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骄阳》 归途(1) 接到那个电话,正伏在床上认真穿梭于报纸上招聘信息的焦扬彻底愣住,扣下电话想了半天,又看了看那个曾经熟悉的号码,才敢确定那是来自x大的电话。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馅饼竟然砸到了她的头上!焦扬一时间震惊的有些眩晕,眼看硕士已经毕业,到了该找工作的时候了。可是看周围人的处境,情况似乎并不算乐观。 在这个时候,母校x大竟然主动要求她回校任教! 她犹记得当时她自x大建筑系退学的时候,系主任那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逢人便说她是系里千年难遇的败类,害她几乎不敢行于x大,唯恐人人喊打。 若不是当时心意已定,迫于系主任的淫威留下来也是可能。可是那终究只是最不具备可能性的假设,当时的情境,除了逃脱,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猛地反身,准备好好想想是不是回国,却听“砰”一声,公寓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便看见同租的余蓓垂头丧气的跌坐在沙发里,“气死了,再也不去找工作了。” “怎么了?”焦扬支起脑袋,问她。 “人家一看是咱的专业,宁愿要中文的本科也不要咱们!******,”一向不会骂人的余蓓突然狠狠的骂了一句,“这****的法兰西,我可是不想呆了!” 焦扬一愣,随即爬下床,去网上定下了来日回国的票,动作干净利落,毫无犹疑。 ———— 这是她第二次踏入巴黎机场,第一次是初来法国,这一次是离开。焦扬来到法国三年多,中间却不曾归国一次,过年过生日的时候只知道抱着话筒对父母哭,却也没有产生过离开的念头。 她对母亲说,自己没混出样来不想回去。焦妈妈在心疼的同时,也大赞孩子这样的独立能力。其实只有焦扬自己知道不回去的真正原因,一旦回返,便再也不想回来。 焦扬拖着重重的行李下了巴士,来来回回的人在这儿走向机场离开机场。她看了看时间,据登机时间还早,便磨磨蹭蹭的拉着行礼走向候机大厅。 正走着,身后突然传来嘤嘤的哭泣声。焦扬转身,一个亚洲女人正站在巴士亭那哭,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那女子紧紧捂住嘴唇,可那大颗大颗的泪水还是顺流而下。 她心里一痛,仿若看到几年前的自己,竟慢慢走向前去,因为不能确定是不是中国人,只能性的说了一句,“你好。” 那女人竟猛地抬起头来,像是吃惊一样用力瞪大眼睛,黑色的眸子犹如碎宝石一样璀璨,呜咽使她声音很不清楚,可焦扬还是听了个清楚,“你好。” 同在国外,能遇到华人原本就是亲切,而且这个名为蓝若琳的女人还与她几年前一样,在机场哭的不成样子。于是一下子相见恨晚,两人很快攀谈起来。 两人一同走向候机厅,焦扬这才从她吞吐抽泣的倾诉里知道,她深爱了三年的男友,昨天突然对她提出分手。 事情一旦上升到了两人情感的高度,第三者便不再适合评说。焦扬只能干巴巴的笑笑,“或许有些特别的原因,听说两人分隔两地也是影响感情的,而且你还呆在国外。” “我才出国一个月啊!”蓝若琳的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我知道他也许不喜欢我,他也不只我一个女人,但是我是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原以为就这样定下来了……” 焦扬继续干瘪的笑,却无法劝慰下去。能说什么呢,这只是一个可怜悲苦的单恋失败的故事。她如果贸然评点,反而会亵du她美好的感情。 于是她只能微微笑着,将肩膀借给蓝若琳磨蹭眼泪,安静的不说话。 飞机已经腾空云端,几乎历经四年,她才重新踏入这个城市。有一种叫做涩然的感觉如同掉下的石子,在心底渐渐潋滟开来。 焦扬听着空姐一遍又一遍的报时,知道落地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便戳戳一旁的蓝若琳,“要到了,我打车回去,你呢,有没有人接?” “我是偷着回来的,没敢和我爸妈说呢。”蓝若琳不好意思的一笑,“但是我给他说了,不知道会不会来接我。” 言辞凄切,却又带着一点可悲的希望。 焦扬笑笑,“那好,那我就打车回去。” 下了飞机,蓝若琳便掏出手机,急不可耐的拨出号码。焦扬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反身取了行李,“那我先走了。” 蓝若琳应了一声,大概还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只是重重的点头,像一个急需父母师长夸赞的孩子。 肯定是与她的那个他打电话吧,焦扬一边走一边想,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几年前的自己,每次下火车似乎也是这般的急切,甚至不等出站,便对他打电话,明明不是很累,每次却都是绵软的撒娇,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嗔怪心疼。这才觉得心安理得,有一种幸福即将尘埃落定的期望。 四年的时间,她原本以为可以彻底忘记那些过往,却没想到仿佛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愈合能力。 一直没有提及的名字,一直不曾有人提及的往昔,只是因为与他在同一片国土,就会变得光鲜生动。 生动的,让她觉得残酷。 ———— 机场外的出租车都有秩序的排成一列,如同绵延的蓝色长龙。焦扬伸手拦下了一辆,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连车内淡淡的汽油气息,仿佛都有一种魅人的清香,司机是个健谈的年轻人,上车便与她五洲四海的聊。 “你说一句外语试试,我绝对能听出你是自哪儿来的。”那司机呵呵一笑,炫耀似的冲她眨眨眼睛,“别看咱不是什么大学毕业的,可是长久在这儿拉客,那级别也相当于联合国的司机了!” 焦扬扑哧一笑,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情绪,“那好,我说了。” 一句流利的法语出来,那司机皱了皱眉头,“你再说一遍。” 焦扬点头,再次重复,司机忽然咧开嘴角,“法国吧!” “您真厉害。”焦扬赞叹一句,却将视线转向了窗外,快要驶出机场广场,也不知道蓝若琳的那位来接她没有,那么个能哭的女人,若是没人来接,不知道会不会在机场哭上一天。 她摇下车窗,努力将头探向窗外,恰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双男女,男的体形颀长,斜靠在黑亮的轿车上,女的身着白色长裙,虽然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她却识出那正是蓝若琳。 焦扬不由的在心底骂了自己几句,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自己却真的尽职尽责的操起了心,看来真是闲出毛病了。 回家的第二日焦扬便赶去x大报到,x大作为工科学校,新上了广告学专业,她在国外便读的是广告学专业的研究生,这次回来正好是专业契合。不过追根溯源,焦扬在x大读的却是建筑学专业,与现有专业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也便是建筑系那杜老头恨她牙痒痒的原因,逮着她便骂她是建筑系的卖系贼。 四年未归,x大却依然是老样子,砖红色的教学楼处处林立,处于大好年华的大学生们在如画的校园里洋溢着青春与梦想。不知为什么,焦扬的耳边突然响起这句话来,眼前瞬时出现了一副画面,依然是那个俊朗的青年在她面前一本正经吟诵,而她则挑挑眉,固执的挑出他语气里的一大堆错误,直到他哭笑不得的无奈。 根据广告学专业的教授刘老师在电话里的指示,广告学教研室现在与建筑系并用一座办公楼,合称建艺馆。慢慢的走进建艺馆,焦扬特意将太阳帽朝下压压,怕得就是再被以前熟识的老师发现不好交代。眼看着就要走进那扇写着广告学教研室的大门,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焦扬!” 她条件反射的回头,随即后悔不迭,几乎是有撞墙自杀的冲动,因为远远的,她看到了建筑系主任杜晴明的影子,此时再溜走已不属理智,焦扬只能挤出一脸笑容,等着杜教授的再次教诲。 “好好的走那么快干什么?”杜教授来到他面前,瞥了一眼她没有气节的满脸堆笑,“我就觉得像是你呢,所以才试探着喊了一句,没想到还真是。” 焦扬继续赔笑,“是啊,老师您记性真好。” “我这辈子不认识谁也能记住你。”杜教授笑着瞪了她一眼,“我们x大建校这么多年,还第一次有逃出建筑系念别的专业的学生,一般都是别的学生想进咱们专业都进不来的。” 焦扬做垂头丧气状,“老师,四年了,您教育人的说辞还是没变呀,也不懂的与时俱进一下。” “你还敢说。”杜教授作势拧她,焦扬忙往后躲,笑着重新跟在老师后面,“你说说,你是不是诚心的,大三竟然自学了广告学,那种成天忽悠人上当的科目,有什么好学的?” 看杜教授仍是一脸痛心疾首的不满,焦扬干脆不随着说下去,只是随着傻笑。杜教授却突然转过头来,“易明晞知道你回来了吗?” 犹如尘封的书籍一下子被人翻开,岁月曝出的尘土竟让焦扬有些短暂的透不过气,她怔愣了一秒,随即作出一副没心没肺的笑容,“都是多陈年旧事的东西了呀,老师您还记着这些。” “唉,当时你和明晞是多么好的一对啊,自高中就开始谈,一直啰嗦到大学,没想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 焦扬没法争辩,只能勉强挤出一副笑意来应对老师的惋惜。只盼到能快点走到广告学教研室,让杜老师的话题别再继续下去。她心里涌起淡淡的酸气,竟忍不住唏嘘,没想到过了四年,在这个学校里,焦扬的名字还是和易明晞三个字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那时在x大,若两人没有并行,见到她的人必会追问易明晞的去向,自然的仿佛他们俩天生就该一体,“焦扬,你家明晞呢?” 她还曾经故作痛苦的抱着他的胳膊,“明晞,怎么办呀?因为你,人家小男孩儿都不和我说话。今天好不容易有个空调系的小孩儿和我说了两句话,你们宿舍的那个棒槌突然来了一句你们家明晞,人家小孩儿二话没说,接着走了。” “那多好。”易明晞伸出手指轻弹她光滑的额头,唇角漾起俊逸明亮的笑意,“应该在这儿贴一个纸条,‘明晞所有,言者必究!’”。 明晞所有,言者必究。 只怕现在他所有的,必是她人吧? 焦扬眨眨眼睛,嘴角凝起了自嘲的笑容,眼前却浮起了淡淡的雾气,凝聚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时隔四年,易明晞这三个字,带给她的,竟然还是无法把控的影响。 归途(2) 因为x大广告学专业刚刚设立,焦扬一人须承担两项课程的教学。好歹她在法国也曾为人师,经过暑假两个月的准备,走上讲台也应该不是多为难的事情。 她抱了一摞备课资料回家,准备在暑假时间好好的训练一下自己的教导能力。正认真的在镜子面前进行试讲,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翻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按下接通键刚说了句你好,对面便如炮筒一样猛烈袭击而来,“你这个烂焦扬,回来还是要装失踪是吧?四年就象死了一样,回来也不吭声,你还想在c市混下去吗?” 焦扬一愣,有一分的纳闷,但很快便明了起来,心情有些激动,“贺琰!我前天才回来的,这个手机号昨天才办,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到底怎么联系到我的?” “我们公司要到咱们学校招聘,我昨天去办手续,无意中在杜老头那里看到了你的号码,他说你回来了。行啊焦扬,”贺琰喋喋不休的骂道,“来了好几天,竟也不与我联系。” “好了贺姑奶奶。”毕竟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任凭焦扬再怎么不想回忆起从前,但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我知道错了不行嘛,怎么,约个时间出来见见?” “明天下午四点上槿咖啡馆。”贺琰流畅的报出一个地址,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们之间的会面,“带好手机,带好钱,对了,也可以把家属带出来遛遛。”贺琰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最后还不忘威胁,“焦扬你个渣,若是不来,我后天就去你家揍扁你!” 焦扬原以为这只是与贺琰的相约,没料想到了上槿一看,偌大的沙发上已经到了很多她熟悉的同学。这才意识到,这竟是个同学聚会。 都是与焦扬多年不见的同学,一看见她来,便嘘寒问暖的问长问短。焦扬拧了贺琰一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是同学聚会啊,我还以为就咱们两个人。” “那有什么。”贺琰笑嘻嘻的将她扯到沙发上坐下,“你不在的这几年,咱们班也都举行同学聚会的,你这次是赶巧了,碰巧能参加上。” 她忽然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已经通知了易明晞,也不知道他来不来。” 焦扬身子一颤,温和的笑容就那样僵硬的凝结在了脸上。贺琰见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扯扯他的衣服,“对不起啊焦扬,我怕要是说了他,你就更不会来了。” “这有什么。”焦扬看贺琰小心赔礼的样子,笑容慢慢在唇角潋滟开来。咖啡馆灯光昏暗,看不出她眼里流露出的是怎么样的情绪,但她的语气却是轻松淡然,“过去了就过去了,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不是?” 归途(3) 焦扬侧头与同学说话,语气一如往常的诙谐聪慧,心里却在想,易明晞那样的人,大概是不屑于参加这样的聚会的。 这样想着,心里竟再次浮上一层感伤。真的很没出息,焦扬暗暗责怨自己,四年所积压的情伤就像是被沉淀了一样,原以为不会挥发出来,没想到只是一听他的名字,竟然就会无可抑制的发酵重燃。 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夺路而逃。 可是上天不给她这个机会,焦扬只是刚产生这个念头,思绪便被“易明晞竟然来了”的惊呼扰醒。 她蓦然抬头,眼前出现了那个惊扰她四年清梦的男人。依然是记忆里那样,俊朗的面容,唇角习惯抿成冷酷却邪魅的弧度,身形颀长,整个人一站,便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气场。 他一身黑色休闲西装,左手紧紧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早已经有同学围了上去,慢慢遮挡了她看他的视线。焦扬有些木然的坐在沙发里,像是被浇铸一般,一动也不动。 这多么像一场滑稽的梦! 被易明晞紧牵着手的,竟是在机场邂逅的名为蓝若琳的那个女人! 焦扬尚处在强烈的震惊中,已有好事的同学嚷了起来,“易明晞,你是不是故意的呀。你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就碰巧焦扬也来了!” 四周仿佛响起了敲打乐的声音,焦扬只觉得脑子里轰轰闹闹的不成样子,但他淡若轻烟的声音却在她耳边特别清楚,“是吗?” 淡淡的,犹如一吹即散,是她熟悉了一辈子的语气,只不过,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此时却渗着残酷的冰冷。 已经躲无可躲,易明晞来到了她的面前,并已经伸出右手礼貌性的与她相握。焦扬伸出手去,冰冷的掌心终于触到了记忆里封存的那股温热。他看着她,嘴角勾出一抹淡笑,“你好,焦扬。” 她刚要回复你好,最起码应做的大方礼仪而有风度。可还没出声,与易明晞相握的手却突然被人拦断,蓝若琳看着她激动异常,“是你呀!” 焦扬笑笑,右手突然失去温度的那瞬间,心里有一种被牵扯的剧痛,而她却只能明媚的迎上蓝若琳的惊喜,“是啊,是我,好巧。” 蓝若琳随即抱着易明晞的胳膊撒娇的摇晃,“明晞,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位好心的小姐。” “是吗?”易明晞反问,轻扬的语气如同一片羽毛,在焦扬的心里悠悠的转了个圈儿。咖啡馆的灯光突然晦暗,光影重叠中,她开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焦扬想着,幸亏看不见。 她没有一刻如此希望全世界在瞬间失去光明。 焦扬不会想到,即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易明晞却将她情绪的每一丝变化都看尽心里。 她看他是背光,而他面对她,则是迎光的方向。 所以,他能阅进她的每一分表情,四年不见,他看得出她是一如记忆里的漂亮,灵动的双目总像是盈满了泉水,让人一看便有无法移目的冲动。唇角微勾,依然将那般倔傲与稚气演绎到底。 四年不见,大家都在成长蜕变,可她为什么还能自私的zhan有时间,拥有着那份奢侈的孩子气? 他永远也忘不了,这样稚气的嘴里,说出了怎样冷酷如冰的话。 那日,她微扬着头,太阳光射进她的眼里,有一种黑宝石般的璀璨明媚,可是她的话,却无异于死神的手掌,那样绝情而冷酷的,扼断了他的期望。 她说,“易明晞,我们分手。” 不给他一个理由,她说,我们分手。 不给他一分消化的时间,她说,我们分手。 所以,今天她表现的一点点落寞与强颜欢笑,与那日的冷如冰雪相比,只会成为一种最绝妙的讽刺。 这原本就是一场孽缘。 ———— 上槿咖啡馆四楼便是ktv,同学都聚的差不多了,聚会的发起者贺琰便将大伙都聚到ktv的包间里乐呵。 焦扬一向不喜欢ktv的环境,光影迷离,声音也是大的惊人,给人一种沦落声色的错觉。因此到了ktv,她便找了个角落在沙发里窝着,远远的,看见另一角易明晞与蓝若琳并肩而坐。 焦扬一向知道有生活如戏一说,可是从没料到如此精彩的剧本也会演绎在自己身上。在机场痛哭的两个女人,竟然是为同一个男人而悲伤。可是看看现在,易明晞一直将蓝若琳的手握在自己的腿上,所以这样的隐痛,就成为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专利故事。 在场的人都是焦扬的同学,那么一场轰动全校的感情,没有人不知道她与易明晞的故事,但是看蓝若琳在此,也不敢多说,仍是该闹得闹,该折腾的折腾。 “焦扬,听说法国人很能喝酒。”有人推给焦扬一瓶青啤,“你呢?在国外练了四年,有没有长进?” 焦扬侧头一笑,“还好,估计一瓶二瓶现在不成问题。” 说完,便利索的拉开易拉罐上的拉环,动作狠厉,犹如赌气泄恨。 刚要将酒凑近唇边,手竟被人果断按住,焦扬抬眸,易明晞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对面,ktv整室昏暗,只凭借电视散发出的点点光明来分辨人影。可是就在那一瞬间,犹如被闪电劈中,她却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绝情与阴鸷,犹如一团火焰,那么热烈的绽放在他如墨的瞳眸里。 “你酒精过敏。”他收回了手,声音低沉。 “已经好多了,对啤酒没了反应。”焦扬淡淡一笑,“一瓶两瓶不会有差池。”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在法国以怎么样的方式来缓解对他的相思。自小便被判定酒精过敏的她,在想他想的睡不着觉的时候,悄悄学会了喝酒。从滴酒不沾到能够喝上两瓶低度扎啤,这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量的变化,而在她身上,却像是自残。 她初喝酒的时候,会浑身发痒,会喘不过气,可是这任何一种感受,比起她痛入心扉的相思起来都好受的太多。 想他的次数越来越多,想他的程度越来越重,想他的范围越来越广,因此只有通过剧烈的酒精气息来消毒她的心伤。 她不喜欢酒精的气味,喝起来苦咽下去涩,可良药苦口,这是她最相信的话。于是酒便成为她四年的海外生涯里,唯一的解药。 归途(4) 易明曦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焦扬。她饮酒的动作流畅自然,犹如喝着天底下最醇美的果汁。 时间果真可以改变一切,他犹记得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她馋兮兮的看着他手持酒杯的表情,娇憨的,却又带着一丝淘气,“明曦呀,好喝吗?” 他不回答,只是故作陶醉的猛喝一口,然后面无表情的塞给她一罐酸奶。通常她随即就会赌气的接过奶,然后小媳妇儿似的恨恨的吸,可一双大眼睛仍会略带渴望的看着他,看着他眯缝着眼享受,酸奶在不知不觉中很快便见了底,他甚至听到了“丝丝”的再也吸不上来的声音,可她依然是固执的咬着吸管,一脸羡慕的看他品味着酒的甘甜。 他之所以将她酒精过敏的事实记得铭心刻骨,是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识过她的过敏程度。那是一个有着璀璨星光的夜,他情不自禁的环拥着她甜蜜亲吻,却突然觉得她呼吸急促,脸色涨红起来。 女孩儿的羞涩不足以导致她如此大的反应。他慌了手脚,连忙问她缘由,却见她一脸委屈的看着他,仍控制不了自己的气喘吁吁,“你是不是喝酒了?” 他傻啦吧唧的点头,“一点儿。” “都怪你。”她软泥似的贴在他身上,胸膛微微浮动,似是没了力气。他只能手足无措的伸出手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却听见她的声音夹带着剧烈的喘息,虽模糊不清但却让他一辈子铭记,“我酒精过敏。” 曾经有着那么严重过敏症状的人,现在竟能喝下两罐啤酒。 时间的持久性真是让人无法估量。 忽明忽暗的光影在焦扬白皙的脸庞上重合,而易明曦所看到的,却只有追寻不到的感伤。 “焦扬,你也酒精过敏过吗?”蓝若琳突然凑到焦扬身边,“我也酒精过敏,一滴酒也不敢碰呢,你是怎么治好的?” 焦扬一愣,握着啤酒灌的双手不禁有力了几分,她慢慢看向易明曦,见他正在认真的盯着硕大的点歌屏幕,心里不由一酸,“这大概是和体质有关系吧。”她轻描淡写,“多练练就会了。” “哦。”蓝若琳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是我不敢练,有时候一闻酒精气息,都觉得胸闷憋屈。” “嗯。”焦扬轻笑着摇摇手里的易拉罐,猛地一用力,空了的易拉罐立即扭曲的变形,“那是因为还不够痛苦,痛苦的历练是幸福的开端,只要下定决心,多经历几次就好了。” 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钟,大家玩的也差不多了,开始有了离散的迹象。 坐在焦扬身旁的贺琰突然站起身,拍拍手,“好了,我宣布聚会禁忌失效,大家若有业务联系或职场帮助的,赶紧交流吧。” 焦扬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大半同学都向易明曦涌去,易总裁、易总裁的声音缕起不绝。 “咱们聚会有个规矩,同学玩乐的时候要抛弃身份,不能有任何职场行为出现,但是散了场了,便可以解禁。”贺琰看她迷茫,苦笑道,“看出来了么?什么叫财大气粗,易明曦出现的地方,就是这个成语的最好解释!” “易总裁?”贺琰显然是误解了焦扬的不解之处,她丝毫不惊讶于大家都涌向易明曦的举动,因为她与他交往多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景象。但是这一声“易总裁”,又是从何而来? “你还不知道?”贺琰像是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她,“易明曦前年便子承父业,接手了毓泰集团。” 焦扬恍然一笑,是了,这个理由她怎么会忘记。他是豪门子弟,一直以来便是。 若不是这样的身份牵绊,或许他与她也不会别离。 “焦扬,你怎么回去?”贺琰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十二点了呢,家里有没有人来接?” “都这么大了还用人接?”焦扬挑眉笑笑,与贺琰并肩至咖啡馆门口。夏末的风已带着一丝凉意,猛地袭来,焦扬不由的缩了一下脖子。她扯扯唇角,声音渐渐融化在风里,“小意思,我打车回去。” 话音刚落,面前突然驶来一辆车。黑色的车窗慢慢摇下,焦扬看到了易明曦的脸,“上车,我送你。” “不用了。”焦扬条件反射的拒绝,“我自己就可以。” “已经十二点了。”易明曦皱眉,眼眸中划过一抹不悦,语气不容置疑,“上车。” “十二点也没什么。”焦扬依然不动,勉力挤出微笑对他解释,“我在法国的时候,经常一点多回学校,国内还安全。” 这样的事实解释显然起到了相反的效果,易明曦眼睛半眯,黑瞳中流露出了危险的味道。尽管焦扬与他分离多年,但是凭借本能,依然能清晰的分辨出他的喜怒,他唇角的弧度蔓延的分明是不耐与隐忍,仿佛危险的爆竹,一触便会爆炸。 “焦扬,上来吧。”可能看神色不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蓝若琳也开始劝她,焦扬礼貌的微笑,刚要再一次回绝,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打开一看,竟是程澈。 “程澈。”她按下接听键,无暇顾忌蓝若琳与易明曦的表情,脑海里被程澈的一句话彻底震住,“你现在在机场?” 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吹过。焦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抬眸看时,那辆黑色的宝马已经疾驰而过,忽明忽暗的广告灯下,只剩下她自己的影子。 禁锢(1) 程澈是焦扬在法国时的好友,是法籍华人,与焦扬都在一所学校深造,只不过修的是服装设计专业。两人的关系说起来有些微妙,是恋人不足却高于朋友的关系。 程澈与c市毫无关联。来到c市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她。 焦扬临走的时候,甚至没和程澈说便匆匆的上了飞机。她一向能清晰的分辨她与程澈的关系,也一直认为他也能够理智的辨识这一点。可是以今天的举动看,他却似乎有意打破这样看似平衡的情境。 到机场的时候,程澈刚下了飞机,见到她便是一个法国式的热烈拥抱。周围人抛来好奇的目光,焦扬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拧他胳膊,“这是在国内呐,别嚣张。” “知道!”程澈大大咧咧的向她微笑,“虽然旅居海外多年,但基本国情还是懂的。” 焦扬微笑着点头,与他并行着走出机场。走着走着,程澈却突然停下脚步,还未等她反应便扳过她的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眼神竟是出奇的认真,“焦扬,你不对。” “怎么了?”她被他的一本正经吓了一跳,打趣的扬起唇角。 “你有心事。”程澈笃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眼底里有一种疲惫,虽然极力隐瞒,但却藏也藏不住。整个人也呈现出一种极度的无力状态,仿若什么都看进眼里,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焦扬突然有一种被人说中心事的慌张,却只能打肿脸不承认,于是斜睨鄙视,“得了吧你,你这个中文都说不流畅的外国人,还想在中国大地上开创面相事业?” “真的。”程澈固执的摇头,走在焦扬的前面,拼命让她正视自己,“你在法国的时候不这样,到了这里反而心事重重。” “你再这样神神叨叨的话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机场。”焦扬假怒,挥开他挡在她前面的胳膊,大步向前,话说的又狠又怨,“让你体验在异国他乡流落街头的滋味!”: “我不说了,不说了不行吗?”程澈可怜兮兮的跟在焦扬后面,行李箱的拖动声音划破深夜的c城,却仿佛浸染了一种别有的孤寂,“你等等我呀,焦扬!” —————————— 这样一副场景,全都落在了黑色轿车里的一双人眼里。 看出焦扬接到那份电话时的讶异,易明晞便悄悄的跟在了她所打的出租车后面。 这样的景象,如此突兀却又意料之中。 在过去的四年中,他一直绞尽脑汁的想着焦扬与他分手的理由。他可以在高中时候作出研究生时期的高数题,可以在不足二十四岁的时候执掌毓泰集团的房地产基业,可以在二十八岁的时候成为这个城市中最成功的商业巨子。可是他却偏偏想不通他与她分手的理由。 那样坚决的分手,那样绝情的分离,四年的岁月中,她甚至不曾回乡一次,也不曾与他们之间任何一个朋友联系一回。焦扬,他生命里最美丽的骄阳,别离的如此彻底,就像是在这个星球上消失。 他紧紧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身旁的蓝若琳突然问道,“明晞,怎么了?” 他不理会她的惊讶,只是慢慢将车开到与他们很近的地方。自储物盒里掏出一支烟点烟,在烟雾的袅袅升腾中凝视她们远去的方向。看着他们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扬起唇角,低低的声音犹如叹息,“知道她是谁吗?” “谁?”蓝若琳突然觉得全身绷紧起来,她猛地直起身子,“难道是……” 他不曾告诉他任何一个女人他与她的故事,可是他这样的情境,他这样反常的姿态,一切都以不言自明。 女人或许在很多时候都比男人愚笨,但是在感情的判断上,却往往出乎意料的精明清醒。 蓝若琳一下子怕了起来,有一种渐渐涌上的恐惧蔓延至她的心底。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若一个想要知道病情却又怕被判处死刑的病人,声音几乎颤抖,“是谁?” “毒药!”易明晞突然冷笑一声,狠狠的在上好的车窗檐上掐灭了烟,轻烟缭绕中,他的声音泄恨般的决绝,“第一个甩我的,也是唯一一个甩我的女人。” 他的眼睛里渗透出狠厉的光芒,比身处商场争斗时面对那些商业对手们的刁难更加阴鸷。商场上的他叱咤风云,仿佛只为了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只为了享受男人们追求的王者快感。可是现在的他,那样的恨意是从心底喷涌至眼底,每涌出一分,便会化为能够将人灼尽的烈火。 蓝若琳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茫然若失的盯着前面,虽然他们早已经消失在视线里,“是因为她旁边那个男生?” “不是。”易明晞抿了抿唇,笃定的否认,“不是这个男人。” 与焦扬有关的男生他都再也清楚不过,这个男人是第一次见面,而且是自飞机上下来,可见他是焦扬在法国认识的对象,也就是说,是他们分手以后才认识的。 “那是谁?”看他的脸色一分一分变得晦暗,以蓝若琳察言观色的本领,最知道已经不该问下去。可是若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下一秒她便会窒息。蓝若琳定了定心思,几乎是忐忑着将最后一个问题问出口,艰难道,“我是说,为什么分手?” 易明晞倏的转头看向她,乌墨的瞳眸像是汇聚了星海的璀璨,亮的不可思议。但是只那一瞬间,绚烂的星火便蓦然黯淡下来,他转过头去,语气里充满了消极与哀叹,“我不知道。” 焦扬这个女人,分手说的没有任何预兆,也吝于给他一个理由。 而骄傲如他,被她甩了本来就没有面子,年轻气盛之下,也不会屈尊去问。 其实现在已经后悔,想要去追问那分离的理由,但是却好像已经没了懊恼的资格。 禁锢(2) 蓝若琳怔怔的看着易明曦的侧脸,与他分分合合交往一年,她印象里的易明曦一向是无所不能,甚至有了几分神的气息韵于眉骨。霸道,强势,深沉,狂妄,对于势在必得的东西总是坚定执着,在公众面前一向是疏离冷漠却又意气风发。什么时候,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失落与孤寞? 一种浓浓的酸楚在心底里荡漾开来,蓝若琳嘴角漾出一弯苦笑,刚才同学聚会的时候,她便已经看出了他的异常。除非是各种脱不开的酒宴派对,他向来讨厌参加各样的聚会,这样只供凭吊记忆又毫无商业价值的同学聚会更是懒得应付。可是昨天,易明曦竟然主动打电话给自己,让她与他一并赴约。 她为了这个邀约高兴了一整天,甚至从早上便开始思考聚会的穿着。到头来才发现,他的携伴出现,没有一点将自己与他的关系公之于众的成分,从头至尾,仿佛只为了做个那个女人看。 他早就知道焦扬会出现在同学聚会上,所以才设定了这么一场游戏,可偏偏最没价值的自己,扮演的还最为称职。 蓝若琳侧头看向窗外,硬生生的将眼底里的寒气逼回去。她还有一个问题困扰心底,但是事到如此,却不敢再问下去。 其实经历过这些,他的答案只是讳于嘴角,一切的一切,已经不言自明。 可是世人有时候偏偏喜欢这样言者自欺的游戏,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隐讳不语是上天赐给绝望的人唯一的机会,一旦什么事情都说的通透,就再也没法呆下去。 所以,这样卑微的希望,才会成为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 ———————— 焦扬将程澈带回了自己住的公寓,这套公寓是舅舅的房产,他与父母都在n市定居,得知焦扬回国,特意给了她这套房子的钥匙。 “你怎么想起回国?”程澈在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接过焦扬递过去的毛巾胡乱擦了几把,“太不够意思了!等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 水珠滴在他的发丝上,衬得这张年轻俊秀的脸说不出的生动,焦扬突然想起晚上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唇角便一扯,“这是生我养我的祖国,我当然要回来。倒是你,”她装作轻佻的拖起程澈的下颏,眯着眼睛轻笑,“卖国贼大少,你是怎么想要回来的?” “国内有首歌怎么唱的呢,”程澈歪歪头,一副甜腻的样子靠在她的肩头,“我和你缠缠mian绵翩翩飞……” 中文说的本来就不流利,程澈还不甘心的挑战这样高难度的口水歌,听起来自然犹如煎熬。焦扬看了看他,故作无奈的摇摇头,一副没治了的表情。 “真的是为了找你。”焦扬正要回身,却觉得背后一阵疼痛,程澈擦干头发后竟将毛巾扭成一团扔到她身上,“你刚去法国的时候,记得你说过吗,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所以你要补偿我。”程澈斜坐在身后,深蓝的瞳眸在灯光的照耀下竟熠熠生辉,似有碧波在眼眶里流转,“我来到中国,所以,你在哪儿,我就会在哪儿。” 唇角依然勾起戏谑的一弯,痞痞的带着点坏意。可是那语气,却是纯正的正儿八百。 焦扬不由得一愣,四年前的一幕开始在眼前晃动。 那时她刚去法国,因为之前只接受过英文的学习训练,所以在这个以法语为官方语言的国家,生存下去都像是奢侈。而她的满脑子又都是与易明曦在一起的片段,上课生活自然也跟不上进程,因此日子过的浑浑噩噩,简直就是平民版的行尸走肉。 她急于改变这样的现状,但也没办法。异国他乡的艰难求学,最不稀罕的结果,便是涕泪还乡。 其实焦扬不是没有动过回国的念头,可是记忆里的画面只要在眼前一闪,她便再也没有回去的动力。因为易明曦的存在,她已经可悲的没了退路。 初来法国,度秒如分,度日如年。人人都惊讶一个只会说最不纯正法国礼貌用语的女孩儿怎么敢独自来到这里,却不知道她心底的故事,在焦扬的心里,再困苦的生活,都比不上易明曦带来的一切。 不能拥有,只有逃避。这便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不敢将自己蹩脚的法语说出口,怕被人讥笑,怕被人驱逐,于是只能用微笑来与别人交流沟通,从早笑到晚,直到每夜休息时脸部肌肉传来僵硬的酸痛,这才敢唏嘘自己的日子是多么的痛苦与不值得。 那时的焦扬还苦中作乐的想,幸好表情没有国界之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落魄到什么地步。就在她仰起头,机械的对一群同学绽放笑颜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男孩儿,猛地窜到她面前,“中国人?” 简单的三个字,让焦扬无可抑制的激动。两年过后,焦扬还经常与程澈回忆那天的心情,这所学校中国留学生少之又少,加之她初来乍到,入学的时候正值老一届毕业生离开,因此中国人更是屈指可数,所以那时候程澈的出现,犹如天神。 她猛地点头,“对啊对啊,我是中国人,你也是?” 话说出口,焦扬便开始后悔,一点点的失落蔓上心头,他长了一双那么漂亮的蓝色眼睛,怎么可能是中国人? 把她的惊喜失落都看到眼里,程澈给了她一个法国式的拥抱,附唇在她耳边,“确切的说是法籍华人,妈妈是法国人,爸爸是中国人。” 他的中文说的极其生涩,像是初学语言的婴孩,词与词的连接处生硬,尾音却有一韵不和谐的悠扬拉长,听起来有一种特有的滑稽。可是这样拙劣的汉语表达,却成为焦扬近半年在法国生存的依赖。 因为法语的关系不敢多出门,她便可怜兮兮的看着程澈,“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一下子进入到了程澈的心底。自此以后,他便教她法语,从日常的表达用语到专业课中老师的刁钻提问,他教的不厌其烦尽职尽责,她这才得以慢慢融入到异国的生活。 程澈也曾问她,“你法语这么烂,连两岁小孩儿的语言水平都不如,你父母怎么放心你来法国的?” 她只能挤出一个微笑含糊过去,却无法将那个理由说出口。因情逃离,老套而没有说服力度。 禁锢(3) 额头突然一痛,焦扬忍不住呲牙咧嘴,却见程澈开怀的看着她,“到了你的地盘儿,我今晚睡哪?” “那一间。”焦扬指指房间。 “那你呢?”他站起身来巡视一圈,“你睡这间?” “嗯。” “不错嘛,那我以后都睡这里咯?”程澈眨眨眼睛,心满意足的倚在沙发上叹气。 焦扬却听出了不对劲,“什么叫以后都睡在这里?” “我要在中国呆一阵子,难道你认为我来住两天就走?”他挑挑眉毛,唇角勾起一弯打趣,继而又蹭到她面前装出可怜兮兮,“焦扬,你也知道我父母都在法国,我在中国举目无亲……” 还不等焦扬说话,程澈竟然突然换了一副表情,颇有些凶神恶煞的瞪着她,“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你在法国的时候我帮了你那么多的忙,所以我在中国就得赖上你!” 表情变化之快,让焦扬哭笑不得,只能说好,“在这儿住可以,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程澈蹲下身,动作利落的打开行李箱,哐啷哐啷的翻出日常用具,头也不抬。 “你来中国干什么?”焦扬十分严肃的抛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关系着他们关系的定位与走向。据焦扬所知,程澈虽然有个中国名字,但只因程爸爸想缅怀他的故乡情节,程家一族,基本都已经移居国外。所以程澈来中国,投亲靠友的理由便第一个说不通。 程澈依然不抬头,“我爸爸的公司在法国大力推行中国风的服饰,我被派回来采风。” “哦。”焦扬简短的应了声,提着的心被渐渐放了下来。不知道怎么,竟有一种无法言语的轻松。 ———— 焦扬这才发现,作为一个所谓的法籍华人是多么的吃亏。据程澈交代,这是他第二次回国。第一次回国是四岁,那时候还小,所有的细节,一概记不清楚。 因此焦扬便暂时充当了妈的角色,带着程澈这个半个中国人走街串巷的融入中国社会。程澈似乎对所有事情都感兴趣,每天都保持着不可思议的高昂热情,而且他此次回国的名义是为采风,如此冠冕堂皇,焦扬也没法拒绝他。 终于在游荡了第五日后,焦扬实在累的不行了,“程澈,要不你自己出去逛逛?还有一个月学生们便要开学,我还要试讲备课。” 程澈趴在她面前,微微眯起眼睛,一副惬意享受的模样,却不语。 “其实你自己也是可以的,你不像当初去法国的我,你中文虽然不算很流畅,但只是说的慢,基本表达没问题。而且长的那么帅,中国人都喜欢以貌取人,你若有什么问题问路人,他们肯定会告诉你……”焦扬试着和他沟通,连续逛五天的街,口干舌燥的介绍本土人文,时不时的还要转化成法语,这并不是一件好差事。 却见程澈仍是微眯眼睛,长长的睫毛随之眨动,犹如蝶翼。 “你……”焦扬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见他突然开口,声音慵懒却很固执,“以貌取人,那你呢?” “啊?”焦扬只顾费尽口舌说教,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词汇。却见程澈眼睛上的蝶翼微微展开,透出一隙蓝色的瞳眸,“你说,中国人都喜欢以貌取人,我长的帅,所以会讨大家喜欢。可是你呢?” 唇角已经凝结起了一抹促狭,言语中尽是固执的孩子气,可眼睛却完全的睁开,蓝色的瞳眸犹如一波碧水,清澈的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里。 澄澈,怪不得叫程澈。焦扬想着,有一秒钟的恍惚。 男人大多喜欢用微眯眼睛这一动作来表现自己的情绪,程澈微眯眼睛时,大多是有了什么坏念头,譬如此时,在挑她语病,等她入套,盼她上钩。可是另一种人,眼睛微眯时,流泻出的只是危险。 那样令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的危险,犹如电视里演的关羽,一瞪眼睛,便是有人要人头落地的征兆。这样的决绝的,自信的,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霸道与狂妄。或许别人有几秒钟的质疑或不服气,但是事情的结果则证明,这样的危险行之有效,且屡试不爽。 后一种,就属于易明晞。 ———— 焦扬最终还是陪程澈出去,程澈带的都是欧元,需要去银行兑换。他们一前一后的出门,恰巧碰到邻居的大妈,那大妈别有深意的看着焦扬扬起唇角,回头看了他们两次才先他们而去。 “你不认识她?”程澈纳闷的指指邻居,“怎么光笑,却不说话?” 果真是国情有异,这点都看不出来。焦扬无奈的扯扯嘴角,“走吧,现在3点多了,听说4点银行便不办理这些业务。” 两人并肩走,焦扬心想自己的一世清明估计已经被毁为一旦。也罢,反正自己归国不久,亲人又不在旁边,名声原本就是给别人看的东西。既然没人看,自己心里又没鬼,就任它去吧。 去银行兑换完钱,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家,快到x大的时候,焦扬顺手一指,“那是我的母校,也是我以后工作的地方。” 原以为只是一语带过,没想到程澈却仿佛很感兴趣的招呼司机停车,“焦扬,咱们去看看吧,我想看看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她看看表,兜兜转转之后已是七点多,现在学校的老师也都下班回家,估计也遇不到什么熟人,便点头,“好。” x大与法国的y大不同,有江北第一古校之称的x大,四处都是参天的古树,郁郁葱葱,带着浓厚的学术气息。焦扬与程澈并肩行在校园里,明亮的路灯照得地发白,显得程澈的一双蓝色瞳眸越发晶亮。 不时有女生看向他们这边,微抿着嘴唇小声对程澈指指点点,焦扬禁不住想,原来隔了n年,x大女生的花痴习惯仍没有改观。她以前与易明晞在一起的时候,便习惯了n大女生的注视,一对看起来登对的男女,总是这校园里最美丽的风景。 再看看程澈,仿佛没有将众人的注视放在眼里,手休闲的插在裤兜,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淡淡的,却让人觉得璀璨。焦扬喜欢看他这样从容的样子,便也微微侧头,微笑起来。 “你们这儿也有个湖?”程澈突然转身,指着x大的人工湖,“还这么大。” “嗯。”焦扬点头,“它叫做映雪湖,据说是江北最大的人工湖。” “哎,你小心一些。”焦扬看程澈饶有兴趣的走到湖边,忙把他扯了回来,“这湖水虽然看起来不深,但还是能淹死人的。” 大二的夏天,她与易明晞下自习回来,就有一个人在这个湖里溺水。当时易明晞二话没说,脱下衣服就跳了下去,身姿矫健,行动英气逼人,惹得无数在岸的女生啧啧称赞,尤其是他湿淋淋的上岸之后,焦扬觉得他几乎被那些花痴女生的眼光生吞活剥。 被救的是一个女生,焦扬至今也不知道那女生是怎么在湖里的,只知道易明晞英雄救美的事情在校园里传的沸沸扬扬,从此,扬名x大,那个被救的女生更是以一周两封情书的速度暗送秋波,可是易明晞却充耳不闻,只是以后在每次路过映雪湖的时候都要握紧她的手,小心翼翼。 想着往事,焦扬不由的唇角上扬。程澈觉得莫名其妙,“笑什么?” “没什么。”焦扬一愣,往昔的甜蜜很快被现实的冰冷惊醒。她走在前面,指指前方的一个欧洲式的小房子,“走,我带你去吃x大的一绝。” 禁锢(4) 所谓x大一绝,其实就是珍珠奶茶。其实离开四年,焦扬也不知道这个奶茶吧有没有开下去。但是刚才看到了外面用来装饰的灯光依然闪耀,便忍不住想过来。进来一看,这奶茶吧竟然还有,但是老板却仿佛换了,再也不是那个胖乎乎的中年人。 焦扬有些失落,安排程澈坐在靠窗位置,便去吧台,“你好,两杯珍珠奶茶。一杯原味的,一杯香芋的,七成热,多要些珍珠,最好可以给我们加一些酸奶。” 话说出来自己也是一愣,回忆的力量是如此的深刻,竟让她不假思索的说出来自己与那个人曾有的美好。原味的奶茶一直是易明晞的爱好。她自嘲的勾起唇角,反身问程澈,“你喝什么口味的?” “随便。”程澈耸耸肩,无所谓。 “那好,那把原味的换成咖啡的吧。”换了老板,她再也不好意思说出那些啰嗦的要求,静静的等着奶茶配好。 “你以前经常来这里?”程澈接过奶茶,小心的抿了一口,然后皱起眉头,“味道一般。” “是吗?”焦扬低头,浅浅的喝了一口,老板变了,奶茶果真也没有了以前的味道。 “走!”她突然站起身,不由分说便踏出店外。 “干什么。”程澈纳闷的指指奶茶,“还没喝完。” “不喝了。”焦扬脸色突然黯淡下来,有一种不知道什么的滋味在心底缓缓流动,那种涩然的感觉蔓延到了她的全身,那一瞬间的失望,逼得她只想逃离。 程澈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常搞的十分惊讶,比起焦扬刚才的神采飞扬,现在的她完全像是换了人。程澈不解,也不敢大声说话,随在她后面悄悄戳她,“怎么了?” “没怎么。”焦扬不好意思的一笑,自己心情不好是自己活该,总不能将坏情绪也传染到他人身上。她抿了抿嘴唇,侧头看着程澈,“还想去哪里?其他地方大概也和法国差不多的。” “去你的教学楼看看。”程澈兴致高扬,丝毫没有被她影响。 带着程澈来到建艺馆,此时讲师教授们早就下班,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来这里修晚自习。焦扬领着程澈踏上螺旋形的阶梯,给他讲着这里的布局,“那是广告学教研室,是我以后工作的地方。” “那里呢,是建筑系的会堂。”焦扬随手一指,“我以前就是建筑系的。” “那那儿呢?”程澈转身,好奇的看向铁红色的一个大门,“这里是干什么的?” “那里是x大的校长室。”焦扬笑笑,“x大是以建筑学兴起的工科类学校,我们校长通常也是建筑专业出身的,因此校长室便设在了建艺馆。” 焦扬看程澈好奇的样子,旋身走到校长室旁边,“里面的设计很考究,听说内部装饰是获了大奖的。”反正现在无人,焦扬便一边说一边推了门一把。“可惜现在校长室无人,要不你可以开开眼界。” 可她刚前进一步,只听“哐当”一声,校长室门竟大开。 焦扬连忙退回去看向校长室,原以为无人在里面,这才放肆的推了一把。可没想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在里头。 “焦扬,有人呢。”程澈看焦扬突然木呆的样子,戳戳她的手背。 可焦扬只能愣愣的站在外面,一瞬间脑子被像炸开一样,一片狼藉与轰鸣。 易明晞竟然在里面!她的初恋情人加大学校友易明晞竟也在里面! 焦扬的意识仍游走在状态之外,易明晞已经向她走了过来,“呦,校友。” 她没料到他会如此称呼界定他与她的关系,仿佛他是她最普通的同学,语气轻巧的甚至有些不屑,但是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在程澈身上。 焦扬原以为他会和程澈打个招呼,即使是出于礼节。可却见他突然转身,将她介绍给x大校长,“蓝校长,这就是我的大学同学焦扬。” 随即突然一笑,低低的却渗着冷淡,“据说,以后还会成为您的手下强将。” “是吗?”蓝校长笑的眯起眼睛,“她就是那位……” “对。”似是不想听到蓝校长的后话,易明晞打断的武断而又坚决。 焦扬还想知道这个蓝校长“她就是那位……”的后语,却没想到会被易明晞毫无礼貌的打断。她走的时候,x大的校长还是张校长。所以她认为,这个蓝校长并不知道她与易明晞的种种渊源,因此对于那个后语的界定,让她愈发纳闷。 “蓝校长,那我先走了。”焦扬还没想明白,易明晞便与蓝校长握手,“关于这个项目的后续资料,您可以派人送到我办公室里来。具体细节咱们再另行商定。” “好好好。”蓝校长迭迭答应,微笑着的眼睛甚至有一丝讨好之意,“咱们一并下楼,今天谈的晚,幸好我开了车上班。” 看着蓝校长与易明晞走在前面的身影,焦扬顿时兴致全无,满脑子都是刚才他与蓝校长莫名其妙的对话,侧头看向程澈,“还逛么?” 天色已晚,程澈也看出了焦扬的心不在焉,走到她旁边摊摊手,“咱们回家吧。” 禁锢(5) 看前方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焦扬才与程澈下楼。见了也是尴尬,不如不见。 可是出了建艺馆便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靠在黑色的宝马车上,车身锃亮,在皎洁的月光下竟散发出说不出的光芒。看到她来,他直起身子,打开车门,“上车。” 依然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却不带往年的半分温热与宠溺,只有让她发抖的冷淡与凌厉。 “不用。”焦扬硬着头皮走近他,强扯起嘴角微笑,“我们打车回去就可以。” “那你们家在哪里?”易明晞勾起唇角,特意在“家”字上加重语意,轻扬的语气充斥着明显的不悦与轻蔑,“我不知道在这儿还有哪个公司的计程车,可以通往你们市区的家。” 这话虽说的刻薄,但却是实情。焦扬看看手机,已经是十点多,这儿又是郊区,打车恐怕都成问题,于是拽着程澈,走到他的面前,低声道,“那谢谢易先生了。” 那一声易先生叫的委屈而又消极,气的易明晞恨不得甩焦扬一巴掌,面对这个什么程澈,她难道这么急切的与自己划开距离?还有那声“家”,自己与她尚且如此,她难道这么快就与别人成家了? 待两人上车,他扭开车灯,侧身,“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在灯光的照耀下,程澈的一双蓝色瞳眸显得尤为晶亮,吐出的汉语依然带着生硬与涩然的温度,突兀的响在他的耳边,“您好,易先生,我是程澈。” 四目对接的那一瞬间,易明晞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仿佛淋湿了雨,潮湿的感觉随着他的血液四处流动,冰凉的贯穿了他整个身体。他唇角微抿,低低的笑容在整个车厢蔓延开来,带着无尽的隐忍和压抑,凝聚在焦扬的上方。 焦扬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容搞的一愣,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他像是发现了她的注视,转过身来,紧紧的攥着方向盘,果断的发动起车。宝马车的性能优良,她只听见呜呜的车子开动的声音,心思却紧张的不可想象。 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和他相处的时光,可是这一瞬间真的到来,却发现已经无所适从。陌生的,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配合这一幕的相遇。他的眉角冷凝,专注的看向前面,这样的全神贯注,却让她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悲悯。 “焦扬,你和易先生是同学?”程澈的声音突然划破了夜的静谧,焦扬身子一凛,原本在思绪里沉溺的她呼吸忍不住一滞,随即看他一笑,简单的只有两个字的回复,“是啊。” 她与他的同学关系历史悠久,悠久的似乎只有这两个字能概括他们现在的现状。焦扬抬抬唇角,想起今日易明晞在蓝校长面前对她“校友”的介绍来,大而黑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自嘲,浅浅的,却让人心疼,“自从高二,我们便是同学了。” 高二易明晞作为转学生来到焦扬所在的班借读,高三两人顶风作案确定了恋爱关系,这样的关系一直到了大三下学期。若不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情,她真的认为两人一定会以那种关系终结一生。 可是,事情来就是来了,挡也挡不住,她最终无能为力,也无法把控事情的进展。 程澈笑的毫无心事,“那么久的同学关系,感情一定很深厚咯?” “还好。”焦扬微涩,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已经没有合适的词汇,张张唇,终是不语。 她侧过头去,不想让程澈看到自己的异样,却在贴着太阳膜上的车窗前看到了易明晞的影子,浅浅的似乎将要虚无,模糊的让她甚至不敢去凝视。如同她在巴黎千百次梦见的一样,他微勾唇角,眉毛稍稍上扬成一个完美的角度,无意中便将他的英俊洒脱勾勒到极致。身着的白色衬衫微微敞开,衬衫袖口随意的卷到手臂中间,露出一块耀眼的金属表链,随性却又诱惑。这曾经是她生命里最熟悉的那个人,可今天,明明仍是那张脸,那副表情,那派举止,可是语言里的疏漠冷厉,却让她不敢去记忆。 车子开的很快,风一般的在这青灰色马路上飞驰,但却静寂的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在这样难耐的沉默中,焦扬却突然嗅到了酒精的味道。淡淡的飘渺,却似乎透过每一个毛孔都吸入她的肺中。 “你喝酒了?”平常的口气,自然的让焦扬自己都觉得吃惊,可是未等自己的理智发酵,她的话已出口,便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嗯。”易明晞似乎是愣了一秒,又像是在思忖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工作应酬。” “哦。”焦扬侧头,看一旁的程澈已经不断点头打起瞌睡,便抽出车上的靠枕靠到车窗,慢慢的让他的头靠上去。程澈一向有这个毛病,上车便会犯困,且睡的很香。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在x大?”刚做完这个动作,易明晞的话便传来过来,焦扬倏的抬头,正迎上一双端凝淡定的双眼,透过车上的反射镜,更显的熠熠生辉。 她一时间愣住,大约怔愣了两秒,看他依然透过镜子看她,缓缓一笑,“我奇怪,但你说了是工作。” “对,是工作。”他似乎感到她的答案可笑,重复了一遍又将冷淡的笑意凝上唇角,“亦是约见长辈。” “约见长辈?”焦扬抬头。 “嗯。”他挑挑眉,满意的将她的讶异看在眼里,深不可测的眸光透出恶意的玩味,“蓝校长和蓝若琳,你不觉得应该有什么关系吗?” 话落的一刹那,焦扬恍然大悟,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却像是凝结成了冰,无法抑制的冷。她只觉得在这车里难以呼吸,迫切想要跳下车去。 幸好,伴随着紧急的刹车,焦扬抬头,已经到了她的小区里。 禁锢(6) 程澈依然未醒,焦扬喊他的时候还处于迷糊的状态。这几****时差倒的很乱,有时候白天晚上都困的像是即将步入冬眠,有时候却是连着几天的不眠不休,昨天一整天,便几乎没有阖眼。 焦扬拽着程澈的胳膊,用力将他拖出车外,他睡的正香甜,没了意识的身体显得格外笨重。想起易明晞在前,焦扬突然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烦躁和气急,抬起手就在程澈脸上拍了几巴掌,虽不狠但声音却极响,“程澈,程澈!” 耳旁一声轻轻的笑声传来,焦扬更加气不可耐,无意识的便唾出一句法语的骂人经典,“t‘escon/conne!” 大概是听到母语,程澈终于起身,但仍是处于半清醒的状态,半眯着眼睛,含糊道,“我先去睡觉了……”说完,也不理她,抬腿就走。 焦扬无奈,刚要跟上,却听身后像是努力克制的一声轻哂传来,虽然声音极低,但却像是唤醒了她的记忆。焦扬猛地回头。 易明晞正斜靠在锃黑的车门旁边,月光的皎洁为他铺洒了一身的灿烂,他的一双眸瞳灿若繁星,冷毅的面庞却散发着无尽的慵懒与惬意,丝毫没有那****初见时那般犀利冷漠,唇角微扬,显然是在微笑,而且是打趣的微笑。 “谢谢你。”焦扬忽然想起来还没道谢,转身。 易明晞像是没听见一般,慢慢向她走了过来,而她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偏偏却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在原地不动,怔怔的,直到那个声音飘渺淡然的出现在她上方,“你刚才骂的是谁?” 易明晞原本就比焦扬高过一头,经过四年的分离,焦扬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仿佛又矮了几分,抬头平视,她只能看到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可是满世界里却都都布满了他身上的味道,清新的森林气息夹着酒的香气,闻者欲醉。 她像是被抽去了神志一样原地不动,直到他说了第二遍,“你刚才骂的是谁?”这才回过神来。她倏的抬头,黑亮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饱满晶亮的如同璀璨的宝石,“你懂法语?” 易明晞看着她的眼睛,唇角抿出一丝笑意,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反映,“t‘escon/conne!你这个蠢猪,你刚才骂的是谁?” “程澈。”她仿佛是有些窘,如玉的面庞浮现除了几分绯红之色,“你懂法语?” “是,我懂法语。”易明晞眸子里的颜色一点点加深,焦扬甚至可以自里面看到自己的无措与窘迫。他的瞳眸一如往昔那般有着神奇的魔力,看起来波澜不惊,可却深邃的摄人心魄,“焦扬,你去了法国,我便学了法语。” “我用了一个月时间,抛下一切学了法语,课也不上,家也不出,就为了学法语。” “我想知道,那个国家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你不说一声便走,能让你抛弃五年的感情,头也不回的就走,能让你四年未归、消息全无,如此绝情的走。” 他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边,温热而有轻柔,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压抑了四年的情绪慢慢勾画出来。 焦扬不自觉的退后一步,这样的距离太可怕,可怕的几乎想将她几年辛苦的刻制与隐忍彻底颠覆。而她的脖颈也已经被他的呼吸缭绕地有了酥麻的感觉,迫使她努力平静自己的语气,抬头微笑,“那你知道答案了?” “知道了一些,却不是答案。”他唇角微勾,一瞬间眸色千变万化,升腾起绚烂的艳色,“你走后的第二个月,我去了法国,去了y大。” “你去了法国?”焦扬惊得几乎要喊出声来。 “是。”他似乎是有心逼她,再一次将身子靠向她的方向,戏谑的笑容在唇角勾画出来,“我去了法国,看到了你和刚才的这位先生并肩坐在一起,身后是满树的白番红花,娇艳的让人艳羡。” “而你与这位先生,无异于一对金童玉女。”他浅浅的微笑,却像是一柄利刃,划得她心疼。 “焦扬,你的本事见长,一个多月,就能有段异国恋情,而且男方对你痴心难掩,竟能追随你至中国。”他的薄唇抿出浅弧,突然伸手撩动她的发丝,一声轻叹,“可是我觉得,这个不足以成为你离开的理由。” “他虽然长的帅气,但是应该不是你焦扬能喜欢的类型。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在一起,亦不是你焦扬的处友风格。”易明晞将她的发丝缠绕在修长的中指,把玩似的勾勾缠缠,黑白相间,她的发丝与他修长的中指密不可分。焦扬抬头,只觉得头顶猛然疼痛,易明晞波澜不惊的瞳眸里一瞬间波涛汹涌,“焦扬,你有事瞒我!” 又是笃定的口气,自信的仿佛将全世界人的所思所想都看在眼里。焦扬瞪着他的眼睛,却觉得备受羞辱,说不出什么的感觉自心底涌了上来,逼迫她冷笑回击,“是吗?易总裁,四年过后,您还是觉得您一如从前的了解我?” 禁锢(7) 又是笃定的口气,自信的仿佛将全世界人的所思所想都看在眼里。焦扬瞪着他的眼睛,却觉得备受羞辱,说不出什么的感觉自心底涌了上来,逼迫她冷笑回击,“是吗?易总裁,四年过后,您还是觉得您一如从前的了解我?” “我告诉你,在出国前,我便与程澈有联系。”她黑亮的眸子半眯,绽放出浅浅的微笑,有一点恶作剧的故意,却有一丝耍弄他的志得意满,“记得大二下学年,我无意中参加了一个广告比赛,而且还获奖了么?” 易明晞侧头,紧紧的盯着她,眼睛已经半眯起来。 “对,就是为法国chy公司所做的作品,名字还是你起的,叫做《独爱骄阳》,”焦扬冷笑,“那副作品获了一等奖,而且被chy公司征用,主办方让我去法国chy总部领奖。” “那时你请了一个月的假,并没在学校。我便自己去。当然,事情的后续部分便毫无新鲜性可言了。领奖的时候,遇到了程澈,他是chy老板的少爷,有钱有貌又有才智,我们一见钟情。他的父亲也很喜欢我,承诺让我在学校修半年的广告学之后便会联系法国的学校让我深造硕士,这么优秀的条件,我再不答应是不是像傻瓜了?” “所以,易明晞,你不是想要知道理由吗?”焦扬微微一笑,“这便是理由。我没有苦衷,没有一切像言情小说讲的那样不为人知的难处,我变了心,崇洋媚外,这便是理由。” 易明晞不语,漂亮的黑眸眯成了一道缝隙,却如同细细的针,将她的心扎的细细密密的疼。 焦扬凝睇着他微笑,犹如与他第一次与他见面那样,笑的毫无心事与粲然。她微微侧身,似要离开,“易总裁慢走,我先上去了。” 不等他回答,焦扬头也不回的便走,身子僵硬,脖颈挺得直直的,仿佛唯恐在易明晞面前没了底气。直到身后传来狠狠的摔门声音,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即将踏进黑黑楼道里的身子也颓然绵软起来。 这样的戏,演的如此辛苦,可偏偏没有不继续演下去的理由。 飞一般的疾驶回家,却见蓝若琳正在他的别墅面前站着,瘦削的身影在光芒的壁光下,苍白的楚楚动人,看着他来美丽的眼睛呈惊喜的半圆状,“明晞。” “什么时候来的?”易明晞上前掏出钥匙,脸色如常,声音平静的近乎冷漠,“怎么不给我电话?” “打了,可是你没接。”蓝若琳有些委屈的小声,“也没太长时间,我等了一个多小时。” 易明晞“哦”了一声,掏出手机,果真有四个未接电话,手机呈静音状态,怪不得没听见。 “爸爸说你去找他了。”蓝若琳坐在沙发上,看着易明晞将外套脱下来搭在衣架上,“说你不到11点就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到?都一点多了呢。” “有些事情。”易明晞转身踏向楼梯。 “什么事情?” “若琳,我说过不喜欢别人过多干涉我的生活。”易明晞脚步一滞,听了两秒之后继续上楼。走到楼上卧室门前却停了下来,像是解释却又是敷衍,“去见了朋友。” 他们的关系不是开始了一天两天,蓝若琳最是知道与他对话的时机,往往这样说了,就是不希望再追问下去。蓝若琳看着他出了卧室,然后走到洗手间,头也不抬,语气却是疏漠,仿佛什么都不尽于心,“若琳你先睡吧,我还要工作一会儿。” “嗯。”蓝若琳看了易明晞一眼,没再说话,径直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这便是她与易明晞的交往方式,看似郎才女貌亲密无间,可是只有他们知道彼此之间的疏离淡漠。犹如在这所易明晞大宅的相处,他们同进一门,同坐一车,看起来关系不言自明。可是谁又会知道,她与他从来没有在一间卧室里休息,进了门,通常就是各人拿着各人的钥匙分头钻进卧室,除了几句聊天,根本没有别的交集。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蓝若琳在梳妆台面前卸妆,自己还求得什么呢?他对自己不冷不热,却也不代表对别人热情似火。两年多,她是能进他这所别墅的唯一一人,而且前一段时间,他还去自己家里见了自己的父母,并与爸爸谈起了想要与学校联合创立企业的意向。这样的局面,应该是很好了吧,就像是,要尘埃落定。 蓝若琳唇角勾出一抹淡笑,在柔和壁灯的照射下,温和的似是透明。忽然间,楼上似有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了起来。 禁锢(8) 蓝若琳到了阁楼的时候,易明曦正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面,阁楼的灯罩是暗红的颜色,因此整个阁楼都弥散着一种红色的萎靡。他颀长的背影笼罩在那篇红色里,竟让她有一种惊悸的感觉,仿佛只一眨眼睛,他便会消失。 这是她第一次进阁楼,明曦给了她所有房间的钥匙,唯独没有给她阁楼的。上次她在他家招了小时工打扫卫生,想让他将阁楼门打开也清理一下阁楼,可被易明曦淡淡拒绝。 蓝若琳环顾了一下四周,粉红色的书架,蓝色的公主床,淡紫的写字台,双开门的书架,竟像是一个女孩儿的闺房,随处随地都有着可爱的脂粉气息。许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打扫的缘故,虽然布局齐整,但家具书柜上面竟布满了厚厚的灰。 “明曦。”她不由的唤他的名字,好像怕吓着易明曦一样,声音又轻又低。 没料到易明曦竟然倏的回头,先是怔愣一秒,继而剑眉紧紧拧起,密无情绪的眼瞳直直盯着她,看似面无表情,可她却觉得他似乎是想将他吞掉。 “若琳,不累么?”他的表情依然俊厉,可话语却缓和了些,“忙了一天,去休息吧。” 话虽然说的客气,言辞也尽显关心,可是那里面的温度,却是冰点。 蓝若琳应了一声,唇角却挤出一笑,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璀璨,却渗透了一种类似绝望的固执,“这是谁的房间?” “谁的也不是。”他突然转身,薄唇勾起浅弧,摆明了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可是她却突然兴起了一种近乎反叛的固执,一反往日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柔顺本性,走到他的身边。 易明曦一愣,下意识的将手里的卷轴折叠起来,可是为时已晚,蓝若琳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作品下方的标签—— 作品名称:独爱骄阳 作者:焦扬 在那幅画上,一轮太阳傲地大地,那种赤裸裸的光芒,像是要穿透底下女子的衣衫一般,涤荡着女子特有的可爱与纯净。热烈的太阳与女子的一身素衫对比,灵跃雀动,有一种无法比拟的视觉张力。女子仰头看着太阳,眼睛里仿佛有着无限的希冀与渴望,唇角微勾,貌似相识。 蓝若琳微微笑了起来,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子,“好作品,这是焦扬做的?” 原以为易明曦会不答,依照平日里与他相处积累下的经验,若是不从他的意,轻的时候他会训斥,若是重了,反而会不理。今天这情况,她显然是触犯了他的隐私,她没料到他会回答,因此浅浅的笑了起来。 “是,是她做的。”易明曦不仅回答,反而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定,片刻间灰尘轻轻扬扬的弥散在空气中,呛得她几乎想要窒息。 他自她手里拿过卷轴,唇角微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像是忆起了往日的温暖,在红色灯光下犹显得柔和,“这是她大三的习作,她原本就喜欢画画写写,也没指望能出个什么成绩。可那年有个广告大赛,便去投了投试试。没想到大获成功。” “独爱骄阳……”蓝若琳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很有意思。” “是我起的。”易明曦轻轻叹息,如墨的瞳眸微眯,手却在那一张画上摩挲起来。 那年他们刚入大三,焦扬突然对画画产生了兴趣,报班无数,甚至比学习建筑还要用心于美术学习。焦扬成天说自己是坚决贯彻“五分钟热度”的人,而他也想磨练一下她做事没常性的毛病,因此便全力支持。 这幅画便是她的无心之作,焦扬其实对这幅画并不是很喜欢,她觉得这画用色单调,仅有一个美女和一轮太阳构成画的主体,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意思。而他却觉得不然,他喜欢她作画时嚣张得意的笑容,“易明曦!我把你的微笑放到这个美女上怎么样?” “你敢!”他作势要掐她的手背,“我长的这么英俊潇洒,血气方刚,你把我安一个美女身上算是怎么回事儿?何况,”他撇撇嘴,“就你那画工,这也是个丑女。” “你不这样说我也许不做了。”她狠狠的拿起笔,在白纸上划了个圈儿,转头诡笑着打量着他的脸,“来来来,易明曦,咱们试试。” 于是,隔了两个小时,他引以为豪的浅笑便在这个美女的脸上体现出来。而她画完之后却觉得不满,觉得画的很牵强,便想随便将这幅画丢在一边。可他却觉得欢喜不已,恰巧看到旁边摆了个杂志,上面写着广告大赛的征稿,便鼓动她参赛。 “试试吧。”他念着杂志上的奖品诱惑她,“反正是免费参赛,给自己一个机会试试,再说了,这作品你这样放在这儿,废了也是废了。” “人家有服饰类,化妆品类,副食类三种广告作品征集,我的属于哪一类?”她依然感觉无所谓,“这个画就是随便画画,根本不属于商业广告的范畴啊。” “服饰类!”他研究了半天笃定道,“看这女子的气质和衣衫,参加服饰类的征选正合适,所谓广告,现在给人的是一份感觉,并不需要直接卖弄产品,重点是要传达意念。” 她看他打定主意让她掺和比赛的样子,甚是无奈,“那名字呢,总得有个名字吧?” “嗯……”他想了想,看到那轮傲日眼前突然一亮,“独爱骄阳,就叫做独爱骄阳!” 易明曦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深,时隔这么久,他犹记得那****眉宇间那抹明媚的笑意,带着些少女的娇羞,却显得如此开朗。 “确实是好作品。”蓝若琳看他这副样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配合这样的场景,只能讪讪的笑道,“我是做广告的,以专业的眼光看,这个作品出其不意,确实上乘。” 他点点头,目光又聚焦到那张画上,画中女子微扬着头,正看着太阳的方向,唇角那抹淡然的笑意,却越来越不像他。 “独爱骄阳……”蓝若琳最终将那个问题问出口,“现在仍是如此吗?” 他没有预想中对这个问题避讳深刻的态度,轻轻的摇头,“不会。” 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语气低沉,却断然狠绝。 禁锢(9) 两个月的暑假看似漫长,却终像白驹过隙,一眨眼便溜了过去。 焦扬去x大正式执教,x大的广告学尚处于初建阶段,只招了一个班的学生,因此课业并不是很繁重。但是她初为人师,还是不敢放松懈怠。尽管第一堂课是下午2点才上,她还是第一个到了办公室,认真备起教案来。 教研室的其他老师陆陆续续的在一上午之内到齐,大家都是提前在见面会上认识的,因此看到焦扬认真的样子,都忍不住打趣,以焦扬的年纪,要是下午上课,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些学生们当作同类人欺负。有年长的老师甚至好心的教焦扬“斗徒十八招。”说遇到不听话的学生,大可执行。 焦扬大笑,“我可是咱学校里爬出来的,要说斗老师,可是他们的祖师级别!” 对面坐着的田教授挑挑眉毛,“现在学生别的不会,见招拆招的方式可是与时俱进了不少。”又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似的,“你是x大毕业的学生?” “嗯。”焦扬点头,“是啊。” “可是蓝校长那日在见面会上明明说你是法国y大的呀。”其余老师跟着附和,诧异道。 “我大四上学年去的法国。”焦扬低头,广告学的老师都是刚招进的新人,因此不知道她与易明晞的过去,“我在x大读的是建筑设计专业,当时选修了广告学的本科。” “哦。说起咱这个专业,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些老师并不知道她当时转专业的风波,因此便轻描淡写的将这个话题度了过去,“听说咱们蓝校长的女儿蓝若琳也是广告业出身,怎么不让她女儿到x大里来?” “教师工资固然稳定,可也是清贫活呀。”斜对角的岳老师是年轻人,说话心直口快,“蓝校长的姑爷可是毓泰集团的易总裁,肯定不舍得让夫人像我们似的天天吃粉笔末子,但是就只为赚那点吃一顿大餐的费用。” 焦扬一愣,耳边却蓦的想起那句话来,“蓝若琳和蓝校长,你没想过有什么关系?” “亦是约见长辈……” 他说这话时唇角上扬,一如她记忆里的那划下浅浅的一弯,淡淡的笑意里,总是有着让人艳羡的志得意满,低调却又从容。粲如繁星的眸瞳里有着她不敢直视的光芒,或许,那就是幸福的气息…… 可是面对他的幸福,她却不敢靠近。焦扬不由的苦笑,明明说放手的是自己,一走了之的也是自己,在世人面前扮作无情人的也是自己,可是为什么面对现在的状况,她却有夺路而逃的冲动? 她正胡思乱想,广告学教研室的曲主任却突然推门而入,“焦扬,今天下午两点的传播学安排为公开课,好好准备一下。” “什么是公开课?”她尚回不过神来,向其他老师问道。 “就是有其他老师或领导就坐的课。”片刻间全教研室老师都不无同情的看着他,岳老师还晃到她身边,眼神一派悲悯,“所谓公开课,名义上而言是考察老师教学能力的一种验证手段,通常是由其他老师旁听为主要方法进行。这个一般都会提前通知,但是今天,我们都没收到安排表,所以小焦老师……”他故意拉长了尾音,“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原本就紧张,听到他这样神乎其神的表达更是吓得不得了,脸上已经浮现了少许苍白之色,“那是谁听我的课?” “好了好了。”田老师笑着安慰焦扬,“你听小岳胡说的,只是公开课而已,或许是哪个学校也要上广告学,过来向我们采纳经验,哪儿有那么玄乎。” “那有什么要注意的吗?”焦扬一脸忐忑,“田老师你教教我。” “可能要提什么问题,大多是很浅显的,听课的老师通常不会为难你。再有就是要让学生配合好,上课回答问题踊跃着点儿,别出什么岔子。还有呢,”田老师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建议你提前去20分钟,一是做自我介绍,二是发动学生配合。” 下午上课,焦扬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教室,大学课程虽然松,但好歹她是带的大一学生,高中里所培养的严谨的学习习惯并未完全抛失,基本都提前20分钟到了那里。她暗松了一口气,在告知学生今天是公开课后,先将u盘插到电脑上,一遍又一遍的熟悉幻灯片的放映,随即看看手表,大约还有八分钟就到上课时间,于是在心里酝酿呆会进行的自我介绍措辞。 一点五十五分,焦扬数了数在场的学生,三十二名已尽数到齐。她反身面向黑板,刚要在黑板上写下“焦扬”两个字做自我介绍,只听吱呀一声,教室的门被推了开来。 尚未来得及点头示意,鼻翼间便飘来模糊的香气,焦扬募得抬头,正好对上易明晞那双平静的眸子。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惊讶,易明晞微微颔首,唇角上扬,一派玩味的兴致。 禁锢(10) 尚未来得及点头示意,鼻翼间便飘来模糊的香气,焦扬募得抬头,正好对上易明晞那双平静的眸子。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惊讶,易明晞微微颔首,唇角上扬,一派玩味的兴致。 今天不是公开课吗?他们怎么会来?焦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突然加快起来,再看看他的旁边,蓝校长、蓝若琳均在。此外,身后还跟着几名西服革履的中年男子。与他们不同的是,易明晞身着蓝色衬衫牛仔裤,倒是一派洒脱,可是,眉宇间那股指点江山的气度,却似乎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而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像是唯他的意愿是从,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 “焦老师,开始吧。”蓝校长她依然不改眼睛圆睁的样子,凑到她身边小声附了一句,焦扬身子一凛,这才反应过来,狼狈的收拾起自己的惊讶神色,抬头看向坐席,易明晞他们已经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他与蓝若琳并坐,两人胳膊蹭在一起,虽然神情并无亲昵,可却让她莫名的感伤。 那样的位置,曾经只属于她。仿佛有一种冰凉的液体与血液混合,焦扬只觉的浑身无可抑制的发冷,可是面对这样的现实,却偏偏只能做出平静如水,淡漠如霜。 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犹如在提醒她当前的困境。