蛇的利齿。 还没等夏目暂时松口气,大蛇的眼中掠过一缕阴鹜,毒牙瞬间暴涨如镰刀,直接刺穿了光膜,天羽痛呼一声,显然灵体受创!夏目不敢再耽误,果断的收起了天羽衣,向后跃了几步躲过大蛇的扑咬,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面对这种近乎无解的死局,他也唯有苦笑,只能说尽力多支撑一会儿,等待外面的救援。 然而大蛇不肯给他这种机会,近乎疯狂的攻势让他好几次都差点躲不过去,他的特长本来就不是近战,这样昏暗有毒的空间里,宝石和符文发挥的威力也有限。更不用说魔装对体力的消耗极大,对于呼吸之间就会吸入毒素的现在,并不适用。 一如夏目之前所想的,死局,空荡荡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与大蛇,其余便是飘飞的阴云和毒雾。 天照近乎是爬着上了九重台阶,这对于一向骄傲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他现在就在最上面的台阶上大口喘息,失血让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可他仍然在试图向前挪动。 只有足够力量之血才能开启高天原的核心,如果他还有自己的身体,一碗血足矣,可惜这具身体是在另一个世界重塑的,血液中蕴含的力量大幅下降,几乎去了半条命才勉强打开封印。千姬被阻拦在透明泛金光的封印之外,大声呼唤天照的名字,脸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泪水。 她想,如果她自己在天照的位置上,她也必定会这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终结大蛇,救回她心爱的后裔。 “高天原……”天照的声音虚弱得很,几乎有些发飘,“到了这种时候,你还选择袖手旁观吗?” 金光依旧,冷漠得没有半分波动,天照脸上一瞬间掠过绝望,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再一次几乎舍弃了尊严的请求。 “你是最强的战争兵器,一旦发动,区区大蛇又算什么?!那个孩子……是这一代唯一的血裔,也是继我之后重新统一高天原的血裔!他不能出事,你还想继续忍耐数万年的孤寂吗?!” 高天原依旧沉默,天照颓然闭上眼睛,重重的捶了一下地面,慢慢的,慢慢的把头抵在了台阶上,有闪亮滚烫的东西滴落下来。 他救不了他的孩子了,巨大的绝望快要把他冲垮,他甚至模模糊糊的想,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出事的话,他也不愿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了。不如与月读一起,彻底粉碎天上地下的一切,摧毁整个高天原,让一切都为他们两支血裔陪葬! 高天原不为所动,沉默一如万年前。天照感应着血脉那头,只有一片弥漫的黑暗,然后瞬息之间,一股尖锐的刺痛袭来,他几乎对毒牙刺入身体的疼痛感同身受。 “我……会报复你的……”他低着头,边哭边笑到近乎疯癫,“滚回你的无尽之海去吧!那孩子不在的话……他不在的话……!!!” 【嗞——嗞——】好像是电流接触不良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渐渐的信号稳定起来,地面开始震动,越来越剧烈,高天原的意识终于不再沉默,它睁开了凝视世界的双眸,盯在了一个点上。 它记得那个颜色,记得那个气息,也记得那个人。 这么多年,它只记住了那个人。 会给它妖力的那个人,会把它放在头顶的那个人,眼睛里溢满光明的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想划到自己碗里的那个人…… 【小……天狐?】它糯糯的嘟囔了一句。 ☆、第267章 267、出手 大蛇愤怒的嘶鸣一声,那一口虽然咬中了,却不是在要害,他把毒牙上的血仔仔细细的舔净了,贪婪的视线再一次的落在了夏目身上,重点在他染了血的雪白衣袖。 不够!想要更多更多的血!!! 治愈的金光亮起,只维持了一瞬就飘摇熄灭,夏目再次调动身体里的妖力,然而昔日强大驯顺的力量毫无反应,毒牙上沾的剧毒让天狐的力量陷入了沉睡之中,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苏醒。夏目撕下一截衣摆扎紧伤口,抿了抿唇,开始念动他以为终生都用不到的那个咒文。 那是在落雪的日子里,年迈禅师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这一辈子,总有那么一次,会想要拼死一搏。】 【燃烧全部的灵与血,纵使结果是玉石俱焚……】 “赞颂高天原,无上的八百万大神——暂借你们的翼与骨,搭建永镇八方的盾与剑!哪怕……此身即刻枯朽……”金杏的妖瞳中,眸光剧烈的颤动着,夏目猛的闭上眼,以及大的决心吐出了最后一句咒文—— “也必将以献祭之名为荣耀,不惜化作荡涤邪秽的雷光之刃,将眼前的万事万物统统焚灭!” 雪亮的雷光迅速膨胀,绽裂!黑色的毒雾在雷光之中扭曲燃烧,大片大片的消散而去,光明重新洒落下来,银色的妖怪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夏目的身影,风一般迅捷的掠过来。距离已经很近很近,那个披着洁白羽织的身影突然摇晃了一下,无力的倒了下去,甚至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变回了小狐狸的模样,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夏目!!!” 大蛇疯了一般的抽搐起来,雷火沿着他的一个头颅熊熊燃烧,他拼命地在地上翻滚挣扎,压塌了大片的建筑物,然而于事无补,近乎燃烧了全部天狐血而诞生的雷火,以不杀死他不罢休的架势一路烧下去,融化着鳞片和血肉,滚滚黑烟升腾,大蛇嘶哑的尖啸像是这场景最好的背景音乐。参与战斗的人一时之间都愣住了,已经遍体染血的樱花树妖谨慎的后退几步,唯恐这是大蛇的诡计。 他们的动作虽然停下了,的场静司却没有!他近乎发疯一般完全不顾后果的冲向了大蛇,高天原剑撕裂了大蛇的肚腹,鲜血溅在他身上,又变成点点黑色鲁夫消散,一红一黑的妖瞳中,全是无尽的恨意! 一击得中,的场静司并不恋战,这时他在意的并不是大蛇。 银色的妖怪拿鼻尖轻轻碰了碰小狐狸,他根本不敢用力,好像怕把这脆弱的小东西碰碎一般,高天原剑从他身后斩来,斑愤怒的咆哮一声,颈上柔软的皮毛炸起,“的场静司 !你疯了吗?!!” 的场静司盯着他,妖瞳几乎要沁出血来,是比开在魔都的曼陀罗还要鲜艳的颜色,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四爪却牢牢的扣在地上,严严实实的把夏目挡在身后,一脸严肃道:“你现在这种状态,我不会把夏目交给你的!” “给我……”的场静司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柔,近乎呢喃一般,“把夏目给我,你没办法保护他。” “难道你就能吗?!你现在简直像个疯子!!!”斑气结,微微压低身体摆出攻击的架势,“大蛇未灭,你就先想着内讧……你又不是夏目,老师我可不会容忍你!” 一言不合,下一步就是大打出手,这个临时联盟暴露出了最大的弊端,尤其是夏目目前不清醒,根本没人压制得了的场静司,也许天照可以,但他迟迟没有现身。 “给我……”的场静司再次强硬的开口,向前一步,视线越过银色的妖怪,落在了金色皮毛的小狐狸身上,“最后一遍,给我!” 疯子疯子疯子!斑已经完全放弃了与的场静司沟通,有些忧心的看了翻滚中的大蛇一眼,多么好的机会,让这家伙生生浪费掉了!魔都那几个效忠的场静司的将领攻击都变得不专心,一副随时听候召唤的样子,让浅樱之里压力大增,黑衣的土地神心思最是浮动,他才不管什么洪水滔天世界毁灭,满心满眼里都是昏迷不醒的天狐。 斑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这群混蛋到底分不分得清什么是轻重缓急啊啊啊! 就在局势马上就要变得不可控制的时候,天空中的浮岛懂了,中央圣域更是光华滟滟,铺天盖地的光幕将整个战场笼罩,留在正殿之中的普通人类注视着这生平仅见的盛景,几个女孩子已经小小的惊呼出声,伸出手去掬了一捧流光,在掌心暖暖的流动。 三浦春高兴地转头想要给京子看,正对上一头蓝色长发的女孩子,蔚蓝的眼眸像猫一样滚圆狡黠,她看着三浦春手中的流光,有些渴望的样子。 三浦春于是试探着问:“你……要摸摸看吗?” 铃兰霎时瞪圆了眼睛,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我才不要呢!这种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嘴上这么说,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的飘过去,铃兰咬了咬下唇,深深地唾弃自己。 虽然被石榴说是电波系,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喜欢闪亮柔软的东西,之前那些将领们在这里开作战会议的时候,她就好想摸一摸其中几个的耳朵,一定是软绒绒暖呼呼的,是泡在冰冷的水里所没有的温暖。 “小铃兰?”含笑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一只手敷衍一般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力道有些重了,与之相反的是那轻快到极致的声音,“在想什么?表情看起来好可怕呢~” “不……没什么……”铃兰打了个哆嗦,眼中闪过深刻的恐惧。她眯起眼睛笑,抬头仰视着白兰,全然信赖的样子,“白兰白兰~那个东西你要不要?铃兰去帮你抢过来!” 她已经学会了顺从白兰,不顺从的下场只有死,哪怕她是白兰的真六吊花也一样。她不知道白兰为什么从某一天起就性情大变,不再真心实意的笑,不再真心实意的感激,变化之后的白兰看待一切东西都带着某种刻骨的厌倦,有时候铃兰被他注视着,会感觉白兰好像在压抑着把她毁掉的欲望。 为什么要毁掉?当然是……因为无聊。 那个温柔的把她从轮椅上扶起来的人,好像已经死在了昨日的梦里一般。 白兰笑了,拍小狗一样拍拍她的头,“不行的哟~小铃兰~我们不能有出格的举动,蝴蝶酱在认真的监视我们啊~” 铃兰扫视四周,果然发现不少黑红蝴蝶围绕在他们身边,拖着长长的凤尾,当然也有尖利的口器。反观彭格列那边,待遇简直优厚,闪闪发光的金色蝴蝶陪着他们嬉闹,落在肩上或者发上,灵透温顺的很。绿衣的花妖守在他们身边,神态温和,平易近人。 铃兰沉默了,差别待遇到这份上,他们得多不受待见啊喂! 紫罗兰的眼眸中染上暗色,白兰平静的喝了几口茶,笑着向红衣的花妖搭话,这是个害羞的孩子,完全不像那个叫绿萝的一样精明,看起来傻傻的很好掌控,目前一直在低头摆弄衣角。 “你是叫绯吗?绯酱~外面战况如何了?” 花妖红了脸,白发青年确实足够俊美,容貌这样出挑在妖怪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她摇摇头,声音小小的。 “目前还……不知道,但是陛下在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第184节 “……陛下?是钢吉君的那位朋友吗?”白兰刻意引导着话题,见绯轻轻点头,愉快的弯起眼睛,“那真的是个非常耀眼的人呢,真想跟他结交啊~” 绯的脸更红了,声如蚊蚋的答道:“一定……会有机会的,陛下虽然继承了尊贵的神明之血,本质上却是最温柔的人,一定乐意与您相交的。” 听到“神明之血”这个词,白兰眼稍微动,不著痕迹的诱导小花妖说了更多,直到绿萝过来,说要跟绯一起去外面看看情况,才意犹未尽的停下询问,同时心中有了些许思量。 两只小花妖一同走出门去,绿萝瞥了绯一眼,嘴角有些抽搐。 “真稀奇啊,像你这种陛下的终极脑残粉竟然会泄露情报,难道是打算玩场大的吗?真同情那个人……” 羞涩的微笑从绯脸上缓缓褪去了,她勾起唇,不再掩饰身上阴郁狂躁的魔气。她本就是御狐神荨炼制出来的妖物,以血肉而食喂养长大,哪里还能一片天真羞涩?那个白发青年未免太自信了,完全忘记她是个妖怪,而妖怪的年龄和外表可是完全不成正比的! “他在打陛下的主意,”绯阴沉着眼眸,“那么就要有粉身碎骨的觉悟!” “我猜他会在大战结束所有人虚弱的时候动手,那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也是最坏的时机。因为那时所有的目光必定会集中在陛下身上,尤其是那个人,盯陛下只会一天比一天盯得紧。” 说到的场静司,她明显就有些不爽,说实话,浅樱之里的将领和国主就没几个爽的!他们家陛下又温柔又体贴,兢兢业业工作效率又高,时不时还组织生动别致的节目让大家参与,浅樱之里上上下下对天狐陛下都喜欢得紧,恨不得对方一辈子不恋爱,这样男神永远都是大家的! 多么美好的未来!然而全被魔都之主毁了! 绯愤愤的咬了咬唇,她现在已经站在了浮岛的边界位置,向远方眺望,绿萝在她身边,突然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照拖着失血过度的身体走出结界,千姬立刻上前扶着他,两人一同看向九重台阶之上那团不断拧来拧去的金光。 高天原的意识显然被气得一塌糊涂,它冷冷的注视着翻滚中的大蛇,注视着昏睡的小狐狸,注视着的场静司与斑的对峙,一边调动各大浮岛,又有一座浮岛被它从空间裂缝中拉了出来,上面基本上是一片荒芜,除了一只无伤大雅的狼兽之外。 狼兽:苍天啊为什么又是我?!! 高天原的意识把浮岛掂了掂,似乎在估算重量外加培养手感,外界看来就大不相同了,那座倒霉的浮岛上上下下无头苍蝇一样飞了好几圈,最后不动了,短暂的停留之后,沿着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迅速坠落,目标正是地面上的大蛇!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浅樱之里和魔都的将领们兔子一样迅速的滚远,跑得最慢的是天生不爱运动的花妖焰落,巨大的浮岛擦着他衣袖飞下去,把焰落惊出了一头冷汗,一边擦汗他一边回头,完全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 “轰——轰——轰!!!”惊天动地的巨响连着三次,满地都是喷溅的血迹,大蛇的剩下三个头颅统一压得扁扁的,明显已经进气少出气也少。浮岛好像觉得还不过瘾,再一次缓缓的悬浮起来,酝酿第四次拍拍拍。 焰落:妈蛋啊!!! ☆、第268章 268、命轨 每一声“轰——”之后,绿萝都哆嗦一下,每一声都哆嗦一下,她看着大蛇的眼神,除了最初的憎恶之外,还有深刻的怜悯。 “也是挺不容易……的呢……” 地上的物体已经打上了防止吓到小孩子的马赛克,更令人惊异的是,哪怕被蹂躏到这种程度,大蛇竟然还没有死!他动了动身体,却连尾巴也没能抬起来,强大的自愈能力现在成为了他的负累,骨骼重新生长的疼痛让他疼得一阵阵抽搐,还没等完全长好,就又会被暴怒的结界猛拍一通。 海岛不堪重负,只剩了一小块还留在海面上,人鱼们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到。蓝发的人鱼顶着一头柔顺的半长发,望着海岛上的烟尘滚滚,有点不开心。 “哪有这么抢镜的?!好歹留下点戏份吧喂!大蛇你也要争气,这样就被做掉了会让人怀疑你故意放水啊!” “不争气”的大蛇:……你行你来啊啊啊(╯‵□′)╯︵┻━┻ 高天原发泄过了,怒火稍微平复,被它操控的浮岛就剩了小半块,那只倒霉的狼兽竟然还活着!不离不弃的吊在上面,誓与领地共存亡! 狼兽:共存亡个鬼啊爪子被夹住了好痛嗷呜呜呜! 高天原剑斜插入地面,镇住一方领域,等到暴风骤雨一般的拍打行动结束,的场静司才缓缓起身,斑本来以为他好歹会唏嘘一下发发感慨什么的,谁知道一秒都不带停顿的,话题又扯回了之前的方向。 “给我!” “做梦去吧不给!” “最后一遍!快给我!” “说了不给就不给你这个疯子……谁扯我尾巴?!”斑炸着脖颈上的毛扭过头去,金色皮毛的小狐狸爪子还放在他的尾巴上,虽然还是蔫蔫的,至少眼睛已经睁开了。炸起的毛毛一秒就变得柔顺起来,垂下来贴在脖颈上,斑小心翼翼的低头蹭了蹭小狐狸,语气很是温和。 “还站得起来吗?老师我担心死了……” 小狐狸微弱的摇了摇头,他的气血亏损的实在厉害,意识也跟着有些混沌起来,但是他还记得首要的事,的场静司显然已经濒临暴走的边缘,再不顺着他来,大蛇还没有消灭,魔都全体就得造反。 安抚的拍了拍斑的爪子,夏目抬眼看向眼里沁着血色的魔都之主,的场静司走过来,半跪在地,把小狐狸抱了起来,这一次斑没有阻止,不爽的扭过头去。夏目很熟练的在魔都之主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从头顶到脊背被轻柔的抚摸着,他惬意的眯了眯眼。 “不可以有下次……”的场静司闭了闭眼,嗓音轻柔,近乎丝绒的质感,“再有下次的话,我会忍不住自己动手的,先废了你的灵力,让你彻底的远离那些危险的术法,再然后……” 感觉到小狐狸毛都炸了,的场静司勾起唇角,笑的黑气滚滚。 “貌似吓到你了呢,接下来的事情在我脑内演练了很多遍,你想听吗?” “满脑子废料的混蛋快给老师我闭嘴闭嘴!”斑炸了。 夏目连连摇头,一摇头又觉得眼前发黑,连忙停下,他觉得这次之后,自己恐怕要休养很久才能回到之前全盛的状态。正这么想着,的场静司突然递了手腕给他,“补充体力的话妖血比较好,我觉得我味道应该不错。” 对着送到眼前的手腕,夏目犹豫了片刻之后就不矫情的张口,用力咬下去,然后默默的,默默的松开了嘴,背后出现了大片黑色的阴影。 天狐没有成年依然能一爪挠得人满脸花,详情请参见挑衅过练白龙的倒霉炮灰,然而现在在脱力的状态下,一口下去只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的场静司的表情让夏目有些淡淡的悲愤。 那个眼神是在嘲笑我吗绝对是吧?!! 的场静司勉强收住了脸上的笑意,高天原剑出鞘,轻易就在手上划出了一道口子,他把伤口凑到夏目面前,小狐狸自发地开始舔舐,妖血入口,立刻化成强大的力量在体内奔流。的场静司摸摸那对软绒的耳朵,把夏目抱了起来,仰望着天空中的浮岛。 “高天原……原来是有自主意识的吗?” 屡次挣扎,屡次被镇压,大蛇悲苦的嘶鸣着,不再尝试起身,颓然倒了下去。 他竟不知道,高天原是有自我意识的…… 那么万年之前,为什么不出手帮助月读?反倒要在现在斩断他的所有求生之路?!如果惨败在万年前,他当然无话可说,可当今世界已经没有了八百万神明,他的野心马上就要付诸实现,为什么?为什么?!! 血红的蛇瞳笼罩上一层死亡的阴翳,大蛇眼睁睁的看着十二座主要浮岛将他环绕,大片的金光在喷涌,毫不吝惜地散发着光与热。天穹突然晦暗下来,群星隐现,日月相伴而生,耳边似乎响起了尽头之海的潮涌之声,和着八百万神明的唱和,犹如万年前的盛景。 半空中一张光幕升起,在日月之下,在沧海之上,恍若海市蜃楼。 这是——高天原的记忆。 一开始,是金发金眸的神明,神剑在他面前一分为二,一道落入他怀中,一道远遁天外。神明抱着长剑行走在荒芜的大地上,白羽织款款温柔,他身边渐渐聚集起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把酒言欢,宣誓要建立神明的国度,每位神明眼里都是闪亮的东西,那时候天照也能笑得暖如朝阳。 然后画面中是涓涓流淌的血,满地白骨横斜,银发的神明仰起头,承受从天而降的冷雨,她脸上血迹斑驳。 【雨吗……可惜……】 【能够清洗战场,却注定不能清洗我的罪孽……】 【这个世界,挺该死的不是吗?】 有人在她身后轻轻笑了一声,月读回过头,视线撞进一片融化的光明里。 【吾乃天照,你要……跟我一起吗?】 荒凉的战场上,金发的神明把月读紧紧抱在怀中,少女脸上还有未退的银鳞,茫然之际下意识的回抱,她听到天照的声音—— 【已经……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的痛苦……】 【所以月读,不可以背叛我,不可以抛下我……】 一帧一帧的画面迅速跳转,大蛇从海中诞生,金发神明已经不复往日光风霁月,他阴沉着眼眸,赐下神剑天之尾羽张,狂暴之神须佐之男领命,携神剑迎战大蛇。 【真遗憾,只有你是无论如何都要死的,我不需要一把残缺的神剑。】 须佐之男战死,魂灵被锁入神剑之中,天照欣然收回神剑,紧接着一道命令让月读出战。他信任月读好像信任自己,当大捷的消息传来,他亲自走下王座,迎接无双战将归来。 谁也没有留意到,一缕黑气缠绕在月读眼眸中,大蛇伺机而动蛊惑人心,终于在一个血月之夜,他操控银发神明将剑锋对准了高天原之主! 天照最后的表情,混合着不可置信和信念崩塌,他死死盯着银发神明,还想要把对方永远刻进眼眸中。 【月读,我恨你。】他最后说。 天照身死,玄狐千泫即位,第一件事就是疯狂的报复! 高天原至此分裂,浅樱之里和魔都永世不得相见,大蛇之力这一次选择了心思诡谲的玄狐,怂恿他,鼓动他,天照身死时的血色化为浓稠的仇恨,昔日好友刀剑相向,玄狐几乎丧失理智的将魔都之主幽沉逼入黄泉之内,在月读面前挥剑斩下! 【心痛吗?天照死在我眼前,我也是同样的心痛!】 月读血裔的鲜血流淌一地,最后的时刻,幽沉却没有流露出半分憎恨,他和缓的笑着,像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友人。 【千泫,该醒醒了。】他说。 玄狐渐渐冷静下来,他开始思考自己身上出现的变化,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在操纵他的思想,他觉得不妙,着手开始培养下一代继承人,教导她术法政务,等到这一代的继承人可以独当一面,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终于成功的弄死了自己。 他欠幽沉一条命,现在到了归还的时候。 新登王位的天照血裔名为千姬,她对前代的仇恨了解不深,天性热情活泼,格外喜欢在外面的世界游荡。旅途之中,她结识了形形色色的友人,自然而然的与其中的一位相恋,彼此并不知晓各自的身份和宿命。 这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大蛇已经从几代的互相残杀之中尝到了甜头,他蛊惑第三代魔都之主,利用他对这份爱情的重视和不安,毁了千姬的百鬼夜行。 友人的鲜血落在脸颊上,赤狐眼中,突然沁出了鲜艳的恨意。 【八岐,我们不死不休!】 以两败俱伤收场,魔都陷入长达千年的战火,浅樱之里迎来新的年幼的王,笑意温暖,眉眼清澈像是远天的流岚。没有前辈教导,他挣扎着自己学习,纵览世间风起云涌,唯独初心不变,只贪恋明媚的暖阳和剔透的风。 画风到他这里有了一个突变。 国主们一个个卖萌耍宝互丢纸团,经常在例会上撕起来满地打滚,天狐淡定的坐在王座上,喝一口茶,偶尔会被纸团砸到头。 魔都同样骨骼清奇,将领们每次觐见都好像上刑,战战兢兢像秋天的鹌鹑,政务堆积如山,王还三天两头玩失踪,至于失踪之后去了哪里…… 反正往天狐出现的地方找是没错的_(:3ゝ∠)_ 大蛇这一次还想搞什么小动作,却注定要失望了。 大蛇蜷缩在地上,仰望着半空中的海市蜃楼,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与两支血裔纠缠那么久了吗?拼命破坏他们本该顺遂的命轨,到头来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只不过是让阴暗的情绪在腹中不断发酵,让自己更加愤世嫉俗而已。 因为无论他怎样挑唆破坏,在所有事情的最后,两支血裔总会幡然醒悟,这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羁绊,就如同相伴而生的日月一般,交相辉映,缺一不可。 也许他只是不甘心。 从诞生开始,他就一直孤零零的,没有伙伴,满怀羡慕的仰望着头顶神明栖息的高天原,渐渐的,羡慕就变成了嫉妒,嫉妒就变成了仇恨。 他想毁了高天原,他也确实就这么做了。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毁不掉那两支血裔彼此之间的牵引!他妒忌得快发了疯!一代代一代代魔怔似得纠缠,最后换来的,就是此时的宁静。 濒死的感觉是如此舒适,他终于不用再孤独的存活,只要闭上眼睛,他就可以陷入永远不醒的美梦之中。 他永远不会认错,因为他是大蛇。 ☆、第269章 269、战后 解脱了。 第185节 大蛇朦朦胧胧的想,高天原在他头顶投下万丈华光,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热,烈火焚身,每一片鳞都发出清脆的开裂声,血肉脱离了身体,在高温中缓缓汽化,只剩下森白的骨骼。 终于可以终结这永无止境的疼痛,结束这一直循环的宿命,真真正正的从一切之中解脱出来,哪怕陷入永恒的长眠。 最后一眼,大蛇看向了款步走来的魔都之主,纯黑羽织犹如夜鸟的羽毛,他脸上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是宁静,因为怀里抱着一团金灿灿的小东西——那是这一代的天狐。 光辉,仁慈,温柔,他的心性纯善远胜天照。 真是羡慕啊……那么多年风雨携手走过,彼此不会孤独,彼此可以信赖,大蛇自问用尽了一切离间的方法,也没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动摇半分。是因为两人之前都是人类吗?怎么会……人类的阴暗有时让他都心惊胆战…… 大蛇想,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原因了。 猩红的渗血的眼瞳慢慢的闭上,最后晃动的世界中,只有高天原在散发着光辉——永恒的高天原,神明的乐土,永不陷落的空中城池! 【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子民呢?】 如果那样的话,他是不是也会拥有私交甚笃的友人?醉里欢歌,闲时谈笑,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待在一起,几千上万年的岁月也会呼啦一下轻盈的从彼此眼眸中掠过。 黑暗降临,他感觉到自己的骨头越来越轻,飘上空中,渐渐接近了恢弘的浮空城池,大水舒卷,花雨满空,他贴近了此生最向往的那片温暖。 的场静司静静的目送大蛇的骸骨与高天原融汇在一起,结成森严的骨链,将十二座主要浮岛紧紧联系,其余飘散在外,像是绕着恒星运转的卫星,它们是高天原先行的斥候,是高天原的卫舰,能在无尽时空中镇守一片庞大的领域。当然,也可以充当武器_(:3ゝ∠)_ “结束了。”的场静司低声说了一句,好心情的勾起唇角,把小狐狸放在自己肩上,羽织鼓动跃上半空,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向四面八方,无论是远在海中的人鱼还是战场之中的将领,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全员返回高天原圣域!骨女,巴卫,统计战损;风间千景,安倍晴明,汇总各部;所有参战的将领和国主正殿集合!” 命令来得理所当然,魔都众人当然恭敬的领命,浅樱之里的战将和国主们脸色虽然不好,到底也是听从了他的话,海中的人鱼愤愤的拍了下尾巴,显然不爽要听从的场静司的命令,但是他最终还是照做了。 大片的蝴蝶向内圈收缩,不少落在圣域边缘。金色蝴蝶是勾玉幻化而成,向来来去自由,吸血蝶显然受些限制,只有蝶王被允许进入正殿,拖着长长的凤尾绕的场静司飞舞一圈,小心的落在了小狐狸头顶,不安的摩擦一下翅膀,偷窥的场静司的表情。 还没等他看到什么,的场静司已经果断的抬手,“啪”的一下就把这只漂亮的生物拍到了地上,自己把小狐狸拢进袖子里,连个尾巴尖都不愿意露出来。夏目挣扎了几下,泄气的不动了,一片黑暗之中,他能清晰的感觉出的场静司的动作。 一步一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纯黑羽织拂过九重台阶,魔都之主最终站在台阶之顶,垂眸凝视着雕饰精美的王座,眼中掠过万千思绪。浅樱之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高天原之主的宝座没有谁能够抗拒,如今天狐重伤,万一魔都之主趁机独占王座,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很不利的。 的场静司会这样做吗?当然不!他把小狐狸从衣袖里摸出来,不舍的揉了又揉,这才轻轻的把这小小的身体放到王座之上。夏目下意识的缩了缩爪子,在的场静司想要抽手离去的时候,果断的……张嘴咬住了他的衣袖! 大殿里陷入了一片可疑的寂静,所有人都崩溃脸看着顶上天狐和魔都之主的拉锯战,的场静司当然舍不得用力,稍微抖了抖衣袖,夏目咬的更紧了,一副打死也不松口的架势让的场静司深感无奈。他扫了眼底下的将领们,所有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天真样子。 “松口,牙齿会坏掉的。”的场静司无奈道。 小狐狸死咬不放中,眼神很是坚定,他就这么看着的场静司,妖瞳中满是坚持。 他不希望成为天照那样的王,说实话,他对于权力丁点渴望都没有,掌控浅樱之里也只是因为强烈的责任心,他有想过高天原建立之后自己要做什么,他并不想继续把自己束缚在王座上,而是希望能带着友人们一起游览四处的风光,高天原完全可以交给静司打理,嗯,这其中也有他不想在处理政务的因素…… 他跟的场静司几乎完全想到一起去了!只不过的场静司的想法中,魔都的那些将领就让他们干脆自生自灭去,他完全不想再当什么王,只想陪在夏目身边,安安静静的守到他成年。高天原虽然事务繁多,势力强大却是毋庸置疑的,完全可以给夏目一个安静的成长环境,至于夏目成年之后,那群人就哪里凉快滚到那里去吧! 简而言之,用过就扔,不愧是继承了渣属性的月读血裔_(:3ゝ∠)_ 这样拉锯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的场静司眼神闪动,把夏目往怀里一带,然后他就——跑了! 留下来才是傻的!一群人眼巴巴的看着绝对是登位的节奏,夏目既然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去勉强,不是还有那几个前辈吗?再连任一届也是可以的吧?他跟夏目凭什么留下来干苦力! 于是在这样的心理下,再加上一点点小心思,他果断的带着夏目跑了。 小狐狸缩成一团,整个都是茫然的,正殿里其他人也是茫然的,谁也没想到一场大捷过后,的场静司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拐带自家恋人跑路。等到那道黑色的影子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斑才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就是一声怒吼。 “那个混蛋把夏目带跑了!!!” 举座皆惊,立刻有人动身追赶,可是不多时就丧气的返回。魔都之主的速度可不是盖的,四周又是一片宽广的海域,哪怕身上带着伤,他只要化身龙形,就可以在沧海之中任意驰骋高枕无忧。 沢田纲吉本来正在圣域外围欣赏优美的景致,守护者们一直聚在一起,直到山本不经意间向四周看了一眼,突然疑惑的问了一句。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见到云雀啊。” 云雀学长会合群才有鬼了!沢田纲吉心中咆哮,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他记得云雀学长是跟他们一起上了高天原的,对于的场静司表现出了莫大的咬杀兴趣,现在突然之间不知所踪,实在是让人太担心了好吗?!! “那、那个,boss……米鲁菲欧雷的那些人,好像也不见了。”库洛姆拘谨的攥着手中的三叉戟,紫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他们会不会做些什么?” “不排除这种可能,”里包恩拉拉帽檐,坐在泽田纲吉肩膀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是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我们不可能擅自搜查的。” 沢田纲吉头都大了,“无论如何还是要先通知夏目君一声,我们……” 破风声响起,黑衣的魔都之主迅速掠过他们身边,冲出了高天原的边界,瞬间化为黑龙入海,巨大的水花溅起,形成一道七色的虹光。沢田纲吉愣愣怔怔的看着,不一会儿,就有大片嘈杂的声音传来,打头的是银色的妖怪,前额有红色花纹,愤怒的咆哮出声。 “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个混蛋追回来!我就知道他一直图谋不轨!” 魔都的将领们在人群后面一脸淡定的听着,自家王被骂的狗血淋头,他们仍旧很淡定。嘛,人家说的确实是事实,天狐都被带跑了,陛下果然阴险狡诈蓄谋已久,简直是我辈楷模! 斑快被气疯了,他撒出去了大部分的人手去寻找,千泫一脸不爽的被拎出来坐镇大本营,虽然心情不佳,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他特地让两只小花妖把沢田纲吉一行人送出去,因为海上已经有航船驶来。 “那应该是来接你们的船,你们回去就好,这里的事不用担心,夏目会找回来的。”千泫见过沢田纲吉,虽然对方当时是垂耳兔的形象,那种气质却是不变的,于是对待这位昔日相识的人类就有了几分亲切。沢田纲吉特地提醒了关于白兰的问题,更让他觉得这个孩子心思纯善,不愧是夏目的朋友。 “没关系的,他应该是冲着天照跟月读去了,实在是勇气可嘉。”玄狐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都有些等不及要看好戏了。 沢田纲吉为白兰点了根蜡,想到那个疯子一直以来的愿望,不由得问道:“也许我有点唐突了,可是……这世界上人类真的能成为神明吗?” “当然不能,答案不是很明显吗。”玄狐眼中闪过嘲讽的神色,明显是对白兰的,“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人做过这种美梦,最后还不是幻灭收场。世间的神明是有定数的,我们的世界曾有八百万神明的定数,大战之后只剩下了个位数,至于这个世界,连神明存在的痕迹都没有,成神更是镜花水月。” “而且啊……”孔雀蓝的妖瞳徐徐眯起,显得异常高深莫测,他说出的话让沢田纲吉悚然一惊。 “那家伙的灵魂有点奇怪,与身体不怎么匹配。” ☆、第270章 270、归程 灵魂与身体……不匹配?沢田纲吉听得有点蒙,里包恩恨铁不成钢的斜了他一眼,打定主意要继续放手调教,拉了拉帽檐,里包恩知道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主动出声问道:“可以说的再清楚点吗?不匹配意味着……什么?” 千泫歪了歪头,他其实也说不太清,明明身体和灵魂的波动是一致的,就是有哪里违和,“总感觉那个灵魂里承载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跟那句身体不太相符。我建议你们去找天照问问看,夺舍重生这一方面他最有权威性。” 天照在背后打了个喷嚏,手里的发辫顿时滑出一缕,他脸色不由得一黑,又拿起旁边的檀木梳子重新返工。月读愉快的哼着歌,手里抱了个魔方在玩,实在拧不回去,一脸不开心的把魔方一块块掰了,堆成一小堆。 “我说天照,这次的事吾辈们真的不用管吗?淘气的后辈们可是逃走了呢~”月读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除了根正苗红的幽沉,历代魔都之主心性凉薄得很,才不会去管整个高天原的死活。天照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把发辫绑紧了,搁下梳子。 “的场静司把高天原剑带走了,说明还会回来,反正千叶还小,晚两年再登上王位也未尝不可,况且……”黄金瞳微微眯起来,天照不着痕迹的看向一个方向,“避开心怀叵测的人类养伤,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天照的目光一落到身上,铃兰感到顿时脊背上顿时升起一股凉气,她咬着唇看了狼毒一眼,其实并不十分肯定幻术能够骗过这两位神明。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白兰想要成神,六吊花一定会遵从他的意志前行……平日能毫无障碍说出的话,此时却有些如鲠在喉,白兰变得越来越陌生,铃兰一日比一日的彷徨无措,根本无法挣脱而出。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真是胆子不小啊~”少女软糯的声音在耳边突兀的响起,“这么多年了,敢在吾辈面前玩手段的人已经不多了,你不一定是最好的那个,但一定是最大胆的那个。” 铃兰的身体直接僵硬了,她连头也没有回,直接修罗开匣,迅速冲出一大截,回头之际,赫然看到银发的神明直接撕碎了狼毒的幻术,轻描淡写的样子像她撕的不是幻术而是一页纸。铃兰悚然一惊,第一次正面对上神明级别的实力,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月读看似柔软的手掌已经覆在了狼毒的颈椎处,她好像非常厌恶狼毒,下手一点也不留情,一个用力,那颗覆着诡异面具的头颅已经生生被掰了下来,月读厌恶的撤回手,冷冷的俯视着脚下的头颅, “肮脏的东西!谁准你靠近天照!” 到底算是伙伴,铃兰不能不救,可还没等她摆动鱼尾转身,宏大的金光就已经将她包拢。天照微笑着起身,轻轻握紧了拳,那团金光也随着他的动作骤然收紧,铃兰哼了一声,整个蜷成了一团,她分明能听到自己的骨骼正在咔咔作响。 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怪不得白兰想要成神…… “你的同伴是个什么东西,你应该知道吧?”天照很是平静的问道,眼里似乎还有轻盈的笑意,他看着铃兰艰难的低下头,笑意渐渐扩大,“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于此世的污秽存在,因为外力强行在世间徘徊,灵魂已经腐朽,肉身根本毫无用处……我不得不质疑做出这种事的人所谓的人性,虽然我其实挺欣赏他的。” 他松手,铃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摔得不重。她慢慢地站起来,身形有些不稳,一双深蓝的眼眸中闪现痛苦和不甘。 “白兰……白兰他哪里都好!不许诋毁他!” 天照淡淡的一笑,月读刚巧走到他身边,于是天照顺手摸摸月读的头,动作很温柔,“反应可真大,我确实是在夸他。嘛,月读杀掉了你的同伴是事实,作为补偿,给你一样东西吧~” “记住,是给【你】的呢……” 深蓝的眼瞳中倒映一枚金色的勾玉,裹着一团暖融融的金光落在她掌心,铃兰没有看到这时天照的表情,是那种隐晦的兴奋与期待。 “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握着它呼喊我的名字,无论如何,我会帮你一次的。”天照的声音近乎蛊惑,说完,他一撩衣袖,转身就进了宫殿内。月读落在他身后,神色复杂的看了铃兰一眼。 她知道天照是起了游戏的心思,想把这个女孩子当作棋子,目的当然是为了报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成神的人类。 犹豫许久,她终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说了出来。 “不要听天照的,你应该见过千叶吧?就是迎战大蛇的那个孩子,如果能遇到他,最好还是向他求助。” 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月读也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只留下铃兰跪坐在原地,眼神放空,最终,缓缓的阖上眼帘。 沢田纲吉终于在焦头烂额之后,找到了游荡到圣域另一边的云守,说明了想要离开的想法,再挨了一顿拐子之后终于得偿所愿,捂着脸和众人一起被送出了高天原。踩在巨大的符鸟上,沢田纲吉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高天原,只见蝴蝶漫天,七重王城隐隐约约。 【沢田阁下是师父的友人,高天原自然可以随时前来。】符鸟中传出安倍晴明的声音,格外温和有礼。沢田纲吉笑了,收回视线,心里又有些挂念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的夏目,不过他相信以夏目的能力绝对不会吃亏的,更何况还有的场先生。 汽轮停泊在远处的海面,船上的正是瓦里安的几位干部,这次来的是斯库瓦罗和路斯利亚,斯库瓦罗脸色凝重,路斯利亚却是两眼放光的看着那座浮空的恢弘王城。 “真是的~路斯大姐我实在是无法抵抗这种梦幻的设定~” 斯库瓦罗对他的少女心嗤之以鼻,“那可不是什么和平之都!那么大的海岛只剩了一堆碎石,这样强大的威力,如果是敌人的话……” 现在的彭格列,实在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符鸟徐徐降落在船舷上,等到众人都到了船上,身上顿时燃起了火焰,纸质的身体很快就化为一堆灰烬。这是灵术师们惯用的手段,目的是为了防止独门法术外泄,沢田纲吉能够理解,因为魔术师也有相关的手法。 “喂——你们这群小鬼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米鲁菲欧雷的人呢?!”斯库瓦罗一张口,大嗓门一如十年前,沢田纲吉没敢捂耳朵,一脸的囧囧有神。 “choice战我们打成了平局,但是白兰反悔,我们一时之间陷入了不利的境地,就在这个时候,高天原出现了……” 斯库瓦罗虽然是意大利人,高天原还是知道的,那是日本神话里神明居住之所。接下来他听着沢田纲吉磕磕绊绊的叙述,世界观不断受到挑战,到了最后完全呈现摇摇欲坠的状态。 不愧是瓦里安的二把手兼作战队长,斯库瓦罗坚强的稳住了,他扶着隐隐作痛的头,示意沢田纲吉一行人进船舱。 “之所以从海上赶来,是因为那个米鲁菲欧雷的叛徒想要节省时间。” 一听这个称呼,沢田纲吉就抽了抽嘴角,几乎可以想象入江正一在斯库瓦罗面前胃痛的表情。说起来一开始入江正一还据理力争要跟他们一同参战,被沢田纲吉拒绝了,因为之前为了得到彩虹之子承认而回到原来时空时,他特地就一些问题虚心咨询了吠舞罗的草薙先生,得到了不少好的建议。 沢田纲吉总是觉得白兰没安好心,对于所谓一局定胜负的choice战也不抱太大希望,能将家族迅速发展到米鲁菲欧雷这种程度,他可不相信白兰会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相反的,他觉得白兰睚眦必报,入江正一如果跟随,说不定会被白兰蓄意伤害。 所以,他异常坚决地说服了入江正一,让他跟斯帕纳留在总部,伺机而动,总之是不能直面危险,他可做不到把技术人员直接送上战场这种事。 入江正一最终妥协了,彭格列参与choice的是守护者中的四位,笹川了平自愿摘下指环,作为无属性人员参战,也因此为彭格列博得了更大的赢面。 现在经过修整异常健康的入江正一正在船舱里调试着仪器,斯帕纳在一旁帮忙,嘴里当然还是少不了自制棒棒糖。他一抬头看到了沢田纲吉一行人,含着棒棒糖打了个招呼,“彭格列,你来的正好,仪器已经基本调试完成,可以进行时空穿越了。” “真是辛苦了。”里包恩跳到地面上,转过身来正对沢田纲吉,“在这次choice战中,你们也应该认识到实力的差距了吧?如果没有高天原突然降临,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不好说。所以,你们要回到自己的时代,继承彭格列初代及其守护者们的意志,进一步提升匣兵器的力量!” 又要回去,沢田纲吉对此早有准备,他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忽然听见入江正一弱弱的问了一声,“……高天原?” 恰在这时,有什么仪器发出了尖锐的响声,斯帕纳快步走过去把仪器关掉,一脸疑惑的看着沢田纲吉一行人。 “不要见怪,这是之前组装的生命探测仪,因为正一说要加强安全防范我才启动的。只要在这上面设定房间里的人员数量,一旦数目超过也就是说有不明人物混进来,哪怕是使用幻术,也会被识别出来的。” 斯帕纳又默数了一遍人数,低头看了看那个仪器。 “坏掉了吗?明明数量没错的……” 云雀恭弥一直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这时听到了斯帕纳的话,轻哼了一声,撩开外套,一团毛绒绒轻盈地落到地面上,大耳朵立起来抖了两抖。一条迷你版的黑龙本来缠在他背上,此时睁开了半眯的妖瞳,瞬间幻化为人类的形态,把小狐狸捞起来拢到怀里。 这场大变活人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沢田纲吉默默扶额,因为之前与的场静司接触过,知道他那个不正常的性格,因而还算淡定。入江正一整个人都凌乱了,身为一个科学家,没什么比毁掉他的世界观更可怕的了!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只神奇生物变成了一·个·人! 第186节 的场静司慵懒的勾起唇角,抚着怀里小狐狸的皮毛,眼中兴味盎然。 “如果要回去的话,也捎上我跟夏目吧~” ☆、第271章 271、入住 的场静司这一手玩得漂亮,所有人都以为他带夏目遁入了海中,实际上他只是在海里绕了一圈,就又回到了高天原上,偶然碰到了游荡的云雀。在约定可以一战之后,云却爽快地同意帮他们打掩护。 当然其中可能也有小动物的因素,云雀少年总体上还是对毛绒绒没什么抵抗力的。 再一次的回到之前的世界,也许因为是本源世界的原因,的场静司并没有感觉妖力受限,反而更加活跃,看这样子下去,夏目痊愈也只是时间问题。 并盛神社很安静,不时有啾啾鸟鸣传来,所有人脸上几乎都露出了几分轻松,这里是和平的过去,并且没有那样惨烈的血与火的未来。沢田纲吉看了一眼的场静司,黑衣的青年正捏着小狐狸的爪子,眸光柔和到不可思议。 “那个……高天原那边……没有关系吗?” 的场静司懒洋洋的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我管他去死,那个王座谁愿意坐就去做,跟我没有关系!” 小狐狸一爪子糊在他手背上,的场静司沉默了,半晌才不甘不愿的改口,“好吧,玩够了就回去,正好也避开那个心怀不轨的人类。” 沢田纲吉知道,那个人类指的是白兰。 也不知道白兰又打算在高天原做什么妖,那里可不比人类世界,万一白兰真的被弄死弄残掉,他心里也是不太甘心的。 白兰是他的敌人,十年后的自己死在他的阴谋之下,十年后的大家满怀苦涩,十年后的彭格列四分五裂……沢田纲吉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去仇恨,可是没有用,白兰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不堪忍受,必须拼死一战! 小狐狸动了动耳朵,关切的看了沢田纲吉一眼,动动身体好像想要跳下地面。再次面临争宠危机的的场静司不干了,但是在对视之中,幽怨的败下阵来,不得不松手,凌厉的视线直直投向沢田纲吉,几乎要把他盯出两个洞来。 沢田纲吉:……qaq 内心在流泪,沢田纲吉蹲下身,犹豫了一下,伸手就把小狐狸抱了起来。他记得这种皮毛的触感,当年那些寒冷的夜里,就是这柔顺的皮毛替他保存了温度。金棕色的眼瞳中不由得带上了融融的暖意,对于白兰的仇恨和忧虑慢慢平息,沢田纲吉低下头,像他还是垂耳兔的时候一样,前额抵了抵小狐狸的额头。 “夏目,多谢。”不知道是在感谢以前,还是在感谢现在。 因为都在本地有各自的家,众人在路口处分散,约定明天在神社门口集合,阿尔克巴雷诺的现任大空艾丽娅已经在里包恩的请求下赶来,帮忙沟通彭格列指环中的意识。在她到来之前,众人得到了可以暂时休息的一段时间。 的场静司一直死盯着沢田纲吉,满眼都是“还我还我快还我”的滚动字幕,沢田纲吉终于支撑不住,泪流满面的把小狐狸双手交过去。 “我、我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跟夏目很久不见有些想念而已!” 的场静司才不管他,冷酷无情的把沢田纲吉写上了黑名单,抱过小狐狸,刚想转身离去,身体却突兀的僵了一僵。他是个格外注重权势的人,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所以几乎在每一个重要城市都有置办房产,然而并盛是彭格列圈定的势力范围,他又与彭格列有着某些交易,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伸手,所以…… “无家可归”四个大字狠狠的砸在头顶,的场静司陷入了迷之沉默中。 里包恩不客气的弯了弯嘴角,睁着一双乌漆漆的眼睛显得分外天真无邪,“我记得,你在并盛是没有房产的吧?刚巧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家里还有空出来的客房,欢迎入住哦~” 的场静司一口血到了喉咙处,他冷冷的瞥了里包恩一眼,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狐狸,金色蓬松的大尾巴尖端带白,一双金杏妖瞳异常信赖地看着他,天狐是理所应当被娇养的小生物,虽然夏目并不娇气,可是风餐露宿什么的,最好还是不要有。 见他动摇了,里包恩更加坏心的笑起来,“不过你这样子气势太强了,会被奈奈妈妈误认为是坏人,不如伪装一下?” 一刻钟后,沢田纲吉一脸如丧考妣的敲开了自家的门。 “妈……妈妈……我回来了……” “啊啦纲君~这次郊游去了好几天呢~”沢田奈奈笑得一脸天然,怀里抱着早就跑回来的蓝波和一平,“晚饭已经做好了,快来吃吧~” “哎嘿嘿嘿都是蓝波大人的!”一身奶牛装的小孩子“咻”的就从沢田奈奈怀里跳下来,啪嗒啪嗒的跑向餐桌,一平在他身后追着,一脸焦急。 “蓝波!不可以、独占!大家的!” 沢田奈奈摇头微笑,一抬眼,却看到沢田纲吉身后还有人,一见之下,她竟然轻轻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个极漂亮的孩子,一双绮丽的异色瞳一红一黑,轮廓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滚圆,鸦羽般的长发垂落在身后,一身纯黑羽织,神态孤傲,如同从平安时代走出来的豪门公子,天生就有一股清贵和威严。他怀里还抱了一只毛绒绒金灿灿的小动物,这让他整个人的气场稍稍柔和了一些。 这、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啊…… “他是阿纲郊游的时候遇见的,是个大少爷,想要体验一下平民生活,所以会在这里住几天。”里包恩贴心的解释道,看了一眼的场静司,露出了笑。 的场静司忍了又忍,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 “的场静司,叨扰了。” 沢田奈奈已经开始捧脸了,特别天然的摸了摸年幼魔都之主的头。沢田纲吉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妈妈的手,生怕的场静司突然暴起,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因为本来想拂开那只手的魔都之主发现,怀里的小狐狸对这个温柔的女性有异乎寻常的好感。 小狐狸仰着头,金杏色的妖瞳中倒映着沢田奈奈的身影,与他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影子重合了。那个只存活在他记忆中,比父亲还要模糊的影子…… 真的很像啊……他的母亲…… 沢田奈奈愉快的哼着歌去摆餐具,家里来了可爱的客人,她得再添上两道菜才行,炸虾天妇罗之类的,想必小孩子会喜欢吃~ 的场静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抿了口茶水,又给夏目喂了一些,两个平时闹腾的孩子这会儿安安静静的,也许是小动物的直觉,尤其是蓝波觉得,大吵大闹的话会有不好的下场…… 如此清净的餐桌,让沢田纲吉热泪盈眶,他咬着炸虾,被里包恩恨铁不成钢的踩了一脚,里包恩抬眼看看的场静司慢条斯理姿态优雅的撕下青花鱼的鱼肉,再喂给小狐狸,连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显然餐桌礼仪是极好的,不像沢田纲吉,简直朽木不可雕。 是不是应该给沢田纲吉找个礼仪老师了,里包恩睁着乌漆漆的眼睛,眼神放空状思考,半晌他收回眼神,不着痕迹的看了的场静司怀里的小狐狸一眼。 夏目好说话得很,风姿礼仪同样无可挑剔,他来当老师再合适不过了。 吃完饭,的场静司被夏目拍了一爪子之后,向沢田奈奈道谢,让这个温柔的女性笑眯眯的摸摸头,一甩衣袖就去了楼上的客房。他的性格本就不擅长与人和谐的打交道,做到这地步已经足够让人惊喜了。 第二天沢田纲吉被里包恩早早弄醒,打着呵欠下楼,像往常一样一脚踩空滚到楼梯下,忍着疼爬起了一半,然后他就愣住了,手臂一时没撑住,再一次的倒下来,摔得眼泪汪汪。 熹微的晨光之中,容貌俊秀的男孩子踩着凳子站在灶台前,正专心的打鸡蛋,浅亚麻色的短发上一层暖光,白色的头巾方方正正的系在头顶,有种诡异的萌感。他听到动静转过头,微笑着向沢田纲吉打招呼,“纲君,早上好,厚蛋烧要稍微等一会儿,不过沙拉已经做好了,可以直接吃。” 沢田纲吉看向餐桌,的场静司已经坐在那里喝茶兼看报纸,桌上整齐地摆了七份土豆泥沙拉,还有精心切块的煎鱼,夏目锅里煎着金黄的厚蛋烧,不知道放了什么酱料,鲜香的味道隔着好远都能闻到。 “奈奈夫人出去晾衣服了,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夏目把厚蛋烧盛出锅,摆在盘子里,一边说道。的场静司表面上一直在看报纸,沢田纲吉走近才发现,看报纸只是个幌子,魔都之主脸上有浅浅的红晕,视线变态一样一直绕着夏目打断。他感觉到沢田纲吉震惊的注视,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如果没有你们来碍事的话,我完全可以催眠自己这是美好的婚后生活。” “噗!!!”像当初悲剧的阿里巴巴一样,沢田纲吉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连连咳嗽着,脸色涨红。他偷偷地看向夏目,夏目面无表情。 “等我伤好,昨天晚上连同今早的账一起算!” 夏目其实昨天半夜就已经能变回人类的形态,只是因为损失了大量血液,暂时维持在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幼年状态,但是的场静司不一样,虽然受的伤不算轻,可大半已经被夏目治疗过了,面对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恋人,他理所应当的有了些小心思。 嗯,为此还特意转换了成年姿态…… 夏目好不容易挣扎到天亮,听到沢田奈奈起身的动静,拼命冲出门要求帮忙做早饭,沢田奈奈看天气不错适合晾衣服,也就欣然同意了,快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 “啊咧,家里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孩子?” 不管怎样,夏目成功的逃出生天,亲密的事情暗地里做做还好,大庭广众随时随地会被看到的情况下,小气的魔都之主才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于是不甘不愿的收手,只能看两眼解馋了。 围裙和头巾什么的不能更赞!他要不要暗地里置办一套? 如果夏目知道他在想什么,非得狠狠地糊他一脸厚蛋烧不可! 除开这段小插曲,夏目的早餐大受欢迎,饭后还有造型精致的牛奶布丁,沢田奈奈看着夏目的眼神简直闪亮得不能再闪亮! 长得好又乖巧能干,如果是她家的孩子就好了呢~ 吃过早饭,沢田纲吉和里包恩一起出门,夏目和的场静司也有出门的意向,不过他们不急,只是打算在并盛周边布置几个结界和水镜而已,不如等夏目实力再恢复一点。夏目与的场静司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安静的翻了两页报纸,突然看到了几条娱乐新闻。 【the one三周年,向多年前知名歌手蓝发起挑战!】 夏目愣了几秒,视线久久的定格在报纸上,他看着上面意气风发的青年,抱着电吉他神情张扬不可一世,突然就觉得世事变迁如流云聚散,区区三年而已,那个重新起步的乐队已经登上了巅峰。 “那条人鱼倒是有说起过,总之比赛和赌约什么的已经完全放弃了,找回你是当时最主要的任务,人偶也一样,宣布息影之后就随高天原一起穿越时空。”的场静司解说了几句当年的局势,看到夏目一脸内疚的表情,眼神柔和的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短发。 “无需内疚,你始终是最重要的。” 夏目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低下头,毛绒绒的耳朵冒出来,软软的倒向两边,好一会儿,才安心的应了一声,“嗯。” 这份温馨的静谧一直持续到中午,才被垂头丧气回来的沢田纲吉打破,云雀不在场,几个守护者的表情也不怎么好,里包恩更是眉宇紧锁。跟众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成熟美丽的女性,双眼像大海一般蔚蓝,此时有一些忧虑之色。 “这不应该,身为七的三次方之一,我竟然无法沟通上指环。” ☆、第272章 272、沟通 里包恩只是略一沉吟,当机立断道:“阿纲,去找夏目。” 沢田纲吉恍然,连忙上楼去了,夏目所涉猎的领域甚为繁杂,又活过了悠长的岁月,如果他也解决不了指环的问题,沢田纲吉真的不知道应该向谁求助。轻轻敲了两下门,沢田纲吉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直接撞在了门上,接着是夏目罕见的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变……变态啊!请务必距离我五米以上!”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门颤了两颤,一副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寿终正寝的样子。接着是轻微的吸气声,听起来有些懊恼。 “这不应该……你恢复的未免也太快了……” 沢田纲吉:……好像赶上了什么不得了的现场,话说我要不要继续敲门? 夏目直接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房门彻底结束了它的使命,本来由外向里开的房门生生从里面打开了,“轰”的一声落地,衣冠整齐幼年姿态的天狐站在门口,平静地微笑着。 “纲君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太大的事情!我们只是遇上了一点小麻烦!里包恩想请夏目帮忙!”沢田纲吉语速飞快的说完,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房门里飓风过境一般的惨状。夏目保持微笑点头,收起头顶毛绒绒的耳朵,除了一身华贵的和服之外就像个普通的孩子,率先走下楼去。 沢田纲吉犹犹豫豫的探头,看了房间里一眼,的场静司一脸遗憾的扑扑衣服上的灰尘,把夏目丢下的高天原剑归鞘。几下重击对他而言不痛不痒,纯属乐趣而已,只是夏目未免恢复得太快了,让他平白少了好多福利。 “的场先生……还好吗?”沢田纲吉战战兢兢的问道,努力表达一个东道主的关怀。 “没什么大不了的,”的场静司掀了掀眼帘,有点抑郁,“真可惜,差一点就能得手了……”说着,他站起身,瞬息之间就恢复了幼年的姿态,绕过沢田纲吉就跑下楼去,他得赶紧把夏目哄回来,适当的卖卖萌甚至卖卖蠢都无所谓,脸面什么的当然早就不需要了。 艾莉亚第一次见到夏目,从彼端传递来的情感温柔如同阳光下的花开,她很少能接触到如此纯粹的人,那个孩子有一双与她一样沉淀了许多沧桑的眼眸。 因为预知的能力,看到了许多悲伤的事情,所以她才会在眼眸中沉淀下些许沧桑,可是这个孩子,又是因为什么理由拥有这样一双眼眸呢?艾莉亚的眼睛缓缓睁大,她看见这个孩子身上延伸出的光明未来——九重台阶之上的王座,漫天飞舞的蝴蝶,一双双热切仰慕的眼眸。 【王啊!高天原之主!日月为您加冕!】 宏大的场景只持续了一瞬,艾莉亚平复下心情,露出了大空的微笑。 “你好,我是艾莉亚·基里奥内罗。” “夏目贵志,请多关照。”夏目亦是微微一笑,对于女性他总是礼貌又尊敬,这一幕落在的场静司眼中,魔都之主暗搓搓的炸了。 他从背后轻巧的扑住了夏目,在他脸侧蹭了蹭,一红一黑的妖瞳直直的看向艾莉亚,动作间明明白白显示出了占有欲。艾莉亚眼神一闪,缓缓的笑了起来。 “祝福你们哟~真是的,我的少女心都快要复活了~” 夏目几乎听到了的场静司心里开小花的声音,他默默地用衣袖遮了遮脸,的场静司看着艾莉亚的眼神简直堪称柔和,这个阿尔克巴雷诺的大空如此识相,让他甚为欣慰,敌意一扫而空,他甚至许下了一个承诺。 “日后基里奥内罗家族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不介意出手相助。” 隐隐约约看到了那辉煌的未来,艾莉亚笑得格外明亮,与这样一支势力搭上关系绝对有利无害,至少在不可抵抗的危机面前,基里奥内罗会有翻身的余地,她毫不犹豫的这样相信着。 里包恩拉了拉帽子,在两人达成了口头上的协定之后才出声,“夏目,这次想要请你帮忙看看彭格列指环出了什么问题,指环上的意志在你们的世界看来,应该被称为灵吧?可是现在我们无法与指环上的灵沟通,更别说引动纵向时间轴奇迹让阿纲他们完成继承仪式了。” 夏目点点头,从沢田纲吉手中接过彭格列大空指环,古银色的戒身,中央镶嵌着一枚晶莹的宝石,隐隐有彭格列的徽记浮现。夏目能感觉到这指环上灵的存在,只是比起简单的寄宿灵来说,更像是魔神那种…… 第187节 右腕上海蓝宝石光芒一闪,深蓝的气雾渐渐聚合成魔神的形态,单片圆眼镜,手捧魔导书,突然现身的魔神尽显尊贵儒雅,他先是风度翩翩的行了一个礼,抬起一双睿智的眼眸。 “王哟,是您在召唤我吗?瓦沙克必定竭尽全力使您达成所愿!” 夏目默默的给瓦沙克点了个赞,出场没有哭,装逼非常成功,总算没有再让他陷入什么羞耻的境地中。他也端正着神色,浅浅点了点头。 “这枚指环上有灵的存在,但是并不回应外界的呼唤,同样身为寄托在器物上的灵,瓦沙克知道原因吗?” “不回应……吗……”魔神露出了恬淡的微笑,不知为何又有些苦涩的味道,“恐怕是徘徊在昔日的幻梦中吧,等待的时间如此荒寂无聊,只能一遍一遍的回首过去,哪怕是欢乐的回忆也会让人潸然泪下……” 氛围渐渐变得悲伤起来,沢田纲吉看着这位突然出现风采无双的魔神,心生不忍,劝了一句,“请、请您……” 夏目心中有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瓦沙克就开始一脸泫然欲泣,再然后,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他拽着夏目的衣袖抽噎的止不住,风姿仪态早就丢到了不知道多少光年之外! “所以说嘤嘤嘤,遇到吾王之前我是何等的寂寞如雪啊!不断地回忆过去结果过去总是被马尔巴士坑害的画面!我心里苦嘤嘤嘤!吾王一定要好好疼爱我嘤……”嘤嘤! 最后的啜泣没能发出来,小哭包魔神就被暴怒的的场静司踩在了脚下,狠狠捻了捻,仍然不解气,的场静司面无表情的抬起右手,衣袖滑下一截,露出手腕上一只镶嵌着血红宝石的护腕。 “吃了他!马加锡亚!” “吾王救、救命啊!要死掉了qaq”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先前的不忍和同情简直喂了狗!心中是滔滔不绝的吐槽,这个据说是魔神的家伙画风如此诡异,简直让人不忍直视!恐怕也只有夏目能够淡定的接纳他吧? 夏目:……抱歉我也不能,我现在想静静。 餐桌上摆了清茶,夏目喝了口茶,稍微冷静了下来,瓦沙克被蹂躏了一顿,哭都不敢出声,蔫哒哒的低着头。 “既然是陷入过往的记忆中,唤醒就可以了吧?”艾莉亚略一沉吟,随即露出苦笑,“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啊,指环并不回应我。” “如果是血亲呢?”夏目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血亲之间的羁绊可以说是最深厚不过的,可以让纲君试着沟通一下。” “不行的嘤……”瓦沙克啜泣着开口,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有些郑重,“比起血亲,精神上的契合更重要一些,就像我承认吾王一样,就是因为怀有同样的仁爱之心,以及对知识的无尽追求……” “被吾王所吸引着……愿意成为吾王的力量……” 夏目的眼神柔和起来,淡淡的笑意在眼底蔓延,瓦沙克本想低头给夏目一个坚强含泪的微笑,趁机刷点好感度,后脑突然受到重击,的场静司手握高天原剑,眼神阴鹜一下一下的狠戳。 “敢在我面前刷好感?吃了他!马加锡亚!” 里包恩的神情开始凝重了,乌漆漆的眼眸中掠过一道凶光,“如果无法接受初代的传承,我不会让蠢纲去十年后送死。大不了就找到这个时空的白兰,杀掉他!再摧毁米鲁菲欧雷!” “里包恩!”沢田纲吉焦急地站起身,“那么那个十年后的大家,要永远背负着那样的伤痛和阴影活下去吗?还有十年后的彩虹之子……不就彻底的无法归来了吗?” 他心中尚还有纯白的天真,自己的世界不可能陷入战火,所以就格外怜惜他人的苦难,沢田纲吉记得拉尔·米尔奇眼中近乎冻结的光影,和那只摩挲照片时带着薄茧的手。 【可乐尼洛……】 所以无论如何也丢不下,希望自己能带去十年后的世界所期待的救赎,而不是懦弱的躲避在十年前,他会内疚一辈子。 “驳回!”里包恩跳下沙发,眼中写满了毫不动摇,“我会向九代目汇报,瓦里安要有大任务了。” 的场静司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闻言也勾了勾唇,稚气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淡淡的杀意。他侧头看向夏目,却突然一怔,杀意一下子从脸上退去了。 半合的眼帘之下,金杏色的妖瞳倒映着模糊的微光,夏目伸出手,向泽田纲吉索要彭格列大空指环。 “那是纲君无论如何都想改变的未来吧?” “我愿意试试看,沟通指环中的灵。” 夏目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头蹲在角落里,心里戳了自己无数刀。他看着自己有些透明的手,沉痛的拿手捂住了脸。 “静司会疯掉的绝对!世界会不会被毁灭掉啊啊啊!” 沟通指环本来进行得很顺利,他甚至一度感觉到了指环中的灵在微微颤动,可惜他的伤势未愈,气血亏损,到最后没能支撑下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亮,他就飘在这座神社里了。 夏目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叹了口气,开始飘来飘去的观察四周的情况。 他这边表现的还算平静,的场静司那边却快疯了!里包恩已经把列恩变成了手枪握在手中,紧紧盯着的场静司,生怕他突然暴起,的场静司也确实有翻脸的打算,高天原剑刚要出鞘,衣袖就被人拽住了。 只剩本能的天狐默默地凝视着他,金杏色的妖瞳中一片空洞,看得的场静司心中一痛,有些压抑住的怒火再次沸腾。天狐迟缓的眨了下眼,手从衣袖上滑了下去,握住了的场静司的手。 一红一黑的妖瞳中满是难言的复杂,的场静司最后吐出一口气,不得不妥协,“我冷静下来了,事情弄清楚之前不会动手。” “……即使动手,彭格列也不会畏惧。”低沉微哑的声线突然闯入,彭格列大空指环上燃烧起纯粹的金红色火焰,火焰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凌厉的眉眼充满侵略性,男人站在那里,像站在领地之巅的狮王,球形火焰在他掌心聚集,光芒炽亮。 里包恩诧异的挑了挑眉,他也没想到这种发展,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准确的猜出对方的身份—— “拥有愤怒之火,信奉暴力统治的彭格列二世?” ☆、第273章 273、荣耀时代(一) 沢田纲吉几乎把火焰中的二世认作xanxus,确实,二世无论是飞扬锐利的眉眼还是唯我独尊的气势,都与那位瓦里安的暴君如出一辙,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有血缘关系。然而结果肯定是否定的,指环战之后,被彭格列指环拒绝的xanxus证明了他身上并没有彭格列的血统。 “那家伙……死了之后还要让我收拾烂摊子!”二世出口就是不悦的轻斥,他的时间落到沢田纲吉身上,微微一顿,随即皱起眉,“这张脸,一看就知道是giotto的血脉啊,同样的蠢……” 莫名被人身攻击的沢田纲吉嘴角抽搐,里包恩在一旁勾了勾嘴角,显得非常愉悦,连历史上名气不小的彭格列二世都认可了他的观点,也就是蠢纲的蠢,这让他内心多少有点成就感。于是大发慈悲,把沢田纲吉从下一轮嘲讽中解救出来。 “二世,”里包恩礼节性的抬了抬帽檐,乌漆漆的眼眸注视着身带火光的灵体,“您如今降临,想必已经获知了我们希望接受继承的消息,可否请您主持继承仪式?或者告知我们唤醒初代的方法?” “以及……”的场静司微微冷笑,“把夏目的灵体放回来!否则我就拆了彭格列指环!” 那双弥漫着凛冽杀气的妖瞳让人悚然心惊,二世好像又找回了当初从giotto手中接手彭格列的心境,那种想咆哮想掀桌想烧烧烧的心境,如果用一个词概括,那就是糟心! 二世简直糟心透了!生前为彭格列鞠躬尽瘁不说,死后还要继续跟在giotto身后收拾烂摊子,那个混蛋倒好,没事就游荡在回忆之中,现在继承仪式当头还敢玩失踪!更过分的是他还拉上了无辜来帮忙的人,这个来帮忙的人背景貌似还不小,那种在战场上淬炼出的杀意简直比戴蒙·斯佩多还要可怕,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毁灭一切而生的。 “他在giotto的记忆之中,我无权干涉。”到底是曾经的家族首领,二代只是皱了皱眉,语气平静地叙述事实,“看样子,他与giotto至少在心境上是吻合的,所以会被引入记忆之中,至于归来的时间,只能看giotto那边了。” 这个答案当然不能让的场静司满意,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天狐,失去灵体只残留些许本能,握着他的手却一下子加大了力度,好像怕他当场与彭格列起冲突。汹涌的愤怒都被这个小小的举动搅乱了,的场静司揉了揉夏目的头,口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强硬。 “三天,这是我能等待的极限,一旦超过这个时限,我会联系高天原。”一红一黑的妖瞳闪烁着晦暗的光,他定定的看了二世好一会儿,抱了夏目甩袖上楼,显然是打算在房间里呆三天了。 里包恩暗地里松了口气,的场静司性情乖戾,手下势力又庞大,掌控的圣堂教会的一部分更是扎根于意大利本土,一旦敌对,对彭格列造成的影响是不可想象的。还好他暂时能够忍耐,里包恩想到这里,抬头看着二世。 “大空的继承无法开展,其他守护者总是可以的吧?”见二世点头,里包恩当机立断道,“那么先开始守护者的试炼,艾莉亚,大空指环还请你时常沟通下试试。” 见里包恩安排好了众人,二世略一颔首,大空火焰熊熊燃起,守护者们的指环呼应一般亮起各色光芒,其中光芒最耀眼的是山本武持有的雨之指环,粼粼如水波的火焰中,一个宽袍高帽的人影渐渐清晰,他手上没有刀,腰间倒是别着一支古意盎然的笛子。 初代的雨之守护者,被歌颂为“细数战斗历程,冲刷流淌着血的镇魂歌之雨”,他在火炎之中缓缓睁开眼,路出朗月清风般的微笑。 “鄙人朝利雨月,乃是初代家族雨之守护者。” 夏目正在夺路狂奔中!说好的记忆呢?这是个鬼的记忆啊! 一开始没有身体,只是一具阿飘的身体,夏目觉得不自在,于是挑了一个附体对象,是只刚出窝不会找食物饿得奄奄一息的小狐狸,一身暗淡枯燥的皮毛在夏目附体的瞬间就变得光鲜亮丽起来,丝绸一般的浅褐色在阳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泽,此时却成了最好的靶子,身后一群人追着不放,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贫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追他跑出了那么远,每个人眼里都是贪婪的渴望。 “只要抓到他……再卖掉的话……!” “贵族老爷就喜欢这种野物!” “喂,几个人绕到前面去!别让他跑了!” 都是些可怜人,夏目不可能对他们动手,只能一味躲闪。可是这里显然不是他所熟悉的地形,街巷林立,转几个弯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而追逐他的贫民显然非常熟悉周围的环境,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夏目好几次都差一点被捉住,仗着身手敏捷轻盈攀上了墙,爪钩死死扣在砖石间,暂时稳住了身体。 可是底下的人依然不打算放弃,有人找了长杆子来,夏目见势不妙,发力蹿上屋顶,险些被麻袋套住。这具身体当然比不上天狐,一时没有勾住墙面,落地摔得不轻,忍着疼又开始下一轮的狂奔。 他太大意了,贸然接近城镇,遇上了一群饥饿的贫民,为了获得足够活下去的粮食,这些人爆发出了令人侧目的力量,把他看成移动的金子一般,紧追不放。夏目已经有些气喘了,长时间的极限奔逃之下,四肢的肌肉有了痉挛的迹象,一双金杏的眼瞳四下转动,寻找脱身的方法。 拐角处是一家小餐厅,有桌椅摆在外面,侍应生正在为一位客人启开一瓶红酒,那位客人带着黑色宽檐帽,几乎盖住了眼睛,只有鬓角露出一丝铂金色的发,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清冷尊贵。这边的动静当然也被他捕捉到了,他晃了晃杯中红酒,又放在餐桌上,天空色的眼眸波澜不惊,只是手伸进了衣袋里。 有人从前方包抄过来,与后面的人群形成了合围之势,夏目不得不停下来急促的喘气,包围圈渐渐收拢,身边又没有可以借力的墙壁,一时竟是陷入了绝境之中! 浅褐色皮毛的幼狐压低了身体,喉咙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一双金杏璀璨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他紧盯着人群,随着圈子的缩小慢慢调整姿势。贫民们追了一路,气喘不已,现在猎物就在圈子中间,当下就有人按捺不住了,率先伸出了手—— 一身黑衣的客人缓缓推开座椅,衣兜里有微弱的金属声,侍应生脸上带了些疑惑,仍然笑容满面的迎上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的。客人却骤然发难,银色手铐甩开,瞬间拉长成几段,钳制了侍应生的左手,锋利的锯齿一划,血色弥漫,侍应生只来得及惨叫一声,藏在托盘下的小型手枪就落在了地上。 客人并没有因为对手的脆弱就放松警惕,一偏头躲开一颗子弹,手铐由一变二,疯狂延长,一下就将藏在店面中的厨师缚紧,指尖微动,锯齿就割开了他的气管,鲜血喷溅在地面上,厨师无力的软倒下去。客人解决了远程的威胁,反手就是一个手刀,把侍应生劈晕过去,用手铐铐的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上了防止自尽的布料。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处理好了杀手又留下了活口,客人抬了抬帽檐起身,眼前的景象竟然让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神波动了一下。 满天都是飞舞的乌鸦和灰喜鹊,这些本该怕人的鸟儿们疯了一样的攻击一群人类,尖喙和利爪都是不错的武器,一只浅褐色皮毛漂亮的小狐狸伏在地上,头微微抬着,有些迷茫的样子。 这些帮忙的乌鸦和喜鹊并不是夏目刻意叫来的,完全自发自愿,大概是天狐的灵魂带来的一点福利?夏目没有多想,逃跑是现在的第一要务,胸腹处隐隐约约的疼痛泛起来,大概是刚才落地的时候有些摔伤,得赶紧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养伤才行。 他转过身,还没跑出两步,一个阴影就兜头罩了下来,黑色军靴上铆钉闪亮,黑色风衣的下摆落在地面上。来者似乎并不在意这身明显是定制的昂贵衣物,用那双天空色的眼眸专注地看了他好久,缓缓伸出手—— “你受伤了,必须治疗。” 显然身居上位已久,命令式的语句用的理所当然,他见夏目想要后退逃跑,迅速的一把捞住了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扣住了幼狐的脖颈,没有用力,只是单纯的控制他的行动而已。 夏目稍稍挣了两下,就不动了,这具身体一直没有进食,本来就有些虚弱,又经历了长时间的奔跑,体力透支太大,眼前的人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他索性乖巧起来,任凭那个人把他揣进了衣袋里,一片黑暗之中,有隐隐约约的冷香萦绕在鼻尖, 聚集起来的乌鸦和灰喜鹊陆续四散,一身狼狈的追捕者们四下张望,却不见了那只皮毛漂亮的幼狐,懊丧不已,却也只能无奈离去。 幸运的被人搭救,年纪不小的老医生被请过来给他看伤,夏目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多大的靠山捡到了。 天空色的眼眸显得异常冷淡,情报部首席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随手翻着几分积攒的文件,夏目被放在软垫上,离办公桌比较远,身边有一包药片并两支针剂。他不安的动了动,爪子其实有点骨裂,被结结实实的缠上夹板,看上去有点可笑,夏目也不敢多用力,毕竟这不是他自己的身体,受伤会好的比较慢。 他的小动作引起了首席的注意,抬手看了眼石英表,估计时间到了,他脱下风衣,挽起衬衣的袖子洗了把手,然后向夏目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肚子。 很好,消化的差不多,可以吃药了。 熟练地拆开针剂,推出一股药液,夏目耳尖颤了颤,不过没有动,用药是为了自己好,伤势恶化了还要寻找下一个附体对象,那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大概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道清冷的声线响起。 “阿诺德。”见小狐狸对他的声音有些反应扭过头来,针尖干脆利落的扎了下去,推入药液,夏目反射性的收缩了一下身体,却没有反抗。 阿诺德应该是这个青年的名字,意大利语里的……云雀?那张脸与彭格列的云守云雀恭弥竟然有七八成相似,只是过分不同的发色和瞳色让夏目一时没有往那方面想,发现了这份相似之后,他的视线有些诡异,默默猜测两人的血缘关系。 阿诺德个性冷淡,对于小动物却是有几分真心关怀的,这只捡回来的小东西乖巧识趣得很,皮毛又漂亮,让他生出了几分想养的心思。 再观察几天,阿诺德面无表情的沉吟道,如果真的一直乖巧下去,他可以着手训练一只陪在身边的小宠物了。 ☆、第274章 274、荣耀时代(二) 因为灵魂的缘故,本来严重的伤势好得很快,小半个月而已,夹板和绷带就拆掉了,夏目可以在这间格外宽敞的办公室里走走,时不时跳上窗台向外张望。 百年前的意大利远不像现代那样和平,圣堂教会雄踞上层贵族之间,魔术名门隐藏踪迹,战乱之中,兴起的是家族式的黑手党,驾驭各种属性的死气之火,谈判甚至械斗,各自圈定势力范围。这个时候,彭格列才刚刚兴起。 夏目甩了甩尾巴,因为被喂养得很好,皮毛更是顺滑,笼着一圈光环,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情报部成员都不由得多看两眼,人人都知道这是首席养的宠物,甚至还有特殊部门的成员专门教了他几个动作,比如递文件、传递信息,以及握手…… 最后一个绝对是乱入了吧喂!那是你自己的恶趣味好么! 不管夏目怎么吐槽,当那个长相平凡无奇的男人一脸殷切的向他伸出手时,他还是囧囧有神的抬起爪子放到他掌心。 与之相比,阿诺德逗他的机会就少了很多,情报部首席必定是很忙碌的,不是在批阅文件就是亲自出马执行任务,他身上似乎有种日耳曼人的严谨自律,完全一副工作狂的架势,也不怪情报部上上下下把他敬如神明。 见夏目伤好了,学动作又快,直接命令手下的人不必拘着他,想出去就出去,饿了受伤了自然就知道回来。 这种放养的方式也是心宽,幸好夏目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脖子上戴好了铭牌之后,就开始了走街串巷早出晚归的日子。他的目的是找到彭格列初代,最好能够接触到彭格列指环,对于纵向时间轴奇迹他之前有过耳闻,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188节 这天夏目比往常跑得稍微远了点,西西里的雨阴冷而绵密,淋在皮毛上尤其不舒服,夏目趴在教堂檐下,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有些忧心能不能按时回去。 这座教堂荒废已久,多年不修缮使得乱草丛生,雕像宁和的脸上斑斑驳驳。雨越下越大,夏目打了个喷嚏,退入教堂中,找了一张座椅窝着,刚吃了条鱼,肚子饱饱的不想动,慢慢地闭上眼睛,谁想到竟然睡着了。 一觉就睡到了半夜,雨声渐渐稀落,夏目耳朵动了动,从浅眠中惊醒。一串脚步声传来,皮鞋的声音,还有那种坚硬军靴触地的声音,收伞的动静轻而优雅。夏目悄无声息的跳下座椅,藏在椅子底下的阴影中,铭牌夹在前爪间,一点声音也不会发出。 金杏色的眼眸也眯了起来,一身皮毛是最好的保护色,夏目竖着耳朵,静静的听两人的对话,德语和意大利语混杂,他听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障碍,只是距离太远不太清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东西”,“约定”几个字眼。 “……斯佩多阁下!您之前不是那么说的!”其中一个人拔高了声调,让夏目听得清清楚楚,“您明明说好的!只要我把那份东西给您,您就会给我足够的黄金!我为了那件东西众叛亲离,您难道想要反悔吗?!” 一片静默,只有质问之后急促的喘息声,军靴轻轻地挪动了一下,低哑华丽的声线回荡在整个废弃教堂之中。 “nufufu……那又怎样?死人是不需要钱财的~” “什、什么……” “还不明白么,蠢货……”闪电雪亮,巨大的战车前行一般的雷鸣滚滚而来,诡谲的光影之中,圣洁的壁画和雕像也有了难言的邪肆。 “我说,你要死了。” 惨叫声戛然而止,一身贵族服饰的青年站在血泊之中,风从背后吹来,头顶几片叶子一样的碎发一阵晃动,他轻轻笑了一声,蹲下身,戴着白手套的手从死去的人怀里拎出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不顾上面还沾着点点鲜血。军靴又挪动一下,渐渐向着夏目的方向走来。 “nufufu……何等拙劣的伪装……” 夏目的心开始一下一下加速跳动起来,四爪扣紧地面,大耳朵向后倒伏,他紧紧盯着那双腿,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一缕靛色火炎闪过,一只灰雀发出凄厉的哀鸣掉到地上,浑身的羽毛都焦黑了,那双大睁的眼眸中红光渐渐褪去,分明是一只被操纵的使魔! 青年一脚踏在了死去的使魔身上,碾了碾,一声嗤笑。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蠢货们。”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又收拾掉跟了自己很久的眼线,青年很快消失在小雨之中。夏目又等了一会儿,才敢露出头来,第一件事就是向教堂外面冲去。教堂外面是一片小树林,幼狐从一棵树灵巧的跳到另一棵树,终于在枝叶中间找到了那个准备飞走的影子,毫不客气的一爪拍上去,把那只使魔按在爪下,使魔当场就断了气。 夏目用爪子拨拨,在灰雀的脚爪上发现了一枚戒指样的东西,镶嵌着宝石,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 那个名为斯佩多的青年还是低估了魔术,夏目的近代魔术史学得很好,印象深刻的就是一百多年前发明的使魔双重保障道具,魔术师会同时派遣两只使魔,一直紧紧追踪目标,一只则离得远远的,戴着信息传输道具,这样一旦跟踪被发现,这一只离得远的使魔也可以从容飞离,将信息送回主人那里。 叼起死去的灰雀,夏目也不再等雨停,踏着夜色闯入雨幕之中。他至少要把这只使魔带给阿诺德,说不定里面记录的信息就会派上大用场。 所以阿诺德工作到深夜,没有等来属下贴心的咖啡,反而等来了小狐狸的礼物——一只死鸟_(:3ゝ∠)_ 阿诺德:……去洗爪子! 他知道这是小动物表达好感的方式,可是身为高标准严要求的主人,阿诺德认为,有必要刹住这股不正之风!不然今天是死鸟,明天就是死老鼠! 夏目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阿诺德想岔了,连忙把死去的灰雀翻了个个儿,露出脚上碧绿透亮的宝石戒指,阿诺德眼梢一动,把那枚戒指拿了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小狐狸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送给他的不是死鸟而是戒指吗?还真是别致的礼物…… 只是,为什么会有无聊的人给一只不起眼灰扑扑的小鸟戴上戒指,硬说是宠物的话,那位主人的格调未免也太低了。 夏目:……拜托跟上我的脑洞好么真的是重要情报啊! 办公室的大门被轻轻敲了三下,特殊部门负责人推门进来,一张平凡无奇的大众脸,在看到阿诺德手中的戒指时,瞬间容光焕发。 首席终于要嫁了吗?!!大消息!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 共事这么多年,阿诺德眼皮都不用抬一下就知道他在脑补什么,手铐瞬间增殖甩出去,特殊部门负责人顿时以头抢地,摔得眼前都是星星。 “小狐狸带回来的。”阿诺德言简意赅的说明了一下,又瞥了一眼戒指,这一下看出了些许奇异之处,荧荧绿光之中竟像是转动着许多细如蚊蚋的字符,在戒指之中游离不去,他稍微坐正了身体,皱眉。 “你来看看。”他对地上晕头晕脑的负责人说,略一抬下巴,“像是与魔术有关的东西。” 特殊部门主要负责的只有两个方面,一是隐藏在暗处的魔术师名门,二是在德国那边刚刚出现的王权者,其中第一项格外重要,魔术师的手段变化莫测,毫无准备的对上,说不定连他也要吃亏。阿诺德又看了一眼那只死去的灰雀,翻开它的眼睑,露出的果然是暗红充血的眼眸。 这无疑是一只被操纵的使魔,不知为何栽到了小狐狸手里,又被带来给他,不得不说一句阴差阳错。 负责人也严肃了起来,行了个礼就上前,仔细观察了灰雀和戒指,肯定了阿诺德的想法,“如首席所料,只是一只搜集情报的使魔,戒指里有大量信息,我们会联系下属魔术师进行解读,报告很快就会送到您桌上。” 阿诺德点头,面无表情的揉了夏目一把,算是表扬。夏目默默的叹口气,趴在了桌上,尾巴忧郁的晃来晃去。 抓只使魔算什么,重要的是找到初代彭格列,他来这个时代已经大半个月了,实在是担心的场静司,万一暴走,那个世界恐怕也只有月读能够压制。 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他这里过了一个月,的场静司那边还在跟里包恩对峙,等到对峙结束商议出三天的时间限制,夏目这边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了。 夏目几乎成了特殊部门的吉祥物,他逮到的使魔足有一打之多,每一只都携带着大量信息,暗地里不知道多少魔术师痛心疾首,使魔不珍贵,珍贵的是那个双向传输道具!不要让我们知道那个丧心病狂专抓使魔的家伙是谁!一生的敌人妥妥的! 这天夏目又像往常一样趴在窗口晒太阳,耳尖突然一动,听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 “giotto·vongla?最近比较活跃吗……”阿诺德停下笔,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他把手伸进衣袋,摸到了手铐冰凉的锯齿。最近事务繁忙,他也很久没有出去过了,阿诺德只思考了一瞬,就像夏目伸出了手,把他捞起来放在了肩上。 这是打算带他一起出去了。 随便接了两个任务,阿诺德摩挲着手铐心情甚好的走出首席办公室,他的打扮一如往日的低调,黑色风衣和宽檐帽,夏目趴在他肩膀上,倒成了唯一的亮色。 两个任务对于阿诺德来说只是工作算不上挑战,铐杀了两个目标人物,夏目早就找到了藏东西的暗格,爪子扒拉了两下,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一块正方形的墙壁缓缓后移,旋开,露出里面锁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夏目等了一会儿,试探着把尾巴伸进去,“嗖”的一声,尾巴尖少了几根毛。 无辜的缩回尾巴,夏目看了眼阿诺德,首席面不改色的拆毁了整面墙,拿到了带锁的匣子。这一次把夏目塞进了口袋里,闲适的奔赴下一个活动身体的任务。 他们走后不久,贵族装扮的青年缓缓走进了这个房间,地上的人已经气绝身亡,这让他皱了皱眉,又看了眼墙壁,果然,东西已经不在了。 头顶奇妙的植物叶子晃了晃,他轻笑一声,消失在一片靛色的火焰之中。 “nufufu,看样子要找情报部的首席聊聊天了……” ☆、第275章 275、荣耀时代(三) 一场械斗刚刚结束,giotto呼出一口气,被死气之炎充斥的眼眸渐渐恢复了天空一般明净的蓝色,g从他身后走过来,皱着眉。 “gio,我们这次损失不小,如果短期内迎来下一次攻击,可能无法抵抗。” giotto苦笑,彭格列只不过是个新兴的家族,实力还很弱小,周围群狼环饲,都想让这个家族死在萌芽之初。也许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在有关贩毒和买卖人口的问题上,彭格列的立场出乎意料的强硬,抗拒着这些肮脏且来钱快的生意,甚至亲手捣毁了几个贩卖器官的窝点。 这为彭格列招来了近乎源源不断的敌人,可是giotto不后悔。 底线这种东西,只会一退再退,倒不如一开始就剥夺自己后退的权利。彭格列只能是彭格列,是他与所有家族成员的理想,也许不得不沾染罪孽,却绝不会堕入深渊! “果然应该再增加成员了吗……云守和雾守的位置还空缺着……” giotto忖度了一会儿,眼睛一亮,“g,你觉得戴蒙怎样?” “……那是我一辈子都不愿意与之共事的类型,”g淡淡的说,“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我的选择只有相信你。” 夕阳之中,他脸上的火焰刺青仿佛在热烈的燃烧,偏偏那双轮廓锐利的眼瞳中满是温柔,“gio,首领是你。” giotto笑了,他刚想要说什么,凄厉刺耳的尖叫声响起,一只蝙蝠疯狂的逃窜着,忽上忽下灵活的很,比它更灵活的是一只浅褐色皮毛的小狐狸,两下就把它扑到地上,从它脚爪上勾下一只小小的戒指,干脆利落的又是一爪,蝙蝠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现实版的弱肉强食在眼前上演,giotto并不认为小狐狸这是饿了在捕食,尤其是当这只幼狐拨弄了一下戒指又抬头看看他,继而把戒指用尾巴尖卷了送到他脚边,无一不显示出了经受训练的事实。 g看着那枚戒指,突然严肃了神情,“gio,这是魔术师的东西!” 使魔?giotto蹲下身,翻开死去蝙蝠的眼睑,果然是一片暗红色,他捡起了地上光芒盈盈的戒指,看向那只小狐狸。小狐狸也不认生,蓬松的尾巴绕在身前,萌萌的歪了歪头。 giotto被一箭穿心,他猛的转头看向g,因为激动音调有些上扬。 “g!你看这孩子!不知道是谁养的啊好有礼貌!” g叹了口气,也蹲下来,伸手捏住了小狐狸脖子上的铭牌,映着黄昏的光辨认上面的名字——“alaudi……” 四周隐隐刮起了料峭的风,黑色风衣的下摆款款浮动,铂金色短发的青年神色冷淡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天空色的眼眸一片沉静,他看向giotto和g的方向,神色称得上是柔和,骨节漂亮的手伸展开,像是无声的邀请。 “过来。”他淡淡地说,长期身处高位,语气夹杂着些许理所当然的孤傲,giotto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好在及时控制住了,浅褐色皮毛的小狐狸尾巴一甩啪嗒啪嗒的跑过去,那名青年给他擦擦爪子,随手放到了肩膀上。 giotto:差点就自作多情的以为是在叫我_(:3ゝ∠)_ 原来是这个人养的吗,看起来凛冽又坚硬的一个人,竟然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啊……giotto有点呆愣,让他更呆愣的是接下来青年的一句话。 “giotto·vongola,在这片区域造成了动乱,我要把你——” “铐杀!”最后一个字眼杀意凛冽,话音刚落,铂金色发的青年就如同一只扑向兔子的鹞鹰一般直冲而来!手铐在高速移动当中由一变二无限延长,有生命力一般缠绕上去,giotto瞬间进入死气模式,钢铁手套死死抵挡住袭来的凶器,眉心微蹙。 “我想,我应该有一个解释的机会……” “申诉驳回!”阿诺德罕见的勾唇,显然对giotto作为对手非常满意,金属交接的声响不断响起,夏目蹲坐在地上,对这种情况熟悉之极,阿诺德一动他就从肩膀上跳下来了,淡定的围观战场,脑海中转动着自己的念头。 他当然看到了giotto手上的彭格列指环,那是他回去的关键,帮助解决那只监视彭格列的使魔有一部分原因是拉近关系,另一部分当然是看不惯魔术师的此等行径,沢田纲吉是他的友人,夏目可不希望友人的祖先出什么事。 小狐狸很是人性化的叹了口气,一纵身拦在了想上前帮忙的g面前,这个面相有些凶恶的青年狠狠的皱了皱眉,绕了几次没有绕过夏目,再看看明显是切磋的战况,索性蹲了下来,揉了揉小狐狸的头,手上动作一顿,干脆的把他捞了起来,从头到尾顺了遍毛。 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手感真是好…… 夏目把小医药箱叼到阿诺德身边,仰头看他,头顶被摸了摸,阿诺德熟练地为自己上药,最后把小药箱合起来,交给夏目。 夏目会意,叼着小药箱就到了giotto那边,这位同样状况不太好,俊秀的脸上有几道血口子,g面色不佳地看着他,见小狐狸把药箱送回来了,毫不客气的开始上药,力道当然不小,giotto只有苦笑,抽着冷气摸摸夏目的头。 “真是谢谢你了~”脸上的伤口丝毫没有损伤他的气度,大空微笑宽容明亮,天蓝眼眸中溢满柔情,“是个聪明的孩子~” 夏目的注意力集中在碰到他头顶的指环上,灵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再无动静,他心里一急,又蹭了几下,好像在亲昵一般。giotto一脸阳光明媚的把这只讨人喜欢的幼狐抱进怀里,对比那边阿诺德风雨欲来的脸色,让人不禁忧伤起他接下来的命运。 “咔啦咔啦”,手铐碰撞的声音响起,旧伤未愈,giotto光荣的再次负伤了! 到底有多小气才会抱一下都不肯/(ㄒoㄒ)/~~ 阿诺德把小狐狸重新放在身边,一脸的严肃认真。 “离他远一点。” 小狐狸歪了歪头,眼睛眨眨。 “那是个黑手党,要被铐杀的。” 小狐狸继续眨眼,阿诺德当他明白了,冷冷的扫了giotto一眼,把夏目揣进兜里,起身离开。彭格列这个总部不知道是多少年的危房,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的首席办公室。 夏目乖乖的被带了回去,只是第二天就跑出门去找giotto了,并且送上礼物——五六只使魔。 蝙蝠灰雀青蛙的尸体一字排开,如果不是这些小动物身上都带着戒指,giotto大概会疯掉。不过他现在显然很高兴,揉了揉小狐狸的耳朵,算是鼓励,只是看到那些使魔的尸体,他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这样的数量,显然彭格列被魔术师盯上了,更糟糕的是,彭格列内部并没有擅长魔术的人员,仅仅是略懂一点,远不足以对抗魔术师们的侦查。沉吟之中,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小狐狸身上。 被训练过的……能捕猎使魔的…… 夏目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他往后小退了几步,“嗖”的跳窗逃走了。蓝宝一下笑出了声,纳克尔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刚想提醒什么,接触到giotto满含笑意的温柔视线,立刻干脆利落的闭嘴了。 “蓝宝,下次出战就拜托你打头阵了~” “哎哎哎?等、等等啊primo……” “申诉驳回!”微笑着说出阿诺德的台词,giotto突然有一种诡异的爽感,在蓝宝嘤嘤嘤的哭诉之中,他觉得,阿诺德挺适合成为家族成员的。 绝对不是因为小狐狸!嗯! giotto的行动力是很可怕的,他每天上午处理好事务,下午就开始守在阿诺德家门口,堵截阿诺德……养的小狐狸。 第189节 堵截阿诺德会被打,giotto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打算从宠物入手,最终攻略(?)主人,必备武器是真·大空微笑以及每天一份小零食,不知道是什么黑暗料理,反正夏目现在见到他就会跑。 但这丝毫无损giotto的积极性!因为在攻略期间,他亲眼看见夏目直接抓住了一只活的魔术师! 简直像奇迹一样,倒霉的魔术师还没等施展什么手段,就被夏目机智的抢了礼装,十几只鹞鹰铺天盖地的飞来,魔术师跪着阵亡了。 除了阿诺德,情报部门的成员那一整天都笑容满面,魔术师神秘不可战胜的传说不攻自破,被抓住的魔术师也会恐惧刑讯,竹筒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了,可惜他只是个上不了层面的学徒,知道的东西并不多,不然也不会被夏目如此轻易的抓住。毕竟,一个真正成熟的魔术师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至少会有一门看家魔术和一件从不离身的礼装。 其实这个魔术师本来是冲着彭格列去的,夏目知道这一点,这个魔术师学徒看起来是个软骨头,一下就什么都说了,可是唯有一点,他是死也不会透露的。 学徒跟随真正的魔术师学习,有不少魔术是可以直接作用于人体的,比如契约一类,这个学徒要是敢说出关键性的东西,必然会承受比死更可怕的痛苦。 【魔术从来都是黑暗的东西。】时计塔的第一堂课,导师就向他们如此讲述道,眼神冷厉阴沉,【魔术师的优秀并不是取决于他们精通的魔术数量,而是在于,哪能不能保全自身的活下来。】 学徒想要保全的信息,有关彭格列指环。 夏目并不意外,魔术师们终其一生都在追求未知,彭格列指环作为世界基石的一部分,与根源、高天原以及德累斯顿石盘并驾齐驱,是一部分本源的化身,当然会引来觊觎的目光。更何况,比起被王权者重重守护的石盘、不可捉摸的根源、巡航于无尽时空中的高天原,指环实在是太具体太明确的目标,彭格列目前又没有足以守护它的实力…… 夏目不知道当年初代彭格列是如何在腥风血雨之中冲杀过来的,他只知道,有自己在的一天,那些魔术师就别想打指环的主意! 蓬松的尾巴甩了甩,夏目低头看了眼守在窗下的金发青年,那温暖的金发好像阳光编织而成,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露出了一个最明亮不过的大空微笑。 夏目的眼神微微柔软,就这样一直微笑下去吧,偶尔忧心于有关家族的一切,魔术师那边他会…… 全部解决的。 ☆、第276章 276、荣耀时代(四) 军靴轻盈的踏过地面,俊美邪气的面容上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戴蒙穿过长长的走廊,月影和树影在他脚下摇晃,如同魔鬼的爪牙。虽然是擅长制造恐惧幻觉的幻术师,却不代表他喜欢这种氛围,脚步略微加快,几分钟之后,青年在一扇门前站定。 故弄玄虚是戴蒙对将要见到的那个人唯一的评价,门上雕饰着乌鸦的花纹,两条蛇吊在门框上,吞吐着蛇信,猩红的立瞳闪烁着贪婪与渴血的光。这些蛇是魔术师的使魔,戴蒙明明记得之前是四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剩了两条可怜兮兮的残喘着。 “你来了,d……”魔术师的声音幽幽的从门后传来,一条蛇蠕动了一下身体,攀到与戴蒙视线平行的位置,伸出尾巴索要什么,“东西带来了?” 匣子已经落进了情报部首席手中,戴蒙自然拿不出来,他轻轻一笑,丝毫不加掩饰,“nufufu,在我拿到报酬之前,东西不会出现。” 房门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夹杂着魔术师愤怒的喘息声,他开始咳嗽,咳出了大口的血,其中夹杂着内脏的碎片。这具身体明显已经油尽灯枯,急需找到下一个可以被占据身体的倒霉鬼。魔术师的首要选择是戴蒙,可是这个青年狡猾的很,半点也不肯给他机会,像现在,只是站在他门前而已,身上却隐隐有雾之炎跳跃。 无从下手,可是他不得不更多的倚仗这个青年,听话的学徒前几天失去了音讯,后来更是有种种迹象显示,那个废物彻底栽了,连被契约束缚着的信息都被丁点不剩的掏了个底朝天,魔术师可以肯定,有同行出现了! 到底是谁跟他过不去?魔术师气急败坏的想着,一时气急攻心,又咳出一口血来,扶着椅子才勉强站稳。 “那你……进来……我给你报酬……” 戴蒙根本不上他的当,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nufufu,让你的学徒给我送出来。” 长久的沉默,戴蒙眼神一闪,镰刀已经被他拿在了手里。他察觉了魔术师的虚张声势,恐怕那个学徒根本就凶多吉少!既然如此,就到了他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他的语气故意放得很柔软,“算了,看在这么久合作的份上,我就进去……” 室内传来巨大的声响,好像玻璃碎裂的声音,魔术师惊恐的喘了一声,喉咙里的血堵住了他的声音,挣扎间他推到了椅子,倒在地毯上,眼中写满不可置信。 “嗬……嗬……”他眼睁睁的看着能炼制剧毒的炼金器具倒了下来,无色透明的液体淋在了他脸上,什么都看不见了,意识在云端飘忽不定,最后彻底的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最后的视线中,魔术师看见一只幼狐拢起尾巴圈在身前,一个轮廓浅淡的灵体飘在幼狐身后,羽织垂落犹如白鸟的羽翼,金杏色的漂亮眼眸凛冽而庄严。 【指环属于彭格列。】灵体一字一句,特意让魔术师看清唇形。 极度的悔恨和不甘中,魔术师到死都大睁着眼。 等到戴蒙破门而入,魔术师早已宣告死亡,房间里的东西看起来一样都不少,一切都完好而又略显杂乱,就像一个普通魔术师的房间。戴蒙辨认出了能置人于死地的剧毒,可他不相信盛放剧毒的器皿会自己倒下来。 很明显,有人捷足先登了。 蓝紫色的眼眸中浮现浓烈的趣味,戴蒙巡视一圈,书架上满是珍贵的手迹,匣子里有几十块宝石,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魔术师死死握紧的手上。 因为握的太紧只能掰断魔术师的指关节,戴蒙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块看似平凡无奇的水晶取出来,翻来覆去查看了一番,没什么发现,正想丢开,一丝死气之炎不受控制的被水晶吸收,水晶亮起,魔术师苍老嘶哑的声音缓缓传出,竟是每天都会记录的日记,好像是从几个月前开始的,因为其中提到了一场黑手党间的械斗。 “某年月日,两只使魔执行侦察任务,折损于情报部驻地。” “某年月日,双向传输魔道具已遗失三件以上,列入重点注意事项。” “某年月日,三只使魔折损于彭格列驻地。” “某年月日,门徒失踪,疑似落入彭格列之手,但是……情报部那只小动物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戴蒙平静的听完了这几个月的日记,手一用力,水晶碎成粉末落到地上,他摸了摸下巴,把去造访情报部首席列为第一要务。 处理掉那个魔术师其实没有花太大力气,夏目中午的时候自己去捉了一条鱼,下午照常去彭格列总部窝着。giotto简直欢迎极了!每次去都要给他准备小零食,然而…… 夏目炸起了身上的毛,拼命表达自己对那团黑色物体的抗拒,giotto摸了摸鼻子,有点郁闷的看向蓝宝,“美食攻略并不奏效啊……” 蓝宝脸上写满了吐槽欲望,他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小狐狸迅速窜过来,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身体还有些细微的抖。 这小家伙没有跟你翻脸已经是教的好了!primo你那个黑暗料理吃了会死人的吧?!在纳克尔的眼神示意下,蓝宝没有把吐槽说出口,因为giotto绝对会微笑着给他小鞋穿! 不过……这孩子还真是喜欢giotto啊…… 见giotto把生化武器放下了,夏目放心的靠近年轻首领,任凭他用戴着指环的手摸摸自己的头,认真的感知指环的变化。 这些日子以来,夏目越来越熟悉指环,尝试解读指环的波动,倒还真得让他发现了一些规律,比如指环的强大取决于其中容纳的灵魂,现在的指环里面是空的,自然比不上他在自己时代所见的那一枚,所以,如果想发动纵向时间轴奇迹回去,恐怕要七枚指环合力才行。 这就需要七个熟练掌控指环的人,也就是彭格列的七名守护者,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将他送回。 爪子写不了字,夏目凭心算恐怕是算不出具体的日子的,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找一具更合适的人类的身体,最好是魔术师的,那样的话他也能使用魔术,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中自保无忧。 魔术……啊啊啊好忧郁! 正当夏目忧郁的时候,远方,有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罗马,细软的金发有些凌乱,祖母绿的眼眸轮廓还很圆润,显示了他尚还幼小的年纪。宽大的衣袖之下,少年紧紧的攥着一支石英试管,里面有银闪闪的液体在躁动不休。 “我说你……稍稍安静点!至少给我有点身为礼装的自觉吧!” 他的训斥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银闪闪的液体更张狂了,大力冲击着试管的软塞,让少年不得不更用力的控制住它,不悦的四下张望一番,少年一撩黑斗篷,走进暗巷,想要好好教训一番不听话的礼装,却并没有注意到,有几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他身后互相打了个手势,不着痕迹的跟了过去。 夏目猛然从梦中惊醒,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窗上。把炸起的毛一点点捋顺了,夏目探头看了眼阿诺德的床铺,被单平平整整的,显然还没有回来过,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担心。 虽然外面下着雨,至少还是出去找找吧,而且…… 他有点在意刚才的梦。 继承了神明之血的天狐,每一个梦境都不是没有意义的,夏目刚才梦到了之前在时计塔学习的日子,他推着肯尼斯教授的轮椅,从开满鲜花的小径上缓缓走过,肯尼斯一向严苛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欣慰。 【夏目,你是真正的天才!桀骜如月灵髓液,几天之内竟然也臣服于你……要知道从先祖开始,驯服这件礼装就是最头疼的一件事。】 夏目微微一笑,有些脸红,气氛非常温馨静好,他们一起穿过花园,走入建筑物的阴影中。 【……救、救救我!】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字里行间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和恐惧,梦境中,肯尼斯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倒是夏目回了回头,一个一身狼狈的少年站在走廊的尽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中已经透出绝望,却发现夏目的视线,顿时激动起来! 【拜托你救救我!我是阿尔瓦洛·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卢德!魔术世家阿其波卢德下代家主!三天前被不明人士绑架,目前在西西里某处临海的仓库里,抱歉,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但是请你救救我!】他急切的说完,却看到夏目只是顿了顿,就移开目光继续向前。意识已经摇摇欲坠了,这种梦里的对接条件太苛刻,可遇而不可求,显然这个人把他当成了梦境中某个怪诞的物象,选择了忽视。 巨大的远胜先前的绝望涌上心头,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狼狈,拼命抑制住眼泪,可他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遇上这种事,巨大的恐惧和悲哀让他一直在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我就在这里……请帮帮我……】 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阿尔瓦洛怔怔的抬头,先前已经离开的少年正站在他面前,把一方洁白的手帕递过来。逆着光,浅亚麻色的短发染上淡淡的金色,一双琥珀色眼眸潋滟而温柔。 【请别担心,我会尽力而为。】 浅褐色皮毛的小狐狸在雨幕中奔跑,皮毛浸了水,像一匹亮亮的缎子,他已经沿着海岸找了几家仓库,一无所获,雨天不适合鸟儿们飞翔,索性还有不少家鼠在街巷中流窜,它们将四面八方的消息汇总而来,大大提升了工作效率。 夏目迅速在心里排查着可疑的仓库,感谢情报部详细的街道地图,每一处仓库都被标明了,家鼠们一一查探的时候,夏目躲在一处屋檐下甩了甩皮毛,稍稍喘过一口气。一只灰色的家鼠蹲在他身边,动动胡须,细小的吱吱声不断传出,夏目听得不住点头,再一次的冲进雨幕之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里了! 向他求助的人是肯尼斯教授的先祖,仅凭这点,就必须竭尽全力! 再一次的咳出了一口血,阿尔瓦洛倔强的抿紧唇,不肯屈服的姿态看的拽着他衣领的男人火大极了,抬腿又给了他腹部一下重击,被身边的同伴拉住了,劝说道:“这小子留着还有用!别让他死了!” 男人愤愤的又踹了一脚,拿绳索来重新把阿尔瓦洛绑好,随意的丢到一个角落里,出去跟雇主联络。他的心情极度糟糕,雇用他们的人明明说好今天交货,现在天都快黑下来了却毫无动静,让男人有种被坑的不祥预感。 事实上也是他冤枉了那个雇主,先前死在剧毒药剂下的魔术师就是他们的雇佣者,本想弄来一具年轻好用的躯体,谁知还没等用上,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昏暗的仓库中,阿尔瓦洛艰难的挪动到墙边,借着墙壁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他感觉眼帘沉重,一度想就这样睡去,可是他又勉强自己振作起来,不断的回想那个梦。 那个与他同龄的人,真的可以救他吗…… 墙角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阿尔瓦洛精神一震,侧眸看去,只见年久失修的墙砖不断地落下粉尘,接着两块砖被顶开,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噌”的冒出来,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钻洞进来的小动物有一双漂亮的金杏色眼眸。 ☆、第277章 277、荣耀时代(五) 夏目看到了阿尔瓦洛,眼前一亮,更加努力的往里钻,然而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因为最近吃得太好,他…… 卡住了。 小狐狸静默一会儿,开始拼命挣扎,阿尔瓦洛以为他是使魔,也艰难地凑过去帮忙,一块砖终于被撬开,夏目身上的皮毛都乱了,整个就是一只毛球,他试着舔了舔,没用,于是完全放弃了,转而去扯阿尔瓦洛的绳子,小巧的爪钩很是锋利,三两下就把粗粗的麻绳弄断。 阿尔瓦洛深吸一口气,试图站起来,腹腔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小到大他就没遭过这么大的罪,当下脸色惨白,靠着墙壁小口小口的喘息。 夏目有些焦急,看守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进来,如果一旦发现阿尔瓦洛试图逃跑,凭他现在小狐狸的身体根本无法帮上忙。 怕什么来什么,仓库门外响起脚步声,阿尔瓦洛脸色一白,挣扎着又要站起来,动作太过剧烈,直接咳出了一口血。到底是平常娇养在家里的,比不上时计塔的学徒能忍耐痛苦,当然这个时代时计塔的教育水平还不好说,总之到了夏目那个时代,所有学徒都会经历特殊训练,学会忍耐身体内部或外部的痛楚,以便在重伤的条件下也能发起反击。 小狐狸定定的看了阿尔瓦洛一会儿,突然跳上了他的膝盖,爪下能感觉到熟悉的魔术回路,这些魔术回路曾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熟悉这些闪烁着蓝绿光芒的线条,甚至觉得亲切。 这回路是——阿其波卢德的荣耀。 阿诺德一脚就踹开了仓库的大门,凌厉的天空色眼眸四下环视一圈,定格在一个少年身上,他的外表有些狼狈,脸上还有不少伤口和淤青,可是他就这么站在那里,脊背挺直,手里握着一段被割断的绳索。 一只浅褐色皮毛的小狐狸靠在他脚边,惊恐地缩成一团。 阿尔瓦洛快吓死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魔术!只是一个恍惚间,他们就交换了身体,他低头看看自己毛绒绒的爪子,内心是无限的惶恐。 会不会……就是为了他的身体才来救他的? 【你相信我吗?】平静温柔的声线回荡在脑海中,小狐狸直接炸了毛,最初的惊恐之后,他渐渐冷静下来,甚至还能反问。 【你……想要我的身体吗?】 【……我想获得这具身体一段时间的使用权。】 【果然是因为这个才救我的!你……!】小狐狸愤怒地挥着爪子,突然被人轻轻的抱了起来,挠在下巴上的手让他感觉舒适,蓬松的尾巴禁不住晃了晃,后来反应过来,顿时一僵,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放开我!你这别有目的的家伙!!!】 【如果我真的想要这具身体,你的灵魂不会留下来。】夏目平静的叙述事实,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阿诺德走了进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始戒备。 第190节 对于小动物而言,阿诺德是很好的保护神,对于人类而言……离得远点比较好,毕竟被铐杀可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_(:3ゝ∠)_ 阿诺德身上还带着伤,能让他受伤的情况这些年很少有了,除非那几个特定的人出手,比如…… “nufufufu,真是无聊的正义感,就是为了这么个小鬼放弃了战斗吗?”伴随着低哑又华丽的声线,一件物体被大力丢了进来,“轰”的一声撞在墙上,夏目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遮住了小狐狸的眼睛,不让他看这一地蔓延的血色。军靴踏在地面上,踏在血泊中,高挑俊美的青年头顶摇晃着两片叶子,施施然走了进来。 夏目一时间怔住了,有些不确定的喊出一个名字,“……骸?” 简直就像是成年版的六道骸,无论是笑声还是那……叶子…… 镰刀破风,戴蒙·斯佩多脸上满是讥诮,“nufufu,我倒从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容易混淆的脸,与我相似的人……” “都该死啊……”轻轻的呢喃宛若情人间的爱语,阿诺德听不惯的皱眉,向夏目走近几步,索要他的小宠物。 “给我。” 小狐狸一个激灵,仿佛知道说的是他,立刻死死抱住了夏目的手腕,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怕被抛弃的声音。仔细一想的话,杀死一个灵魂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个人却没有那么做,语气也多以商量居多,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让他觉得也许可以信赖。 也许吧……嗯……反正已经不能再惨了…… 已经破罐子破摔的阿尔瓦洛抱着夏目的手腕,尾巴也缠上去,以实际行动表达了“别想把我撕下来!”这样的坚定意志。阿诺德脸色越来越黑,衣袋里的手已经捏住了手铐。 “请稍等,我也许可以解释的。”明明是同样的音色,阿尔瓦洛却生生听出了不同来,清亮又沉稳的嗓音让人有一直听下去的冲动,“这孩子是我养的,几个月之前走失了,承蒙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支付报酬。” 小狐狸感动的快哭了,嗷嗷呜呜的抱着夏目的手拼命蹭,对面那个青年看起来就相当不好相处,现在黑了脸色更可怕了嘤嘤嘤! “nufufu,nuhahaha……多么可笑,自身都难保还敢提报酬?”戴蒙笑得止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金发的少年一圈,看到那件斗篷,忍不住出声讽刺,“难不成你是魔术师吗?” 夏目淡然的点了点头,“是的,不敢说魔术精通,大部分魔术是可以驾驭的。” 戴蒙明显被取悦了,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大言不惭的人,一旦见到一个,总有种把他们统统送进地狱的冲动!他也确实这么做了,阿诺德眼神一凝,虽然心情不佳,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他面前被杀死。 扑克牌瞬间飞出,比它更快的是一道银光!千钧一发之际,夏目毫不迟疑的拽下了斗篷上的一枚扣子,瞬间完成附魔随手掷出,扑克牌被打落在地,被熊熊火焰吞噬。小狐狸看傻了,这近乎神迹的附魔技巧!哪怕在家族中的长辈身上他也从未见过,不,应该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戴蒙也是一怔,魔术师在他的印象中是娇弱的生物,有一定的破坏力,但是需要大量的时间书写符文以及附魔,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派不上太大的用场,可眼前这个…… “我想,这已经可以证明我的实力了。”夏目平静的说,他向阿诺德点头微笑,显然很感激他的营救举动,“我又欠了您一个人情,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量提出。” 阿诺德眼神深邃,他看了一眼夏目,没有作声,不过态度已经有些温和的意味了。魔术这一领域向来是情报部门的短板,如果有这个少年加盟,之前累积的一些事务也可以处理掉,更何况……被蹂躏的乱糟糟的金发让这个年幼的魔术师看起来像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与他怀里的小狐狸相映成趣,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参与绑架的人一共三个,还有一个活着,你可以询问。”罕见地说了长句子,阿诺德转过身,就要离开,却被夏目叫住了。 “阿诺德先生,我可以明天再去情报部报道吗?身上的伤要处理一下,还有这孩子……”夏目抚了抚小狐狸的皮毛,眼看着阿诺德的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头也不回的离开,但是夏目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 一身贵族服饰的青年靠在门边,目送阿诺德离开,似笑非笑的勾唇。阿诺德什么也没说,却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今天恐怕不能对这个小魔术师下手了,真是遗憾,本来还想从这个小家伙脑袋里掏出些有趣的东西。 他跟阿诺德之间的一场战斗堪称酣畅淋漓,体术不相上下,层出不穷的幻术一开始让阿诺德有些不适,可是很快就逐渐适应,进步快的让人咋舌。可惜中途被那几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打断了,戴蒙和阿诺德都不爽之极,下手狠辣的处理掉了两个,剩下一个领头的,现在正靠在墙边半死不活的呻吟。 魔术师走到了倒地的男人身边,丝毫不畏惧脚下蜿蜒的鲜血,那双祖母绿的眼眸中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淡然和沧桑。 “还给我。”他轻轻的说,同时伸出手来,“把我的礼装,还给我。” 男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血灌进了气管里,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缓缓摇头。这只是个小鬼而已,他安慰自己,心软又懦弱,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放了他,到时候把那件礼装转手卖出,他正好还知道需要几个礼装的魔术师…… 这种人夏目很熟悉,他那个年代也有,为魔术师效命的普通人可以让他们的主人规避一些敏感的事态,比如想杀死一个普通人,魔术师就会同样派出普通人,自己的双手沾不上血腥,又不会违法魔术师的戒律,一举两得。而从魔术师指缝里漏出的一点财富,就足以让这些人受用不尽。 魔术师半垂下眼帘,好像心软了一般,戴蒙·斯佩多冷笑一声,转身走出仓库。 到底只是个软弱的小鬼而已,也不知道阿诺德看上他哪一点。 却有声音从背后传来,纯正的德语,似乎还带着北地凉寒的气息—— “……沸腾吧,我的血液。” 被男人藏在身上的石英试管骤然破裂,发出清脆的声音,戴蒙及时回头,只见一团银闪闪的液体在空中旋开犹如光灿的扇面,扇面之下,男人满脸惊恐。他只是个普通人,魔术师的手段在他眼中近乎神迹,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是求饶的话,一遍一遍涕泪横流。 小狐狸已经震惊到麻木了,桀骜不驯的魔术礼装到了夏目手中乖巧得像只兔子,让往东不敢往西,肆无忌惮的恐吓了那个倒霉鬼一番,就缩成一个银闪闪的团子盘桓在夏目脚边,讨好的蹭着夏目的裤脚。 夏目淡淡的看了那个人一眼,对方已经彻底吓破了胆,今后也必定不会再做出什么来,这种情况下,他没必要妄造杀孽。于是毫不留恋的转身,银团子跟在他脚边蠕动着,不时发出“唔叽唔叽”的谜之音。 走动之间,清浅的绿光在魔术师身上亮起,那是治愈魔术在修补受损的身体,需要损失一部分体力也不算什么,睡一觉就好。 夏目经过戴蒙身边的时候,甚至微笑了一下,意有所指的提醒道: “斯佩多先生,魔术师的道具是要慎重使用的,你觉得呢?” 戴蒙·斯佩多的瞳孔骤然紧缩! “……是你!” ☆、第278章 278、荣耀时代(六) 镰刀的劲风削断了耳畔的几根碎发,夏目连眼也没有眨一下,反而温柔的安抚着怀里炸毛的小狐狸,“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 戴蒙眯起了眼,这是他有点不高兴的表现,可是刚才夏目那一手附魔让他到底有几分忌惮,现在只能隐忍不发,那双晦暗的靛色眼眸注视着浅金色短发的魔术师,复杂一闪而过。 “你很走运,在我想更多的了解魔术师时出现,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戴蒙稍微威胁了一句,结果夏目的神色不为所动,淡淡的微笑还挂在脸上,像是自己只是跟他开个玩笑,他有些挫败,这是很久以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情绪。 众所周知,戴蒙·斯佩多是世袭贵族,隐藏身份又是当世最顶尖的魔术师,被他的魔镜照到第二天就会浮尸大海。普通人畏惧他的身份,地下世界的人畏惧他的能力,更多的人畏惧他喜怒无常的性格,作为一个可怕的存在他已经高高在上许久了,没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连番遇上不畏惧他的人物。 顶着一头暖金色发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giotto,顶着一头铂金色发面无表情只会向他丢眼刀的某首席,以及面前这个同样一头金发神秘莫测的小鬼…… 他是不是跟金发犯冲啊喂! “nufufu,回答我一个问题,然后我就放你走。” 夏目整好以待的微笑着,“请吧。” 戴蒙顿时憋了一口气,跟这个小鬼对话总有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基本的恐惧心都没有,让威胁的人非常没有成就感!戴蒙不打算多说话,速战速决的问道:“魔术礼装应该怎么使用?” 视线落在盘桓在夏目脚边的一团银闪闪,戴蒙想起在魔术师那里缴获的战利品中,就有几件造型奇异的礼装,可是他输入死气之炎之后,礼装并没有什么动静,他一度以为是属性不对,可尝试了各种火炎,都无法激活这些利器。 到底是哪里不对?戴蒙不知道,魔术师又行踪诡秘,被抓到的只是魔术学徒而已,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刚好,他碰到了这个小鬼,应该可以问出一些东西。 夏目沉默了,要启动魔术礼装这东西,首先需要回路才行吧?用死气之炎开启礼装……真是个研究的新课题_(:3ゝ∠)_ 接下来的时间里,夏目委婉地说明了一下魔术师必备的基础条件,戴蒙·斯佩多的表情越来越不好,魔术师的麻烦程度远超他的想象,果然是有付出才有回报,哪个行业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总之。魔术虽然好用,我也不建议您把太多的精力放到这上面,您明显更适合死气之炎的体系。”夏目很尽心的劝道,“除了礼装,地狱指环以及世界基石化身的指环,都是很不错的道具,比如……” “……彭格列指环吗?”戴蒙轻轻的笑了起来,靛色的火焰徐徐燃起,他的身体在火焰之中一点一点变得虚幻,几乎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他就消失在了夏目眼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看样子要去找giotto了……” 戴蒙离开得很迅速,夏目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确认他真的是离开了,体内强行压制的隐痛传来,夏目扶了扶墙,靠着坐下来,这样可以让自己舒服一点。小狐狸担忧的依偎在他腿边,不住的蹭他的手背。 【我说你……没事吧?】他有点别扭,可是眼里还是止不住的透露出关心来,夏目安抚的一笑,再一次的尝试运用治愈魔术,体力大量损耗,阿尔瓦洛的体质又算不上多好,不大一会儿他就觉得眼帘沉重的没办法抬起来。 “你的身体……之前没有尝试过高速附魔,所以出现了一点反噬,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见小狐狸沮丧的垂下耳朵,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夏目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夸赞道,“不过魔术的修习方面显然非常勤奋,魔力的储量很多,不然我可就麻烦了……” 说着说着,头已经低垂下去,可是哪怕在熟睡的情况下,治愈魔术也一直在持续运行着。小狐狸蹲在夏目身边,警惕的睁大眼睛,他才不是要守着这个人呢,只是因为那是他自己的身体而已! 正当他全力警惕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金发的青年伸手遮挡了一下头顶的阳光,斗篷的下摆微微溅上了一些雨水,饶是如此,也丝毫无损他的风姿,嗯,怀里抱着一捆蔬菜也一样。 一见小狐狸,青年的眼睛顿时亮了,动作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不知是什么的诡异食物,笑眯眯的哄诱道:“原来是你啊~饿了么?快来吃吧~” 阿尔瓦洛:快快快快拿走啊混蛋!那东西在冒黑气啊啊啊!!! “还是不吃吗……”青年有些失落,很快却又宠爱的微笑起来,“真是挑剔的小家伙啊~” 挑剔个鬼啊(╯‵□′)╯︵┻━┻ 例行勾搭过了阿诺德家的小狐狸,giotto有些迟钝的注意到靠着墙的那个孩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微卷的淡金色发贴在脸颊上,一层淡淡的浅绿光芒围绕周身,能感觉到那种勃勃的生命气息。 这孩子跟这个阴暗简陋的仓库完全不搭调,恐怕是遭遇了什么不测,giotto谨慎的凑到了昏迷的少年眼前,还没等伸出手,就发现那双眼睛已经睁开了。 ——一双罕见的宝石般的祖母绿色眼眸。 乍一看到已经非常熟悉的金发青年,夏目放下了心,本来已经伸向纽扣的手又滑落回去,giotto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宝石糊一脸,关切的问了一声。 “是遇到了袭击吗?你的家人呢?” 夏目眨了眨眼,强烈的睡意侵蚀着意识,体力随着治愈魔术不断流失,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完全可以相信的,现阶段没有比彭格列更适合他修养的地方,于是夏目努力的伸出手,抓住了青年的斗篷。 “拜托您……”他喃喃的低语了一句,就在giotto眼前彻底的睡了过去。金发青年一惊,伸手接住他,探了探他的身体状况,松了口气。 “只是睡着了啊……” 夏目这一觉睡得很沉,恢复体力的最好方式不外乎睡一觉,以及大量的进食,所以夏目理所当然的饿醒了,一抬眼就看到床头柜上摆了面包和水,水还是温的,夏目抿了一口水,坐着发了会儿呆,其实是在梳理体内的魔术回路。阿尔瓦洛不愧是魔术世家的正统继承人,魔力储量不少,身上也已经继承了父辈的回路,一觉好眠之后,充盈的魔力萦绕周身,让夏目找回了久违的安心感。 他并不痴迷于力量,可是没有力量在手,终究是不方便的。 门被用力的顶开了,浅褐色皮毛的小狐狸艰难的挤了进来,一看到夏目醒了,高兴的“嗷呜”一声,尾巴几乎晃成了一朵花,一下子就窜上床,夏目脑海中立刻炸开一叠声殷切的询问: 【你好些了么?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足足睡了三天呢!吓死我……不是的!才没有关心你快把身体还给我啊!】 ……睡了三天?夏目脸色一僵,第一个想到的是—— 他放了阿诺德的鸽子啊啊啊!!! 沉痛的捂住脸,夏目顿时觉得未来一片黯淡,以阿诺德的严肃,迟到都是不允许的,何况是放鸽子这种事!他现在还能活着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giotto的庇护吧……不然以阿诺德的性格…… 夏目一脸神游的把面包啃了,叹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他还不如去勇敢的面对。况且在灵魂融入身体之后,阿尔瓦洛本就优秀的资质更加出众,他之前会的大半魔术都能捡回来,还有月灵髓液在手,应该是死不掉的。 一想到月灵髓液,夏目下意识的摸口袋,空的,整个人立刻就不好了! 没有礼装的魔术师简直是拔了牙的老虎,在宝石紧缺的情况下他难道要凭借投影魔术去跟阿诺德对上吗?! 【……你的表情不太好。】小狐狸抖了抖耳朵,嘴巴毒已经初见端倪,【果然是睡傻了么?】 夏目面无表情的把他揉成了球,起身下床,门是虚掩着的,隐隐有说话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在夏目开门之前,房门自动打开了,金发青年端着一杯热水进来,想来是要换走那杯凉水,温柔体贴可见一斑。冷不防见到了夏目,最初的惊讶过后,青年暖融融的笑了起来。 “看样子已经恢复了,”他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夏目的头,“烧也退了,多亏阿诺德带来的药,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实际上却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阿诺德”三个字现在是夏目的雷区,他的视线诡异的偏移了一下,结果又听到giotto带着笑意说道:“阿诺德现在就在会客厅,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是魔术师,我还以为魔术师都要一大把年纪呢。” 他说的挺欢乐,夏目却心惊胆战,被giotto带着出了门,夏目一眼就看到淡然坐在沙发上的青年,铂金色短发反射着冷冽的光华,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低垂眼帘在看一本线装书,气质孤高犹如山巅的一捧雪。敏锐地捕捉到了脚步声,他抬头向夏目的方向看来,唇畔竟然勾起了一丝微笑。 “很好。” 夏目:……qaq giotto试图劝说,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阿诺德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拿出本子和笔,夏目正襟危坐在一张木椅子上,小狐狸蹲在他脚边共患难,沮丧地耷拉着耳朵。 “姓名。” “阿尔瓦洛·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卢德。” 阿诺德的笔顿了一下,又继续写下去,显然他是知道这个姓氏的,那个魔术师世家声名不显,发展的势头却很凶猛,据说近几年还有位天才横空出世,可能就是眼前这一个。 “年龄。” 第191节 【十五岁……】小狐狸在脑海中提醒,夏目面不改色的跟着复述。 “十五。” “为什么来西西里?” “因为要进行修业旅行,希望能在远离家族的地方得到更多的锻炼。” 阿诺德转了转笔,突然合上笔记本,天空色的眼眸有几分意味深长的看向夏目,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掌握了哪些魔术?” 夏目略一犹豫,发现giotto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直到今天是必须交代出来了,无论是阿诺德丰富的谍报经验还是giotto外挂一样的超值感,都决定了他的话里不能有太多掺假,不然会被发觉的。 “强化,投影,转移,以及力的流动……这个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炼金术,都略有涉猎。”夏目说的很谦逊,小狐狸整个却炸了,在场的人可能不了解夏目说出的词有多么深刻的意义,可是从小受到魔术师正统教育的他却是知道的! 不说晦涩艰难犹如天书的炼金术,极其高等难以掌握的投影魔术,将自身力量转移进宝石中的宝石魔法,单单是一个强化,就足够在魔力未用尽的时候在世上横着走了! 凌乱过后,小狐狸果断的伸出爪子抱住了夏目……呸,是他自己身体的小腿。 阿尔瓦洛:大神你一定缺腿部挂件对不对?! ☆、第279章 279、荣耀时代(七) “果然,只是说的太抽象了。”夏目微微一笑,视线落在阿诺德书里夹的一枚银箔书签上,“可以借我一用吗?” 阿诺德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把书签递了过去。夏目接过书签,很闲适的在手指间转了两转,几乎没看到他有什么动作,书签瞬间就炸成了一团银丝,柔软的缠绕在手上,这还不算结束,银丝编织成一只闪闪发光的蝴蝶,触足栩栩如生,蝴蝶脱离了夏目的手徐徐飞起,绕过桌上的花瓶,瞬间加速,如一道银光急迅掠过,最后安然回归夏目手中。 蝴蝶重新变成了书签,远比之前更为精致华美,处处镂空的工艺巧夺天工,阿诺德面不改色的收下了,一声轻微的碎裂声这才转入他耳中。 陶瓷的花瓶毫无征兆的坍塌下来,成了一地粉末,里面的鲜花却没有丝毫损伤,水从桌子上流淌下去,滴答声在寂静的环境里尤为清晰。 giotto缓缓的吸了口气,已经说不出什么来,如果这孩子是杀手的话,死在他手下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悄无声息之中就能夺取一个人的性命,只需要一枚小小的银质书签。 “鸟类是更加稳定的形态,但是材料不够,”夏目指尖点了点那堆粉末,光芒之中,花瓶的结构重新构建,水也一滴不剩的回到花瓶里,夏目把鲜花重新插进去,在桌上摆好,任谁也不会想象得到这只花瓶之前遭遇了灭顶之灾,“我想这已经足够证明我的能力了,之前失约的事很抱歉,这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 “……既然强大,为什么会落入困境?”天空色的眼眸注视着夏目,阿诺德摆明了要刨根问底,“之前那两个废物,困不住你。” 这个问题夏目早就想过了,他安静地垂下眼帘,祖母绿的眼眸中氤氲着晦暗的光,少年清亮的音色压低,有某种难言的悲凉与无奈。 “魔术师的身体,与其说是自己的身体,不如说是一件施展魔术的工具,”随着他的话语,右半边的脸颊上蓝绿色的魔术回路渐渐浮现出来,忽明忽暗,带着某种机械性的节奏,“从小开始,就要经受苛刻的训练,为了能够继承父辈的魔术回路,这是施展魔术的根基,没有回路任何人都无法成为魔术师。” “可是,阿诺德先生,再好用的仪器也会有出故障的时候,正是因为它的严谨性和机械性,一旦出现故障,会让主人陷入极端困厄的境地,就像我之前那样。那两个人……只是钻了个空子而已……” giotto看着那蓝绿色的线条,瞳孔一缩,直接抓起了夏目的手,道道蓝绿色的回路在手背上蜿蜒发亮,像是某种残忍的祝福,他知道,在层层衣饰的遮掩下,这个看起来还十分年幼的少年还有着更多密集的回路,诅咒一般在身体上爬行。 简直……毫无人道可言…… “giotto先生,您不必为我抱不平,魔术是公平的等价交换,回路是枷锁,更是荣耀,阿其波卢德家族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第六世,”夏目将手缓缓放在胸口,握拳,“先辈的知识、经验,以及力量,将会一直在家族血脉之中流淌,我以此为荣!” 阿尔瓦洛愣住了,夏目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阿其波卢德真挚的归属感,那种情绪不似作假,他就像一位真正有家族的魔术师一样,平静又骄傲的宣誓自己对家族的热爱。 【你……到底……】 一阵衣摆摩擦声,却是阿诺德起身了,本子揣进口袋里,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夏目一眼,“审讯结束,你应该跟我走了。” giotto从家族荣耀的宏大命题中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揽住了夏目的肩膀,露出纯粹的大空微笑,刚想说什么,阿诺德却不吃他这一套,直接亮出手铐。 “胆子真大,想从我手里抢人吗?” “……这话真是太见外了,彭格列正是用人之际,反正阿诺德也快要加入了嘛~” “我没有说过那种话。” 一言不合,暴力是永恒的王道。一方想要为情报部增添人手,一方可动用的人员严重缺乏,双方都不想放手之下,火炎与死气齐飞,尘土共碎石一色,夏目蹲下来抱起小狐狸,站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里,开始默默计算修复所需要的魔力。 果然无论到什么地方他都是劳碌命_(:3ゝ∠)_ 战斗的最终结果,是外出的守护者们赶回来,由单挑变成群殴,不知何时戴蒙·斯佩多也来横插了一脚,只会把场面搅得更混乱,到了最后近乎全军覆没,夏目把人一个个拉起来,一个个拍治愈魔术,看着坍塌了一大半的总部,整个人都不好了! 工作量也不是这么增加的!万一这时候遇到敌袭大家都得死好吗?! 夏目是苦逼的劳碌命没错,的场静司与他截然相反,悠哉的不可思议。只剩下本能的夏目相当相当依赖他,拽着衣袖不放手,他抱一抱摸一摸也不反抗,又没有浅樱之里一群人在身边捣乱,日子简直不要太好! 他现在的娱乐就是围观彭格列十代家族被继承式虐的不要不要的,二世可不像一世那样性格好,温柔引导什么的统统没有,只有无视冷漠以及嘲讽脸。 沢田纲吉:果然不是亲前辈qvq 不过的场静司也不是事事顺心的,冒出来的初代守护者们一个个都不太正常,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跟夏目格外熟稔。 “你便如同那惊鸿,倏忽而来,倏忽而去……连想要表达感谢都无法,没想到在这几百年后的时空中,却能够与你再次相会。”朝利雨月微微一笑,疏朗得很,天狐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专心的低头喝茶。 朝利雨月微微叹了口气,视线投向窗外,他猜想g的试炼已经在进行中了,这一代的孩子资质出众,哪怕一时走了弯路,很快也会自己绕出来,所以他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徘徊在回忆之中的giotto。 因为有遗憾,才会一遍遍的回想,朝利雨月知道giotto的心结在哪里,那个心结与眼前的少年密切相关。 “……你在看什么?”颇为不善的问话声响起,朝利雨月一抬头,就看到了黑衣青年眼中的不悦和阴霾,宽大的衣袖把夏目包裹起来,颇有一种谁也不给看的架势。的场静司已经忍耐到极点了,区区灵体而已,他有无数种方法把对方挫骨扬灰,只是…… 无意识的状态下,天狐也牢牢地拽紧他的衣袖,暗淡的金杏色眼眸无波无澜的与他对望,的场静司看得心软,低下头蹭了蹭他的前额,喃喃低语。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杀他……” 夏目歪了歪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从的场静司怀里冒出一个头来,向朝利雨月伸出手。朝利雨月一时有些迷惑,却突然看到了夏目掌心的一片银色。 ——是只银丝线编织的蝴蝶。 朝利雨月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甚至克制不住的站起了身,镇魂之雨的从容淡定荡然无存,这蝴蝶……这蝴蝶分明是……! “你是记得的对不对?!阿尔?不……”他后退几步,神情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悲伤,最后尽数化为叹息。 “不……应该是……夏殿下……” 银色的蝴蝶经过一段滑翔,翩然落到横斜的竹笛上,朝利雨月微微一笑,把这只漂亮的小东西用指尖带起来,近看更是华美非常,镂空的纹路在月光之中呈现明暗不明的阴影。 “阿尔又来信了吗?”金发青年正好批完了一堆公务,出来透透气,见到蝴蝶顿时有些惊喜,“不声不响的就跑去了罗马,那孩子真是……” “听说是阿诺德的主意,魔术师的事还是魔术师来解决比较好。”雨月笑道,熟练地点燃了火炎凑到蝴蝶触须下,蝴蝶犹如活物一般垂下根管子,一点一点把火炎吸收殆尽,接着就有一枚宝石掉落下来,里面藏着夏目捎回来的信息。 这一年来,giotto已经习惯阅读宝石里的信息,他大体浏览了一下那些发光的字符,突然笑了起来,“阿尔说他遇上敌对家族的人想要把他绑回去,被他逃掉了,正巧戴蒙跟他一起,那些人也挺倒霉的。” “……谁让那张脸那么有欺骗性,一副大少爷的样子。”蓝宝打着呵欠从外面走进来,“primo,收留我一晚上,家里的老头子简直烦死了。” “真是究极的没有资格说这个啊,蓝宝。”神父拢着衣袖,要说大少爷明明是蓝宝才对,这娇惯的脾气…… “我才不管那些,阿尔什么时候回来?”蓝宝问道,他跟夏目的关系很好,因为年纪小,也格外喜欢那些奇巧的东西,魔术对他而言吸引力实在巨大,他迫不及待的想让夏目多拿出几件有意思的东西来,最好能对付他家的老头子。 giotto知道他的雷守向来小孩子心性,回答的倒是干脆,“三天之后回来,到时戴蒙跟他一起。” 蓝宝胯下肩膀,他对戴蒙·斯佩多这个人简直避之不及,谁知道夏目竟然能跟那个个性诡异的家伙相处的还算融洽,蓝宝挠挠头,内心在激烈的天人交战中。他是乖乖回家窝着日后再找夏目,还是顶着戴蒙诡异的笑声冲上前去,让他分外纠结。 夏目没这个困扰,经历过的场静司的大阵势,某只冬菇算得上是变态未完全,他暂时招架得住,只是这么一想,心底竟然有些隐隐的想念。 【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小狐狸本来蹲在夏目身边,见夏目神色不对,立刻警惕的站起来,“嗷呜嗷呜”的叫嚣道: 【放马过来吧小爷都不怕!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夏目:……噗。 见小狐狸被他笑得炸了毛,夏目连忙收住,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些许星星点点的笑意,一双祖母绿的眼眸愈发华美,阿尔瓦洛悻悻的甩了甩尾巴,对刚才的话题很执着,【所以你到底怎么了?感觉魂不守舍的……】 魂不守舍……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略微恍惚了一下,夏目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想家了而已……” 【家?】小狐狸来了精神,一下跳到夏目膝头,【你的家乡在哪里?说起来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说道最后隐隐已经有了怨气,夏目给他挠了挠下巴,叹气道:“家乡确实不能告诉你,名字可以透露一部分。”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字符,小狐狸专心地看着,却发现…… 他不认识! ☆、第280章 荣耀时代(八) 沢田纲吉一路被狱寺闪闪亮的视线攻击,好不容易撑到家,刚想好好吃点什么冷静一下,一抬头就看到的场静司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沢田纲吉几乎吓了一跳,只有从的场静司身后冒出头来同样面无表情的夏目才给了他些许安慰。放下水杯,他很有礼貌地问道: “的场先生,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初代雨守说,只要彭格列初代从回忆中醒来,夏目的灵体就能回来,”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森然了,“所以我想,如果指环碎掉的话他会不会醒过来?” 这已经不是醒不醒过来的问题了好么!会死的喂! “彭格列需要指环,不能被你毁掉。”里包恩睁着豆豆眼,一脸无辜道,“但是可以让艾丽亚多试几次沟通看看,毕竟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 这显然并不是的场静司想要的结果,衣袖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接下来的威胁不得不吞回去,“朝利雨月说,七个守护者齐集说不定可以唤醒彭格列初代。” 里包恩懂得他的意思,“那么明天我们就试试,如果能成功当然再好不过,失败的话……” “虽然丢脸,但是我会召唤高天原降临,总会有可行的办法。”的场静司低头看了眼夏目,已经两天了,他不能再继续等待下去,三天之内夏目不醒,他其实并不会像现在说的那样另想办法。 最好的办法难道不就摆在眼前吗?做掉指环就能解决。 里包恩睁着乌漆漆的眼睛看他,似乎读懂了的场静司的心思。 “劝你不要打那样的主意,如果毁掉指环并不能解决问题怎么办?那样的话彻底连线索都没有了。” 的场静司眼神沉了沉,一时间没有再说什么。 远在几百年前的意大利,夏目看着脚下蜿蜒的鲜血,不忍的闭上眼睛。 “戴蒙,你又何必做到这地步,那些人已经完全丧失反抗余地了!” 一身贵族服饰的青年轻声笑了起来,他的嗓音低哑好听,尤其是杀戮之后,更是宛若被鲜血洗涤一般,有种勾魂的魔魅。 “nufufufu……”他把汗湿的额发撩起来,头顶的植物叶子微微晃动,“现在不反抗,不代表之后不会。我不会把这复仇的种子留给彭格列,连破土而出的机会都不会给……这些尸骨,是彭格列繁荣的基石!” 夏目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良久,一拢斗篷转身就走,浅褐色皮毛的狐狸慵懒的打了个呵欠,紧跟在夏目身后。他的身量已经不小,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招人的很,这些年跟着夏目潜心修习魔术,心态从容淡定了很多。越是与夏目接触,他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能对阿其波卢德家的魔术和回路了解如此深刻的,除了本家人不作他想。 后辈如此争气,身为前辈也觉得与有荣焉。 这已经不是夏目第一次与戴蒙意见不合了,说句实话,就连彭格列内部能与戴蒙合得来的就没几个,夏目性格好,被giotto诚心诚意的拜托了,于是大多时候与戴蒙一起行动,实在不行就搬阿诺德当援兵。 叹了口气,夏目仰望着又开始下雨的天空,投影了一把伞出来,把小狐狸抱进怀里。正要走,他突然心中一动,又投影了一把伞,斜在墙边。 虽说戴蒙的幻术也能做到,这到底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幻术师目送那个已经渐渐脱了稚气的身影走入雨帘,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靴子轻踏地面的声音响起,其实是近乎无声的,来的是情报部的首席,他如果愿意,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存在。阿诺德没有打伞,雨水顺着发梢滑落到脖颈处,这样出众的外貌其实是不适合做情报人员的,只是阿诺德有种特质,能让人彻底的忽视他的样貌,只为那凛冽的气质心悦诚服。 “nufufu,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如你所见,这是giotto的决策失误,我和那个小鬼根本就合不来。” 第192节 阿诺德掀了掀眼帘,斩钉截铁道:“那一定是你的问题。” 戴蒙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阿诺德拿起了夏目留下的伞,在头顶撑开,是近乎紫的兰黛色,犹如氤氲的晨雾。丝毫没有抢了别人东西的自觉,阿诺德径自撑伞离开,石板路上雨水纵横,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能入画。 戴蒙以为阿诺德会就这么离开,可是高傲的首席止步了,他没有回头,清淡的声音穿过雨幕,像是询问又像是怜悯。 “d,你究竟为何加入彭格列?” 彭格列初始落魄的很,却诡异的招揽到了来头不小的守护者,阿诺德认同giotto的大义,戴蒙……也许只是觉得有趣。 到了最后兴味变成了执念,彭格列与期望中的乌托邦渐行渐远,阿诺德已经能看出giotto脸上的疲惫,甚至,他觉得阿尔瓦洛也不太正常。 夏目抱着小狐狸,目光有些放空了,彭格列一开始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现在却一点一点面目全非。giotto作文还靠在桌边,仔仔细细的摩挲着一枚金属的家徽,正好夏目推门进去,听到年轻的首领轻轻的说: 【阿尔,我累了。】 虽然还没有说要就此远离,照夏目看来,离开是必然的结果。 礼节性地敲了三下房门,门内传来giotto的应答声,夏目抱着狐狸推门而入,层层叠叠的文件之下,金发青年一脸的生无可恋。 “……真想烧掉这些东西。”giotto怨念道,探头看向夏目身后,性格诡异的雾守不在,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giotto叹了口气,“如果d又做出什么事,我先代他向你道歉。” 夏目微笑着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giotto,我……想回家去了。” giotto一怔,超直感疯狂的预警,他勉强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点头道:“罗马离得也不远,几天就能……” “我并不是阿尔瓦洛,相信您早就知道了,“他的目光澄清,一副坦荡的样子,“我只是暂时使用这具身体,真正的阿尔瓦洛……!” 小狐狸用力的咬住了他的手腕,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他死死咬着不松口,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夏目说下去,甚至阻止他离开。 他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没错吧? 脊背被温柔的抚摸,夏目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柔和的安抚着,渐渐地,小狐狸松口垂下耳朵,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打湿了漂亮的皮毛。 【阿夏……留下来不好吗……这个时代有什么不好的……】 “是啊,荣光的时代。”夏目点头表示认可,祖母绿的眼眸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温柔,小狐狸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既然这样,就留下来吧!留在这个荣光的时代!我无所谓的……我……】 “但是啊,这里不是我的时代。”夏目轻轻的说。 他想起身披日月神光的高天原,想起有妖怪飞过的天空,天空之下是城市五彩斑斓的霓虹,妖怪和人类熙熙攘攘,还有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友人们,然后…… 【再突然不见的话,就把你关起来!】 理所当然的口气,逐渐迫近的气息,一红一黑的妖瞳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与漫天的霓虹融为一色。 夏目闭了闭眼,他从不敢仔细回想过去,因为思念会粉碎他一直以来的镇静,他现在只想好好的回到友人身边,哪怕是继承高天原他也认了,本来就是他的责任,或早或晚都无所谓。 “如果是因为戴蒙……”giotto还想挽回,夏目却摇了摇头。 “不是的,不是因为今天的事,只是因为时间到了……想要回去需要借助彭格列指环及其持有者的力量,这几年以来,积累已经足够了。”夏目温和的看向耷拉着脑袋的小狐狸,“而且,阿尔瓦洛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魔术师,我也可以放心的离开。” giotto坐回了椅子上,微微苦笑,“既然已经阻止不了,就让我送上身为朋友的祝福吧。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也会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也将踏上离别的道路。”话题有些沉重,giotto微微一笑,驱散了凝重的氛围,“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处理掉这些文件啊,可以来帮忙吗?” 夏目微笑着点头,稍微包扎了手上的伤口,就开始收拾桌子上凌乱的文件,仔细的分门别类归拢到giotto手边,办公室里一时只有纸张摩擦的声音。批阅文件的间隙,giotto抬起头,轻轻叹息一声。 如果第一个离开的是夏目,下一个是预计本月要走的雨月,在下一个又是谁呢? 也许……就是他自己吧…… 把夏目暂时托付给了凤凰火,的场静司垂眼看着有些紧张的沢田纲吉,彭格列大空指环就在他手上戴着,宝石闪光,几位初代的守护者们难得集聚一堂,戴蒙也在,他的心情明显不怎么好,却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当年的事,已经不想再回忆,本以为要变成永远的遗憾,没想到峰回路转,这里竟然就是那个灵魂所在的时代。 真是戏剧化的结果…… 戴蒙本来很欣赏那个黑衣的青年,对方有毁灭一切的决心和力量,只是他刚刚才发现,这样符合他想象的人物已经心甘情愿的给自己戴上了枷锁,他注视着那具失去灵魂的躯体时,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缱眷。 他在心里轻“啧”了一声,转头去看初代云守,铂金色短发一如当年那样泛着凛冽的光芒,那张面容定格在最好的年华里,清冷而不近人情。 giotto没猜对,阿诺德才是第三个走的,那次事件之后,戴蒙与彭格列二世背地里联系频频,又有西蒙家族的事情,阿诺德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留下了云属性戒指,情报部的工作也辞了,一个人慢慢的周游整个欧洲乃至世界,戴蒙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只在死后,高傲的首席才被牵引到指环中。 戴蒙的心情有些矛盾了,他应该上去嘲讽一下吸引注意力吗?有些拿不太准的时候,正好的场静司抬起眼帘,理所当然的命令一句: “开始吧。” 这一刻所有守护者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掀桌了(╯‵□′)╯︵┻━┻ ☆、第281章 281、荣耀时代(完) 六色火炎之后,的场静司睁开眼,倒映在他眼中的是一片火海,木质建筑倒塌的声音清晰得恍若真实,大丛大丛的火星向上飞起,火星之中,低缓的圣言流淌,教会的执行者们犹如火光中的幻影,黑键在指间闪烁着冰冷的光。 擅长近战的教会执行者们,一向是魔术师的噩梦。 “阿尔!先撤退!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魔术师的黑斗篷划过火焰上方,淡金色的发被热风徐徐吹起,被称作阿尔的少年似乎并没有听到那呼声,他还在向前走,流淌的水银在他身侧结成闪光的扇面,将熊熊烈焰隔绝在一米开外。 “这不是……意气用事……” “那些教会的猎犬不见到足够的血,绝对不会退去……” “更何况……”少年有些悲伤地凝望着燃烧的建筑,这里还有蓝宝的涂鸦,那里残留着战斗的痕迹,这里是留存了太多回忆的地方,彭格列最美好的年华埋葬在此处,现在却毁灭于教会之手! “……不可原谅!” 一名执行者幽灵一般出现在少年身后,看到银闪闪蜿蜒流动的礼装眼神微动,手中的黑键近乎无情的落下,相隔半米,不得寸进! “肆意夺取他人所爱之物……践踏他人怀想之地……这等卑劣行径还真是数百年如一日……”黑键深深陷入水银之中,紧绷着一张脸的执行者用力下压,然而无济于事,无光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年微微含笑的模样。他的面容本就隽秀,这么一笑,祖母绿的眼瞳似乎都闪闪生光。 “要说再见了,执行者先生。” 火焰在他身边卷集而起,像是舒展的神鸟的翅膀,裹挟着可怕的声势滚滚而去,瞬间掠过了几个执行者,教会特制的服饰甚至都被破坏大半,银色的潮水紧跟而上,千万根尖棱闪动,执行者最后的视线里残留着锐利的银光,剧痛只持续了一瞬,他就彻底丧失了意识。 火海之中即是战场,魔术师各种魔术层出不穷,让执行者们疲于奔命,圣言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微弱,的场静司愉快的眯起眼睛,他认出来了,哪怕换了一具身体,他也能认出夏目。 执行者的进攻更加谨慎,他们的本意是获得彭格列指环,那据说是世界基石的一部分,让教会尤为垂涎,以回收圣遗物的名义想要收归己用。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进攻。 的场静司意犹未尽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施施然的转身去找回忆的主人,也就是彭格列初代。这里只是个回忆,他是来自现实的虚无缥缈之人,除了回忆的主人,无人能感知到他。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破坏掉这回忆,把夏目完好的带回去。 giotto咬牙就想往火海里冲,神出鬼没的执行者们不知从何处而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呆板,g手持弓箭紧紧护在giotto身边,咬牙切齿道:“这些家伙到底有完没完!” 从三天前的凌晨这场战斗打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束的迹象,期间蓝宝的戒指险些被夺去,还是夏目果断出手挡住了大半的执行者。那些手持奇怪武器的家伙根本不能称之为人类,眼中的狂信让人心惊。 “交出彭格列指环……交出彭……”执行者的话还没有说完,霎时间鲜血飞溅,有一层特殊防护的服饰保护不了暴露出的脖颈,银色的手铐划过,鲜血喷洒在被火焰烤的微微发烫的地面上,阿诺德面无表情,褐色皮毛的小狐狸蹲在他肩膀上,焦虑的甩着尾巴。 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执行者的数量远超想象,阿尔瓦洛很是担心,数次想要跳下阿诺德的肩膀,都被按住了,急得呜呜叫。 giotto有些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秒,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几乎形成了气势恢宏的火焰柱,隐隐可见教会司祭的一角白衣,却很快就被火焰吞没。戴蒙又杀死了两个执行者,皱眉看向火焰正中,他跟夏目相处的时间长,这时突然就想起了夏目曾经研读过的一个魔术。 【解放所有力量的话,是可以使用这个魔术的,只是……】记忆里浅金色发的少年不再说话了,他安宁的微笑着,合上了线装书,【那种时候身体只是负累而已,灵魂才是真正能发挥力量的形态。】 戴蒙·斯佩多其实并不怎么理解,然后他费尽力气在执行者的阻截之下闯入火海,阿诺德也在他身边开路,眉宇一直是紧锁着的。中心地带的火焰已经熄灭,白袍的碎片飘落到地面上,司祭已经被拼力阻截下来,少年姿态的魔术师倒在地上,宽大的衣袖遮住半个手背,手指上全是宝石爆裂划出的伤口。 低咒一声,戴蒙快走两步把明显已经昏迷过去的少年扶起来,微卷的浅金色发柔软的贴在脸颊边,显得极其无害,可是看看四周遍地的执行者尸体,再没人会只凭外表判断无害与否。 试着呼唤了几声,少年依然闭着眼,阿诺德干脆的伸手把少年抱了起来,向火海外走去,戴蒙走在后面,给没有死绝的执行者挨个补了一下。他们走之后,一只小狐狸从角落里冒出头来,因为是灵体的缘故,身上有一层淡淡的流光,他定定的注视这两个人离开的方向,许久,犹豫的歪了歪头。 giotto在看到昏迷的阿尔瓦洛时就有了不妙的预感,等到那双祖母绿的眼眸终于睁开,不妙的预感成了现实。 “笨……笨蛋啊!那家伙已经不在这身体里了!”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喘了口气才继续说,“超直感……超直感能感应到他在哪里吗?!” 祖母绿的眼眸死死盯着giotto,阿尔瓦洛继承了阿其波卢德家的高傲,现在却软下姿态,近乎请求了,“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请把他找回来!” 守护者们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giotto却是知道的,只是超直感并不万能,本来就是玄而又玄的东西,现在突然被当做救命稻草,实在是…… “我只是担心……”阿尔瓦洛低下头,看着手指上的伤口,夏目已经相当小心了,一直记得这是他的身体,使用起来很是谨慎,可是,“那个火焰魔术发动,我并没有感觉到身体里魔力的流逝,恐怕是用了灵魂的力量,我……”他说不下去了,有些哽咽,“……那是个会乱来的家伙。” giotto垂下了眼眸,天蓝的光影一阵波动,火焰发出噼啪的爆鸣声,他轻轻的叹息,突然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厌倦。厌倦相互厮杀的一切,厌倦那些人眼里的贪婪,厌倦日渐偏离轨道的家族…… “也许我太任性了吧,”他微微苦笑,火焰燃烧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从那天开始,我没有再见到阿尔,不,是阿夏。那份愧疚一直存在在心中,哪怕我远渡重洋去往异国他乡,哪怕我很快有了自己的家庭,一直在控制不住的想这件尘封在回忆中的事……” “那孩子,本来应该有更光辉的未来……” “是够任性的,”有人淡淡的评价了一句,“而且胆子够大,竟敢把夏目从我身边带开。” 周围的场景渐渐退去了,无垠的天空在金发青年脚下延展,他抬起那双与天空同样蓝的眼眸,微微苦笑,“这是我的过错。” 虽然只是个人类,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温和有礼的家伙,威胁根本毫无意义,的场静司不耐的拢袖,“既然有错,就从回忆中出来吧,我要带夏目回去。” “原来是叫‘夏目’吗……”giotto微微一笑,“从这里出去的话,我还能见到他,对吗?” “……你想都别想!” 沢田纲吉稍稍挪动了一下已经站麻了的腿,偷眼看了看闭目假寐的的场静司,又看看夏目……哎哎哎?! 辉煌的光明再一次出现在那双迥异于人类的妖瞳中,夏目眨了眨眼,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找回了状态,看向沢田纲吉,像往常一样微笑起来,“纲君。” 沢田纲吉几乎要热泪盈眶了,他很想握着夏目的手宣泄一番内心激动的情感,然而的场静司眼帘微动,立刻就让他把这个想法掐死在了肚子里。他的决策真是无比明智,的场静司醒来的第一件事,果然就是一把握住夏目的手把他带进怀里,恨铁不成钢道:“都说了少管闲事!因为管闲事遭的罪还少吗?” 夏目默默地掰着手指算了算,果然次数不少,可他似乎改不了这个习惯。 的场静司见状只能长叹气,无奈的蹭了蹭他的脸颊。 “算了,夏目这样就好,我会把心怀不轨的家伙统统都……” 金红的大空火焰燃起,金发青年的影子渐渐清晰,死气状态下瑰丽的金红瞳在泽田纲吉身上略一停留,随即露出浅淡的笑,紧接着,他的视线投向夏目。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灵魂的真实面貌,就如同他想象中的形象一样,光辉而高洁,让人如沐春风。 “阿夏……”青年的嗓音低沉的念出那个名字,“很久不见了。” 夏目抬头,与金发的青年对视,火光滟滟中,他欣喜地弯起眼眸。 “是啊,很久不见,giotto。” 夏目本来以为giotto是很厚道的人,会直接给予沢田纲吉继承,毕竟这几天守护者们的继承让这个少年首领疲于奔命,还要承受彭格列二世的暴躁嘲讽以及的场静司的低气压,过得实在不容易。可是giotto偏不,打着关心后辈的旗号,让戴蒙帮忙造了场幻境,把一群守护者都丢了进去,特别注意把泽田纲吉和他的云守丢在了一起。 “当年最让我头疼的就是阿诺德和戴蒙,这孩子的雾守这个羞涩的女孩子,这可是大大超乎我的预料。”没形象的飘在半空中,金发青年眼神闪亮的盯着眼前的监视画面,“哦哦我倒是失算了,原来性别可以转变的吗?!” 这不是性转而是换人好吗?夏目眼神复杂的看着场中拿叉子狠戳前辈的六道骸,向giotto摊开手,“承惠一座宝石矿,毕竟是我这边的孩子被拐走了,当世顶尖的幻术师这个价格买断很优惠的~” giotto:……这个价码真是独辟蹊径啊宝石矿什么的。 当了多年首领,giotto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技能早已满点,当他拿不出新一季度预算或者习以为常的遭遇财政赤字时,他总靠这招混过去。夏目不吃这一套,坚持哪怕是朋友也要付账,两人小声讨价还价,里包恩不忍直视的拉了拉帽檐。 幻灭了……有关初代首领的所有美好想象…… 第193节 ☆、第282章 282、分道 将时间向前回溯几天,高天原之上,白兰终于靠近了高天原的核心。黄金花朵开得遍地都是,馥郁的花香萦绕在鼻端,隐隐似乎有神明的梵唱,中央光柱直达云霄,一眼望不到顶端。白兰恍惚的上前一步,大片蝴蝶被惊起,向四周飘游,铃兰本来跟在白兰身后,面对这样神圣壮丽的景象,也不由得萌生了些许退意。 “白兰……不要向前了吧?前面是……” “不……”嗓音微微颤抖,那双浅淡的雪青色眼眸中满是狂热,这样的癫狂之态前所未有,白兰甚至觉得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了,力量的权柄触手可及,这里是神明的心脏! “怎么能够停止啊……怎么能够停在这种地方啊!这离成神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他深呼吸了几次,低头掬起一捧花瓣,揉碎在五指间,金色的花汁一滴滴流淌下来,像是他渴望的神明之血。 一步一步的登上台阶,金光若有若无的拂过他身边,核心处一只金色的团子懵懵懂懂的抬起头,一开始他以为是夏目来了,还高兴了一场,可是那个人越走越近,团子渐渐觉得不对了,他不开心的在地上滚了滚,然后开始剧烈的膨胀起来! 月读捧了杯茶,一枝樱花别在鬓间,天照在她身边凝神看一张卷轴,似乎是丝毫不在意在高天原扑棱的几个人。 “……不打算管吗?那几个人?”月读虽然这么问,本人却懒懒的合上了眼,“真是一群锲而不舍的家伙呢,要是能都杀掉就好了~” “……不觉得看他们挣扎反倒是更有意思的事吗?”天照轻轻的笑了,怜爱的摸了摸月读的长发,“这世间的乐趣,月读还要多领会一些啊。” 月读歪歪头,深蓝的眼瞳通透异常,“找回千叶之前高天原不会过多生事,但是那之后啊,会让他们好好看看——” “……什么叫战争堡垒!” 金色的圆球膨胀到极点,从台阶上轰隆隆的滚下去,烟尘升腾,月读手里的茶洒出一点,她皱眉拿衣袖擦了擦,唏嘘一般的吐出一口气。 “都说了不作不死,高天原的意志可是连天照的面子都不给,就那么凑上去还真是勇气啊……啊啦,那家伙好像是想成为神吧?”月读禁不住笑了起来,真该让他看看八百万神明最终的下场,死的死逃的逃,幽居在黄泉之中,再无面对外界的勇气。 所以说神明这种东西,实在是再脆弱不过了,甚至还不如妖怪来得好…… “千姬去吧,高天原的意志再这么胡闹下去,这里会塌掉的。”天照终于合拢卷轴,眼眸含笑,最是光明柔和不过,“把那个人带来,我要询问一下这个时代的事情,能搜索的地方都扫了一遍,我开始怀疑小千叶究竟在不在这个世界。这倒像是魔都之主能做出来的事情,不负责任的画风真是一脉相承。” 红发的天狐显然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浅绯的羽织还没有解下,她只是看了八岐一眼,前任魔都之主立刻会意,任劳任怨的去叫人了。千姬自己倒了杯茶来喝,出行当然是一无所获的,不过她有了新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千叶已经不在这个时代了?” 这样的猜测倒是跟天照不谋而合,千姬跟彭格列的人接触过,也稍微了解了些十年前十年后的事,所以她猜想夏目有可能是被拐去了十年前,也就是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也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愧是她家后辈~ “与我所想的一样,人类是不可思议的生物,现在更是已经能实现时光回溯了吗?”天照感叹道,不过神情倒是没有多少忌惮,“旁侧敲击的问问那个人类吧,哪怕有一半的概率,高天原也会即刻动身。” 白兰恐怕此生都没有那么狼狈过,汹涌的金光如同不可抗拒的洪流冲刷而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这金光之中不断的蹿升,可是提升的速度太快,身体竟然已经不能承受一般爆开了几处,这时候,力量已经不能称之为力量,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果然……只有成为神才能……!!! 尽管心怀对力量的渴望,铃兰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避让,那个似乎将一切掌握在掌心的神明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想想就会战栗不已,所以她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能大幅消耗力量的修罗开匣,并且拼命把石榴拽了出来。高大的青年体重不轻,可她宁愿崩了指甲也不肯松手,因为她知道一旦松手,石榴就会像剩下的几个人那样…… 所有人都觉察到了危机,最大限度的挥洒着力量,各色死气之火沸腾不休,被金色的洪流裹挟着,本该是值得喜悦之事,可是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重。 会死的!再这样继续下去会死的! 八岐拢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高处轻盈的跳下去,黑衣猎猎,一双血红的妖瞳倒映着漫天的金光,终于踏上地面,迎面而来的是金色浪潮,遇到肃立场中的前代魔都之主,犹如被莫西分开的红海一般,潮水分成两股拍打在八岐身侧的地面上,八岐听到了高天原的意志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连你也要阻拦我咩?我要发脾气了!】 “……请息怒,”惊涛骇浪之中,八岐的声音很平稳,“我无意与您为敌,只是这几个人还有存在的价值,这一代的天狐行踪不明,他们是唯一的线索。” 张牙舞爪的金光在半空中僵住了,默默的颤抖了一会儿,“咻”的就缩了回去,三下两下重新揉成一个团子,头上立着一对小小的三角的耳朵,八岐看出这是在努力模仿夏目,不由得眼角抽搐。 【你说真的咩?能找到小天狐咩?】高天原的意志从台阶上蹦蹦哒哒的跳下来,最后几级台阶没站稳,在地上滚成了球,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殷殷的扑过来抓八岐的衣角,【我想小天狐了,要去找他!】 八岐蹲下来,揉了揉团子,语气说得上是温和,毕竟是所生存之地的意志,基本的感恩之情还是有的,“我保证会把天狐带回来,所以请您让我把这几个人带走。” 团子纠结了一会儿,勉勉强强的答应了,米鲁菲欧雷的几人劫后余生。白兰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团闪闪发光的意识体,浓烈的不甘心被强压下去,在无数平行世界纵横许多年,这是他所遇到的最无从下手的事物,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有摧毁一切的欲望。 “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大概会欣赏你的,”八岐淡淡的说,“你适合活在魔都,也只有那里能容纳你膨胀得毫无疆界的野心。”他微微勾唇,并没有进一步的说下去,说说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最终有些什么下场,历代魔都之主剑上缠绕的亡魂,尽数来源于此。 “如何才能……成神?!”一连串的变故终于让白兰甩掉了所有顾忌,单刀直入的问出心心念念的那个问题,雪青色的眼眸中蕴藏着几近暴乱的光,无数个世界共同的追求已经变成一种滴血的执念,他无法摆脱这执念,便只能选择沉沦。 “你该去问天照和月读,他们才是从万年前就存活至今的神明,我给你这个机会,只是,你必须解说能穿梭时空的仪器。” “这很公平,”白兰的神情缓和了些许,又看了一眼金闪闪的团子,“我,以及我的守护者会一同前往,有劳了哟~” 铃兰拽着石榴的衣袖,迟迟无法挪动脚步,一直以来她都在温顺地服从白兰的意志,可是从很早以前开始,那个天使一般温和活泼的救赎者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 铃兰也不知道他是谁。 石榴感觉到她的颤抖,微微皱眉,“喂……” “我不走。”铃兰低着头,散落的额发遮住她的眼睛,她很恐惧,恐惧的有些发抖,可她还是说出来了,因为那个已经不知道消失在何处的温和的白兰,她一字一句近乎有种报复的快意。 “我不承认你这家伙是白兰!也绝对不会继续追随你的脚步!”她松开了石榴的衣袖,明明是那么娇小的女孩子,一瞬间的气势简直让人惊讶万分。 一时寂静,清脆的击掌声传来,披着深蓝羽织的神明笑吟吟的,眼眸天生带媚,铃兰记得她,这个看起来只比她大一些的少女身份尊贵的简直可怕,她是天空中的明月,是数万年之前的残余者,是登临王座的月读神。 掌声正是她发出的,月读轻快的从不远处走来,也不知道旁听了多久,而她一走近,就向铃兰伸出了手。 “真是讨人喜欢的孩子,天照把你当做棋子未免太可惜了些。”羽织的袖子柔软的覆盖了半只手掌,奢华的布料处处流淌着清冷的辉光,月读的笑有了几分真心实意,“要来陪我喝茶吗?你可以带朋友一起来。” 铃兰下意识的抓住了石榴的手,长相凶恶的高大男人身体一僵,露出头痛的神情,只是到底没有拂开铃兰的手。 “能得到月读垂青,她很幸运。”八岐淡淡的评价道。 白兰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铃兰的举动对他而言是背叛,是要被诛杀的,可是当这个能在他面前没大没小的守护者真的决绝离去时,这具身体残留的些许意识竟然微微颤动起来,白兰强行把这种颤动压制下去,仍然有模糊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闪现: 娇小的女孩子坐在轮椅里,抬头向他天真的微笑,水蓝的长发像一湾清澈的泉水,尽管行动不便,她身上还是有种让人喜悦的生命力。 【白兰是天上来的神明大人!铃兰最——喜欢白兰了!】 他听到记忆中的自己笑了,像抚摸一只小猫一样摸了摸女孩子的头。 【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啊~】 这软弱的……不该存在的记忆!为什么此时此刻又会死灰复燃?! 他是白兰!无数时空中占据制高点的白兰!其他的只是残缺的赝品而已,唯一的价值只有成为他的容器,这个世界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完美的舞台! 但是为什么?先是十年前的彭格列,再是神秘莫测的高天原,这二者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本来是游戏的chioce几乎失败,展现在眼前的神明之境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 已经有了即将失败的预感,但他绝对不可能承认! ☆、第283章 283、归来 彭格列那边的继承仪式,在夏目见过旧友之后就不再去关注了,只是鼓励性的给了沢田纲吉一套火焰魔术教材,附带一小匣红宝石,正是在另一个世界沙漠中找到的,马尔巴士还在恋恋不舍之中,就被夏目拿出的红得几近滴血的宝石球哄得服服帖帖,堂堂大猫竟然像只汪星人一样各种打滚卖萌。 “对您来说只是小物件而已~给我吧给我吧~” 拿出来本来就是为了逗他的,夏目把球塞给了魔神,开始打算着去看望几个人类的友人,无故失踪了三年多,不知道他们要怎么为自己担心,现在事情都告一段落,他决定挨个上门拜访一下。 的场静司在楼下围观了一场鸡飞狗跳,抢夺了最后的战利品推门进来,一整碟三色丸子尽数推到夏目面前,稍一低头,就看到了夏目列出的清单,“打算去拜访那些家伙吗?” “嗯,”夏目轻快的应道,“毕竟失踪了很久,现在回来不上门拜访,总觉得有些失礼,我猜这几年绿川先生头都要炸了。” 他猜得不错,绿川城整个人都不太好,模模糊糊的能猜到夏目恐怕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可是就算这样……稿子也是要交的吧喂!一部《平安风物志》之后是多好的事业上升期啊!就这么揉揉丢掉了,他想想就要捶胸顿足。雪片一样的信件从全国乃是世界四面八方飞来,不乏有势力强大的读者逼问他夏的近况,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搪塞了过去,现在也快到极限了。 那孩子到底干什么去了……他好憔悴……憔悴的都出现幻听了喂! “绿川先生?绿川先生?发生什么了吗?”夏目踩在窗台上,轻盈的跳了下来,有翼狮子形态的魔神紧随其后,落到房间地面上,抖了抖被风吹乱的鬃毛,斜睨了一眼一脸呆滞的人类。 看起来好蠢的样子,这真的是王的友人吗? 绿川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刚刚还在想夏目什么时候会再出现,结果竟然心想事成了!他下意识的就握住了夏目的手,眼前已经初初长成的少年如同往日一般温文地微笑着,只是气质愈发高华沉稳,一柄金鞘弯刀拿在手中,刀身上的鎏金和五色宝石绚烂闪耀。 绿川城竟然觉得有些哽咽了,这么几年,他也不知道这孩子过得好不好,去樱井家问也是没有结果的,樱井宏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还好,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最初的感伤之后,绿川城渐渐平静下来,第一句话就是—— “新作呢?” 