她深吸一口气,反身面向黑板,自粉笔盒里掏出一只粉笔,刷刷的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焦扬。 字体大方洒脱,尾梢处有女儿少有的英武气度,那是他曾教给她的写法。因此“扬”字右边的部分,与他的姓氏“易”字的写法如出一辙。 “大家好,我是焦扬。是这学年同学们《传播学》与《广告学教程》的讲师,毕业于法国y大学广告学系广告学专业,当然,也许同学们可能在咱们的学生会或者是其他社团见到我的资料,因为我也曾经是x大的一名学生。七年前的今天,与大家身份完全相同。” 她的言谈一如往昔般不徐不疾,说起话来淡淡的笑容凝于嘴角,温和却又绚烂。时隔这么多年,她的尾音还是习惯性上扬,带着一丝女性的可爱与俏皮,让他久久难忘。 看得出来她在法国学习努力,很多枯燥的专业问题被她用很别致的方式解释出来,引入入胜,欲罢不能。课堂不时爆发出笑声,学生们提问踊跃,而她对答如流,偶尔冒出几句法语,配合她大大的眼睛,竟流露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慧黠。 他觉得课桌轻轻抖动,微微侧头看着蓝若琳,一向在外界淑女矜持的她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易明晞不自觉的咳了一声,蓝若琳忙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明晞?” “没怎么。”他亦小声回复,却将蓝若琳的手自桌子上握紧,张扬的放到他们中间空下的桌子上,再次看着在讲台上流畅阐述广告学名词的焦扬,微微的一笑,“讲的很好吗?” “不错。”蓝若琳被他突如其来的亲热弄得一怔,继而略带羞涩的一笑,“很多地方都有独特的见解。” “哦。”他轻轻点头,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竟有一种小小的自豪在心底荡漾开来,犹如春水,慢慢的流进全身。再次抬头,课程讲学完毕,已经到了提问的时间。 “大家有什么问题吗?”她语气微扬,视线仿佛不经意的瞥到他的位置,短短的聚焦到他与蓝若琳紧握的手上,随即迅速闪开。但笑容却是依然,“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 仿若触及到了她眼底刚才的那一瞬黯然与慌张,易明晞突然站了起来,“焦老师,刚才您对选择性记忆一词的解释很有意思,但是还是偏于学术化了一些,能不能选择通俗一些的方式解读这个词汇?” 大概没料到易明晞真的会提问,焦扬的心跳一滞,一时之间大脑竟然空白。她怔怔的看着底下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另一个男人的话却进入她的脑海之中。“焦扬,你知道吗?你们广告学的这么多专业词汇,我对一个最有感觉,那就是拉扎斯菲尔德的选择性记忆。” 那是程澈帮她翻译法语时说的话,她当时只觉得有趣,却没如此深刻的记下来。生活总是如此巧合却又残酷,他竟然也问起了这个问题。 她勉力一笑,微微颔首,头却侧向一边,“所谓选择性记忆,是拉扎斯菲尔德在人民的选择里提出来的概念,是基于选择性注意,接触,理解后的最高形式,也可以说成是人们在接受信息理念时,大脑会根据意愿自动的筛选一些自己所感兴趣的用来记忆和强调的内容。” “我一向认为,这是传播学概念里最散发人性的词汇。其实选择本身就灌入了人的主观意识。如果非要延展到生活里举个例子,那我就肤浅的做个说明,就像一个人面对过去生活的记忆,”焦扬转过身来,唇角微勾,抿出一抹无奈,却目不转睛的看向易明晞,像是要把他看到心里,“再美好的记忆,如果对两个人前途无益,就算在脑海里再深也要忘掉,或许忘掉的过程如嗜心挖骨般的痛苦,但是这就是无奈,也全当作对自己的一种人生历练。” “所以选择性记忆是一个双向词汇,不光是那些好的记忆,坏的亦然。”她深吸了一口气,竟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眉宇间绽放出明媚的笑意,“他是每个人对自己生活的衡准,记住自己该记住的,抛弃自己该抛弃的,这便是这个概念的精髓,即使很多时候,这个过程具有浓浓的强迫色彩。” 禁锢(11) 一堂课几乎上的她筋疲力尽,对于焦扬而言,这120分钟的连堂几乎就是煎熬。所以在听到下课铃响起之后,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重重的舒了口气。 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易明晞一行走在学生后面。焦扬俯身关掉电脑,看见蓝校长满面笑意的走来忙直起身子,“校长。” “讲的不错啊。”他赞赏的看着焦扬,“是个好苗子。” 焦扬谦虚的笑笑,刚要回应,却被蓝校长下一句话惊得一怔,“易总说了,一会儿一块儿吃饭。” “啊?”她下意识的看向易明晞,却见他已经微揽蓝若琳的腰肢,踏出了教室。 不等她回复,蓝校长说完便也走出了教室,硕大的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竟然连说不的权力都没有。 下楼的时候,蓝校长与易明晞早已坐在车里等着她。焦扬下意识的向后面蓝校长的那辆帕萨特里走去,刚走了一步,宝马车里突然下来个人,“焦老师,易总让你去他坐我们的车。” 焦扬无奈,回头看了看蓝校长,他的车子已经发动了起来,似乎也没有等她的意思。此时早已经有人给她打开了宝马的车门,焦扬无奈,只能坐了上去。 车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柠檬味道,和香烟味道混合在一起,莫名的让焦扬感到压抑。易明晞与蓝若琳并肩坐在后驾驶席位。焦扬目测了一下距离,感觉自己只要一歪头便可看到他们的表情,便微微牵扯嘴角,努力扭头看向窗外,学校渐渐在急速中渐行渐远,如此好的景致,落到她眼睛里竟是一派空洞。 她脖子有些发酸,但是依然不侧过头,甚至在心里也掐灭了自己这种近乎本能的yu望,仿佛只要视线稍稍一偏转到他身上触及他的气息,自己就会永远无可救药了似的。 “焦老师在看些什么呢?”易明晞淡淡的轻笑声自身后传来,“外面有什么好风景,能让您一眨不眨?” 自焦扬到“校友”到“焦老师”,仅有的几面,他对她换了三个称呼。愈加生涩,却愈加顺理成章。 焦扬缓缓一笑,语气里有些淡漠的消极,“四年没回来了,所以总有些新鲜。” “是吗?”她从透视镜里看到易明晞拉起了蓝若琳的手,慢慢摩挲,姿态亲昵。蓝若琳一派小鸟依人的模样,焦扬只觉得车里的气氛陡然压抑起来。 “法国的礼仪不是世界闻名么?怎么焦老师上了我的车竟话也没有一句,我倒也罢了,咱们总是校友,可若琳呢,已经见了好多面,这总该打个招呼吧?” 四年未见,两人之间什么都已经做了改变,而易明晞的刻薄挖苦本领在她眼里更是登峰造极。焦扬已经看出了他对她的介怀,想他必定是想起那晚在她家门口的对峙,唇边僵持的笑意也渐渐冷凝起来,“我是怕草草说了,会被人说做是巴结领导。” “以前不知道蓝小姐的身份,所以能做个朋友。可是她是我上司的女儿,关系就应另当别论。”她回过头,不惧的迎上他的挑衅,唇边淡然的笑意犹为明显,“国内人际关系向来难以处理,我刚到x大不久,也是怕风言风语铺天盖地。” 她的一番措辞持稳而又不失犀利,显然比起几年前只会赖在他怀里伶牙俐齿的风格锋锐了几分。易明晞却发出一声冷嗤到极点的不屑,“焦老师的思维真比前几年缜密了很多,可能刚来也确实不了解情况,若琳虽是蓝校长的女儿。”他亲昵的将手抚上蓝若琳的发丝,“亦是我的女友,过段时间还会是未婚妻,咱们好歹是校友一场,依照年龄算,我还是你的学兄,这样算来,与若琳的关系是不是近的多了?” 一股极冷的寒意自心底涌了上来,焦扬倏然抬首,却笑得粲然,她回身看着蓝若琳,“原来是嫂子,那我刚才真的失礼了。” “不知者不怪是不是?”她笑的似乎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让人不忍转眸,“学兄怪我的话,嫂子要帮我说话。” 最后一句,简直是有些娇嗔。蓝若琳不敢置信的看着焦扬,却见她一双黑色的瞳眸里盛满了纯稚与天真,像是真的欢喜自己与易明晞的关系。连日以来的忐忑不安突然一扫而清,她只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难以预料的畅快,“当然,焦老师说的严重了。” 却觉得左手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蓝若琳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冷气,低下头去,易明晞的手正紧紧的攥着她的,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疼得她几乎想要颤抖。 他面上的微笑依然明灿,长长的睫毛在眼底下投下阴影,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而她情愿是相信,他舍不得放她的手,因此才用力执于另一个人的面前。 很多时候就算是明知是自欺欺人,却也舍不得放手。所以,还不如换另一种想法生活。 到了毓泰集团旗下的毓泰大酒店,看他们下车,很快有人迎了上来,“易总,还是月明厅。” 易明晞点点头,看向蓝若琳,“你先带焦老师上去,我带蓝伯伯去见些人。” 焦扬意会到可能他们还有些什么事情,便摆手,“如果你们有事去就可以了,我自己知道月明厅。” “你知道月明厅?”易明晞有些惊讶,整个毓泰酒店有三百四十二间包间,月明厅又是他们易家单独为自家聚会酒宴准备的厅室,酒店的很多引导员都不知道它的去处,焦扬又是如何得知的? “知道。”焦扬微微一笑,乌墨的瞳眸目不转睛的看向他,唇角里却噙满了自嘲与讥诮,“进了十四楼往右转,直走直走直到出现拐角,然后拐角处有一个电梯,据说是易家专用,进了电梯点击26这个数字,便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的眼睛半眯起来,紧紧的追问。 “我先去上面等着你们了。”焦扬不答,反身向电梯走去。维持了一路的笑容终于在转向的瞬间砰然倒塌,只剩下阵阵酸涩挤拥上心头,她不仅现在能记住月明厅的位置,只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禁锢(12) 她轻车熟路的走到月明厅,守在房间的侍者看到她一怔,“您是……” “易明晞。”她报出这个名字,心里竟一怔。想想在这些年间,虽将这个名字在心里琢磨了千遍万遍,但却是第一次将这个名字说出口。回国这么多日子,虽然与他很多次见面,也从没直言过她的名字。他叫她焦老师,她叫他易总裁。过去最亲密的两个人,到现在已经疏漠到了没有资格轻言对方名字的地步。 她坐在席间等了一会儿,仔细想易明晞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喊她来吃饭,身后突然涌进来一阵冷风,焦扬蓦然回头,易明晞在首,除了蓝校长和蓝若琳之外,身后还跟着许多不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待到大家坐定之后,易明晞坐到主位上一个个做了简要介绍,除了教育厅的就是工商局的领导,焦扬一直温和的陪笑,却也没能明白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整席只有她与蓝若琳两名女子,觥筹交错间,自然都会将注意力集中到她们身上。蓝若琳坐在易明晞旁边,只要遇到敬酒的事情,易明晞都会微笑着替她挡住,三番两次,众人也自然都不会自讨没趣。而且对易明晞的赞扬也渐渐涨升起来,很多人都笑着看着蓝校长,大赞蓝校长的女婿体贴温情。在盛赞下的蓝校长渐渐有了些喜不自胜的滋味,而蓝若琳的脸上也浮上了淡淡的绯红颜色,良伴在侧,不胜娇羞。 焦扬一向不喜欢国内的酒宴场合,若有女人在席,她们就会当仁不让的成为席间众人互相敬酒打趣的主体。蓝若琳有父亲男友在侧,且酒宴就是男友承办,他们自然不敢太过分,所以这样的矛头,就理所当然的指向焦扬来。 焦扬在法国是练了很长时间的酒,但是一向是以啤酒优先,顶多喝些红酒,并没太碰过白酒,而且国内的白酒酒味浓烈,仅仅一小口下肚,喉间便满是酒精的味道。她连连向敬酒的什么局长摆手,“真的,我酒量不好,一向都不碰酒的。” “不给面子了是不是?”那什么梁局长酒气熏鼻的在焦扬脸上这么一哈,看焦扬微微向后躲,继而凑上前来笑道,“易总可说您是国外归来的人才呢,国外哪个国家的女子不是比咱们中国女人豪爽,焦小姐是不给面子了吧?” 焦扬微微皱眉,那梁局长虽然依然笑着,但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不满的味道,虽然她仍不明白易明晞到底叫她来做什么,但看起来这都是些很重要的人物,总不能砸了他的摊子。想到这里,焦扬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味肆虐的流窜至全身,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燃烧起来。放下酒杯忙扒了两口甜点,想让这样的酒味赶紧下去。只吃了两口还没吞咽干净,坐在右手边的贺副厅长又端起酒杯,“焦小姐,我敬你一杯。” 焦扬连忙摆手,“不行了贺厅长,我实在不行了,再喝下去就醉了。” “听你这说法就不醉。”贺厅长别有深意的看着她,手已经覆了上去,“没听说吗?一般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没醉了的人反而常常说自己醉了。我看焦小姐是故意不给我们教育厅这个面子呀,刚才不是才喝了梁局长的酒吗?总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 焦扬讪讪的笑着,直觉觉得自己再饮下一杯必将导致意外,于是再一次推脱。推推搡搡中,整个席间的气氛不自觉凝滞起来,虽然大家还是在你来我往的饮酒,但是焦扬分明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聚集了寒气,尽管贺厅长还在笑着劝酒,但是语气已经冰了下来,大有如果不印下那杯酒就不识好歹的架势。 胸膛里似乎有火在燃烧,已经出现了浅浅憋闷的症状,虽然不算剧烈,但以她的经验,这已经是酒精过敏的预兆。手中端着的又是白酒,她只怕自己再喝下去,真的会坐救护车去医院。 焦扬抬头看向易明晞,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不管以后如何,他总是她在这酒席上最近最熟悉的人,而且分量足够重,如果他出来替她挡一下,相信那些人也不会为难她。 可是,抬眸看去,那个人静静坐着,垂头认真挑着盘子里的鱼刺,动作优雅仔细,却一点向她这里看去的动作也没有。 挑完鱼刺,照样是头也不抬,只是微微一侧,一朵魅惑至极的笑容在唇角慢慢勾画开,“若琳……” 焦扬的心在那一刻降至冰点,他唇角那朵微笑仿佛模糊了她整个世界,眼前再也没有别的影像,耳边也没有喧嚷,她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如此多余,多余的让整个天下的人都调弄她,可却没有人帮她一把。 她端起酒杯,看来已经躲不过去,只能自己帮自己一把,便微微一笑,“白酒我是喝不下去了,下面一杯用啤酒代如何?” 不经别人回应,焦扬便拿起一旁放置的啤酒,猛地拉开易拉罐,在众人的怔愣下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已经有人大赞她酒量超群,巾帼英雄之类的词汇也溢了出来。焦扬如释重负的垮下肩膀,却觉得胸那团火簇起的越来越激烈,再过一分钟似乎就要喷薄而出,便站起身笑道,“大家先喝着,我去洗手间。” 起身的瞬间天旋地转,身体仿佛不受意识控制,焦扬不由得踉跄了几步,这才勉强稳住步伐,有些跌撞的向洗手间走去。 焦扬原本就不是习惯吐酒的人,现在也没有想要吐酒的意思,可是气管仿佛被棉絮塞住,已经越来越喘不过气。她一手扶着墙壁支撑身体,另一只手伸进嘴里,一番努力之后,看着池子里的秽物,似乎已将所有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干净。 满腹的酒气似乎已经弥散了许多,可是胸闷却发展的愈来愈厉害。焦扬想起这里拐个弯便是楼梯,便扶着墙来到石阶上坐下,想要平息自己粗重的喘息。看了看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店洗手间里灯光昏暗的缘故,手机上的字迹竟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的看到七个未接电话。 按下重拨键打过去,喂字还没出口,程澈低吼的声音便流入耳眸,似是聚敛了一整夜的焦急与怒气,“焦扬,你去哪里了?” “毓泰酒店。”话说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呼吸已经显现出了急促的征兆,焦扬刻意放慢说话速度,竭力让自己的粗重呼吸不传入话筒中,“程澈,一会儿来酒店门口接我。” 她深知自己的情境,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继续放任这样的情况发展,只有去医院一条路可走。 因此,趁着自己还有一点儿气力,必须赶紧离开。 禁锢(13) 想起自己的外套和包都还在月明厅中,焦扬扶着倚栏起身。头顶却飘来一阵冷笑,“怎么?才喝这么点酒就受不了了?” 她倏的抬头,却见易明晞站在他面前,昏暗的灯光下,一双黑眸却尤为清亮,唇角微勾,丝毫不掩饰讥诮之意。片刻间,隐忍了一晚上的寒意似乎猛然爆发起来,焦扬深吸一口气,语速缓慢,却字字清晰,“我又没福气让人帮我挡酒,自然有不胜酒力的时候。” 每说一句,呼吸便像是被拧紧一般。焦扬只能通过皱紧的眉头来缓解自己胸闷的压力。 易明晞再一次轻笑,“我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你挡酒?” “是啊,没什么关系。”焦扬反唇相讥,胸膛里的空气像是被压缩一般,憋得她心都发痛,“堂堂易总裁前呼后拥,干吗无缘无故要我这么个小职员来陪酒做排场?难道就不怕我砸了您的牌子?” “谁说是无缘无故?”易明晞突然进前一步,焦扬想要往后退,却发现后面已是台阶,根本退无可退,只能任由他带着酒气的呼吸温热的扑在自己露出的脖颈里,“我们毓泰与x大的广告学签订了合作协议,现在是联合办学,下一个阶段是联合设立企业。而你,就是这项合作的专业带头人。” 焦扬猛地抬头,再也顾不得掩饰自己紊乱的呼吸,“易明晞,你暗算我!” 他轻佻的将她的头发绕上指尖,缓笑,“宝贝儿,这怎么叫暗算?” “我来x大工作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她问,心里已经涌上了不祥的预感。 “是啊。”易明晞附唇于她的耳边,带着酒味的温热扑入她的耳朵,竟让她莫名的一颤,“你说说,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没有我,你回国的工作能这么就安定下来?” “易明晞,你卑鄙!”呼吸不畅让焦扬的脸憋得通红,太阳穴犹如擂动的乐鼓,敲的她头痛欲裂,她恨恨的咬牙切齿,“你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么个圈套,就只等着我来跳下去?” “是啊。”他微微退后一步,“焦扬,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荣幸。事到如今,世界上唯有你一个人能让我费这么大心思!” “若不是你,我犯不着与x大联合,你知道吗?因为你,我恨透了x大,一步也不想踏回去。可是为了你,我还要巧立名目,以合作办学和设立企业为机由,为的就是让你回去变得顺理成章。” “你以为我去听什么公开课?你以为我真的关心什么专业规划发展?”他唇角凝起一抹冷笑,犹如亮刃一般狠狠的在焦扬心上划了一刀,“做好了这些文章,焦扬,我和你才能从长计议!而我,做梦都盼着你哭着喊着求我原谅那天的到来。” 她胸膛里仅有的一点空气几乎无踪,焦扬靠在倚栏上,奋力迎向他的眸瞳,“你这么做,只为了报复我?就因为我说分手,不给你一个理由?” 他看了她良久,就在她无力的近乎要瘫软身子的时候,方才点头,“是,我恨你,这一点,足以让我恨你。” 慢慢的走到她面前,他掀起自己的袖口。灯光昏暗,但她还是看到了那狰狞的几痕,她的意识虽然逐渐趋于涣散与无力,可是那瞬间还是不由的一凛。易明晞的笑容犹如月光一般散发出刺寒的冷光,“焦扬,这是你欠我的。” “我当初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他看向她的瞳眸淡淡微笑,“我们的渊源,不是你说结束就能结束,我不放手,便会永远纠葛。”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响,犹如在耳边燃起了绚丽的焰火,轰鸣而且绚烂。焦扬只觉得自己气管里的呼吸被这份焰火焦灼,一点一点的,看着体内的空气被蒸发却无能为力。她不由自主的滑下身子,紧紧的靠在倚栏上面,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她的眼睛已经被急促的呼吸逼出了泪水,起伏的胸膛不安的彰显着她痛苦的信息。易明晞看到她突然如此,上前一步猛地蹲下,“焦扬,你怎么了焦扬?” 她无力的撑起眼皮,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像是急于在他身上汲取气力,犹如许多年前那一次接吻。虚弱粗重的喘息渐渐逼近,“过敏……” 易明晞一怔,随即抱着她起身。刚才因为灯光昏暗,一直没能看出她的异样。而如今靠的近了,这才发现她的呼吸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急促,像是一只刚睡醒的猫一样无力的倚在他的胸口。因为憋得难过,涂着淡粉颜色的唇已经浮现了紫青之色,如玉的脸庞也慢慢苍白,长如蝶翼的睫毛遮住无力的遮挡住她的眼眸,而冰凉的延伸到他手面上的,却是她的泪珠。晶莹的一颗,冰的几乎沁入他的肌骨。 他想起她在酒宴上的眼神,那样哀哀的看着自己,唇角微扬,明明是渴求,却还是有那么一股独有的倔气。其实自她一开始喝酒,他便将她的所有举动都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眼里,也看出了其他人非善意的逼酒行动。可是想起那日在ktv里大口大口的喝啤酒的情形,他便将这一丝关切都自心底拂了去,她一向表现的不在乎,甚至有些近乎固执的绝情,所以他才几乎忘记了软弱的她是什么模样,所以才想用这样不近人情的方式来回击她的绝情。 却没料到会酿成这样的大祸。易明晞想到这里,有些悔不当初,其实看她踉跄的走出包间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了不妙,所以才马上跟了出来。原以为她的酒精过敏症状真的痊愈,竟没料到还是如此。 汽车疾驶在青灰色的道路上,易明晞将焦扬抱到副驾驶座位置,她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犹为刺耳,竟让他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看着她无力的缩在一角,易明晞的心被狠狠的提了起来,早已经在心里骂了自己千遍万遍。 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绿灯,平日里至少十五分钟的车程就只用了不足五分。易明晞抱着焦扬便往急救室里跑,医生见焦扬如此,迅速为她通上了氧气,随即皱起眉问他,“怎么了?” “酒精过敏吧。”他答,眼睛却一直驻足在她的身上,娇小的身子缩在床的一角,神情痛苦无比。 “酒精过敏还这么一身酒气?”医生看着他忍不住提声,“你是怎么做他男朋友的?不知道酒精过敏患者要严禁接触酒精吗?” 易明晞被这突然的一吼一惊,看着医生反感的样子却无从辩驳,只能俯下身,温柔的将焦扬沾在额间的凌乱发丝顺到耳边,她的头发湿湿的,说不清楚是沾了汗水还是泪迹,与苍白的脸色对比,更让他有一种怜悯的动容。 禁锢(14) 医生还在继续罗罗嗦嗦的批判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屋里却响起了手机的铃声。易明晞将手机自焦扬的衣兜里拿了出来,翻开一看却不不由皱眉,一个十分亲昵的名称正显耀于手机的屏幕之上。 他皱了皱眉,想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你好。” 对方一怔,“您哪位?我是程澈,找焦扬。” “现在在三零二医院。”易明晞简明意赅的说出医院地址,刻意忽略程澈语气里的焦灼与关切,匆匆挂断了手机。 “你翻过她的身子,别让她蜷着,这样不利于呼吸。”医生指挥他将焦扬的身子翻转过来,“现在呼吸平稳些了,我们要打去敏的针剂。” “哦。”他依言将焦扬反转过来,却在她歪头的瞬间,看到了她脖颈里的滑落的吊坠。那是一直很普通的戒指,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污迹,却被她串了红线挂到胸前。那是他们临上大学互相交换的礼物,他还记得他当时递给她这个戒指时她的巧笑倩兮,“好,易明晞。有了这个,我们约定x大相见。” 他当时只是借读生,必须要回户籍所在地考学。少男少女的心境总是纯净的近乎简单,还记的当时的她粲然的仰头,将一个透明的方玻璃晶体递到他手心,眼眶明明已经发红却尽力咧大嘴角,“易明晞,我已经把自己放到你手心里了,你可不能扔了我。” 声音有些发涩,但表情却是装作打趣也掩饰不了的郑重,那一瞬间的表情牢牢记在他的心里,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玻璃饰物,里面是她的大头照,笑得毫无心事,高扬唇角。 易明晞犹记得当时便拉着她的手,飞快的跑到学校旁边的首饰店,然后掏出所有的零用钱买了这个戒指,“焦扬,我们x大见。” 因为他知道她的梦中学府是x大,因此也坚决的随之同行。却不料因为这简单的五个字,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易明晞愣愣的看着那个吊坠,垂她身边的手却感觉被轻轻一触,倏地低头,只看到焦扬渐渐发白的唇微微开启,便下意识的将耳朵附到她的唇边。身子随之像是被泥铸一般僵硬,医生关切的在身边嘱咐,“按住她一点儿,输一个小时液体。” 他木然的点头,然后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酒精的作用加上过敏的摧残已经使焦扬完全失去了意识,那张平时生动的近乎稚气的脸也没有了让他纠结不已的锐性。他看着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惧悚,仿若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看她的机会。 他不由自主的将手慢慢伸向她的挂着点滴的手,只是温热的一触,旁边便窜进来一团乌色的影子,没等他反应便趴在她的床头,“焦扬你怎么了,焦扬!” 此时的程澈完全像一个大失方寸的鲁莽孩子,易明晞被他撞得差些歪到床上,看着他像是要弄醒焦扬似的皱了皱眉头,用力将他扯向一边,冷凝的唇角看不出任何喜悲情绪,“她睡了。” “她怎么了?”程澈的理智终于恢复了几分,退后了几步。自从听到焦扬在医院,便完全乱了手脚。“好好的怎么会病了?” “酒精过敏。”他淡淡的吐出四个字,回答言简意赅。 程澈突然用法语骂了一句,看到易明晞挑眉看他之后才换了中文,“她怎么还敢喝酒?为什么要喝酒?” “为工作。”他没心思也没义务为程澈解释焦扬喝酒的缘由,却冷冷的开辟了另一个话题,“她在法国经常喝酒吗?” “没有。”程澈回答着他的问题,眼睛却依然驻留在焦扬身上,“初到法国,她买了一大箱啤酒,喝了几次也是酒精过敏,憋得厉害。可是她却还是一直喝一直喝,说练练就好了。” “我说了几次她也不听,不过却真的好了很多,一般不会再严重过敏。”他反身看向易明晞,脸上浮出抱歉的笑容,“这次多亏了易先生了,要不,您先回去,我守着她就好。” “好。”他点头,刚才已经在门外看到了蓝若琳的身影,她又有了男朋友照顾,他没有理由继续强呆。 出了医院的门,蓝若琳站在他的车旁边,一看见他便迎了上来,“焦扬怎么了?” “酒精过敏。”他打开车门坐了上去,车里依然弥漫着浓浓的酒气,让他不由自主的皱眉,“应该没什么事。” 蓝若琳却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白酒和啤酒混着喝,好人都难免出些差池,何况……” “若琳,别说了。”他突然打断她的话,猛然发动起了车,车子发动的期间,耳边反反复复的响起刚才焦扬所说的话来。 她没有意识,八成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是他却听到清清楚楚。 她说,“明晞,我疼。” 她说,“明晞,难受,我疼……” 犹如几年前她因阑尾炎发作他守在她身边的情境。可是,却终是一去不复返。 焦扬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程澈拖回了家里,不用说,醒来又是被程澈好一顿埋怨。她揉着剧痛的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日的情境来。易明晞莫名其妙的去听她的公开课,听完之后然后莫名其妙的带她去吃饭,然后就是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拼命灌她酒,后来她体力不支,终于倒下阵来。 再后来是与易明晞在楼梯处的狭路相逢,那时,发生了什么? 她努力支撑身体的时候听见他说,他恨她,他设下这场局,就是等着她的跳入。 他如渊的曈眸似乎是要将她看进心里,但是表情却是决绝与狠厉的,仿佛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仇人,他说,焦扬,我不放手,我们就会永远纠葛。 想到这里,焦扬掀开被子,急急的向门外走去。还没触及门把手,门已经被程澈推开,看到她下床有些大惊失色,“你怎么下来了,赶快回去躺着。” “昨天是谁送我去医院的?”她问,眉宇里有一丝焦灼和不甘心,“是谁把我送回家的?” “真是病糊涂了。”程澈放下水杯,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易先生将你送到医院,然后给我通了电话,我把你拖回家的。” 焦扬一怔,眼风扫了一下表,立即跳起身来,“哎呀,九点了!”她10点15还有课。 “别急。”程澈将她按回床上,“你们领导今天打电话来,我和他们说了,请一天的假,让他们调课。” “哦。”她应了一句,心里却突然落寞起来。她一直以为这份工作是自己公平所得,即使是有好运的成分,但也不至于大出意料。可没想到竟是易明晞一手安排,从没料到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掉入他设计的坑,如同高二时一样,陷落的如此彻底。 事到如今,想要不和他纠缠,只有躲避一条路,否则,四年来自己经历的所有辛苦,唯有前功尽弃。 “焦扬,你干嘛?”程澈看焦扬突然起身去衣柜翻衣服,问道。 “去学校一趟。”她不希望程澈知道她与易明晞之间的渊源,只能随便的找了个理由搪塞,“下午有教学会议,我刚去x大,随便请假不好。” 禁锢(15) 出了家门,焦扬伸手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易明晞公司的地址,于是只能试探性的报了个名字,“师傅,毓泰集团您知道吗?” “总部?”司机挑眉,“还是毓泰置业?毓泰酒店?毓泰传媒公司?” 焦扬没想到毓泰会有这么大的产业,一时之间只能怔愣。上次便听贺琰说易明晞已经是毓泰的总裁,统筹毓泰的一切事务,所以办公地点应该在总部里,便应道,“总部吧。” 毓泰的办公大楼位于市中心,整个楼体呈塔形设计,尖尖的楼顶更是高耸入云。焦扬看着气势逼人的大楼,深吸一口气走进毓泰大厅,还没反应过来方向,便有小姐迎了上来,“小姐,您要做些什么?” “我找人。” “找谁?” “易总裁。” 那小姐打量了一下她,大概是看她牛仔裤白t恤,并不像是平时能直接与他们总裁对话的人物,便再次笑颜如花,“请问您预约了吗?或是,向我说一下您的工作单位?” “焦扬,x大讲师。”焦扬苦笑一下,“易明晞在不在这里?” 情急之下,还是将他的名讳直接说了出来。那小姐看她直呼总裁名字,惊讶之余反身过去拨通电话,说了些什么焦扬无从得知,只是在她略带美丽的曈眸里捕捉了一些羡慕,“易总说,让我带您上去。” 焦扬面无表情,“谢谢。” 焦扬头也不抬,一路上都在想着呆会该与易明晞如何措辞,任由小姐将自己带到了一个硕大的大厅,“焦小姐,易总就在里面。” 她猛地抬头,这才看到面前一扇晶亮的玻璃房间,窗明几净。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的看到易明晞的身影,沐在一片阳光之中,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却不放于唇上,只是怔怔的看着它烟雾缭绕,慢慢的,在他身边蔓延出一片朦胧。 “易总,焦小姐来了。”那小姐带着她进入,然后关上门。 易明晞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转过头去,像是思考什么事情一样,紧锁眉头。焦扬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似乎有意唤起他的注意,吐出的语句清晰有力,“易明晞。” “病好了?”他转头,桃花般的眸子竟流转出一抹笑意,“病好了才有力气找我算账,是不是?” “你都知道?”焦扬的唇角凝出一弯苦笑,“我承认,你技高一筹,你谋略高超,你的孙子兵法玩的出神入化他人难以逾越,我承认一切都不如你,你饶了我行不行?” 到了昨天,她才发现她仍不是他的对手。再继续下去必会重蹈以前覆辙,所以,她选择牺牲自己的自尊,来祈求他的放手。 “你刚刚病好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易明晞稍稍正过身子,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晕出一种透明的病色。语气虽说是哀求的,可眼神依旧透露出倔傲。他看着她只觉得好笑,“焦扬,原来你是如此希望和我划清界限,渴求的,甚至愿意服输。” “恩。”她尽力作出诚恳的样子,“易明晞,你放了我。” “可是我不愿意。”他轻笑,眼神清冽,如同一汪碧水。可说出来的话却冷酷如冰,“游戏刚刚开始,你的大好前程才刚刚开始,我怎么舍得放手?” 事情到这一步,终究没能掩下怒气。焦扬腾地站起身来,“易明晞,你自己一个人想玩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我不伺候了行不行?” “不行。”他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怒气,薄唇一划淡淡笑道,“若是只想看一场独角戏,那有什么意思?” “如果我在国内让你厌恶,那我回去。”焦扬紧紧咬着嘴唇,“易明晞,我们说过了,四年前就再也没有关系,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找我难堪有什么意思?何况,我这次来也是基于以前的情意,我想走便走,不用向你汇报。来这里也只是知会一声。” “做得好。”易明晞突然打开抽屉,抽出一沓资料册来,啪的扔到她的面前,“焦扬,看完这个,你大可以走,我保证不拦你。” 焦扬低下头,粗略的翻了一下资料册神色便黯然下来,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不可置信。她抬起头来看着易明晞,却见他仍是一脸玩味,而且还扔给她一个计算器,“毁约的代价,你粗略的算算。” “我算了,是四千四百二十万。”他站起身来,慢慢的踱到她的身边,“你在x大可是签了7年的教学合同,以毁约每年15万计,其实也不多。但是或许你不知道,x大与毓泰可是签了二十年的合作协议,协议里规定,我有权指定相关人员做合作办企的专业带头人,x大不能有任何异议。” “所以,焦扬,我指定的就是你。”他突然俯下身来,看着她轻轻微笑。“二十年内,除非你能付得起这四千多万,否则没有逃脱的机会。” “易明晞,你卑鄙!”焦扬站起身来,因为愤怒指向他的手指颤抖,苍白的脸色浮上了因怒气而滋生的绯红,“你竟然这样不择手段!难道就是为了报复?” “在我看来就是这样。”易明晞转身,阴冷的口气不存一点温度,“你绝情,我记仇,这很公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母亲虽然拿着工资,但是残疾人,家庭顶多算是吃穿无忧,但也不是富足。” 她恨恨的盯着他,犹如面对着心里的一根刺,嘴唇咬的死死的,瞬间血便冲往一处,娇艳似火。 “焦扬,我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用想。”他的语气突然间变得轻忽起来,“四千多万人民币,你是觉得靠你谋生能赚得这些钱,还是靠你那残疾妈妈省吃俭用能存下这些费用?” 话刚落下,一声清脆的响声便彻底打碎了此时的宁静。易明晞不由得捂上脸颊,像是被打蒙了一般,愣愣的看着眼前愤怒的女人。 她竟然打了他!四年未见,这样一场爱情角逐里,她这个感情的不负责任的逃跑者,竟然打了他! 他还未将四年的感情债务一并清算,她竟然还出手打了他! “焦扬,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易明晞放下手,冷冷的看着她,眼瞳里似乎聚成了寒冰,带着冻僵她的寒意。 “易明晞,我清醒的很!”焦扬骄傲的仰头,冷笑两声退后,“我最傻的,就是试图和你这个变态来谈条件,还期待着你的人品爆发。好,不是想让我俯首称臣吗?我称了你的心意,如你的愿这总该行了吧?” 她眼里分明簇起的是一团一团燃烧的恨意,愤懑的,似乎又带着一些委屈,易明晞被看得甚至忘记了回击和怒视,直到砰的一声门响,焦扬怒气腾腾的身影终于弥散在了他的视线里。她身上着的是一件粉红色小褂,却不知道为何竟在他眼里幻化成一团团烈火,红的似血,几乎要灼透他的眼睛。他低下头,一阵阵麻痛自手掌处传来。易明晞不由得强扯起嘴角苦笑,明明是她出手打了他,他怎么还能感觉到这样狠烈的掌力? 仿佛是自己掌锢的自己,那样的痛楚,慢慢自心底涌了上来,犹如走上了绝路。 困路(1) “明曦,焦扬今天会来么?”蓝若琳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办公桌上认真看文件的男人。 “会。”他想也不想,笃定的回答。右颊又感到一丝疼痛,所以忍不住覆了上去。那样深刻的感觉,丝丝点点的,自脸颊蔓延到了心里。 “可是已经九点半了啊,昨晚打电话约定的是十点。”蓝若琳有些心急的绕办公桌转了个圈儿,“前天焦扬过敏的那么厉害,咱们也没帮上忙什么的,该不会是赌气不来了吧?” “不会。”易明曦的回答仍然简单的只有两个字,虽然与焦扬分别已久,但他还是最了解这个女人,情感与理智,她向来划分的最为清楚。 “明曦,我想问一个问题。”蓝若琳看他合上了文件夹,终于将憋了几日的问题问出口,“为什么让焦扬来做x大的代理?是不是……” “那让谁做?”易明曦侧头,“让你做吗?你是毓泰与x大合作时毓泰的代理,那边自然得有个人填空缺。焦扬自法国归来,经验丰富学历也高,是最好的人选。” “c市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这次又是与你爸爸的合作,就算是为了避嫌也要找个外人做那边代理,这么大个项目,”易明曦站起身来,“搞不好会把毓泰的三分之一资产都堵进去,我必须找个……。” 话未说完,门突然被人推开。两人都看向门外,却见焦扬似是沐了一层雾气,在阳光绚烂的照耀下犹显得模糊,“易总,蓝总。”她微笑着扯起嘴角,眼睛却盈满了刻意做出的生疏,“不好意思,赶着给学生代半节课,我来晚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来到他的面前依然恭谨有礼。易明曦装作无意的看着她的眼睛,虽然乌色眼影遮挡了焦扬原本白皙的肤色,但是仔细看去,仍有微红的印记。她仔细的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眉毛微蹙,认真的神态竟犹如他们共度时的大学时光。 “也就是说,x大是作为新成立的毓泰广告的学术支撑单位?”焦扬抬头看向蓝若琳,“毓泰广告全权负责各种广告业务的商定问题,而我们x大一方只需要在专业方面做到万无一失的精准。” “是这样的。”蓝若琳点头,“焦扬,毓泰广告是毓泰集团旗下的产业,之所以设置这么个企业,也是因为毓泰集团的其他公司越做越大,光靠别人的广告行销难以支撑。此外,毓泰早有了毓泰传媒,主要做本市的楼宇广告等分众传媒业务,这次毓泰广告成立,也会将毓泰传媒囊括进去。” “我们负责硬件支持,你们负责软件完善。”蓝若琳支起头,职业化的美丽笑容自唇边漾了出来,“资金投入是二比八的关系,我们八你们二,毓泰这边的业务牵头人是我,x大的业务牵头人是你,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我们俩联系。” “明白。”焦扬点头,伸出手去,大方回笑,“祝合作愉快。” 说完焦扬突然回身,看向易明曦,眼神清冽的近乎透明,“易总裁还有什么吩咐?” 这一次对视,她的平静简单毫无准备的撞入到了他的深邃里。易明曦看着她,除了眼眶那一点几乎不可见的微红,昨日那惊心的一幕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她的表情,平静的近乎冷漠。 她竟然可以将心事掩饰的那么好。易明曦勾了勾唇,眼睛却不看她,不知道投向了何处,“若琳,给x大发过一篇文书,说我希望任命焦扬为副总经理,希望x大可以采纳我的建议。” “任职文书下达之后,一百万以下的项目可与若琳商讨执行,但是只要超过了一百万,须承报总裁审理。此外,公司创建初期,作为x大的专业代表,我希望焦总可以时常来我办公室与我汇报项目进展情况,这也是秉承对双方都负责的原则。” “好。”焦扬点头,长睫垂下,顺从的掩饰了眼睛里的情绪。“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学校了。” 易明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整个事情似乎比他预料中的顺利,他以为她仍会有幼时那般桀骜不顺从的脾气,甚至在她来前便提起精神准备全力回击,可是她没有,顺从的出乎意料,整个过程,除了进门时的淡淡一瞥,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一夜之间,她便收起了自己锋利的爪子与厉性,而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让易明曦有一种不由自己掌控的恐慌。 困路(2) 回到x大,焦扬便成为了整个x大的焦点。对于x大而言,毓泰的投资是x大建校近百年以来第一次与商业社会如此紧密和大手笔的合作,所以全校上上下下,无不沉浸在一种群情激昂的氛围中。 在教研室其他老师的心目中,焦扬的发迹无疑是一个神话。自从毓泰广告成立典礼完毕之后,岳老师就开始围着焦扬转上转下,“小焦老师,不,是焦总,你怎么就会成为毓泰广告的老总的?” 焦扬摆弄着手里的饭盒,往嘴里塞过一个土豆片,头也不抬,“这很简单,在学术研究里我不务正业最为精当,在商业领域里我专业能力最强。” “要我说毓泰就是想打造一个俊男靓女的领导团队。”岳老师嘴里咬着筷子,“你,蓝若琳,易明晞这三人组合,不用宣传便是整个c市的头条焦点。对了,”岳老师突然两眼放光,无比中肯的看着焦扬,“焦老师你要注意了,人家易明晞和蓝若琳可是两口子,你夹在中间怕是不好做人的……说不定就是个掩人耳目的工具,没了你,这毓泰广告就是个家族企业,有了你,这性质可就不同了……” “岳老师……”焦扬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的逻辑思维能力这么强?” “我是真心为你。”岳老师看焦扬一副无奈的样子,干脆坐到他的面前,“我给你分析一下其中的厉害关系哈,其实我觉得,看起来你的前途如花似锦不可估量,但是其实是落进了一个水深火热的坑啊,你想想,大家都是年轻的时候,若是因为工作问题与易明晞有些亲密,那蓝若琳反映到蓝校长那里去,那蓝校长不得光给你脸子看,说不定,还会炒了你!” “炒了我正好。”焦扬站起身子,收拾着餐具,“我现在最巴不得的,就是她炒掉我,”然后将勺子放到脖颈下,作出毫不留情的架势,“最好,就这样,将我除掉!” 话落的瞬间,满教研室的人都哄笑起来,大家都认为焦扬是志得意满的对自己打趣,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算是数日来她最真诚的一句话。易明晞已经做出了那个态势,即使他们四年未见她也知道,这一次,他是打算与她纠葛到底。 命运也真是奇怪,她觉得要躲之不及的两个人,他却偏要以另一种形式将两人紧紧束缚在一起,这种束缚强劲有力,她竟然只能屈从。 也罢,既然不能争取,就这样过下去吧。焦扬无奈的想,易明晞大概也是洞晓了自己的困境,面对这四千多万的毁约金,她只能昂首向前,已经没了退路。 自洗手间回来,焦扬正好碰见将要去找她的蓝校长,把她叫到校长室,又免不了一阵威逼利诱似的训哄,“焦扬,你现在可是我们x大的代表,与毓泰合作是我们走向市场的第一步,你一定要走出我们x大的特色来。” 焦扬不断的应声,其实却半个句子也没听进去。 “其实我是不大相信你们年轻人办事的,”蓝校长大概看出了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咳了一声,“但是易总说你肯定行,他们又是主出资方,那我也没办法。关于你和易总的关系,”他瞄了瞄焦扬,“我虽然不知道全部,但也打听个差不多,你要……” 话说到这里恐怕已经不方便明了的说下去,焦扬抬眸微笑,“放心吧蓝校长,我与易总裁那都是过去的事情,除了工作,别无其他……” “小焦,你虽是易总裁介绍进x大的,但是我也一直相信你的能力,千万别让我失望……”他再次不自然的咳了咳,“你们的事儿我也不想多做追究,年轻人总有犯错误的时候……“ 焦扬一愣,继而苦笑,原来她与他的爱情,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场错误。 晚上又是吃饭,名头是庆祝毓泰广告的成立,预祝两方合作成功。焦扬无心考虑这是不是又是易明晞巧立的名目,去药店买了两瓶气管扩张喷雾剂,并且事先吞下了三片抗过敏的药片,决定迎难而上。 不管怎么说,也是与易明晞成了合作伙伴,这样的饭局总是少不了的,还不如现在开始,做好防患于未然的准备。 进了包间一看,让焦扬意想不到的是,易明晞竟然不在那里。焦扬在门口愣了一愣,蓝若琳大概看出了她的疑问,笑道,“明晞说有些事情,让大家不用等他,先吃就可以了。” 这原本就是一场毓泰广告的内部员工交流情感的大餐,不涉及与政府及其他相关单位的联谊,大家听蓝若琳这么吩咐,便开始放下心来觥筹交错。新公司刚刚成立,做广告这一行当的又多是年轻人,短短十几分钟过去,大家很快便由刚刚的生疏慢慢的趋于火热。焦扬作为x大的业务代表,又是易明晞属意的副总经理,大家自然会将敬酒的热情倾注到她与蓝若琳身上,恭维之辞在酒会上此起彼伏,蓝若琳依然以酒精过敏为由回绝,而焦扬则来之不拒,眼前很快出现了一顺排空着的啤酒瓶子。 第一次参加员工联谊,总裁不出席总是不大像样子。席间似乎有人询问易明晞怎么还不来,焦扬心里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掰着虾皮的手一停,继而听见蓝若琳淡笑着回应,“我打个电话问问。” 她与她只隔一个位置,虽然四周环境纷闹喧扰,可她还是听到了她与他的对话,耳朵仿佛突然灵敏起来,甚至有了主动分音的功能,能将她对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焦扬看似无趣的把玩着透明的玻璃杯,注视着绿色的茶叶在里面摇曳着灵动的舞蹈,心里的烦躁一点点升级。 她听见她柔和的说话,语气温软的不可思议,还带着些女性特有的温柔与撒娇。余光挥斜,明亮的灯光在她的面庞洒下一层薄薄的暗影,像是燃起了星光,蓝若琳眼里遮掩不住的幸福,慢慢的竟让她感到揪心的疼。 不是那种让人一触即死的痛,偏偏是带动着折磨人的目的,一点点的,嗜心咬骨。 不是说好了与他两两分离吗?怎么到现在为止,还是见不得与他相关的幸福? 困路(3)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今天的不出席是因为她的关系。那****的巴掌,甩的那么狠厉。今日的相见,不论如何,总会有些尴尬。她还想了一路的说辞,甚至费尽力气琢磨了与易明晞相见时的表情,怎么才能做到大度从容,怎么才能做到风度有礼,这些在平日里不像问题的问题,在易明晞面前,全都成了最难达到的事项。 可是他以他的不出现,简单甚至有些武断的打断了她所有的努力,心里仿佛有一根绳被贸然割断了,摇摇晃晃的,有一种难以表述的感觉在那里摇摇欲坠,她原本应该预料到轻松,最起码不用担心在他面前再做出任何失策的行为举止。可是此时,却觉得有一种被掘走的空洞与无力猛地侵袭而来。 “实在不好意思。”蓝若琳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目光似是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她的方向,“明晞,不,易总裁说了,今晚上有些事情,可能赶不过来,大家随便再吃些。” 语气里充斥着的,分明是女主人的语气。那一声明晞,使整个酒宴顿时萦起暧mei的气氛来。很多人敏感的捕捉到他们之间的亲密的气息,会意的笑出声。焦扬头微垂,仔细的掰着盘子里的对虾,虾壳被剥了完全的干净,可是她却不吃,只是愣愣的看着莹白的虾体上泛起的透明光华。 酒色微醺,灯光眩白,焦扬觉得有些头晕,直到眼前笼下一团斑影,她的理智才渐渐聚集起来。“焦总。” 僵硬的笑意敛于五官,焦扬抬起头,粲然自信,“蓝总。” “能不能单独和焦总说些事情?”蓝若琳举起酒杯,与她轻碰,“这儿有些吵,我在隔壁定了个茶座,关于毓泰广告的发展大计,咱们在那儿谈。” 这是一间萦着暗黄灯光的茶室,环境静幽,明明与包间只有一墙之隔,可是隔音效果好的竟像是瞬间置身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下子融入这样的安静,焦扬这才觉得头有些微痛,不禁伸出手来,一边端起茶杯浅饮,一边慢慢揉着额角。 “喝多了么?”蓝若琳又在她的杯子里添了些热水,“这个茶叶有些解酒成分,你慢慢喝一些。” “谢谢你。”焦扬抬头,笑容真诚,在昏黄的灯光下灿灿发光,“要不是你,我估计还要喝几瓶。” 蓝若琳微笑,“刚才就看见你脸色不对,我也是对酒精过敏的人,所以知道这些都是什么症状。可是看你那样子,似乎还是来之不拒,这才没办法了,找了个借口将你带出来。” “习惯了。”焦扬晃晃茶杯,一丝无奈溶于齿间,“也没什么大问题。” “为什么要喝酒?”蓝若琳看着她,终于将那个问题说出口,“是因为他?” 语气轻扬,明明是轻飘的甚至可以被空气融化的语气,可是听到焦扬耳朵里,却无异于响雷。 这简单的四个字,将她几天来爱恨刻骨都汇聚起来。她心底里像是卷起了狂潮巨浪,可是反映到脸上却是再也平静不过的面色,“不是。” 这样的口不对心,几乎是本能。 可蓝若琳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如释重负,反而有一点点的忧伤与悲悯在眉宇间慢慢潋滟开来,尽管在昏黄的灯光下模糊不清,可她还是触碰到了她的情绪,“我都知道了,焦扬。” “四年前的出国,是因为他吧?” “由滴酒不沾到习惯借酒消愁,也是因为他吧?” 再也无法隐瞒,焦扬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杯子。用力的,甚至像是要将它攥碎,她略微发颤的声音在包间里回响,“是他告诉你的?” 她摇头却又点头,“他只说,你是毒药。” 焦扬微微苦笑,心里涩涩的,四年的挣扎仿佛幻化成了最苦的汤汁,无可抑制的迸溅到她的心里,他与她的关系,别人定性成错误,可他却定性成毒药。 毒药和错误,可都不是好词儿。 “他还说,你是第一个甩他,也是唯一一个敢甩他的女人。”她们就坐对面,蓝若琳的气息幽幽的喷在她脸庞,有一点脂粉香气,又有一点记忆里的青草味道,合起来,竟让她想要窒息。 她一语不发,听她说着他口里的自己,“他还说,是你提得分手。” 气氛久久凝滞,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的似乎只是他们之间的尴尬与无奈。焦扬抬头,轻笑,“没了?” “没了。”蓝若琳看着她,眼睛里却是又恨又怨的痛恶,语气也跟着坚硬起来,“焦扬,我从没想到,他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你。”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焦扬摇晃着杯子,“现在,你们不正在交往吗?” 晃荡的茶杯里,易明晞的脸庞竟在澄清的水里慢慢清晰起来,波光粼粼,一会儿是他微笑的面容,一会儿是他盛怒的狰狞。焦扬抬头,似是苦笑,“蓝总,好好把握机会。我以前与他确实是恋人,也恋爱了三年多的时间,可那都是过去,你若是为了此事而找我,真的没什么好追究的。” “易总总结能力好,所有的一切都以简练的语言告诉了你。”焦扬深吸一口气,“说我是毒药,真是抬举我了,不过或许是因为对我毒药的定性,所以他现在才想对我痛下狠手,将我圈至毓泰的圈子里,不再让我有威胁社会的机会。以毒攻毒,他的毒性,怕是比我好不了多少。” “说我是唯一甩他的人,那也是实话。”焦扬拿起茶壶,为蓝若琳续了些热水,瞬间热气腾升,他们之间模糊不清起来,“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年少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因为去法国领奖,喜欢上了主办方的少爷,这就是分手的理由。” “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回到了c市。”焦扬微微斜身,疲惫不已的靠在椅背,“我做梦都没想到,你那天哭诉中那个不只有一个女人,却被你深深爱上的那个男人会是易明晞。” ________ 这是今天的第一更,晚上八点左右还会有一更。 困路(4) “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回到了c市。”焦扬微微斜身,疲惫不已的靠在椅背,“我做梦都没想到,你那天哭诉中那个不只有一个女人,却被你深深爱上的那个男人会是易明晞。”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对。”她苦笑,“c市不过是一个城市,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发生。我觉得,你在他眼里终是特殊的。” “什么意思?”雾气散尽,蓝若琳的脸愈见清晰,清晰的,可以看到她眼里的不甘与困苦。 “那样一段过去,对易明晞这样高傲的人而言,无异于耻辱。我甩了他,奔走异国,对于易明晞这样有背景有家世有权有貌有钱的人而言,肯定会有疙瘩。而他竟将这段过去讲给你听,这样的毫无心蒂,已经是你们之间关系的最好见证。”焦扬勾起唇角,慢慢垂下眼睫,“或许你会觉得我们之间关系未止,可是现在,只是他看我不顺眼罢了。” “焦扬……” “不说了,我还期盼着您能尽快与易总裁结婚,然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完满终生幸福连年,认识到了美好,才可以让我尽早脱离于苦海不是?”焦扬唇角的笑意慢慢加深,“以后易总裁看我不顺眼的时候,蓝总要替我说情啊。” 这样一场沉重的谈话,却以她的戏谑结尾,实在有些沟通上的头重脚轻。蓝若琳还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外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程澈微笑着出现在她面前。 焦扬反身,“蓝总,您看,有人接我,那我先走一步。” 她上前挎住程澈的胳膊,扯着他便往外走,姿势前所未有的亲密。程澈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紧了紧她的相环,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秋风吹至面颊,丝丝的疼痛,焦扬看着夜空,乌蒙的云端若有若无的浮现出几颗星星,虚弱的眨着眼睛,让人看了揪心的难过。 “程澈,咱们交往吧。”她看着天空,话语突如其来。 “啊?” “咱们交往吧。”焦扬转头看着程澈,眼睛状作无意,像是在说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小事,但语气却是诚恳的,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和你,咱们交往。” 这样一场爱情的两个见证人,总要有人彻底与过去说再见。她以前以为只要易明晞能告别过去就好了,即使她再哀伤,也会有臣服于现实的那一天,虽然会有较长的时间抵挡思念,但总不至于会是遥遥无期的徒刑。可是到了今天她竟然才发现,只有两个人彻底下定决心挥别过去,他们两人才会有各自重新开始的机会。否则,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会堕入一场劫难的轮回。 那样的爱情太过渺茫,已经走到现在,她已然无力回去。 —————————————————————— 焦扬发现,易明晞操作她进入x大工作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毓泰广告成立的第三天,蓝校长便免了她一门教学任务,只让她承担《传播学》的教学。这样一来,她一星期只有两节大课上,其余时间,便全部倾注在了毓泰广告业务的打理上。 她现在充其量说还是x大学校的教学老师,不如说是毓泰广告的职业经理代表。易明晞用的是一种迂回的战术,将她重新拉到与他并行的位置上,名正言顺的管着她的一切行为举动,所有的理由均是冠冕堂皇。 毓泰广告现在是在毓泰总部的十二楼办公,除了焦扬,还有x大的两名老师担任创意,文案等业务工作。现有的业务多是毓泰集团其他分公司下的单子,虽然任务量总体而言不大,但是琐碎的却让人头疼。焦扬已经连续加班三天,每夜九点多钟回家已是常事。 好歹毓泰集团与她住的公寓不远,九点多也正是这个城市热闹的时候,华灯初上,乌蒙的夜空都被浸染上一种让人无法移目的璀璨。焦扬磨磨蹭蹭的收拾着东西,锁好办公室的门向电梯走去。整个楼道静悄悄的,只有电梯上的数字一闪一闪,表征着这个大楼曾经热闹的讯息。 她按下1楼的数字,然后便别过头去看电梯旁边安置的楼宇广告。广告内容不断的变化,她却记不准是什么内容,反映到脑海里的消息均是繁杂的走马观花。耳边传过清脆的一声铃响,电梯到了。 她收回视线,有些垂头丧气的迈腿进去。因为太累,整个人几乎有了一种垂颓的气息。可没想到刚踏进去,眼前便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锃亮可鉴,几乎可以照见她的无精打采。焦扬倏的抬头,正好迎进了易明晞墨黑的瞳眸,明明是波澜不惊的平和,可她还是觉得带了那么一股清冽的寒气。 已经9点,这个大楼已经人去楼空。可是他怎么还在里面? 焦扬仍处于茫然无措的犹疑之中,电梯超时的警铃声已经传了进来,嘀嘀的,带着一种机械的冰冷与烦躁。她的迷茫与惊讶顿时被惊得无影无踪,迈入电梯的一条腿下意识的刚想要撤回,易明晞的声音便冷冷的响起,“怎么?不进来?” 他虽不看她,语气里却有一种疏离的不屑之气,仿佛将她的无措都看进了眼里。焦扬一愣,挺身迈进电梯,靠在电梯的另一角停下。 背后是冰冷的电梯壁,即使是隔着衣服也能体会着那种沁入肌骨的冰意,可是焦扬却近乎固执保持着贴墙而立的姿势,不足5平米的电梯间内,即使他处于彼端,她位于这端,隔得也不过是触手便可及的距离。她的每一次呼吸,鼻端几乎都弥漫着他的青草香气。 她微垂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却在光亮的电梯壁上发现了他的影子,颀长的身形,微扬的头颅,一动不动的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数字。12楼之下已没有加班的同事,他们乘坐的电梯下降的顺利通畅,自12楼至1楼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可她却像经历了几年。 伴随着叮的一声,那红色的数字终于变成了孤单的竖线。一阵寒气袭来,电梯门缓缓开启,焦扬正准备踏出点头,耳边却响起熟悉的声音,竟是蓝若琳。 一声“蓝总”尚未出口,易明晞早已经揽过她的身子,姿势亲昵密切,“让老袁接我就行,你怎么来了,这天多冷。” 他宠溺的看着她的眼睛,怜惜的将她大衣的领子翻高,又摘下自己的围巾围至脖颈,关切的像是在面对一个可爱的孩子。蓝若琳微微笑着,“还好,在家里休息了一天,也呆不住了,所以就赶了过来。”话落之后仿佛这才看到焦扬,眼瞳里的疑虑一闪而过,“焦扬?” “我加班,蓝总。”焦扬迈前一步,微微仰头,眼里一片坦然。 “哦。”蓝若琳了然的笑笑,“对了,我刚才在门外看到你那个异国男友呢。” “程澈?”焦扬一愣,一抹笑意凝上唇角,“那我先走了。” 仿佛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逃避的理由,焦扬走的甚至有些踉跄。刚才临别时那一瞬目光,她与他的视线再次相遇在一起。他的眼睛里仿佛有着寒光利刃,再多呆一秒,自己仿佛就会被他狠狠刺伤。他的唇角是来不及敛去的属于蓝若琳的温柔,可是眼睛里倒映着的,却是属于自己的冰冷,那样的狼狈,那样的残酷,那样的决绝,那样的——毫无退路。 困路(5) 出了门,便见程澈斜着身子倚在石柱上。看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前在她的面颊印上一吻。这是法国最常见的礼节,焦扬也不以为意,“等了多长时间了?” “没有太久。”他微微侧头淡笑,“只有半个多小时。” “我可以打车回家的嘛。”她被他拉着手,刚才心里的寒意仿佛一点一点的回复温度,“这么近,打个车就到了。” “我们是恋人。”程澈突然停住脚步,“焦扬,你要学着需要我,比起这半个小时,我等了四年,早已准备好了让你需要。” 嬉闹惯了,程澈突然一本正经。焦扬抬头,却见他碧蓝的瞳眸如同沉淀了万年美丽的蓝色宝石,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璀璨的光芒,俊朗的面庞凝起一抹承诺的气息。她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他的脸微微凑近,两人之间无可避免的升腾起了男女之间暧mei的味道。 她早已不是孩子,用脚趾也能猜到下一刻将要发生什么。焦扬放在腿侧的手抬起,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推开他的亲密。可是只是刹那,眼前却出现那个人与另一个人的亲昵,心底仿佛有一团火被悄悄浇熄,整个身体都随之冷却下来。她慢慢闭上眼睛,微微仰头,等待着那属于两个人双唇契合的温暖。 已经决定重新开始,就不要再给自己任何借口放弃。感受到他的唇在她唇齿间辗转游移,他的手在慢慢揽紧她的腰肢,焦扬在心底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去习惯他给予的温暖,她慢慢伸出胳膊,刚要揽紧程澈的脖颈回应,身旁便突然腾起巨大的冲力,两人惊魂未定的退后两步,却见一团黑色的影子如同飓风一般在夜灯璀璨里迅速驰远。 __ 公司成立之初,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连不断,虽然仅靠毓泰集团其他子公司的业务足以维持毓泰广告的运行,可是若想长足发展,必然需将眼光放远一些。 这便是毓泰广告公司这次会议的基本精神。易明晞在首位坐着,呈椭圆型的会议桌上,左边是蓝若琳,右边则是她。她只要微微侧头,便能看到他西服袖子上精美的扣子,一排又一排的,雕饰着精美的花饰。他的袖口隐约还透出那种独有的气息,伴随着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她的世界里弥漫盘旋。 “不知道关于公司的涉外业务,蓝总与焦总有什么具体策略?”易明晞突然一顿,“万事开头难,我们毓泰广告想要出击市场,就必须万无一失。” “关于业务拓展,我有几个设想。”蓝若琳抬头,“公司最好时兴业务绩效考核制度,一个月的时间里,每个人必须完成多少工作量都要有确切的数字予以精准,业务部普通职员是一个工作量,部门经理是一个工作量,分管副总经理又是一个工作量,如此量化,可以最大程度激进大家的创业热情。” “我可以先做表率。”蓝若琳看过易明晞,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一个月时间为准,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联系一个100万的单子。” 这样自信精干的策略,引得在席所有人的目光称赞。焦扬亦是赞赏的看着蓝若琳,想不到那个在机场哭哭啼啼的女子,工作起来也有如此气度。 “好。”正在大家齐等易明晞决策的时候,他终于短短的应了声,不说同意,也不做辩驳。唇角一勾,并没对此显示出应有的热情,焦扬纳闷的看向他,却见他微微侧头,锐利的目光直直的向她撞来,“焦总虽然是主管广告制作业务的分管领导,可是公司创立初期,并不应该分派职责如此明晰,而最应该锻炼的便是业务管理统筹能力,因此关于这个绩效考核计划,焦总也参与进来,一月之期,同样以100万为基准。” 话落之后,易明晞淡掠她一眼,仿佛刚才的锐利只是她梦中所想,他从没有表现出那样的戾气十足。会议桌上已有小声的议论声传来,以业务部的标准来要求分管策划部与创意部的总经理,自起点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 易明晞,似乎挑明了要让她与蓝若琳竞争。焦扬有口难言,但却不得不迎下头皮去,她从小便不轻易认输,更是不习惯在这个男人面前挫毁自己的锐气,便扬头看他,“好。” “那好。”他唇线一弯,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答案,摘下套在衣领上的耳机,将钢笔帽扣好,方才站起身来,“对了,上次聚会我因事情没有与大家在一起,今天在毓泰酒店定个位子吧,我补请大家一次。” 困路(6) 又是毓泰,还是与会议桌上一样的座次。只不过这次易明晞早就下了“旨意”,统一不喝酒。不管是不是因为她,焦扬还是觉得庆幸。其实想起来,自从上次她挥了易明晞一巴掌,他与她似乎是完全走到了同事的位置,前尘往事断的干净,除了业务合作,再无关联。 因为总裁在坐,大家多少有些放不开,闹轰的程度也比上次轻了不少,焦扬沉默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易明晞在旁边,而是那个一个月100万的计划,要知道业务的积累很大程度上依靠平时的人际关系。她刚回c市不过一个月,人际圈只有以前的同学和x大的新同事。x大的新同事根本就不能指望,蓝若琳是校长之女,若有业务跟定主动追随他了,而以往的同学,难道要让她一个个登门去求?况且她也不知道以前的同学现在都从事什么职业呀。 100万,这简直就是逼她去抢银行。 她深深叹过一声气,机械的将旁边的辣椒酱浇到盘子里,一勺一勺的看那红色的粘稠在玉白的肉汁上绽开,然后送入嘴里。正要继续再吃下去,拿着勺子的胳膊却被一只手猛地攥住,抬头一看,易明晞正微蹙眉头,紧紧的盯着她,“不辣?” “不辣。”她微微一笑,再次舀了一勺,送入嘴里做心满意足状,“我没放辣椒,怎么会辣?” “那你放的是什么?”他拧眉,惯常清冷的眸子里有一种隐忍的不悦,那种样子,竟让她有片刻的错觉,宛若从前。 “番茄酱啊,又不是辣椒。”她看着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这是番茄酱?”他竟拉起了她的手,圆润的瓷勺被他猛地一扯,上面沾染的辣椒汁立即四溅。瞬间,红色的汁液在白色的餐布上绽放出娇艳的花朵,一星一星,红的触目惊心,“你好好看看。” “辣椒?”焦扬迷迷糊糊的重复一遍,低头一看,汤碗里红灿灿的,果真是辣椒油的痕迹,不由得大惊。 她从小胃便不好,从不碰辣椒等刺激性食物,易明晞也正是因为了解她这一点,这才对此感到惊讶。其实她刚才吃的完全没有意识,看到红的就以为是番茄酱,这才迷迷糊糊的搅了进去。 易明晞薄唇一勾,犹如在看一场已经冷场的闹剧,“焦扬,你倒是习惯给我惊喜。” “酒场巾帼,辣椒强将,你告诉我,还有多少是我未曾发现的?”他的头微低,声音几乎掩藏在别人觥筹交错的谈话中,刻薄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再过几日,相信你就算是会吸烟调情,与男人谄笑逗趣,我都会当作理所当然。” 她不计较他的冷嘲热讽,却像不可思议一般,猛地舀起一点辣椒,试探性的放入舌尖,只是一点儿,就被辣出眼泪,汹涌的泪水如同泄闸的湖水,片刻间焦扬狼狈的无所遁形。 辣椒刺激的她咳个不停,坐在一边的岳老师不断的拍打着她的背,整个酒宴被她的举动搞的喧闹不安,已有人拿来了冰的雪碧来冲淡辣椒的刺激。焦扬猛地喝了两口,这才觉得好受许多,瘫软的靠在椅背上,慢慢平复粗重的喘息。 “我觉得小焦老师可以去拿金像奖了。”易明晞挑着眉毛,神色不变,只是极浅的勾了勾唇,“第一次吃了整整一勺子辣椒,面不改色;现在只是浅尝辄止的舔了一点儿,便泪水大作。这样截然不同的反映,不做演员真是可惜。” 易明晞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这次一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大家都以为是打趣,所以附和着说了起来。 “我向来是实力派的呀。”焦扬狠狠的饮了一口雪碧,看着易明晞的侧脸以同样的语气嗤笑出声,心有不甘,知道他是讥嘲自己,却只能逞口舌之快。 刚才吃了那么多辣椒都面不改色,现在却因一点点辣椒而剧咳不止,这样的变端,她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只能扯扯嘴角苦笑的解释成自己反映迟钝,哈哈一笑之下掩饰过去。 正无奈的接受着大家打趣,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焦扬低头一看,正是老家n市的号码,便起身走出包间接电话。 原以为是母亲再也普通不过的问安电话,一声“妈”字还没出口,邻居的声音便传入耳朵,“焦扬,你妈住院了!” 如同晴天霹雳,焦扬惊愕的无法自己,慌忙之中话几乎都说不成句,“我妈怎么了?” “突然就晕倒了,应该是冠心病。”邻居絮絮叨叨的表述传达着一种紧张的气息,“医生昨天都下了病危通知书,可你妈不让我们和你说,就一个人苦撑着。我看今天的情况又有些不好,万一出些问题,总不能让你这孩子一面也见不着不是?” 焦扬在脑海中艰难的将邻居毫无逻辑的表述串联成句,脑子瞬间像是被轰炸一般,慌乱的不可思议,挂了电话便折回包间,“大家继续用玩着,我有些事儿先走一步。” 不知道怎么坐上的出租车,焦扬直奔火车站,这几日忙的昏天黑地,偏偏忘记了后天就是十一国家规定假期,所有的票几乎都被预定出去。火车票如此,机票竟也是如此。 只有汽车一条路可以走,但是去汽车站一问,通往n市的车一天才发一班,今天的这班早已启程,明天那班要等到晚上十点。想起邻居提起的病危之类的话,焦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匆匆回家,程澈毕竟是外国人,除了陪着焦急之外,只知道一个劲儿的软语相慰,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焦扬将在c市的所有同学都联络了一遍,大家均是摊手表示无奈,十一的时候,一票难求。 从前只知道国内客流高峰时有多么厉害,可真当身临其境,这才会有切身的无奈。绝望之极,焦扬再一次拨通舅舅的号码,想要通过舅舅确定母亲的病况,手机一通,她的声音便呈现在话筒里,沙哑低沉的自己听了竟也觉得可怕,“我妈怎么样了?” 话筒那边久久未语,焦扬越发着了急,苦苦控制的眼泪也止不住的坠落下来,“舅舅,你说呀,我妈怎么了?” 良久,那边却传出熟悉的声音,像是从睡眠中被惊醒,低低的,渗出慵懒的温度,“焦扬……” 这两个字一出,焦扬只知道抱着手机不动,她仿佛能听到自己泪水流动的声音,簌簌的,如同小石子一般砸入心里。她乱的晕头转向,忙的不知所以,竟在这样的手足无措的时候,拨通了易明晞的电话。 原以为是给舅舅拨的电话,鬼使神差的,竟拨到了易明晞那里! 困路(7) 她听出他睡意浓厚,潜意识里想要挂断电话,可是只要一听到他的喘息,她的悲伤便仿佛再也无法抑制,所以只能抱着手机,任由一声声抽泣源源不断的传入话筒里。而话筒那边的易明晞显然是听到了她的抽泣,跟着着起急来,“焦扬,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焦灼与关切,犹如多年前,他看到她阑尾炎生病的时候。听到他的追问,焦扬再也忍无可忍,憋闷了一晚上的悲伤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触即发。 这种时候,她脑海里出现的,竟还是他这个人。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依赖,不管经历多长时间与是非,每当自己欢笑痛苦,易明晞三个字,总是伴随着她最切身的感受。 她抱着手机,怕身在另一间卧室的程澈听见,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呜咽,“明晞,我妈妈病了,可我回不去,回不去……” 这样的歇斯底里,宛若从前。她不是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人,可以说,比起其他女生,她的泪腺极不发达,看到多难过的事情顶多只会咬紧嘴唇,纵使嘴唇咬出血来也坚决不涌出泪意。在巴黎的四年多里,即使她想他想的心里发痛,痛的甚至要蜷缩身体,可是她还是坚决抑制自己的泪珠,她知道,只要一哭,她的思念,便更会永无尽头。 所以,她学会了喝酒,用那种近乎于自残的惩罚,代替眼泪的泄发。原以为经过四年的历练,自己已经无坚不摧。可是现在才知道,她的一切努力,在他面前,终是无力的自欺欺人。他只是轻轻的一句关切,她便会用最深刻最原始的情感的回应,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根本控制不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恍惚之中,只听到易明晞最后扔下一句话便扣了手机,他说,让她在楼下等着,他一会儿便来。 她一晚上不安的心,竟因为这简单的几个字,有了几分难得的安定。 胡乱的跟程澈编了个理由,焦扬依言到楼下等着。夜风凛冽,吹干她脸上未干的泪迹,竟有一种烧灼的疼痛。天色灰尘,并无半颗星星,沉寂在安静中的深夜,让她不知不觉的联想到了在另一个城市的母亲,慢慢的自心底涌上了几分惧意。 易明晞来到的时候,正看见楼下蹲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蓝色的风衣拖在地上,衬得她更像是缩在壳里楚楚可怜的动物。她的身影浸在昏黄的路灯里,光影斑斑,几乎与青灰的墙体融为一体。他轻按了一声喇叭,这才看到焦扬如受惊的小鹿,倏的抬起头来。 情况比他在路上预计的要好出很多,尽管眼睛有些红肿,但是神态却还算平静,只不过在耀白的车灯照射下,脸色有一些苍白。看到她如此,易明晞轻呼了口气,可内心里却不知怎么涌起无名的火来,“焦扬,你好本事!” 语气强硬,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像是在面对一个追究多年的仇人,白如玉石的齿缝里,都有那么一股浓烈的埋怨与恨意。 焦扬倏的抬头看他,犹在泪水里浸泡的黑色眸瞳像是打碎了的水晶,粲然夺目。她的表情却是无辜与慌乱的,甚至还有那么几分胆怯,紧紧攥着手提袋的手不自然的扭动几下,呐呐的开口,“我怎么了?” 看到她的畏怯,易明晞的语气陡然提高,“焦扬,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所有在x大的同学你都问了一圈,那时没有说过话的你甚至都打了电话,可我呢?” 其实在余下的通话里其实他根本没听明白她的话,只知道必须见她一面。却不料在驶向她公寓的路上,接到了贺琰的电话,贺琰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问他知不知道焦扬的事情,说她跟所有的人都打了电话要求订票,好像还是没有办法。这才问他有没有路子。 他只记得他当时愤怒之极,事到如今,她的所有事情,他竟然是在别人嘴里知道。她被困绝境,走投无路,却从来没想过要找他。最后给了他电话,话一出口却喊得是舅舅。这显然是拨错了号码才打到他那里。其实在那一刻,他便有些心伤,可是听到她无可抑制的哭腔,他的所有情绪,才抛却到了爪哇国。 “没有。”她深抽一口气,眼睛里的璀璨似乎再胜了几分,仿佛又会有泪水坠下,“明晞……” 见她如此,即使他再愤怒委屈,也不忍逼问下去。 易明晞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拨出几个号码,言辞有命令有恳切,看出是在和不同的人说话,只是话题都属于同一个内容,那就是票的事情。 焦扬有些期盼的看着他,心里的希冀却一次次被现实浇熄,最终,他转过头来,长叹一口气,“希望不大。” 她恍然想起贺琰的话,情急之下不经思维就脱口而出,“再想想办法,贺琰说你在c市几乎无所不能。” 他斜睨她一眼,眉头微皱,仿佛是在想着什么策略,“你现在想到这句话了,早干吗去了?两个小时前问我,或许还有路子。” 或许觉得自己说的重了些,易明晞微翘唇角,轻叹,“我就算是在c市再有本领,也不能控制国家的交通形势,也不能阻挡黄金周民众的出游之路。” “那怎么办?”