夏目:…… “新作还在酝酿之中,”夏目看到绿川城一脸“你在逗我”,顿时就改口道,“其实基本已经构思好了,会是很棒的作品!” 绿川城脸色稍霁,从最初的懵逼中清醒过来,接了夏目带来的礼物,打开一看,险些被吓到了,是一件奢华的象牙鞘匕首,照象牙的用量来看,绝对价值不菲! 以他跟夏目的关系,再拒收未免太矫情了,绿川城旁侧敲击的问了问夏目之前的行程,夏目微笑不语,绿川城倒是没有多少失望,心知当年的夏目都不可能在他的套话下透露出什么来,现在更不可能。转而问起新文的创作计划,聊了一会儿,夏目起身告辞。 “把新的联系方式给我。”绿川城板着脸,“老是联系不到你怎么行!暑假结束之前要把新文章给我,再继续拖延的话人气就要流失光了!” 夏目虚心听着,连连保证会按时上交作品,之前说有了构思并不是托词,他确实有了些许灵感。 是想起来就会觉得温暖的灵感……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习习夜风吹来,头上贴一张隐蔽符,就可以避开人类的视线。有翼的狮子载着他飞跃天空,夏目记得朝日奈家的方向,碰运气的上门去,依旧是走窗子,这里不比绿川城办公室的落地窗,马尔巴士进不去,只好化为一道流光回到金鞘弯刀上。 朝日奈枣不在,夏目把伴手礼放在书桌上,反正不是食物之类的,也不怕坏,随即留下了一张纸条说明情况,写到最后一个字符,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门口的动静,霎时变成了一只金色皮毛的小狐狸,藏在桌子下面。 走进来的是朝日奈枣本人,好像刚洗过澡,正在拿毛巾擦拭头发,夏目没有轻举妄动,他还感觉到了一股气息……不,是两股,只是血缘太过相近,显得像是一个人一般。 “《平安风物志》新出的僧侣和游侠角色,就拜托你们两个了。”朝日奈枣关切的嘱托了一句,突然不知为什么,露出了有些失落的表情。 “还真是……杳无音讯啊……” “事情交给我和梓就放~心吧,工作上事从~来都不会疏忽的。”朝日奈椿刻意拉长了声音,银灰的半长发有些活泼的微翘,他眨了眨眼,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那么等工作完成,我和梓都要一个《平安风物志》的翡翠挂件,初代版的那种~” 朝日奈枣叹了口气,“少做梦了,那东西存世的只有十几个而已,我这里也只有一个,而且是朋友所赠,不可能给出去的。” 朝日奈椿顿时垮下脸,“原来外界传言是真的啊,果然是珍惜物品,夏这几年销声匿迹,价格一下子就上去了呢。” 朝日奈梓本来就不太在意这种额外的报酬,只是陪着椿而已,他的视线落到本该空无一物的桌面上,突然轻轻的“咦”了一声。 “之前这里……有那个盒子吗?”他不确定的问道,“我记得确实是没有的,是有其他人进来了吗?” 朝日奈枣放下毛巾走过去,盒子的做工很好,有种闪耀的奢华,他的视线落到压在盒子一角的纸条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中,他突然激动起来! “这字迹是……!”努力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朝日奈枣也不管两个同胞兄弟还在场,直接打开了盒子,满室宝光闪烁,一枚款式简洁的指环坠在一条银链上,指环通体由琥珀石雕琢而成,飘花绚烂,轻轻的捧在手中,就像捧了一片阳光一般。 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伴手礼,朝日奈枣眼神柔和起来,顶着两个兄弟好奇的视线把他们推出门,落锁,一回头,他所认识的少年果然已经微笑着站在了眼前。 “枣先生,我回来了。” 拜访完昔日友人,夏目没有回去并盛,他与的场静司约定的地方就是樱井家,樱井宏对他的归来表现的极其高兴,殷切的为他准备了晚餐,夏目自然是微笑着接受了。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夏目看看四周熟悉的摆设,呼出一口气。 靠在窗边看了看月色,身后突然有了温暖的触感,的场静司不知什么时候处理完自己的事务回来了,从背后抱着他,亲昵的挨挨蹭蹭。 夏目按住快要扯开自己衣领的手,有些惊讶的问道:“静司那边的事处理完了?比想象中的要快……” 的场静司毫不在意,也许在他心中,那些势力统统都解体也不如跟夏目多呆一会儿来得重要,听到夏目的问题,他哼了一声。 “一群胆小怕死的家伙罢了,杀掉几个就会安稳很久。” 果然啊!这简单粗暴的风格! 第194节 夏目一阵无力,他不敢想象以后的场静司掌管高天原会怎样,先前浅樱之里的国主们虽然事有点多经常吵架信件满天飞,但总体上是萌萌哒,他不想一觉醒来就听到某国主暴尸街头的报告,一点也不想! “我不喜欢你跟其他人待在一起太久……”的场静司不开心地抱怨,为了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他甚至主动变成了小孩子的样子,抱着夏目的腰,眼巴巴的抬头看他,“每当这种时候就想把所有人都杀掉,只剩下我跟夏目~” 一红一黑异色瞳的幼年版魔都之主高兴的眯起眼睛,像是想到了那样的场景,“只有我跟夏目两个人,最棒了……” 夏目:……被这么一个变态绑死了总感觉很亏_(:3ゝ∠)_ 不过恋人还是要哄的,夏目摸摸的场静司的头,半蹲下来与他平视,“那么接下来的几天我就不出门了,就留在樱井家陪着静司可以吗?” 的场静司摇头,抱着夏目的脖子,“不要留在这里,去我的别院。” 的场一门历史悠久,到了的场静司这一代,声威更是如日中天,道场别院都是小意思,东京市里竟然都能被他弄到一块地方建别院,占地还不小,布置的处处清幽雅致,及其符合夏目的喜好。 “东京是要常驻的,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夏目喜欢吗?”的场静司扯着夏目的衣袖,笑得异常乖巧,“要好好奖励我啊~” 夏目对这种程度的撒娇向来是纵容的,“静司想要什么奖励?” 的场静司舔舔唇,他知道自己的要求不能太过分,不然夏目不会同意的,可是太容易做到的要求他又觉得不甘心,眼睛眨了眨,他想起那天早上夏目认真煎厚蛋烧的样子,心里顿时挠心挠肺的痒了起来。 “夏目做东西给我吃吧~可以一起出去买材料~”的场静司越想越开心,越觉得自己决定英明,见夏目点头,整个人都要开出小花来了。 夏目换好了常服牵着的场静司出门,房子里到处是游荡的式神,一旦见到的场静司,必定是恭恭敬敬的跪地。的场静司兴致高昂,挥手把它们叫起,兴冲冲的拉着夏目一路出门。 从小到大,需要的东西都是别人恭恭敬敬的送到自己面前,要不然就是花点心思去夺取,从来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两个人一起在海鲜堆里挑挑拣拣。 “那么,还少的是……”夏目拿着清单,一低头就看到的场静司在偷偷摸摸的往袖子里藏些什么,再看清单下端,已经被撕掉了一截,看位置正好是“蔬菜”那一栏。 “要吃肉……”见被发现了,的场静司可怜兮兮的卖萌,夏目却坚定地认为这种偏食的行为绝对不能姑息,特地买了双份的蔬菜。 的场静司:……qvq 夏目推着车,把的场静司护在自己身边,人潮汹涌,夏目看到前面有个中年的女性身形不稳就要摔倒,连忙上前扶了一把,那个人惊魂未定,扶着夏目勉强站稳,笑着抬头道谢。 “真是多亏你了……哎?!”她看着夏目,又认真辨认了一番,眼里闪现出莫大的惊喜。 “难道是……夏目君吗?” ☆、第284章 284、故乡 夏目困惑的眨了眨眼,他的记忆力很好,但是确实没有有关眼前这个中年女性的记忆,不过看那符合年龄的得体装束,以及梳的整齐的妇人髻,就能看出来这是个秉性温柔家境良好的女性。 接触到夏目疑惑的眼神,中年女性有些懊恼,她局促的拂了拂自己的发髻,显然自己也觉得太唐突了,“之前见过夏目君小时候的照片,说起来我们还是远亲。” 如果是知道夏目身份的人说出这么一番话,肯定是蓄意接近,但是这位女性眼神清澈,眼底闪烁着无尽的欣喜,她甚至能准确的说出夏目父母的名字。的场静司本来有些警惕的,这下也不得不相信这突然就冒出来的亲戚。 藤原塔子,夏目默默地在脑海里想了一会儿,隐隐约约记起确实有一门远亲是姓藤原的,生活在九州岛八原附近,不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静的水吧里,漂浮在果汁里的冰块轻轻响动了一下,夏目微微抬起眼,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女性,细纹已经爬上了眼角,却使得她周身的气韵愈发柔和,注视着夏目的眼眸中,满是温柔怜爱。 “……所以,每年都会过来一趟,但是总也见不到,”藤原塔子苦笑,“樱井先生说你是出国留学去了,但是连续三年寒暑假也不回来,总觉得有些担心……” 手包的袋子被抓紧了,藤原塔子轻轻的说:“早先几年,我和丈夫本来是想收养夏目君的,我们……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却希望有个孩子能陪伴在身边。可是还没来得及见个面,就听到了樱井家收养夏目君的消息,当时就在想,那样一个大家族,会让夏目生活的更好吧。” “现在见到,也就好了呢……” 说完最后一句话,藤原塔子好像再也说不出什么来,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近乎殷切的拿起甜品单子,“夏目君喜欢吃什么?可以再加的!我记得男孩子会喜欢肉类吧,让我看看……” 那句“不用麻烦了”堵在喉咙处,夏目从来没有被一位女性这样殷勤又小心翼翼的对待过,这种感觉是友人给不了的,更近乎于父母曾经带给他的温暖。 牵着他走过人行道的……母亲的手…… 念着神话故事的……父亲的声音…… 他他以为自己对亲情的渴望,早已在长久的颠沛辗转中消磨殆尽,所以他安心的挂在樱井家名下,与樱井宏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合作伙伴,更是渐渐的全身心投入妖怪和神明的世界,那里至少还有闹闹腾腾的友人,还有血脉相连的前辈。 没错的,他仍然身处人类中间,心却拒绝着继续贴近。 可他现在突然被告知,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家人一直在期待他的到来,希望能和睦美满的生活在一起,更是千里迢迢每年前来一次,只想见他一面。 “夏目?夏目……”的场静司小心的用指尖擦去几滴眼泪,有些惶恐的抱住夏目,“为什么……哭了?” 夏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阳光的热度从身侧的落地窗上一点一点透过来,中年女性端着一碟小食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温温婉婉,观之可亲。 【我们……本来是想收养夏目君的……】 藤原塔子糊里糊涂的被请进了别院,她现在还不敢相信夏目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简直坐立难安,不住担忧的向门外张望着。的场静司僵硬的倒茶,以他那不讨喜的性格这简直是天上下红雨!他甚至还不太熟练的开口安慰: “没问题的,只是改改收养关系而已,是小事。” “但是……”藤原塔子叹着气,“我们给不了樱井家那样优越的条件,夏目君跟着我们不会过得比之前好,我的本意,也不是破坏那孩子的生活……” “樱井家?呵……”的场静司还是改不了张口就嘲讽的习惯,何况他确实看不太起那个豪门,一开始有利用夏目的心思已经足够他把整个樱井家划拉进黑名单。见藤原塔子仍然担忧,他深深的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于是随手敲了敲和室的门,立刻就有一身狩衣的门人拉开门,跪坐在地向他叩首。 “家主大人,敢问有何吩咐?” 的场静司轻描淡写并且理所当然的命令道:“摧毁樱井家在北美的分部,我不希望他们现在腾得出手来。” 门人领命而去,藤原塔子一脸呆愣。 阿娜达!夏目君好像有不得了的朋友啊!虽然只是个小孩子…… 夏目想要变动监护人,樱井宏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夏目一再保证他们的合作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樱井宏还是不舍得松口,夏目的价值有多大他非常清楚,失踪三年再次回归,气度更是远胜往日。 谈判僵持中,管家匆匆走进来,低声在樱井宏耳边说了什么,樱井宏脸色一变,惊疑不定的看向夏目。 凭借与的场静司多年的默契,夏目嘴角抽了抽,知道肯定是自家恋人暗中下手了,反正这个锅谁背都没错,他直接就接了下来。 “樱井先生,您也知道,我并非毫无势力可言。”琥珀色的眼眸宁静而澄澈,身居上位久了,气场自然强大,夏目最后一次询问樱井宏的意思。 “我希望保留这份友谊,樱井先生。” 樱井宏陡然像是老了几岁,他靠在椅子上,疲惫的阖上了眼。 “那么,如您所愿。” 晚间的时候夏目亲自下厨,吓了藤原塔子一跳,眼里怜惜更甚,男孩子会自己做饭,不知道之前吃过多少苦头,又被忽视到怎样的地步,她想要帮忙,被夏目笑着拒绝了,又打发了的场静司来跟她聊天。 的场静司幽幽怨怨的看看夏目扎上头巾挽起袖子的样子,能看不能吃,心情极为抑郁。他蔫哒哒的走进客厅,藤原塔子拘谨的正襟危坐,想到夏目的嘱托,的场静司叹口气,拖了本相册出来。 作为一个资深痴汉加变态,恐怕蝮蛇那里囤积的照片都没有他手里多,更何况,照片这种东西是用来暗搓搓关起门来默默欣赏,贴在墙上容易掉色损坏,是愚蠢的做法!必须仔细的放进刻有符文的相册里,每天拿出来温习,当然夏目在身边的时候另当别论,他只需要抱真人就可以了=v= 藤原塔子作为一位传统女性,根本没有接触过绅士们乌糟糟的思想,有相册可看,她显然很惊喜。那个孩子看起来有些可怕,其实是个挺好的孩子呢~对夏目以前的事如数家珍,讲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实在是很可爱。 完美的用表象骗过了藤原塔子,的场静司在心里松了口气,感谢的场一门的优良基因给了他一张好脸,感谢大妖的实力能让他切换年龄,不然一个笑起来就邪气满满的青年认真的讲照片,不是变态也会被当做变态!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夏目把藤原塔子送到了新干线的站点,有两个的场家的门人在身后跟着,藤原塔子也不担心夏目这么晚回去后有危险。车门缓缓的合上,藤原塔子拎着手包,面向夏目微微一笑。 “夏目君,我和滋叔叔在家里等着你。” “家”这个字眼让夏目觉得温暖,他笑着点头,目送列车呼啸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的场静司牵着夏目的手,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不过心情也是很好。 “夏目很开心。”他说的是陈述句。 “是啊,开心得都有点……不知所措了。”门人被就地遣散,两只大妖走在一起再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危险简直是开玩笑,习习凉风吹来,发梢被柔软的掀起,夏目垂下眼帘,微笑着,“一直以为已经被人类的世界所放逐,没想到还会有人等了我很多年,像这样被温柔地期待着,实在不能不心生欢喜。” 的场静司静默一会儿,突然道:“有个地方,要带你去,本来以为买下来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晚上的行人并不算稀少,这里到底是繁华的东京城,夜生活无比丰富,夏目隐藏了身形,黑龙蜿蜒飞掠夜空,飞向离东京不远的小镇。灯火渐渐变得稀疏,夏目能清晰的夜视,几次城镇改建并没有改变熟悉的轮廓,他渐渐的睁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里是……” 【对夏目来说,是第一故乡吧?】 黑龙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房顶,庭院保持了原本的样子,只在檐下留了一盏暖色的灯。夏目轻巧的落到地上,环视整个庭院,景物依旧,好像仍能触摸到昔日残留的温暖幻影。 这是他的家,最初的家。 门口写着“夏目”的门牌保养得很好,几乎没有岁月斑驳的痕迹,手指抚上去,有些冰冰凉凉的。黑龙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了人类的形态,一身黑色狩衣的青年握着他的手,把指尖包进自己掌心。 “静司什么时候买下了这里?”夏目抬头问道,头顶轻轻的顶着的场静司的下巴,特意蹭了蹭蓬松的浅亚麻色发,的场静司才开口道: “喜欢上你的第二天。” 夏目:……这点满的情话技能! “也许一开始只是因为占有欲,但凡沾着你气息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属于我。”没觉得自己说话有多么可怕,的场静司还有些得意,“提前买下这套房子,保留原有的一切,我猜你以后会想要来看看。” 只是夏目一直没有提起过,拥有了不小势力之后也没有查访过这套房子,的场静司猜想夏目是在特意与身为人类的自己决裂,他当然是赞同的,可是今天看到夏目面对藤原塔子时的雀跃,他突然惊觉,也许夏目需要的并不是这种决裂,他生而为人类,强行斩断羁绊只会鲜血淋漓。 “试图逐渐远离人类,是正确的,毕竟我们的寿命无比悠长,将来分离时必将承受更多的痛苦,但是夏目,这次我允许你以人类的身份度过一生,亲人也好朋友也好,等你目送最后一个离去之后,再与我一同游历于无数时空当中。”这样的许可对于一向性情诡异的的场静司来说,已经是让步极大了,夏目心中微动,稍一抬头,轻盈的吻就落到了眼睫上。 “你爱着人类的世界,而我爱着你,就稍微给这个世界些许优待吧。” “……静司。” “嗯?” “灵感来了突然想把新作写出来,能放开我吗?” 的场静司:……果然还是如此煞风景(╯‵□′)╯︵┻━┻ ☆、第285章 285、教训 夏目进入了无比亢奋的创作期,的场静司时常看到夏目写到一半跑出去,蹲在花树底下念念有词,有时候抱着几本书查阅,的场静司莫名的觉得,还没有开始热恋,他们就提前进入了七年之痒。 写书有什么好的!也不看看我嘤! 不过他很快就没那个闲心想这个了,因为有人……不,有妖怪直接找上门来了。一蓝一绿的猫瞳很是漂亮,颈上挂一枚铃铛,猫又一脸坚定的堵在门口,面对的场静司也毫不畏惧。 “我……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夏目!好不容易回来了,理应向他汇报工作啊!” “汇报工作只是个借口吧?”的场静司冷笑,“少做梦了!” 一时剑拔弩张,僵持不下,的场静司还要嘲讽,忽然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跑得很急的样子,一转头,就看到夏目抱着一卷地图冲了出去,冲他知会一声,“静司拜托看家,晚饭不用等我了,有个地方无论如何都要实地看一下!” 的场静司有点傻,他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莫名的心塞涌上心头,他转头看向猫又……妈蛋人呢?! 夏目一直在跑,并且很快意识到这样效率并不高,于是半路拐去了车站,猫又一直紧紧的跟着他,昳丽的容貌惹得路人频频侧目。正值下班高峰,电车上很是拥挤,猫又牵着夏目的手,护着他在空出的一个座位上坐下。 “说起来,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流墨。”夏目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跟随高天原一起,结果却是留在了东京吗?” 猫又低头,神态很柔和,脖颈处铃铛轻轻响动了一下。 “鹤决意离开,总有人要留下的,更何况您是如此念旧的人,必定要回来的。”异色猫瞳似乎很满足的眯起来,猫又藏起了耳朵,不然非得抖一抖才能表达满足的心情,“为您镇守这一方势力,是我应当做的。” 夏目心里一暖,车厢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猫又做到夏目身边的位置上,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夜色也一点一点的浓重起来。夏目借着车厢里的灯光看地图,他视线的落脚点有一个小瀑布的图标。 第195节 听说是有萤火虫的呢…… 又过了不知多久,车厢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夏目感觉身边有暖烘烘的一团挨着,低头一看,是只脖子上系着铃铛的猫,通体黑色,身后有两条尾巴。猫又打了个呵欠,爬到夏目腿上,蜷着不动了。 手上力道适中,一下一下抚着皮毛,猫又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翻了个身露出肚皮,一副也要揉揉的样子。夏目忍不住笑起来,索性也顺了他的意,一边半合着眼睛闭目养神,一边抚着软软的绒毛。 电车终于靠站,夏目拿着地图走下去。这里已经极其荒僻了,除了车站的一点灯光,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山林,夏虫的鸣声一直连绵不绝。不过黑暗对夏目并没有什么影响,金杏色的妖瞳缓缓浮现,四周的一切呈现出一种暗色调的清晰。 为防不测,夏目从勾玉里拿出魔神寄宿的金鞘弯刀,一跃就落到了树枝上,在山林之中,他行动间反而更加舒适。猫又盘踞在他肩膀上,大概是猫咪天性就好冒险,极快的速度只会让他开心的喵喵叫。夏目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顿住脚步。 “晚饭……险些忘记了……” 已经相当熟悉野外生存,夏目很轻松的就抓到了几条鱼,利落的开膛破肚放在火上烤,再加上他自己配的调味料,猫又频频甩动尾巴,一个劲的想往前凑。怕他被火烫到了,夏目把猫咪拢到怀里,先掏出了小鱼干哄他。 鲜香的味道飘出很远,连山间的别墅里也闻到了,风见修眼中闪过希冀的神色,站在他对面的血族却皱了皱眉,微一抬手,自有手下前去处理。 “被长老看中是你的荣幸,继续相持下去,你的同伴会被一个个的杀死。”血族语气轻柔的威胁道,看向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乐团唯一的女性成员,高挑漂亮的女性难掩怒火,可是却挣不开血族的钳制。 “你们这群该死的吸血鬼!别想拿我威胁修!” 血族不悦的抿紧嘴角,显然难以容忍被如此冒犯,他缓缓走进了山崎,抬起她的下巴,“是呢,是你……乐团中长老最讨厌你,我干脆就为她泄愤吧……” “……断她一根手指。” “山崎!!!” 钳制住山崎的血族慢条斯理的抬起她的右手,像是特意想让风见修看清楚一样,一点一点的弯折一根手指,这种缓慢的酷刑更加可怕,山崎脸色煞白,对于任何一个乐手来说,手指都重逾生命! 就在这个时候,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 “这么多年了,血族还是一如既往的狂躁啊……”这样的用词几乎是羞辱,领头的血族猛的转过头,眼前的妖怪顶着一对毛绒绒的猫耳,一蓝一绿的猫瞳像是名贵的宝石,眨动之间带着种族特有的懒散。 “猫又吗?”领头的血族还是有些见识的,最初的诧异之后,微微冷笑了起来,“妖怪又怎样?这几年还不是被压得抬不起头来?早就跟你们说过,不依附一方势力是活不下去的,还要等待所谓的王归来,难道不是被抛弃了吗?!” “你闭嘴!!!”猫又当场就炸了,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盯着领头的血族几乎要把他剥皮拆骨。东京的妖怪势力这几年因为战力被高天原带走一部分,又没有夏目和的场静司坐镇,确实吃了不少亏,可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百鬼之主已经归来,到时百鬼夜行,无人敢于撄其锋芒! “只有王……是不允许被质疑的……”猫又一蓝一绿的妖瞳中几乎沁了血色,“你们必定会为今天的出言不逊付出代价!” 领头的血族愣了一愣,随即大笑出声,连他身边的血族也低低的笑了起来,像是在嘲讽猫又的不自量力,东京妖怪的临时领袖又怎样?没有足够的力量,也不过就是个任人磋磨的可怜虫罢了!不如他今天就代长老把这个家伙处理一下! “……阁下的所作所为,都代表血族长老院的意志吗?”又有一个声音有礼的问道,问题却刁钻的很,血族眼神微沉,扬声答道,“自然!弱小者不应该存在,难道不是天理?” 血族这才看清,出声的是个浅亚麻色发的少年,此时正从露台的栏杆上跳下来,金鞘弯刀握在手中,宝光闪耀。他身上倒是没有妖怪的特征,气质很是柔软亲和,却并不是好欺负。 “流墨,我只问你,大家是被欺负过吗?”夏目的神色很平静,可是越平静,越是让人心中不安。猫又耷拉下耳朵,蔫蔫的承认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样啊……”夏目低头,似乎在沉吟,血族猜想他应该是不想跟长老会正面对上,也是,长老会的赫赫声望让人连反抗都无力。 然后极其不可思议的,他听到了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雪亮的光华一瞬间充斥了整个视线,金鞘弯刀的刀尖处,有一枚奇妙的徽记,此时正煌煌闪耀。那个少年一甩长刀,破风声响起的同时,刺目的金光已经环绕他周身! “幻惑与宝藏的精灵啊!请于此处展露真容!使你的怒吼之声驰骋于地平!降临于此吧——” “马尔巴士!!!” 金光四处跳荡,黄金狮子一声震天的怒吼,融入所效忠的王者体内,金饰流光,半圆的狮子的耳朵藏在发间,弯刀已经完全变换了一番形态,熊熊火光缠绕,所罗门的徽记清晰如在大漠之上、骄阳之下! 血族还没有回神,巨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将他整个人深深掼进墙内!五脏六腑传来撕裂的痛楚,他惊恐的睁大双眼,徘徊于视线之中的是一双威严莫测的黄金兽瞳——那是属于王的眼眸。 身体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弯刀所到之处火焰燎原!这是至纯的魔神的火焰,幻惑的最终造物,凝视着那火焰,意识突然渐渐的模糊起来,血族们狼狈逃窜,可是憋久了的魔神根本不是什么纯良之辈,暴虐的杀心燃起,他操纵着火焰,将一切精神和物质统统淹没! 还有零星的火苗在木质结构上燃烧,发出轻微的“劈啪”声,夏目安抚着马尔巴士,终于把这个兴奋异常的家伙哄回去。缓缓吐出一口气,夏目一个低头就看到一只狸猫激动的抱着他的小腿。 “夏目大人!是您回来了吗?!您不在的时候,我和修都非常担心!”狸猫说的真心实意,一边试图往夏目身上爬,猫又看的不高兴,一下就变成黑猫的样子,一爪子就糊在了狸猫脑门上。 胖子敢抢我家王!想被挠成渔网吗?! 狸猫只是个小妖怪,不敢反抗猫又,磨磨蹭蹭的奔到风见修身边,眼睛还在看着夏目,被猫又狠狠地瞪了一眼,示威般的挥了挥爪子。 狸猫蔫蔫的去勾风见修的裤脚,抓了个空,没想到风见修大步上前,停在了夏目面前,难以压抑心中的激动之情。 “你到底是……回来了……” ☆、第286章 286、决定 “当年,蓝突然不知所踪,我就猜到是与你有关,”顿了顿,风见修的眼神很有些复杂,“虽然不知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但是不能否认的是,你们之间的羁绊更加牢不可破了吧?” 夏目安静的仰望着他,黄金兽瞳熠熠生辉,偏偏扣在头顶的狮子耳朵显得很是可爱,稍稍中和了魔装带来的凌厉气势。 “正是如此,风见先生。蓝因为我放弃了歌坛,失踪三年对人气带来的打击是可以预料的,我感到愧疚和惋惜,所以想送他一份大礼。”夏目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筹备的新作中有一首歌,无论如何都想让蓝来演唱。 风见修说不上来此时的心情,好像得到了很早以前就已经获知的悲剧结果,心脏处只余绵密的疼痛。他抬起手,轻轻的碰了碰夏目的发顶,然后移开手,举动间满含克制。 “抱歉,这次这些……是我连累你了。”他有些歉意的说道。 夏目却摇头,“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我早晚要跟这些血族对上,哪怕不是为了风见先生,为了在东京的友人也会这么做的。” 他转身几步,走到了直接嵌进墙壁里的血族头领面前。不愧是恢复能力强大的血族,这样严重的伤势下,竟然还能微微抬起头来,露出血红的眼睛。 “你就……不怕得罪……长老会吗?” “很遗憾,从未畏惧过。”夏目把作势要挠花血族一张脸的黑猫抱起来,顺了顺毛,“这些人中,只有你能回去,回去通知血族长老会……” “高天原不日降临!” 血族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的嘴唇开始颤动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最令人恐慌的事物。也确实如此,东京自古以来是妖怪的地盘,他们贸然深入已经是大忌,好巧不巧,夏目和的场静司都不在,让血族头领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干脆不打算走了,想吞下这块地盘。前段时间甚至刚对妖怪的据点发动了袭击,精锐缺乏的情况下,妖怪们吃了不小的亏。 可是现在局面逆转,高天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会降临到这世界之上!更甚于,直接降临到……血族的长老会。 作大死!!! 血族头领狼狈的离开,夏目像承诺的那样并没有追击,马尔巴士碎碎念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夏目解除了魔装,顺势问起风见修为什么会遭遇血族的问题。 简而言之,就是脑残粉逼死偶像的故事,血族的一位女性长老疯了一般的迷恋风见修,动了把他带回欧洲的心思,于是派出手下交涉,交涉不成,当然就要用强了。 作为一个人类,风见修感到压力很大。 在夏目面前,他从来不是光芒万丈的偶像,而只是个懒散的大叔,一边吃着夏目的烤鱼,一边控诉血族的蛮横无理,夏目嘴角微抽,叹了口气。 “这事我会解决的,风见先生不必担心。” “……你之前说,来这里是为了一首歌?”风见修抓重点的能力向来很好,虽然这首歌他恐怕是没份了,不过听一听也是好的。他感觉夏目成长了很多,这种成长必定会体现在他的歌中,带给听众远超以往的听觉盛宴! 夏目点点头,“我听说这里有瀑布,满月的时候,瀑布周围都是上下飞舞的萤火虫,这正是我想象中的、将要呈现在书中的景象!” 的场静司没能跟夏目一起出门,不开心的走进房间,房子其实很小,可是因为是夏目故居的缘故,他一点也没有嫌弃的表现。在夏目长待的书桌旁坐下来,的场静司的视线落到了那一厚沓稿纸上,随手翻开了两页…… 【终有一天,你我会刀剑相向!】 开篇就是凌厉的杀机,红月的光落到粼粼的湖面上,恰似血浪翻涌,层层叠叠的血浪之下,有什么睁开了眼睛,露出不属于人类的黄金瞳。宽大的羽织随水纹徐徐飘摇,浸了水的通透,使得那个人背上的刺青隐隐浮现。熔岩的火光在他脊背上缓缓流淌,遇到缠绕在身侧的锁链,不甘的缓缓熄灭。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呢…… 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要留下…… 【于大凶之日诞生于世,焚毁一百零八城!】梵唱声隐隐,禅杖被高举起来,发出古拙厚重的声音,【以我的血!以我的骨!务必封印这不祥的——】 【凤凰!!!】 禅杖呼啸而下,禅师的身体随之瓦解成漫天血雨,他抬起睫毛,染血的视线中,只有一张张饱含着莫大惊恐与嫌恶的面容。 【不祥的……不祥的……他是灾祸……】 水波一颤,月影顿缺,大湖四周万木萧零,火焰在湖心翻滚一下,寂静无声。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翻动稿纸的沙沙声,的场静司正看得入神,翻下页,却摸了个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传的后续呢喂!酒吞童子才刚出场好吗!他把凤凰从湖里捞出来封为战将,然后呢?!剧情进展到这里跟题目的《山神之森》有什么鬼关系啊! 的场静司顿时觉得夏目在下很大一盘棋,又想看下文,郁闷的走到回廊下踱步,一圈又一圈。夏目一回来就看到这情景,忍不住笑了起来,“静司,发生什么了吗?” 不等的场静司回答,他已经发现了什么,“难道是看了手稿吗?写完之前看的话会很吊胃口的……” 的场静司感觉膝盖中了一箭_(:3ゝ∠)_ “无论如何,那两个人是会在一起的吧?都是大妖门当户对,救命之恩更应该……” “不是的呢~”夏目微笑着打断了他的幻想,“会分开的,凤凰就是山神啊,承蒙人类的感召,希望能化身为镇守一方的神明。” “……我不管!反正一定要在一起!” “静司又把书里的人物带入了什么,原型不是我和你啊!” “我不管!” 夏目泄气了,的场静司真固执起来他也没办法,只能转移话题,“我听流墨说了,东京这边的妖怪势力大为削弱,随便一支外来势力就能欺负上门。” 的场静司一点头,表示早就知道了,“最近我就在处理这方面的事,临时把言峰绮礼借调过来,想必很快就会解决。” 夏目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开口道:“神父先生不可能一直留在东京,还是高天原回归更为稳妥,纲君那边已经完成了继承仪式,我们大可跟他们一起去十年后,继位也无所谓了,毕竟拖得时间越长,积累的事务反而越多。” 想到被文件埋掉的场景,夏目还好,的场静司却是皱眉。没有前辈在身边的日子固然轻松,可是相对的,少了高天原这么一份巨大的战力,到底还是有不便之处。的场静司用惯了骨女等妖怪,现在身边没人使唤,确实不太习惯。 可是回去的话……一想到天照那张脸他就心塞! “那现在正在动笔的新作?” “那个不急,高天原上藏书多,速度只会快不会慢。”夏目想到了什么,甚为乖巧的弯起了眼睛,“所以在我闭关写作的时间里,政务就拜托静司了。” 的场静司:有种被坑的感觉…… 水雾袅袅上升,茶香随之发散出来,面对这样一杯好茶,白发青年却只是望着对面的神明,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了一袋棉花糖。 “要吗?橘子味的呢~” 天照笼着衣袖淡笑,“不必了,我不喜欢甜食。” 见他不要,白兰自顾自的撕开了棉花糖,拿两颗丢进嘴里,浓郁的甜味让他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些许,开始推测天照的用意。他毫不怀疑,杀死自己只在天照一念之间,那个银发的战将是他无坚不摧的剑,白兰并没有足够的信心从她手中活下来。 两人都沉默着,先出声代表着丧失先机,天照更是优哉游哉的捧起茶盏喝了口茶,神情称得上是温文,很难想象,这个青年形态的神明已经渡过了上万年之久的悠长岁月。 天照可以从早坐到晚,神明和妖怪的寿命长到无法计数,浪费一些时间算不了什么,可是白兰不同,他有急切想要达成的愿望,这是他不得不暴露的软肋。 “有关成神的问题,天照大神可以稍作解答吗?我还真是非常好奇呢~”白兰轻快的开口,笑起来显得很是活泼可亲,不过他面对的是天照,不说当年高天原风采各异的神明,但是现在仍然生活在高天原的妖怪们,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唯一能让天照痴汉一下的,也只有自家血裔了。 “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天照似笑非笑的问道,“当然,阁下是客人,都听也可以。” 白兰托着腮,轻快的眨了眨眼,“那么我就要贪心点了~” “假话是,得到足够的神明之血,实施换血工程的话,就可以成神。” 白兰感叹了一声,“还真是难以做到的事情,神明是不会舍己为人的呢。” 第196节 “至于真话……”天照轻轻的笑了,璀璨辉煌的黄金瞳中,骤然流露出刻骨的恶意。 “干脆溺死在你的美梦中吧!” ☆、第287章 287、决战 白兰被狠狠的噎了一下,一般人的印象中,象征太阳的天照必然是光辉仁爱的,心思深沉也没什么,神明本来就不是单纯的生物,但是直接当着客人的面口出恶言,实在是让白兰措手不及。 “惊讶吗?”天照愉快的笑着,但看这微笑,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个极其亲切没有架子的人物,“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啊,活到现在的神明,无论是醒着还是在沉睡,统统都疯了呢~” “只是非常不巧,我是里面疯的最厉害的一个。” 黄金瞳一片死沉沉的晦暗,白兰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毫不怀疑,天照会动手杀了他,就在现在! “……少装了,”有人一声嗤笑,孔雀蓝的羽织舒展,玄狐一脸鄙夷的看着天照,“与其在这里吓唬一个人类,不如赶紧发动高天原去找千叶啊!跟的场静司那家伙待在一起,让人没法放心!” 天照静默了一会儿,咬牙切齿的把茶盏向玄狐丢过去。 “熊孩子!一天不坏我事会死吗?!真该生成魔都之主啊你这糟糕的性格!” “说起来我其实超想当魔都之主的呢~”千姬从千泫身后冒出来,一脸神往,“不用批政务每天只需要打打杀杀,看谁不顺眼也不用再三斟酌,直接套麻袋就好了,这样的生活……” 玄狐很顺利的接了上去,同样一脸神往,“简直是毕生追求啊……” 天照:“一群吃里扒外的家伙!白养你们了!” 铃兰还在门外,就听到里面吵起来了,不由得看一眼月读,银发的神明一脸无奈,显然已经非常习惯了。 “三只天照血裔一台戏,更何况脾气最好的那只现在不在,现在只希望里面不打起来……” “轰!!!”有什么东西爆炸了,木质建筑飞扬的碎片之中,月读表情丝毫不变,格外的镇定自若。 “看样子情况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蹙起的眉诉说着主人心中的忧虑,铃兰看到月读挽了挽袖子,旁边的石榴一脸惊色。 “难道是打算去阻止吗?还真是勇气啊!” “勇气你个头啊~”月读欢快的反驳他,羽织一扬就冲了进去,“打架的话务必带吾辈一个!天照天照吾辈来救你了!” 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高天原的意识在地上滚了滚,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顿时高兴了起来,还没等闹出点动静,就被金色皮毛的小狐狸拿尾巴盖了,示意他噤声。高天原的意识“嗷呜”一声应了,乖乖的不做声,只是在意识里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小天狐~我可想你啦~你想不想我~】 【要抱抱~要两个抱抱~要三个抱抱~】 “知道了知道了!”夏目变回人形,小声道,万一被前辈发现,他可就要直接被抓去处理政务了。把圆滚滚的团子拢进怀里,夏目左右侦察了一番,悄无声息的从核心出去,直奔存放着大量书籍的回廊。 至于的场静司?嗯……他去吸引注意力了…… 至于吸引到注意力之后又会拉到多大仇恨,夏目没有继续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太悲伤了_(:3ゝ∠)_ 被几位天照月读血裔联合围攻,饶是的场静司也扛不住饮恨败北,可是他拒不交代夏目的去向,天照摸摸下巴,冷笑一声。 “那就让他去处理文件吧!” 一句话的功夫,的场静司被关进了小黑屋,满屋子的文件堆叠如山,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拿了一叠文件来,点火! 他也是有脾气的!这种不人道的东西统统烧掉! 黑烟滚滚之中,现任魔都之主露出了阴森森的笑。 让你们惹我! 处理完了内部矛盾,天照眼皮却直跳,估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他尚且不知道的场静司竟然有烧文件的胆子,却已经决定用最快的速度打发掉白兰。这个人很危险,放在平常是个不错的消遣,但是此时他显然失去了当时的心情。 当然,他绝不是因为月读抱怨自己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于是白兰得到了一个自己之前从未奢望过的许诺:如果将世界的基石交给天照,天照就会给他真正的神明之血! 诱惑太大了,至少白兰完全不能抵制,更加坚定了夺取彭格列指环的决心。这让回到这个时代的沢田纲吉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认真起来的白兰绝对是个枭雄式的人物,大劫之后的彭格列及其同盟家族几乎无法抵抗。 幸好有高天原镇着这片海域,米鲁菲欧雷的人根本不敢深入,白兰深知天照的难缠,带领自己剩下的两个六吊花正面与彭格列家族对上,暗地里还隐藏着最后的杀手锏。 他的ghost…… 铃兰在高天原上观战,ghost出现的时候,她突然泪流满面。 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不会错的,那是被占据了身体的白兰,虽然对于世界有点厌倦,却会在阳光底下惬意的微笑。六吊花奉他为精神领袖,不是为了什么强大的力量,而是自己的心……曾在绝境之中被那片白色指引。 现在却变成那么一副样子,没有意识,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火炎化的身体上缭绕这吸收来的火焰,呈现快要被撑爆的极限状态。 很痛苦吧,白兰? 我来帮你解脱好不好? “结果到最后,虽说是你的守护者,却还是没能守护你……” “至少……让我这双沾满罪孽的手……结束你所有的痛苦吧!” 镇魂的雨之炎燃起,修罗开匣之下,她像一尾鱼游行在水中一样漂浮在空气里,义无反顾的向那具散发着绿色光芒的躯体游过去。靠的越近,火炎被抽取的越快,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了。 荧光绿的触手伸展过来,她没有避让的意思,石榴冲过来一把把她拉开,气急败环的吼道:“你想死吗?!被那东西碰到的话……!” “但是白兰……白兰他……”铃兰哭出了声,看着ghost所在的方向,“至少要让他知道,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铃兰会陪着他……” 石榴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修罗开匣,他的手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手,指节粗大,指甲尖利,是能轻易撕裂敌人身体的利爪。可是现在,可怕的利爪轻柔的碰了碰铃兰的发顶,石榴的声音甚至可以称之为平和。 “喂……别死了啊……电波女……” “我也有点想念啊……之前的白兰大人……” 四周萦绕着风的声音,铃兰抓住了石榴的手,“……走吧。” 月读本来在冷眼旁观,看到这地步,终于忍不住动了动。 “天照,那两个人……” 天照轻柔的握起她的手,慢慢拢在自己掌心,然后垂下眼帘。 “我不是你的束缚,去做你想做的吧,如果被欺负了,一定要回来找我。” 听到他这么说,月读稍微脸红了一下,就果断的一拢羽织飞掠而出,“那我去救他们!真是不自量力的家伙!” 魔都之主大概都是这种属性,除了貌似投错胎的幽沉,个个口嫌体正直,傲娇的很,天照不由得微笑,显得极其纵容。眼角的余光瞥见本该被关小黑屋的的场静司,天照并不意外,关得住才有鬼! “我把文件都烧了,下次不要这么自以为是,这种程度我是不会屈服的。”的场静司近乎挑衅的说,天照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脸上还带着笑。 “本来就没打算关住你……等等!你烧了什么?!” “文件,所有的。” “……果然你还是去死吧!!!” 铃兰和石榴最终也没能救下ghost,月读理智的阻拦了他们,再靠得近一些,真的会丢掉性命。ghost倒是无法吸收神明之力,月读造了个严丝合缝的罩子把两人笼罩在里面,死气之火不再流失,两人的脸色好看很多,默默地看着罩子外面ghost的身影。 也看着沢田纲吉力挽狂澜,将本就是死炎块的“白兰”吸收殆尽,脸上的神情却是一变,警惕的看向白兰的方向。 “不好!大家的火炎并不在ghost身体里!恐怕已经变成白兰的力量了!” “哈哈哈,纲吉君还是那么敏锐~”白兰踩在一艘游轮的最上层,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放声大笑,“但是你已经阻止不了了!看到了吗?这是神明的象征!我的翅膀!” “已经脱离了可悲的人类,等我拿到神明之血,就能真正成为神!到那时候……”他已经激动的难以自控,眼里写满了野望,巨大雪白的翅膀带着他缓缓飞起,七色的火炎不断迸溅出来,他猖狂的大笑着,突然毫无征兆的冲向了沢田纲吉! “纲吉君,就把彭格列指环交给我吧!” 金红的火焰撞击到一起,热风拂动月读的双马尾,深蓝的眼眸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平静的倒映着漫天火海。身处高天原之上的天照也是同样,作为神明,他们存在了太过悠长的岁月,所有的争斗和野心,只不过是玩厌的游戏罢了。 月读看着看着,突然微微眯起了眼睛,下一秒她就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经紧紧握住了一个女孩子的手腕,“又是一个想死的吗?我明明记得人类只有一条性命吧?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的视死如归!” “谁准你对公主无礼的!放开公主!”这样的威胁对于月读来说简直不痛不痒,倒是有个金发男人让她多瞟了一眼,他身上的火炎远比其他人的要强盛,态度也更加镇定。 伽马通过尤尼的表情,判断出这个气场十足的女孩子是无害的,因为尤尼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甚至于,还有一丝隐隐的倾慕。 “月读大人,月亮的光辉很美。” 这是在夸月读,然而她丝毫不为所动,还是牢牢的抓住尤尼的手腕,微微抿紧唇,“被这样夸赞了,就更不能看着你死!人类真是不可理喻的生物!” 尤尼安静的微笑,尽管她的身体在细微的颤抖,尽管她同样恐惧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她还是平静的注视着月读的眼睛。 “月读大人,对人类来说,总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她的眼神成熟得简直不像个小孩子,通透的蔚蓝色中,漾起一点涟漪,“也许是信仰,也许是希望……在这些东西面前,生命也变得卑微。” 大空的火炎再一次燃起,轻柔的把月读推开几步,火焰的光圈中,尤尼微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落。 “这个世界,会因为我的死而重生,我……不怕的!” 月读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看着这个还很年幼的女孩子,慎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退开,眼前还久久残留着金红火炎的光影。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落到了脸颊上,月读听见一片惊呼,她也抬起头,漫天金色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像散落了无数金色的花瓣。点点温暖的触感之中,她的眼睛一点点睁大了。 “这是……” ☆、第288章 288、归途 超律魔法,之前的世界是如此称呼的。 金色的雪片落到高天原上,落到海面上,天照微微转头,这一次眉眼满是真心的笑意,“你果然在,就知道的场静司不会离你太远。” 夏目叹口气,金色的团子蹲在他头上左顾右盼,一脸兴奋。夏目一步步的走了过来,很自然的站在的场静司身边,“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我总要出来看看……是纲君吗?” 他之前并未与白兰直接碰面,却并不妨碍认出那个想成神的野心家,不由得微微皱眉。的场静司观察着夏目的表情,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 “讨厌他吗?这很好办,杀掉就好了!” 魔都之主的逻辑向来简单粗暴,的场静司刚要动身,就被夏目连忙拽住了袖子,进而在宽大的衣袖下握住了手,“这是纲君自己的战斗,我们不该插手,有这个超律魔法已经够了。” 确实……已经足够了…… 彭格列金红的大空之炎沸腾不已,沢田纲吉显然从片片金色雪花中获得了新的补给,他用力握了握拳,死气化之后显得格外冷淡的眼眸看向高天原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就足够了,多谢。” 尤尼也仰望着雪花,感觉到体内近乎枯竭的火炎再一次渐渐满盈,眼里不由得现出了几分感激。她仍然在坚持不懈的向奶嘴中灌输火焰,只是死亡的阴影已经从她头顶离去。月读松了口气,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让她几乎萌生敬意的人类,羽织一展飞上天宇。 她突然感到心脏处有温暖的悸动,一切都在向一个无比圆满的方向前行,她走出了黄泉,天照还活着,讨喜的不讨喜的后辈们也能凑在一起相约品茶,还将一起看岁岁年年花开花落,听岁月无声。 没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的了。 一切终结。 白兰终究没有实现自己的野心,沢田纲吉站在极大的深坑前,战斗过后的疲惫袭上来,他慢慢坐倒在地面上,死气之火缓缓熄灭,他又变成了那个温柔无害的废柴,当即惨叫起来,“好疼疼疼!” 第197节 里包恩轻轻踹了他一脚,没怎么用力,显然对这最后的结果也是极满意的,“少在那里大呼小叫了,像什么样子!”虽然这么说,他的嘴角却是上扬的,浑身散发着骄傲又愉悦的气息。 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子,未来,必定会成为最英明的首领。 “十代目!”“阿纲!”守护者们纷纷围过来,沢田纲吉龇牙咧嘴的一一回应他们的关心,视线穿过人群,披着大大斗篷的女孩子向他宁静的微笑,那双蔚蓝的眼眸像极了十年前的艾莉亚。 她怀里是闪烁着光芒的奶嘴,已经出现了彩虹之子们的部分特征,预计很快,这些因为白兰阴谋而沉睡的阿尔克巴雷诺们很快就要苏醒,重新睁开眼,去看这崭新的世界。 一切已经不同,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沢田纲吉不由的去看悬浮在空中的高天原,几道流光闪过,一眨眼的功夫,夏目已经轻盈的落到了他面前,的场静司当然是寸步不离的,同时跟来的竟然还有天照,这位大神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有些紧张。 天照无辜的笑着,摊开手,“不必紧张,小千叶还在这里,我可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金色的团子在夏目头顶上骄傲的“嗷呜”一声,表达了自己要保护夏目的决心,哪怕对手是天照,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哒!拿起浮岛砸砸砸! 天照的笑脸有些挂不住,夏目弯起眼睛,显得很是愉快,他看向沢田纲吉,出声邀请道:“之前是纲君把我和静司捎过来的,现在就让我稍微回报一下吧,各位可以搭乘高天原一起返回……”话还没说完,周围一片闪亮亮的目光让他愣了一下,里包恩语速飞快。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蠢纲,快点爬起来,我们要登上高天原了!” 沢田纲吉宽面条泪,但仍然顽强地站了起来,毅然决然的向前走。 之前观战的时候,他们只在正殿和高天原边缘稍微都留了一会儿,远没有看完这个庞然大物的全貌,此时有了这个机会,他就是跪着也要上! 高天原总的来说,中央圣域与之前的浅樱之里更相似一点,多了一个有通天金色光柱的核心,建筑物改成了七重王城,其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浮桥安静的泊在水上,大片樱花堆叠,漫天蝴蝶飞舞,美不胜收。 宫殿里的近侍大多都是些小妖怪,一个个玉雪可爱嗓音清脆,女孩子们穿着短摆和服在木制回廊上哒哒哒跑过,却不显得莽撞,或者抱着衣服或者端着茶水,井井有条得很。 这里有种安宁又悠扬的氛围,格外适合一场大战之后的修养,沢田纲吉一来就喜欢上了,换上了给自己准备的和服,端着一杯茶坐在回廊下,随风而来的缕缕花香沁人心脾,有时能看到人鱼在水面上跃起,炫丽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辉光。 时间好像停滞了,极致的安宁中,沢田纲吉舒适的叹了口气。 “可不要只看表面现象啊,”里包恩一本正经的捧着茶杯,惬意的喝了一口,“这份安宁之下,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个日夜的政务批阅,还要有强有力的军权,以便能及时压制反叛者。” 沢田纲吉感叹道:“果然夏目君很厉害啊,这么大一片区域,牺牲自己的自由时间也要治理好……” “……那是胡扯的哟~”玄狐从走廊的另一头缓缓走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黑发的青年,沢田纲吉没有见过,但是看那气度风华,必定不是普通妖怪,只是胡扯什么的…… “召开议会处理政务只是在上午而已,其余的时间都在赏花喝茶看闲书以及……”玄狐本来正说着,突然看到远处的天空中飞起了一只风筝,很顺利的就接下去了,“以及开展一系列有益身心健康的娱乐活动。” 刚被教育过要勤奋的沢田纲吉:…… 刚教育沢田纲吉要勤奋的里包恩:…… 妈蛋就不能更敬业一点吗(╯‵□′)╯︵┻━┻ 正在内心凌乱着,两只花妖哒哒哒跑过来了,脸颊是运动过的红润,她们手里各拿着一只风筝,跑来传达夏目的话。 “千泫大人,幽沉大人!千叶大人请你们过去呢!两位神明大人也已经在去的路上啦~(≧▽≦)/~” 玄狐闻言起身,理了理衣袖,因为坐下的姿势羽织略有褶皱,幽沉一言不发的伸手替他理顺,松手的时候明显有些恋恋不舍。玄狐抖了抖耳朵,自以为不着痕迹,大踏步的跟着两只花妖离去。 沢田纲吉一脸茫然,里包恩却看的饶有趣味,“原来如此,阁下是先代魔都之主吧?这样的眼神,我已经在的场静司身上见过不止一次了呢。” “已经那么明显了吗?”幽沉淡然道,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双传承自月读的深蓝眼瞳亮的惊人,“是啊,我到底也是魔都之主……” 劫掠是天性,是刻在血脉之中的遗传,不论他表现的多么沉稳冷静,心中始终还藏有躁动的兽,只是不像的场静司表现的那么明显罢了。 “如果愿意的话,请一起前去吧,”幽沉有礼的邀请,“相信你们的伙伴也会被邀请过去,那是个体贴的孩子,断不会忽略客人的。” 果然就像幽沉所说的,夏目绝对不会慢待客人。几个女孩子已经凑在一起挑风筝了,每一只风筝都是仓库里搜出来的供品,虽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有国主上贡风筝,但是花色图案都相当精美,天生喜欢漂亮事物的女孩子更是移不开眼,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简直左右为难。 守护者们早已经挑好了风筝,看见沢田纲吉和里包恩过来,冲他们招了招手。他们所站的位置是一大片临时铺展在水面上的草地,不知道用了什么神异的手法,半点水渍都不沾,面积也足够大。孤高的浮云理所当然的不可能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他在后面的长廊找到了不错的书,此时正靠在一棵树下悠闲的看着,身边围着不少小动物,触目可及的一片毛绒绒让他的神情温柔了好几个百分点。 夏目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他的风筝已经飞的相当高了,几乎看不见,的场静司把他半圈在怀里,一起拽着线,其实风筝飞得高他才是真正的功臣,不过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和夏目一同看着高飞的风筝。 明明早上才结束了一场针对反叛者的杀戮,可是屠刀染血的刽子手此时有再温柔不过的神情,内心的狂躁消失殆尽,不过的场静司并不认为是饮过天狐血的缘故,只是因为他的剑鞘就在身旁而已。 “唔……很快就能回家了啊……”夏目舒适的眯着眼睛,阳光洒在身上有些昏昏欲睡。的场静司应了一声,把他抱的更紧了一些。 “回去之后,有什么想做的吗?” 夏目开始一条条的列举,“第一,把新作写完,交给绿川先生;第二,给蓝写一首新歌,当年的赌约虽然已经过期还是要践行;第三,就是要去找塔子阿姨和滋叔叔,怎么说呢,真是期待啊……” “说起来,静司想做什么?”夏目好奇的抬起眼睛,“之前势力已经整合的差不多了吧?在剩下的就没有什么了……” “不,还有很重要的事。” “?” “……陪着你,守着你,要花费一辈子来践行。” ☆、第289章 289、尾声(一) 【也许每个人都曾经期待过,生活中会有奇迹的相遇,乘着风,像白鸟一般倏忽而来,残留下些许吉光片羽的美妙印象。哪怕刹那间就会错过,今后的岁月中,却仍然在不断的怀想。】 【是啊,与山神的相遇,就如同这白鸟一般。不止一次的自问过,这是否是虚无缥缈的幻觉,可是……那支歌……】 镜头摇过来,摇过来又摇过去,晃动的画面中,阳光将一切都晒得蓬松松的,摄影师深深吸进一口气,充沛的草木香气让他精神一振,因为疲倦而垂下的手臂又一次举起了摄像机。 镜头向上再向上,越过树梢,记录下一片白色的衣角。 “!!!”摄影师悚然一惊,险些摔了相机,在二十多年过去的生命中,他相信世界上总有人类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可是却无法接受,前一秒还在畅想着的山神竟然真的出现在他面前! 之所以能把树上的少年与误入山林的人类区别开来,是因为那双眼睛。 是的,那名少年有一双极其漂亮、犹如融化金水一般的……兽类的眼瞳。轻暖的风穿过树林,万物萧萧有声,也顺带吹起了少年的发梢,扣在头顶的面具也不老实的微微晃动。 一个“東”字清晰地映入摄影师眼中,他艰难的吞咽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就跑! 心脏狂乱地跳动着,他穿过一丛丛低矮的灌木,蝉鸣的声音是一种焦躁的煎熬,上山的小路已经找不到了,他边跑边回头,生怕刚才的少年追上来,一时没留心脚下,踩了一块石头骨碌碌的从山坡上滚下去,一头扎进浅浅的溪水里面。冰冷的溪水让摄影师一个激灵,水珠从下巴上一滴滴落回去,搅乱了溪水里浅浅的白衣的影子。 “那个……你看得见我吗?” “——卡!”黑泽久雄一脸兴奋的叫停,“非常棒!我喜欢这种光影交错的感觉!像是一个怀旧的梦啊……小时候可是非常相信有山神的呢……”他有些感慨,声音也渐渐低沉下来,“但是很快的,变成了市侩的大人,妖怪啊山神啊,连梦到都是种奢侈。” 他像个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的感叹,间或拿小手绢擦一把眼泪。夏目已经习惯这个画风的黑泽久雄,说是什么国际名导演,其实又蠢又二还喜欢伤春悲秋,拍电影的时候还知道严肃一点,《山神之森》一被确定拍成电视剧,他整个人都撒欢了~ 夏目向还坐在溪水里的名取周一伸出手,“辛苦了,名取先生。” “不,只是分内之事~”名取周一笑起来,抓着夏目的手起身,突然感觉如芒在背。果然,他一回头,就看到黑发的青年站在一棵树下,拿眼刀狠狠地在他身上戳洞,满脸写着“混蛋放手放手”。 名取周一是认识的场静司的,少年时就见过面,两个人同是除妖师世家,只是双方观念存在分歧,的场一门手段严酷,专门捕捉强大的妖怪为自己所用,到了的场静司这一代,这种强权观念更是空前的膨胀起来,名取周一感到忧虑。可是直到某一天,的场静司突然收敛起来,对待妖怪的态度温和不少。 名取周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的场静司得到了暂时满意的妖怪御使,才停止了大规模的捕猎活动,原因没有让他等待太久,他很快就知道了。 是因为那个孩子,曾经在拍卖场见到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身上有种极温柔的气场,在他身边,好像心中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会被一一抹平,变得如春水般宁静。 的场静司是被影响最深的那个,此时他低头和夏目一起看一份剧本,异色瞳中满是星星点点的暖光,乖戾的气质被温柔恬淡冲散,本来就俊美的容貌更加凸显,有几个女演员已经频频看过去,眼里的心动无法掩饰。 可惜再怎么温和,他也终归是的场静司。 “我真的……非常倾慕您!