听到他也没了办法,焦扬心底刚刚沉淀的安定再次沉浮不定,眼睛里均是慌乱与无措,“我妈妈……” 话还未落,车子一颤,他竟然猛地发动引擎,焦扬猛地跌在椅背上,却看到他紧握方向盘,眉间微皱,衍生出一种凌厉冷峻的气息,“系好安全带。” 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白日里再繁华的城市也在此时趋于平静。宽阔的马路犹如延伸至天际,触目皆是一片黑暗的寒冷。出了小区,易明晞便将一只耳机塞入耳朵,“杨秘书,我要出差两天,明后天的议程另找时间安排。” 他双手紧握方向盘,认真看向前方,可说出的话却依然有条不紊,在这漆黑的夜里,整个人更浸染出一种沉稳的大将气度。焦扬一直沉浸在对母亲的担忧中,良久,才见他摘下耳机,未等焦扬询问,便直言道,“我送你回家。” 困路(8) “什么?”焦扬猛地坐直身子,惊愕的低呼,“送我?” n市与c市一南一北,可以说是千里之遥。她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可见他的表情,棱角分明的脸上点缀着她所熟悉的波澜不惊与坚定,仿佛他说的是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对,我送你回家。” “可是路……”她依然想要打消他的念头,却他的话截了回去,仿佛已经洞悉她所有的想法,“我知道,路很远,看似不可能,可是现在这时候,除非你长出翅膀,否则根本不可能去n市。而且,我们赶路的话,明天晚上便可到达。” 明明是无奈之语,可偏偏被他说的底气十足。焦扬瞪大眼睛,想起邻居说起的病危的话,最终颓然的坐回座位。眼睛看向前方,一片黑暗,一片雾茫。 车子很快转向了高速,笔直的道路犹如长龙,带领着他们延向远方。焦扬坐在副驾驶座上,突然觉得,这仿佛是一条陌生的路,那边的尽头,对他们而言,完全未知和迷茫。 这是她归国后第二次坐他的车子,她的位置未改,而那一次他与蓝若琳则坐在身后,只记得那时的气氛诡异,他一反平日里沉稳冷智的作风,对她冷嘲热叽,仿佛是等待了很长时间才盼到这个泄发恨意的机会。而今天,他们之间再无别人,一男一女,在这空荡的道路上行走,穿梭于时不时出现的点点车灯中,犹如在进行一次兜兜转转的回转牵连。 “谢谢。”她低头,因为哭泣微肿的眼睛浮现出阵阵酸痛,放在眼睛里的美瞳也越来越不清楚。这样寂静的夜里,他们并肩同向一个目的地行进,总要有人先说话,何况,他全为了她。 可是没想到翻来覆去,仿佛只有这两个字能概括出她此时的心境,于是还是呐呐的说了出来。 “不谢。”他亦两字回复,干净利索。 听到他一本正经的回复,焦扬愣了一下,慢慢苦笑出声。这么干瘪的两个字,怎么能表达出今夜她不知所措的茫然与痛楚,怎么能涵括出她对他犹如天神般降临的谢意与感恩,她一向以为自己是伶牙俐齿的,可是面对他,竟然也有了语尽词穷的时候,想到这里,一丝薄浅的懊恼,渐渐浮现于眸中。 “你是在想着怎么感恩?”他仿佛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眸色中掠过一抹微波,像是戏谑,却又是自嘲,仅仅一瞬,便隐然于眼底,“焦扬,没想到到现在,我还是象是在欠你的。” 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反映,焦扬张开眼眸,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疏漠的,宛若他们于前一秒中才邂逅相识,他弯起的唇角反映在她墨色的眸光里,正如一盏浸在水中的明月,美丽异常,却近乎飘渺。“你说错了,易明晞。从前到现在,你一直都不欠我什么。”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推敲他与她的过去,“以前的事情,都与现在无关。” 手机铃声悄然作响,俏皮的惊碎夜的静谧与寂然。而她却状如未觉,依然自顾自的说下去,只是怕此时不说,就再也没有了申明立场的机会。 “现在我感谢你,是因为你挽救我于水火,雪中送炭温暖人心。”她的头侧向窗外,声音却悠然的在身后弥漫铺展,“追究以前,你我付出的感情对等,你不曾有恩于我,我也没有欠你什么。我们之间,走的一直是最平衡的一座桥,只是走到最后,却发现前方无路。” 她的话音如同这深秋的雾水,飘散在空气中渐渐融为白茫一片。焦扬微微侧头,发现易明晞紧握方向盘,眼睛凝视前方,眉宇微皱却神色寻常,心里有一根弦微松,暗自低下头打开手机,视线还未触及到是什么内容,只听凄厉的一声刹车声响,她的身子条件反射的冲向前面,还未落定惊魂,他的身躯就已经压了下来,唇角勾出一弯凌月形状,而眸光却亮如刃锋,“你不曾欠我?” 短短的五个字,却被他一字一字的从牙缝中挤出,仿佛涵括了对她最大的怨言与怒气,逼迫的她不得不迎上他让人惧悚的眸瞳,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气力汇聚成一个字的答案,“是。” “你还敢说是?”他的身躯欺压的与她越发紧密,灼热的呼吸扑至她的鼻尖,霸道的与她的胸膛里的气体缠mian融合,距离如此近,她甚至能看到他长密的睫毛,犹如扑闪的蝶翼,泛着寒冽的光华。 她的胸部被他的肩肘牢牢的抵住,骨头与骨头的相抵之间生出一种难抑的疼痛,便不由自主的扭动身子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是只是一侧身子,却仿佛激起了他更大的怒意。易明晞的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困兽一般在她的耳边回旋,“如果这不是亏欠,那四年的不言而别,那又是什么?那我手上的划痕,又是为了什么?那我苦心安排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那样发自内心的控诉,仿佛她真的是他最大的债主与冤家。 焦扬微微抬眸,不惧的迎上易明晞的眼睛,他簇起烈焰的瞳眸在四目交瞬间黯然熄灭,而她的眸光却升起万般光华,她从没有一刻如同现在一样,毫无愧意的面对他的指控与怨责。 她感恩于他的相送是一回事,她与他的过去又会是一回事。若是两者混淆,她只会背上他扣给她的债务,一辈子也偿还不起。而且,他与她已经各有佳侣,沉浸在过去的纠葛里无法自拔,只有同归于尽一条路可走。 所以,很多事情必须要分辨清楚。这样才能无愧于两人以后各自的行程。 她看着他的眼睛,眸光淡然却锋利,仿佛执意要划入他的心里,粉唇微启,话语如薄雾般吐于齿间,“易明晞,如果是因为当年的分手觉得我亏欠你,我无话可说,但心里不服。” “那你告诉我理由。”他黯然的眸光腾起微微的亮色,犹如黑夜里凸现一盏明灯,虽然微弱却充满希冀,“为什么分手,你告诉我理由。” 焦扬定定的看着他,直到那恳切的眸色慢慢消逝下去才缓缓摇头,唇角一勾,在他的瞳眸里叠映出涩然难言的微笑,“易明晞,这样没意思。” 困路(9) 那时的分手,虽然是她提及。但是她却不相信他不知道一切缘由。她之所以不愿意忆及过去,只是因为那日的悲哀撞的她太痛,那样明洌的痛感,只有一次便够,再经历一回,便像是要倾尽一生。 而那日那人对她说的话,恳切的劝她放开他手已然离开的理由,无一不是从他的角度出发,所以才会让她甘心情愿的割舍掉那段情意。那人嘴里的他有着如何如何的身不由己,有着如何如何的抉择两难,有着如何如何的进退维谷。若不是他的心里所想,她怎么会叙述的那般详细? 所以,她只不过是提了“分手”两个字,而真正决定别离,应该是他。可是现在他,却偏偏习惯了装作无辜,一脸愤然的问她为什么分手。 这是多么苍白的笑话。 易明晞欺压在她身体上的力道慢慢敛回,那种愤然的情绪也渐渐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消退,犹如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他的疲惫与消极在眸光中表现的是如此明显,“原来到现在,你还是不给我理由。”易明晞重重的跌回座位,声音却犹如叹息。 “给理由能起到什么用途?”她低头揉着被他抵的发痛的胳膊,唇弧若月,却涟漪出一波惨然,“你有佳人,我有良伴,不管如何,都只会是殊途。” 这便是他们的未来,即使曾经同归,到了现在,却只有相言无缘。 汽车猛地发动,他们依然前行。车内那样的激烈仿佛从没有发生过,易明晞眸色清冷的凝视前方,头也不曾歪过半分,而她则是看向窗外,数着高速公路上夜光的公示牌,一点一点计较着数字之间变更的距离。柔和的月光铺撒至黑色光亮的车身,像是为它蒙上一层雪衣,焦扬木然的坐在位子里,突然觉得冷。 冷的,甚至眼睛里都涌出了寒意,仿若早已经凝结成冰,就那样凝滞在眼眶里,酸涩的胀痛,可偏偏无法流淌。 她正沉溺在这样的涩痛里无法自拔,落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恍惚中这才想起刚才因为那场争斗并未接起手机,于是赶紧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程澈大声的惊斥传入了耳朵里,“焦扬,你现在哪儿?” 这才想起出家门的时候只是说同事想出策略可以助她归家,并没有想到易明晞竟然采用开车送她的方式,就这样慌不择路的跑了出来,难免程澈会担惊受怕。“程澈,我同学把我送回去。”她轻描淡写的界定她与他的关系,言辞中却充满了深深的愧意。 “哪个同学?”没想到程澈会追究这个问题,焦扬的神志猛地游移在理智之外回不了神,只是沉默的抱着电话传输呼吸。良久,他的声音自话筒那边传了过来,安静的甚至可以听到他呼吸的消极与沉远,“是易明晞?” 焦扬又是一怔,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松,手机差些自耳边滑落。 终是无可逃避,她深吸一口气,“是。” 程澈在话筒那边轻笑,只是几个小时的差别,他的语气仿佛经历了几世的变化。曾经纯澈自然的笑容竟突然充满了讥嘲自讽的意味,犹如在冰雪的酷寒中兜转了几个来回,“你不该瞒我。” 话语未尽,冰冷的忙音已覆盖耳膜。焦扬木然的盖上手机,颓坐在一侧。 她还是低估了程澈的情感敏感度,一直以来,总觉得易明晞只是一段过去,她与程澈展开的是未来幸福的储备,因此关于易明晞,也不用与他说起。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自欺欺人,她之所以不向程澈说明易明晞,只是因为害怕面对回忆与易明晞的那段过去。每回忆一次,心都像是被时间割伤,一滴滴的,鲜明的她都看得到自己的血。 程澈一直都是开朗的,但是她却将这样明亮的他视为毫无顾忌的大度与开阔。她一向认为,她只要下决心了与程澈开始,他应该不计较她的过去,而他,凭借对她的感情,亦不会对过去追究。虽然她与易明晞的过去并没有丝毫的龌龊之处,可是那样美好的往昔,每每回忆,便是折磨。 可是她错了,正因为对她的在意,程澈才会对易明晞如此介怀。她从不在他面前提及那个名字,可是越是这样的遮掩,越让他有了一种敏感的回应。她要和他在一起,可是却不曾坦白她的过往。她的欲盖弥彰,恐怕是她与他之间最大的一场误会。 想到程澈自己孤单一个人在家里,焦扬有些慌张,打开手机便要回短信解释。只是按下第一个字眼,身旁男人清冽的声音便幽然响起,“只要你在我面前与他联系一次,我保证立即掉转车头回去。” 她的手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两秒,眼睁睁的看着那蓝色的光线亮亮闪闪,如同流入她的血液一样将她的指肚染成了幽深的蓝色,最终一下一下的,将那个已经输入的“程”字删了干净。 反身向左,将手机扔入包里随即看向前方。路天相接,触目皆是迷茫。 困路(10) 车子一路飞驰,驶下一段高速又踏上另一段高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几次这样的连接,终于在骄阳正盛的正午,他们来到了n市。 直奔n市的市立医院,焦扬终于看到了已经转在普通病房接受看护的母亲袁月,虽然看起来形势依然不容乐观,但是比起焦扬一路上千思万想的“奄奄一息”的最坏考量而言还是好了很多。舅舅看到她来到病房,不眠不休的几日看护终于可以得到稍稍的缓歇,与他们寒暄几句便折身回去。 袁月依然在沉睡,焦扬浅叹一口气之后看向易明晞,“要不你回我家休息一下吧,赶了一天的路了,总要睡一会儿。” 坐在床边方凳上的易明晞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虽然极尽掩饰,那紧蹙的眉宇间还是透露了浓浓的疲倦意味,他不做回绝亦不做赞同,只是向床边靠了靠身子,“不用,等你妈妈醒来再说。” 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袁月竟然睁开了眼睛,因为年老微微发褐的瞳眸里沉淀出些许的病弱之色,却还是弥盖不了见到女儿的讶然与惊喜,“扬扬……” 看到袁月醒来,焦扬激动的握着她的手腕问这问那,其实经过五日的治疗,袁月虽然不能出院,但也是脱离了危险。母子激动一场之后,袁月终于看到了一直坐在焦扬身后的颀长男子,“扬扬,那是……” “阿姨,”还未等焦扬介绍,易明晞便站起身来,倾身淡笑,“您还记得我吗?” “易明晞?”犹疑多时之后,袁月的唇齿间终于流淌出这个消失已久的名字。焦扬略带窘色的回头,却见易明晞唇角铺展出一弯幸福纯稚的颜色,仿佛是得了梦寐以求奖赏的孩童,“是啊,是我。” “阿姨,您还好吗?”他慢慢俯下身子,半蹲到了袁月的床头,黑色的瞳眸里闪耀出久违的温和之色,“咱们好久没见了。” 袁月一边点头,一边看着站在一旁有些无措的女儿。易明晞这个名字,在焦家曾经是谈论率极高的。高三那段时间,虽然焦扬与易明晞的恋爱状态引起了她与老师的警觉,但是两个孩子成绩的卓著也让所有的顾虑最终化为一场杞人忧天。而焦扬虽然事事听从家长的话,但也算是凡事皆有主见,就这样,在以不影响成绩为前提的标准下,袁月也默认了宝贝女儿与易明晞的关系。 那时听说易明晞的父母很忙,忙的几乎兼顾不了他的学业。袁月去学校给焦扬送餐的时候,往往也会给易明晞捎带一份儿。后来两人如愿考入同一所大学,焦扬每次写信给她的时候都要附带说着易明晞的消息,往往一封信有三千字,有两千五百字是说的她与他的日常琐事。通电话时候的口头禅也是“明晞怎么样怎么样,”“易明晞又说了什么什么”。直到后来有一天,这样的关系突然戛然而止。易明晞三个字犹如毒咒,彻底消失在了女儿的话语中,而后便是焦扬以学校选派进修为名,远赴法国。 整整四年,她都不曾听说易明晞的半分讯息,犹如这个人彻底在地球上消失,她曾以为易明晞可能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女儿只是因为伤心才决口不提。自己这个作父母的深知女儿脾性,所以不便多问。可是今天,这个消失了几年的男子又突然与女儿跑到了自己面前,不仅没有出现半分意外,与几年前的生涩童稚相比,反而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睿气与沉稳,深色的眸瞳一瞬间升腾起万色光芒,神采奕奕的让人不忍逼视。 袁月略有犹疑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女儿与俯身的男子,慢慢的,她心底里的疑问最终脱口而出,“你们,又好了?” 焦扬一愣,连忙低下头来,“不”字只短短的开了个音节,易明晞便把话接了回去,“是啊,阿姨。” 那一瞬间,他语气里竟没有半分的戏谑与虚假,仿佛这是再也理所当然不过的回复,一轮灼灼骄阳绽放在黑色的瞳眸里,在以雪白为主色调的病房里竟有些熠熠生辉,唇角微勾,齿间蔓延出温和却坚定的笑意,“阿姨,您放心。” 袁月点点头,竟真的放下心来,拉着他的手又说了一会儿,慢慢沉入梦境。 下午傍晚的时候舅舅来接班,焦扬与易明晞去吃东西,焦扬看着他因为疲累有些凹下去的眼眶,心里突然涌上一丝心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回我家吃饭吧,我做给你吃,吃完了你接着睡一会儿。” 他看了她一眼,勾勾唇角却不说话,车子在道路上滑下一个圆润的大弧随即转向她家的方向疾驶。 焦扬看着他微蹙眉头凝神驾驶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猛地坐直身子,“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高中时候尽管他们同在n市,但是任感情怎么进展,她始终不曾想到带他到家里来。那么现在他所表现的轻车熟路,又是如何得到的? 看出她的疑惑,易明晞发出一声不屑到极点的嗤笑,仿佛她问的是再也白痴不过的问题,“这有什么难的?” “难道你来过我家?”她看着她,晶亮的瞳眸突然升腾起奇异的眸色,像是惊讶又带着些渴求。他曾经用一月的时间为她学过法语,曾经不顾一切尾随她至巴黎,那么,来到她家亦是不足为怪。 “焦扬,你异想天开的本领是越来越厉害了。”他在透视镜里斜睨她一眼,眸瞳微眯,白如透玉的齿间透出冰冷的轻嗤,那一瞬间,像是把她不屑到骨子里,“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能费的我如此大的周章?” “学法语,去巴黎那样的白痴事情两次就够,再做上第三次我无异于蠢上加蠢。”侧头的瞬间,他的眸色呈现出销魂却刻薄的亮色,如同利刃一般划入她的心里,“焦妈妈是交通局员工,交通局家属院也算是本市的花园式小区,这个不难知道。” 她同样侧头,视线扫过多年不见的家乡故里,映入眼底竟是一片灰蒙。 时隔四年,她不期待他恢复以前的和言絮语,却没想到只是只字片语的表达,他竟然也能说的如挫寒刀。 困路(11) 转入交通局大院,焦扬这才知道他说的均是实情,他只知道交通局家属院的位置,她家具体在哪栋楼,还是经过她的指点才到达的。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些什么东西。”踏入房间,焦扬便直奔厨房。易明晞瘫坐在沙发上,缓缓揉着眉心。现在的他疲态尽显,眼睛却仍是不由自主的随她流转,看着她关上了厨房的门独自忙活,他的视线这才转回,慢慢的环顾这房间一圈。 这是一个普通的三室二厅居所,家具摆设皆不华丽,但是透出一种简洁大方的处事之风。副厅与卧室用红木的窗格相连,大约七八个格子上面摆着的均是瓷瓶木雕等精美之物,唯有最下面一个,露出玻璃的一角来,趁着午后正盛的阳光,泛着剔透的光华。 他慢慢起身,不由得对凸显一角的玻璃勾起了好奇。其实自站起身,因为角度原因,他便能将那个玻璃看个大概,虽然由于光线问题白茫茫尽是亮光,但还是能看出那是个玻璃相框来。 只是,没料到,相框里镶嵌的,竟是似曾相识的面影。 照片上的男子有和焦扬相似的眼睛,大大的,虽是黑白颜色,但依然能让人想象得出该有如何炯炯的神采。唇角微勾,是他熟悉的弧度。几年前他的焦扬,便是凭借如此轻扬,从此以后停驻在了他的心海。 这样的五官,这样的神态,虽然模样不尽相同,可是却分明透出另一个焦扬的气度和品性。能有这样的相似,除非…… 身后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易明晞反身,正见焦扬身系围裙,端着两个碟子出来。看到他手捧照片,先是一愣,继而长睫一垂,侧身走向茶几,“吃饭吧。” 只是一瞬,他也在她的眸子里发现了浅浅一痕的伤神与悲悯。易明晞短哼一声,将照片放回原处,坐到沙发上看她分配餐具,她将筷子顺好方向递给他,继而折回厨房,从里面拿出一个暖瓶来。 “妈妈很长时间不在家,饮水机里的水不能喝了,我又重新烧了一壶。”她拿出玻璃杯,仔细的为他倒上水,腾升的雾气迅速弥漫在他们之间,完全模糊了他与她的相视。只听到她的声音在雾气里回转,仿佛也浸染了雾气的润湿与沉重,渐渐在他们之间荡起涟漪,“家里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只有一根肉肠两个西红柿和几个鸡蛋,只能作出一盘蛋炒饭来,如果不嫌弃的话,凑合着吃吧。” 雾气散尽,她的声音也慢慢随之清晰。易明晞抬头,却见她已经捧起碗来,一口一口嚼着泛着蛋黄光泽的米粒,神态平和认真。长长的眉睫在白皙的面庞上投下一层淡淡的薄影,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滋生出一种伤漠的迷离。 他亦低头看向碗中的米饭,慢慢举起筷子,学着她的样子将饭粒送入嘴中。那一颗颗金黄的米粒闻之香鼻,可是不知道怎么吃到嘴里竟会没了滋味。“照片上的那个人是谁?”憋闷了很久,终于决定将问题问出口。 时隔四年,他已经在很多地方都不了解她。所以在现在的每一分钟,多知道她的所有就变得异常重要。 就算明天会成为路人,他也要成为世界上最了解她的那个。这样的心理,过去有,以后,亦然。 “我爸爸。”她依然不抬头,象牙白颜色的筷子在光滑的碗壁画画停停,仿佛是在勾勒过去所有的记忆,“那是我爸爸,在我九岁的时候,爸爸死掉了。” 死掉了三个字说的极轻,她说完之后便微微扬碗,像是猛地吃掉一口米饭一样,用描绘着青瓷花纹的碗底遮盖了他研究她的关注。可是他却在她这三个字里,听出了刻意隐忍的语震词惊。 他认识她的时候正是高二,他是外市转入的借读生,她是班级的学习委员。秉着帮助新同学的原则,老师将他们安排成了同位。尽管以后,他的成绩很快超过她,她是班级的万年第四,而他则是第一,极少的时候,因为情绪原因发挥市场流落第二,那也是因为她在他身边太强烈的或喜或囿,阻碍了他水平的正常发展。 记忆中的她,不管是他们开始之前还是开始之后,都是恬然安宁的。与其他女生不同,焦扬的身上很少有被现有家长宠坏的娇小姐脾气,事事自立,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心骨。第一次对她注意,是因为在放学的路上,看见她一脸大汗的修着自己的自行车,大概是自行车的链子掉了,她蹲在地上,头顶烈日,却姿势熟练,不急不躁。而旁边不足十米,就有一个修自行车的小棚。 从那时起,她便在他心里留下了足迹。尽管后来她一直认为,是她出色的文采博得了他高傲心的屈服,他也从不否认,只是呵呵一笑便掩了过去。其实他心里一直惦念的,只是她蹲下时侧脸的认真与安定,仿佛天塌下来,她都会不急不躁的将那件事进行下去,唇角微勾,那是她身上特有的倔强与傲气。 他一向认为她的安宁与自立是良好的家教所致,到今日才后知后觉的惊悟,她的性子,很大一部分是家境所然。 心里有一个地方轰然倒塌,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竟慢慢涩然起来。那一刻,怜惜,悲悯,同情,绝望,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痛恨,都在他黑夜似的眸子里腾显。他依然举着碗,可是语气已经悄然凝结成霜的温度,“为什么不说?” 现在他们形如陌路,可当时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他曾经以为她会是他以后生命中的全部,可是这个全部,竟然连身世的痛楚都不愿意向他禀明出来。他的心,伴随着渐渐颓失的蒸汽,慢慢凉了下去。 “说了也没用途。”她放下碗,似是苦笑。从十岁开始便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没有爸爸,在小学会遭人嗤笑,在中学会被人指点。其实他不知道,焦家原本并不是在n市交通局大院住,中考的那年,她因为受不了同学异样的眼神,哭着闹着求妈妈转了学。妈妈因此还借调了单位,因为领导考虑焦家孤儿寡母的甚是可怜,这才分配了交通局家属院的房子给她们。从此以后,她没有爸爸的事情,再也无人提及。 开家长会的时候向来都是妈妈转动轮椅出席,午饭的时候也是妈妈艰难的送去教室,尽管妈妈腿脚不便,除了特别恶劣的天气,一向无阻。高中生多有了一丝自觉,看到她每次都是携妈妈出席顶多夸赞一句她与妈妈的感情好,更多的时候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她爸爸的工作忙抽不出时间。她总是一笑置之,既然别人那样想了,是与不是的问题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何况,比起家庭,她优异的成绩足够遮挡一切异样的眼光。 高二下学期,易明晞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不是没想过告诉他的家世。可是没有了那方面的牵绊,他们的关系也一直很好。而且看易明晞的谈吐,身世必也不凡。少女的心事总是很奇怪,在别人面前可以大大咧咧不顾形象,在心上人面前,总要与之匹配才能言之完美。 这样小小的虚荣,让焦扬彻底扼断了主动坦白的想法。何况易明晞也从没问过她家里的情况,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一般,他的家世也从不与她说。她想他不问她不答这样的方式不算隐瞒,更不算欺骗,便就这样过了下来。 到了大学那一场谈话,她才知道他的家世是多么的显赫。与她相比,他从不提及的家世,霎那间就成为了压在她心上的重重石块,最后成为造成两人分道扬镳的最有利佐证。 困路(12) “焦扬,”易明曦看着她低头收拾碗筷,一直放在手里的筷子终于忍不住狠狠一搭在茶几之上,狠狠的瞪着她,“我想知道,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人了?现在我们或许什么也不是,可是当时呢?当时那样的亲密与美好,你怎么什么也不和我说?” 她抬起头,唇角浅弯,“你呢?易明曦,你有一个做外交官的父亲,有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母亲,还有一个旅居国外从事金融行业的姑姑,这些事情,你是否和我说过?” 他彻底呆住,愣愣的看着她不做言语。而她则在这样的注视中抿唇一笑,默默的起身收拾碗筷,然后转向厨房。 “焦扬!”她正在洗手池里洗漱碗筷,手腕却突然被他狠狠攥住。她侧头看他,却见他一双眸子犹如寒夜繁星,眉宇间似乎还凝聚着一种惧人的凌厉,“你就是因为这个和我说的分手?” 她不说话,只是摇头,想要挣脱他的禁捁,却再次被他按了回去。他的眼睛里尽是迫切和焦灼的光芒,“焦扬,我以为你都知道!” 他从不喜欢将自己的家族诉于别人,可是她是学习委员,那些所登记的转学资料也是经过她的手才送到班主任之手。那里面都有他的家庭成员和工作单位,他一直都以为她看过,所以以后才绝口不提。 “是,我是知道。”她淡淡的目光看向他,犹如他是这世间对她而言最可有可无的一件东西,“可是那是我在大三的时候才知道的消息。” 从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嘴里得知他的显赫家族,他永远都不知道她那一刻有多么伤心和绝望。 “易明曦,你永远都是你以为你觉得你发现你考量,永远都是那么胸有成竹自信满满,永远都是那么气宇轩昂毫无估量,你有没有想过我?”她的唇角微扬,一抹极其苍白的笑容自唇间逸出,“我只是普通工薪家族之女,父亲亡故母亲残疾,连我的学费都是家里省吃俭用才能供给,我也不了解像你那样的世家子弟世界。”她微微撇身,无视他专注的目光,眸子渐渐垂下去,“如你所言,那四千多万的赔偿金,靠我的残疾妈妈根本就还不起,你料想的虽然实际,却没想到我比你想的还要惨……所以,我选择停留在你身边,束手就擒。” 仿佛有一扇天窗自头顶打开,易明曦只觉得突然间又冷又痛。记忆里一些东西在这样的刺激下恍然复苏起来,大学时候焦扬虽与他谈恋爱,但亦会在每月分出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勤工俭学。他还曾经抱怨她钻进钱眼里,恼恨她繁忙的打工生活分散了他与她同处的多少时光,到现在才知道,她竟然是在为自己赚取生活费用。 可是这样的困苦,她从不与他说,在他面前的焦扬,从来都是灿烂炫然的,仿佛没有一丝忧伤沾染她的世界。这样的无忧无虑,原来是基于那样辛苦的个人生活。 所以他这才以为她与他一样美好,但是却从没想到过这样看似顺理成章的想法,竟会有一天变成隔断他们恋情的利器。 原来他与她在最甜蜜的时候,都不曾真正的彼此托付。易明曦搭在她手腕上的手逐渐放开,一丝锥心的苦痛自心底腾涌上来,曾经认为的山盟海誓,到头来真的只是可有可无的海市蜃楼。 一切都是梦境。 他看着仍然垂头洗漱的女子,正午的阳光打在她的额发之上,将她黑如丝缎的头发度上一层金黄,一缕头发随意的垂在白如凝脂的面庞,更添一种和宁的美好。他今日知道的一切,也许是他们分手的一个缘由,而他却深信,还有别的原因。 可是就算这样,她都仿佛不打算告诉他,好像真的笃定,他们两个人曾经美好的一切会彻底翻过去。不管他甘不甘心,不管他困不困苦, “可是你也从不问我……”,他突然开口,声音凝如淡烟,又像是在独自苦笑,尾音处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就像是这次,你也不问我怎么样才随你过来……”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随手带上了厨房的门,重重的一下,如同敲在了她的心上,闷而生硬。 她终于忍不住,心里像是突然有了什么想法,放下碗筷便奔向客厅,白瓷的碗筷好像是跌在了地上,自身后铺展出清脆的声响。 她跑到他身后,猛地拉住他的胳膊,手上依然残存洗洁精的药液,他上好的休闲服马上便被润上了一圈儿水渍,“你怎么样才过来?” 他停住脚步,木然站在原处却不回身,“原本就已经两天没睡觉,昨夜之所以睡的那么早,就是因为困怠至极。” “你三夜没睡?”抓住他胳膊的手更用力了些,话一出口甚至有了些斥责的味道。 “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摇头,虽然几乎是背对着她,可她依然能看出他唇角勾出的淡笑,“现在询问也晚了。” 他慢慢挥去她的用力,姿势优雅,如同拂去沾在他袖上的一缕尘烟,焦扬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掏出手机,不知道拨下了什么号码,“派人给我定张机票来。” 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让焦扬如遭雷击,“你要走?” 易明曦不回答,只是迈腿坐向沙发,用手揉着眉心,太阳穴突然在刚才觉得剧痛起来。他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侧向沙发。呼吸均匀,只是眉宇间微微皱着,似乎有着不能挥解的忧虑。 焦扬怔怔的看着她,直到他的手机再次响起,“交通花园二号楼302室。”他简短的报出她家的地址,将手机砰的一声盖上,仍不睁开眼睛。 “易明曦,在你走之前,我想最后问一个问题。”她抬头,紧紧的盯着横侧在沙发上疲惫的男子。 “车子先停放在你楼下,过些日子会有人开走。”他不等她开口,便说道。 她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怔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唇边弯出一丝自嘲,“我想问,在医院的时候,你为什么和我妈妈那么说?我们明明……” 不等她说完,他的眼睛便豁然睁开,瞳眸澄澈如镜,“阿姨是因为心脏病住的院,最耐不起打击。她希望什么,我们就随着她的话进行下去。” 这个理由客观科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完之后,却觉得一丝落寞与心伤。 门铃突然响起,她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猛地自沙发上弹起,随即跑去开门。有个中年男子在门口微笑,“我找易总。” 易明曦已经来到了她旁边,“拿到了?” “是。”那男子也不进门,只是在外毕恭毕敬回应,“今日下午6点的航班,8点到c城。” “那走吧。”易明曦迈前一步,衣襟却被人猛地扯住。他侧身,正见焦扬扬头看他,像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一样,她眸光升跃起摇摆不定的光芒,“时间还早呢,在家里睡一会儿吧。” 语气低低的,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眸色游移,不敢将眼睛看向他的方向。 他怔了怔,一弯凉洌的笑容自唇边勾扬出来,“不了,我去机场贵宾室。” 说完,便用手拂下她的牵扯,毅然而去。 只剩下“砰”的一声关门声音,在她的耳边回响。 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她只知道疯狂的奔向阳台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刚才还与自己同食一个餐桌的男子踏上车子,伴随着唔得一声启动的呜咽,离开的决绝。 她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的,簌簌落下。 这样一遭,他们之间到底是为的什么?明明他为了自己前来n市,为什么又会不欢而回?他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这个模样? 这样的问题,只能无解。 困路(13) 易明曦说的没错,到了第四天才有人来取车子。而舅舅看袁月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便开始劝焦扬随车回去。焦扬心想现在又是归程高峰,买票肯定又是大问题,便依言回到c城。 在n市的几天,她曾经给程澈打过几次电话,虽然他每次都回应,但那语气却是淡然和疏离的,从没见过这样的程澈,焦扬不觉有些心慌。 回到n市,焦扬直奔回家,一进门便见程澈正在窗台前作画,映着绚烂的阳光,身着白色衬衫的男子垂头执笔,明明身后阳光万丈,可是焦扬却品出几分淡淡的忧伤。 她慢慢走上前,喊了声“程澈”,然后侧头,作感兴趣状俯下身子,“画的这么漂亮,这是谁……” 话未说完便被吞入肚子里,程澈抬头迎向她的惊讶,将她的情绪一览无余的收入瞳眸,继而浅笑,眸光碧波荡漾,澄澈无比。 不错,他画中的女子,正是她。 这张画的其实就是她几年前参赛的作品《独爱骄阳》,只不过那画中看着太阳微笑的女子,则由那一个带着易明曦浅莞的女子,变成了她的真实模样。 画上的她身着蓝色连衣裙,仰头看着太阳,眼睛中仿佛有着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泛起耀眼的波光。即使如此,但是那唇角却也是微扬的,眼睛里透着的是执着,而唇角则勾勒的是倔傲。 “像不像?”她怔怔的看着那张画出神,程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自身后环上她的腰身,温热的呼吸在她脖颈间游走,可她却只能用呆如木鸡的表情来回应,“我们的初遇,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个样子。” 晶莹的泪水在眼睛里回旋,却看不到一丝悲伤的痕迹,整个人身上体现的,只有倔傲与希冀。 “焦扬。”他轻轻的将她转过身来,看向她的眼睛。她清楚的在那双蓝色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无措与慌乱,想要拼命压制住这样的情绪,可是这样的感觉就如野草,最后她只能挫败的低下头躲避他的注视。他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焦扬,我想明白了,我喜欢你,就也要把你的过去也一并喜欢着。关于易明曦,”他浅浅的吸了口气,“你要是愿意和我说他的事情就说,不愿意的话就不说。” 最后他将她揽进怀里,鼻翼间满满的都是他身上的洗衣粉味道,浅浅的橙子香气,闻起来却让她想起另一个人的清香,她听到他轻揽她的腰肢,说出的话低沉有力,似乎是对她的誓言,“焦扬,给我未来。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我要的,是你带着未来与我走。” 休息了一会儿,焦扬便去毓泰上班。她刚回来便得知,她在x大的仅剩的一门教学任务也有人替代,话筒里蓝校长千嘱咐万嘱咐,让她全身心的投入到合作公司的事情中来,千万不要给x大丢脸。 她从一个吃工资的小老师,一瞬间变成x大最顶天立地的人,身负壮大x大校办企业的伟大使命,承担弘扬x大专业能力的远大理想。事情有如此变化,她都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回到毓泰,但是只要没有大事,她基本没有得见易明曦的机会。倒是蓝若琳,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了爱情的滋润,她的创业动力似乎超乎寻常的足,天天奔走于各大客户之间, 一派热火朝天干事业的劲头。想到这里,焦扬便又想起她那100万的任务,再次忍不住唉声叹气,病了似的趴在桌子上。 一旁的岳老师看她萎靡不振,笑着过来打趣,“焦总,您的100万怎么样了?” 焦扬有气无力的抬头,“今天下午就会有着落。” “这么快?”岳老师两眼发光,用胳膊支着身子趴在她办公桌面前,“看不出来啊焦总,您是怎么做到的?” “想知道?”焦扬仍趴在桌上,只是眉毛灵动的挑了挑。 “当然想!” “好。”她直起身子,郑重其事的看着他,“听着,今天下午四点半去毓泰楼下等我,顺便打电话通知电视台报纸等各路媒体。” “你要干什么?”岳老师一脸不解。 “下午4时30分,在毓泰楼下的农业银行门口将会上演一场抢钞大戏。”焦扬一本正经的扬头,“一名为焦扬的女子因不堪工作压力终走绝路,抢钞逃走。” 岳老师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连拍着桌子。而焦扬仍在继续,“明天我就拿着抢来的钱到公司,自己花钱做100万的广告。” 岳老师拍案而起,乐不可支,“您拿100万做什么广告?” “征婚广告!”焦扬重重的点头,神态仍是一派郑重,“我要拿这100万昭告天下,谁要有100万人民币,我就卖身为他的妻。然后再拿他的100万,偿还银行的钱……” “哈哈哈!”岳老师已经滚落到沙发之上,“焦总,您太有才了……” “100万卖身?”笑声未绝,竟有人走了进来。焦扬有些无精打采的抬头,萎靡的精神在接触到他眼睛的那一刻猛然苏醒,抬头一看,竟是易明曦。 收获到她的压抑与慌乱,易明曦不自觉浅莞,“焦总100万卖身?这个价格可真是公道!” 焦扬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一抹羞红不经意扑上脸颊,瞬间只能无话。 “要不然我出了这100万如何?”易明曦浅嗤一声,淡幽的薄唇扬起更戏谑的弧度,“100万买个美女回家,焦总,这个名额能不能优先给我?” 焦扬抬头,看见他墨黑的瞳眸泛起的尽是轻蔑之意,不由气急,可是刚才话是自己亲口所言,又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想了半天只能抿唇,轻声而笑,“易总要是想做这笔生意,那就得另说了。” “哦?”易明曦半眯眼睛,一副且听她说的模样。 “嗯。”她认真的点头,“所谓价格,虽说本意应是价值的客观反映,可依存于现实来说,都是根据卖家主体而言的,我们曾经学过唯物辩证法,最应该知道其中的道理。一个普通的打火机,若是市场定位于逛菜市场的普通民众,可能也就10块20快,但是若放到了富民区拥挤的专卖店,可能会抬到100多200多,甚至1000的可能都有。” “价格,很大程度说起来是身份的象征。”焦扬微笑,“所以您要是想表现出诚意,那得另说了。” “是吗?”易明曦悄悄进前一步,看她如临大敌的退后方眸光收回,唇角微勾,“那你的意思是以现实依量,现有市场价格通常会以买主本身价值而翻番?” 焦扬点头,其实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为了不在他面前丢人的歪理,看起来很有唯物主义观道理,其实根本通不过市场验证。 价格的制定还是要以物品价值大小为主要依据,其他所有条件,都是附属因素。 这样的问题,他易明曦这个商业巨子焉能不知? “好,依照你打火机的估算,暂且定为10倍的差距。”易明曦眸睫半垂,语气轻扬,“那你的100万就成了1000万了是吗?” 焦扬很想说不是,也很想找个理由逃避这个话题。可是看易明曦认真的样子,已然躲无可躲,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那对我而言,1000万就卖身于我?”终于到了这个问题,焦扬恨不得将头低到地板里去,她只能强扯唇角,“易总,我们开玩笑的,我只是打个比方。” “嗯。我也觉得。”他竟然点头,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敛,似是准备转身一样挺直身子。焦扬看到他这样,只觉得如获大赦,竟舒了一口气。 而下一秒,他的头竟微微凑向她来,焦扬来不及躲避,只能被动的迎上他的眼睛,耳畔回响起他低沉却明晰的声音,“1000万,你还不值这个价格。” 焦扬猛地抬头,鼻尖却不经意碰触到他的袖子,一抹清草气息自里面延伸出来。伴随着他的转身,她苦心维持的笑容终于忍不住消退。 在他面前,再一次全面溃败而伤。 困路(14) 这几日焦扬的任务便是在网上找各个企业的联系方式,不厌其烦的打电话询问人家有没有合作意向,这是她自业务部小公关那里学来的方法,据说这个方式虽然笨拙,但还是比较靠谱。 可是几天下来,她的经验值是涨了不少,可是成效却半分也无。好的公司听到她去拉拢业务,兴许还能听她讲话说完,要是不好的,直接便挂掉。 曾经锐性十足的焦扬在这几日里被完全消磨掉了脾气,她的嘴里甚至因为急躁生出了一个很大的溃疡,蹭蹭的上火,吃吃不下去,连喝些水都觉得嗓子跟着疼。越是这样越是没了方法,时间就在这样慌乱忙错的兜转中匆匆过去,一个月的时间,淡如凝烟。 程澈看她急成这样,也跟着急躁心疼。但是他一个异国来的孩子,又怎么能在大陆有着四通八达的人际交往,于是只能干着急,说多了还徒增焦扬的烦恼。恰巧,他法国的父亲召唤他回法国一次,程澈便乘飞机回巴黎。 临走时自然千不放心万不放心,连连嘱咐焦扬若是办不成不要勉强,事情等着他回来或许还有别的办法。焦扬苦笑着答应,知道程澈是好心安慰自己,强作笑颜送他上了飞机。 看着程澈所乘坐的飞机在天空远翔,焦扬重重的叹了口气,她是多么希望飞机能将这100万的难题也随之带走,可是这只是梦想。 她工作中的大困难依然在那儿冲她张牙舞爪,眼看还有六天就到时间,偏偏她无能为力。 送走程澈,她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起电话,传来的讯息差点让她沸腾。络元房产公司的秦总,竟亲自给她打了电话,说有兴趣和他们联系合作的事情。 这个消息无异于焦扬的强心剂,她连忙打车回到公司,仔细咨询了络元房产的情况。这几日的生活繁忙浮躁,她甚至都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联系了这个公司。但是打过电话去一听,对方仿佛对她开出的条件很有兴趣,大有敲定合作的念头。 秦总约定晚上在天马酒店吃饭,到时详谈合作详款。焦扬原本想直接去天马会谈,但是想到易明晞上次会议上强调的事项,超过一百万必须要与他打好招呼,千思万虑之下还是踏上了去总裁办公室的电梯。 焦扬记得易明晞办公室的窗明几净,那几乎是个纯净的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盒子,剔透晶莹,而她则愤怒至极的在里面对他动了手。其实很多天后她都在办公室想,当时如果能料想到那样的愤怒对后来事情的发展丝毫不起作用,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义无反顾的义愤填膺。 还未敲门,便看见蓝若琳坐在易明晞对面的沙发上,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事情,笑容恬然迷人。焦扬敲敲门走了进去,迎头便撞上了蓝若琳的惊讶,眼风一扫易明晞,他却像是预料到她会来似的,垂眸浅莞,然后看向蓝若琳,“你出去吧,有事儿手机说。” “那好。”蓝若琳点头,“到时候……” “知道了。”没等蓝若琳说完,易明晞便说道,“现在先说工作。” “好。”蓝若琳仍然点头,焦扬不经意的扫过去,却发现她的眼睛里有一丝忧伤,一丝委屈,还有几分无力的操纵感,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竟让她猛地一怔。 等到回过来神的时候,发现易明晞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忙用咳嗽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神,微微倾身向前递上资料,“易总,络元房产和我们有了合作意向,我估了一下项目价额,大约总案在164万左右。他们约定今晚与我们在天马酒店详细商谈。这个项目数额较大,又是我们毓泰的启世项目,所以……” “知道了。”易明晞大体翻了翻资料,“你对这个有什么看法?” “他们传真过来的合同是市场上常见的代理版本,业务方面没什么问题。其中有关授权的问题,我也请教了法务部的同事,问题也应该不大。至于价格,按照公司的标准,他们也都在咱们的要价范围内。所以……” 她顿了顿,像是在思索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最终还是选择了坚定的语气,“我认为,可以签。” “那晚上让一个人和你一起去吧。”易明晞突然倾身,拿起一旁的通讯本查看,“毓泰广告的起始项目,处理的时候应该慎之又慎,不是那些条约框框合适便可万事大吉的。你初涉业务,总会有些不到之处。” 话说到这里一停,他已经按下了一个号码,“宋子承,上来。”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那宋子承便走了进来。不像别的员工见到易明晞那样拘谨的样子,这个宋子承看到他竟有一种难言的轻松,上来便是一句类似贫嘴的对白,“易总,有事儿您说话!” 易明晞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责怨他嬉皮笑脸的生活习气,“给你一个任务,晚上陪焦总去天马应酬,秦连溟那个老狐狸,我怕她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 “原来您就是焦总,”那宋子承看了一眼焦扬,伸出左手示意握手,“我是宋子承。” “焦总,宋子承是毓泰集团的业务骨干,是……”,话说到这里,易明晞似乎也有为难,“总之,他会好好的协助你开展业务,今晚上若有什么拼酒卖唱的,都交给他就行了。” 宋子承似乎很不满意易明晞的介绍,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毛。焦扬觉得这样的情况有些好笑,见惯了众人对易明晞毕恭毕敬的模样,倒是第一次看到宋子承这样满不在乎的类型,“那我叫您宋……” 只是业务骨干,没有职位吗? 易明晞看出了焦扬的疑惑,啪的一下合上资料夹,“你直呼其名就好了,这个宋子承是我们毓泰传媒的开朝元勋,但是自从毓泰走上正轨便不务正业,不思进取。我要让他做毓泰的副总经理人家不做,要让他做毓泰传媒的总经理人家也不肯。”易明晞状似无奈的捶了一下宋子承的肩膀,“他现在就是一个烂泥糊不上墙的阿斗,你对他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用尊称。” “易明晞,你也不用这样说我吧?”宋子承见易明晞说的如此不客气,不满的反过身,“当初毓泰传媒成立那一块儿,我是为你跑前跑后,为你做牛做马。我现在视名誉为粪土,专职在后方支持你不行吗?你理应感谢我的高风亮节才是,反而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他竟然敢直称易明晞的名字,这又让焦扬吃了一惊,看来俩人关系确实不一般,看到宋子承说话颇有意思,焦扬站在一旁微微含笑。 “废话少说,络元的这个单子就给你们了,拿不下来别来见我。”易明晞重新坐回办公椅上,“宋子承,今晚这个场合,你一定要多帮着她。164万元的合同,不是小数目。” “164万?”宋子承做惊讶状,“焦大美女你可以呀,一上任就接了这么大个单子!” 困路(15) 焦扬不好意思的笑,“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易大总裁,你怎么不陪着去?”宋子承反身,收起了一脸的戏谑,“这可是毓泰广告的开篇项目,又是和络元那样的公司合作,若想证明诚意,还是你去合适些。” “我今天晚上要和若琳去处理事情。”易明晞低眸整理资料,“整个c城谁不知道你宋子承在毓泰的地位,你去也是一样的。” “你今天是陪若琳谈尚城那个案子吧。”宋子承突然苦笑一声,随即正色看到易明晞,“易明晞,若我没记错,若琳那案子才112万的总价,而且尚城一直也是毓泰传媒的老客户,洽谈起来根本就没什么问题。可是络元呢,我们一直都没有合作过,这次又是164万的大案子,你不觉得……” “宋子承……”易明晞的眼睛半眯起来,显然是有了些许不悦的味道,“你什么时候事儿这么多了?” “知道了,易总。”看到两人情势有些压抑,焦扬忙上前一步,“我们争取完成任务,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先下去准备资料了。” 看到焦扬的身影没过电梯,宋子承猛地一下坐在沙发上叹道,“易明晞,你这样会被我感觉是在厚此薄彼。” “尚城对于我们的意义,络元对我们的价值,这些你不是不清楚。”宋子承目不转睛的看着易明晞,“单单是看价格都一辨即明。如果你只是因为你和若琳的关系便舍弃络元,除了把你看成一个只顾爱情的笨蛋,我真的无话可说。” “宋子承,”易明晞将头抬起来,“让你做便去做,哪儿有这么多话说!” “好好好。”大概没料到易明晞发这么大脾气,宋子承颇为无奈的摊手,“反正毓泰是你的,我们只顾干活,至于这活拿不拿的下来,先说好了,责任并不归于我们!” 易明晞只是低头看着文件,却并不回答宋子承的话。阳光细细的向他的办公室投下光影,隔着那宽厚的芭蕉叶子,越发看不清楚易明晞的表情,宋子承叹过一声气,最终起身离去。 就在他转身踏向电梯间的瞬间,易明晞拨下一串号码,“秦总,事情就按照我们约定好的做。关于这件事情,我只是不想让别的人知道。除了你和我,任何一个第三者都不行。” 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易明晞叮嘱了几分钟才挂断电话,像是如释重负,他猛地仰在厚实的沙发靠背上长舒一口气,只是一瞬间,便又是像是想到什么事情,晶如碎钻的眸光突然闪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异,唇角勾现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华美波折的戏,既然他处心积虑的让她与自己再一次重逢,就没有理由不让这出戏出演的更加完美。 所以,这100多万的戏酬,根本算不了什么。 晚上如约去天马商谈合同事项,焦扬针对专业问题做了些许说明,其余都由宋子承打理,事情敲定的比预想中的顺利,因为络元的总裁李睿不在,所以这个合同要周一才能正式签署。 饭尽人散,焦扬与宋子承慢慢的在路上同行。别看宋子承平时大大咧咧,其实还是很有绅士之风,主动行在路的外侧。焦扬鼻翼处飘着自他而来的淡淡酒气,有些不好意思的侧头看他,“今天真的多亏你了,我滴酒未沾,你却喝了这么多。” “这没什么。”宋子承抿嘴一笑,“毓泰传媒刚成立的时候,我和易明晞的哪笔生意不是拼酒拼过来的?每次上阵,我们都要提前备好醒酒药,只有那样,才不会让自己酒后辛苦出糗。” “哦。”她淡淡回复,“会那么辛苦?不是说易总是子承父业么?” “你以为呢。”宋子承微微仰头眯起眼睛,仿佛是想起了那段往事,“他虽然是子承父业,承继了先辈的基业。可是这毓泰传媒,却实实在在是他用双手打拼出来的业绩。在毓泰集团年度利润统计中,毓泰传媒作为新兴公司,在集团中占了10.6%的比例,这已经让易明晞彻底推开了靠先辈吃饭的软帽子。” “完全继承产业也可高枕无忧,但他当时却执意做传媒这个产业,我当时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按道理他学的是建筑专业,与传媒专业完全不合,而且传媒作为新兴产业,做起来会有很大风险,现在总算明白了。” “哦?”焦扬微微勾起唇角,“那是为了什么?” “英明一世的易明晞也有个痴情的时候。”宋子承嘿嘿的笑了起来,“以后才知道他的女朋友蓝若琳学的就是广告学,以传媒入手为她打造一方天下,这才是易明晞这样的男人赢得爱情的方式。现在的毓泰传媒成为毓泰广告,且就是与x大进行的合作,就更证明咱们的易总裁痴情专一举世无双了。” “原来如此。”焦扬淡淡的笑,光影斑斑,路灯与无数车灯混合在一起,调制成一种晦色的暗黄,她不想抬头,仿佛怕看到宋子承面上的志得意满一般,只能干巴巴的与之陪笑,“这样的动情方式,果真是像易总这样的有钱人所特有的。” “是啊。”一阵鸣笛声音传来,宋子承的声音渐隐渐现,“但这也不是白白得来的,为了实现毓泰传媒,易明晞这个家伙天天喝酒应酬都出现了胃病的症状。所以现在不到万不得已,他一般不会喝酒。” “嗯。” “不过这次有些奇怪,”宋子承的脸上的笑意突然敛去,“秦总这个老狐狸在c城是出了名的难缠,而且一向找的是国外的广告公司为他代理服务,我们毓泰以前想了千次万次为他代理,人家就是不答应,可是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合同项目没问题,价格没问题,连授权都没提出什么问题来。”宋子承摊摊手,“或许是我神经过敏了,这么顺利是证明了你的能力,也总比千难万险的好是不是?” “或许吧。”焦扬轻轻“哎”了声,“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心里一大块石头落了下来。” 困路(16) 第二日回去汇报情况,正好看到宋子承在易明曦办公室,焦扬不自觉的冲他一笑,想宋子承必然已经将结果向他做了说明,便简单扼要的说了一些专业要点就起身离开。 “这个焦扬可真是好脾气。”宋子承看着焦扬远去的背影,嘿笑一声坐在沙发,“专业问题解释的头头是道,不是我说,单凭这一点,比你们家的蓝天仙还强。” 坐在沙发那边的男人清浅的勾了勾唇,像是听了进去又像是没听进去,伸出食指揉着眉心,淡淡的说了一句与题无关的话,“下个月十号,我想要与蓝若琳订婚。” 宋子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起身抱拳做恭喜状,“恭喜啊易总裁!四年恋爱长路,这下蓝天仙终于不怕拴不住你这风liu性子了。” 他听后只是笑笑,那笑意却仿佛只是敷衍,并没有半分欣喜之意,连那眼底里流动的,都是疏漠和冷淡,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荒凉。宋子承突然觉得事情有所不对,凭他对他多年的了解,易明曦虽然行事果断稳健,但是性格里自有一种让人捉摸不定的因素。凭借这样的性格,他才一次一次的用“出其不意”的戏码在商业上大获成功。难道这一次,他也要将这样的策略用在自己的婚姻上来? 他一下一下的翻开手机,打开关上,关上再次打开,就这样重复了几个来回,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阴晴不定,最后一次看着手机,眼底的荒凉最终幻化成冷冽的讥嘲。 宋子承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夺下他的手机,硕大的手机屏幕上,一个年少的女孩儿笑意闪闪。 他一下子呆住,冷冷的看着那个低垂密睫的男人,“这是焦总?” 长睫挡住了他几年来郁积的复杂情绪,易明曦最终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是。” “你事先与焦总认识?”联想到焦扬清如淡雾的表情,宋子承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易明曦,你别告诉我她就是你那个念念不忘的初恋女友!” “是。”他仍然不做辩驳,声音低沉,但语气却是笃定有力的,“每一次痛下决心,还是忘不了,怎么做,都忘不了。” 话落的瞬间,这个在外界一向强悍的男人,竟流露出了些许无力和脆弱的味道。 “你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大学同学。由同学关系发展成为恋人关系,这便是我们的套路,甚至连毕业时的分手我们都未能免俗,大三学期,她突然去了法国,就这样走了四年。至此完全沉寂。” “那若琳怎么办?”宋子承提高语气,“你不是因为她一手创建了……” “不是因为若琳。”话未说完,易明曦便抬起头来,那双粲如繁星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光寒冽,他说着他与她的故事,仿佛是在说一件不经意的小事儿,“我创办毓泰传媒,与x大合作设立毓泰广告,向来只是为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只是想找一个理由。”他的长睫微微颤闪,不经意勾起了宋子承谈及易明曦她的表情,就如同现在的他一般,那样的淡然清渺,甚至可以忽视。 “所以我千方百计的召她回国,所以我处心积虑的为她在x大设立职位,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的让她成为毓泰广告的副总经理,宋子承,”他突然冷嗤一声看他,唇角勾出自嘲的一弯,“你不知道,我这几年的经营,到底是多么辛苦。” 从当初接手毓泰集团,他刚刚站稳脚跟便力排众议创立毓泰传媒时,他便下定主意,总有一天,他总要让那个人回来。 他要让她乖乖的回到他的身边,承受他数不清的日夜里想念她的辛酸与痛苦;他要让她再也没有理由离开,纵使禁锢,纵使强迫,她要让他一辈子臣服;他要让她再次在自己面前笑悦悲哀,所以,不计一切代价,筹划了这么一条属于他和她的单行路。 “你刚才不是说秦总奇怪么?那么顺手的就和我们签了合同。”易明曦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笑颜,低声冷笑,“那是因为我提前和李睿说好了事情,若是这次与我们签约,五年内他们的房产广告若是在咱们的楼宇媒体上发布,全部都计做九成。” 宋子承一怔,全都计做九成的概念,他这个毓泰广告的创始者之一再也清楚不过。若是将毓泰在c城的全部楼宇广告计算在内,这一个月便是360万的差额。 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做了这样疯狂的举动!宋子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一向冷睿沉稳的男人,眼前这个似乎天塌下来也稳如泰山的男人,竟会作出这样的举动。 震惊之下,他甚至忘记该用怎么的表情来应对他依然云淡风轻的笃定,只是蒙了一般的问道,“那为什么还要和若琳订婚?” “不想这样下去了。”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隐隐约约的无力感再次在这个男人身上彰显出来,“四年的分道扬镳,我不是没想过挽留,不是没想过重新携手,可是她却真的变了太多,淡定的可怕,冷漠的可怕,就算是我演出怎么样深情似海的戏码,相信她也是无动于衷。所以就让订婚作为一个了结,从此我们,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其实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他重重的合上自己的手机,唇角抿出一弯讥嘲和决绝,“可是,她却从不给我。” “明曦……”宋子承看着他的脸,想说下去什么话,眼风一扫,却看到了玻璃门前一团粉影,渐渐的,那团粉色的朦胧愈来愈近,竟是蓝若琳来到了面前。 困路(17) 她的脸色苍白,如水眸光里甚至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哀戚之意,似是怕一张唇便透出自己的脆弱一般,粉色的唇咬的紧紧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易明晞。宋子承见状,忙退出房间。 “你都听见了?”易明晞表情不变,只是将手机扔到面前的实木茶几上,竟是气定神闲。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外面听到这些消息时的愤怒和委屈竟在他这样的神态中慢慢归于无形。她只记得刚才自己满腹的火气,只想来到他面前狠狠的质问他一通。可是接触到他视线的那瞬间,满腔的愤懑就这样冷却下来,她动了动唇,终于化为一句,“易明晞,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这是她与他交往以来,说的最有底气的一句话。她在他面前向来是温顺的,甚至不会摇头,不会皱眉,不会说不。 “我能告诉你的,从来没有瞒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微微抬眸,眸光里的镇定与自若竟让她的心再一次为之一颤,“关于焦扬,你早知道她是我的初恋女友。关于毓泰广告的成立,我从来没有说过那是送给你的礼物,我也从未说过与x大的合作是为了你。蓝若琳,你觉得我还该告诉你什么?” 她一下子被他噎的无所适从,只能怔怔的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的面庞。这是她那么迷恋的一个人,从小到大,她一向是众人眼中的公主,可是却在这个男人面前,毫无反手之力。 是的,关于毓泰广告是他们之间感情见证的传闻,那也一直都是媒体的猜测,他向来都是微笑应对,传媒也就更加大肆渲染成他是默认,更加将他们的这一段感情作为情深意厚的证明,甚至连她自己也一直认为与x大联手是基于自己与他的关系,却没想到今日才知道,他只是懒得反驳。 她赖以为生的感情,他竟然是怀着如此消极的态度。 蓝若琳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心底有一个地方仿佛砰然倒塌,静静的,她甚至听到了流血的声音。 “关于订婚,我是觉得下个月10号比较好,到时会进行记者发布会,其实原本想昨天晚上给你说的,可是一忙便就忘了。”易明晞微微侧头看向阳光,仿佛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若是你今天听了这一切有什么不爽,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我们就这样结束,关于x大与毓泰的合作,一切照常。” 他站起身,欲走向办公桌前。只是往前迈过一步,衣服便被蓝若琳扯住,他回头,看见她如水的眸子泛着泪意,“为什么要和我订婚?” “不为什么。”他微微低头,长睫阻挡了她看他的迫切。“我只想结束过去,重新开始。” “真的会忘掉她么?” “尽力。”他抬眸,“我是最想断掉过去的那个人。”只不过,总是有心无力。 袖子突然松了下来,他侧头,看见她泛水的眸光里已经有了安定之意,那是强作下去的安然,只是一瞬间的渴盼与殷切,忽然让他的心融了下来。 “我愿意。”她唇角一勾,明明是想做个绚烂无比的微笑,可是只是一扯嘴角,大颗大颗的泪珠便自眼睛流了出来,“明晞,我要帮你尽力忘记。” 他长臂一揽,将她拥进怀里,感觉到她断断续续靠在自己胸前抽泣,越发用力揽住了她。 第二日的毓泰广告阶段工作会议,易明晞照样列席参加。蓝若琳虽已经拿到尚城的合同,但是鉴于那是毓泰的老客户,并没有在员工心里起多大的波澜。反倒是焦扬,一名专职于广告学钻研的专业人员,初来公司不久竟能拿下络元这个难啃的骨头,且签约款额巨大,竟博得公司上下一片喝彩。 会议完毕之后让她请客的呼声开始此起彼伏,焦扬想自己总算完成了任务,便痛快的答应了大家的要求,决定在毓泰对面的牛排店请上一桌,正在大家闹闹哄哄不成样子的时候,焦扬忽然看到正欲出门的蓝若琳,忙上前迎了上去,“不知道蓝总中午有没有应酬?若是没有,大家一块儿玩吧。” “好啊。”蓝若琳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唇含浅笑,可她却仍觉得她的目光别有深意,像是想要看透什么似的,带着些研究的考量。焦扬不自觉的晃了晃脑袋,苦笑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默默的回到了办公桌。 虽然有着职位区别,但是大家毕竟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热热闹闹的闹腾到了一起。席间有人对焦扬和蓝若琳敬酒,大贺两位美女老总的办事能力,随之一呼即应,一拨一拨的人举着酒杯茶杯迎上前来。 焦扬自然不拒大家的热情,爽快的一饮而尽。蓝若琳仍是以笑回应,端起放在身边的茶杯,“大家都知道我不会喝酒,今天的好意,我用茶回敬大家了。” 众人都喊着“好”,蓝若琳优雅的喝尽茶杯里的水,在放下杯子的瞬间恬然微笑,“今天是咱们毓泰广告成立以来最好的日子,我还有一个好消息,不知道大家猜不猜的出来?” “好消息?”岳老师第一个八卦兮兮的回应,“不会是给咱们大家涨工资吧?” “不会。” “董事会又给咱们毓泰广告公司加大投资了?” “不是。”蓝若琳轻笑,“你们还真的以为我视毓泰为家了?加大投资当然是好消息,但并不与我个人切身相关,我说的这件事情,可是事关本人终生的。” 话音刚落,席间便传出惊喜的“嘘”的声音。看大家尚未说出口,蓝若琳突然侧身看向焦扬,“焦总,您猜出是什么事情了吗?这个事情,您还和我说过。” 焦扬的眸内闪过一丝光芒,有一丝希冀却又有一丝惧恐,但只是瞬间,这样的情绪便被唇角的浅莞慢慢融开。她把玩着手里精致的杯子,眉间一挑像是漫不经心,“蓝总与易总不会是好事将近了吧?” 话一落,便听到众人的呼应声,“是吗?蓝总?” 蓝若琳轻轻点头,如水眸光里闪过一丝愉悦与羞涩,“是啊,下个月10号,会开记者会宣布订婚。” “哇!”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蓝若琳一阵惊讶,原本都想惊叫出声,却被蓝若琳“嘘”的一声做下手势,“这可是独家消息呦,看大家都是自己人才提前公布,若是中间谁提前漏风,那可是要扣工资的。” “那祝蓝总一生幸福。”焦扬端起酒杯,在蓝若琳如水的眸光中发现了自己粲然的微笑,“祝愿蓝总和易总白头到老,完满终生。” 困路(18) 牛排店过后,在同事们若有若无的对蓝若琳表示钦羡的目光中,焦扬用繁忙定义了下午的工作。接下来的两天,她都溺于对c城业务数据与各项目特点的归纳整理中,甚至无暇顾及正午的午饭休闲。直到实在耐不住劳累想要休息的时候,她这才在镜子里发现了自己的现状,两眼无神,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休息。 下午下班,在同事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之后,焦扬最后一个踏向电梯。站在亮如镜面的电梯壁前,焦扬重重的呵了口气,唇角凝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走到现在,他终于要彻底不属于她。 远远的驶来一辆出租车,焦扬伸手踏了上去,司机师傅侧头问她要去哪儿,她想了半天却才出声,“上槿吧。” 反正回家也是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在法国已经习惯了的寂寞与孤单,这几日竟像是特别害怕触及。 上槿还是以前那样的环境,暧mei的光影,浓妆淡抹的各式人群,比起外面的寒风萧索,这儿似乎有一种超脱现实的热闹。焦扬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又顺手要了4瓶啤酒,然后心不在焉的看着台中的女子妖娆歌唱。 想起刚回国的时候便是与易明晞在上槿相遇,她不禁对着啤酒杯苦笑了一声。上槿的啤酒杯设计独特,剔透的啤酒杯呈优雅的少女身姿形状,可焦扬却在那里张望到了自己狰狞扭曲的笑容,霎那间面上习以为常维持的笑意立即僵住,她狠狠的端起酒杯,用力喝了一大口。 周围人喧闹至极,像是积蓄了这个世界所有的浮躁与急切,整个上槿呈现一种暴烈浓郁的厌世气质。眼前突然一暗,焦扬抬头,竟有人在她面前坐下,是个年轻女子,面上描绘着明艳的彩妆,唇上的点点色彩在灯光的映衬下显现一种叛逆的性格。 可能是没位置才坐到自己这边来吧。焦扬看了她一眼,遂又别过头去欣赏台中那女子的歌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到处弥漫一种酒精的气息。焦扬看看面前的空瓶,感觉自己已经有了些许胸闷的症状,便知可能又引起了酒精过敏,于是就要起身离去。 没想到只是刚刚直身,对面坐着的女子便一声厉叫,“你干什么?” 这一声犹如闪电一样划破了整个上槿的喧闹,刚才还浮躁的场子立即静的鸦雀无声,瞬间壁灯突然打开,焦扬只觉得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明耀的灼灼生痛,拼命眨了几次才勉强止住眼里的泪水。睁开眼睛的瞬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那女子满脸是酒,原本上好的妆容已被酒浸染的惨不忍睹,虽然外貌狼狈不堪,可是语气却是出人意料的充满底气,“你这个贱女人,凭什么泼我酒?” 焦扬一愣,怔了半天才知道那女人是在与自己说话,瞬间便觉得滑稽之极,“小姐,我动都没动一下,您什么时候看我泼酒了?” “只有你坐在我对面,不是你泼的我难道是我自己往自己脸上倒酒不成?”那女子愤恨的站起身来,一边抹去自己脸上残存的酒水一边斥骂,“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泼我酒?大晚上的一个人进入酒吧,泼了酒还想抵赖,也不知到底什么货色!” 焦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遇到了恶意滋事的,刚要反驳,那女子旁边突然钻出来个男人,“老婆,你怎么了?” “老公。”那女人一见男人,狼狈的脸上立即呈出了娇嗲耍赖的神色,她一边往那男人怀里挤,一边愤恨的指着焦扬,“是她,我只不过看她对面没人,便想坐在这里等你。谁料到,她竟然泼了我一脸酒!” “你……”焦扬恨得咬牙切齿,“你血口喷人!” 终于知道什么是说谎话不打草稿,看男人大冬天的赤着的粗壮臂膀上还描有张牙舞爪的刺青,焦扬的心一下子便凉了起来,她这是噩运逢身,才会在这样的时候碰到了这样的倒霉事。 眼看聚众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真的将黑夜独逛酒吧的她当成了坏女人指点。焦扬叹了一口气,摊上这样的事儿,只有花钱买经验,便强作镇定的在桌边坐下,“说吧,怎么了结?” “这还差不多。”那男人心满意足的狞笑了一下,“算你好运,给我五百精神损失费这事儿就结了。 “好。”想到包里好像还有700元现金,焦扬想也不想的回身,却在取出钱包的霎那彻底傻眼,她的钱包,除了一堆各大商店的购物卡和身份证,竟什么也没有。 她明明记得自己包里还有700元现金的,怎么会突然没了干净?焦扬倏的抬头,看见那男子与女子脸上还未收敛至尽的阴笑,立即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早已经将她包里的钱偷去,又再次寻事滋扰,为的就是让她在此刻下不来台。这么一场高超的双簧,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没钱?”那男子看焦扬怔愣的样子,突然夺下她的钱包粗鲁的翻了两下,“没钱你这个女人到酒吧来冲什么大头鬼?奶奶的,今儿这事儿,没完!” 困路(19) 焦扬还未出声,那男人已经将酒吧的经理唤来,添油加醋的将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并且将她没钱喝酒的事情也一一禀明。焦扬彻底欲哭无泪,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才走进上槿,却没想到碰到了这么个事情。 “手机呢,手机有吗?”那男人狠狠的将钱包扔在焦扬面前,“啪”的一声唤回她的注意,“总会有个朋友吧,赶紧的,打电话让她送钱来!” 面前的男人似乎带着肃杀的戾气,面对对方的无理霸横,当下的她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从包里掏出手机,她想了一想才拨出贺琰的电话,忙音,无人接通。 再拨出岳老师电话,大概已经太晚,显示关机。 瞬间焦扬恨不得将手机扔到那男子脸上,但是耳边的挑衅生愈演愈烈,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回国短短半年,除了贺琰与易明晞,她根本没有熟络的同学。平常那些同事的号码也都放在办公桌上的通讯录上看着,根本没有转移到手机上。 平时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个个号码拨下去,可偏偏在此时却像是全体隐藏了一样,均是死路一条。 “你丫的不会连个朋友家人都没有吧?”那男人再次在她面前叫嚣,焦扬紧紧咬着唇,盯着幽蓝色的屏幕不说话。仿佛是经历了万般考量,她终于按下了心里的那个号码,一下一下,短短的十一个字符,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他一向习惯晚眠,所以电话毫无意外的接通。焦扬凑近耳边刚要说话,却听一个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喂。” 那声音低迷娇溺,甚至还有一丝慵懒的暗哑。焦扬一愣,原本心里升腾起的最后一丝希望犹如被严寒浇熄,只能抱着电话,怔怔的任那带着暧mei气息的呼吸声融入自己的血液。真的想要断然挂掉,但是听到四周越来越高声的叫嚣,终于还是将那一分可怜的意气压了下去,“你好,我找易明晞。” “焦扬?” “是。”如同有一只长柄在心里乱捣,焦扬努力让自己的心回归平静,“蓝总,我是焦扬,麻烦您让易总接电话。” “他在洗澡……”蓝若琳似乎是在轻轻叹气,“有什么事儿就给我说吧。” 她的心终于彻底归为零度,再说下去无异于自取其辱,霎那间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什么都豁然敞开的镇定,犹如前面是祸是灾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不用了,谢谢。” “要到钱了?什么时候把钱送来?”那男子看她扣了电话,立即凑上前来。 看他一眼,焦扬平淡的应了句,“没有。” “没有?!”那男人立即提高了语气,“你是觉得我真是吃素的还是怎么着?老子不发威,你倒觉得爷我是属猫的了?” 只觉得面上一凉,那男子竟然举起酒杯,将满满的一杯酒都泼在了她的脸上,“你个臭女人,还真以为老子是好惹的?” 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却无人敢站在她的一边。无法容忍的狼狈与羞辱同时袭来,焦扬抹了一把脸上残存的酒水,强压下声音的颤动,“我刚从国外回来,无亲无故。” “你要是觉得这些东西好,拿去给你吧。”焦扬摘下自己腕上的手表,“这手表是法国产的,至少也能值个千儿八百,除此之外,我身上没别的东西了。” 手表是程澈父亲的“chy”公司创立三十周年的限量纪念款,只在全巴黎发行了99块,焦扬这块自然是程澈给的,还记得当时程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是任谁也可以看出,这块手表的价值不菲。 那男子颠了颠手里的表,突然倾身向前,“你脖子里挂的那个东西是什么?”焦扬猛地往后退,却被他一下子抓住胳膊,“想用这个破表来打发我,恐怕那脖子里挂着的才是更贵的东西。” 说完便蛮力一扯,脖子就这样被细绳牢牢锢住,钻心的疼痛自颈边延伸而来,那男子咬牙切齿,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自己已形成了别人眼里来逛夜店吃白食的不三不四的女人,更是无人帮自己说话。 焦扬弯腰拼命护着自己的吊坠,连连躲避那人的相夺,“那不是什么,只是一个普通的戒指,不值钱的!” 大概看到她一副抵命不从的架势,寻事的女人终于不想将事闹大,戳了戳男子的胳膊,“算了算了,自认倒霉,拿块表走掉。” 男子闻言,猛地将力气一松,焦扬只觉得眼前一黑,竟被惯性冲撞的突然扑到在前面,艰难的在地上爬起,她抓起包便向楼下跑去。 还没跑出多远,鼻梁便觉得狠狠一痛,抬头一看,竟是易明晞。想到现在自己必是狼狈无比,焦扬猛地拨开她的身子,小跑着向外奔去。跑了两步却又觉得脚腕一歪,蹲在地上一看,高跟鞋上的鞋跟竟被崴断了。触及到残损的鞋跟,一晚上的惊恐委屈顿时调制成悲伤的情绪,再也止不住,汹涌而来。 易明晞来到她身边,眸光自她满面泪痕的脸一路往下,最终停留在她损坏的鞋跟上。他一言不发,只是向焦扬伸出手。 “不用。”她断然挥却他的好意,因为哭泣声音有些诲哑涩然。随即转身一瘸一拐的艰难向前,明明明晃的出租站牌就在那不远的前头,可就是这短短几步的距离,走起来却像是遥遥无边。 感到后面人的紧紧跟随,她拼命加快前行的速度,鞋子的一高一低最大程度的增添了她游移的难度,最终静夜划过一声尖利,因鞋跟的偏颇她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跌趴在前。 底下是坚硬冰凉的青石灰砖,生生的疼痛似乎要铬入自己的肌骨。同时脚腕突然生起一阵剧烈的疼痛,焦扬艰难的自地上爬起查看脚腕,许是因为鞋跟的不妥而崴到了脚腕,她只觉得每动一下,心里都会涌上刺骨的疼。 她嘶嘶的抽气,因为疼痛积郁了一晚上的悲伤再次要溢出眼眶,却在接触到自高处伸来的那只手之后,将满眼的寒雾硬硬逼散了下去。他虽然依然一语不发,但是伸出的手已然是在表示他在对她做以施舍。想起一晚上的无助与耻辱,她再次摇头,拼劲最大的气力只想艰难起身,只想在他面前傲然而立。 困路(20) 可是她总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数次尝试未果之后,焦扬只能气喘吁吁的坐在冰凉的青石灰砖上泪意横流。一夜惨不忍回忆的实践,让她终于知道了现实的残酷与辛苦。 男人一副救世主模样的傲然相视,女人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泪水肆流,这原本就是八卦城市中难见的一景。虽然深夜已没有多少人来往于街道之间,但偶尔路过的几个人也会被这样的景象惊得连连驻足。