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试着……交往下看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羞涩的红晕染上脸颊,终于她鼓足勇气,仰起头等待一个令她雀跃的答案,那双漂亮的异色瞳此时正注视着她,完完全全的倒映着她有些彷徨又期待的神情,让这位勇敢告白的女演员心跳得厉害。 也许……也许真的有可能! “终于找到了!静司,黑泽导演让我们过去一趟,有关下午的戏份……”夏目拿着剧本走过来,看到这边的情境,尤其是女演员精彩纷呈的表情,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抱歉,我打扰了吗?”还没等女演员张口说什么,他立刻歉意的略微倾身,“实在抱歉,导演叫得很急……” 女演员脸色不好,勉强道:“还是正事重要,我……先告辞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估计有生之年,她一见到夏目就会觉得尴尬。 夏目其实是故意的,但是并不是出于吃醋这种理由,而是因为……的场静司的性格实在是…… “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告白啊!不同意的话拒绝就好了!没必要……”夏目一脸崩溃,最为最了解的场静司的人,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不打断,的场静司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嘲·讽! 估计到时候什么伤自尊的话都能说出来,把人气走是小事,给对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是作孽了!夏目长叹气,说起来这种性格也是他惯的,怨不了别人。 “她之前打听过我的身份,应该只是贪恋的场一门的权势。”的场静司冷笑,“对于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没有当场杀死她已经算得上是手下留情!” 他把夏目揽进怀里,埋进他发间,语气已经带上撒娇的意味了,“夏目不要被这种人骗了,与其担心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类,不如一直看着我。我可是被表白了啊,说不定下次就会被骗走了=v=” 全世界都被骗走了你都不可能被骗走!夏目内心吐槽,这种诡异的性格、半夜爬窗的坏习惯、见血会兴奋的天性、飘忽不定的心情指数,愿意接手的场静司的绝对是被他的外表骗了!突然好同情这些人真哒! 也许他更该同情自己_(:3ゝ∠)_ 人鱼的长发已经长到肩胛以下了,他拿着剪刀有点犹豫,半长不长的实在有点难受,最终,他还是决定剪掉。 好在夏目及时阻止了他,他本来就不赞同这种自我牺牲,蓝是很喜欢自己美美的长发的,上次夏目没有看住,让蓝自作主张剪掉了,这一次夏目严防死守,还用了妖力,让长度有些尴尬的半长发迅速长起来,像之前没有被破坏过那样,长长的垂到腰间。 “这样就够了,为什么要剪掉啊?”夏目拿了一把檀木梳,力道适中的一下下梳理着,身边的小伙伴大多是长发,他打理起来也轻车熟路,几下梳顺了,用缎带绑起来,“今天晚上早点睡,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人鱼很乖的点点头,钻进被子里。明天是国际运动会开幕歌手的选拔之夜,蓝无意争夺那个位置,只是需要那个大场面,让他的复出更加轰动一些。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蓝已经重新回到这世界,将以更胜以往的姿态站到舞台上! 人鱼的呼吸渐渐平缓起来,夏目给他塞了塞被子,然后走出门,蓝之前的经纪人正激动的在走廊上转圈圈,他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什么激动的声音影响蓝休息,一见夏目,顿时就凑过来。 “已经睡了吗?” “嗯,会做个好梦的。”夏目笑着点头,突然郑重的向经纪人鞠了一躬,“感谢您一直以来没有放弃蓝,这三年以来拖累您了,请不必担心,您应得的那份酬劳很快就会到账,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经纪人吓了一跳,随即又有些感动,他把夏目扶起来,苦笑着叹了口气。 “要说顶着什么巨大的压力,是没有的,我只是习惯了跟着蓝,并且坚定不移的相信,他最终会登顶。”经纪人眼神复杂,点点温柔的眷念从眼底升起,“你不知道,当我第一次听到蓝唱歌,我以为自己见到了人鱼!那轻盈曼妙的旋律,至今仍在我心中徜徉……”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似乎再重温那时的悸动,半晌才继续说下去。 “一直以来,不是我为蓝付出了什么,而是他用他的歌,治疗了我。所以,真正应该致以感谢的,其实是我才对。” “那首新歌……真的非常非常出色!摇滚与古典的完美结合!这才是蓝应该走的一条路。” 彼此都心怀感激,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非常期待明天的演出。 射灯映亮了黑夜,露天舞台正前方,评委嘉宾依次入座,其中赫然有风见修,作为the one的主唱,他无疑引领了一个时代,坐在这里是对他音乐成就的一种尊重。此时他正悠闲地喝着茶,等待比赛开始,据说今年的队伍质量很不错,乐坛的后起之秀让他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而此时万米之上的高空中,人鱼坐在舱门边,一手抓着护栏,竟是丝毫不畏惧,发间的雪花发饰闪闪发光,他注视着灯火辉煌的会场,微微勾起嘴角。 “撒~让我听听你们的歌吧!” ☆、第290章 290、尾声(下)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风见先生可以去后台和之前的选手们交流一下。“工作人员笑容满面的请风见修移步,估计着也是导演组的意思了,齐聚一堂的结果,自然就是吸引大量的人气。风见修态度温文的点了点头,他现在给自己的定位已经不似当年一般锋利桀骜,岁月赋予他更多的沉稳和气度,仍然能让当年的粉丝目眩神迷。 他走向后台,工作人员在前方引路,可是在某一个瞬间突兀的停了下来,微不可闻的低语,“风见先生,血族那边已经处理好了,请不用担心。” 接着,工作人员像什么也没说过一样,继续殷切的笑着,风见修心中却刮起了惊涛骇浪。上次夏目向他提了一句,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甚至在这会场中也有自己的人手向他传达消息。 这样的影响力,堪称可怕…… 第198节 后台短暂的互动之后,风见修重新回到座位上,评委们愁眉不展,显然无法评选出最终的优胜者。无论是st☆rish的朝气蓬勃,还是quartet night的炫目瑰丽,甚至还有后面异军突起的he★vens,都让人难以取舍,于是评委们纠结了,连一向果断的风见修都有些举棋不定。 要是一起打包去参加开幕式就好了…… 这时候,有一位评委转了转酸痛的脖颈,仰头看天,突然大惊失色。 “那……那是什么!” 现场灯光霎时全部关闭,后台控制人员急得快哭了,可是仪器根本不听他们控制。幻惑与宝藏的魔神悠悠然在工作间里踱了几圈,在他的幻术之下,按键已经完全混淆,那些人类只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逼近会场的幽蓝光芒就显得格外清晰,四面八方传来潮涌之声,像是在月光照耀的海面上,潮汐阵阵,天地之间尽是晃动的蓝色光影,深蓝浅蓝孔雀蓝,光影之中,有一个影子重重砸落在舞台上! 待到那梦幻的光影消散,长发高束的歌手才露出全貌,眼下六角形的雪花碎钻熠熠闪亮,他直起身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食指抵在唇边,湖蓝的眼眸中,一线竖瞳隐隐约约。 “这种时候,要乖乖的说欢迎归来啊~” 全场静默,紧接着,所有声音一起爆发了! “蓝大人啊啊啊啊啊!!!欢迎归来!!!” 好像这个瞬间,所有人都疯了!已经完全忘记了为什么会来这里,满心满眼看到的,只有站在舞台正中,风采一如当年的人鱼! 音响设备不愧是高精尖的,人鱼细微的笑声清晰的传出去,已经有人控制不住昏过去了,更多的人在声嘶力竭的喊着,甚至于泪流满面。 三年的等待,从希望等到绝望,所有人都以为蓝不会回来了,可是如今,当年的偶像再一次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射灯为他笼上一层微光,那神情比当年还要飞扬,宛若挣脱了所有束缚,鱼入大海。 “我,无意争夺什么开幕式歌手,”人鱼眨了眨眼,“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还有爱着我的你们,啊啊,当然,也是受人之托,为这世界带来一首歌。” 风见修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他不确定蓝所说的那首歌是不是夏目提过的,不管是不是,看蓝这幅自信满满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能传世的佳作。 人鱼强势的宣告了自己的回归,与他一样强势的是那首歌,很快就像瘟疫一般席卷了整个国度!尤其是向来只拍电影的黑泽久雄导演,这次竟然拍起了电视剧,放出了已经剪辑好的片花,背景音乐就是这首歌。 但是实际上,那是一首很温柔很温柔的歌,温柔不在旋律,而在其中满的将要溢出来的温情。 风见修坐在电脑前,再一次按下重拨,人鱼几近绮丽的声线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摄像机摇过来又摇过去,微微昏黄的画面中,摄影师坐在齐膝的溪水里,错愕的仰望着白衣的山神。写着大大“東”字的面具倒映在溪水里,东山之神的威严显露无疑。 【初次见面……是应该这么说吧?】 【我是东山之神,此地的镇守者。】 他向摄影师伸出了手,衣袖垂落,像是一只漂亮的白鸟,他脸上其实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眸,温柔的像日出时的日光。 画面一转,万顷绿浪层层迭迭的从山神身边掠过,山风摇动着树的柔枝,急速奔行间山神拔刀出鞘,黄金一般的眼瞳中幽幽倒映着一团火。迎着他刀锋而来的青年漫不经心的笑着,同样扣在头顶的面具被风吹的轻微作响,一个凌厉张狂的“西”字跃然其上,这俨然也是一位山神。 刀剑交击,西山之神轻轻眯了眯眼,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真是可悲啊,身为……你已经连高飞都不能了。】 两位山神的会面最终不欢而散,也许只是单方面的,自始至终,东山之神都只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到西山之神气势汹汹的离开,他蔫蔫的蹲到树下,拿小树枝刨土。摄影师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刨,到最后索性跟他一起刨,安宁的蝉鸣声中,山神轻轻嘟囔了一声。 【本来是……想要做朋友的……】 想要朋友,是因为孤独。 守着日渐破败的神社,整日没有供奉,偶尔有像摄影师一样的过路人来,也是来去匆匆。山神为小女孩捡过挂在树上的风筝,替婆婆修补过有珍贵回忆的铜镜,更是为摄影师寻回了当时的梦想,将一枚小小的祈愿牌挂在神社门前。 终于有一天,摄影师再也看不到山神,看不到奇形怪状却欢欢腾腾的妖怪们,他获得了一个摄影师的顶尖荣誉,所有人都说他爱拍风景,每一张风景图都细腻而传神。 可是摄影师知道,不是的。 他把最珍惜的一张照片放大,挂在办公室的墙上,照片上有树有神社,可最重要的东西他已经看不到了。 那是两位山神终于冰释前嫌,彼此含笑的照片。 摄影师突然间泪如雨下,哭得像个孩子。 温柔的曲调再一次响起了,是东山之神曾经吟唱过的,那时整个山林都为他和声,摄影师就站在树下,浅浅的光影中,仰望着山神的一角白衣。 一如他们永诀。 一如他们初见。 开学在即,夏目收拾行李要赶在开学前去八原,他在东京逗留的时间不多了,特意抽时间逛遍了每一处街道,给妖怪们带了各种小礼物,并且许诺一放假就回来。 闲逛的过程中他意外地遇见了当年立海大网球部的成员们,艾尔温跟他们坐在一起,面前摆着咖啡,正在不住的写写画画。想来是在分析每个人的数据,好做出更加具体的调整,作为昔日的部长,幸村精市听得最为专注,不时提出自己的意见,看口型,还夹杂着英语和德语的网球术语。 也难怪一旁的切原赤也一副想死的表情。 夏目看着看着,突然就弯起了眼睛,走过去轻轻敲敲窗。被声音惊扰,艾尔温本来一脸愠色,却在看到夏目的一瞬间,变成了全然的欣喜。 愉快的喝过了下午茶,夏目告别了网球部的众人。正值华灯初上,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街上的人连忙躲避,夏目见四周无人,从勾玉里抽出了银莲花的折伞,撑在头顶挡雨。突然看到转角一朵红莲锦鲤伞飘过来,银灰色发的青年有双一银一蔷薇色的异瞳,此时正写满不耐。褐色发的青年特别厚脸皮的钻到他伞下,笑得一脸灿烂。 “有什么嘛兰兰~我恰好没带伞而已~” “这不是理由!别靠我太近啊喂!” 高大的北欧青年从两个纠缠的人身边走过,极冰一样的眸子冷冷的,中规中矩的黑伞举在头顶,“不知道未雨绸缪的家伙。” “说的也是,不过笨蛋是不会未雨绸缪的。”面无表情的蓝发青年走的更快,“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认识这个笨蛋。” 是quartet night的乐坛前辈们吧,夏目记得很清楚,不过这样看来,四个人的感情真是非常好啊…… 他于是又微笑起来,穿过长长的街道,在固定的一家店里买了咸味的点心,这是的场静司爱吃的,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孩子高高举起伞,正往身边高大青年身上倾斜。青年有一头眼熟的深紫色发,展开了据理力争。 “阿光快把伞拿回去!我不会被淋湿的!” “但是看着雨水从身体里穿过去,感觉一定不好吧?”进藤光仍然倾泻着伞,“好了佐为,不想这样的话就快点回家!” 两个人小声争执着走远了,夏目怔在原地许久,突然快步追了上去。 “那个……您掉东西了!”说着,夏目不由分说的把一枚金色的勾玉塞进进藤光手中,转头就跑,身为一名娇弱的棋手,进藤光当然追不上夏目,喊了几声无果,郁闷的鼓了鼓脸颊。 “明明就不是我的东西啊,真是奇怪的人……”他看了看勾玉,又有些爱不释手,“不过这东西还挺漂亮的,还会发光呢~” 佐为凑过去,片刻后惊呼道:“阿光,我一靠近这东西就觉得身体暖暖的呢!” “真的吗?”进藤光有些诧异,“既然佐为觉得舒服,我就先随身带着吧,什么时候找到那个人,买下来就好了……啊啊,要攒零用钱了……” 的场静司已经早早把自己打包好了,要跟夏目去八原,定好了明天一早的飞机,此时正跟占领了夏目座位的胖猫咪大眼瞪小眼,彼此都不服气的很。一见夏目回来,立刻仗着人形优势抱着夏目不放手,斑气的喵喵叫,晚饭都少吃了半条小鱼干。 夏目:……只有半条而已啊_(:3ゝ∠)_ 的场静司一接过点心,就觉出重量不对,夏目解释是路上遇到了朝日奈先生和他的弟弟,好像刚看完篮球赛回来,夏目把点心分了一半给他们。 的场静司心里默默地哼了一声,小心眼的记住,转而去拆点心,这种时候他的气场会柔和好多,简直近乎无害了。 八原是个风景很美的地方,夏目肩膀上坐了两把刀剑的人偶,胖猫咪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去捉路边的蝴蝶。的场静司去料理别院,估计晚上就会上门蹭饭,要提醒塔子阿姨多做一点。 温暖的太阳底下,夏目深深吸进一口气,远方天际隐隐约约浮现高天原的影子,平整的乡间小路尽头,一对夫妇并肩而立,向着夏目的方向,一起露出微笑,藤原塔子甚至微微张开了双手,像是要抱一抱夏目。 “夏目君,欢迎回家。” 夏目突然想到了《山神之森》里的一段话。 【也许每个人都曾经期待过,生活中会奇迹的相遇,乘着风,像白鸟般倏忽而至,残留下些许吉光片羽的美妙印象。】 过分灿烂的阳光底下,夏目露出了同样的微笑。 “是,我回来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有很多可写的,到了最后还是词穷了,改了又改,定格成了这种暖暖的基调。 不可以继续窥探了啊!好像听到温柔的警告,他们将会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生活,我所爱的夏目会继续在明亮的阳光下,与伙伴们一同走下去。 这样已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会一直很幸福很幸福,波折之后,幸福总显得格外甜美。 写出来竟然有快一百万字,简直吓了我一跳,中间也有过很累快要弃掉的想法,你们却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甚至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坚定的等着更新。 也许评论我没有像其他作者那样一条条回,可是每一条我都是看过的,时常看着评论傻笑,吓坏了寝室里的姑娘们_(:3ゝ∠)_ 大家都是小天使~(≧▽≦)/~最喜欢大家了(づ ̄ 3 ̄)づ 还有两个番外:一篇血族的,相当于推翻之前的重写,萌点保留;另一篇是刀剑的,夏目是付丧神哟~ 两个番外尽量长一点~最后新文大家可以去预收哟~相信我很萌哒~ 另外,有关个志问题,会在暑假筹备,想要做的好一点~大家关注下我的专栏~有情况会第一时间说哒~ 就这样~么么哒~ ☆、第291章 291、番外:刀剑乱舞(一) 漆黑的夜色攀爬上锻炼所的台阶,刀匠的脸隐没在晦暗的阴影中,只有抬头的间隙,暗淡的月光洒落,才能清晰地看到贯穿半张脸的狰狞伤疤,犹如诡异的爬虫一般攀附在五官上。刀匠轻轻吸了一口气,木炭投入火中,纯青的火焰升起,是他此生仅见的美丽颜色。 玉刚在火中烧融,倾泻入冷却槽中,余温未尽之时他又抡起重锤,狠狠地击打在剑胚上!点点火星之间,粗粝的嗓音癫狂的诉说着—— “既为刀匠……以身饲剑……” “剑成之时……当死之日……” “可是有没有人问过我?!问问我愿不愿意去死?!!” 刀匠停下重锤,呼呼的喘气,又换上了小锤,狂风骤雨般敲打起来。一块剑胚被折叠过成千上百次,耀目的光华开始隐隐放射,整整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刀匠守在火炉前敲敲打打,到最后几乎油尽灯枯,他像是一块即将烧尽的干柴,拼尽全力的放出最后一点光焰。刀将拎起一旁的水桶,里面盛着黎明之时汲上来的井华水,猛一用力倒入冷却槽中,白烟袅袅上升,一道雪亮的华光冲破水雾,将整个房间照得白昼般明亮! 刀匠错愕的后退几步,水桶丢到一边,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是黑暗之材,却造出了光明之剑吗?!” 与此同时,第一缕曙光从天边迸射而出,驱散了重重阴云。整个营地里的溯行军都看到了这光明璀璨的奇景——九天之上白鸟飞来,绕城一周后,一头扎进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邸中! 刀匠捧着刚刚锻造出的刀剑,手有些哆嗦。这无疑是一把极美的大太刀,羽翼一般的花纹覆盖在刀鞘之上,白金交映,缀着赤色的流苏,变幻不定的光影如同神明的凝眸。 刀匠有点懵逼,还是战战兢兢的捧着刀剑,经过重重通报,获得了允许觐见的资格,他一步一步走进了大厅,心脏缩成一团。尽头的台阶上还有点点滴滴的血迹残留,下人们正在手脚飞快的擦洗着,而盘踞在高座上的青年漫不经心的半阖着眼帘,一副兴趣缺缺的无聊样子。 “一群废物,还敢来篡位夺权……” 刀匠只是心里有点小黑暗,因为死得冤枉也有点报社的小心思,可是一听到这话,他老人家腿肚子还是有点打颤。 我家检非违使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_(:3ゝ∠)_ “大人,您要的刀剑已经锻造完毕,只是属性上……” 青年闻言转头,专注地盯着刀匠手中的剑,半晌,伸手拿了过来。刀匠没能窥探出他的心思,因为那张脸上丝毫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也许……眼睛稍微亮了亮?那就是满意? 出乎青年意料,这把剑摸起来暖暖的,一点也没有兵器特有的森冷之感。他严肃了一张脸又摸了摸,刀剑都被他抚摸的微微颤抖起来。青年这才想到,刀剑之中是有可以以人类形态现世的付丧神的,他刚才的举动,几乎可以被称之为耍流氓了…… “那么,现身吧!从今日起,我将是你前行的意志!” 妈蛋这么狂哪有刀剑愿意理你啊大人!刀匠在内心呐喊,一会儿叫不出付丧神千万别赖到我头上啊喂! 然而,中二的检非违使大人运气竟然破表!新锻造出的不知名刀剑显然有脾气非常好的付丧神! 第199节 樱花飘落水面,光芒之中,身披绣金羽织的付丧神缓缓现身,金色护额绑在前额,长而柔软的缎带一直垂到小腿,付丧神睁开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眸,浅浅微笑起来。 “初次见面,审神者大人!我是神剑天羽羽斩,之前是狂暴之神须佐之男的爱刀,曾经有杀死八岐大蛇的功绩,突然降临叨扰了,今后请多多指教!” 刀匠裂掉了,他颤颤巍巍的看了一眼青年,对方正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付丧神,整个人周围都快开出小花来了~~~ “请多关照,我是……审神者,嗯,是这样没错。”青年咳了一声,像要掩饰什么,暗地里给了刀匠一个警告的眼神,满面春风的站起身,向付丧神伸出手,“按照这里的礼节,你应该把手给我。” 刀匠:这是哪门子的礼节啊喂!握手也不能手掌向上吧! 付丧神有点呆的点头,任由自家审神者握住了手,“是……我失礼了……” 被带着参观了内番,一头头骏马双眼冒红光杀气腾腾,一片片田地寸草不生,比武场上满是碎了一地的刀剑…… 那个……审神者大人的本丸真是画风清奇呢_(:3ゝ∠)_ 又被带着参观了仓库,这下轮到青年尴尬了,仓库里空荡荡的一片,目测连只老鼠都没有……哦哦,角落里倒是有一堆木牌子,是战场上获得的依赖札和手伝札,因为完全没用所以在角落里落灰。 青年正绞尽脑汁想个什么借口解释一穷二白的现状,其实资源很多时候近在眼前他也不去捡,平日里又征战不少,资源当然就攒不住。 手上传来温柔的力道,付丧神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一闪一闪,满是感动之情。 “很抱歉,因为希望我的到来,让审神者大人牺牲了大量的资源!” 这样也行?!!刀匠的下巴掉到了地上,差点没捡回来,他看看青年,竟然就这么厚脸皮的默认了!默认了! “我今后会更加努力的,一定为审神者大人带回更多的资源!”付丧神一脸坚定,“如果可以,明天我就想出阵历练,努力提高实力带回更多的资源,请您允许!” 青年张了张口,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憋屈感,最后在附丧神亮晶晶的眼神攻击下,他不得不妥协了,以明天出阵要养足精神为由,把付丧神赶去自己房间睡觉。 转头他就拎住了刀匠和一把常年跟在身边的大太刀,勒令刀匠明早之前给他赶制足够的刀装出来,必须是金的!其中盾兵和投石兵更是不能少!对于手下的大太刀,他就没那么“温柔”了,把这个浑身冒蓝光的家伙吓得两股战战,扬言要是天羽羽斩掉一根头发,就让大太刀去切腹! 刀匠:没天理啊材料还要自理qwq 大太刀:我的主人是个偏心眼qwq 第二天天羽羽斩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腰上,他只是稍微动了动,环在腰上的手臂顿时就收紧了,滚烫的气息从头顶落下来,吹拂在颈侧——是刚刚熟悉起来的、审神者的气息。 青年才撑起身体,就已经看到天羽羽斩大礼谢罪了! “万分抱歉冒犯了您!今后这种事情绝对绝对不会发生了!” 为什么不会发生啊多美好!不枉他夜袭一场!青年郁闷的托腮,伸手摸了摸付丧神的发顶,柔柔软软的很舒适。付丧神前额本来抵在手背上抬都不敢抬,感觉到头顶温柔的触摸,突然就平静了。 “静司,我的名字是的场静司。” 果然是非常温柔的审神者大人,不仅没有责怪他的失礼,还告知了自己的名字,实在是让人很不得献上性命来报效这份宽容。 “静司大人……”轻轻的呢喃了一声,付丧神直起身来,神情已经恢复了镇定。的场静司有点惋惜,不过很快他就又想起了什么,示意天羽羽斩靠过来,把一块小小的木牌子塞进他手中,上面刻有【近侍】的字样。 “我今天是近侍刀吗?会好好照顾审……静司大人的!”付丧神愉快的弯起眼睛,“那么就先从早饭开始好了,静司大人想吃点什么?” 青花鱼,厚蛋烧,米饭,味增汤……的场静司的视线不住的朝厨房飘过去,他身后一串大太刀太刀打刀口水滴答,可是在的场静司吃完之前,没有人敢动筷子。 “天羽,不用忙了,这些已经够了。” “但是,大家的早餐还没有弄好,要带着的食物也一样,我应该早点起来的……”付丧神一脸反省,手上的动作更是快了几分,草草啃了个饭团,他就去熟悉战马。吃到了贴心的早餐,浑身冒着蓝光和黑气的刀剑们非常热情的指导他,的场静司哼了一声,所有刀剑顿时作鸟兽散,一把短刀撤的有些急,鱼骨一般细长柔软的身体打了个结,顾不上解开,仍然摆动着大头连滚带爬的远离的场静司视线。 “你第一次出阵,各方面还不太熟悉,跟我共乘一骑比较好。”说着,不由分说的坐到了付丧神身后,手臂绕过他的身体,在他身前握紧了缰绳,“而且近侍的话,离得越近越好吧?” 天羽羽斩: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队伍行进的非常平稳,前期根本没有什么不长眼的试图动手,的场静司一路为付丧神讲解四周的风土人情,好像春游踏青一般,付丧神认真记忆着,他早晚要独立领队,熟悉地形是非常重要的。 审神者的气息强势的环绕在身边,付丧神却觉得很是安心,千万年之前,他的主人也曾带着他跨越山山水水,为斩杀大蛇踏上旅途。区别在于,他当时可没有人类的形态,只能无声的听着主人絮絮的话语,听他倾诉自己的信念与爱恋,有白鸟在头顶高飞而过,主人说—— 【如你一般啊,天羽。】 那是对他最高的赞美,他是神明座下的白鸟,天生纯白,斩杀一些罪恶污秽! 比如眼前试图改变历史的溯行军,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神明之后衍生的历史,有着珍贵回忆的历史,不允许改写! 溯行军的小队出现了,的场静司抬眼一望,立刻以鹤翼阵迎敌。来的敌人里没有枪,的场静司放心的把付丧神放下来,两个金盾兵的加持下,哪怕所有攻击都冲着他来,也不会受伤。 战斗是刀剑的本能,只要本体在手,付丧神不会畏惧前方的敌人!天羽羽斩华光闪烁,悍然迎上了溯行军中一把太刀的刀锋,胶着只在片刻,下一秒天羽羽斩就顺利的将太刀拦腰斩断!大蛇之尾尚且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人造的器物?溯行军不甘的嘶吼一声,身体片片破碎,些许温热的鲜血溅到了脸颊上,被随意的抹去,神剑的光华耀亮整个战场,上古之威赫赫! 一对多向来是大太刀的优势,最后一轮的圆形刀光之后,溯行军已经没有站立的了,付丧神微微有些喘息,回到的场静司身边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审神者大人,幸不辱命!” ☆、第292章 292、番外:刀剑乱舞(二) 又见沟!又见沟!整天沟沟沟真是够了啊啊啊!!! 审神者抓狂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红白衫上满是翻山越岭留下的土灰,她绝望的画着圈圈,伸手拽住三日月宗近的袖子。 “爷爷爷爷!快告诉我你带队的方向是没错的qvq” 被她拉住衣袖的青年爽朗一笑,歪了歪头,那双犹如夜空一般的眼眸中竟像是含着两轮月亮,他看了看地图,肯定的说:“没错的,我们一直在向北走。” “但是爷爷!你的地图拿反了啊喂!!!” 审神者彻底的蔫了下来,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千沟万壑的黄土坡,完全看不到前路在哪里。队伍里最跳脱的鹤丸已经很没有精神了,也是,本来就是喜欢新奇刺激的个性,现在却不停地在原地绕圈圈,别说他,一向沟沟沟都习惯了的审神者都有些焦躁。 “算了,全队休整吃午饭!饭后我们再走!争取一举出沟!”娇小的少女一挥手,豪气万千,“我就不信我一直那么脸黑!我可是连爷爷都赌出来的人!” 小夜背着大斗笠,哒哒哒跑过去捧来饭盒,拽了拽亢奋中的审神者,把饭盒递过去。审神者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坐下来,把小夜往怀里一搂,像对待敌人一样恶狠狠地啃了一口饭团。 平静的午餐时间,鹤丸吃的最快,吃完后跳上一块巨石向远方张望,白斗篷在阳光下异常绚丽。看了一会儿,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远方……有什么过来了…… 战马有力的践踏着大地,轰隆隆的进军之中,骑兵当先而行,弓兵压在中段,最后是推送着巨大投石车的投石兵,他们身上都蒙着一层隐隐约约的金光,显然是最精锐的兵士。这支队伍完全舍弃了防御,只追求运动的速度与强大的远程攻击力,显然是为了开疆拓土而来! 打头的将领一扬长刀,士兵顿时止步,此时他们已经逼近了这片区域的boss点。将领微微抬起头,长长的缎带柔软的滑落在身后,他在看一只雪枭,忽然之间,雪枭的羽翼向左一个倾斜,将领立刻下令—— “左路!逆行阵!” 本来在筹划下一步历史修正计划的溯行军被杀了个措不及防,还没等逃出营帐,燃着火的投石已经直直落了下来,四处都是火焰,士兵奔跑间相互践踏,顿时乱作一团! 然而这远远不是结束…… 审神者站在山崖上,愣愣的看着下方血与火的一切,战事发生得太突然,这是一场相当漂亮的突袭,每一环都衔接的恰到好处,比如紧跟而上的弓兵! 飞蝗一般的箭矢落下,不同于毁灭性的投石,这些轻巧的羽箭来得更加刁钻狠厉,死去的属于溯行军一方的士兵越来越多,鲜血渗入黄沙之下。溯行军的头领顿时大怒,这样的损伤已经不是他能承受得了! “当心!是高速枪!”审神者一看溯行军头领那个官方亲生的架势,顿时提心吊胆喊了一声。场中身披绣金羽织的将领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 “啊啊啊别看我看枪啊!他过来了……兼桑干嘛拉住我?”审神者张牙舞爪,严正的抗议。和泉守兼定瞥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挽救一下审神者大人不剩什么的形象!那是别人家的刀啊怎么可能听你指挥!” 审神者闭嘴了,她眼巴巴的看着底下气度斐然的刀剑,默默祈祷他不要被高速枪捅肾,毕竟是个那么漂亮的孩子呢~ 好吧,其实婶婶她是个重度颜控_(:3ゝ∠)_ 敌方枪兵的火统终于开火,火药的硝烟弥漫了整个战场,浑身冒着红光的溯行军头领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切入烟雾之中,一声金属交接的声音响起,“锵”的一声,整个战场都在嗡嗡作响! 石切丸拢起宽大的绿色衣袖,轻笑起来。 “这么一来,就赢了。” 烟雾渐渐散去,地方的高速枪站在原地,枪尖向着地面,而身披羽织的将领刀已出鞘,炫丽的刀光耀亮整个战场,哪怕处于白昼之中仍然清晰。那是一把极美的大太刀,丝毫不逊于三日月宗近的绝色刀光,注视着那柄刀剑,好像有什么温柔的神鸟的羽毛在心尖上缓缓掠过。 轻柔又锋利。 一篷血雨洒落,高速枪就地瓦解,还是少年姿态的将领旋身而出,瞬间冲入密集的敌阵,避过漫天的箭雨,他一个个追杀溯行军,大太刀以下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几乎是刀剑接触的瞬间,溯行军的刀剑就会被凶残的一切为二! 审神者已经完全说不出什么来了,她的担心显然多余,只是那一把刀剑,就足够决定这场战局了。 小小的吸了一口凉气,审神者向后退了几步,牵住了江雪左文字的衣袖,飘逸的袈裟带着微冷的温度被攥在掌心,青年侧着头,显然不想看到战场上的鲜血,凉滑的银蓝长发垂落在腮边。 突然,江雪听到审神者呢喃了一句—— “江雪,那孩子……带着佛珠呢……” 士兵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敌人的尸体就地掩埋,死去的同僚却要火化,骨灰收进小小的陶罐中,少年姿态的将领垂下眼眸,用宽大洁白的衣袖拂去了陶罐上的一点残灰。 “会把你们带回家的……你们是战死的英雄!”将领轻声说道,随即收起陶罐,视线落到另一边,有礼的点了点头。 “抱歉,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你们的进度?” 啊啊啊声音好好听~态度好温柔~别人家的刀…… 想到这里,审神者又想去角落里划圈圈了_(:3ゝ∠)_ “没、没关系的!”反正也是在沟里……审神者很有自知之明,如果她身后有尾巴,这时候肯定就欢快的摇起来了,“呐呐~你叫什么名字?自己一把刀出阵吗?你家住……唔唔唔!” 审神者被拖走了,三日月宗近笑眯眯的上去搭话,出乎他意料的,不在战场上的时候,这位将领好像有点……呆。 “我是三日月宗近,属于三条刀派,敢问阁下?” 天羽羽斩有一瞬间爪子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从诞生之时,能见到能交往的就只有自家审神者大人和其他一些画风诡异的刀剑们,虽然在作战方面天赋卓越,可是说到底,他还是有一些轻微的社交恐惧之类的…… 可是到底是活过了上万年的神剑,他仍然保持着镇定,脊背挺直,因为身高的缘故微微仰起头,“我名为天羽羽斩,刀派是……”他表现的有些困扰,显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谁锻造出来的,最后只能试探的提出一个猜测,“是……高天原?” 审神者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拉都拉不住! “要死了要死了神剑都出现了!快给我公式公式!” “……真是失礼了,”三日月宗近成功拦截了审神者,姿态仍然无懈可击,“审神者大人过于活泼了一些,不过并没有恶意,阁下身份贵重生平仅见,难免兴奋了一些。” 天羽羽斩理解的点头,寒暄到此为止,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太过殷切反而失于下成,他重新整队编队,战马扬蹄,绣金羽织渐渐看不到了,连士兵们留下的烟尘也渐渐消散,三日月宗近摇摇头,很是惋惜。 “再聊下去的话未免让人生疑,不过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跟天羽羽斩的想法倒是惊人的一致,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清淡悠远。审神者在他身后宽面条泪,呜呜嘤嘤的不甘心,“所以让我问问公式嘛!召唤一把神剑来本丸多好qvq” “更应该关心的,难道不是神剑的出现会破坏平衡吗?那种上古的神明造物,怎么会被政府征召来消灭溯行军?”和泉守兼定表现的很冷静,“政府如果真有那么大的权限,我们这些刀剑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直接全员召唤神剑好了!” “说的也是呢……”审神者抓抓头发,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不知为何云翳有些灰暗。手一招,大骰子落入怀中,审神者重新斗志高昂起来。 “撒!今天一定出沟!” 天羽羽斩再一次拖着三大车材料往回走,不知是不是神剑的缘故,天生幸运满点,资源一撞就是一大把,也几乎没有沟过图,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孤独罢了。他低下头,怀里是一把漂亮的太刀,黑鞘白柄,缀着浅蓝的璎珞,不认得是什么刀没关系,反正他就是觉得这把刀……毛茸茸的? 付丧神也一定是毛茸茸的吧……可惜……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本能的驾马走着,天羽羽斩突然心中一动,豁然转头,他视线所及的地方什么也没有,直觉却告诉他,那里有一场战斗。 其中一方还是他之前见过的……不好!情况不利! 第200节 雪枭再一次扶摇而起,闪电一般掠向远方,他的下方紧紧追着一匹战马,已经拉了跟随的士兵好大一段距离,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雪枭的身影,付丧神再一次勒紧缰绳,风呼呼的从身边掠过,长长的缎带在风里飞扬。 一定能赶上的!一定! “小夜!!!”审神者抱着几近昏迷的短刀,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再坚持一会儿!马上……马上就能回本丸了!” 小夜左文字迟缓的眨了眨眼睛,他也在勉强自己保持清醒,违非检使出现的太过突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审神者大人,当即遭受了几乎刀碎的重创,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起来了,残存的视线中,太刀大太刀个个挂彩,鹤丸的一身白衣染上他自己的血色,已经濒临重伤。 谁……谁来……救救…… “唳——!!!”一只雪枭猛地俯冲下来,狠狠扑击在当先的太刀脸上,尖锐的利爪险些刺伤他的眼睛!太刀怒吼一声,伸手试图抓住这只飞禽,谁知道雪枭灵巧得很,再次飞起,居高临下的逗太刀追着它跑。 追追跑跑的愉快游戏被强行结束了,太刀正面对上了策马而来的天羽羽斩,战马扬起前蹄一声嘶鸣,雪亮的刀光紧接着落下! 满目都是血,雪枭冰冷的逡巡着战场,灵智很高,还懂得支援体力不支的己方刀剑,不过它徘徊最多的地方,还是天羽羽斩身边,不时鸣叫一声,满是欣喜和骄傲。 后续部队紧接着赶到,战况更是得到了大幅改善,违非检使开始渐渐抵挡不住,最终有一把大太刀重伤逃逸,其他刀剑皆被斩于己方剑下! 天羽羽斩身上也受了点伤,他放下羽织稍作遮掩,先去给小夜止血。 这一仗本来不会打的这么吃力,只是他今天带出来的阵型完全倾向进攻,并不是对抗违非检使的标准配置。看刚才刀剑逃走的样子,应该是曾经找过他麻烦的那一群,对待审神者大人也极为无礼。 付丧神眼眸中,金色一闪而过,他随即就转身,处理其他人的伤口去了。 ☆、第293章 293、番外:刀剑乱舞(三) 这次出阵可以说是损伤惨重,如果没有天羽羽斩及时救场,恐怕碎一两把刀都是有可能的,审神者眼泪哗哗的,特别特别心疼的拽着江雪的袖子。 “江雪江雪~别任性了~快点包扎伤口!” 江雪左文字别过头去,清淡的眉眼还是像往常一样写满了“我不高兴”,“这个世界依旧悲伤的无可救药……如果牺牲我就能圆满的话……” 天羽羽斩已经利落的把绷带绑到了他手臂上,紧紧缠了几圈,稍微止了点血,不过如果想进一步的恢复,还是要回到本丸手入才行。江雪的视线落到那串佛珠上,可见是被经常摩挲的,檀木的珠子呈现一种细腻的莹润,玉白的佛骨舍利闪烁生辉。 “……这个吗?”察觉到他的视线,天羽羽斩微微一笑,眼睛亮闪闪的,“是审神者大人特意为我求来的,说‘有总比没有好,至少可以有点心理安慰’之类的,所以就一直带着了。” 江雪不作声,一边的审神者已经开始感情泛滥的擦眼睛,“天羽的审神者真的非常非常在乎天羽啊……而且土豪!这东西是随随便便就能求来的吗?!” 期待……以及爱重,在乎得不得了,甚至试图用虚无缥缈的佛家气韵护住自己珍爱的刀剑…… 啊啊,也不怪那个审神者能把神剑召唤出来,除了欧洲人血统之外恐怕就是这份心意了吧?当然欧洲人血统是最最重要的qvq! 审神者蹲在地上胡思乱想,突然间,一把黑鞘白柄的太刀递到了她面前,天羽羽斩满眼的恋恋不舍,“今天出阵捡到的,看到您队伍里好像没有这把刀剑的样子,送给您好了。” 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审神者,又有脸非手黑的可怕属性,审神者可以大言不惭的表示,她认得所有三花以上刀剑的本体长什么样!现实拿不到只有梦中能跪舔,爷爷鹤丸和江雪统统是用绘马赌出来的,试问她对那些稀有刀剑们怎么可能不熟悉?! 隐藏六花狐球啊啊啊啊啊啊啊!!! 审神者口水都快滴答了,想要伸手又想要保持形象,脸上的表情一时分外奇怪,夹杂着渴望和痛苦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太刀,纠结要不要厚脸皮伸出爪子去。 “你……怎么不……带回……自家本丸……”审神者捧着摇摇欲坠的良心,艰难的问出一句。天羽羽斩默默地低头,叹了口气。 “我家审神者大人会吃醋的……啊,就是那种扒在门边一直幽幽的看不停冒黑气的样子,他严令禁止我往回带刀剑。虽然我也想有几个伙伴能一起出阵,顺便分担一下近侍的任务,不过还是审神者大人的愿望比较重要。” “还有,有点失礼,我能问一下这孩子的名字吗?” 审神者听的有些麻木了,她觉得天羽羽斩的审神者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家伙!一听到这种柔软的提问,下意识地也放柔了声音。 “小狐丸哟~他是小狐丸~” 天羽羽斩恍然大悟,继而一脸笑意,“怪不得,感觉毛绒绒的……” 刀剑被正式转手,审神者一脸梦幻地飘着走,受伤的刀剑得到了基本处理,天羽羽斩调转方向,索性就送他们回去。回去的方向与回自己本丸的方向完全相反,天羽羽斩有点在意,不时回头看看。他平时并不被允许走那么远,审神者大人其实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不得不分开的时候,也要保证一定的距离。 简直就像担心着……他会突然飞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一样…… “请用~~~特制的樱饼哟~~~”审神者一脸荡漾的把点心捧到天羽羽斩面前,“我敢说别的地方都吃不到这样的樱饼!” “非常感谢……”天羽羽斩拿起一块,小小的咬了一口,淡淡的花香浸入唇齿,他微微眯起眼睛,显然很是享受。 他是光明的神剑,喜欢阳光和风,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当然,他本身也是世间美好的化身,明明身为刀剑,归入鞘中时,却显得格外无害而温柔。 “那么,现在要开始召唤了哟!”审神者沐浴焚香完毕,一身正装站在房间正中,面前的刀架上正摆放着太刀小狐丸。低眉顺眼的,审神者先念了一段表达虔诚的祷词,又把刀剑狠狠地夸了一通,这才姿态隆重的请求道: “综上,请您与我一同御敌,将历史导回真正的路途!” 天羽羽斩眼神飘移了一瞬,一旁的鹤丸瞥了他一眼,笑盈盈的问道:“怎么?你不是被这样召唤出来的吗?啊对了,神剑也许要更隆重吧?” 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啊!真正的原因是审神者大人一直在抚摸他的本体!简直……简直……不能忍啊! 再对比一下审神者的召唤仪式,天羽羽斩森森的觉得,自己貌似非常的不矜持_(:3ゝ∠)_ 天羽羽斩一脸纠结的看着刀剑上猛然绽放华光,光芒之中,一个白发青年的形象渐渐清晰,长发有些蓬松的乱翘着,头顶的两撮像是狐狸毛绒绒的耳朵,青年睁开赭红的眼眸,第一眼看到的正是……正襟危坐一手拿樱饼的天羽羽斩! 手腕上大力传来,天羽羽斩嘴里还叼着半块樱饼,就被高大的青年带到了身前,浅琥珀色的眼眸因为错愕圆睁着,到这种时候,他还不忘把樱饼嚼嚼咽下去,继续一脸错愕的看着刚刚现身的付丧神,艰难的想要解释什么。 “您……误会了……” “也许您会觉得我的行为太过粗野,”小狐丸完全忽略了那点微弱的声音,还沉浸在被召唤出的喜悦中,“但是之前的一瞬间,我是真的想对您公主抱的!” “那个……我说……” “在乱军之中将我带出,您的手非常温暖……” “请、请容我说两句……” “当时我就在想,审神者大人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审神者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还穿着召唤时的盛装,自以为美貌度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整个人皮卡皮卡的闪光!谁知道!会是!现在!这种发展啊!她长得很像背景板吗摔! 最重要的是!那小手我还没摸过呢qvq 三日月宗近微笑着,默默扬起了自己的本体,带着鞘的太刀抡下去依然很痛!小狐丸抱头鼠窜,天羽羽斩拢袖站在一边,有些茫然的看着房间里的大逃杀,最终叹了口气,视线又转回那碟樱饼上。 嚼嚼嚼……淡定的吃掉了所有的樱饼之后,在审神者的调停下,两把三条刀派的太刀停止了兄弟阋墙的斗殴,天羽羽斩拍拍手上的碎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审神者大人有规定我的门禁时间。受到招待真的非常开心,给你们添麻烦了~” 非常有礼貌的道过谢,天羽羽斩拢起羽织,姿态端庄的走出门去。小狐丸的头毛经历一场大逃杀之后更加凌乱了,他蔫哒哒的看了一眼天羽羽斩背在身后的大太刀,终于死心。 “原来真的是付丧神啊……”他喃喃道,伸手掩住了左胸口,“但是,真是温暖……” 门禁要过了门禁要过了要过了要过了!天羽羽斩好不容易准时准点的冲进了本丸的大门,还没等喘口气,就看到自家审神者捧着一杯茶,似笑非笑的抬眼向他看过来,异色瞳浸染着一层浅浅的暗色。 “晚归,还受了轻伤……”茶杯底接触桌面,轻微的一声响动,的场静司平静地注视着自家唯一一把刀剑,“……过来。” 嘤qvq! 天羽羽斩一小步一小步的挪了过去,忐忑不安的在的场静司身边正坐下来,低着头,像只终于老实下来的小动物。的场静司有点心软,表面上却仍然板着脸,这种不着家的坏习惯一定要改正!务必不能再犯! 不过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柔软的缎带蜿蜒在身侧,金色羽翼花纹闪闪生辉,付丧神低着头的时候,有些长的碎发落到脖颈上,让人心底泛起一股痒意,至少的场静司现在就很想伸手去撩一撩。 “……伤在哪里?”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天羽羽斩拢了拢羽织,试图遮挡一下腰腹部的血迹,可是怎么可能瞒得过的场静司?已经相当熟悉付丧神这种存在,的场静司第一件做的事就是解了他的本体,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本体离身,付丧神有些惶恐,浅琥珀色的眼眸慢慢染上一层绚丽的金色,的场静司盯着他的眼睛好久,突然轻笑了起来,指腹轻柔的拂过他的眼睫。 “这是你的旧主赠与的吧?神明的黄金瞳……”笑意渐渐扩大,眼里的暗色却越来越重,“真是让人火大,那家伙还在哪里留下了痕迹?” 指尖渐渐向下,掠过腰腹处的伤口。没有经过手入治疗,付丧神身体上的创伤永远不会痊愈,绷带只是起到暂时止血的作用,时间一长,又有斑斑血迹渗出。的场静司舔去了指尖沾染的鲜血,眸光沉沉,“是啊,还有这神明之血……” “!!!” 黄金瞳在强烈的刺激下完全显现,伤口处传来濡湿的触感,夹杂着力道极轻的吮吸,最初的错愕之后,付丧神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可是没有本体在手,任何反抗都显得无力。手腕被牢牢扣死在地面上,他整个人被圈在的场静司身下,根本动弹不得,轻微的呜咽压抑不住的从喉咙里传出,付丧神侧过头,闭上眼消极抵抗。 “从还在伊邪纳岐手中时,你就是白昼的太阳,夜晚的明月!而我只是诞生于罪臣之血的恶念之刃!你我之间从来都隔着一道鸿沟!我可以仰望你,却注定无法触碰你!” “可是羽张……我好不甘心……” 异色瞳里燃着暗火,现任违非检使的不知名刀剑低下头,嘴唇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付丧神的额头,吐出的话语却远不是那么温柔。 “羽张,让我毁了你吧……” 黄金瞳豁然睁开,那个被反复提到的名字在脑海中轰然炸响,付丧神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他感到愧疚,尽管这并非是他的过错。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记得你了……” “我之前……被折断过一次……碎成了三段……重新修复之后记忆却有了损伤……” “伊邪纳岐大神时期的事情……几乎记不得了……” “如果我的遗忘为静司大人带来了伤害……很抱歉……非常抱歉……” 折……断? 的场静司愣住了,被他压制住的付丧神认命的垂下睫毛,掩住那双辉煌的黄金瞳,哪怕提到对刀剑而言可以说是致命的“折断”一词,他的态度也可以称得上是温顺。 “不过,羽张这个名字真的很久没有人叫过了,比起天羽羽斩,我更喜欢‘天之尾羽张’这个名字,毕竟本来就不想斩杀什么的……” 束缚手腕的力道一下子消失,天羽羽斩抬起眼帘,他的审神者正用前所未有的复杂眼神注视着自己,良久,伸出手,指尖依稀有点颤抖。 “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很疼吗?” 第294章 番外:刀剑乱舞(四) “……疼?”天羽羽斩眨了眨眼,“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没有变成付丧神之前,刀剑是不会感到疼痛的,我倒是觉得折断时的声音……唔,很清脆啊~” “而且,之后又被重新锻造了,力量得到了强化,也没怎么吃亏啊?” 天羽羽斩是一把相当心宽的刀剑,悲哀和仇恨什么的从来沾不上他的衣角,他永远都会沐浴在光明之中,无论是本体还是心灵。 的场静司默默的看着他,眼神有些难以置信。 这家伙还是像几万年前一样不靠谱! “对了,静司大人饿了吗?我去做晚饭吧?”付丧神特别欢快的抬起头,动了动手腕,“静司大人麻烦先松开手,这样我起不来。” 的场静司像被催眠一样松开了爪子,眼睁睁的看着付丧神活泼的飘走,不忘把大太刀捡起来斜背着,火红的流苏随着他的步伐一甩一甩的,半点阴霾也没有的样子。 的场静司坐在原地看了很久,半晌,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也是啊……到底是羽张……” 随着审神者带领的刀剑们实力不断增强,他们遇到天羽羽斩的机会也越来越多了,确切的说,应该是他们越来越接近天羽羽斩的常规活动范围,也就是京都附近。审神者每天都心花怒放的数着资源,蹭着神剑气运就是好,她现在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沟也不沟了想赌刀就可以赌刀了!比起以前真是生活质量的大幅飞跃! “所以说啊~天羽真是我的小天使!要是能把骨喰小天使也带回来就好了……一直在卡这把肋差_(:3ゝ∠)_” “似乎没见过审神者大人不卡的刀呢……”鹤丸甩了甩剑刃上的血,笑盈盈的拆台,“倒是前段时间一直倾家荡产赌岩融,终于在一个月后的昨天赌出来了~” 第201节 “鹤丸!!!你别跑!!!” 气氛很活泼,天羽羽斩不由得弯起眼睛,雪枭停在他左肩,正梳理着羽毛,眼眸半睁半闭,一脸嫌弃的样子,转而去蹭天羽的短发,喉咙里发出呼噜噜舒适的声音。 雪枭也是天羽羽斩捡回来的,这样一只小生物并不会对历史造成什么影响,留下也无所谓,的场静司一开始还心心念念要把它炖来吃,后来发现经过训练后,这只碍眼的小生物竟然还能承担一些基础的侦查工作,不得不黑着脸任由这只蠢鸟留在夏目身边。 夏目喂了雪枭几块鲜肉,抖手把它放飞,方圆数十里的景色尽入这猛禽眼中,通过倾斜翅膀暗示敌人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boss点。 废了几个刀装才推倒boss,天羽羽斩只是在不远处看着,并未插手,这终究不是他的战斗,从各个时代汇聚而来的刀剑们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他也尊重他们,除非违非检使突然杀出,否则他绝不会出手。 说起违非检使,好像从那天开始就开始一波一波的遇到,短短几天之内,倒在他手底下的已经近百,这样大的阵势让人不得不怀疑是风雨欲来。 其实只是因为某个小心眼的家伙暗搓搓的偷袭了人家的老窝而已,根据地都没有了,当然就只能四处流窜_(:3ゝ∠)_ 违非检使: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喂! 审神者又开荒一张图,开心的班师回本丸,试图勾搭天羽羽斩去吃点心,无奈付丧神有任务在身,只好暂时分别。审神者目送付丧神打马远去,懊悔的咬手绢,“真想让天羽跟我一起赌刀啊……一定一赌一个准qvq” 江雪看了审神者一眼,迅速的垂下睫毛,显然又开始不高兴了。 “又有一把刀剑……要被带到这悲哀的大地上了吗……” “江雪江雪别不高兴!我我我说着玩的嘤!” 审神者简直操碎了心,一想到回去之后还要面对小狐丸期待的眼神,她就觉得胃好疼。 小狐!婶婶没用!一定打不过天羽的审神者!所以就不上去找虐了吧?! 天羽羽斩刚跟审神者分开的时候天气还好,跑过几张地图之后,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战场上一片泥泞,马蹄声也不似平时有力。天羽羽斩安抚的摸了摸骏马的鬃毛,抬起衣袖擦了擦流淌到下巴上的雨水,浅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远方空濛的雨幕。 雨声掩盖了很多东西,然而他仍然能听到,远方地平之上战马践踏的蹄声,轰隆隆如同滚雷。本来细密轻柔的雨丝不知何时变得狂暴起来,抽打着整个战场,天羽羽斩拔刀出鞘,大太刀光影粼粼,犹如展翼的白鸟,雨势再猛烈,也无法浇熄高飞的斗志! 溯行军顷刻之间被撕开一个缺口,身披绣金羽织的刀剑踏着满地蜿蜒的鲜血,长长的缎带在风雨中沉重的飘扬,神明赠与的黄金瞳在天光下闪烁,神剑轻轻的吐出终结的话语—— “就……葬在此处吧……在这镇魂之雨中……” 暴烈的大雨冲刷着一切,溯行军一个个倒下,随着最后一个溯行军闭上满是负面情绪的眼睛,天羽羽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样就……结束了吧……哎?”天羽羽斩侧了侧头,他好像听见了细微的呢喃声,像风拂过水边的芦苇,点点萤火虫飞起来了,青绿色温柔的冷光闪闪烁烁。 “飞来了……好多好多的萤火虫……” “一闪一闪的……真漂亮……” 莹绿色的眼眸渐渐暗淡下去了,孩子姿态的大太刀仰望着灰暗的雨幕,有雨水落进了眼睛里,涩涩的,混杂着眼泪一起流淌下来。 “萤丸……不怕死亡……却害怕……被抛弃……” 大太刀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审神者抛弃了,说是断后,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等他哪怕一会儿,不是所有审神者都能把刀剑当作活生生的人类看待,更多的审神者只是响应政府的号召参与进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中,长久的征战之中,人类的负面情绪压抑不住的爆发出来,虽然披着审神者的外衣,内心的黑暗却丝毫不逊于溯行军。 不知道其他的刀剑们……会不会心寒呢? “……请振作一点!”有人握住了大太刀冰冷的手,掌心异常温暖,“已经没事了!睁开眼睛!不要睡!” 是……谁…… 不要睡……吗…… 大太刀费力的睁开眼睛,他其实已经看不清了,因为失血过多,眼前的事物都蒙着一层暗色,但是他还有触感,握着他手的人低下头,温热的脸颊贴到了他脸上,有些急促的鼓励道:“能感觉到吗?会温暖起来吗?你会活下去的!我保证!” 温热的触感递到他唇边,有什么微带腥甜的液体通过嘴唇流进口腔,身体似乎一下子温暖起来了,本来昏暗的视线渐渐清晰,身体被裹在柔软干燥的织物中,一点点淡淡的樱花香气掺杂在水汽中,大太刀孩子气的嗅了嗅,紧绷的身体放软了一些。 大概是怕对重伤的他造成二次伤害,救了他的人并没有选择骑马,一脚深一脚前的踩在雨水与血泊中,白衣染上层层叠叠的深红浅红,上半身仍然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平稳,萤丸把脸贴在对方的脊背上,蹭了蹭,又蹭了蹭。 溯行军再也没有出现,温暖又能遮风雨的羽织一直保持着干爽,萤丸已经能听到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也对呢,奔行了这么长时间,连付丧神也受不住的。一阵破风声传来,萤丸听到了猛禽的啸叫声,背着他的付丧神急促的喘了几口气,“阿雪,先回去通知刀匠先生黑化少年的各种养成式!做好手入的准备!” 又是一声清亮的鸣叫,翅膀拍打的声音渐渐远去,付丧神的喘息又急促了几分,护着他的手臂已经微微有些颤抖。 为什么……会做到这种地步啊…… 大太刀哭了,他哭得伤口都在痛,但是他就是想哭。 “主君……主君啊……” 萤火虫很美,但是他更想活着,一直能看得见阳光! 无论是谁……万分……感谢…… 的场静司今天特地早回来了,还从江户时代带了新鲜的水产,晚上无论是鳗鱼饭还是鱼汤都是很好的。料理废的违非检使大人盯着一大盆甩着尾巴的鳗鱼,眼睛都快绿了。还没等他盯出什么结果来,一向自称年老体弱行动慢慢悠悠的刀匠从走廊上狂奔而过,雪枭追在他身后不住的鸣叫着。 刀匠其实是个非常冷漠的人,他恐惧着的场静司,却在意着自己一手打造的神剑天羽羽斩,极度的在意,注视这神剑的时候,那张有着狰狞疤痕的面容也会温柔许多。他会在走廊上不顾一切的奔跑,除非是……! “羽张出事了?!”他拽着刀匠的衣领,脸色阴沉的可怕,被他拽住衣领的刀匠破天荒的开始挣扎起来。 “无论如何请您先允许我去准备!全部的资源都要集结到手入室!雪枭带回了染血的布料,不知道那孩子伤成什么样子……” 的场静司抿紧了唇,周身散发出极度不祥的气息,右眼竟似隐隐闪烁着血光。他又想起之前的事了,被强行带离的不甘和怨恨,内心滋长的黑暗与妄念……他以为自己足够幸运,能够在这个混乱的世界达成心中所愿,如果最后等来的是这种结局,他绝对!绝对不能接受! “给我以最快的速度集结本丸资源!”一声令下,整个本丸团团运作起来,速度最快的肋差一趟趟运送物资,每把刀剑脸上的表情都称不上好。 没有人愿意看到天羽羽斩出什么事,那样温柔的性情和为他人着想的善意,有俘虏每一个人的魔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 得到又失去的绝望,绝对会放出压抑已久的修罗! 当天羽羽斩只剩一口气狂奔回本丸的时候,他看着一级戒备中的本丸,喘着气眨着眼,“什……么……情况……敌袭……吗?” 早早守在门口的的场静司看见满身鲜血的付丧神,瞳孔骤然一缩,三两步就到了天羽羽斩面前。看到他背后还背着什么东西,直接拽起来往旁边一丢,接着把他连本体一起抱起来,快步向手入室走去,半点余光也没有分给别处。 天羽羽斩一脸错愕,小小的挣扎了一下,被扶住后颈舔了舔唇瓣,这几乎不能称之为吻,只是带着某种彷徨意味的安抚。 “没事的……会没事的……多重的伤势也好……” “资源完全足够……实在不行就碎掉几把大太刀……” “羽张……你会好好的……” 天羽羽斩:……那个,虽然我很感动,但似乎有哪里搞错了啊喂!!! 第295章 番外:刀剑乱舞(五) 事实上,天羽羽斩真的没有受什么伤,把本体仔仔细细的擦拭一遍之后,他就又白衣款款的坐在那里,不时担忧的看向大门紧闭的手入室。 已经整整四个小时了…… 的场静司不高兴的冷哼了一声,微微有些醋意,不过当他看到那双专注于手入室的浅琥珀色眼眸,不知怎的就有些心软。 羽张好像很希望有个同伴,之前出阵捡到刀剑的时候,也是一副期待又忍耐的样子。微微垂下眼,的场静司思考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 “羽张……希望有同伴吗?” 付丧神微微一愣,他好像想点头,最后的时刻却生生扭转过来了,改成了摇头,“不……不是很想……静司大人就是我的同伴……” “……这把大太刀就留下来吧。” “哎?真的吗?!不……不是高兴……我只是……”付丧神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他向来了解自家审神者,占有欲有时候强的让人头痛,现在是天上要下红雨了吗?竟然主动开口让一把外来的刀剑留下来?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相反的,要说抱歉的是我。”的场静司靠过去,轻柔的把付丧神揽进怀里,埋在他发间蹭了蹭,“你理应有许许多多的友人,理应被所有的目光围绕着,从几万年前开始,你就是这样的一把神剑……” “是我太胆怯了,生怕你有一天会飞出我的视线爱过就好。” 付丧神看着那双罕见漂亮的异色瞳,突然有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好像很久之前,他也是面对这样一双眼眸,只是有些不一样,那双眼眸的轮廓要再圆润一点,像是小孩子一般…… “手入完成!伤成这样还真是累坏我这把老骨头了!”刀匠大大咧咧的推门出来,完全不知道他打断了多么重要的思路!天羽羽斩有点抑郁,不过很快他就没工夫想这些了,推开靠得越来越近的的场静司,他三两步就走进手入室内。 