面前的男人还是不语,若不是抬眸便可看到他黑色的西裤随风轻摆,焦扬甚至可以当作面前没有这个人。 胡乱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不经意的凑到鼻尖,似乎还有着晚上被泼时的酒气。焦扬敛去面上的悲伤,勉力挤出一丝苦笑,感到脚上灼灼的疼痛好了些,于是想着再次奋然而起。不等她再次咬牙拼力,只觉得胳膊一痛,猛地一股力量引来,她已经被他引提站起。 他的大手还欲在她的胳膊处支撑用力,却被她猛地一拂,断然挥了下来。落下的瞬间,焦扬分明听到一声似讥非讥的冷笑。她不由自主的抽了口气,单腿弹跳着挪向墙边,借着墙的支撑,慢慢行走。 他亦不强求着扶她,就在她身后慢慢的走,两人之间像是有了一场默契,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夜风凛冽,刮到她脸上更有一种被烧燎似的疼。空腹饮酒,再加之承受了那么一场灾祸,蹦了一小会儿,她便背靠着墙呼呼喘气,身体绵软的蹲向墙根,再也没了力气。 “你到底要逞强到什么时候?”他看着她,终于说了这个狼狈不堪夜晚的第一句话。 “什么是逞强?”她抬首问她,黑亮的瞳眸在昏黄的路灯下泛起粲然的光,“难道我死皮赖脸的向你求助,这才是你心中的识实务知大体?” 她冷笑一声,耳边又响起今日通话时蓝若琳的慵懒鼻息,只能倔强的别过头去闭上眼睛。 她最无助的时候不是没想祈求他的帮助,可是他却以最特别的方式,给了她最惨痛的一击。 “四年未见,伶牙俐齿的本领见长。”他突然伸出胳膊抵住墙壁,完全将她禁锢在他的怀抱之内。冷凝的眸子折射出近乎妖冶的光芒,毫不留情的将她的所有尴尬与无措收入眸中,最终化为指肚的一划,圆润的指肚如同流过的春水,轻轻漫过了她的唇瓣。 因为之前咬唇太厉,他指肚所漫之处,激起她细细刺刺的一阵痒痛。微痛让她的意识豁然苏醒,焦扬恍然觉察现在气氛的尴尬,刚要用尽气力推开他的掌控,却在撑臂的刹那,被易明晞另一只手猛地按住在墙上,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强势的气息已经逼至她的唇角,似是要倾诉几年来的压抑与迫切,他的动作疯狂而又霸道,没等一会儿,便完全席卷了她的唇舌。 她咬着牙,苦苦维持自己最后一道防线,告诉自己那可怜兮兮的自尊只有在最后这一点得以掌控和维持。可是他的力道是如此蛮横,坚定如斯,竟也抵不住他的索求与渴盼。疲惫之下,她身体的无力回应便在他的热情下彻底转化成了迷失与回馈。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已经将胳膊攀于他的脖颈之上,忘情与沉迷在接触到他眸光淡然的笑意瞬间转换成了无尽的羞恼与惊惶,她用尽全力,愤然将他推开。 “你对我还有感觉。”他唇角微弯,粲如碎钻的眸瞳漾起戏谑的神色。 “我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有感觉,何况是面对着一个还算可以冠的上美男称号的男人。”大脑突然恢复了前所未有的清醒,清醒的她可以心有余力的来回馈他的讥嘲冷讽,许是因为泪水冲刷的缘故,入目的眸光澄澈如镜,仿佛刚才的狼狈从未发生,焦扬盈然浅笑,“易总不知道法国吗?那可是最浪漫的国度,这样一个吻又算是什么,顶多算是身体某部位不小心碰触而已。” “是吗?”他只是挑挑眉角,似乎是不置可否,“看来某些人仍是不敏而好学,比起四年前,吻技依然生涩的让人萌动。” 想不到他会用同样的刻薄来回击自己,焦扬大窘,一时找不到相同力度的言语回击,只能单蹦着向路边的出租车候车点走去。易明晞仍是走在身后,虽然无语,但她却听到了他低低的笑意。 很快便来了一辆出租车,焦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进了后车坐,刚想关上车门,便看易明晞以手挡住。“易总,就不劳您送我回家了。”她冷冷一笑,再次伸手触及车门。 “我是不想送。”他唇角微勾,再次流溢出一声轻笑,“如果你有钱的话。” 焦扬一愣,恍然记起自己今夜惨到极点的遭遇,最终挫败的低下头,却依然固执的握住车门把手。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吃若琳的飞醋。” “你……”心里介怀的事儿猛地被揭起,还想与他再说些什么。却在后视镜里发现了司机不耐的目光,趁着她怔愣的功夫,易明晞已经坐到了她旁边,流畅的报出一个地址。 易明晞坐定之后,转头看向焦扬,眸光冷星微耀,映出深邃幽怨的光华。“我给你两个选择,”他正过头去不去看她,“一个是打开车门就这样跳下去,另一个就是乖乖的跟我回家。” 闻言,焦扬怔怔的看了他良久,最终只能挫败的跌回座子上。 困路(21) 虽然已经回国半年,但是焦扬基本游移在x大—毓泰—公寓三点一线,平时基本不去别的地方,因此对这个什么兰山路丝毫不知晓。只见车子兜兜转转了半天,最终在海边的一栋别墅间停下,四周均是适应温带生长的椰子树,宽大的树叶彻底将别墅装点成了世外桃源的世界。若不是司机熟识路途,恐怕她已经彻底迷失在这样的方向中。 车子停下,易明晞却不管她,只顾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她一弹一跳的艰难尾随至后,最终在路边的一个景观石上彻底停下,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半夜三更的,竟到了前男友与现女友的爱巢? 易明晞觉察到那种弹跳的声音停下,倏然回身,看见焦扬正像一个木头人似的傻傻的倚着石头,刚才路灯昏暗,并不能看清楚她脸上有多么的狼狈至极,现在借着明耀的路灯,这才看到她遭受了怎么样的惨境。原本齐整的额发因为泪迹而沾染在面颊上几缕,精致的彩妆也因哭泣和啤酒而惨然浑花,秀气的唇更是呈现出青肿的痕迹,总之,这么一副在别人面前无异于叫花子的形象,竟让他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怜惜。 以前的她跟在自己身后,从没受到过这样的苦。可是现在……易明晞想着,脚步不由的向前。最终大脑的冲动彻底控制了行为的理智,他猛地用力,趁她还在怔愣之时,将她稳稳托起。 再次少不了挣扎,焦扬窝在他的怀里手足无措。易明晞一声喝斥,“再不老实就把你从这儿扔出去。”语气虽然无理蛮横,但却也有效的制止了她的挣扎。 到了门口,易明晞将焦扬放下,待她站稳之后出声,“开门。” 她愣愣的伸手便敲,手指刚一触及门铃,便被易明晞猛地扯下,“密码锁!” “我又不知道你密码!”一晚上的不顺与怒气终于蜕变成莫大的怒气,她气急的瞪着他,“你又不是没手。”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强把她的手指按在门上,“密码你知道。” 焦扬一愣,盛怒的火焰一瞬间被他的蛮力浇熄。她颤抖的触上那门上的密码锁,一下一下按着那四个数字,果真,只听“吱”的一声,防盗门开启。 门口齐整的摆着很多双一次性拖鞋,易明晞换下之后便径直走向客厅。焦扬换好之后紧紧跟在她的后面。看着他脱下外套随便的搭于一旁,在沙发上安坐的她突然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紧张。 环顾一周,这个客厅的布局简单凝练,属于典型的易明晞风格。家具均是冷色调的系列,或白或乌。壁灯悬于墙壁,呈简练别致的雪花状设计,虽然灯罩是剔透的水晶颜色,但是却透出一种奇异璀璨的焕彩。 透过那幻美的灯光,她远远的便看到了紧挨在客厅后面的餐厅,因为所有壁门都采用玻璃设计,里面的布置她可一览无余的欣赏。咖啡杯一双,碗筷一双,牛奶杯一双……所有餐具,简单的都只有两套。 低头看向身旁的茶几,上面随意摆着几份今日时报和各种各样的商业杂志,与此不搭的是,在旁边的沙发上还放着一本色彩绚丽的vogue,封面上有着妖娆身段的女子绽放出媚惑妖邪的微笑,仿佛还搭配着蓝若琳那一声娇憨慵懒的应答声音,片刻之间便化成一尖利刃想要灼透她的眼睛。 焦扬立时觉得惊惶,下意识的动作竟然是慌忙别开目光。谁知刚刚移开,便见易明晞拿出一套衣服向她走来,“去,到那边浴室洗个澡换衣服。” “不用了,不用了。”焦扬慌忙摆手,“我洗个脸凑合一晚就可以,用不着那么麻烦。” 他定定的将她的慌张收入眸中,突然唇线一弯,勾出一抹极为鬼魅的微笑,“焦扬,你不会觉得蓝若琳还在这儿吧?或者,认为这是蓝若琳的衣服?” 她的心事被他无情戳中,想要驳斥却更想知道答案,“难道不是吗?” “是,当然是。”他轻笑,长腿一迈在她旁边坐下,“你没看到吗,所有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并没有一个是单独。” “你与你那个毛头小子程澈住在一起,可惜我并没有你那么欲求不满,我们虽然同出入一间别墅,但是更多时候却是各住各屋,至于这衣服,当然是若琳的。我一个大男人,又不开服装店,哪儿有那么多新衣服等着来伺候你焦大小姐?” “更多时候?”焦扬收获到他眸中甚至有些妖邪的笑容,轻轻哼哧,“易总,既然做了就没必要费心解释,至于你欲求不满还是纵欲过度,这只是词汇问题,都与我无关。” “是与你无关。”他慢慢倾身向她,温热的鼻息甚至扑入她的脖颈,“你自作多情什么,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并没想向你解释。”看到焦扬怒目圆睁的瞪着他,易明晞唇角的笑容愈发加深,直起身将衣服扔到她身上,“那个睡裙是蓝若琳的,那个白衬衫是我的。至于你想穿哪个招摇出镜,都随你的便。”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便向楼上走。焦扬抱着衣服,看着他渐远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蓝总到底在不在?” 声音已经竭力压低,可他的脚步却还是一滞,只是头也不回,“不在。” 闻言,焦扬才垮下肩膀,如释重负的长舒了口气,正要扶着沙发艰难前行,他竟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让我未婚妻看到我带别的女人回家。”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让她刚刚平复的心再次跌坠谷底。微微抬眸,他的背影已经没在那间雕饰着精美花纹的白色木门里面,瞬间,一晚上的委屈与痛苦又齐涌上喉咙,她不得不弯下腰,竭力憋住这样的悲痛。 痛楚被成功的掩埋在心底,可是她却压抑的发不出声音。 困路(22) 站在浴室明亮的镜子面前想了一会儿,焦扬还是决定将蓝若琳的睡裙套在身上。她竭力告诉自己只是衣服,并不代表是别的什么内容。好歹这睡裙还是比较保守的款式,虽说是领口感觉开的还是大了些,但总比披着易明晞的白色衬衣出去招摇好。 脚腕已经肿的没法看,蹲下去按了按那里,虽然仍是钻心的疼痛,但是实践告诉她并没有伤到骨头。她放心的站起身,自镜子中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确保没有什么差池之后,这才打开浴室的门。 刚一打开门鼻尖便呼进浓郁的香,焦扬不自主的捂上肚子,这才觉得已经有些胃痛。空腹喝酒再加之受到惊吓,她这一晚上精彩的境遇足够让她回味一年。扶着椅子一瘸一拐的走出回廊,她刚想要坐上客厅沙发,可是突然腿一软,原本伤了的脚腕根本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用力,一声惨叫未出,她已经连滚带跌的趴在了厚厚的地毯之上。 而他就那样怔怔的看着自己惨然倒下,眸色平静,渗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疏离与寒冷。仿佛他面前的自己,只是一个虚幻的泡沫。 她的痛苦,她的狼狈,她的无助,她的脆弱,他都残忍的视而不见。 焦扬慢慢爬起来,跌在地毯之上并不很痛,她需要的,其实只是站起的力气。艰难的移到沙发,她一声不吭的端起他做好的蛋炒饭凑到嘴边。而易明晞仍是无言,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吃东西。 看着碗中的蛋炒饭,焦扬一下一下将泛着黄色光华的米饭填在嘴里。刚才明明闻到扑鼻的蛋香,可是现在吃起来,竟然完全没有味道,此时的她犹如在完成一项既定的任务,只知道将东西全都吃干净,至于味道,至于色彩,都成了最不实用的点缀。 羞辱在前,自尊在前,现实在前,那些虚晃的东西,又算的了什么。 可是不经意的,突然就觉得牙齿被东西给咯了一下,细细的用舌尖感受,原来竟是一小片鸡蛋皮。焦扬慢慢的停止住了咀嚼的动作,既不吐出亦不咽下去,只是抱着碗木然的坐在那里,瞬间,泪如雨下。 高三的她有一次犯了胃病,连续两天都没吃东西,最后在上课的时候终于有了些胃口,饥饿感刹那间被大脑激发到极致,她只感觉到再不吃东西就会要死要活,而且那一瞬间竟然还特别挑口,不想吃别的,只想饱餐一顿蛋炒饭。 n市一中采用的是半军事化管理,不到放学时间任何同学不得出校。易明晞看着她面色蜡黄的样子,只能将她带到小食堂。可是那时正值下午三点,食堂的师傅都抽空休息,哪儿还有什么蛋炒饭。易明晞无奈,与看食堂的大爷说了声,又采用重金贿赂的策略,交给他十块钱,这才被允许进入食堂后方,看到原材料米饭和鸡蛋齐备,只是没有人来做,当下决定亲自下厨做给她吃。 她还记得当时看到他笨手笨脚的沉浸在烟熏火燎中的厨房中,明明手忙脚乱犹为狼狈,但她却觉得胸中全都溢满了完满的幸福。其实易明晞极没有做饭天赋,处女餐咸淡不均不说,鸡蛋也很不雅观的糊在了米粒之上,观看上去只觉一片狼藉。吃到嘴里,也总是被里面掺杂着的鸡蛋皮给咯着,原本又香又软的米饭含入口中,简直成了辛苦的皮蛋进行曲。 看着她微微皱眉剔皮的样子,易明晞坐在一旁满面忧色,“不好吃是吧,别再吃坏了肚子,要不然还是出去吃吧。” 她记得当时的自己一脸满足,那些生硬的鸡蛋皮仿佛成了幸福的调料,每咽下去都是一份爱意的知足。 可是现在呢,她一晚上的坚强与辛苦隐忍,竟然在一片小小的鸡蛋皮面前全线崩溃。 焦扬哭的没有声音,或是根本没有感觉自己在哭,她只看到大颗大颗的晶莹液体落在米粒之上迅速不见,一颗,两颗,如同那些消失了很久的过去,划着摇曳的舞步,却最终以狼狈的现实终结。 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而那些憋在心中的疼痛却丝毫未减。焦扬依然抱着那个瓷碗,执着的盯着里面看,像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不是可以在里面汇聚成河。而就在这样的怔愣时候,眼前突然飘来一团白色,她抬起头,易明晞竟然夺下了她的碗,猛地一下摔到地上。 哐啷的一声,清脆的猝不及防。 “你哭什么哭!”他突然上前扣住她的肩膀,“焦扬,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哭,最讨厌你哭!你为什么总喜欢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哭,为什么不在我希望看到你哭的时候哭!” 他们的分别,她只给了他两个字便彻底断开了她们的关联。犹记得那****站在校园的梧桐树下,失魂落魄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其实当时已经不祈求她重回到他的身旁,但是却希望看到她的泪水。她是那么喜欢哭的一个人,可是却在分手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有为他留。她的眸瞳依然黑亮澄澈,可却像是干涸了的湖水,他只看到他龟裂的心痛。 其实就在那日,他才在无数梦里看到了她哭泣的情景。这一切如同一场最可悲的恶作剧,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易明晞,却卑贱的依赖上了她在梦里凄然的泪水。 仿佛只有如此,他才能给自己这么多年的追寻找到一个答案,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东西是值得自己放手一搏。 困路(23) “你不是骄傲么?你不是逞强么?那你现在还装什么可怜,到底哭些什么?”他用力摇着她的臂膀,似乎是用尽蓄存半生的气力,“不许哭!不许哭!” 蛮横的用手背抚去她脸上的泪水,他似乎是想将她的泪珠留于掌心,一点也不让它们放逐挥霍。可是终是徒劳,他甚至都已经将她的脸揉搓的泛起红色,可她的泪水,依然是那么没有止境的流。汹涌的,甚至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一下子恼火起来,压抑四年的思念终于幻化成暴烈的脾气,易明晞微微退后一步,指着她大喝,“焦扬,你不是很有脾气吗?你不是很傲气吗?你当时誓不回头那个决绝劲儿哪去了?你现在在我面前哭,又凭的什么?!” 只听哗啦哗啦乱响,不知道什么东西又被他痛拂在地。每响过一声,便像是重重的砸在焦扬的心上,痛的她几乎想要抽搐,却只能紧紧捂住胸口。即使是分手之前,她也是第一次见易明晞发这么大火气。因为哭的太久已经视线模糊,触目之处,世界皆是一片狼藉。 她亦想要大声驳斥,向他控诉当初她捱过了怎么样的耻辱与压抑,向他控诉是谁导致现在的分崩离析,向他控诉她又怎么度过了四年的每个日夜。可是话未出口,心口便像是被拧紧一般,只觉得钻心的疼痛汹涌而来,全身立时只余下抽噎的气力,她竟连反驳的精神都没有。 直到唇角狠狠的被压上了另一片温热,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焦扬努力撑手挣脱,可他却伸出另一只手,以一贯强势的姿态,将她的两手扣于身后,随即猛地压下身来。仿若被困已久的猛兽,易明晞的动作疯狂而又霸道,骤然席卷了她的所有精力。她咬着牙,被迫承受着他压抑已久的热情,不想让他的狂野破解她的坚持与无奈,可是他的执着超出了她的想象,久久在她唇角缠mian游移的吻,终于因她的微张呼吸而疯狂袭入,仿佛是想要让自己将他牢记于心,他的舌头在她的唇里与她纠缠缱绻,最终将她的拒绝彻底融化成热情的迎合。 他们分别了四年,四年在人生中可以说是不长,但在她的心里,却可以等同于她所有的青春期。失去易明晞的焦扬,再也寻不回青春的温度,原以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对方的熟悉与了解,可是一吻知情,他们之间契合的依然可以用天衣无缝这个词汇来形容。 全身被他的热情感染,焦扬只觉得自己像是置于火中。突然脖颈间窜入一丝寒意,马上给深陷****的她带来一丝清醒。焦扬奋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解开,露出一边浑圆的肩膀,沿着易明晞狂热的眼睛看下去,甚至已经窥到了那雪白的高耸之处。 她的理智立即聚集并且全副武装,紧张之下作出撮紧衣服的动作,“不要!” “给我。”易明晞看着他,乌墨的瞳眸更显深邃,如同她初见他那般,泛着粲然的光芒。可她却在那样的光华里面看到了痛楚与绝望。那样深刻决绝的感情,仿若嗜心刻骨,立即将她的所有防御击的粉碎。 她不止一次做过属于他的梦,可是现实冰冷,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去触碰他的温度。可是他就在面前,她最爱的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的热情与yu望,是再次拒绝,承认现实无奈,还是就此束手,真正的放纵一回。一向坚定的她竟然也开始两难。 她尚沉浸在现实与梦境无边的混乱中,易明晞已经用唇吞噬了她所有的胡思乱想,“我给了你反抗的机会,”他伏在她身上喘着粗气,寒鸷幽深的眸子散发出****的粲光,“很好,你用默认成全了我。”随即长臂一捞,趁她尚未恢复清醒意识,他牢牢的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蹬上阶梯。 —————————— 省略部分呃呃呃,大家意会。。 —————————————— 困路(24) —————————— 省略部分呃呃呃,大家意会。。 —————————————— 易明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在裹着被子呼呼而眠。焦扬环顾一圈,与客厅的简洁素白不同,这儿全是软色调的布置,橙色的衣橱,粉色的台灯,一切一切,分明就是个女儿家的闺房。 所有的一切已然明了,焦扬披上睡衣,无意间瞥过床单上的一抹枚红,胸中的痛楚和屈辱似乎又要满溢,可是她只能奋力咬唇,因为她知道,现在还有比哭更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是因为昨夜的疯狂还是上槿的遭遇,除了她脚腕依然疼痛,她白皙的肌肤也生起许多紫色,青色甚至粉色的瘀痕,幸好她的衣服就在这个房间,她可以不用披着这身睡衣狼狈的行于他的各处卧房。 她迅速的穿上衣服,看了一圈儿发现没遗留什么东西,随即将那张床单一揭,猛地团成一团塞到包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易明晞的别墅。如她所料,他已经尽早的人去房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感到羞辱而已。 可笑的是,她真的就如此配合的,进行了一场名为“自取其辱”的戏,从头至尾,演的如此投入,演的如此尽职。 幸好,他给了她一个最冷酷最现实的答案,四年已尽,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有决绝。 焦扬先去买了双鞋子,看了看已到九点,反正已经来不及上班,索性掉头去肯德基,刷卡点了一大堆东西,她埋头认真吃着薯条和汉堡,直到将自己吃的想要呕吐,可是那突如其来的空虚感和落寞,却还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苦笑一声,看向窗外行人的来来往往。不就是一道膜没了吗?一向传统的她竟应该感谢这个夸张浮躁的时代,大家都已经不把那张膜当回事,她也大可不用过度自责。闭上眼睛,那种撕扯的疼痛却又在心里犹为清晰,惊惶之下只能起身,扯起衣服落荒而逃。 漫无目的的在路上走,不想回家更不想提前去公司,手机关掉,亦不想接受所有人的关切。不经意走到一个垃圾桶旁边,焦扬忽然站住,怔愣了两秒之后拉开包的拉链,将那一团床单断然的塞了进去。 看到床单没入黑色垃圾桶的瞬间,她竟然没出息的还想哭。她虽不视贞洁如命般宝贵,却也没能想到代表自己纯洁的东西能踏上这么一条末路。她想给的东西给了他,他却视如草芥。 这样的结果,痛的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中午1点赶去毓泰,焦扬特地挑选了这么时间,毓泰下午2点30上班,此时大家多在午休,是来往人最少的时候。没想到她刚踏进办公室,却被岳老师一扯胳膊堵住,脸上是神色俱失的惊惶,“你干什么去了?一早上都没有消息。” “腿崴着了,去看了一下医生。”她自唇角挤出一个微笑,“怎么了?” “络元的合同今日复审,听说出了一些小的问题,大早上的,找你你不在,一直等到10点,你还不来,蓝总差些疯掉,易总虽然习惯喜怒不显于色,但也是看着已经隐忍到了极点。络元的人现在大概还在易总办公室等着呢,听说他们中午吃的工作餐,连饭都没吃下去。”岳老师罗罗嗦嗦的说了许多,最终还外带推了她一把。 工作与私生活划分清楚,这一向是焦扬的原则,看着一向嬉皮笑脸的岳老师也开始黯然失色的模样,焦扬叹息一声,只能转身走向电梯。 困路(25) 按下那个熟悉的数字,她垂头站在光亮的电梯壁前,已经强制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是经过昨夜,她的勇气却像是消失无踪,连她自己都不忍看现在的自己。他的所作所为终于达到了他预想的效果,只是一夜,便将她的骄傲和自尊击的溃散无形。 再长的消极也有到达尽头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显示已经到了易明晞所在的楼层。透过那透明的玻璃,焦扬一下便看到了易明晞的身影,原本斜倚在窗台上的颀长身影仿佛得到了神奇的感应,他竟然突然转身,于是,她的怔愣再一次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岳老师是在谎报军情,什么络元的人和蓝若琳在,偌大的总裁室除了易明晞和正在收拾整理的总裁秘书,什么人都没有。易明晞一挥手,示意秘书退下。在秘书关闭房门的一霎那,奇怪的是,她原以为会很难面对的事情,竟然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他给她的羞辱,大概最想看的就是让她有个失魂落魄手足无措的结果。 可是,偏不。 焦扬抬头,作出一个完美的职业微笑,“易总,据说络元有了事情?” 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表演,那瞬间在看到他眸光里的犹疑研究与考量时,她甚至都有为自己鼓掌庆贺的冲动,“现在是不是没事情了?那我回去工作。” 她刚欲转身,他便拉住了她的胳膊,冷眸瞬间飞起一丝不明情绪,“你还知道工作?” “当然知道。”她笑的彬彬有礼,想要不动声色的拂去他的拉扯,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放下的意思,于是便顺从的放弃努力,仰头淡笑,“毓泰的宗旨不就是说工作第一吗?进公司时的大牌子上都写着,我也记得住。” 他定定的看着她,弯了弯唇,似笑非笑,“焦扬,你装什么糊涂。” “在公商公,在私言私。”她笑的简单纯朴,“易总,我没装糊涂。” “那好。”他放松了对她胳膊的钳制,微微退后一步,自她身边擦肩绕至那张华美的办公桌前,“那我就给你安排一个工作。” “今天是4月16,下个月的10日,也就是5月10日,我要与蓝若琳订婚。”他脸上含着淡然的笑意,如同在看一场戏,黑色的眸瞳燃起热烈的光,专为等她的反应,“我们毓泰如今有了专业的广告策划队伍,因此这样的活动策划也不需要假于他人,还是由你这个国外归来的高级知识分子做好了。” 收获到她眼睛里腾跃的最细微的一抹异样,易明晞微微倾身,唇间的弧度勾起的更大,“焦总,我要的就是,将5月10日的订婚礼办成c市最大的一场盛宴,除了硬件资料之外,所有的策划创意都要在你的带领下组织毓泰广告的所有成员完成,期间做好保密工作,不得有任何人得知日期动向。” “这是我对毓泰广告所有人员的考验,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完成?”他看着她,最终打起了正儿八经的官腔,如同一个原本喜好嬉皮的人突然爱上了肃杀,眉宇之间,焦扬只看得出浓浓的戏谑。 “保证完成任务。”晶粲瞳眸立时簇起火焰,她亦以相同语气回复,底气十足,仿若誓言。 他看着她的身影在视线里渐行渐远,只听“啪”的一声厉响,桌上的资料夹立即被他拂却在地,易明晞重重的将拳头挥向冷硬的桌面,闷响绽放的那一刹那,宋子承却轻轻叩门。 他无法左右的怒气终于被突如其来的打扰暂时浇熄,可是脸色却依然黯然灰青,微仰着身子靠向椅背。宋子承最好察言观色,一看他这样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只有一个人可以让冷智的易明晞失去理性,而他刚刚自电梯里看到那个人。宋子承看着这个一起成长创业的兄弟,最终还是忍不住直截了当的说出口,“因为她?” 易明晞不语,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印下一方密密麻麻的阴影。他微微垂头,如同置气似的死死盯着桌子上的印章,表情凝滞冷酷,似乎连呼吸都随之冻僵起来。宋子承见此,叹息似的说了一句,“我刚才在电梯里遇到焦总了。” 他缓缓的抬头,墨黑眸瞳泛起似明非明的点点波光,示意他说下去。 “她倒像是没发生什么事情。”宋子承看着易明晞这个样子,心下一狠还是决定编个理由。与其两个人这样拉锯式折磨,还不如将一个人的心先硬下来,若是让他知道她亦面色无光神情悲戚,两个人还不知道能纠缠到什么时候。 面对他与蓝若琳的婚事,原本就应没有牵扯的人早早决断,也许这才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想到这里,宋子承摊手一笑,“她还笑着和我打了招呼,神采奕奕光彩照人,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闻言,易明晞将手抚至眼睛遮住一室光明,嘴里却逸出一声叹息,“我越来越不懂她。” 宋子承绕到他的桌子前面轻笑,“易大总裁,这世界上你懂那么多干什么?其实你要懂的只有两点,第一就是毓泰的经营之道,第二就是蓝天仙的心。” 他的胸口却不知道因为什么骤然一酸,仿佛有什么将其揪紧了,瞬间酸痛的他几乎说不出话。昨晚的疯狂犹在脑海重映,那样疯狂与迷乱的时刻,即使他逼着她说爱自己,可是她却依旧是抿着唇,什么也不说。 处子之痛是多么强烈,他虽然身为男子,但也能体会到那种硬硬撕扯开的疼痛。但是她情愿忍受那样的疼痛,甚至痛的用指甲划伤了自己,却仍然什么也不说。 他百般羞辱,故意用不人道的方式来惩处她的一切。可是他看到的结果是什么,是她虽然眼睛红肿,却依然笑容粲然,坚定自信的给自己那一个工作的保证,还是她与他情缘已远,再也不能交合。 这是一场戏,事到如今,只是他依然不愿意就此低头而已。 —————— 今天是元宵节,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日后每天都是艳阳天哦~~~ 飘零(1) 连续两天都在整理络元需要的资料,因上次合同的付款方式出了些问题,合同延迟一周签订。焦扬正在那里与岳老师分析着数据,同室的小王突然捂着嘴跑出办公室,引得大家一片讶异。 “哟,小王老师不会是有了吧?”看焦扬横了他一眼,岳老师八卦的嬉笑,“年轻人,有什么都可能啊。” 只简单的一句话,如击响钟。焦扬手中的文件夹突然自手中掉下,被砸到脚面的那一刹那,她恍然想起自前日与易明晞欢好之后,自己似乎还没采取任何避孕措施。 接下来便是对工作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焦扬拿起包便朝外走,刚一出大厅门,迎头便撞上一个怀抱,消失了几天的气息在鼻尖悠悠旋转,“程澈!”她倏的抬头,正迎上程澈晶粲透彻的眸光,“你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回来了。”他亲热的在她的颊边印下一吻,复又揉揉她头顶的发丝,宠溺的看着她“原本是要提前给你打个电话的,可是实在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于是家也没回,直接在这儿等你了。” “哦。”她尚沉浸在程澈突如其来的怀抱中没回过神,身后“易总,易总”的声音响起,倏然转身,易明晞正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冷刃一样的眸光毫不留情的刺入他们相握的手上,焦扬觉得别扭,刚要挣脱,却觉程澈拥着她的胳膊缓缓收紧,待到易明晞走在身边时恰好形成一个亲密贴合的姿势,“易总。” “嗯。”他冷哼一声,仿佛无意识一样瞥过他们一眼,随即大步离去。 心中仍牵挂着会不会怀孕一事,所以程澈说些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回到家之后,她便径直去厨房做饭,却发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程澈讶异,“焦扬,我不在的这几日,你都是怎么过的?” 她不好意思的摇头,“自己一个人,总觉得不值当的动锅动火。” 程澈永远不知道他走的几****过的是什么日子,一夜之间,她的生活就已经天翻地覆的变化。别提吃饭,就是干什么都没有心情,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废了一样,明明心里煎熬难过,可是表面却偏偏还要装作粲然明朗。 腰上突然一紧,焦扬尚未抬头,程澈已经将身子贴了上来,“焦扬,焦扬。”他在她耳边呓语似的重复,“我只会留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走。” 她下意识的扭身,本能的害怕这样的承诺。若说以前也许还能承受的起这样的誓言,可是过了这几日,她的人生正如瞬间便经历了沧海变迁,从易明晞阴影里尚未逃脱的自己,没有勇气再面对另一种束缚。 于是便扯起嘴角,挤出干巴巴的笑,“少说的好听了,你只是在这里采风,不还得回去?” 话还未落,他却已经极度兴奋的扯过她的袖子,将她推至沙发旁按下,“我告诉你,我还就不回去了。” 将她的惊讶满意的收回眸中,程澈拉着她的手,“我爸早就想在中国建chy的分部,所以我这次来,就是要代他实现这个梦想。” “我已经在法国带来了总部的一些人员,目前都在圣容酒店暂住,一旦找到合适的办公场所,我们即刻成立公司。”看焦扬被惊得说不出话,他笑的愈加明朗,“不过chy中国分部仍不会直接参与服装制作设计,第一步的发展策略定为chy在中国的销售总部,以统筹及谋划chy在中国的销售为主要任务。” “那就说,你以后要在中国安家?” “当然。”他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将她霸道的揽至怀里,“我和我爸讲了半天道理,最后他同意儿媳妇不来,让我这个儿子追着去,中国有一句话是什么来着?”他微微拧眉,眸中瞬间燃起焰火,“对,我是倒插门!” 她彻底惊得说不出话,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庞在自己眼前愈加清晰,待到快要触及她唇的瞬间猛地推开他的身子,“你说的是真的?” 热情仍在积蓄,被断然打断****的程澈作出一个伤心的表情,“你希望是假的?” “这倒不是。”焦扬讪笑着整了整衣服,不动声色的朝一旁坐了坐,“我只是觉得事情这么大,你不到一周就搞定了?” “更大的事儿还没和你说呢。”程澈看她有躲闪之意,也知趣的不再凑上去,只是伸手把玩着她垂直肩上的发丝,“那个100万的生意,我给你搞定了。” “chy在中国立足,首先要投入大资金的广告,这方面的资金现在申请了260万,定为以后一年的广告额。焦扬,距离你那个一月之期还有几日,你这次总不用愁了吧。” 只有瞠目结舌四个字能体现出她现在的惊愕状态,震惊太大,以至于她良久才能回过身来,倏然转头,她的唇与他的面颊摩擦而过,焦扬羞涩的退后一步,定定的看着他,“你总不是为了这100万的生意,才兴起建chy中国分部的念头吧?” “当然不是。”他摇头,“chy在日本都有分部,而我认为,中国更有发展潜力。” 听了他这话,焦扬悬着的心才慢慢回落,若是因为她将chy挪到中国来,这样的爱情,她注定承受不起。 她已经被迫担负太多,实在没有余力再承担一段如此贵重的情感,怔怔的看着程澈,虽不忍打击,但还是张了张唇,“程澈,我的100万有着落了,而且是164万。” 程澈碧蓝的眼睛抹过一丝黯然与失望,“有了?” “是。”她点头,“前几天实在没办法了,采用广撒网的方法,没想到还真捞到络元房产这么一条大鱼。”看到程澈有些灰心的样子,她尽力将语气放的轻松,“傻人有傻福,或许我就是命最好的。” “那用不着chy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考察一下我们公司的实力再签。chy是大公司,在中国又是兴建伊始,做事更应该稳妥一些。”焦扬怕打击程澈的热情,主动靠向他的身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喜欢工作与感情分明,若是你认为我有足够能力来胜任chy的宣传,到时我乐意奉行,可是现在单纯为了我好过,程澈,这样的情我承不起。” ———— 题外话: 首先谢谢柴薪的支持,真的很谢谢。大家都知道起点都市好仆,我也做好了准备,但是看到你的留言每一次都好高兴,以至于养成了一遍一遍刷新你留言的习惯。 嘿嘿,有些人觉得《独爱骄阳》发展到现在有些虐了,男主与女主不停的纠结,那个,我想说,这是爱情的一个部分。爱太深所以恨会浓,所有的悲苦,都会成为以后苦尽甘来的序曲。 希望大家继续关注独爱骄阳。 爱情在继续,美好生活在继续。 希望大家天天都有好心情。 ps:希望看到大家的留言哦~~最喜欢看评论啦! 飘零(2) 仿若一场戏剧,前几日头疼困扰的问题突然一下子迎刃而解,而且还成为选择题,有这么大的选择余地。焦扬这几日在工作时想起这些都不禁扯起嘴角苦笑。 可最棘手的问题尚未解决,与易明晞的纠葛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依然存在她的心里。其实这几天那天都想着去买药,可是自从回国,程澈便像是知晓了什么事情似的,以方便工作为由,买了辆奔驰,早上送她上班,中午接她吃饭,连下午都负责带她回家,这样高调的举动,不仅害的她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还要接受公司上下以艳羡为由的指点讥嘲,纷纷赞她傍上了钻石王老五,前途不可限量。 焦扬闻言只能笑笑,却无力辩驳,亦无心辩驳。 只是已经距那日四天,若是再有差池,恐怕就是想要补救都来不及。 想到这里,焦扬终于耐不住煎熬,套上衣服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现在才不过10点,应该还有药店开门。探头一看程澈的房间,早已经关的严严实实。这两****都在带头跑建公司的手续,布置办公场所。经过一天的颠簸,想必也累了。所以此时出去买药,正是时候。早一天吞下药剂,也好早一天免除后患。 她悄悄的打开门,屏住呼吸迈向门外,这个公寓住的多是老人,因此睡觉都比较早,楼道里的灯均已关上,外面漆黑一片。焦扬摸着黑找到楼梯扶手,刚数着下了第四阶台阶,楼道竟突然光明一片,她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突如其来的光明,透过指缝,发现易明晞正微微扬眉站在下面的台阶上盯着她淡笑,那双黑色的瞳眸中如同腾跃万颗繁星,瞬间透出万般光华。 “你怎么来了?”焦扬一愣,继而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注意到她退后的动作,眸内的光彩瞬间消失,转而融入的是浅浅的自嘲,“焦总,深夜来访,虽是不合规矩,但总不至于拒人门外吧。” 她蹙眉微微思索,反正程澈在这里,料想他也不至于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若是不让进,万一程澈知道了,反而还怀疑他们另有私情。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焦扬的思想斗争尚未分出胜负,易明晞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伸手到她右边的大兜里,顺利的掏出钥匙,随即抿唇一笑,在她仍在怔愣的时候便打开了门。 “你来是有什么事儿?”见易明晞来到她的房间丝毫没有做客之风,反而如同仍在自己的地盘那样踏心坐下,焦扬不由得簇起了眉,想要问,却又顾忌到沉睡的程澈不能说的太大声,便压低声音看他。 “自然是有事情。”