药棉和绷带还散落在四周没有收拾,资源也丢的到处都是,房间里还有微微的炉火余温,孩子身形的大太刀已经盖着薄被睡着了,本体放在一旁的刀架上,光洁如新,之前所受的创伤已经修复,所以大太刀的脸颊上带着健康的红晕,呼呼睡得很香。天羽羽斩的眼神一下子温柔下来,跪坐在大太刀身边给他塞了塞被子。 “晚上我留守在这里吧,这孩子刚受过那么严重的伤,晚上说不定会梦魇。” 刀匠觉得很正常,心理问题的辅导一向是天羽羽斩的长项,没看到在的场静司暴躁的统治措施之下,所有刀剑竟然还一口老血往肚子里咽战战兢兢绝无二心吗?这就是睡前洗脑课的作用了_(:3ゝ∠)_ 可是的场静司他不干了!今天晚上抱着入睡的福利没有了!宝宝不开心!!! 眼看他就要暴起,刀匠咳嗽了一声,神色正经道:“审神者大人,正好,今晚我有要事与您相商。”看到的场静司仍然一副不配合的样子,刀匠咬了咬牙,“事关天羽羽斩,请您务必允许!” 大太刀晚上果然做噩梦了,天羽羽斩本来在翻一本游记,突然听到含混的梦呓声,他连忙伸手摸摸对方的额头,大太刀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彷徨的睁开眼。 又梦到了……被抛弃的往事…… 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下来,萤丸侧了侧头,被他握住手腕的大太刀浅笑着,神情很是温柔,绣金羽织逶迤垂地,手边还有一本线装书,显然是在这里守了大半夜。 跳动的烛火的光影里,萤丸松了一口气,神情严肃的道谢,“不论如何,非常感谢您!如果不是您经过,我……” “没什么的,同是刀剑,在这乱世之中相互扶持是必须的。”浅琥珀色的眼眸异常纯粹,天羽羽斩说着,又从旁边搬了几个枕头来,整整齐齐的垒在他身后,“你刚醒过来,该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红豆沙馒头怎样?” 萤丸的眼睛亮了亮,显然被勾起了食欲,不过看到天羽羽斩起身要走,连忙牵住他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吧,太麻烦了……” 他的手在细细的抖。 天羽羽斩顿了顿,像是没察觉到一样笑了笑,“那就一起吧,不过你重伤刚好,要多加一件衣服。” 柔软的绣金羽织披在了孩子身形的大太刀身上,萤丸拢了拢羽织,像他重伤昏迷时一样暖暖的,如同被羽翼拥抱着。他小心的牵着天羽羽斩的袖子,两人一起走在长廊上,夜风一吹,天羽羽斩系在脑后长长的缎带随之飘扬,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从草丛里飞起来,点亮了整个庭院。 “我的旧主拥有政府推出的所有刀剑,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萤丸依旧是一脸严肃,配上两边微翘的短发和滚圆的莹绿色眼眸,倒是显得十足可爱,“莫非你是溯行军吗?似乎也不像,你眼里没有欲-望此罪情深。”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走进了厨房,一把打刀守在灶台边,竹斗笠压得低低的,却在眼眸的位置泻出一线蓝光,分明是让所有隶属政府的刀剑唯恐避之不及的违非检使! 萤丸几乎是立刻就把本体握在了手中,天羽羽斩抬手拦住他,轻轻摇摇头,只见外形狰狞的打刀站起身来,身上竟然还穿着围裙,特别萌哒哒的从灶上的蒸笼里拣出了几只大大的红豆沙馒头,放在瓷盘里递过来。天羽羽斩愉快的道了谢,招呼他早点去睡,打刀拘谨地点了点头,又在灶边坐了下来,像只忠心耿耿的大狗一样守着火堆。 萤丸……萤丸表示无力吐槽…… “很惊讶吗?”天羽羽斩微笑道,“从诞生开始,能称之为同伴的就只有他们。我知道外界是如何称呼我们的,‘违非检使’对吗?行走于无数时代的战场,闪烁着幽冥之光的死神……” “但是,那又怎样?我们只是践行着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而已,不只与溯行军交战,更要与政府交战,那个开辟这方空间的庞然大物,总觉得……” 他没有再说下去,微笑第一次从他脸上退去,糕点袅袅的蒸汽中,天羽羽斩微微闭了闭眼睛,把瓷盘递给萤丸。 “天快亮了,抱歉打扰了你休息。” 萤丸仰头看着他,莹绿色的眼眸微微一闪,他没有接过瓷盘,反而直接从里面拿了两只馒头,一只叼在嘴里,神情依然严肃,声音却有些含混不清。 “不管是什么样的道路,其实也没所谓了,我没有地方可去,你能收留我吗?我会努力工作抵偿食宿的!” 大太刀眯起了眼睛,这个动作让他显出了几分与外表相符的稚气,“我希望能住在那间能看到萤火虫的房子里~” 天羽羽斩眼神复杂的看了他好久,缓缓开口—— “但是,那是手入室不能住人的啊……” “出阵?”的场静司顶着一夜没睡的黑眼圈,一手拎着刀匠的衣领,整个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完好的物件,连拉门都破了一个窟窿。刀匠发出呜呜嘤嘤挣扎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就是古时候被暴君蹂-躏的忠臣,特别特别英勇! 天羽羽斩目不斜视,不是他没有同情心,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常。因为平时不需要锻刀,的场静司又生怕自家神剑劳累到一点半点,搓刀装的伟大任务就丢给了有吃白饭嫌疑的刀匠,与其他被浪费了资源敢怒不敢言的审神者不同,的场静司是直接敢下手狠揍!没出金刀装?好得很!给我滚去黄泉游泳吧! 年度最惨刀匠绝对当之无愧! 第202节 “咣”的一声巨响,刀匠直接被丢到了地上,当即装死以求全尸。的场静司一步步地朝付丧神走过去,昨天刚捡回来的大太刀咬了咬牙,竟然顶着他的压力护在了天羽羽斩身前! 异色瞳顿时眯了起来,天羽羽斩暗道不好,连忙上前一步,主动牵住自家审神者大人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静司大人,我今天能不能出阵?毕竟伤势已经痊愈了……” 的场静司阴森森的反握住他的手腕,狠狠扑棱了一下他的短发非卖品。 “想——都——别——想!这几天给我乖乖待在本丸!” 天羽羽斩和萤丸一起被轰出了正殿,萤丸一脸莫名,天羽羽斩已经很熟悉这种发展流程了,每次受点小伤,审神者大人都会狠狠的大惊小怪一场,把他圈在本丸里不让出门,这次还好,当着萤丸的面本体没有被收走。 一同被丢出来的还有十几个金闪闪的珠子,全砸在萤丸头上,他被砸得有点蒙,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刀装,轻骑盾兵和投石,有一枚还直接砸出了裂纹,简直用行动诠释了我有钱就爱听碎刀装的响儿! 萤丸本来以为之前的审神者就已经够土豪了,因为与政府有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早早就凑齐了全刀账,刀装也在不停的搓,可是可没有到这地步!用金刀装来一场漫天花雨什么的…… 萤丸沉默了,天羽羽斩却很高兴,帮着萤丸把散落一地的刀装捡起来,“看起来静司大人不讨厌你,这些刀装你收好,如果不够的话再去刀匠那里要。老人家很容易心软的,稍微卖个萌就好~” 原来是这样吗……听着前辈传授在这个画风清奇的本丸的生活经验,萤丸整把刀都不好了!他翻了翻本丸的日志,只见上面赫然是一片—— 【某年月日,羽张又出阵了,哼!】 【某年月日,樱饼过甜,以后不许放糖!】 【某年月日,刀匠你等着!再做不出足够的盾兵就让你亲自上战场!】【……】 妈蛋这个审神者到底多任性啊喂!这是非常正经的记录战斗的日志不是你的日记更不是树洞啊摔!萤丸双手颤抖的捧着本丸日志,一抬头,就看到天羽羽斩换了一身轻便的振袖兴冲冲地跑过来。 “萤丸!我们去城里逛祭典吧~很热闹的~” 萤丸愣了一愣,他是刀剑,怎么能像人类一样恣意玩闹?他以为这位审神者已经足够宽和,受伤之后不让刀剑出阵留足修养期,还赐下了珍贵的刀装,做到这地步已经足够了,萤丸非常感激,只是他没有想到…… “财物带够了吗?不够的话就把刀匠暂时抵押在那里吧,我回来去祭典上找你,有事要去政府那边一趟。”的场静司柔声交代着,刀匠在一边默默地咬小手绢,被残酷的无视了。之后,那双总带着几分邪气的异色瞳看向萤丸,大太刀顿时心里一紧,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 碍眼碍眼碍眼碍眼!的场静司在内心疯狂的刷屏,几乎就要拔出本体来把这大太刀送到九霄云外去,可是他到底忍住了,羽张很喜欢萤丸,羽张需要伙伴,不能动手羽张会生气……他催眠了自己几遍,终于平静下来。 “……拜托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最后恋恋不舍的抱了抱天羽羽斩,翻身上马,在刀匠的欢送之中绝尘而去。 萤丸侧头看了看天羽羽斩,神剑风华迤逦,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眸在灯火中好像闪着晨曦之时的日光,察觉到萤丸的注视,付丧神转头,浅浅的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清隽温柔得让人移不开眼。 萤丸感觉到周围或明或暗暧昧不清的视线,陡然意识到自己肩上的重任! 萤总表示:为了小伙伴的贞操(误!),拼了! 第296章 番外:刀剑乱舞(六) 审神者不喜欢去政-府开会,像她这种非洲人半吊子,干嘛非要去占那个座位凑那个热闹?好在小狐丸是今天的近侍刀,没事看两眼至少让她有了点心理安慰,她心里闲闲的盘算着回去以后吃点什么,光忠想必已经做好晚餐啦~(≧▽≦)/~“啊呀,真是稀奇啊!”稍显尖锐的女声冲散了审神者的臆想,一个妆容精致的少女徐徐走过来,她身上穿着名贵异常的十二单,手中还拿着檀香木的扇子,简直不像个时时冲杀于战场的审神者,而像个养在闺阁的大家闺秀。 事实上她的做派也一直是这样,用审神者的话说就是矫情!矫情的不可救药!因为与政-府有点关系,她手上从来不缺资源,更是早早就达成了全刀账的成就,只是她对待刀剑的态度未免让人心寒。 “像你这种……终于拿到小狐丸了呢,恭喜恭喜~”少女讥讽的笑着,他身边的近侍刀是粟田口的一期一振,身形高挑的青年外表华丽俊美,此时却一直保持沉默,水色的短发也有些暗淡擒久见人心。 审神者心里一痛,也许她太过在意刀剑的想法,这样悲伤的表情让她感同身受,她勉强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萤丸吗?怎么,今天不让他做近侍了?”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少女有些嫌弃的侧过脸,“那种事不提也罢,谁知道会那么没用啊,那么一点敌人都抵挡不住……” 审神者直愣愣的转过头去,她张了张口,那一个瞬间却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萤丸……现在在哪?” 似乎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少女漫不经心的拿扇子扇了扇风,施施然准备走开,谁料到平日里忍气吞声的审神者这次竟然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扬手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大几乎立刻就让少女的半张脸肿了起来!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整个大厅里,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不敢发出声音,在少女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审神者胸口上下起伏,又是一巴掌稳准狠的扇到对方脸上,末了还狠踹一脚,凭借常年在战场上蹦蹦哒哒的身体素质,以及这身简化版特别适合与人对撕的红白衫,硬是让与她身量相差无几的少女滚成了满地葫芦! “公主病我忍你很久了!刀剑们落到你手里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没人欠你的!莹总好好地被你弄到碎刀,你肯定把他抛弃在战场上了对不对?!”审神者边踹边骂,踹完又骂,仍然不解气,向小狐丸伸出手。 “刀给我!我今天要替人类清理门户!” 这话说的简直霸气侧漏!小狐丸顿时很爽快的解下了本体,一直没有反应的一期一振这时却动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显出一种厌倦和疲惫。 “请您住手吧,继续下去的话,我会出手的。” 刀剑是忠诚的,有时候在人类看来甚至近乎愚忠,除非旧主死去,或者刀剑本身被无情的抛弃,这份忠诚至死不休。审神者觉得眼眶又热了起来,她低下头,小小声的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一期一振摇了摇头,表示这件事就此为止,可是总有人不依不挠,被暴力对待的少女妆容花了,气得眼睛泛红,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打肿的脸叫嚣,“你竟敢打我?!等我告诉叔叔……” “唳——!!!”随着一声清亮的啸叫,少女感到发顶一痛,惨叫一声又重新坐回地上,雪枭耀武扬威的把一缕长发丢到她脸上,又鸣叫一声,轻轻飞回黑衣青年肩上,梳了梳翅膀上的羽毛。 审神者的视线随着那只熟悉的雪枭落到黑衣青年身上,下一秒就脸红了,蹭蹭蹭后退三大步,她感觉自己头顶现在一定在冒烟! 这个酷炫狂霸拽的家伙是谁啊!别笑了啊混蛋根本把持不住! 丝毫没有引-诱了无知少女的自觉,黑衣青年“啪”的一下把雪枭拍下去,动作干脆利落的好像排练过千百遍,接着,他朝审神者走过去,一红一黑的异色瞳带着点点兴趣和……敌意? “羽张承蒙照顾了,那孩子总是提起你……” 审神者迅速在脑中换算,羽张=天之尾羽张=天羽羽斩=天羽,换算完毕她真机智!不过她怎么觉得天羽的审神者画风有点奇怪?等等!他拔刀了啊啊啊啊啊!!!小狐救命qaq!!! 大太刀抵在太刀的刀刃上,黑衣青年的神情很是漫不经心,然而与之相对的,小狐丸却已经摇摇欲坠,对方身上的杀意森然,宛若从尸山血海中铸就,小狐丸在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尸骸遍地的战场,黑衣的刀灵嘴角扬起一个诡丽的弧度。 【羽张去哪了呢……羽张在躲我吗……】 【会不开心的呢……不开心……就想要见血啊……】【很多……很多的血……】 破碎的记忆戛然而止,小狐丸被一股大力震飞出去,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他急促的喘息着,随时注意着对方的动作,准备抵挡下一次重击。 出乎他意料的,对方直接收刀归鞘,兴趣缺缺的移开眼,好像刚才突然动手的不是他一样。这时候政-府的负责人才从楼梯上匆匆跑下来,姿态极低的向青年连连告罪。 “辖区内刀剑冒犯了您!非常抱歉!您想要怎样的处理结果?区区一把刀剑而已……” 负责人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大太刀扫了出去,这次可没有之前的手下留情,负责人撞到墙上,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他挣扎着动了动,眼前阵阵发黑。 “叔叔!!!”一声尖叫响起,脸被打肿的审神者呜咽着爬过来,负责人气息微弱,什么也说不出来。这场景看起来着实凄惨,可是审神者却觉得,简直太特么大快人心了好吗!这个负责人一向以不把付丧神放在眼里闻名,好多次她在填表格的时候都特别特别想把表格塞到这家伙嘴里去!噎死他! 抽打负责人只是顺手,的场静司的重点落在一旁身材高挑的粟田口家唯一太刀身上,挑剔的打量一番,可怜的一期好少年被盯得寒毛直竖,整把刀都不好了! “……按照之前的协议,粟田口刀派全体刀剑先交给我,来派日后再议。”的场静司头也没抬,不过他知道能够做主的政-府首-脑已经沿着楼梯走下来了,带着金边眼镜的老人笑容慈祥,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转而又打趣道:“不过的场先生似乎做了一笔赔本生意啊,您有最好的刀匠以及数量庞大的资源,锻造全刀账也不在话下,竟然会选择与政府交易,老实说,老朽很是惊讶。” 政-府内部也是分派-系的,有人把付丧神当做工具,当然也有人视刀剑为战友,首脑是尊重刀剑的一员,只可惜前段时间议会中失利,处处受到掣肘,现在有与违非检使的合作关系,他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我讨厌等待,也想制造一个小小的惊喜。”的场静司的眼神骤然温柔起来,不动声色的摩挲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守御,“刀剑不用再重新锻造了,从这家伙的本丸中抽调吧,那些刀剑也压抑久了……” 一期一振浑身一震,错愕的抬起头,水色的短发泛起一丝亮泽。 要……离开现在的审神者了吗…… 不只是他……还有弟弟们…… 的场静司又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改变了主意,“不,付丧神先不要移动,那个本丸就留给我吧,让人收拾一下,明后天我会带人入住。” 这倒是意外之喜一世荣华!首-脑巴不得的场静司留下来,而且据说他原来的宅邸里还有另一把神剑,寿命更为悠长,性情也更加温和,如果能交往一二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很凶残,首-脑大人近期注定只能在梦中咬手绢了! 天羽羽斩注视着城外黑压压的溯行军,不动声色的垂下眼,萤丸一脸严肃的数着溯行军的数量,最终放弃了。 “我们赢面很小。”他如实地说,不过眼中倒是没有多少畏惧。 埋骨沙场是刀剑的宿命,也是荣耀。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进攻,特意选择了的场静司不在的时候围城,在这个时代人类看不到的世界里,历史修正主义者兵临城下,不祥的红光闪烁着,领头的高速枪沉默注视着站在城墙上的神剑,轮廓依稀还有几分熟悉。 “果然是背叛了啊,时机选的如此凑巧,实在让人不能不怀疑有内鬼。”天羽羽斩把缠绕在一起的缎带撩开,任凭他们在狂风中飞扬,温柔的浅琥珀色眼眸渐渐染上黄金的色泽,这是神明的黄金瞳,是旧主的珍贵馈赠,只是连的场静司也不知道,这份馈赠不是来自于狂暴之神须佐之男,而是来自更为尊贵崇高的存在! 天之尾羽张认可的旧主只有一个,是为苇原中国创始之父。 “伊邪纳岐……这次没有办法得到你的解禁许可了……”他的声音很轻,连近在咫尺的萤丸也没有听清,大太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天羽羽斩毫无征兆的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天羽!!!” 狂风从耳边撕扯而过,天羽羽斩想起了一点很久远的记忆,支离破碎模模糊糊的,却让他觉得尤为温暖。 【啊啊真伤脑筋,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对了!你就如同白鸟一般,索性就命名为羽张吧,天之尾羽张!】挠着头一脸困扰的大神渐渐变成了残像,取而代之的是亲昵依偎在他臂弯里年幼的神剑,一红一黑的异色瞳开心的眯起来,滚圆的轮廓尤为可爱,他伸手摸了摸天羽羽斩的眼睫,凑上来亲了亲。 【羽张的光辉像太阳一样……今后也会一直照耀着我吧?】【说定了!建御雷神是个很好掌控的家伙,等我控制了他……】【羽张,你会不会在我看不到的时候,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接下来的记忆,彻底淹没在大蛇的嘶鸣之中,他是不朽的神剑,更进一步说,他是不朽的死亡本身,他目送伊邪纳岐消失在世间,也目睹须佐之男握着妻子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气,到最后终于只剩下他一把剑了,孤独的徘徊在重重叠叠神明的坟茔之上,直到有一天承蒙召唤。 静司大人……不……布都御魂…… 城外的战争正轰轰烈烈的进行着,刀匠也终于召唤出了身缠佛珠的付丧神,与三日月宗近同样属于实力高强的天下五剑之一,名为数珠丸恒次的刀剑缓缓抬起清透的眼眸,喧一句佛号,握紧了自己的本体。 “这力量……若能拯救天下苍生就好了……” 第297章 番外:刀剑乱舞(七) 轻伤……中伤……重伤…… 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模糊不清的黑红阴云,挥刀斩下的动作早已不复起初的流畅,可是天羽羽斩从未后悔过莽撞的冲入敌阵。 这里……有他数万年之前的故人。 折断之后的重铸,让他忘记了那把年幼的魔剑,却在命运的推动下,又让他结识了生平的宿敌、藏于八岐大蛇尾部的妖骨之剑!很难说是大蛇操纵着天丛云还是天丛云操纵着大蛇,天羽羽斩一直认为是后者,因为当他被须佐之男握在手中,深深刺入大蛇腹部之时,大蛇残存的唯一头颅上,那双眼眸满是困惑和懵懂。 它只是条小蛇,什么也不知道,善也好,恶也罢,统统来自天丛云剑的灌输,懵懵懂懂的执行着杀戮的指令,它是如此信任着天丛云,从不疑心会被算计。只在死的时候,依稀明白了什么。 可是那时候,谁也救不了它了。 掩藏在溯行军之后的妖骨之剑终于显出了身形,他饶有兴味的旁观着被围攻中的神剑,哪怕形容狼狈到这种地步,剑身布满细痕,那双黄金瞳依然光华熠熠,甚至远胜当年九玄镇魂铃。身为神剑的高洁澄澈,让天丛云在妒忌之余,又难免垂涎。 【降临于我身边……】他曾经这样妄想着,无论是在数万年之前还是数万年之后,无法克制的妄想着。 再继续下去就要碎刀了,这可不是天丛云想要的结果。 他挥手示意溯行军停止攻击,只是紧紧包围着,他自己则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已经脱力半跪的神剑,心底膨胀着前所未有的快意。哪怕他掀起颠覆历史的战争,哪怕他亲手折断无数名剑,也从来没有那一刻的快意如同此时一般鲜明而强烈。 “到头来,赢的还是我。”天丛云轻轻喟叹道,伸出手,抚了抚付丧神的脸颊,掌心染上了温热的血,他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迷恋。 “天羽,你从头到尾都站在神明一边,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所有神明都弃你而去,所有神明都不得留存,你选择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被折断……被粉碎……从头到尾你只是神明眼中的一件器物!生与死都由不得自己!真的甘心吗?被折断的痛苦难道不会让你夜不能寐,想起来就满腔恨意吗?!” “跟我一起吧,带着那些仇恨,一起回到我们的时代,把那些惹人厌的家伙统统杀死吧!没有人可以左右我们的命运!刀剑不需要主人,因为理应成为主宰!” 付丧神微微动了动,他睫毛上还沾着自己的血。 天光纠葛在他发梢,有一点蓬松微翘的弧度,注视着他,就像注视着光明本身,满眼只有无暇和纯粹,黄金瞳如同当年一般,平静的不可思议。 “……因为怕被折断,因为怕被粉碎,所以就要逃吗?”微带凛冽的嗓音平静地叙述着,付丧神试了试,没能起身,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否定历史就如同否定现在的自己,本身就像懦夫一样逃开,不肯面对最终的命运,妄谈仇恨的结果,只是任凭心中修罗制造杀戮!” “与你同为上古三灵剑,我感到耻辱!” 第203节 这话说得太重,以至于让天丛云浑身都颤抖起来,几近阴鹜的眼眸中隐约可见被强行压制的歇斯底里,他缓缓地吸进几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竟是怒极反笑。 “这讨人厌的性格真是一如当年,既然不能成为同伴……”一把拽住了付丧神的衣领,天丛云一字一句地说,“沦为溯行军的一员,也是不错的结果。” “把他带回去!我要亲手——让他暗堕!” 的场静司感到心神不宁,为此他甚至摔了一个茶杯。常年握刀的手一向很稳定,拿不稳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的场静司微微垂下眼,摩挲了一下本体的剑鞘,霍然起身。 只怕有什么事发生了,还是提前回去为好。 一期一振有些惊讶,围在外面探头探脑的短刀们则是吓了一跳,纷纷散开,目送自家尼桑把新的审神者送出门去,结果在门口遇到了最不可能遇见的人。 “萤……萤丸?”爱染国俊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确认真的是自己的兄弟,顿时热泪盈眶,“我就知道!无论受再重的伤也会有萤火虫把你修好的!” 萤丸只来得及向他点点头,迅速的转向的场静司,他脸颊上还有战场上沾染的血污,本身的轻伤还没有来得及手入,“审神者大人,天羽陷入敌阵,刀匠先生已经唤醒数珠丸恒次前去救援玄清修行记。特此通知您,请您迅速返回京都!” 陷入……敌阵……? 【静司大人,我去远征了~】 【远征顺利,这次也带回了很多资源~】 一直这样笑着,接受这个世界的速度比谁都快,他是最不需要别人担忧的神剑,似乎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失败”两个字,久而久之,昔日耿耿于怀的记忆也逐渐变淡,的场静司开始相信他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而不是像当年一样,只留下一个杳无音讯的结局。 【我要走了,跟随须佐之男大人讨伐大蛇……】【你在为我担心吗?别担心别担心~我会完完整整的回来。】……骗子!明明是第二次了,他依然上当不浅。 但是这一次,他已经不是当年那把年幼的魔剑,在世间徘徊几万年,历经无数战场,吸收人性的阴暗,他已经握住了足够的力量。 这次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惊人的风压以黑衣的青年为中心猛地辐散出去,鸦羽般的长发被狂风吹得上下翻飞,连衣袖一起猎猎作响,细密的鳞片爬上脸颊,青年微微仰起头,眼里燃烧着绵延了数万年的执念。 “不会……让你再飞走了……” 漆黑的水牢里,浓郁的瘴气遮挡了视线,这些溯行军身上携带的不洁气息会污染刀剑本体,没过膝弯的冷水更是呈现不祥的黑色,只有幽蓝的火把照亮一块小小的区域,天羽羽斩抬起头,默默的看了火把好一会儿,又收回视线。 白衣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没有处理过,边缘竟似染上了些许墨色。借着火光,连扫在前额处的额发末梢也染着一层纯黑,天羽羽斩坐在最高一级的石阶上,叹了口气,精心打造的黑沉沉的锁链扣在他双手腕上,另一点深深钉在墙体中,完全杜绝了逃跑的可能。 没有光和声,水牢里什么也没有,瘴气仍然在不停的侵蚀,也不怪天羽羽斩叹气,这情景完全可以说是绝境了。 “哪怕在这种污浊之地,你仍然在发光呢。”水牢外,天丛云冷冷一笑,“我倒是看看你能支撑多久,身为神剑,暗堕之时也必然是美极了。” “……分歧不可调解,唯有刀剑相向,诅咒命运的同时也诅咒着自己,你不觉得很可悲吗?”黄金瞳中也出现了隐隐约约黑色重瞳的影子,天羽羽斩平静的望着牢房外的宿敌,姿态仍然凛冽高华,“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天丛云继续冷笑,显然有恃无恐,“随便你怎么问,我同样可以选择不回答。” “那么……”天羽羽斩一字一句的开口。 “这·里·为·什·么·不·管·饭?!” 哗啦啦的水响渐渐平息,天羽羽斩蔫哒哒的晃了晃手上的锁链,比起之前又短了一大截,他的活动范围再一次缩小了,真是让人心酸。 牢房靠墙的位置有一处稍高的平台,锁链就钉死在上方墙体里,火把也在头顶幽幽的放着光围猎星二代。蹲在平台边上,天羽羽斩突然看到水里有什么一晃而过,顿时激动了起来。 鱼! 因为肚子饿所以发挥了惊人的行动力,那条长得奇形怪状非常丑的鱼被捞上来打晕,没有选择生吃,天羽羽斩看中了头顶的火把,跳了两跳就把火把拿了下来。火焰的颜色有点奇怪,但是这种时候也不能计较那么多了,欢快的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的严严的调料,付丧神开始烤鱼了,水牢里顿时弥漫起浓郁的焦香。 看守牢房的溯行军:日哟!这画风完全不对啊摔! 不过倒是挺香的…… 正当溯行军被香味勾得把持不住的时候,突然后颈一痛,软软的倒了下去。水声哗哗,贴着水底游动的生物冒出了一颗头,吐了吐信,又奋力地甩动起尾巴,向着付丧神的方向游过去。 吃完一条鱼有些意犹未尽,天羽羽斩擦了擦了手指上沾的油脂,一低头,就跟潜伏在水下的黑蛇对上了眼,黑蛇顿时露出莫名激动的小眼神,尾巴一甩,溅了天羽羽斩一身的水。 天羽羽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淡淡的杀意。 “又见面了啊,八岐。”天羽羽斩有些感慨,伸出手摸了摸大蛇头顶冰冷的鳞片。大蛇吐了吐信,庞大的身体硬是挤了一半到平台上,低头温顺的在付丧神肩膀处蹭了蹭。 上一次见面他们还是敌人,但是在天羽羽斩特意放过大蛇一马之后,二者的关系完全变了,大蛇像被欺骗过的小孩子,不肯再相信天丛云甚至不肯再相信任何人,唯一能给予一定信任和好感的,只有天羽羽斩。 所以它来救他了。 它看了眼把付丧神牢牢束缚在这面墙上的锁链,机智的抬起尾巴,“啪”的就把锁链生生抽断,继而低下头,发出温顺的嘶嘶声。 天羽羽斩摸了摸它前额的鳞片,拖着两截锁链踏进水中,身上的重伤未愈,他走路还有些趔趄,大蛇陪在他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长长的蛇尾扫过水底,如果能够在黑暗中看清,就会发现它的尾巴赫然少了一截。 那是昔日天丛云所处的位置。 少了天丛云剑,大蛇依然是大蛇,粗暴的直接破坏了牢房的门,等到终于从房间里出来,身形瞬间膨胀起来,横亘在溯行军的营地中,一抬尾巴就扫倒一大片。天羽羽斩隔了许久又一次接触到光线,不适的眨了眨眼,他伸出手,黑色诡丽的符文从手背一直延伸进衣袖里面,不用镜子,他也能想象的到,自己脸上也一定有这样的符文。 侵蚀吗……好像不太像…… 他并没有感到痛苦,甚至感觉到些许欢悦,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本体,细小的伤痕几乎完全消失,先前几乎碎刀的重伤在阳光之下渐渐减轻,血迹晕染的地方渐渐变淡,最终完全消散。 一点点零碎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走马灯一般的闪现,他记起了旧主伊邪纳岐,记起了从云端俯视的苇原中国盛景,记起了八百万神明行游的高天原,甚至记起了黄泉之中冰冷滞重的景象,最后是那把年幼的魔剑,脸颊上有细小的鳞片微微闪烁…… 这是属于天之尾羽张的记忆,而不属于天羽羽斩。 第298章 番外:刀剑乱舞(八) “命运那种东西……我不承认!”天丛云站在溯行军的队伍之前,冷冷的笑出声,“那是枷锁,是永劫!我为摆脱这诅咒而来,历史会由我重新书写!所以……跪下来祈求我吧,我会达成你们的所愿!” 嶙峋的薙刀摇摇指向同为薙刀的岩融,天丛云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旧主为武藏坊弁庆,那个在乱箭之中‘立往生’的僧兵……你是被看重的吧?为什么像个懦夫一样,连改变旧主命运的勇气都没有?” “你这家伙——!”薙刀咬紧了牙关,刚想上前,就被轻轻拉住了衣角,灰发的短刀眼神哀痛,却仍然是平静的。 “只有刀剑自己有资格评判的事,不需要其他人来说教!死亡之时看到的紫色天空也好,身上沾染的旧主鲜血也好,全部,不可更改!” “没错!”在场所有刀剑中年纪最小的打刀越众而出,红衣湖蓝羽织,他身上有新选组残留的光辉,和泉守兼定直直的注视着妄图阵前策反的天丛云,“历史就是历史,好也罢坏也罢,不可更改就是不可更改!” “但是兼桑……好像快哭出来了……”崛川国广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多嘴!不用你说!” 天丛云彻底阴沉下眼神,这些刀剑真是令人讨厌至极,明明是那么惨痛的回忆依然要死死守住。没有追求,没有自己真正想要的,说什么捍卫历史,简直太可笑了! 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夺到手中,命运也好,神剑……也好。 想到这里,天丛云重新高兴起来了,他近乎挑衅的将刀尖转向了的场静司,这把连神明都能操控恨不得把天都捅个窟窿的魔剑,这次出乎意料的安静,可惜脸颊上隐现的鳞片已经暴露了他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心如止水。 也是呢,凭他和神剑的关系,这种时候还能站在原地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吧?天丛云一点也不介意让他再绝望一点…… “认得这东西吗,布都御魂?”天丛云摊开的掌心,一抹赤红骤然映入的场静司眼中,那是一串流苏,曾经系在神剑的剑柄上,每次付丧神背着大太刀向他跑过来时,这串流苏就会很活泼的在身后晃荡。 现在……却…… “他不会再来见你了,”天丛云近乎恶意的开口,把那串流苏狠狠地攥紧,“就像当年抛下你一样,天羽羽斩不会回来了!他会堕落到比黑暗更黑暗的深处,与我一同颠覆这历史!” “啊啊,说不定他也会认为与你的相遇是个错误,干脆就直接修正了呢!哈哈哈哈,想到那样的情境,我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啊!” 萤丸拽着爱染国俊和明石国行,默默得后退了几步,对的场静司这位新任的审神者,他的了解虽然不多,却远超此时在场的刀剑们。看到再这样的挑衅之下,审神者竟然还能耐心地听下去,顿时就觉得哪怕下一秒世界被毁灭都是有可能的! 审神者在任何涉及天羽羽斩的事情上,都完全没有逻辑可言。 果然…… “说完了吗?”的场静司很平静的笑着,一双异色瞳却充斥着仿佛来自幽冥的杀意,“说完了正好,如果没说完……能麻烦你滚去黄泉继续吗?” 天羽羽斩靠在大蛇身上,他在队伍很后方的位置,抬眼根本看不到京都的城墙,身上还带着伤。好像感觉到他的焦躁,大蛇甩了甩尾巴有抽飞两个溯行军,低头讨好的吐了吐信。 “辛苦了,我现在这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很抱歉。”天羽羽斩歉意的微微一笑,再一次撑起身体,“要快点跟静司大人会合才行…… 侯门续弦!” 突如其来的晕眩夹杂着大量记忆碎片涌来,天羽羽斩跪坐在地,染着血的绣金羽织滚着一线墨色,飘逸恣肆的符文凭空泼洒在大片的雪白之上,他捂着前额,身体微颤。 “越来越多的……涌上来了……” 大蛇担忧的蹭蹭他,试图把付丧神扶起来,然而没有用。突然间,大蛇猛地抬起头,吞吐的蛇信带着无言的威慑,他甚至在某个时刻露出了獠牙。 刻意制造的脚步声停下了,长长的佛珠在身侧轻轻碰撞,发出冰晶碎裂般的声响,青年姿态的付丧神缓缓而来,犹如开在佛陀心中的一朵睡莲,华美却清寂,他低下头,没有睁眼,却给人正在凝视的错觉。 “遍地修罗,唯有此处是明镜止水。”伴随着衣料摩擦的声音,付丧神半跪下来,向天羽羽斩伸出手,“还站得起来吗?” 天羽羽斩这才看清他身上溅了星星点点的血,显然是从乱军之中一路冲杀进来的,这般清冽高华的气度自然不可能是溯行军,他微感放心,也不逞强,伸出手,“给您添麻烦了……敢问您是?” “数珠丸恒次。”付丧神清清淡淡的答道,“失礼了。” “!!!”天羽羽斩下意识的抱住了马脖子,他被直接抱到了马上,付丧神紧接着也翻身上马,佛珠甩过圆润的弧线。 “要出发了,佛会指引方向。” 大蛇欢快的甩了甩尾巴,紧紧跟在战马身后横穿战场,溯行军的队伍被撕开一道缺口,数珠丸握紧本体,更多的鲜血染在白衣上。佛性的慈悲与刀剑的锋锐在心中纠葛,他抿平了唇角,一直不曾睁开眼。 一个轻轻的声音突然从怀里传来—— “如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历史之中的苍生,痛苦也会变成欢欣……的吧?” 睫毛微微抬起,一线澄澈的紫罗兰色流泻而出,数珠丸恒次低头,只能看到一个毛绒绒的发顶,温暖的浅亚麻色发梢染了一层黑色,却呈现一种奇异的和谐,好像天生就是这样生长的一样。 “……确实如此。”很久,他近乎温和的应了一声。 “你究竟要妨碍我到何时才肯罢休?!你已经救不回天羽羽斩了!”天丛云话音刚落,胸前就直接被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他踉踉跄跄的后退,对面的魔剑唇畔还带着笑意,一双异色瞳见了鲜血之后愈发炽亮,近乎妖异。他随手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残血,本体刀锋一转,再一次与薙刀交击。 “废话只会暴露你的恐惧,所以还是闭嘴吧!” 交错的刀锋上溅起点点火花,天丛云死死咬着牙,然而他的身体还是被逼的渐渐后退,从本体上传来的巨力,让他有种自己会碎在此处的不祥预感。 不……他绝对不要那种结局!!! “可怜的家伙,真不想承认你也是三灵剑之一。”的场静司讽刺的笑起来,脸上的鳞片越发明显,“没有人教过你吗?身为上古之剑,最强的姿态永远是抛弃本体的时刻!” 魔剑映在地面上的影子突然开始扭曲膨胀,天丛云的声音因为恐惧和难以置信,已经完完全全变了调,听起来甚至有几分奇怪乱世女主。 “怎么会?!!怎么会……这种形态?!!” 阴云遮蔽了太阳,鏖战中的刀剑们抬起头,加州清光捋了捋耳际的碎发,大和守安定与他背对而立,挥剑斩杀了一个溯行军,似乎是纯良的笑了起来,“这样一来,感觉还挺热闹的呢。” “那里热闹了?这场景……一点都不可爱!” 电光在云层中穿梭,雷鸣阵阵,黑龙口衔大太刀,一红一黑的异色瞳牢牢的锁定了天丛云,他现在已经不能口吐人言,天丛云仍然读懂了他眼中的嘲讽。 【舍弃了八岐大蛇本体的蠢货!】 审神者做梦了,意识好像沉没在粘稠的回忆之中,像被束缚在松脂之中的蝴蝶,动弹不得,却保留了对外界的感知。 与溯行军的决战她并没有被允许参加,留在政府保护的区域内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当她听说战场是京都时,几乎傻掉了,她知道天羽羽斩一直驻守在那里,如果城池被攻击,首当其冲的一定是……! 梦中的画面很零碎,但是看得出是倒叙。先是她所熟悉的天羽羽斩一个人孤独的徘徊在坟茔之上,宽大的绣金羽织是他整个人显得异常单薄。再之后是个笑得爽朗的神明,只身仗剑踏遍千山万水,更是将八岐大蛇斩于剑下。 大蛇之血四处流淌,刀剑的晖光灼灼,下一个瞬间,断裂成三段! 第204节 “天羽!!!”徒劳的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审神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神剑的碎片,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无声的落到地上。 属于刀剑的悲哀宿命……从数万年之前就已经开始…… 审神者跪倒在地,无声地呜咽着,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她愣愣的抬起头,宽大的羽织拂过她发顶,晦涩恣意的符文泼洒在羽织上,神剑脚步轻盈地经过她身边,好像根本看不见她,只是…… 发梢的黑色,脸颊上的符文,以及那双如同兽类一般的黄金瞳…… 这是……被重新铸造之前的天羽羽斩,名为天之尾羽张、被伊邪纳岐所持有的无双神剑! 他的神情似乎也与以往不同,一双眼眸沉静,透彻了时间的万事万物。 “建御雷神会是个很好的剑主,也许到最后……” “不是他掌控你,而是你掌控他。” 这话天羽羽斩说不出来,但是天之尾羽张显然可以,他有着更为广阔的视角和大局观,看人更是精准,一语就道破了神明性格中的缺陷。符文泼洒的羽织铺展在地面上,神剑温柔的抱了抱黑衣黑发的孩子。 “我希望你能活的很好……布流……这世上只有你……” 审神者默默地看着,看着倒叙的神明的故事,看着天之尾羽张第一次被伊邪纳岐握在手中,天光映射在剑锋上,美得夺目! 她听到了上古大神的声音—— 【飞起来吧……我的羽翼啊!】 第299章 番外:刀剑乱舞(九) 真的……飞起来了啊…… 紫罗兰的眼眸完全睁开,晶莹佛珠的环绕之中,付丧神凝视着半空中的神剑,护额已经完全从额头上脱落,好像一瞬间就经历了万年岁月,变得斑驳又残破,狂乱的符文缠绕在灰白的缎带之上,切割着付丧神眼中的画面—— 发梢染着墨色,巨大的等身骨翼撕裂衣袍,扇面一般旋开,精美又有着令人战栗的森严,耳畔似乎回荡起了八百万神明的赞颂之声,在这明亮的和声中,神剑侧过脸,几不可查的向数珠丸恒次点了点头。 付丧神看清了那双属于兽类的黄金瞳。 苍茫的战地的风穿过骨翼,和声更加响亮,天之尾羽张深深的吸进一口气,远方的天际线上已经破晓,温暖的太阳的光热洒落,每一片白骨雕琢的羽毛都闪烁着隐隐的金光等到雾霭散去的那一天。尤其是靠近边缘的一圈,光芒耀眼到不可思议。 那是天照之骨。 他的羽翼是神明的坟茔。 从神明昌盛的上古一直到神道衰落的末法,天之尾羽张一直以天羽羽斩的姿态默默旁观,亲眼目睹一个个申明死去,亲眼看到人类的崛起,亲眼看到后来的刀剑们万年间仍然重复着悲哀的宿命…… 有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要一直存在着呢?存在已经成为一种想起来就会心痛的负担,无数次从旧主还在的幻梦中惊醒,迎来的又是新一轮的孤寂。漫长的孤独之中,上古三灵剑分散各地,布都御魂因为执念所以长存固守,天丛云彻底堕入歧路,至于他自己…… 只是选择了最无害的自我封印而已。 天之尾羽张低头看了看手腕,锁链仍在,只是已经被大蛇弄断,在半空中微微晃荡着,好像某种奇妙的隐喻。 “是啊……已经不再是笼中之鸟了……”他闭上眼,微微含笑,“但是天丛云,曾经束缚过我的铁笼,不要欺负它啊。” 硬生生挨过黑龙的一击,天丛云倒退一大段距离,咳出了几口血。视线范围内染着一层淡红,他随意的擦了一把已经流淌进眼中的鲜血,紧缩到极致的瞳孔宛若兽类,歇斯底里的不甘和妒忌沉淀在他眼底。 “凭什么……”喉咙里发出蛇语般夹杂着嘶嘶声的音节,天丛云愤恨的注视着盘踞于半空中的黑龙,“凭什么你有被他垂爱的资格?!我却只能在黑暗中匍匐着仰望!凭什么……诞生就是异类……在荒芜的大地上逃亡……” “这就是属于我的命运吗?这就是加诸在我身上的历史吗?我不认同!我绝不认同!!!” “所以要改变这一切!改变这荒诞的历史!我……” 黑龙彻底的眯起了眼,已经濒临狂暴的边缘,他甚至再一次恢复了人类的形态,只是为了更方便的宣泄自己的愤怒! “竟然怀有如此妄念吗……”他的声音变得很是轻柔,“死已经不够了,你还是给我粉碎吧!!!” 大太刀呼啸着斩下,天丛云狼狈的扬起本体抵挡,眼中却划过一道诡光。 “轰——!!!”巨大的轰鸣声过后,紧接着是尖锐物体交击的声音,一期一振紧紧护住几乎被掀个跟头的五虎退,一同看向烟幕升腾的中心。 的场静司被扑倒在地上,黄金瞳的神剑从他身上撑起来,身后的骨翼竟然碎裂了半扇,显然是被天丛云剑的本体所伤,如果与之对撞的不是神骨之翼而是布都御魂,结果简直不能想象! “也是同样的手段啊,数万年之前曾经损伤了我的刀锋……”神剑拢起骨翼,伸手摸了摸的场静司的头,微微笑起来,“布流不怕,我在这里,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异色瞳猛的睁大了,神剑此时的形象显然更加符合他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多了一对悲哀的神骨之翼。 “……羽张?” “嗯,不是天羽羽斩,是天之尾羽张 想念。”神剑弯起眼眸,很是高兴的样子,“抛下你一个人,很抱歉;没有看着你长大,很抱歉……” 他一句一句地说着抱歉,还没有说完,就被用力的抱紧了怀里。 “关起来……”的场静司浑身颤抖的紧紧抱住神剑,这一次宁死也不肯再放手,“要折断你的翅膀……把你关起来……” 神剑沉默了一会儿,轻快地应了一声,“好啊,要关在哪里才好?” 好像真的非常操心这个问题一样,神剑淡定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很喜欢京都,可以被关在这里的吧?如果连被关起来的地点也不能选择的话,未免太可怜了啊……” 心中躁动的兽被轻易安抚,的场静司埋在他颈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看在你回来了的份上,算了。” 容易黑化的重逢环节被神剑轻松的撸过了,接下来的boss战可没有那么容易。天丛云剑材质特殊,作为天羽羽斩曾经在他身上吃过亏,此时更是谨慎,神剑一脸严肃的挡在的场静司身前,“布流,退后。” “开什么玩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你的本体会被毁掉的,听话。” 还没开打,己方就开始内斗,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鹤丸国永随手斩了一个溯行军,有些犹疑的看向神剑的方向,金色的眼眸微闪,好像在思虑什么。 最终神剑也没有拗得过的场静司,被迫同意让他参战,自己则承担了更多的攻击。天丛云渐渐急躁了起来,那种能直接伤害与他平起平坐其他两把灵剑的能力,并不是能随意使用出来的,大量的鲜血被献祭,剑锋上闪烁着不祥的红光,眼中的嫉恨从未退却,他对着神剑咆哮出声。 “总是这样!只有他是你的同伴吗?我也是啊!为什么不看着我?!为什么与我为敌?!你难道不想自由的飞起来吗?天羽羽斩!!!” 神剑停下了攻击,骨翼拢在身侧,双方无声的对视着,黄金瞳平静的注视着天丛云几近癫狂的眼。 那么平静,就像数万年前那样。 “你一点也没有变,天丛云,”神剑轻轻地开口,“老实说,我很失望。”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天丛云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本体,眸光颤抖的倒影着神剑的身影,发梢染着墨色,符文在羽织上凌乱地飞舞,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昔日的宿敌无比陌生。 “而且,我不喜欢天羽羽斩这个名字,我从来没想过去主动斩杀什么东西,请称呼我为天之尾羽张。” 天丛云向后倒退了几步,神态几近仓皇,“不……你是天羽羽斩!你是我的宿敌!是为了与我对立而存在的!是为了我而存在的!” “……我不承认这种事。”只是一句话,就轻易的击垮了天丛云的心防,最古的薙刀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瞳孔不断放大和收缩,最终他握紧了自己的本体,勾起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来啊,天羽!继续你我之间的战斗吧!我们可是宿敌啊第一女傅!只有我能毁灭你,只有你能毁灭我!来毁灭我吧!” 神剑默默的看着他,轻轻向后靠了靠,一下就被抱住了,的场静司一脸戒备的盯着天丛云,这家伙看起来已经完全疯魔了! 大蛇庞大的身躯游过战场,不时吞吐着蛇信辨认方位,渐渐靠近了中心的战圈。付丧神们本来正警惕着,大蛇却谦恭的低了低头,摆出一副不想攻击的架势,昂着头注视着已经陷入癫狂之中的天丛云,那是它的武器,它的半身。 造物者到底是慈悲的,本意上,他不会让任何一件作品孤单。 所以哪怕被教唆,哪怕被抛弃,大蛇还是回来了,复杂的看了天丛云一会儿,突然张口,把天丛云连同本体吞了下去,只是哪怕再一次勉强合为一体,他的半截尾巴依然长不回来了。 大蛇蜎蜎爬行着,带着天丛云剑,渐渐消失在清晨的霞光之中,从尾梢开始,熊熊烈焰燃起,沸腾的火焰之中,大蛇好像侧了下头,向神剑甩了甩尾巴。 当年留下的一条性命,现在也到了燃尽的时候。 千万道曙光照亮整片天宇,历史之中的日出依然美如画卷。 “兼桑,是日出!真是温暖……”崛川国广有些兴奋的扬起声线,回头想要分享此刻的些许感触,没想到和泉守兼定却没有一起看日出,只是盯着神剑若有所思。 “总觉得有点眼熟啊……” “综上,感谢各位的努力,溯行军首领已经被消灭,接下来只要做好后期清理工作,历史就可以平稳的运行了!希望各位能继续贡献力量,直到最后一个溯行军被消灭!”政-府首-脑难得讲得慷慨激昂,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热血青年一样激动地握着拳,不过说是青年也没有什么过错,在座的所有刀剑都寿命悠长。 的场静司不屑的撇过头去,懒得听这些形式主义的演讲,专心的试图拆解神剑手腕上的锁链,然而锁链不知使用了什么材料,他怎么掰也掰不断,顿时对天丛云的怨气值又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死了也不让人安生的混蛋! “为了更好地领导全员满级的本丸,政府将重新任命一位审神者——” 神剑无奈的看着的场静司跟锁链较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可以停下来了,要正式宣布你是新任审神者,至少要严肃一点……” “羽张先生,身为神剑只有您能担当领导的重任!” 神剑愣了一两秒,迅速看向政-府首-脑,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他很清楚这是在故意分化他与的场静司之间的关系,上古三灵剑中两把凑在一起,对政-府显然是个很大的威胁,借助审神者之位说不定会让他们之间产生隔膜,这才是政-府想要的。 然而,首-脑注定要失望了,魔剑的脑回路跟常人完全不一样! “审神者大人么……”他低低的笑了起来,喑哑的嗓音带着几丝暧昧,“这样也好,请您务必要钦点我为近侍刀,不然我可能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来呢~” “比如……把您关起来之类的……” 话说你到底多喜欢“关起来”这个词啊(╯‵□′)╯︵┻━┻ 第300章 番外:刀剑乱舞(十) 大概是因为先前的审神者是个彻头彻尾的公主病,更是从来没有把付丧神当做人类看待,所以这个本丸呈现异乎寻常的沉默,本来应该活泼的短刀们沉默着,只有细微的好奇压抑在眼底。 小夜拽住了宗三的衣袖,面无表情的低下头,作为性能优良的短刀,他被勒令出阵的次数是短刀中最多的,从被唤醒之后又见了太多的鲜血和黑暗,已经徘徊在复仇之路上的心蒙上一层挥之不退的阴霾,除了面对两位兄长,他拒绝对外界再保有什么感知。 谁当审神者都无所谓,他们只是被使用的刀剑而已,无法驾驭命运,无法选择前路…… 面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死气沉沉的付丧神们,神剑也感到头痛,不过他有自己的处事方法,旧主教导他良多,越是这种时候,心急没有用,不如顺其自然。 “初次见面,我名天之尾羽张,暂代此处的审神者。”他的声音很平和,破天荒的没有微笑,只是平静地叙述着事实,“我会重新调整部队编制,各位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工作。” 可惜没人把这话当真,刀剑只是被使用的,喜好什么的…… 在这时候,孩子身形的大太刀活泼的举起了手,脸上的表情仍然严肃,莹绿的眼眸却亮闪闪的,“我的话,任何工作都能承担,请尽管下令吧,审神者大人!” “萤丸……”明石国行轻轻地拽了拽他,试图提醒,大太刀不为所动,径直上前几步,单膝跪地,短斗篷将将触及地面。 “为审神者大人而战,萤丸很荣幸!” “……如果是为了苍生,犯下杀戒也会被佛原谅吧。”一身白衣紫带的太刀也随之跪下来,微微抬起的眼睫泻出一线清澈的紫罗兰色,一缕长发柔软的滑落到眼前,“数珠丸恒次,请战!” 大厅里隐隐约约有骚动传来,三日月宗近敛起了浮于表面的微笑,含着月亮的瞳眸中闪过一丝深思,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道白影已经迅速的冲到了新任审神者面前,审神者显然被吓了一跳,脊背却仍然挺得笔直。 “吓到了么?真是抱歉啊哈哈哈~”付丧神极其没有诚意的道歉,金色的眼眸愉快的弯起来,“只是我太心急了,迫不及待的想抢在所有人前面自我介绍呢~该怎么形容……我好像见过你啊~” 神剑认真的想了想,最终摇摇头,“很抱歉,我并没有那样的记忆,是认错了吗?” “谁知道呢~”白衣的付丧神摊开手,笑眯眯的又退回了台阶之下,一撩斗篷同样跪倒,“鹤丸国永,请务必好好使用我啊!” 第205节 和泉守兼定莫名的感觉手很痒,突然很想拔出本体上演一场同室操戈,最终他勉强忍耐下来,不甘示弱的同样上前,新选组的湖蓝羽织翩跹像什么鸟的羽翼,“和泉守兼定,参上!同样是可以胜任任何工作性能优良的刀!顺带一提,绝对是最强最帅气的刀剑!” “……”迷之沉默,这种强势推销自己的画风怎么看怎么不对战斗萌妻,首长请验收! 神剑以袖掩口,努力抑制想笑的*,不愧是本丸年纪最小的刀剑,举动确实可爱。大厅里有些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除了崛川国广觉得很正常,每位付丧神眼中都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承蒙厚爱,只是并不需要这种臣属的姿态。”亲手扶起了几位付丧神,神剑认真的注视着场中的其他刀剑,“我与大家的身份是一样的,同样是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刀剑,因为政府的任命才担当起领袖的责任,希望能做的毫无缺憾才好。” “我知道大家现在仍存有疑虑,我也没有想过一开始就能获得承认,但是我发誓……拼上碎刀,也不会让这里任何一位缺席!” “这是我的觉悟!” 他慎重而缓慢地深鞠一躬,很久才直起身,黄金瞳熠熠如同破晓。 重新规划了部队配置,特地减少了江雪左文字和数珠丸恒次的出阵次数,两把刀剑都与佛有关,自然承载着更大的哀痛与悲悯,过度的涉足战场对他们的情绪算不上好事。等到神剑做完这一切,已经过了子夜,虫鸣声此起彼伏,透过窗扇渗透进来,神剑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 “夜晚风大,本体不在身旁的话,您生病的几率会大大增加。”刀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脸上的刀疤浸在月色中,竟然也有了奇妙的温柔意味,“布都御魂大人现在不在,我更要好好的监督您才行,时间已经不早了,请去休息吧。” 神剑笑起来,他转过头,神明漂亮的黄金瞳倒映着满天星月,突然问起了有关本体的问题。 “我的本体,这次要修复多久呢?” 刀匠沉吟了一会儿,“保守估计是三个月,在此期间请您务必待在安全的本丸内,没人希望您出什么差错。” 神剑点了点头,表示会完全遵照要求,“反正已经习惯了,作为笼中鸟而存在着的命运……” “您很快就会重新驰骋于战场上的,那是您的归宿,也是刀剑的归宿。”刀匠上前两步,粗糙的手掌摸了摸神剑的发顶,眼里满含爱怜,“也许布都御魂大人不应该返回京都那边的,有他在,至少您不会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什什么鬼啊……神剑摇头失笑,继而决定早点去休息,不然刀匠肯定会继续锲而不舍的说下去。 他走之后,靠在窗边外墙的付丧神缓缓垂下眼,绚丽的眼瞳中含着两轮明月,这一刻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笼中鸟”一词给了他多少触动。 至少还是有着些许相似的吧,那样的命运…… 付丧神们觉得这几天的出阵顺利了不少,合理调配过的队伍能完美应对一切突发情况,最大限度的带回资源。不喜欢战斗流血的付丧神也没有被勉强,宗三提着食盒去到田间,正看到挽起银兰长发的付丧神正专心的除草,身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土,但是神情却是很开心的,宗三几乎看见他在飘花了。 很高兴啊,兄长大人。 看着这一幕,宗三也觉得高兴起来了,他把食盒捧在手里,小心地避过湿软的泥土,走到兄长身边去,“兄长很高兴啊……” 江雪淡然的点了点头,突然抬头看向另一边,白衣紫带的付丧神提着两桶水走来,仍然闭着眼睛,佛珠缠绕在身上异世崛起-废物大小姐。他把水分给江雪一桶,两人一起默默的浇着田里的作物,没有交流,却分外的和谐。 宗三见状,小心地放下食盒,默默地离开了,离得很远,他还能看到两位付丧神一人一边,安静的干着农活。 看起来不需要太担心了,这一切还要感谢新任的审神者。 想着要去道谢,宗三绕过回廊,走向审神者常待的庭院。这处小院里浮夸的事物已经被尽数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院珍贵的奇花异草,这些都是那把魔剑费尽心思搜罗来的,供奉一般送到审神者眼前,为的是让这小院一直繁花盛放,审神者也能心情愉快一些。 花香不断的传来,宗三从敞开的院门旁边遇到了本丸唯二的五花太刀之一,三日月宗近向他轻轻点了点头,衣袖一展匆匆而去。宗三有些疑惑,可他站到三日月宗近曾经站的位置上之后,突然发现,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得见正坐在檐下的审神者,飘逸的白衣安静的垂落在木质地板上,他看着庭院里怒放的鲜花,神情好像有点孤独。 不过孤独很快就被打破了,几只绒绒的麻雀飞到他身边,因为身材太过滚圆,落地的动作几乎像在地板上滚了一圈,不满的喳喳叫两声,麻雀们歪了歪小脑袋,发现了正坐在回廊上的审神者,顿时欢快的蹭了过去,不大一会儿,就占据了审神者的肩膀和头顶,在蓬松柔软的短发间幸福的啾啾两声,窝着不动了。 动物是有灵的,对于善恶的感知远比人类来的敏锐,麻雀们乐意亲近新任的审神者,未尝不是象征着这个人是真的心灵纯粹。 “不进去吗?”有人在身后轻轻地问了一声,宗三回过头,一身暗绿狩衣的御神刀站到了他身后,好像也看了很久,眉梢都带着一层暖意。宗三这才发现,自己的表情不知何时变得非常柔和,花香之中,暖风熏人欲醉。 “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心中温暖,我们实在是太苛刻了。”石切丸有些惭然的摇了摇头,“因为昨日的悲哀就抗拒着今日,无论怎么说都是错误的。” 御神刀走了进去,身边似乎霎时笼了一层暖色的光,麻雀啾啾落了几只在他肩膀上,好奇的盯着他头上的风折乌帽子,蠢蠢欲动想要去啄一口。审神者眼中闪过惊讶,很快又微笑起来,认真的回答了石切丸几个问题。 两人性格都很温和,见识广博所以格外聊得来,简直称得上是相见恨晚,大太刀不由得关心起审神者平日的起居。 “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请告诉我吧。” 审神者笑着摇摇头,不过很快有些欲言又止,“其实我最近……总感觉被什么盯着……” 石切丸:“……需要我为您祈祷,驱除邪秽吗?” 审神者开心的点点头,“那就麻烦了,老实说,这几天因为这件事睡眠都不太好,有您帮忙,一定会迎刃而解的!” 石切丸保持着冷静走出小院,迎面而来的正是挽着袖子准备去厨房的烛台切光忠,难得见到石切丸这种不冷静的神情,顿时有些讶异的问道:“是……发生什么了吗?你的脸色不太好。” 石切丸叹了口气,“长谷部这几天去哪了?” “他不就是在……说起来也是,已经几天不见他了。” 果然!!! 第301章 番外:刀剑乱舞(十一) “老虎……快回来啊……”短刀焦虑的看着三只离他越来越远的白老虎,怀里还紧紧抱着不安分的两只,“那是审神者大人的院子,不可以随便进去的!” 白老虎这次没有听他的,用头小心的顶开院门就窜了进去,五虎退心里一急,扒在门边眼巴巴的看着,檐下一件绘着符文的羽织展开,盖在审神者身上,好像睡着的样子,这让五虎退稍稍放下了心,轻手轻脚的推门走进去。 “那个……打扰了……”他小小声的说,然后去追跑掉的老虎。 三只老虎已经到了审神者身边,惊飞了圆滚滚的麻雀们,琥珀色的兽瞳闪烁着好奇的光彩,它们探头探脑的蹭了蹭审神者,有一只蹭着裸露在羽织外面的手指,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咕噜声兽人之火烧屁股。 五虎退稍稍鼓起了一些勇气,往前挪了几步,伸手已经能碰到审神者的羽织,他犹犹豫豫的正坐下来,伸手去够顽皮的老虎们。白老虎显然不愿离开,有两只甚至紧紧靠着审神者的腰侧,五虎退束手束脚,根本不敢把它们强行抱回来,一急之下眼圈都有点泛红。 “这样不行的……快回来……” 心急之下,动作难免出差错,五虎退抱住了一只白老虎,代价是上身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就摔在地板上,声音寂静的庭院里回响着,短刀浑身僵硬的趴在那里,保持着扑倒的姿势。 好半天没什么动静,五虎退偷偷抬起头,发现审神者没有醒,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就被这位新任的审神者吸引住了。 “睫毛……好长……”短刀嘟囔了一句,低头看看窝在审神者腰侧打滚的白老虎,有些心动,“会很舒服么……” 他很小心的蹭了过去,枕在被阳光烧的暖暖的羽织上,舒服的叹了口气。 “好暖和……” 等到一期一振赶到的时候,情况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审神者带着短刀们占领了厨房,到底是些小孩子,抛开最初的拘谨,欢腾得不得了,脸上沾了糯米粉也不在意,兴致勃勃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的成品送到审神者面前。 “主君!秋田有很努力的在做哦!” “主君快看快看!我做出了小兔子呢!” “那个……我也……” 神剑弯起眼眸,笑得异常宠爱,“嗨嗨~大家的作品会一起蒸出来的!” 生了火架好蒸笼,神剑把短刀们都带开,“不可以靠太近,会被蒸汽烫伤的。”他的动作很熟练,带开短刀们的举动也很是贴心,一期一振眼神温柔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重新活泼起来的弟弟们,摇头轻笑。 “真是给审神者大人添了不少麻烦啊。” “没有的事,”神剑很好脾气的微笑,“大家很可爱,不然的话我也只能因为无聊而沉睡而已。” 五虎退凑过来抱了他的腰,开心的蹭蹭,“在太阳底下睡午觉非常舒服呢……主公大人暖暖的~” 好吧,看样子他是集体活动的发起者。 一期一振扶额,岩融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今剑,你做了什么?” “嘿嘿嘿,蒸好如果能认出我的作品,就送给你吃!” “真的?说话算话!” 看着热热闹闹的厨房,烛台切光忠挽起袖子扬声道:“请移步餐厅,再不准备晚饭的话就太迟了。” 短刀们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神剑却留了下来,同样挽起衣袖,因为之前陪短刀们一起闹腾浪费了一些时间,再留下烛台切光忠一个人做晚饭未免有些过意不去,他提出要帮忙的时候,烛台切光忠一度以为他只是打个下手而已,然而…… 厨神在上受我一拜啊啊啊!!! 捧着一碗乌冬面,材料加得毫不吝惜,牛肉酱汤鲜浓,每一碗上面都有一块油豆腐,因为先炸再煮的缘故没有掺上一点油星,又用海鲜汤慢慢的熬煮入味,一时间整个厨房里都洋溢着诱人的香气。 “布流很挑食的,很多东西都不爱吃,只好努力把蔬菜之类的做得完全看不出来,久而久之就习惯做饭了吧。”神剑盛上最后一碗面,神情有些遗憾,“只可惜现在好多物种都灭绝了呢,之前的主食一般是神兽之类的……” 烛台切光忠突然觉得,最凶残的也许不是暂时离开的魔剑,而是能轻轻松松把神兽划入食谱的神剑吧喂!这么凶残就没人阻止过吗?! “贿赂一下旧主,做好送给他一份的话,就会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这样说来,旧主也是很想吃的呢~” 烛台切光忠:……神兽就是因为这样才灭绝的吧! 美食绝对是拉近关系的利器,一向孤僻的左文字家的短刀和太刀都特意来道了谢,整个本丸呈现出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 帮忙收拾好了餐桌,神剑没有回住处,而是淡然的拐去了手入室。 室内已经搭建了一座熔炉,刀匠大多数时间都守在这里,看护着熔炉中的神剑本体。损坏其实算不上严重,对于刀剑来说折断剑刃意味着死,天之尾羽张只是被毁坏了剑鞘而已,也就是当日展开护住布都御魂的神骨之翼,被毁掉半扇,现在一直在熔炉中温养。 熊熊火焰映出淡淡的金红光芒,神剑正坐在手入室正中,久久凝视着浸没在火焰中的本体,神明璀璨的黄金瞳渐渐闭合,他打算在这里守一夜。 神剑不动了,守在门外的人却有些焦急,头上的草叶子抖掉了几片,最终按捺不住凑到了门边,他也看到了身处火焰熔炉中的神剑本体,带着神明时代特有的辉煌和华彩,隐隐约约有一双虚幻的羽翼笼罩在熔炉边,愈发显得神圣而不可亵渎。 “……长谷部先生?”神剑有些惊讶的声音传来,很快又礼貌的微笑起来,“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去休息?” 因为看得太入神以致暴露的长谷部默默地唾弃了一下自己,藏已经藏不住了,干脆就拿下了头上作为遮蔽物的树枝,走进手入室。 “主……不,您的伤势非常严重吗?” 他眼里有着真切的担忧,头上还有细碎的叶子,神剑不由的莞尔,安抚的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只是损伤了剑鞘而已,两三个月就能修好。” “但是,主……您看起来并不开心。” 神剑定定的看了长谷部好一会儿,歪了歪头,苦笑道:“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不敢说出自己其实尾随跟踪了好几天的长谷部:“是……是的……” 可恶对主上说谎好有负罪感!可是……他难道要说“哈哈哈其实我尾-行您好几天了像最敬业的痴汉一样一直在努力观察哟”…… 哟个头啊!打死也不能这么说啊喂! 神剑闻言垮下肩膀,双手环膝显得有些孩子气,“控制情绪的修行还不到家啊,真是辜负了旧主的教导……” “但是,确实是不开心的妃,誓不为后。” “我厌倦笼中鸟一般的命运,那会让我想起过去不太好的回忆。” 连绵的神明的坟茔……粉碎的其他神器们……灰蒙蒙空荡荡的阴云…… 那是真正的末法,唯有他孤独的留存。 “非常抱歉!提到了您的伤心事!”长谷部几乎要跪地谢罪了,神剑只是笑着摇摇头,很是豁达。 “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会选择活在过去……现在在这个本丸中,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大家都很可爱,最近也越来越有精神了!” 长谷部也有这种感觉,与其说是有精神,不如说是付丧神们渐渐丢掉了过去的包袱,开始憧憬着新的未来。现任的审神者远比他们想的要好,性情温和的很,也非常顾及刀剑们的感受,从不勉强刀剑去做不愿做的事情,结果现在连一次出阵都没有,只不过是几个部队交替去远征罢了。 有种要被宠坏掉的感觉…… 付丧神轻轻垂下了眼,胸口似乎满胀着什么东西,像是当年还在织田信长手中,软布温柔抚过他刀锋时的感觉,只要凝视着那样一个人,他就从不会畏惧斩向任何事物! “……今天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说了些奇怪的话请不要在意。”神剑还特意站起身来,似乎要送他出门。 第206节 长谷部没有动。 背后是温暖的火光,火光之中是那把不用看就知晓那光华的神剑,而他身前,一身白羽织的审神者专注地注视着他,神明特有的黄金瞳熠熠闪光。 “不是奇怪的话……”长谷部豁然抬起头,一脸严肃道,“但凡主上所言尽是真理,我等必将拼上性命遵从!请主上允许我明日作为近侍随侍身边,以便就近聆听教诲!” 神剑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种发展,他一直没有安排近侍刀,毕竟这个本丸的刀剑之前被奇葩审神者祸害过,心防甚重,他本来想着让时间淡化一切,没想到一开始就有数珠丸和萤丸认同他,又有鹤丸国永和和泉守兼定原因不明的加入进来,形势一下子变得很明朗。 而且最近左文字兄弟也对他表现出相当的好感,短刀们更不用说,向来弟控的一期一振曾经含蓄的询问过近侍的问题,神剑自己却觉得进度未免太快,不如留给刀剑们更多的缓冲时间。 谨慎是他的天性,虽然有时候这天性会让别人有点郁闷。 大晚上的,鹤丸国永躺在屋顶上看月亮吹凉风,幽幽怨怨的叹了口气,“难道是一开始吓的太厉害了?一直不肯点我做近侍呢……” 萤丸在背后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一脸严肃的对明石国行和爱染国俊说道:“总之,明天的远征我不去了,会申请当近侍留下来。” 一期一振则是帮弟弟们铺好床,自己推门出去,把要说的台词好好想了想,步伐坚定地向审神者所在的庭院走去,路上遇到了白衣紫带的数珠丸,仍然闭着眼,佛珠在夜色中发出细微的荧光。 这么晚了,在外面活动的人还不少呢┑( ̄Д ̄)┍不过……到底为什么这么晚都不睡啊! 第302章 番外:刀剑乱舞(十二) “我出门了~本丸就麻烦大家了~”神剑弯起眼睛,显然能出去走走让他心情很好,刀匠无奈的叹了口气,慎重嘱咐了今天的近侍刀和熹传。 “无论如何,这具人类的身体不能够再受伤害了,因为神剑的特性,一旦损伤就会手入很久,拜托你多加留意……三日月先生。” 被誉为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把,三日月宗近和缓的笑了,很是亲昵的摸了摸神剑的发顶,含着月亮的眼眸愈发绮丽,“请放心交给我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把审神者大人带回来的。” 神剑有点茫然,他根本不知道三日月宗近对他的好感从何而起,好像一下子就亲近起来了,昨天晚上更是主动找上门提起外出采购的事宜……顺便截了长谷部的胡_(:3ゝ∠)_ 长谷部:主上!主上我可以提东西的qvq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世间之事总是充满变数的嘛┑( ̄Д ̄)┍两个“老年人”一起出门,步调一致的惊人。作为最早的神剑,天之尾羽张大多数时候是被供奉着的,剑锋上沾染的全都是神明或者神兽之血,哪怕最后落到须佐之男手中,使用前也一定要毕恭毕敬的祷告,以凸显对上古神剑的敬重。 简而言之就是被供起来的刀剑,天之尾羽张甚至把这种境遇称为“笼中鸟”。 “我……观察了你很久。”三日月任凭马儿在小路上慢慢的走着,头上的流苏也跟着一荡一荡的,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重要的话,还爽朗的笑了几声,“其实审神者是谁都无所谓的,人生在世不可能总是顺境,我等有形之物终究有一天会瓦解,能够以人类的姿态重临这世界,其实是赚到了吧。” 神剑默默地看着他,一双黄金瞳微微闪动,吐出一句话。 “但是,三日月先生在不甘心吧?” “不甘心于……笼中鸟的命运。” 马蹄声停住了,三月早春,清淡的樱花开满小路两旁,细软的瓣羽落到夜空一般漆黑微蓝的发上,三日月宗近沉默了很久,再一次明朗的笑起来。 “貌似都被看破了呢,真是大失策。” “上一任的审神者确实非常在意我,从不允许去危险的地方远征或者出阵,没有碎刀的危险,却总觉得……被束缚了。只是作为她对外炫耀的工具,被迫温顺无害的跟随在身后,战场变得很远很远,只有梦中能见到了。” 神剑眨了下眼,“就像在北政所夫人手中那样?” “是啊……哎?神剑也是知道世间之事的吗?”三日月是真的有些好奇了,他们是凡尘之剑,面对无法触及的神明之境,心中始终保持着敬畏,不过有深入了解的机会,想必任谁也无法放过的。 “当然,”神剑点点头,“不过只能旁观而已,苇原中-国……也就是人世间的事情神明是不能插手的,但是却可以派遣妖怪或者天女。教导源义经阁下的乌天狗,误入人世丢失羽衣的天女,还有传说中的辉夜姬,都是响应神明的命令去往人世的。” “具体的目的已经不可考,也许有时候只是一时无聊而已,神明的生活可是非常枯燥乏味的呢。” 说话之间,万屋已经近在眼前,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慢向前走,把马匹寄放到专门的驿馆,三日月宗近笑眯眯的展开宽大的衣袖,“那么,请牵着我的袖子吧,万一失散了就不好了妙味。” 神剑的内心是拒绝的,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牵袖子什么的实在是…… 一刻钟之后,神剑一手牵着三日月宗近的袖子,一手拿着采购清单站在街道上,三日月宗近微笑着低头看他。一辆马车突然经过,横冲直撞的掀翻了不少审神者的摊位,付丧神眼神一凛,把自家审神者往怀里一带,护到了靠墙的一边,马车轰隆隆的开过,擦着他的衣袖奔行过去,如果不是反应及时,被撞上是必然的。 一向温和含笑的眼眸彻底冷淡下来,三日月宗近冷冷的注视着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手下意识的按在刀柄上,又慢慢松开。 “真抱歉,差点就让审神者大人受伤了。” “……没关系,但是一直那样下去,会撞到别人吧?”神剑关注的重点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有些担忧的蹙起眉心,“请等等,我马上回来。” 持有神骨之翼,天之尾羽张拥有其他刀剑难以想象的最高机动,在本体不在的情况下,竟然还能随手抄起一旁摊位上的弓箭,一下就窜上了屋顶,审神者宽大的狩衣展开,犹如预备起飞的白鸟——这姿态也是旧主曾经盛赞过的。 箭尖闪烁着冰冷的锐光,几乎不需要瞄准,箭矢架上弓弦的下一秒,羽箭呼啸而出,精准的命中高速运动中的马车,套马的缰绳瞬间断开,马匹飞速远去,车厢倾倒在一边,却没有伤及马车里的人。 仰着脖子看到这一切,审神者们轰然叫好,被借用了弓箭的摊主更是兴奋莫名,简直像那惊艳的一箭是他射出的一样。 “看到了吗喂!那是我家的弓箭!” 被他拉住的女性审神者斜眼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鄙视,“还以为你要说那是你家审神者呢!弓箭有个鬼用啊重要的是人好吗?!”说着说着,她伸长脖子拼命往屋顶上看过去,一脸恍惚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替我报仇雪恨了呢~我要请他吃苹果糖!” 喂喂那张痴汉脸有点危险啊! 三日月宗近木着一张脸,凉凉的接了一句,“真抱歉,我家审神者拒绝诱拐。”他向还在屋顶上的审神者张开手臂,神情已经十足的不愉快了。 “高处很危险,在您恢复之前不应该贸然爬上房顶。” 神剑自知理亏,叹了口气跳下来,动作很是轻盈,然后他就听到啪啪的鼓掌声,痴汉脸的审神者拍的掌心都红了,蠢蠢欲动想要上手摸摸头。 “好帅气好帅气~你是练过的吗?!” 神剑有点迟疑,显然承受不了这种热情,“嗯……是的……” 本来围在周围的审神者们突然散开,一个气冲冲的女孩子冲了过来,不巧还是熟人。三日月宗近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心中已经一丝波澜也没有,转而认真严肃地叮嘱神剑,“下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贸然行动了,很危险!” “三日月宗近!你不认识我了吗?!”美丽的面容几近扭曲,又分明的透出期待,前任审神者甚至试图抓住三日月宗近的袖子,殷切的仰起头,“都是政府的错!被迫让我离开了你们!但是大家请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回去的!现在的状态只是暂……” “请务必不要归来,”付丧神微微笑着,吐出的话语却毫不留情,神剑被他揽住,揉了揉头发,“现在很好,审神者大人很可爱,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好的多,所有刀剑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到之前那种境地……” “不是的妻宝!一定是骗我的!”前任审神者已经完全无法控制情绪,几近癫狂的眼眸中倒映着宛若明月一般的付丧神,愈发的不肯放弃,矛头顿时转向神剑,“是他……是他对不对?!是他蛊惑你们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前任审神者说得越发起劲,完全把自己当做了拯救刀剑们的正义的伙伴,声声泪字字血的控诉自己练级的不易,现在被人鸠占鹊巢云云,三日月宗近微微皱眉,突然,神剑站到了他的身前。 神明的黄金瞳中满是愤怒的冷光,神剑难得这么情绪外露,汹涌的怒火快要把他淹没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 “如果你所谓的重视,是让江雪带队看着宗三和小夜重伤在面前……” “如果你所谓的关怀,是把萤丸一个人抛弃在必死的战场……” “如果你所谓审神者的责任感,是让整个本丸笼罩在死气沉沉的氛围中……” “你……根本不配作为审神者!” 彻底将最丑恶的一切在众人面前揭露,神剑疲惫的闭了闭眼,回身牵住了三日月宗近的衣袖,“去买东西吧,三日月先生。” 他扬起头,额发柔软的滑向后方,一双兽瞳也显得格外温柔。 “我会保护大家的,赌上我的真名!” 对于存在了漫长时间的神剑而言,这真的可以说是最重的誓言了,三日月宗近爽朗一笑,内心因为见到前任审神者而产生的阴霾也散去不少。付丧神与审神者相携而去,人群自动自发的分开一条通道,先前耀武扬威的前任审神者也失去了力气,颓然坐倒在地上,精致的妆容都花了。 一切都完了…… 没有人再去关注她,甚至毫不避讳的投来嫌恶的眼神,前任审神者在原地坐了很久,突然想起了什么,眼里划过一道亮光。 “叔叔……叔叔一定知道怎么做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因为马车被破坏了,只能徒步行进,一路都是隐晦打量的目光,所有人都在讥讽她嘲笑她,传播着她的恶劣事迹,她的面容已经彻底扭曲,阴沉着脸推开了一间屋舍的门,走了进去。 咳嗽的声音随即响起,魔剑留下的创伤足够那个男人一生都在病痛中渡过,房门缓缓合死,最后一丝光线也被挡在门外。 “叔叔,这次您一定要帮帮我……”少女跪在床边,低声抽泣着,眼里盛满怨毒,“我要让他们统统都后悔!后悔离开了我!” 咳嗽声一阵紧似一阵,躺在床上的男人艰难的侧了侧头,眼里是与少女一样的怨毒,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了一个柜子。 “美奈子,去……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烧吧……重现噩梦般的大火……把一切都……” “毁于火中吧!!!” 第303章 番外:刀剑乱舞(十三) 本丸进入了稳定发展的阶段,渐渐熟悉之后,短刀们更喜欢黏着神剑,近侍也在轮番更换,今天恰好是江雪,两人论了一段玄而又玄的佛理,一同饮了一盏茶,彼此都很享受宁静的氛围。 刀匠就是这时候来的,笑容满面道:“今天晚上您的本体就会修复完成了,随时可以出阵,这也是您一直以来的所愿吧?” 果然,神剑眼睛都亮了,他并不渴望杀戮,而是渴望外面的世界,如果能纵马恣意奔腾一番,那就再好不过了。 “几个月来真是辛苦了,”神剑微笑道,随即起身,打算去看一眼,“江雪要一起吗?虽说也是不祥的兵刃……” 没料到银兰长发的付丧神轻轻点了点头,竟然跟他一同到了平日不喜的手入室旁。门口不知怎么的非常热闹,加州清光正扒着门框往里看,大和守安定在他头上的位置艰难的挤进一个头,两人齐齐发出赞叹。 “头一次见到呢……” “闪闪发亮会被爱着的吧……” 刀将板起一张脸,用力的咳了一声,两把打刀立刻起身,顾左右而言其他试图蒙骗过去,烛台切光忠无辜的举起手上的一颗青菜,勉强解释道:“其实我只是顺路去厨房统御万界。” 鬼才信你啊(╯‵□′)╯︵┻━┻ 刀匠哼了一声,看看周围一双双隐藏着渴望的眼睛,深知疏不如堵,与其藏着不如索性就让这些好奇的家伙们看个够。刀匠威风凛凛的推开手入室的门,特意打造的熔炉出现在众人面前,内里燃烧着熊熊火焰,羽翼的光晕越发清晰,几乎要实体化出现。 “今天傍晚再来看的话,会更加明显啊,那羽翼……”刀匠扬着头,显得很是自得,“毕竟是我把神剑接引到这世上来的,当然会更熟悉。不要围在这里,去做自己的事情,晚上出炉的时候再来看!” 见刀匠开始赶人了,付丧神们只好不太情愿的散去,神剑也还有政府的公文要汇总,最初的高兴之后就回去处理事务了。刀匠淡定的守着手入室大半个下午,听到出阵部队回来的动静,热热闹闹的好像还带回了点心,终于坐不住了,关上手入室的门出去分点心。 他走之后不久,一个身影出现在收入室门外,长长的发垂下来,掩住了她诡谲难测的眼神。手中的油桶微微倾斜,大片木质地板就染上了一层暗色,前任审神者看看周围熟悉的一切,然而这一切已经不再属于她。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出阵地下城的第二部队平安归来,博多也在队伍中,获得的小判数量也就格外多些,骨喰和鲶尾受了点轻伤,在神剑的要求下乖乖去手入。恰在此时,第一部队刚好归来,除了碎了点刀装之外,几乎没受什么伤,领队的鹤丸笑眯眯的凑到审神者面前要奖励,成功获得了明天近侍的机会。 神剑仰着头跟鹤丸说了几句话,突然微微皱眉,好像感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今天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呢……” “但是出阵确实是大成功,”和泉守兼定双手抱臂,稍微侧了侧头,“不过直觉这种东西,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稍微警戒一些总是没错……” “大将!大事不妙!”药研藤四郎一身白袍匆匆赶来,眼眸中燃烧着冷静的怒火,“有人刻意纵火,手入室现在已经有三间烧起来了!好在里面现在没有人在治疗……” 神剑的眼眸骤然紧缩,他顾不上别的,第一个向手入室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是的!骨喰和鲶尾刚刚过去!” “什么?!!” 一期一振眼前似乎又燃起了当年的大火,冷兵器所无法抗衡的高热,彷徨又绝望的心情……本以为一切已经被时间磨平,现在乍然触及,竟然还是会鲜血淋漓。 为什么承蒙召唤来到这个时代,还是不能免于火灾的命运?! 第207节 刀匠这时候也猛然惊觉,“天之尾羽张的本体!还在手入室里!” 眼前的一切都已化为暴-乱的光影,只有沸腾的红色充斥在视线之中,一如被烧毁失去记忆的那个晚上,火星在一点点的上升,他却在一点点的融化。也是会痛的,也是会挣扎的,但是一切只不过是无用的努力罢了…… “骨喰!这里!一鼓作气冲出去!”黑色长发束成马尾,肋差焦虑的眼神一如当年,只是却多了几分勇气,“审神者大人,还有大家,很快就会赶来的魔王难养!” “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就好!骨喰!” 银发的付丧神已经几乎要失去意识了,横梁倒下的时候他首当其冲,当即重伤,现在能勉强半跪着,已经完全是意志的作用了。 “……别管我了,放我一个人待着。”他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失血的寒冷伴随着被灼伤的痛苦一起涌上来。就这么睡过去也未尝不可,只是还有着少许遗憾,他想要看到溯行军被完全剿灭的那一天,想要再一次的看着本丸里的大家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哪怕自己不会参与进去,心里却是暖的。 那种……完全不同于火焰的柔和温度…… “鲶尾退后!那扇门快要倒下来了!”最不可能的声音出现在火场里,神剑把黑发的肋差推到门边,瞳孔骤然一缩,竟然直接伸手护住了行动不便的银发付丧神,燃着火的木门砸在手臂上,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翻卷的皮肉没有立刻流血,神剑展开打湿的羽织盖在付丧神头上,用力把他半搀了起来,“请振作一点!火焰并不可怕,相反的,如果心永远走不出火场,就会一辈子活在那种恐惧之中!” “我在这里,鲶尾也在,大家在外面等着你回去……大火熄灭之后再一起去放风筝吧,这次可不能只在一边看着了……还有点心,也有骨喰的一份,放久了就失去原本的味道了……” 银发的付丧神微微颤抖起来,暗淡的眼眸中渐渐闪动亮光,他努力的站起来,借着神剑的力道走出几步,有些摇摇欲坠,却到底又有了求生的意志。银发的付丧神低头蹒跚,视线落到神剑手臂的烧伤上,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脸颊流淌,头顶的羽织散发着湿漉漉的水汽,还有早春樱花特有的气息。 “哪怕只有记忆的碎片也好……我……不想再终结于火中……” “风筝和点心……还有樱花也想再看一次……” “会有机会的,”神剑坚定的点头,“大家一起!” 火焰似乎离得越来越远,鲶尾藤四郎满怀喜悦的看着两个人离门边越来越近,他自己也撑起受伤的腿上前接应,正当他刚刚扶住骨喰的手臂,头顶的横梁突然发出不祥的声音—— “不行!房门处火势太大!必须从别的地方突入!”三日月宗近敛尽了微笑,本体出鞘犹如日月交辉,“大太刀绕到背面开辟通路,打刀和太刀去汲水救火!岩融,短刀和肋差们就拜托你了!” 薙刀闻言横过刀身,拦住焦躁不安想要冲上去的一群孩子和少年,“不行!你们重伤的几率太大,救火是成年人的事!” “但是审神者大人……!” “我跟鹤丸去把审神者的本体抢救出来,火灾跟熔炉可不一样,是真的会烧毁的!”湖蓝羽织一扬,和泉守兼定紧跟白衣的付丧神冲入火场,熊熊火焰顷刻间淹没了他们的身影。刀匠用力的握紧拳,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天之尾羽张……一定不会烧毁在这里! 一期一振眼中倒映着噩梦般的火焰,半晌,他像是抛下了一切顾忌,向着火场中冲了进去,里面有审神者,也有他的弟弟们! “你要去哪里?咱可不能看着你冲进去。”有些奇异的腔调独属于粟田口家的打刀,鸣狐拦住一期一振,肩上的小狐狸炸起了毛,清清楚楚的传达了主人的意思石女之三婚隐秘情史。 “如果心走不出火场,就会永远陷在其中!我所想守护的东西就在这火焰之中,就算损毁,我也……” “拜托了,叔叔!让我尽一个臣下的义务,尽一个长兄的义务吧!” 一期一振难得这么激动,鸣狐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退到了一旁,本体低沉的声线响起,“去吧,请务必平安归来。” 粟田口家的太刀点点头,只身冲进了火场,然而还没等他踏入房门,变故陡生! “轰!!!”炙热的气浪把两把肋差掀出了手入室,一期一振连忙接住浑身染血的骨喰,只见银发的付丧神死死盯着手入室的方向,眼里满是绝望的神采——“横梁烧断了!审神者大人还在里面!” “!!!” 横梁断裂不止一边,眼见着火的巨木倒塌下来,鹤丸国永的第一反应是抱紧了怀里的神剑,转身打算以背部抵抗。和泉守兼定一剑劈碎了横梁的一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半砸落下来,堪堪挨到了白衣付丧神的后背! 神剑本体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华光,光芒之中,一对虚幻的羽翼伸展,在鹤丸国永背后合拢,断裂的横梁被弹向一边,轰然落地,腾起大片烟尘。 “哪怕只有本体在……也仍然在保护着……”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些许慨叹,白衣的付丧神没有浪费这珍贵的机会,一鼓作气冲出了火场。再一次接触到外界清新的空气,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本体已经成功带出来了,审神者大人呢?”鹤丸左右看了看,同样看到了倒塌成一片的手入室,“真是好险,完全塌掉了啊……” “……还在里面。”三日月宗近极力想保持冷静,可是他的指尖在微微的发抖,绝望的阴影笼罩在付丧神们的头顶,短刀们强忍泪水,一期一振正拼命压制着不顾重伤要冲进去的骨喰。 “冷静一点!你现在冲进去只是送死而已!” 银发的付丧神只是死死盯着那片着火的废墟,乌黑的眼眸中已经容不下别的任何东西,他身上还披着那件符文飘逸的羽织,淡淡的樱花气息温柔的把他拥抱,但是那气息的主人已经不在这里。 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金色的眼眸骤然睁大,鹤丸国永握紧了手中的神剑,剑身上还带着脉脉温润的流光。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压切长谷部拎起一桶水,用力浇在火焰上,他的声音几近嘶哑,眼里也带上了血丝,“这样就放弃了吗?!主上不会出事的!只是被暂时困住而已!要快一点……把主上救出来……” “……救谁?” 伴随着“嘭”的一声响,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人被丢到了地上,昔日美丽的面容上尽是交错的刀痕,不知被折磨了多久,一双眼几乎是涣散的。魔剑从院墙上一跃而下,条件反射的环视四周,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异色瞳中竖立的瞳孔乍现,他一字一句的问道:“羽张……在哪儿?” 第304章 番外:刀剑乱舞(完) 的场静司追着天丛云的残部一直到逼近上古,终于把他们拦下绞杀。神明的时代太过神秘莫测,的场静司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好在行动及时,没有让溯行军跑到那个时代去。 其实也无所谓的,天丛云未免太低估神明们,这些活过悠长岁月的家伙无比精明,也许还刚愎独断,不允许任何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溯行军只要敢冒头,当即就会被彻底摧毁。哪怕知道自己最终会死去也好,世间万物终有消亡之日,神明也是同样,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而那些妄图插手神明命运的溯行军,终究会被生性高傲的神明屠杀殆尽杜家小娘子。 命运之所以美丽,在于它的虚无缥缈,高傲自负的神明宁可心怀惶恐踏向未知,也不愿有人口口声声帮助他们改变自己的命运,进而颠覆这天下。 溯行军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激战之后来不及休整恢复,的场静司就迫不及待的折返,熟悉的时代勾起了久远的回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神剑,想要确认他们还处在同一片天地之间,只是…… 火焰舔舐着木料,发出连绵不绝的哔啵声,血红的火焰冲天,烟幕之中,点点火星旋转升起,有生命力一般随风飞向远方,有几点落在魔剑的衣袖上,轻易就融出了几个洞。 那么一瞬间,魔剑心中充斥的是对这个世界无限的毁灭*!握着本体的手近乎痉挛,如果神剑的毁灭是必然的命运,那么他宁愿如同天丛云一般,沿着历史的洪流逆流而上,暗堕成能救回他的样子! 没错……如果暗堕的话! 泛着血丝的眼眸慢慢移向了鹤丸国永,向他怀里抱的神剑本体伸出手,眼神异乎寻常的执拗,“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白衣的付丧神顿时后退一步,数珠丸恒次上前,微微睁开了眼,一线清澈的紫罗兰色流泻出来,“如果无法压制心中的【鬼】,审神者的本体不可能交给你!” 兽瞳若隐若现,魔剑微微露出冷笑,本体顿时出鞘—— “……你在忤逆我吗?”轻而低柔的嗓音满含着刻骨的杀意,一丝淡淡的黑气沿着魔剑本体缠绕而上,所有附丧神都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不祥意味。 大太刀嗡然出鞘,的场静司抬剑接下这一击,赤红的右眼鲜艳的像是要沁出血,他有些复杂的注视着孩子身形的大太刀,不过黑气的扩张速度倒是减慢了。 “萤丸……” “暗堕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把审神者救出来!”浅色短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沾着几道黑灰,萤丸明显哭过了,只是一双莹绿的眼眸却分外明亮,“萤火虫不会死的,在火焰中也会闪闪发光,只是我们看不到那亮光而已!” “审神者会保护自己的……像萤火虫一样……不会有事的……” 被大太刀的话稍微安抚,魔剑重新冷静下来,黑气虽然还未完全褪去,却已经不再扩散。他干脆利落的冲向燃着大火的废墟,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四周的景色陡然扭曲起来,鹤丸国永怀里的神剑本体猛的爆出金色亮光,完全陌生的场景出现在刀剑们眼前—— 一级一级蔓延到天尽头的石阶漂浮在空中,神剑身披雪色羽织,符文在羽织上恣意飞扬,台阶的尽头,金发的神明眸中带笑,近乎亲昵的寒暄道:“你终于来了,羽张。” 神剑顿住了脚步,黄金瞳微微抬起,倒映着漫天灰色的云霭,这一次他脸上没有微笑,反而呈现出一种近乎庄重的死寂。 神明没有得到回应,却满不在乎,他向下走了几级台阶,突然伸手捧住了神剑的脸庞,亲昵的与他前额相抵,一瞬不瞬甚至可以说是着迷的注视着神剑流金的眼眸,“这是父亲赐给你的吗?真是漂亮……漂亮极了……他总是很偏爱你,我以为他到死都不会放开你的……” “父亲给了你神明的眼眸,那么力量呢?伊邪纳岐的力量在哪里?” 神剑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手,声音比起现在更多了几分凛冽半兽之瞳。 “不知道。”他轻轻的答道,岁月斑驳的缎带此时完整如新,安稳的垂落到他肩膀上,像是一片长而柔软的羽毛。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神明笑了,眼里藏着某种贪婪的渴望,“是不想说吧?在为旧主守节吗?还是想把那份力量交给须佐之男?” “但是不要忘了,你已经被新主放弃了!即将奔向被折断的宿命!这世间没有人会收容你,除了我……” 神明停下来,认真的观察神剑的表情,有些挫败的发现,那双眼眸平静的像冻结的湖。 “天照……”魔剑咬牙切齿的说出了神明的名字,“就是那家伙!就是那家伙折断了……!” “所以说,是被毁掉之前的记忆吗?”和泉守兼定喃喃道,“情势不妙啊,在这种情况下出言顶撞的话……” 石切丸只是叹了口气,身为御神刀,他崇信着神明,然而现在才知道,神明身上也有野望,渴望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渴望着……无双的神器! “我……并不会因为毁灭而悲伤,”神剑微微闭眼,清澈的眼眸中是一片空茫,“我是神器,既然是器物,就终有毁灭之日。同样的,我也不会因为被放弃而悲伤,因为新主从来就……不存在。” 天照微微愣住了,他退后几步,居高临下重新审视着神剑,黄金瞳中充斥着不可置信,“我以为你已经奉我的兄弟为主,一度还心生妒意,结果,你竟然从未承认过他吗?!” “那我的父亲呢?被当做一件器物送出的时候,也没有感到过悲伤吗?!” 神剑淡淡的阖上了眼帘,他的声音夹杂在苍茫的风声里,愈发凛冽。 “……理由同上。”他平静的说。 天照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笑他的父兄,甚至笑出了泪花。 “哈哈哈……神器孤高!神剑孤高!创世之神也没有得到你的承认吗?一直以来你是为了谁而战的呢?天之尾羽张!” 神剑的瞳孔微微放大,这一刻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记忆中好像响起了犹带稚气的声音,魔剑扑在他膝上,任凭神剑抚摸他的长发,惬意的眯起眼。 【羽张,我们可以反过来操控神明吧?】 【羽张,最喜欢你了!】 【羽张……】 黑发的魔剑伸出手,一双瑰丽的异色瞳盈盈含笑,摊开的掌心是一串漂亮的赤红流苏,魔剑献宝一样的把流苏捧过来,抱着神剑的腰蹭蹭。 【我自己编的哟~我要让羽张看到流苏,就像看到我的眼睛!】是啊,这里是苇原中-国,也是……魔剑存在的世界…… “是为了守护……这世界吧……” 被摧毁之际,他紧紧攥住了那串流苏桑田人家。 记忆随之消逝,所有刀剑还沉浸在那种被折断的痛苦之中,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谁都好……能来拉我一把吗?” 神剑有些狼狈的从燃着火的废墟中爬出来,还有些许残破的神骨之翼卡住一半,他奋力挣扎了好久也没能脱身,郁闷的吐出一口气。一片阴影投下来,魔剑半蹲下-身,定定的注视着他,慢慢有”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传出来。 “每次都是这样……不让人担心会死吗?!乖乖的给我待在这里不要乱动!我马上把你弄出来……该死的要先把火灭掉!”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神剑蔫蔫的低下头不动了,火焰已经灭的差不多,几把大太刀合力把横梁抬开,的场静司一把把他捞出来,心疼的摸了摸又有破损的神骨之翼,“又要手入很久……” “不只是手入的问题,审神者大人的观念也需要修正。”三日月宗近拢袖,风姿卓越如他脸上也不免沾了些烟灰,“上一次在万屋也是一样,完全不顾及自身的情况跳上屋顶,做出了一些非常危险的举动……” 的场静司眯起眼睛,“原来还有上一次吗?” 神剑:……不说的话还能愉快的做小伙伴qvq! 前任的审神者再也不会出现了,的场静司自己就处理好了一切,连曾在政府任职的前任审神者的叔叔也没有放过,不过处理的结果他根本没有告诉神剑,黑暗的东西有他背负就好了,数万年之前是神剑护着他长大,现在轮到他了。 溯行军的数量越来越少,最后直到某一天政-府宣布再无溯行军的时候,神剑和其他刀剑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第208节 这就……结束了吗? 怀着某种怅惘的心情,所有人一起参加了祭典,祭典的最后短刀们哭成一片,抱着审神者不肯松手,本丸解散,他们又会回到现世真正的本体之中,被博物馆收藏着,或者被供奉在神社里,全然没有此时的温暖与适意。 再怎么不愿,历史仍然在不断的前行,纠正了错误之后,所有刀剑仍然会回归既定的命运,只不过多知道了一些不可改变的未来之事罢了。 三日月宗近隔着玻璃窗凝视着自己的本体,半晌,微微苦笑起来。冰冷的国立博物馆中,他的影子倒映在玻璃橱窗上,然而除了自己,无人可见。 游客来来去去,他已经数不清岁月,只是在某一天,闭馆后的逢魔之时,突然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来者身披绣金叶的白羽织,与人类完全不同的金杏色妖瞳熠熠闪亮,他靠在橱窗上,灵敏的警报装置一声也没有响。 三日月宗近看清了他头顶毛绒绒的狐狸耳朵。 “不愧是最稀有的刀剑,居然是最后才跟政-府谈妥,嘛,已经无所谓了……”天狐浅浅的笑起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直直穿过玻璃橱窗,触碰到了三日月宗近的本体。 “大家都在本丸等着呢~今晚可以开欢迎会了~” “请跟我回家吧,三日月先生!” 第305章 血族番外(一) 【当我们苏醒时,大地因为我们的愤怒而燃烧,天空将永坠黑暗,而血族的黄金羽翼将取代太阳……】空旷的殿堂中,上千只白蜡烛一同发出亮光,有风吹来,零乱的光斑投射在墙面上,呼吸一般晃动。沉重的棺盖滑向一旁,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了边缘,稍一用力,就把整个身体撑了起来。 细软的短发滑落在脖颈处,刚刚从长眠中苏醒的血族迟缓的眨了眨眼,长睫毛下掩映着的是最纯正璀璨的金色,就如同太阳一般。血族只是茫然了一会儿,微微眯着眼看清了眼前的景物,厚厚的血红绒毯沿着台阶铺展,台阶下跪着近几千年上位的长老,却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世界变化的真快……只是一个梦的时间而已…… 黄金瞳中闪过些许复杂,血族慢吞吞的从棺材里爬出来,中间还绊了一跤,棺材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高了,孩子形态的血族爬起来很不方便,不过他到底是完完整整的爬出去了,落地喘了口气。 底下的长老:……妈蛋这是在玩我? 有几位长老蠢蠢欲动,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血族内部的等级非常残酷,想要变得强大,就要不断摄取更高阶血族体内的鲜血,而现在,刚刚苏醒的始祖无比虚弱,虽然是二代种,但是在长达五千年之久沉睡之后,已经虚弱的不得不回归幼年姿态,这样的上位者,意味着更进一步的机会。 心思电转,长老还是恭恭敬敬的笑着,一个双眼绑上黑纱的少女被带了过来,温顺的跪在台阶前方,稍稍侧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请您享用。”长老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然而现实却让他大大失望了,这位始祖对新鲜的处-子之血没有半点兴趣,只是靠在自己的棺材边上,用微带凛冽的嗓音问道:“罪呢?” 这个名字属于拥有血红双翼、以鸢尾花为家徽的四代种,然而在二代种陷入长眠的第三个一千年里,她同样选择了沉睡,不然这些普遍六代种七代种的长老,绝对没有胆子对她所效忠的二代种动手。 “长眠之后,您应该及时用些血液。”长老再一次的出声劝谏,那名少女体内被注入了针对吸血鬼的特殊药物,以吸血鬼的灵敏味觉也尝不出来,只要沾上一点……只要一点! 听到四代种不在,血族眼中闪过清晰的失望,他缓缓歪了歪头,注视着眼蒙黑纱的少女,唇边小巧的獠牙若隐若现。 然而下一秒,长老就石化了。 “我不要血食,有胡萝卜吗?” 血族蔫蔫的躲在一家人类店铺的屋檐下,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胡萝卜有什么错?为什么一听到胡萝卜那些长老就暴起了?对待始祖都喊打喊杀的,现在的血族个人修养真让人担忧。 他完全不知道,这只是长老们觉得计划失败的孤注一掷而已。 瞬移之后,饥饿感成倍的增长,血族不由得捂了捂嘴,遮掩小巧的獠牙。他拉上斗篷的帽子,忧郁的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街角传来牛角面包的香气,他不由得深深嗅了几口,舔了舔唇。 身为二代种却混得这么落魄,他也是独一份了。 “啊呀,你怎么在这里淋雨呢?”店铺的门突然打开了,一身精致服饰的老板娘惊讶的看着蜷在台阶上的孩子,屋檐很窄,漂亮的浅亚麻色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缕一缕的粘在前额,一双黄金瞳也被水汽浸得湿漉漉的,愈发显得懵懂可爱。 放这么一个孩子在外面淋雨,老板娘自问没有那份狠心,连忙把那孩子带了进来,拿干爽的毛巾给他擦干头发,眼里满是不赞同,“这种时候要求助旁边的大人啊!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吗?” 血族一开始还有些抗拒,轻微的挣扎几下,到了后来就乖乖的任由老板娘揉搓,突然听到父母这个词,他讷讷的低下头。 “我没有……父母……”他的神情不像作伪,老板娘浑身一震,怜爱之情顿起。 “那么其他的亲人呢?一直以来是谁抚养你的?” 血族的眼瞳放空了,他可以回答是棺材先生吗?几千年一直兢兢业业的让他躺卧,这种毫不计较努力付出的精神,就像是人类所说的父母一样吧? 他沉默的时间有点久,老板娘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一段悲惨的往事,拿手绢抹了两把泪,又怜爱的摸摸他的发顶。 “真的没处可去的话吗,就先留在我这里吧。你饿了吗?对了,我早上还烤了小蛋糕,这就端来给你吃。” 老板娘高兴地拍拍手,吩咐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看店,自己牵着血族去后面的小厨房吃蛋糕,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你这孩子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啊,手都冷冰冰的了……” 人类特有的温暖触感沿着手心传递过来,血族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显得有些惬意。他凝望着人类女性花朵一般的裙摆,悄悄地快走了几步,靠的近了一些。 无论是几千年前还是几千年后,人类都是一样的温暖呢,所以他才会拒绝一切血食,因为索取往往意味着伤害。 一直说不清来处,血族在这间服装店老老实实安顿下来,很快,过目不忘的优秀记忆力和一双灵巧异常的手就让老板娘如获至宝。此时正保持一个女性的矜持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欣赏自己头上羽毛堆叠的帽子。 “亲爱的夏,你一定是个魔术师!瞧瞧这羽毛翘起的弧度……我敢打赌今天的晚宴上没有人能压过我!“血族微微含笑,“您喜欢就好,安蒂夫人。” 因为表情太可爱,夏又被狠狠地揉了一顿,然后老板娘就愉快的哼着歌推开店门出去了,留下看店的女孩子一脸艳羡的看着安蒂夫人离开,重点是她头顶的帽子,那一层层的羽毛堆叠成天鹅的形状,好像正仰着头游弋在冰湖上,充满梦幻的味道,而这一切都出自这个月前被收留的孩子。 夏又转回柜台后面串珠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无聊,也许是因为血族一向审美卓越,这一点反映在他的作品上,得到的结果就是被疯狂追捧的漂亮帽子,每一顶都是独一无二的,或是珠宝或是羽毛,有时还有甲虫璀璨的甲壳和小巧的海贝,这些平凡的装饰品落到他手中,只要几天时间就会变成无双的艺术品女汉子! 看店的女孩子眼馋的看着血族手底下渐渐成型的帽子,突然门上的风铃一阵响动,女孩子连忙收回视线,准备招待客人。 “欢迎光临!请问您……”剩下的话生生卡住了,黑色镶银的长靴一步跨进来,黑发青年摘下了斗篷的兜帽,露出俊美的面容,一红一黑的异色瞳闪烁着像是诱惑像是危险的光,手里的长剑还没有归鞘,此时正不断流淌下黏稠的血。 女孩子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清晰地看到,鲜血在青年身后蜿蜒成了一条小溪,尽头是古意盎然的长剑,她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上下牙都在打颤。 “请问……您……要些……什么……” “安蒂夫人不在吗?”青年四下环视一圈,散漫的笑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来通知她一声,杀死店主的吸血鬼已经被活捉了,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大可来猎人协会报复一番,只是要快……” “毕竟那家伙在圣光照射下活不过七天。” 吸血鬼猎人!!! 血族缩在柜台下,死死捂着嘴,鲜血的味道不断地刺激他的神志,更可怕的是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甜香,就是这丝甜香让他几乎丧失理智的冲出去。血族猜测这可能是猎人的血,蕴含强大圣光之力的猎人一向是高阶血族的狩猎目标,他们的血液让血族着迷不已,作为从诞生之时就未曾摄取过鲜血的二代种,这香气连他都能勾动,可以想见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必须控制住!冲出去的话会被杀掉的! “番茄、茄子、紫甘蓝、花椰菜、豌豆、莴苣……”喃喃的念着蔬菜的名字,血族觉得自己越来越冷静,越来越冷静,当他终于念到一直以来钟爱的胡萝卜时,他从柜台下面摸了一支胡萝卜,“咔嚓”啃了一口。 对于鲜血的渴望顿时烟消云散,血族专心的啃着萝卜,饱含水分的“咔嚓”声不断响起。看店的女孩子已经快哭了,小伙伴平时有多么靠谱现在就有多么的拖后腿,没看到来人的眼睛已经眯起来了吗?! 一步步的,青年走到柜台旁,倾身向里面看去,只能看到一个毛绒绒的发顶,小仓鼠一样抱着胡萝卜在欢快的啃,完全无视他的到来,殊不知因为距离过近,血族正在心里拼命念着胡萝卜胡萝卜胡萝卜胡萝卜……胡萝卜大-法好! 猎人:……莫名的不爽。 “你……是谁?”微微喑哑的嗓音响起,血族动了动耳朵,勉强且不舍的停了嘴,抬起头,一双黄金瞳荡起一圈涟漪,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我是夏,暂时在安蒂夫人店里打工。”血族尽量使语气平稳,藏好獠牙已经费了很大力气,常年处于虚弱状态下的他目前绝不想跟猎人对上,尤其是一位实力强劲的猎人。 这个身份说明显然并不能使猎人满意,异色瞳微微眯起,猎人不动声色的把浅亚麻色发的孩子锁死在瞳孔中,张口又要问什么,恰在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吸血鬼!!!” 第306章 血族番外(二) 猎人没有像血族想的一样立刻就冲出去,反而饶有兴致的笑着,单手一撑柜台就翻了进来,更近的距离之下,血液的香气更是遮掩不住。血族露出了忍耐的神情,向后退了几步,背靠着墙。 “很抱歉,之前我有失礼之处,请您见谅……” 道歉并不代表会被放过,起码放在猎人身上是这样的,他淡然的把手撑在血族身侧,低下头,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恶趣味的顿了顿,猎人抬起血族的下巴,那双轮廓滚圆的黄金瞳错愕的睁大,更是勾起了某种隐秘的欲-望。猎人用指腹试了试獠牙的锋利程度,满意的听到忍耐的呜咽声,“怎么一副我欺负你的表情?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獠牙露出来了而已,还是说……” “你饿了吗?” 他靠的更近,几乎把血族圈进了怀里,稍微侧头露出脖颈。 “这里,要咬上来吗?听说被高阶血族吸食鲜血是至高无上的美妙享受,我也想试试呢……” 竖立的瞳孔隐隐约约在黄金瞳中浮现,血族浑身都开始发抖,蕴含圣光的鲜血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无声地发出诱惑,让他控制不住的张开嘴,小巧的獠牙陡然变得尖锐! “吸血鬼果然是吸血鬼,你……”讽刺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股大力从身前传来,猎人被退开几步,不悦的抬起头,手中古意盎然的长剑已经半出鞘,却突然听到了颤抖的声音。 “我……绝不会臣服于血脉中的兽-欲!”浅亚麻色的额发散乱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而露出的璀璨的左眼中,满是翻腾的悲哀和抗拒,血族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他捂着嘴,遮掩露出唇边的獠牙,“不会去……伤害谁的……几千年前是这样,几千年后依然是这样!也许死在那场圣-战之中……会好一点也说不定……” 金光闪过,血族直接瞬移消失在原地,猎人的神情颇有些阴晴不定。恰在此时,一只染了满身鲜血的吸血鬼突破了猎人协会的重重防线,直接撞上了店铺的大门,发出嘶哑的咆哮,却不知自己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看店的女孩子惊恐的尖叫着,猎人不耐的抬起手,一直别在腰间的枪上膛,爆出一团火光,银质子弹直接射进了血族的颅骨,爆开,直接把整个头颅炸裂! 女孩子再次惊叫出声,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猎人没空去理会他,盯着自己的手,眼神阴郁,半晌,微微冷笑。 “四代种以上吗……你逃不掉的!” 瞬移之后,是铺天盖地的饥饿感,血族踉踉跄跄的扶着树,眼前的世界尽是一片血红。他听得到草丛中小动物血液流动的声音,嗅得到几公里之外一只血气充盈的野鹿,敏锐的五感此时成为了莫大的折磨,这一次胡萝卜也不管用了。 不知在落叶上蜷缩了多久,他才稍微振作了精神,慢慢站起来,向树林深处走去。挨饿已经有了经验,这种时候千万不能靠近人群,更不能靠近吸血鬼猎人,不然他真的会不管不顾的扑上去的。 转过几棵矮树,只听见响亮的水声,一座小小的瀑布溅落在深潭中,月光下,潭水银闪闪的像面镜子,让人心生平静。 血族明显也被安抚了,伸手撩了几下水,然后把整张脸埋进去。冰冷的触感缓和了体内的燥热,血族吐出几个气泡,正要抬起头,耳边突然响起幽幽的声音—— “啊啊,一睡就是这么多年,你还真敢醒啊!” 口气太幽怨,血族惊得呛了几口水,然后被一把拉下水去。银亮的月光下,覆盖着水蓝鱼鳞的鱼尾美得惊心动魄,尾巴的主人用力拍打水面,溅起大片的涟漪。血族被按到水底下,轻纱一样的蓝色丝丝缕缕的将他环绕,人鱼眼里噙着清晰可见的怒火。 “你倒是一睡了之!身为契约者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非、非常抱歉……”血族下意识的喃喃道,突然就高兴起来,“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蓝!” 人鱼分明感觉自己被戳中了软肋,他先是撇过头去,又感觉这样气势太弱,气急败坏的又回过头来,“别想这样就逃过一劫!给我好好的解释清楚!当年的圣-战,为什么到最后关头却……我们明明是稳赢的吧!” “……我倒是觉得并非如此。”血族平静地说,他眼中又出现了那种混杂着悲哀的神情,吐出一串水泡,慢慢向水面上游去。 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人鱼也乖巧起来,跟他一起游上去。月光洒满的水面上,血族甩了甩发梢的水珠,一双黄金瞳也显得湿漉漉的。 “圣-战再继续下去的话,那位神明不知会规出怎样可怕的事情来,明明身为光明的化身,给我的感觉却……” 如同全然的黑暗。 血族拒绝再回想当初的情景,只是一个照面,强盛的圣光就将他完全淹没,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光明之神逼迫他展示二代种的黄金羽翼,还……! 虽然也有没有吃饱的原因在,但是败了就是败了,身为主将他都撑不了几个回合,又怎么会让好友以身犯险? “总之,当年的事就不要提起了,现在的血族也不是我期待中的样子了……”血族垂下睫毛,有些伤感,“我已经没有再开战的意图,就保持这样吧,平静地在这世上走一走,四处看看风景好像也不错。” 人鱼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就露出了笑,尾巴甩甩,干脆利落的点头。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身为使魔我也不能拒绝啊。”越想越高兴,人鱼又甩了血族一脸水,“包袱什么的都丢掉吧,我们一起去环游世界,才不带那些家伙!” 血族这才有些疑惑的歪歪头,“说起来,这次醒来大家都不在呢。罪去长眠了这我知道,不月和明又去哪了?” 人鱼一脸有意见的抗议道:“偏心的家伙!就不知道先问问我的近况吗?!” 第209节 血族有点傻,“这也能叫做偏心吗……” 争宠再一次无果,人鱼郁闷极了,直接爬上岸,漂亮的鱼尾瞬间化为人类的双腿,浸在水里晃荡着。 “你沉睡之后,大家就分散了。罪留下来守护血族,明去了东方,至于不月……那个死宅肯定是回了魔界混吃等死。” 远在魔界被点到名的魔族打了个喷嚏,飞行的动作顿时有些变形。他收拢巨大的蝠翼落到嶙峋山岩上,头顶是滴血的红月,耳畔是夜枭的怪叫,几千年来千篇一律的景色今天似乎有些不同无属性废炉。 圆形的漆黑图腾浮现在左边脸颊上,一枚扭曲的新月镶嵌其中,魔族摸了摸脸上发热的图腾,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夏……” 今天的吸血鬼们依旧不知死活,这些丑陋的败类们唯一的价值就是让他从鲜血中获得些许平静。然而结束了今晚的杀戮,猎人依旧心绪不宁,颇具东方韵味的俊美面容上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他把古剑丢到一边,蹬下长靴,仰躺在沙发上。 钟声敲响了十二下,他了无睡意,心里还想着那个从他手底下逃走的高阶血族,说不上是懊恼还是可惜。 那对獠牙倒是全无吸血鬼的丑恶狰狞,小巧得让人怀疑能不能咬穿动脉,不知道手指触上去是什么感觉,或者干脆……克制不住的舔了舔唇,猎人终于合上眼睡过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倒是真的梦到那个血族了,只是似乎有点不一样。 出现在他面前的血族,姿态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一双黄金瞳流光溢彩,站在两军阵前,漆黑斗篷翻飞,小巧的獠牙在唇边若隐若现。 真可爱……好想舔一舔…… 也许梦境真的是万能的,他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机会,再一次闪现的画面中,血族已经被圣光锁住手腕,按在了地面上,黄金瞳频频闪动,显然是在思虑脱身的方法。一种难言的兴奋感迅速在心底膨胀,猎人低下头,小心地伸出舌尖舔了舔那对獠牙。 浅尝辄止根本无法满足心中膨胀的欲-望,在血族惊愕的眼神中,他这一次直接吻了下去,近乎粗暴的撬开牙关长驱直入,舌尖在獠牙的尖端反复流连,圆润微钝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在微微战栗,忍不住更用力的向深处侵入,连对方的呼吸都恨不得完全吞下去。血族喉咙里传出压抑的呜咽,曲起腿试图抵抗,可是于事无补,黄金瞳渐渐泛起一层水光。 他的动作顿时一顿,松开口,“……弄痛你了吗?” 哪里知道血族突然暴起,挣脱了束缚手腕的圣光,一个瞬移就要冲出宫殿,被人从背后扑住了,按在墙上,圣光的锁链密密实实的把他缠绕,这下真的连动弹都成了奢望。 “光明之神冕下!这就是您所谓和谈的诚意吗?!” “诚意?”猎人听到自己轻轻的笑了,“那种东西能吃吗?这世界从来都是强者为王,二代种现在只剩下你一个,还试图与我抗衡?” “说起来,如果你吃饱的话,说不定能跟我一战,我的血可以供应给你,要吗?对于血族来说是顶尖的食物吧?” 血族闭上了眼,态度无比坚定,“我拒绝。” 谈话陷入了僵持,可是猎人总能找到新的话题,他像是刚想起来一样,提出了酝酿已久的请求。 “听说血族的二代种拥有黄金羽翼,不知道我有没有见到的荣幸呢?” 血族仍然闭着眼,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我拒绝。” 室内气温顿时降了几度,很久,猎人轻轻的笑出了声。 “看样子……你已经做好了忤逆我的准备啊……” 第307章 血族番外(三) 衣料摩擦的声音。 宝石纽扣绷开了几颗,衬衫褪到臂弯处,在血族惊怒交加的注视下,光明的神祗闭着眼舔舐他肩胛下方本应生有羽翼的部位,一遍又一遍近乎膜拜,血族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呻-吟声泄露出来,他已经尝到了自己血的味道。 又是一下重重的吮吸落在背后,血族的黄金瞳顿时收缩,一线竖瞳闪现,下一秒,光辉灿烂的黄金羽翼就在强烈的感官刺激下破体而出,温暖蓬松的羽毛根根鎏金,神祗着迷的把脸埋进去,轻咬了下翅根处。 “果然是不一样的……天使永远无法比拟……” “为什么……不是我的造物呢……” 血族一脸抑郁的从床上爬起来,他做了不太好的梦,涉及过去的一些事情。他推开窗,让早晨的微风吹进来,同时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 “做噩梦了吗?”人鱼从浴室走出来,一身水淋淋的,显然昨晚睡的也很好,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他问道,“所以今天要好好的为启程出发做准备啊,要买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呢~” 血族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也高兴起来,“走之前我想去之前带过的店铺里看看,至少向安蒂夫人告个别,这段时间承蒙她的照顾。” “只是……她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血族了吧……”血族叹了口气,有些惆怅,“被讨厌是必然的事情,店铺的老板因为血族而死,安蒂夫人本身对黑暗的种族亦是非常痛恨。” “只是无知的人类而已,夏跟那些血族可不一样,啊对了……”人鱼说着,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只长颈银瓶,瓶身上镶嵌着珍珠和蓝宝石,这是人鱼一族世代看守的宝物,“你睡了几千年,生命之泉积攒的也足够多了,这次喝下去,应该足够支撑一段时间,只是……你毕竟是血族,虽然我很想支持你,但是摄取血食是本能吧?你已经衰弱到连六代种都无法杀死的地步了,再这么下去……” 苍蓝的眼瞳中倒映着血族的影子,人鱼缓缓吐出话语—— “你会死的。” 血族保持沉默,五千年前他就是这种无声抗拒的态度,让人鱼深感无力,不过他已经想好了,万不得已,他绝对会动手把鲜血硬灌下去,被契约压制也无所谓,契约者的生命安全凌驾于一切之上! 安蒂夫人捧着一杯红茶,视线落到那顶漂亮的帽子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血族吗……”红茶的光影一阵晃动,这位贵妇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最终,她伸手摸了摸帽子,神情温柔起来。 “我不相信他是有所图谋的来到我身边,那孩子很乖,眼睛永远是骗不了人的。” “但是夫人……”一名吸血鬼猎人不赞同的皱起眉,“那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高阶血族,狡猾而诡诈,对人类抱有深深的恶意!您不能仅凭表面……” “闭嘴!”黑色长靴不客气的蹬在圆桌上,刚才发言的猎人立刻噤若寒蝉,他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又让这位实力莫测的同行不高兴了?难道是刚才的发言?可是这位不是一直厌恶吸血鬼的吗? “的场先生……”猎人胆颤而恭敬的称呼道,“不知道您有什么见解?” 这位有东方血统的同行绝对不好惹,这是整个猎人协会公认的认知,他对于吸血鬼有种说不清的厌恶,尤其是讨厌那些吸食鲜血弄得满脸都是的次品,见一次杀一次。对于高阶血族,则更喜欢一点点撕裂他们的伪装,看着他们挣扎直到绝望的神情。 猎人完全不想吐槽这种恶趣味,这间服装店里隐藏的那只血族本来已经被盯住了,谁料想竟然是四代种以上的超高阶,直接瞬移消失,无处可寻,弄的整个协会都被低气压弄得战战兢兢的。 “见解?”的场静司似笑非笑,眼含警告,“不是见解,是命令!谁敢对那只血族出手,我会好好把他活埋的!” 猎人闻言浑身一抖,心惊肉跳不已,连忙把这话牢牢记下来,决定死也不会去招惹那只血族! 的场静司合上了眼,重新变得安静无害,安蒂夫人有些尴尬的想缓和一下气氛,的场静司却慢慢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散漫的笑。 “不知死活的家伙,又忘记了昨晚的教训。” 血族的嚎叫声在夜色中显得犹为凄厉,谁也不知道这些理智全无的低等血族们从哪里来,只是从发现他们的第一天开始,人类的大面积伤亡就开始了。低等血族嗜血贪婪,常常活生生的把人类吸干,唯有身负圣光之力的吸血鬼猎人能与这些怪物一较高下。民众的追捧使得吸血鬼猎人的社会地位水涨船高,现在甚至已经凌驾于皇权之上。 作为这一代当之无愧的会首,的场静司绝对有张狂的资本! “这些是……什么?”血族茫然的注视着潮水一般的低等血族,他们血红的瞳孔没有一丝理智可言,只是凭借对鲜血的渴望,步履迅捷的冲向黑暗中的民居,长长的獠牙闪烁着诡异的光,有些上面已经沾了血肉。 血族第一次发现,“吸血鬼”这个称呼是如此的贴切。 “这种数量的后裔,究竟是谁胡乱制造出来的?血族的戒律中难道没有写明吗?【避世】、【后裔】以及【责任】……六条戒律直接违反了一半……”黄金瞳渐渐冷了下来,血族缓缓伸出了手,他的神情表明,他已经作出了不可更改的决定,“蓝!” 人鱼眉心骤然亮起一枚苍蓝纹章,中心是六角的雪花,他微微勾起嘴角,难以掩饰眼中狂热的战意黑暗窥伺。 “五千年了啊……都快要忘记血的味道了……” “今天就由我将你的怒火实体化!玷污血族之名的败类,不应该活在世上!” 水样的蓝光中,人鱼化为了一把仿佛冰晶雕琢的弓箭,血族指尖微动,一支冰箭就浮现在弓弦之上。低等血族们聚集在一起啸叫,好像感知到了旅店屋顶上的威胁,有一只眼睛红得格外刺眼的吸血鬼高高跃起,利爪狠狠抓下! 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凝固了,晶莹的冰箭穿透了他的胸膛,余势未消向下方街道疾驰,又贯穿了几只吸血鬼,力道减弱的时候,从内部直接爆开,炸成漫天冰尘,迅速封冻了整片街道,还在蠢动的吸血鬼们纷纷化为冰雕,呈现各种各样的姿势凝固在街道上。 五千年之前,神器还在大地上行踪不定,当圣战陷入难以挽回的颓败之势,血族濒临灭族,就是这横空出世的神器挽回了败局。由使魔转化而成,蕴含强大的规则之力,第一件出现在世人眼中的神器是一张弓,并且附带可怕的禁咒。 也是这样的一箭,撕裂了教会的第一道阵线! 整个世界都是飘飞的冰雪,天使洁白的羽翼被冻结,武器脆得一击即碎,而达成这惊人战绩的二代种血族平静的站在阵前,没有借机突袭,只是一味掩护着高阶血族撤退,飘飞的漆黑斗篷在教会一方看来,是噩梦也是仁慈。 “那是什么?!那个血族?!他……”猎人几乎六神无主,他从未见过这样威力强大的武器,全力施为的话,会不会把整座城池都封冻起来? “安静!”的场静司皱眉,看着眼前冰封的场景,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好像在很多年之前,他也是这样从高处俯瞰着冰封的大地,只不过当时的心情是无比雀跃的。冰晶延伸的中心,黄金羽翼折射着冰雪的冷光,血族抬起头,柔软的浅亚麻色额发向后滑去,露出一对璀璨的黄金瞳。 【放他们走,光明之神冕下!】 “【冰雪女神的叹息】,五千年前现世的三件神器之一,现在还看不出威力,等到禁咒完全展开,不只是这座城,方圆百里都会变成完完全全的冰雪世界,一切都会被雪原上游荡的冰尘摧毁,这就是所谓的禁咒【大地冰封】。” 的场静司露出奇妙的怀念的表情,他理应不知道五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但是他记忆中确实有这样的景象。视线在四周搜寻一圈,他如愿的找到了握着弓箭的血族,似乎补充了些许力量,已经不再是虚弱的孩子模样,少年的身姿挺拔,握着冰晶弓箭的身影与五千年之前隐隐重合。 感觉到一道热切的视线毫不掩饰的落到身上,血族敏锐的抬头看去,这一眼却让他有点后悔。之前有一面之缘的吸血鬼猎人专注地凝视着他,还控制不住的舔了舔唇,血族顿时有些脊背发麻,他僵硬的后退一步,迅速转头跳下屋顶,在半空中瞬移消失。 又被逃掉了,血族的瞬移真是个碍事的技能。 不满的这么想着,强盛的圣光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辐散,近乎挥霍一般使用力量的方式简单粗暴,彻底把街道上冻结的低等血族粉碎,的场静司踏着一层掺杂血沫的冰晶,用力碾了碾。 力量又一次涌上来了,这一次你又会逃到哪里去呢? 第308章 血族番外(四) 【没有您的世界,只有在长眠后的幻梦中能得到些许慰藉。】【反复睡去反复醒来,一千年又一千年的匍匐在您的晶棺上……】【我……真的能得到救赎吗?】 推开沉重漆黑的棺材盖子,少女姿态的血族缓缓坐起身,鸦青长发挽在手臂间,质地如同丝绸一般华美,她淡然的伸出一只手,一旁的管家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只高脚杯,鲜红的液体在其中荡漾着,散发出对于血族来说魔魅诱人的香气。 宛如鉴赏红酒一般,少女嗅了嗅血液的香气,浅浅啜了一口,干燥的唇被红色打湿,平添了几分鲜活。 “我睡了多久?”少女冷淡的问道, “整整两千年,公爵阁下。”管家恭敬的答道,把空了的高脚杯收到托盘上,推了推眼镜掩住眼底的一丝诡光,“您要出去看看吗?两千年间,世界变化很大,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 血族之中唯一的女公爵嘲讽的笑了,血红的眼眸标志着她身为四代种的高贵身份,她慢慢从棺材里走出来,巨大的血红羽翼撕裂背后的礼服生长,将娇小的少女虚虚笼罩在内。 “那种东西我才不在意,倒是我养的那些狗们还乖巧吗?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夹起尾巴闭上嘴?” 管家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感到自己被侮辱了,因为他与长老们同为六代种,自然也同样属于公爵话里的“狗”!四代种又如何?今天就会粉碎她所有的高傲!让她彻底的匍匐在肮脏的地面上! 然而满腹怨恨的六代种却忘记了,如果不是公爵当年对濒死的他伸出援手,恐怕这世上早就没有他的存在了。 “长老会非常安分,只是最近与猎人协会冲突不断,很是折损了一些人手。” “一群蠢货……”公爵舒展了一下羽翼,“既然我已经醒来,那么……” 突如其来的晕眩袭来,公爵眼睁睁的看着管家手中出现了一把银器,上面萦绕的强大圣光之力把他自己的手掌都灼伤了,可是管家却仍然没有放手,他步步逼近陷入虚弱的公爵,每向前一步,眼里的怨毒就更深一分。 “公爵阁下,您在这个权力巅峰的位置上呆的太久了,又那么喜爱指手画脚,老实说,这一切都令我非常愤怒!” “什么始祖!什么二代种!通通已经不存在了!您已经失去了最大的靠山,现在只是一具盛着纯血的容器而已!” 温文尔雅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神情,管家把银质匕首抵在公爵心口,用力的刺下去,大片的血色晕染在黑色长裙上,公爵却对自己的处境不管不顾,血红的双眸中霎时写满了癫狂。 “你们对大人做了什么?” 刚刚喝下的鲜血中掺了特殊的药物,在二代种始祖身上没能用上,作用于四代种也不算浪费,这是长老们的原话。管家快意的看着渐渐晕染在地毯上的血迹,正在此时,黑斗篷的长老们像一只只乌鸦一般从窗口落进了城堡中。大长老看着中央鲜血蔓延的景象,不悦的皱了皱眉。 “太浪费了!让那么多纯血白白流失……” 大长老紧接着向四周的同僚们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几个长老阴沉沉的笑着,上前包围了手握银器的管家。管家觉察出了什么不对,顿时色厉内荏道:“你们承诺过的不是吗?!我来做内应,到时候纯血有我的一半!” 大长老笑了,他是中年人的样貌,上挑的眼尾让他显得有些阴邪。管家被架到他面前,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挣扎着还想要说什么,胸口一凉,他低下头,看到大长老的手里有一团血肉,在他绝望的眼神中,大长老毫不留情的把他的心脏直接捏爆。 “蠢货,血族的承诺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还妄想从四代种的纯血种分一杯羹……” 第210节 管家无力的软倒下去,他到最后还保持着惊恐的神情,下一秒,他的身体直接化为一捧沙尘。 解决了不自量力的内应,大长老接过奴仆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就迫不及待的向血泊中的四代种走去,没有人敢于和他争强,长老们只是不满的皱眉,却无可奈何。 势力代表一切,这是在血族之中尤为适用的铁律。 四代种痴痴的望着天顶上血红的鸢尾家徽,她还记得当年被加封为公爵时的荣耀,记得那个人的背影,好像只要跟在他身后,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与其他二代种不同,那个人一向不热衷于制造后裔,赋予她血族的身份,也只是因为除了把她转化为血族,再无任何方法能将她从死的绝境救回。 “安卡……”六代种的獠牙已经凑到她颈边,公爵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那样簌簌的掉泪,“这次不会再出现……了么……” “初步确认,吸血鬼七位长老死在这里的有六个,已经从散落的鲜血和死亡后的沙尘中分析出来,大长老逃逸,不过已经受了重伤,还有半只翅膀的残片……”猎人老老实实的汇报现场分析得来的消息,头也不敢抬,“由分析结果得出,制造这场杀戮的是四代种之上的三代种,现场没有遗发现失的圣器,我们将进一步进行追踪。” 的场静司踩在一个没有死透的血仆身上,漫不经心的思考着,他抬头看了看天顶上的家徽,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有几分熟悉,然后就是涌上心头的焦躁感。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家徽的拥有者让他非常不高兴。 “三代种?恐怕还不止……”的场静司在场中转了一圈,几乎就能想象之前在这里的修罗场,暴怒的始祖大肆清洗同族,也许他已经对当今的血族彻底失望。愤怒之下甚至忘记了使用神器,只凭借本身的力量,张开的黄金羽翼会是何等的华美!只是这么想想,的场静司就觉得浑身燥热了起来。 “那么多人……你还没有恢复全盛……所以一定有哪里存在着……”有目的的寻找着,终于,的场静司在地毯的缝隙里发现了一片耀眼的黄金羽,显然是战斗中脱落下来的。他小心的捡起羽毛,指尖轻轻拨了拨,心情甚好的笑起来。 “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侦查的必要了 今天我又拯救了世界。” “但是,圣器……” “圣器很快就会回归教会,闭嘴带人走!” 猎人们被可怜的驱逐了,他们根本不明白会首又抽的什么风,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习惯了,不想被打的话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抱着昏迷不醒的四代种回到旅店,血族再从那种滔天的怒火中清醒过来,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下那么狠的手。 “因为你饿了嘛,饿着肚子情绪总会变坏的,还会进一步的坏下去哟~”人鱼懒洋洋的把自己泡在浴缸里,鱼尾巴一甩一甩,“别跟我提生命之泉,它可以补充能量,却并不能缓解你的饥饿感,你还会更进一步的失控……” 血族抿了抿唇,低头给昏睡中的少女理了理长发。待在最熟悉最尊敬的亲代身边,少女的面容显得极其安谧,固执又娇气的拽着他的袖子不放手。血族撩开盖在她身上的斗篷,插在胸口的银质匕首被圣光所笼罩,不断对四代种的身体造成二度损坏,这样下去,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如果没有长眠就好了……”血族喃喃道,疲惫的闭上眼睛,“对不起,让你背负了那么多东西。” 在床边默默地守了一会儿,血族脱下被拽着衣袖的外套,裹起黑斗篷,一步就跃上了窗台,“蓝,罪先拜托你照顾了,我想办法把银器的事情解决掉。” 人鱼顿时支起了上身,担忧道:“你打算怎么解决?那可是教会的东西。” “……总会有办法的。”低低的说了最后一句,血族跃入夜色之中,人鱼懊恼的用尾巴拍了下水面。 “又自作主张!” 猎人协会还是一如既往的派出人手去清理街道上层出不穷的吸血鬼,的场静司罕见的没有一同出去,反而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点灯,对着月光着迷的欣赏那片流光溢彩的黄金羽。 血族站在对面的屋顶上,心情有些微妙。展开羽翼作战时掉两根羽毛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这羽毛被人捡回去还一脸痴汉的欣赏把玩,就让他觉得有点微妙了。一种近乎羞耻感的情绪从心底升起,血族开始慎重的思考向这个猎人求助值不值得。 果然他有点后悔了…… 的场静司欣赏够了,严格来讲是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凭借强大的感知,他当然梦发现对面屋顶上羽毛的主人,只是他隐藏不说,把羽毛放进盒子里随身揣着,他起身出门。 血族不远不近的尾随,看着猎人最终走进了城中最大的教堂,稍微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与外界不同,教堂里很是昏暗,血族站在门口的红毯上,红毯的另一端是白天牧师所处的祭台,现在是深夜,教堂里空无一人,取代了牧师位置的猎人翻开祭台上的一本《圣典》,头顶透明的玻璃窗把月光引进来,形成一个银白的光柱,轻轻笼罩在祭台上。 在这光线之中,猎人邪气俊美的面容也显得异常无害。 “圣者,不必回头,信民会追随您的脚步,直至水草丰美的乐土……你是追逐我的脚步而来的吗,我可爱的信徒?” 第309章 血族番外(五) “不是信徒,”血族一脸严肃的纠正道,“血族没有信仰。” 他认真强调什么的时候,黄金瞳会显得异常明亮,微微抿起的唇藏住了小巧的獠牙,这让猎人深感遗憾。 猎人随手合上了《圣典》,不怎么在意的往旁边一推,眼里泛起了一点笑意。 “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始祖阁下?” 血族懊恼的低下头,“冒犯了您,我很抱歉……只是请您务必帮忙!那件匕首,是教会的器物吧?罪是四代种,撑不了太久的。” 猎人点头,“确实,一个月之前教会的白银之匕失踪,没想到是被血族偷走用来杀害同族吗……” “……我很抱歉。”血族疲倦的闭上了眼。 这幅失落的表情让猎人心中泛起一阵焦躁,他稍稍侧了侧头,刻意转移话题。 “午夜要降临了,你看那里。” 血族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正巧,钟声敲响了十二下,圆月移动到天空中央,银亮的月光霎时倾泻下来,透过巨大的玫瑰窗,五色斑斓的光影落到血族身上。光点犹如游鱼一般,在地面上、在空气中缓缓游走,血族伸出手,一团金色的光影落入他掌心。 “神说,无需施以恩惠,自有信徒向神而生……”少年的音色清冽好听,款款吟诵着《圣典》中的句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为血族,却对赞颂神的语句记得分明,好像从很久远以前,他就听人虔诚的诵念过这些句子。 猎人听着,只感觉有一种奇妙的滚烫从心里缓缓流淌而过,他忍不住吞咽一下,眼前闪现的画面是黄金羽翼的血族,跪在祭台前,长长的圣光锁链从他手腕上垂落,逶迤在地面上。 【我族的罪孽……就由我来偿还吧……】 “的场先生?”血族有些犹豫的声音把他从画面中拽出,披着黑斗篷的少年站在祭台前,神情忐忑,但是眼神坚定,“您想要什么样的报酬,我都可以支付,纵然是我的性命,也……” “唯有你是不应该与‘死’扯上关系的。”猎人眼中露出理所当然的傲慢神色,纯白的圣光萦绕在他身旁,竟是比上一次还强盛几分!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死神,还不知死活的试图接近你,我会折断他的黑镰,令他彻底消失于世间!没有人也不该有人,操控得了你的生死!” 没有想到猎人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血族有些茫然的后退一小步,这个举动更是让猎人不满,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上来。” 血族心中警铃大作,偷眼看看大门,已经彻底合死,上面还绑缚着圣光的锁链,没有神器在手,恐怕一时半刻他根本无法冲出去皇后观察日记。 “刚才还说要支付报酬,这就是你的诚意?” 这确实是血族理亏,他原地犹豫了一下,慢慢往上挪过去。从玻璃穹顶倾泻而下的月光渐渐把他笼罩,刚靠近猎人一臂范围内,就被一把捞过去,按在了祭台上。长年累月灌注神圣之力的祭台本能的抵制黑暗生物,锁链瞬间缚住了血族的手腕,他苦逼的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 有……有点方_(:3ゝ∠)_ 猎人却对这情形很是满意,他缓缓低下头,几乎蹭着血族的鼻尖。诱人的血液香气在血族敏锐的感观中被无限放大,他脸上露出忍耐的神色,稍稍侧头企图躲避,一根手指突然触到了他的唇,稍微一用力就抵到了小巧的獠牙。 血族心里已经被“卧槽”刷屏了,他死死咬紧牙关,防止自己突然咬对方一口,忍得眼眶都红了。猎人几番努力也没能触摸到獠牙并不尖锐的尖端,反而被血族压抑的喘-息激得起了反应,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声哄诱。 “别怕,我只是想摸摸你的獠牙……” 血族拼命摇头,这时候他要是张开嘴,第一件要做的事一定是狠狠地咬上那根手指,本能难以抗拒,严禁遵守了几千年的戒律也会被打破,到时候屈从于种族的兽-欲,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猎人明显不肯就此放弃,他撤回了手指,直接低头,舌尖滑过唇瓣,抵着牙关,浅浅勾勒着獠牙的形状。唇舌远比手指更加柔软,血族浑身都开始颤抖,强盛的圣光的气息冲击着他残余的理智,下意识的张口,猎人的舌尖在獠牙的尖端一扫而过,在他咬合之前迅速撤离。 “我会尊重你给自己定下的戒律,所以你只要相信我就好。”单手压制着已经近乎理智全无的血族,猎人异色的双瞳中闪烁着极度的热切,“也许一直让你保持这样子也不错,没有理智可言,就只能永远处于我的掌控之中,但是果然,无论是五千年之前还是五千年之后,我都狠不下心来啊……” 他亲了亲血族的眉心,“先睡一会儿吧,我的夏,醒来就会恢复了。” 已经泛起红光的黄金瞳在轻柔的话语中缓缓闭合,猎人保持亲吻的姿势很久,才缓缓起身,眼眸中倒映着五彩玻璃投射的光点,愈发显得冷漠孤傲,宛若神明一般。 不,他就是神明。 血族是被窗外的鸟鸣声惊醒的,身下有滑软的丝绸触感,他禁不住蹭了蹭,这才缓缓睁开眼。窗帘严严实实的合着,透不进半点光线,这样昏暗的环境无疑会让血族感到舒适。他慢慢坐起来,突然发现自己手腕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声,笼罩着圣光的白金锁链暴露在血族的视线中。 这是被抓了吗喂?!! 血族一脸凌乱,他拽了拽锁链,果断拽不动。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食物的香气飘了进来,猎人端着托盘,一红一黑的眼眸显得格外愉悦。 “饿了吗?我让厨房做了吐司和奶油浓汤,应该符合你的口味。”把托盘放在床头的矮柜上,猎人在血族微有些警惕的视线中,异常坦荡的牵起拖在床上的锁链,三两下打开锁。 “你昨天完全失去理智了,为了防止你在昏迷中伤到自己,我只好出此下策。”猎人振振有词,同时疑惑的看了血族一眼,“难道你怀疑我想对你不轨?” 血族下意识的摇头,回过神来,顿时一脸感激。 “您真是个好人!”黄金瞳闪亮亮的,猎人被他看的喉咙一紧,几乎控制不住吞咽的动作,好在意志力强大,只是伸手摸了摸血族的发顶。 “白银之匕是教会的东西,我已经安排人取回来送回去了。你不用担心那个四代种,有神器在旁边守着,不出一个星期就可以凭借自己的恢复力痊愈。” 血族的眼神掺杂了愧疚,他一开始对猎人颇多误解,认为这个人性格诡谲莫测心黑手黑,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太过分了!明明是一个很温柔的好人! 也许第一印象才命中了真相?谁知道呢┑( ̄Д ̄)┍愉快的吃完早饭,血族回去看望了还在沉睡的四代种,然后就又被猎人拐带出门,理由也相当有分量—— “我记得你想向安蒂夫人当面道谢?” 血族闻言,立刻就乖了,跟着猎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寻常鲜血的味道并不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刺激,他只是习惯性的一路低头,半张脸隐藏在斗篷的阴影中。 带着热气的包裹突然被递到他面前,血族有些迷茫的接过包裹,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竟然是新鲜出炉的牛角面包。思绪不由得回到刚刚从长眠中醒来的那场冷雨,血族小小的咬了一口面包,蓬松的香气一下子圈住了舌尖,想到什么,血族把纸袋向猎人的方向递了递。 “你不吃吗?” 猎人纵容的笑了笑,却没有去接纸袋,只是一低头,就着血族咬过的地方跟着咬了一口,微眯起眼,“很好吃。” 血族突然又有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安蒂夫人的店里一如既往的弥漫着淡淡香料的味道,服饰排列整齐,后面是私人订制的区域,看店的女孩子正在柜台下面读着一本爱情小说,听到门铃一响,下意识的起身迎接—— “欢迎光临,请问……”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看猎人又看看血族,不受控制的发出了惊叫,“你、你们是……!” 血族的眼神顿时有些黯然,猎人不悦的皱眉,冷冷的看了女孩子一眼。 “安蒂夫人在吗?我们只是为了道谢而来。” “……有客人了吗?早就嘱咐过你要尽心尽力一点。”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羽毛帽子的安蒂夫人走出来,先是责备了看店的女孩子,稍微一错眼,就看到了门口的血族。 她有一瞬的愣怔,很快的,微笑就浮现在脸上。 “有段时间不见了呢,亲爱的夏。”她的语气一如往日,轮廓柔和的眼眸中闪烁着喜悦的光,甚至主动地向血族伸出手来,轻轻地抱了抱他。 血族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能闻到女性身上淡淡的格调高雅的香气,温暖又柔和的把他包裹。 果然……人类真是温暖啊…… 第310章 血族番外(六) “……心情好点了吗?”从安蒂夫人店里出来,猎人侧过头询问明显高兴了不少的血族。 血族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弯起了眼睛,“原来是为了我吗?非常感谢您!”他轻轻垂下睫毛,有些内疚,“一开始我对您确实存在诸多误解,很抱歉!不知道要怎样补偿您才好……” “那就陪我逛逛吧,”猎人低声笑起来,“难得有一天空闲,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未免有些孤独,有你陪着就不一样了,作为报酬,我请你吃晚饭。” “您太客气了……”血族话还没有说完,灵敏的听觉就捕捉到了马蹄声,迅速躲到路边,只见远处一片人仰马翻,失控的骏马双双口吐白沫,被它们拉着的马车几次险些侧翻过来,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剧烈颠簸的滋味可不算好受。 “危险!”血族在乱成一团的街道上看到了抱着花篮的女孩子,她脸色苍白,已经来不及避开踏下的马蹄,本能的紧缩身体听天由命。 高阶血族特有的瞬移天赋发动,猎人没来得及抓住他,眼睁睁的看着血族瞬间消失,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第211节 抓不住……从来都抓不住…… 那一边,血族直接瞬移到了马蹄下,一手抱花篮一手抱着女孩子,千钧一发之际避过了马蹄。他把女孩子放在街道旁,来不及安抚,就再一次上前去拽住了缰绳,血族的威压之下,失控的骏马四腿颤颤,虽然还在口吐白沫,却安静的不动了。 一场虚惊,围观的人们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掌来,掌声渐渐连成一片,血族从未暴露在如此多人类的善意下,下意识的就将目光投向了面色不愉的猎人,近乎求救的姿态让猎人的心情一秒钟由阴转晴,勾起一丝微笑,猎人施施然穿越人群,本来像罐头一样挤在一起的人们看清了他身上的徽记,古剑森严更是让人心生畏惧。 “是吸血鬼猎人……” “是猎人啊……快让开快让开……” 琐碎的话语声中,猎人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他向有些惊慌的血族伸出了手,“还真敢不说一声就冲出去,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跟你算账。” 血族立刻伸手回握,指尖有些紧张的颤抖着,他谨慎的扫视周围的人群,重新低下头,直接粘在了猎人身边,一副不打算离开的架势。 “害怕人群吗?”猎人饶有兴致的问道。 “也不是……只是,”血族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些对于一般血族来说,是食物吧?被食物包围着赞扬的经历,不管怎么说都有点奇妙……” 猎人:……说好的羞怯娇弱呢(╯‵□′)╯︵┻━┻血族窥探着猎人的表情,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连忙解释,“之前只是玩笑而已莫回头:背后有鬼!我绝对没有觊觎人类鲜血的想法!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请务必相信我!” 这样一解释,猎人反而更抑郁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几乎完全放弃了拯救这个血族比他还正的世界观。 吃素就吃素吧……也挺可爱的不是吗……? 一会儿工夫,血族就再次从他身边消失了!等到猎人再一次万分愤怒的找到血族,血族正蹲在蔬菜摊位前,眼里闪烁着明晃晃的渴望。 “胡萝卜……” ……不行!这奇葩的三观必须要救!!! “这是城里最好的店,无论是食材的选择还是烹调方法,都称得上尽心了。”猎人领着血族进了城中的餐厅,因为提前就有预定,自有一身干练的侍者上前接引。侍者接过猎人的外衣,转手又要去接血族身上的斗篷,场面却一时僵住了,血族显然并不想解下能遮掩自己的斗篷,无声的后退一步。 猎人前额暴起青筋,毫不客气的自己伸手,把斗篷解下来丢给侍者。 “你还想遮遮掩掩到什么时候?!又不害怕见光还每天遮的严严实实的,今天就让我好好纠正你的世界观!” “救、救命qaq” 不管怎么挣扎都是没有用的,血族被拖到了预定的座位上,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是,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刺激性的肉类,而是一盘新鲜翠绿的蔬菜沙拉,胡萝卜细心的切了丝,整齐地码在盘子边上。 “本店特制蔬菜沙拉,以及……您特别要求的三根胡萝卜切丝……”训练有素的侍者都有些撑不住了,现在的客人越来越难以琢磨,想吃胡萝卜在家里吃就好,为什么要专门到天价的餐厅里…… 有钱人真会玩_(:3ゝ∠)_ 然而侍者很快就发现,他太天真了!撩妹or汉的技巧管他糙不糙,管用就行啊! 解下了黑斗篷,少年俊秀的容色愈发显露,黄金瞳亮闪闪的注视着沙拉尤其是上面的胡萝卜丝,显然是非常高兴的。 侍者:……受教了! 血族专心地吃着沙拉,这些人类的食物会带给他愉悦,却不会带给他饱腹感,但是此刻的心情确实很好,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在安全的环境中吃着喜欢的东西,的场静司看他吃的正香,突然示意他看向一个方向。 已过中年的贵族带着夫人一同前来赴宴,点单的声音虽然低,以两人的耳力,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只听见夫妻俩点了一份三分熟的牛排,牛排一上桌,就保持着贵族的矜持开始进食。 然而优雅的动作却与血腥的食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身为人类,却因为满口鲜血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血族忍不住侧过头,抵抗食物的血气。 “他们……” “如你所见,就算是人类,从骨子里也是渴望鲜血的。”猎人单手支腮,闲闲的用银质的餐刀破拆一只柠檬,“你的坚持在这些人看来,根本不值一提校园之神级太子爷。这世上的所有生物都是浴血而生,从母体中带出的血,死亡时的血,人类的历史同样由无数鲜血组成,杀人与被杀,只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相互讨伐的游戏而已。” “难以置信吧,这一切?” 血族沉默着放下了刀叉,黄金瞳微微闪烁,半晌,眸光被垂下的睫毛所遮掩。 “纵然如此,我只需严于律己就好。” 还是说不通,猎人皱起了眉,“先前发生过什么吗?你对于鲜血简直深恶痛绝,这态度无论如何都不正常,何况你是血族。” 因为什么呢?从最初就一直厌弃着,那些鲜红的流动的液体。当他第一次睁开眼睛,对世界尚存天真的憧憬,结果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一同诞生的兄弟姐妹疯狂抢夺创造者血肉的一幕。 狰狞的獠牙,贪婪的眼神,狂热的姿态……已经完全称不上是拥有人形的造物,而是彻头彻尾的野兽!被本能所操控着,坐下了弑父的恶行,却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怎么可能……是理所当然的啊这种事!!! 血族一直记得,创造者那种悲伤的眼神,又似乎有着一丝解脱,他只是平平静静的睁着紫金的眼眸,那眼神似乎在宠爱的询问他,为什么不加入这场盛宴? 作为二代种中的佼佼者,他的突然暴起让其他兄弟姐妹猝不及防,无法容忍创造者就这么毫无尊严的死去,他带走了创造者奄奄一息的身体,守着他迎来了最后一程。 他不是野兽!他能好好的控制自己的欲-望!绝对不会……! 【罕见呢……】创造者的手无力地落在他头顶,又轻轻地滑下去,【是个……好孩子……】“从那时起,就会做噩梦了,梦到浑身浴血的创造者,用那种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欣慰的眼神注视着我,一直一直的注视着我……”血族盯着已经空了的盘子,神情很是困惑不解,“为什么?那是应该尊敬的创造者不是吗?为什么降临这世间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戮?!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真的……以血族的身份为耻!” 猎人安静的听着,没有出声,在他的理解范围中,杀死创造者汲取鲜血的那些才是真正的血族,天生对鲜血有极度的渴望,懂得杀死强大的来提升自己,心中亦没有半分血亲伦理观念,只有臣服于*的丑陋姿态。 空虚无聊又偏执渴求的种族,是为血族。 会感到痛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眼前的二代种绝对是那一辈中最不正常的那一个,只是这不正常来得尤为可爱罢了。 这是理应在神明御前唱赞歌的信徒,温和无争又常怀善念,可惜生为了血族。 “如果看不到鲜血,你可以顺利进食吗?”猎人试探着问道,“你必须摄入鲜血,能支撑几千年已经是纯血带来的奇迹,你绝对撑不到下一个五千年。” 血族当然知道,只是他仍然克服不了心中的阴影。先祖的结局太过惨烈,那种鲜血弥漫的场面是他一生都避之不及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猎人罕见的斟酌着措辞,异色瞳中有藏不住的蠢蠢欲动,“也许可以试试我的血?” 第311章 血族番外(七) 血族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被诱惑到了。 蕴含着强大圣光之力的血液一向被高阶血族疯狂追逐,那种据说顶尖的美味血族没有亲身品尝过,但是并不妨碍他凭借本能推测。坐在他面前的,是当世最顶尖的吸血鬼猎人,他的血自然也…… “……不行。”血族最终还是拒绝了,“我不会对友人出手的,至于衰弱这件事,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会想办法。” “今天真的很感谢您的招待,我很开心。”微微弯起黄金瞳,血族轻快的起身,“请允许我先行告别,罪那边……我实在是不放心。” 猎人没有动,他只是定定的目送血族离开,异色瞳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一直坐到餐厅要关门的时候,侍者战战兢兢的前来询问,猎人这才闭上了眼眸,向后靠去。 他面前的长桌连同餐具统统化为了齑粉,风一吹,什么都没有剩下。 “也许……再发动一次圣战是个不错的决定……你觉得呢?” 侍者浑身都是冷汗,迅速单膝跪地,脸色苍白。 “您的意志就是我等前进的方向!血族公然忤逆于您,自然要加以惩戒……!” 他的话音未落,已经被猎人直接抡了出去,重重砸在墙面上,当下咳出了一大口血。然而根本无暇顾及沉重的伤势,侍者又勉强跪回在地上,嗓音颤抖的忏悔,“妄自……揣测您的意志,我……罪不可赦……” 猎人冷哼一声,双腿交叠倚在座位上,没有动作,无形的力量就把侍者从地上提了起来,定在半空中。 “你给我听好,发动圣战不是为了降罪!我……喜欢那孩子,五千年前没能抓住,五千年后我绝对……不会再放他从我掌心飞走!” “谨遵……您的旨意……”侍者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因为受创太重,再也维持不了人类的形态,巨大的四只雪白羽翼从背后伸出,无力地垂在身后。 “既然了解了,就滚吧。”猎人连眼皮都没抬,“收起你前段时间搞的小动作,针对血族无所谓,针对夏你就应该做好死的准备!别以为我不知道,白银之匕为什么会落到血族长老会手里!” 侍者被无形的力量掐着喉咙,闻言瞬间睁大了眼睛,发出惊恐的嗬嗬声。等到得知自己被放过,顿时感激涕零,一秒都不敢多待,带着一身伤破窗而出,去执行的场静司的命令。 一个女性的声音突然从墙壁的阴影处传出来—— “大人,我该何时处决这个叛徒?” “不急……”的场静司冷冷的笑了,“等到压榨完他的最后一点价值,我允许你撕碎他的羽翼。” “我万分期待着那一天到来!” “另外,光明神器找到了吗?”的场静司突然想到了前段时间布置下去的任务,漫不经心的问起来。 “并没有明确的位置,但是所有线索都指向东方。我们已经派遣了四翼天使前去回收【圣光之诗】,相信不日就会将神器送到您手上。” 没有得到回答,女性四翼天使却松了口气。沉默代表着满意,想来只要手脚快一些,早日把神器带回,就定然不会受到责罚。 这是光明之神的行事原则,他的手段粗暴却一向有效,令人恐惧之余又不由自主的心悦诚服。 “夏……耐心的等等我……我会送给你一个惊喜……” 【明……】 耳畔是温柔的风声,细碎的花的瓣羽轻轻落在他发上,清澈纯美的香气氤氲着,美得好像一场触之即碎的幻梦,然而梦里的感觉却是极温柔的,温柔的让人……有落泪的冲动未来之食全食美。 【明……花开了……】 【一大片一大片的……把天空都染上颜色了……】是啊……如你一般的花朵……在春日最美妙的时刻盛放了……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点淡樱色的花瓣从他鼻尖滑落,似乎觉得有些痒,他抬起宽大的衣袖擦拭一下,坐起来。 “明先生……”一身繁复十二单的女孩子在廊下唤他,眼眸中噙着泪光,手里的檀木扇攥得死紧,“您现在就要启程了吗?” “是啊,要启程了。”青年温雅的笑着,说着客气的话语,“这段时间以来,承蒙关照了。” 眼泪夺眶而出,女孩子以袖掩口,泣不成声。 “这样的话,您又对多少家族说过呢?我,乃至我的家族,只是您漫长生命中的过客吧?犹如朝生夕死的蜉蝣,瞬间凋谢……” 青年竟然很认真的点头了,温柔的檀色眼眸满溢着极致的凉薄。 “没错,确实是这么回事,人类的生命如此短促,从来都不是能与我畅谈永恒的理想对象。” 终于忍受不了这残忍的话语,女孩子呜咽着跑开了,木屐在走廊的木制地板上哒哒哒的敲响,似乎是少女美好怀恋死去的声音。 “这样就解决了吧?我果然还是学不来那位大人的温柔啊……”青年叹口气,从衣袖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剪刀,剪下一段花枝。圣光笼罩之中,花朵定格在了最美好的时节,青年凝视着花枝,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温柔神情。 “就像您一样……柔软的漂亮的……却……” “坚定的绽放着……” 巨大的雪白羽翼从他背后张开,四方之风汇聚在翼下,神器仰起头,眼中倒映着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就笑了。 “是个启程出发的好天气呢~” 血族完全不觉得是个好天气! 城堡外面,风雨大作,道路两旁的行道树被强风撕扯着,几乎要被连根拔起,滚滚雷鸣一声紧跟着一声,雪亮的闪电将四周映得如同白昼。 血族微微皱眉,感到几分心悸,“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当年的……” “只有你……最没有资格谈到当年!!!”气势汹汹的话语突然闯入,城堡大门骤然敞开,有人披着一身黑斗篷走进来,身上全是雨水,顺着破碎的衣料缓缓流到地板上,很快就聚起了一小洼。 来人抬起那双属于二代种的金色眼眸,讽刺的笑了一声。 “很久不见,我的兄弟。” 血族的身影瞬间动了,来人也立刻有了动作,残影不断闪现,天赋的瞬移被使用的淋漓尽致,两人在短短数十妙之间交手数次,血族应对的越来越吃力,好在有神器从旁辅佐,减缓速度的冰晶让二代种恼怒不已又无计可施。 第212节 他大概是苏醒以来及时补充了大量的鲜血,彻底展现出了属于二代种的强大力量,察觉到情况对自己不利,顿时转移了目标,转向在晶棺中沉睡的四代种! 虽然弱小,但也聊胜于无。 “不好!罪!!!” 鲜血滴落的声音,人鱼注视着血族身上的血,苍蓝的眼瞳瞬间红了!暴雪在他身边聚集,眉心的徽记熠熠闪光,从他脚下开始,冰晶疯狂的蔓延出去! “你还真是会找死!!!” 二代种不闪不避扛住了神器的攻击,他只是着迷的舔舐着指尖的鲜血,因为太过兴奋,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没有错的……没有错的……这同出本源的血!最强大的力量!我本来只是打算拿四代种来凑个数,结果反倒是你自己撞了上来!~很好……很好!那个四代种是你的弱点对吧?!” 血族眼神微沉,一手按着受伤的肩膀,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罪是我的后裔,只要我在一天,就会庇佑她一天!” 二代种不以为然的大笑起来,破烂的黑袍裹在身上,脸颊有些凹陷,不过在食用了血族的纯血之后,肉眼可见的丰盈起来,显出了几千年前邪异俊美的容貌。 “后裔这东西,不过是工具而已!复苏之时痛饮他们的鲜血,才是极致愉悦之事!” “那么五千年之前的圣战到底有什么意义?!一心求死的现如今又复活,当年战死的族人到底算什么?!”血族真的感到愤怒,当年的五位二代种厌倦了漫长的生命,除了一向不合群的他之外,策划了一场足以杀死二代种的圣战。 血族之中到他们这地步,求死只能仰仗神明,如果能将光明之神彻底激怒亲自出手降下神罚,漫长的生命就可以获得终结了吧? 二代种们满怀雄心,发动了全族参与圣战,漫长的战争之中,双方都损失惨重,最初的目的已经被彻底遗忘,唯一的想法,只有夺取胜利! 听起来很可笑,但这一切确实发生了,战争的最终,光明之神亲自降下神罚,可到那时已经没有几个二代种想死亡了。 所以,还有苟延残喘活在世上的兄弟,血族并不感到意外。 他只是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五千年前,他还可以自信地说能够一对四而不落败,现在却不同,蓝是领域大范围攻击的神器,对上高敏捷的血族二代种,并不占便宜,如果……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的瞳孔同样锁定了你。】【死亡与你相伴,就在不久之后的下一秒。】巨大的黑镰切裂虚空,在半空之中化为人类的形态,右脸颊上一枚新月徽记,眼神空茫的神器之灵皱眉注视着不认识的二代种,但是在面对自己契约者的时候,冷漠尽数化为了柔和。 “有人,欺负,你?” 第312章 血族番外(八) 二代种眼中露出明显的垂涎之色,不同于冰晶般高洁清冽的【冰雪女神的叹息】,眼前的神器才是真正适合被神明厌弃的血族使用的,他当年也亲眼见过的,这神器被发动时的盛况! 粉碎一切,毁灭一切,如同对生命抱着大不敬一般,夺走所接触之物的一切生机化为己用! 这不是神器,这是……魔器。 “【深渊之瞳】……”二代种的嗓音有一点微颤,“你终于再一次的现界了……这是毁灭的序曲……没错!这是圣战的序曲!” 殷切的,二代种伸出手来,“来帮我!来帮我吧!我能提供给你最强大的力量!我能纵容你尽情的杀戮!我不相信还有五千年不变的忠诚!你配得上更强大的主人而不是那个废……” “废物”一词没有说出口,血族眼前一花,撕裂的空间横亘在他腰侧,神器冰冷的注视着他,紫罗兰的眼眸,轻蔑的像是在注视一只蝼蚁。 “闭嘴!” 凌厉的字句落下,粘稠的血才开始滴滴答答的流淌,二代种捂着腰侧的伤口,獠牙刺破了嘴唇,漂亮的面孔上平添几分狰狞。他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二代种不会死,受到猛烈的攻击却很可能陷入长眠,一长眠,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再次醒来。 那种事决不允许!他要想办法先逃走…… 神器又逼近一步,黑色的气流从他身边向外流淌,所到之处,地砖片片风化,二代种不断后退躲避那气流,金色眼眸中不断闪现野兽般凶狠的神色。这才是正常血族应该有的姿态,无关乎高阶还是低阶,血族身上总会有无法磨灭的兽-性。 “……不月你这混蛋快给我停手!停手!”剑拔弩张的时刻,人鱼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夏!振作点!夏!” 神器悚然一惊,二代种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确定的看了倒地的血族一眼,有些难以置信,很快的,他猖狂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果然是废物!已经无法支撑神器的庞大消耗了吗?现在可是连正式战斗都没有开始啊!” 哪怕说出如此过分的话语,在场的神器却根本无法动手,不月冰冷的注视着二代种,空茫的眼眸中渐渐泛起了浓烈的不甘心。 “怎么了?继续为了你们的主人对我吠叫啊!做不到吗?!”先前被神器的威压逼得狠了,二代种现在完完全全把那种负面情绪倾泻出来,金色眼眸中满是挑衅,“果然废物都是扎堆的,你们……” “轰隆”一声,城堡的屋顶被戳了一个大洞,拥有华美雪白羽翼的青年随之轻盈的落了下来,黑发上沾着点点水珠,他温和的笑着,眼底却是一片血腥。 “我似乎太急于进来避雨了,当然更主要的是……”檀色眼瞳幽幽的转向二代种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让你把先前说出的话,一字不落的咽回去!” 神器!又见神器!现在的神器都是量产的吗?! 二代种几乎当场崩溃,而且这件神器身上并没有纹章,这说明他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进行攻击,丝毫没有另外两件神器的顾虑,更是身为克制血族的光明属性…… 人鱼顿时松了口气,“明,速战速决,也不要弄脏这里的地面,契约者还在呢。” “我知道了。”青年温文尔雅的点了点头,雪色羽翼瞬间张开,澎湃的圣光四溢,不月挡在了血族身前,微微皱起的眉心显示他也不喜欢这种力量。 明把二代种逼入漫天大雨之中,这会儿他也不在意被淋湿,一心只想让这个目空一切的血族跌个大跟头,如果能被迫长眠就再好不过了。 是的,即使是神器,也无法杀死二代种血族。 神器居高临下,圣光笼罩之中雨雾轻而透明,二代种却没有心思欣赏,他发挥了极限的速度奔逃着,没有获得充足鲜血的滋养,他无法发挥出全盛的实力,只好憋屈万分的抱头逃命,然而有人连逃命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银质子弹击中了左肩,在血肉之中爆开粉碎了肩胛骨,二代种脸色扭曲了,他险险避开笼罩着一层圣光的古剑,濒死的恐惧让他险些崩溃。 “你们是一伙的!这力量……这力量!你到底是谁?!” “……一伙的?”低柔的嗓音在雨幕中近乎呢喃,的场静司毫不客气的张开圣光之力,白金锁链浮现,将二代种牢牢束缚。并没有多话,古剑直接刺下,有几滴鲜血溅到他脸上,被嫌弃一般的用袖口抹去,这件风衣也不要了,直接由光明之火烧成灰烬。 二代种至死都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喉咙里最后挤出破碎的声音—— “光明之……” 引以为傲的金色眼眸黯淡下去,二代种的身体渐渐僵硬石化,风一吹,化为一堆尘土散去。 “这样漂亮的眼睛,这世上只那一个人有就好了,多余的,还是清理掉吧。” 半空中的神器头皮都炸了,他看见四周的树林里又冒出十几个穿着圣职者服饰的猎人,他们手中或拿着锁链,或擎着十字架,在血族死去的地方洒下圣水钉上十字,彻底断绝血族复苏的可能。为首的不是教会的圣职者,而是吸血鬼猎人,异色瞳饶有兴味的投向他,微微动了动嘴唇。 【找到了。】 这下连傻子都知道不妙了! 雨一直在下,人鱼倚在窗边,有些烦躁,“明这家伙去哪里了?天都快黑了,等契约者醒过来,我非要狠狠告上一状不可!” 不月用微妙的嘲讽眼神看了他一眼,合上眼。 “明,治疗。” “说的就是这件事!”人鱼更加愤愤不平了,“只有他有治疗能力,还不知道早回来给契约者好好检查身体,真是让人火大!” 已经醒来的四代种坐在床边注视着血族,不一会儿,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的声音,一只小蝙蝠随即跌跌撞撞的飞了进来,“吱吱”的说了什么,随即跌到了地毯上,气绝身亡。 “明大人不会回来了,”罪显得很平静,可是她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血族的手,这是寻求庇护的表现,“教会派出了人,要回收神器!” “明大人,现在是无主的啊。” 血族苏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他越来越接近长眠,也只有长眠能结束他当下的痛苦,但是一旦长眠,他很有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安卡~我做了很好喝的蘑菇汤,快起来尝尝~”四代种把托盘放到床头的矮柜上,袅袅蒸气上升,房间里充满了鲜香好闻的味道。 “拜托你醒一醒……安卡……我好害怕……” 她伏在血族身上,瑟瑟的发着抖,突然间,有轻柔的触感落到了她发顶上,摸了摸,又摸了摸卖身不卖艺。只是轻微的动作都会觉得有点吃力,血族强撑着坐了起来,罪贴心的给他背后放上了靠垫。 “罪,我好像看到先祖了……”血族轻轻地微笑着,“紫金色的,眼睛和翅膀闪闪发光,就像当初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 “尊贵,强大,我很憧憬先祖。” “那样强大的血族却死了,我总是在想,这算是自杀的一种吧?培养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后裔,给他们灌输仇恨,然后任由后裔杀死自己,从而获得最终的解脱……” 罪渐渐觉得有点不祥了,她试图制止,可是血族已经说了出来。 “血族……一生都处在兽-性的枷锁之中,唯有死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自由,我……” “安卡!别说了!”罪已经哭了出来,“别说了!安卡要好好的!长眠也好,至少是活下来了!” 忧伤的神情顿时从血族脸上退去了,他有点茫然的睁着黄金瞳。 “罪误会了什么吗?我是想说,我‘绝对不会死的,为此愿意去喝点血试试看’,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门外偷听的神器一个踉跄,没控制好力道扑进门里,人鱼脸先着地,这时候也顾不上了,兴奋的主动请命。 “我立刻出去抓人来!夏想要什么样子的?” 四代种这是找回了身为城堡主人的优越感,不屑的哼了一声,“才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我一声令下,自然就有新鲜的处-子之血送上来。” 一杯鲜血光速被送了上来,六双眼睛齐齐盯着血族,看他把高脚杯移到唇边,突然顿住了,似乎有点迟疑。 四代种方了:“安安安安卡第一次总会不适应的一定要勇敢克服心理障碍啊!!!” 人鱼也方了:“果然是不合胃口吧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劣等货!” “不可能的!身为公爵我的城堡里是有血仆的!这是刚刚取出来的鲜血!还热着呢又甜又咸特别好喝!” 血族被说得有点反胃,他默默地盯着杯子,默默地……还是喝不下去。 不月微微一动,在他床边单膝跪了下来,扯松了自己的领口。 “或者,我来?” 人鱼一秒就炸了,仇恨值瞬间转移到了同僚身上。 “滚蛋啦神器是不行的!你以为我不想?!!” 两人,不,三人眼见就要打起来,血族连忙咳了一声,六双眼睛再次齐刷刷的看向他。 “其实我只是有点……没有食欲?” “也许是饿过了吧……” 第321章 血族番外(完) 没有食欲这件事简直愁坏了神器和四代种,所以他们打算出门去抓,如果是圣职者就再好不过了_(:3ゝ∠)_ 夏:……要完完整整的回来啊。 从城堡的窗口目送蓝和罪离去,血族的黄金瞳中流泻出一丝温柔,不月站在他身后,空茫的紫罗蓝色眼眸注视着他。 “以为,不会,改变。” “我曾经也是那么想的。”血族微笑着闭上眼,“但是,那样就太自私了,如果再一次陷入长眠,我估计就醒不过来了,永远的。到时候,大家又会怎么样呢?想想就觉得害怕起来。” “碎在,身边。”神器一脸严肃,眼眸中却泄露出无言的执拗。 第213节 血族摊开手,“这正是我担心的,我自己身上背负多少罪孽,在友人面前都无所谓,我不会看着你们碎掉的,绝对!” 神器脸颊上的纹章亮了一下,他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血族的视线已经移向了一边,定格的那个点上,好像有什么存在着。 这已经不是血族第一次看到那个幻象了,他越接近永恒的长眠,先祖的影像就会越接近他,紫金双瞳忧郁到近乎沉寂,血族先祖静静的凝视着他的后裔,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到了这种地步……你不应该再拖延下去了……】【再拖延下去的话……】先祖微微弯起了眼眸,流光一般的金发披在肩上,身为血族,他的姿容竟是无比光辉的,【你……就会来陪我了啊……以死的名义……】【不过挑食是可取的,你是高贵的二代种,理应享有最好的一切。如果不是圣战之后光明神不知所终,我会建议你去咬他的。】【神血可是非常美味的,天使的要次一等,人类是劣等,不要学你的兄弟,垃圾不可以入口。】幻象消散在原地,夏接到了先祖的教导,一时有些茫然。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夏猛地回头,先祖紫金的双眸闪动着莫名的光,他靠近他耳边,轻柔的话语伴着气息传来—— 【去狩猎吧,好孩子。】 有种天赋是烙刻在骨血里的,血族天生就懂得狩猎,隐藏在黑暗之中,以无害的容貌迷惑被看上的猎物,在给予他们欢愉的同时满足自己的欲-望,如果忽视教会的深恶痛绝,其实是种双赢吧? “快……快拦住他!不能让他继续深入了!”一名吸血鬼猎人咬牙,手中的长-枪狠狠地劈下,血族眼神不动,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缓步走进了下一个通道。 “瞬移……吗?但是使用的次数也太多了点吧!”猎人眼中渐渐染上绝望,“不能……不能让他到达大人身边……不然的话……” 无能之人会被杀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巨大的雪白羽翼破体而出,猎人,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天使,驾驭圣光将血族笼罩,“这样的话,你还能瞬移吗?!” 不能瞬移……血族垂下眼眸,有些不悦,明明好闻的气息已经很近了,路上却遇到了数量众多的阻挠,虽然奈何不了他,却着实让人心生厌烦。 也许……换个目标? 血族的视线落在天使身上,连续的瞬移消耗了仅剩的体力,饥饿感撕扯着他仅存的理智,终于,脑海中那根弦“啪”的一声断开了。 天使直接被他扑到了地上,羽翼拼命地扇动着,“你这邪魔!我绝不会屈从于你!放开我!!!” “请问,我可以咬你吗?”天使不想承认,但是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该死的被那双清澈的眼眸蛊惑了,那黄金色有如流水,漂亮的让人有亲吻上去的冲动。 “我饿了,这次是真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很抱歉!” 血族低下头,柔软的额发扫在脖颈处有些微微发痒,天使确信自己真的被蛊惑了,他现在竟然没有丝毫挣扎的*,只想要满足眼前血族柔软的请求美食天下。 是的,柔软的…… “你们……在做什么?!!”轻柔的话语回荡在大厅里,壁画上满面慈悲的圣母都好像有一瞬间的瑟缩,腰佩古剑的猎人站在通道尽头,一阵风扬起他的衣角,银线绣制的协会纹章随之而动。一红一黑的眼眸已经完完全全眯了起来,的场静司微微抬起手,天使骤然被掀到一边的墙上,半面墙顿时塌下来把他掩埋。 失去了目标,血族有点茫然,还没等他从地上起来,手腕就已经被毫不客气的上了三道锁链,的场静司咬牙,愤愤的一口咬在他唇上。 “不是约定好了吗?!第一选择是我!为什么还要去找那种货色?!” “因为走不到了……我瞬移不了几次的……”血族试图解释。 “有人拦你?”的场静司一下子抓住了重点,顿时暴怒,“他们还真敢!” 血族已经开始克制不住了,他舔了舔自己的獠牙,眼中露出渴望。 “饿了吗?”的场静司轻笑,大方的拉开衣领,“想要我的血?” 血族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小巧的獠牙若隐若现,无端勾得人心痒。 “……那就来吧。” 血族最钟爱的下口区域一向是有大动脉的脖颈,一般会讲求情调做足前戏,可是血族饿极了,步骤自然能省就省,只是舔了舔动脉的位置,就感觉到揽住他腰的手臂骤然收紧了。 他有些歉意的又舔了舔,这一次实打实的咬下去了。 陡然尖利的獠牙轻易地刺破皮肤,蚀骨的快-感让猎人溢出了一丝无法克制的喘息,他想过高阶血族獠牙接触会是何等感受,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的…… 澎湃的圣光压制不住,猎人就这被咬住的动作侧过头,一口含住了血族的耳垂,舌尖挑逗着,呼吸渐渐紊乱起来,他显然有了更深一层次的渴望。 血族一个激灵,顿时呛了一口,又舍不得放弃到口的血液,纠结之中,猎人的动作更加放肆了起来,小腹被微凉的指尖抚摸着,渐渐升起了难言的情热。 事情好像有点失控了……血族混混沌沌的想,只是难得吃饱了,懒洋洋的不愿去想东西。 “吃饱了?”猎人微微挑眉,异色瞳闪烁,伸手摸了摸血族小巧的獠牙。 “那么,是不是该支付报酬了?” 光明的神明睁开眼瞳,黄金色恣意流淌,似乎连睫毛都染上了颜色,他有点茫然的坐在床上,眨了眨眼睛。 “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一定是睡前读物出了问题……” 摸出那本压在枕头底下的《血族秘史》,神明的指尖触到开始的一行字—— 【当我们苏醒时,大地因为我们的愤怒而燃烧,天空将永坠黑暗,而血族的……】哎?怎么感觉少了什么?“黄金羽翼”去哪里了? “光明之神冕下,您已经醒了吗?”门外有人恭恭敬敬的询问道,“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茶点,今天是喝茶的好天气呢。” “好,请稍等。”神明柔和的回应一句,百思不得其解的合上了书。 衣冠肃整前往庭院,雪白的孔雀拖着长长镶金的华丽尾羽走来走去,不时在喷泉旁临水自照,得意地很。一见到神明,孔雀们立刻丢掉了自己的矜持,争先恐后的围过来,企图讨要一个怜爱的抚摸。 如果是在往常,神明是很乐意满足它们的愿望的,可是今天有心事,干劲自然就不是那么足。一旁斟茶的四翼天使担忧的看着他,问道:“冕下今天有心事吗?” 神明把耿耿于怀的“黄金羽翼”说出口,换来的是惊讶的注视。 “但是,光明之神冕下,金色是您御用的颜色啊。” 果然有哪里奇怪…… 天使温柔的笑了,“如果您仍然存有疑惑的话,下午正好是血族来访的日子,您可以亲眼看看高阶血族的羽翼。” 一杯茶还没有喝完,一位天使仓促地飞落到他身边,来不及整理有些狼狈的仪容,立刻急切地说道:“冕下,不好了,蓝大人和不月大人又打起来了,明大人前去劝架,似乎也被卷进去了!” 三件神器时常打成一团,这并没有什么出奇,可是天使惊慌的神色不似作伪,只可能是—— “几位大人顺便毁掉了一半盛典礼堂,下午就要接见血族领袖,该如何是好?!” 光明之神扶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重修来不及了,换一个接待地点吧,定在中央图书馆的大厅。” “我立刻去安排!”天使迅速飞走了,神明饮尽了杯中的红茶,放下杯子,说不清此时的心情。 也许是有些期待吧?要不要分享那个梦境呢?果然还是算了…… 庭院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了神明一人,微微的寂寞涌上心头,神明起身想提早去中央图书馆,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腕,扯进怀里严严实实的抱紧了。 滚烫的呼吸落在脖颈处,带着某种躁动的渴望,血族禁不住隔着皮肤舔了舔动脉,獠牙试探着抵上,慢慢刺进去。 没有痛感,神明却几乎站不稳,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他轻微的挣扎了一下。 “又贸然闯进中庭……会被当成入侵者的……” “我可不认为那些四只翅膀的小家伙们会对我造成威胁。”血族不以为然,咽下喉间最后一口血,他开始舔舐獠牙制造的伤口加速愈合,虽然有点多此一举,不过他显然乐在其中。 “……静司,我做了一个梦啊。” 血族的动作一顿,有些好奇的侧过头,“梦?” 神明缓缓合上了黄金瞳,放松的向后靠去。 “似乎……算是个美梦呢。” 本书由【浅沫】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