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环顾了一圈她的房间,最后视线在两间卧室的门上驻足,“你住哪一间?你的程大公子住哪一间?” “这个事儿用不着你管吧。”焦扬冷冷看他,“难道易大总裁平日管理毓泰集团还不够操心,脑子一亮想起大兴人性化管理策略,因此晚上才来风尘仆仆关心员工的就寝问题?” “或许。”他不理会她的讥嘲,反而背靠沙发,做出很惬意的表情,“但是,我只关心你。” 他这句饱含暧mei的话让她心不由的漏跳了一下,刚要反驳,却见程澈揉着眼睛自她的卧室出来,“焦扬,你和谁说话呢?” 卧室门大敞,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里面凌乱的被子和女孩房间粉红色系的布置,易明晞的唇角似弯半弯,半眯眼睛看向焦扬。焦扬失声低呼,“程澈,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为什么不在?”程澈打着哈欠,低头一瞥大概这才看到了易明晞,浓浓的睡意立即在眸中掠去,“你好,易总。” “你好,程总。” 这样的称呼让程澈一怔,随即唇角浅弯,“您真是消息灵通,连我这点事儿都知道了。” “程总真是谦虚,这怎么是小事?”易明晞站起身子,“整个c城不久都会知道闻名法国的chy要来中国置业,而我,只是提前知道了一点时间而已。” 程澈笑,“不知道易总来到这儿是有什么事情?这大半夜的,如若没有要事,您也会来不是?” “当然。”易明晞点头,将目光转移到焦扬身上,“我今天来,是想送焦总一件东西,想必焦总这几日,也会处心积虑的想要买这个。” “如果再耽搁下去,那就彻底晚了。”易明晞自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盒子,渐渐勾起唇角,“焦总,五日为期,过期将会有什么后果,我可是不负责的。” 他眼睛里盛起的那弯诡魅让她忍不住一凛,刚要自他手里接过纸盒,却被程澈半路夺下,眼见着程澈的脸色由淡红归为苍白,她心里的不安愈发升级,拿过那个盒子一看,“贝婷有效避孕”四个字跃然于上。 轰得一声,仿佛有一个爆竹自脑海绽放开来。她想过和易明晞的很多可能,但却没想到他会以这样残忍的方式继续展开对自己的羞辱。 冷笑一声,焦扬转身,自桌前拿起杯子,利索的将药盒打开,抠起两片放入嘴里,在他面前一仰而尽。 唇角尚有水珠的晶莹,她站在他面前笑的粲然夺目,“易总,这应该放心了吧?万无一失,不会有后患与您有所纠葛。” 易明晞看了她一眼,眼内似乎簇起两束火焰,只是一瞬却又消沉下来,“那好,如此我自然放心。” 话尽,他转身离去。 听到那一声沉闷的关门声,焦扬猛然瘫软在沙发上,抬头看着程澈的眼睛,“程澈,我……” “我知道,这没什么。”他微微一笑,刚才煞白的脸已经恢复些血色,亲昵的自沙发上拖起她的身子,“有些事,你想解释就和我说,不想说就吞回肚子里,没人逼你。” 她一愣,已经被他连推再拉的扯回卧室。卧室门砰的一声关闭,她与他的情绪隔绝在了两个世界里。 焦扬从没想到易明晞做事会如此毒辣,竟丝毫不给她留条后路。事后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向程澈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当然是着重描述了她当日的困境有多么悲惨悲惨,以至于连他送给她的手表都不得不抵押下去,忍气吞声的熬出来一命,把后来与易明晞的相遇纠缠解释成失误,只一句便匆匆提过。 程澈听完注视她良久,只用了一句话一个动作来表达他对此事的看法,他紧紧的将她揽在怀里,唇附在她的耳边软软呓声,“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那一刻,焦扬突然发现程澈有了以前从未显现的成熟味道。他的眉毛开始变得英挺锐气,眸瞳虽然依然是碧波荡漾,但却有了深邃的感觉,唇角微勾,蔓延的也不只是可爱的孩子气。 这样一个男人,最终在爱情的催化下变得成熟。 ———————————————————— 亲们,如果对《独爱骄阳》有所感想的,可以将评论发于评论区,很喜欢看大家的评论啊…… 这章貌似有点残忍,那个……总会有苦尽甘来的时候,这一阶段,貌似这是纠结的高潮…… 会好的……会很甜很甜的…… 大家要相信我…… 飘零(3) 时光如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秉着自然规律流淌下去,这便是生活最残酷的地方。 都想不出自己在情感上还有什么理由能呆在毓泰在他的手下上班,焦扬趴在桌子上书书写写,不一会儿信纸上便出现了很多理由,左边是在毓泰做下去的动力,右边是离开毓泰的理由。仅仅基于情感目的,她发现她在毓泰存活下去的几率几乎为零。 可是最大的现实摆在那儿,那是四千多万的偿款。单单一想这个,所有的哀怨基本都被她驱之尽散。焦扬将那张纸条团成一团,泄恨似的扔到一边,刚刚打开资料夹,便有人敲她的桌面。 她抬头一看,是业务部的小陈。 “焦总,关于络元的后续资料,您这儿有没有?” 焦扬一愣,恍然记起那些资料还在易明晞那边,便点头,“你等一会儿,我帮你要。” 打电话去总裁秘书室,杨秘书说需要呈请易明晞批准,焦扬嗯了一声,扣下电话打算静等结果。果真一会儿打了电话,给的通知却是易明晞不在,让她自己上去拿。 叹过一声气,她还是听话的迈出办公室,乘上电梯直接去总裁办公室。反正易明晞不在,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杨秘书看到焦扬来,立即迎上前,“焦总,易总说文件放在他电脑下的抽屉里。您过去拿就好了。” “嗯。”焦扬点头微笑,推开易明晞办公室的门。 直接去他办公桌,电脑下面果真有一个小柜子,可是看那上面精密的锁纹,显然是必须通过密码锁才能打开。焦扬试探的输入进去0510四个数字,果真听到吱的一声,文件柜缓缓开启。 她顿了一下,强压下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在柜子里找自己需要的资料,刚要拿出络元的项目资料,却被下面压着的另一沓资料所吸引住目光,打开一看,竟差些被上面的一行字夺去呼吸。 上面写着,若络元将此阶段广告代理交予毓泰负责,络元将享受以后五年内在毓泰所有媒体发布广告九折费用的机会。 焦扬彻底懵在那里,以360万的代价去换取164万的广告额,为了让自己完成任务,易明晞竟从头到尾的演了这么一场注定赔本的好戏。 瞬间,他对她的暴躁,对她的无情,对她的嘲弄,对她的残忍都齐涌而来。焦扬蹲在地上,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一向以为自己是凭借能力来获得这100多万的业务,那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但是却没想到,这竟是他安排给她的又一场陷阱。 用4000多万的金钱困住她还不够吗?何必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步步紧逼。 她沉浸在这样巨大的震惊里,甚至没听到渐渐逼近的脚步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目光已经触及到了一双棕黑色皮鞋。焦扬怔怔的抬头,正撞进易明晞深邃的眸光中,他的唇角一反常态的没有勾抹出她所熟悉的那抹戏谑,反而是抿的紧紧的,眼神凌厉平静。 她慢慢站起身,听到他站在她面前说出的第一句话,“你都知道了?” “嗯。”焦扬将合同放到桌子上,“易明晞,你何必如此?” “我怎么了?” “我只觉得我连那4000万都不如,何必花费您的心机与金钱再次紧缚?”她仰头,唇角微弯出一弯浅笑,“您未免看的起我,到头来,或许还会发现我不值得您这么费劲心机,那样不就折本了?” 他笑,眸瞳里的火焰映入她的眼睛,“值不值得,都由我说。” “若是4000万就能绑住你的半生,将你的喜怒哀愁都掌于我的手心,我觉得这是再合算不过的事情。”他慢慢侧头,“4000万买我4年的酸楚与心痛,将这些数尽还与你,于我而言,最为公平。” “那您玩儿去吧,我不奉陪。”她欲在他身旁绕过,却被他一下扯住了右臂,狠狠的,像是要融于掌心,“由不得你准不准。” “是吗?”焦扬扬眉,不惧的看向他,“络元的合同,我拒签行不行?” 他抿唇不语,眼睛抹过一道危险的晶粲。 “诚如您所言,虽然我是您手下的棋子,但仍是x大的全权代表,作为络元的业务主管,我认为此合同不符程序,因此拒签。虽然毓泰股份占绝对比例,但毓泰广告可是打着合作的口号兴起的,因此我有足够发言权。这点总是可以的吧?” “你不签?”他在她身旁低低冷笑,“一月之期就到,凭你的自尊与傲气,能忍的下输在蓝若琳身下的苦?” “我情愿输。”焦扬回眸,突然粲然一笑,“何况易总,我还不一定会输。” “程澈带来chy的大笔业务,不做络元,我仍有chy保底。”她用力甩开他的禁锢,愤然转到一旁。 “你和我公私分明,倒是与他亲密不分?”身后略微挫败的声音低低响起,她下意识的停滞脚步,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答案,“是。” 我宁愿葬身于程澈的情海,却也不愿意在飞蛾扑火于你的爱情。她心里涌起一阵酸涩,刚要迈前一步,腰却一弯,竟被易明晞猛地按到在沙发上,他阴鸷的眼睛紧紧的逼入她的瞳眸,“告诉我,为什么?” “很多事究竟到底没什么好处。”她腰间铬在硬硬的沙发背上,痛的像是有刀插入在了骨头里,“易明晞,我说过,我们这样,真的没有意思。” 他压在她腰上的力道并未减轻半分,微眯的眼睛像是凝成了细细的针尖,锐利的像是要戳透她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 “我与程澈是什么关系,与您有什么关系?”她咬着牙笑,“动用chy的关系,顶多算是在自己家掏钱,而用了您的恩惠,则属于对外借款。里外关系,我就算是再笨也知道的清楚。” 他看着她半晌,焦扬以为又要继续说些什么来对抗她的驳斥,可是他却直起了身,顺带着将她也从沙发上拉了下来,猛地用力,她就这样突然的撞入了他的胸膛。 鼻子被撞的发酸的时候,他的唇擦着她的耳廓轻轻划过,激起她一阵酥麻。 他说,“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走多远。”她还未来得及分析这语气是什么含义,便被他猛地一推,高跟鞋不足以承受巨大的冲力,她本能的扯住他的衣角保持平衡。 惊魂未定,身后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伴随着焦扬“*”动作的定格,蓝若琳走上前来狠狠的扯开她扯住易明晞衣角的手,“焦扬,你到底什么意思?” 目光瞥到易明晞唇角若有若无的淡笑,焦扬心里一切了然。 这又是一场他故意导出的戏。 —————————— 今日看到三个长评,嘿嘿,高兴呀,遵守承诺,两更奉上。。 飘零(4) 她看着蓝若琳已凸显敌意的眼睛,心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抽身而退才是道理,便草草的告了声别,拿起文件就踏出房间。 与络元已没有合作价值,她费劲口舌与络元李总说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打电话给程澈,说同意签订合同。 程澈在电话一派惊讶,“不是说行了吗?” 她端着电话苦笑,“我想指望你行不行?那个不合理,所以我吹了。” 那边的男人大乐,“焦扬,你终于有依赖我的时候,行啊行啊,当然求之不得。” 很多时候,被人所需是一种幸福的肯定。诚如她与程澈之间的关系,似乎总要以一定的媒介来达成恋情的稳固与发展。所以,他才会表现的如此迫切,她才会甘心相求。 其实她是真的想狠下心来断掉她与那个人的关系,所以这一步才会走的干脆断绝。可是那一瞬间,她作出决定的那瞬间,易明晞眸瞳里闪现的是什么?是挫败还是心伤? 晚上与程澈说起这200万生意的事情,程澈一反常态的高兴,竟也没多追问她毁了络元合同的理由,反而罗罗嗦嗦的说了很多以后的事情,说他们的公司进展的顺利,各种证件办理齐全,派发给各城市的销售任务也实际顺畅,另外,管理层的构架也基本成型,就差在以后的实践中成功。 焦扬边听边淡笑,最后在他停下的瞬间终于找空插嘴,“好了,说了这么多前缀,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程澈一愣,含在嘴里的东西差点喷出来。 “我就是知道。”焦扬拿起纸巾擦嘴,唇角漾起一弯俏皮的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直说,反而会说出一大堆无用的做铺垫,所以……”她微微倾身,“快告诉我,什么事?” “焦扬,咱们订婚吧。”他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碧波映入她含笑的瞳眸,一秒一秒的看着那双眸子里的微笑固话凝结,“我想要和你订婚。” “为什么?”她下意识的回绝,“我觉得我们……” “我不是介意那200万,也不是介意你的之前,我只是觉得,我们到了订婚的时候。”他缓缓的说话,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脑子里思索了千遍万遍,“我想了很多,于你而言,或许我不如易明晞成熟,不如易明晞稳健,可是我会对你一辈子好,一辈子负责。我不想让你受任何颠簸,受任何苦痛,但是我又怕牵不住你的手,所以,就想用婚姻来束缚你……”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快同意结婚,所以只能订婚。”程澈顿了一顿,“焦扬,你答不答应我?” 焦扬看着他,这个拥有着深蓝色瞳眸的男子虽不像易明晞那般有着逼人的锐气,但是因出身名门,一向也算志得意满。可是此时却因为她,脸上浮现出了犹疑与忧虑。 她浅浅一笑,心里却有一丝悲哀慢慢涌上来,“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点头,神情却有一分躲闪,仿佛已经料到了是什么结果。 “为什么那日在我的卧室里出现?”她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强制自己去回忆起那天他们两个人对她共加的残忍,两个人虽然手段不同,但却都让她成了人尽可夫的下贱人物。 她永远也忘不了易明晞那日的表情,心痛的,却偏偏还含着一丝鄙视,迎眸撞进她目光的时候,他迅速放下眼帘,仿佛已经不屑于看见她这个人。 焦扬一直很想知道,如果程澈那日不从他卧房里出来,他还会不会下狠心给她那盒避孕药……当时吞下避孕药的时候,尽管她竭力表现出无所谓,甚至还勾抹出一弯粲然,但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有多痛,仿佛心被一个带着锐利刀锋的皮盒子夹紧了,她痛的甚至不能呼吸。 “当时我其实没睡着。”程澈顿了一下,方才困涩出口,“其实从你开卧室门的时候,我便有了几分警醒,原本想问问你去哪里,但是还没穿好衣服,便听到家门开启的声音,便跟上前去,没等开门,便听到了你与易明晞的对话。” “想到他肯定会进家门,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让他知道咱们的关系,于是就进了你的卧室。”程澈苦涩一笑,“我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幼稚,也知道很卑鄙,可是那时候,就想看到他……” “后来他拿来了那个药,说出那个什么五日之期,我这才傻了。”焦扬只看到自己的呼吸在缠mian的与饭的热气缠mian,仿佛已经听不见程澈的声音,“焦扬,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是。”她抬头,打断他的话,“不是你没有护我,是我自己的原因。” “程澈,我答应你。”想起那日易明晞的笑容,想起那日易明晞给她派发订婚任务时的深邃,她认真的点头,“只是我们中国人不同,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因此订婚首先要告知父母,还要择良日……” 他的瞳眸中跃起粲然星光,不等她说完便兴奋的站起,“没问题。” “还有……”焦扬抬头,“程澈,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年轻的脸上依然未减兴奋之意。 “从明天起,我们分开住。”她定定的看着他,将他的疑惑与伤感一并收入眸中,缓缓解释,“第一,我们中国人传统守旧,若是未婚男女住在一起,不管同没同床,都叫做同居。那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正因为我和易明晞有了那样的过去,所以我才想以后慎重开始。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签了合同,以后就是合作伙伴,鉴于工作,也不能太频繁太密切的接触。” “我后悔签合同了。”程澈低呼,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那好。”焦扬作势起身,“你是不是也后悔订婚了?” 程澈怔了一下,随即摇头,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焦扬,焦扬,”他在她的耳边呓语,“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现在就娶你。” “那就等。”她慢慢闭起眼睛,脑海里却想起另一个人来,也是这样紧的拥抱着自己,告诉自己,除非去死,所以两人永远不可能分开来。 慢慢的,听到了心被冰冻的声音,嘶嘶的让人颤粟,似乎又触及到了过去回忆的那些心跳。 其实自己比谁都知道这样做的意义,可是两人这样挣扎下去,只有两人共同覆灭。 她已经选择了一次,知道那样的痛苦,便再也不想这样纠葛下去。她要他好,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这么希望他好。 所以,就让她将坏人做尽,就让她一个人将那样的痛苦承担到底,就让她一个人将那样的决绝进行到底。 只要,他好。 飘零(5) 程澈第三日便搬去了别的地方居住,临走时自然是又磨又蹭,焦扬笑着将他送走,再次回到自己公寓时,竟觉的大松一口气。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特别是在自己的心尚未静下的时候,若是与别人同居一室,便会觉得无助与恐慌。 尽管她强迫自己与程澈就此尘埃落定,可是心里仿佛还有一根弦在偷偷的不甘心。因此,满腹的心事,就必须这样搁置起来。 打开音箱,她起身收拾房间,因程澈搬家,房子里乱成一片。卧室,厨房,客厅,触目皆是一片狼藉。 好不容易收拾完毕,她惬意的坐在沙发上,无意间却瞥到了电脑桌上的一沓资料,心里又有一个地方悄悄揪紧起来。 那是蓝若琳交给她的资料,为便于更好的策划她们的订婚礼,她给他们的绝密资料。焦扬看着它们不由得一笑,点点酸涩涌上心头,因为是周末,难得的不用去公司,所以她便将这些东西拿到家里来进行统筹策划。 其实她不用打开,也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 起身走到电脑桌前,她拿起剪子将那一沓文件袋打开,毫不意外的,里面有毓泰创建至今的资料,有易明晞的发家传奇,有蓝若琳的家族背景,最后,出现的是几张他们在一起的照片。 那应该是在一场舞会之后,易明晞与蓝若琳站在露台上远眺,对面是海边的了望塔,一袭蓝色晚礼装的蓝若琳面含笑意看着心里的男子,海风吹过她的发丝,与易明晞的眼神纠缠交合,他的目光是温柔的,欢跃的,宠溺的,甚至,还有那么一点霸道迷离的味道。 强与软,逼与诱,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一向体现的恰到好处。焦扬闷闷一笑,转而拿起另一张照片。 这是在哪里?应该是游乐园,因为背景是高高的摩天轮,而蓝若琳则坐在旋转木马上笑靥如花。原来再深的记忆也会想起,触及这张照片的时候,焦扬只觉得从心底涌起一点点的寒意。 她分明记得他们有过一日,也是来到了游乐场,她扯着他的袖子,赖皮的撒娇,“我们也去旋转木马好不好?” 还记的他当时的眼神,微眯的瞳眸里划过一丝不屑,正儿八经的告诉自己那是弱智少女们玩的游戏。他的她,应该不屑一顾。 于是,他们携手离开。 从此,她牢牢的记住了他的话,以后就算有过机会,也不坐旋转木马。 可是,他却打破了记忆里顽固的禁忌,墨黑的瞳眸闪耀着怜惜的光,一脸幸福的看着木马上的女子。 原来,再深刻的记忆也会成为模糊。 不是记忆不够深,不是感情不够深,原来真的只是时间不够久。 焦扬冷笑出声,转而将照片背面朝上的放在桌子上,准备构思他们的订婚礼。结束,她一直祈求的不就是他的放开,他的结束?那么,既然他将这个结束的序礼放到她手里来,她几乎没有理由不将它完成的更好些。 一场感情,一场纠葛,一场生死,总要有个尾篇。只是,她从未想到,上天会给她一个这么大的恩惠,能让她亲手设计这个典礼。 第二天交案子的时候恰巧看到蓝若琳与易明晞都在,焦扬恭敬的拿出案子,先说了一遍整体思路,易明晞倒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看到蓝若琳不停的点头。 以“甜蜜,圆满”为主题的订婚礼策划,步步已经细致到极点,相信他们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果真,易明晞扫了一眼,闷闷的嗯了一声以示过关,焦扬暗暗舒了一口气,无视他眸瞳里晦明不定的眸色,说道,“易总,蓝总,我想请假三天。” “为什么?”易明晞抬头,眸光在接触到她的平静时瞬又低下,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我妈妈身体不大好,我回去看看。”她微笑着解释,“再加上现在不算很忙,等到过上几天,为了完善典礼,初案的每个细节都要细细谋划,那时候想抽身都不行了。” “准了。”他垂下长睫,唇齿间吐出两个简单的字。 明明是无限肯定,可她却觉得一丝哀伤。 打电话给程澈,说假已请下。明天便随她回去,程澈似乎很忙,交代了两声便挂了电话,因为明日要回n城,说今晚上就暂不和她一起吃饭,加班加点做工作。 她嗯了一声,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机械的回家之后才发现没有饭吃,厨房空空的,冰箱也经历了最彻底的扫荡。 明天要出门,很有可能会吃不好饭,看来今晚必须要出去吃了。焦扬拿起包,又下了楼,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司机反过头来问她去哪儿,她怔了一怔,竟不知道应该在哪里吃饭,回国半年多,似乎就没个单独吃饭的时候。想到上次在上槿还遭受了那样的事情,她摇下窗,三个字脱口而出,“去x大”。 明日身份将被全新定性,她会成为别人的未婚妻,于是在这最后一个夜晚,竟出奇的想去以前那个纯净的校园里去看看。 不知道怀有什么心思,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寻求什么或是祭奠什么,总之这样的想法近乎迫切,几乎成为她今日最强烈的本能。 到了x大,才刚刚八点。她沿着映雪湖慢慢的走,去了她们以前最常去餐厅一部,尽管已不是晚饭时间,但是餐厅却还是超乎寻常的热闹,几个同学大概是聚餐为同学过生日,轰轰闹闹的划拳喝酒。焦扬远远的看着他们,嘴角不由得凝出一抹淡笑。 她要的鱼香茄子铁板饭端上来的时候,下面的铁板还在嘶嘶的燃着余火。焦扬小心翼翼的转了一圈,刚要低头吃下第一口,腾涌的热气便将她的视线彻底蔓成模糊,仿佛一种悲伤也在心底慢慢随之潋滟,香喷喷的茄子溶于嘴里,可她的心痛却涌上喉咙。 她突然怔怔的抬头,仿佛那个男人又坐在对面,看着自己面露忧色,“每次都让你慢点吃,你怎么上来就这么急?” 随即嘴角上感到温和一触,“你看你,又烫着了吧?” 仿佛那一瞬间的美好又回到了眼前,焦扬不自觉的抚上嘴角,眼泪在筷子与桌壁碰撞的刹那间应声而落。 原来还是忘不了。 为什么明明他们的明天将各自不同,她还是会忘不了? ______________ 不高兴啊不高兴,很郁闷啊很郁闷。。 飘零(6) 这一顿铁板饭吃的压抑又缓慢,吃完之后,已经快要九点。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很多打着自习的名声去恋爱的学生已踏上归途。她慢慢的走在那条熟悉的小径,很多次,他和她的很多次,都消耗在这条路上。 他们当时也和现在的学生一样,将去图书馆查资料视为在一起的最好幌子,然后这条小径上,诞生了他们的第一次吻,最凶的一次吵架,最浪漫的一次约会,最不想回忆的……那次分手。 吃的太饱,走的时间又长,高跟鞋早已承受不了这样的磨砺,她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空下的椅子。只是肌肤在触碰到铁质冰凉的时候,内心竟也忍不住随此一颤,抬眸看向月亮,只有努力睁大眼睛,才能生生逼散已经攻击她一晚上的阴郁朦胧。 “这几日不是生理期吗?干吗还这样坐。”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傻傻的自己,蒙惑的同时已顾不上羞涩,“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他的面庞似乎也划过一丝羞涩,只是因为夜色而迅速的掩了过去,随即胳膊用力一扯,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欲要挣扎之时,却被他紧紧的锢住了腰,温热的呼吸半强迫半引诱的在耳边回响,“别动,就这样呆着。” 月弯如钩,焦扬怔怔的看着月光透过树叶向下洒出的一片惨淡,还是让沾在树叶上的夜路淋湿了眼睛,纵然努力控制,纵然逼迫自己甚至心痛,可是她还是抑无可抑的想要苦出声来。 她将头埋在膝盖里,任由汹涌的泪水沾湿微厚的裙摆,闷闷的,只有她自己能洞察到自己的心伤,唇咬的已经尝出一丝甜腥,但是却还是无法抑制瞬间而涌的悲伤与酸痛。 一年又一年的时光,她原以为自己的思念已被岁月打磨的没了痕迹,可是偏偏为什么,却还是像是在烙在心里那般刻骨? 他只记得她的背叛,她的决绝,却没有料到,其实四年的分离中,她早已痛的仿佛被挖心去骨。 不知道哭了多久,抬头时已发现四周渐渐静了下来,焦扬掏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却在不经意回头的时候,看到斜对面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单薄的人影。 其实他的身躯可谓是魁梧,但是却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显得莫名的单薄和孤凉。 怔愣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为什么哭?” 声音低如尘烟,她亦抬头,“你怎么在这里?” “跟来了。”低眸的瞬间突然看到他的手心突然有火星闪亮,伴着袅袅的呛气腾入她的眸中,刚刚晶亮的眼睛再次因此而变得酸涩,焦扬强压下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为什么跟来了?” “不放心。”他丢下三个字,瞬又逼上她的瞳眸,“为什么哭?” 如同一场赛跑,他们之间追逐竞技,比谁的韧力强,比谁的言语狠,可是很多时候,却只能归于一个原点。 其实早已经没有路可走,只是面对往昔未来,她却在和他分手的那一瞬间便下定了决心,即使不能把他忘掉,即使真的无路可退,就算是要拼尽全力,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继续前行。 这是她与自己的纠葛战争,决心已下,行动已展,甚至连未来也已经逼迫自己定了下来,可是从没想到,每走一步,都会是那么辛苦。 犹如钢钉扎于自己的脚背,与易明晞的每一次见面,她都举步维艰,可是就算是再艰难,再困苦,她都会走下去。 但是今天,面对明日自己全新身份的界定,面对他淡淡却利索的“不放心”,她苦心竖起的防御,竟还是想撤除下来。 她看着他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仿佛除了哭之外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被泪水冲刷后的眼睛犹显黑亮,焦扬弯起唇角,“想起以前,不知道就怎么了。” “你怎么开始吸烟?”仿佛唯恐他再提及种种过往,她瞅了瞅他手里的烟,微微皱起眉头。 冷夜里传来一声微叹,他看着散发着微光的烟蒂,不凑到嘴边却也不掐灭,就这样手执着烟蒂坐在她的旁边。 铁椅因为增加了另一个人的负重猛地颤了一下,焦扬的心随之一凛,这一刻,俨然回到了从前。 “习惯了。”看着烟的末端渐渐成了灰白色,他应了三个字,随即轻轻一弹,烟灰便开始在他们面前四散,纵然是在黑夜,她也清楚的看到了那一点点四散的朦胧。“听没听说过,酒是外向人的宠物,而烟才是内向人的良药。” “借酒浇愁,那只是给外面人看的表演,应酬,交际,这些才是酒发挥用途的地方。可是烟,”他突然一声嗤笑,“明知道这个东西有毒却偏要依赖,却偏放不了手,这才是最大的绝望。” “可是烟可以戒掉。”她笑,“只要有决心,再大的瘾都会戒掉,况且,”她看了看他手里的烟,那点可怜到极致的微光已濒临熄灭,“戒烟,死不了人。”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受吗?”烟蒂上的光还没有灭,他忽然狠狠掐灭了那一点光,转头看着她,“如果我明天就去死,你今天会不会难过?” 他的目光深邃而又凝重,借着路灯昏暗的光,她还是自他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唯一,专注。 焦扬突然想起明天的订婚来,瞬时那一点点绝望与寒意自心底涌上全身,“我会很难受。”她收起了唇角强作的那抹笑颜,定定的看着他,“易明晞,我会很难受。” 我会是世界上最难受的一个人,难受的想去死,但是依然会活下去。 既然明天两人会走向不同的路,易明晞,请让我先你一步调转方向。时至今日,不想看到你与别的女人并肩,不想看到你与别的女人缠mian,不想看到你与别的女人构造未来,所以只有我先行一步,先走。 我必须用自己的一生做赌注,才能完全祭奠与你所有的过去。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眸波光流转,璀璨的犹如阳光下的碎钻,“易明晞,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曾经很爱很爱你。” 那么爱你的时光,犹如烙在我心里一样挥之不去。“易明晞,我曾经那么那么的爱你。” “爱”之一字,重重的,她用了那么大的力气,仿佛是料定一生只有这一次说这个字的机会,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字,融入嘴里,除了酸涩与苦痛在舌尖缱绻,却再也没了那份甜蜜的缠mian。 “所以我真的想去死。”易明晞看着她,唇角突然有笑意潋滟开来,仿佛带着水渍,晶亮却又悲伤,“焦扬,我真的想就在你面前死掉,我想看看,你能有多难过。” “你那颗冷冰冰的心,到底会多么难过。”他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浸在夜色里朦胧却又遥远,“你那颗冷血的心,到底会有多么难过。” 他的表情悲惋却又哀伤,仿佛下一刻便真的会迈向死亡。听到他这话,她一下害怕起来,猛地将手捂到她的唇边,直到手心感受到那一片温热,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冲动。 想要抽下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 易明晞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捞下她的脖颈将头锢住,他的唇印到她的唇上,霸道的,逼迫的,最后在情绪的牵引下慢慢回归温和缠mian,而则她完全的听从了****的指派,依偎在他怀里热情的迎合与辗转。 吻着吻着,却有泪水流了下来,顺着唇角流入他们的舌端,两人均是一怔,但是很快的,便投入了更激烈的交缠,那样咸涩的味道,到了今日,却仿佛已经成了****的催化剂。 ———————— 把存稿放上,唉。。 我今天做了一下午的行测题,发现该不会的还是不会,但是没办法,老妈逼着我做。。烦死我咧。。 很多的题,看解析答案都看不懂。。人家都过情人节,我在这儿做题。。我真是命苦的人。。。 我肯定今年还考不上。。烦呀! 飘零(7) 直到脖颈突然钻进一阵清凉,迷失的理智方才被动的回归。焦扬猛地推开易明晞,看到他眼眸里未散的浓烈****与狂热意识乍然明朗,“不行,我要回去。” 他一愣,继而唇角掀起戏谑的一弯,“用不着表现出贞洁烈女的样子。” 一句话让她整理衣服的动作突然一滞,苦笑之后还是恢复淡然,原来一场交心过后,他们的关系还只会是冰点。 她不应该忘,以易明晞的性子,若不是放逐火海,便是置身冰窟。他与她的交集,只会是这最极端的两极。 焦扬反身一笑,“我不是装,是真的要回去了,明日还要赶早车。” 她明日便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妻,可是今日却在一个看不到五指的地方和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虽然程澈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可是已经对不起程澈一次,总不能再沦丧下去。 今日的拒绝,也是对自己的考验,更是对未来的成全。 易明晞的瞳眸微眯,看了她良久之后终于也随之起身,“一起走。” 他的颀长在前面引导,她静静的走在他的后面。依然是那条走了无数遍的校园小径,可是现在终是两个位置,以前是与其并肩,两个人笑着比谁的影子长。现在是一前一后,明明隔得很近,却永远无法汇集。 两人一路沉默,他开车很稳,稳地甚至有些拖沓,根本是侮辱了宝马这款世界名车的功效。焦扬看向窗外,数着路边一棵棵的树,明明心里数的无比清楚,可是却在他停车的一瞬间,脑子瞬间空白。 “下车吧。”他把车停到公寓门口,唤醒了她的懵然。 “哦。”她收拾起包,一副如梦初醒的傻样子。下车走了两步,还是没听到车发动的声音,不由得转头。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她看着隔着车窗的他突然兴起异样的感觉,转身飞奔过去,“易明晞,三天后见。” 易明晞被她突如其来的告别搞的一怔,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转头,同样是小跑的姿势,蓝色的裙摆荡啊荡的回旋在他的眼前,他却只记得她那双黑亮到粲然的眸子,澄澈如镜,却映出一色决绝与感伤。 仿佛是在暗示着离别,虽然是那么浅显,他还是捕捉的清楚。 第二日早九点的班机,焦扬与程澈约定到机场集合。检票,登机,飞机起飞,这次回n城的旅程,应该是一帆风顺。 下了飞机,两人直奔家里。袁月昨天听说女儿要带男朋友回来,当时还笑话她说故弄玄虚。她又不是没见过易明晞,还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回来。而且,她最知道女儿与易明晞交往已久,两个孩子情深意厚也看在眼里,至于订婚结婚,那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是没想到打开门,站在女儿背后的竟是一黑发但却碧眼的年轻男子。 袁月一下子愣在了门口,做女儿的及时了解了母亲的惊讶,在袁月还没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之前,焦扬一个用力将妈妈扯到旁边,“妈,这是我男朋友程澈。” 袁月虽然仍处于怔愣之中,但是看焦扬的神色也不能多说些什么,扯起嘴角迎入他们,“好好,欢迎。” 在做饭的时候,趁程澈在焦扬卧室里工作,袁月忙把焦扬扯到一边,“扬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焦扬伏在母亲的轮椅上,“你女婿啊,怎么?不喜欢?” “易明晞呢?”袁月看女儿不在意的样子,急道,“上次是他,怎么这次便……” “妈,你相信我,我是认真的。”焦扬定定的看着母亲,“我和易明晞只是同事,没有别的关系……” “你……” 袁月还要追问下去,却被焦扬一旋身子,亲热的揽住了脖子,“你放心好了,这次是一百个准。程澈很好,虽然是外国人,但是已经在咱们这里有了事业,人好待我也好……” “扬扬。”袁月打断她的话,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别的我不管,你一定要幸福。” “是,我会幸福……”,“福”字还没说完,放在围裙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号码,眸中划过一瞬晶粲,只是过了半秒,便又黯淡了下去。 “妈,你想吃什么?我做。”她回过身,收拾起砧板上的东西,“是糖醋鱼?还是清蒸?还是酸辣?” “糖醋吧。” “好。” 看着女儿在厨房忙活,袁月终于在她加了一勺又一勺的糖之后忍不住开口。“扬扬,那是糖。” “我知道。”焦扬又加了一勺,随即纳闷的看看包装,“是不是过期了,没大有味道。” 再次尝了一口,还是摇头。 袁月看不下去,摇着轮椅跑到她的旁边,“怎么会?前几天我还糖拌西红柿来着。” “那要不,您尝尝?”她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凑到母亲唇边,“小心烫!” “啊。”只是在舌尖沾了一点,袁月便忍不住缩头,皱眉道,“扬扬,快成苦的了,你怎么还嫌没味道?” 看着母亲的夸张,焦扬半信半疑的尝了一口,只是沾了一点便将汤匙猛地放下,果真涩的难吃,甜的到了极点反成了苦。 可是为什么刚才没有觉察到呢?焦扬讪笑着应付着母亲的嗔怪,一边收拾厨具一边想,这样突然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时候已经三次了,难道真的什么味觉麻痹? 大概还是因为刚才看到他电话的缘故吧。她刷着锅,悻悻的想,太不知所措了所以才忘记了分寸,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个症状出现三次,总要去看看医生才好。 “妈,你明天去不去复查?”还未等袁月回答,焦扬便自问自答的确定了方向,“妈,我陪您去医院吧,您的心脏,再好好查一次。” 袁月应声,见焦扬忙活的差不多,转着轮椅摇了出去,开始忙活收拾碗筷。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程澈是个讨人喜的年轻人,会不停的说些笑话来讨袁月欢欣。焦扬看到他们两人相处融洽的样子,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不自觉的自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之后迅速合上。 程澈纳闷的凑过头,“看什么呢?好好的吃一顿饭,你都拿起手机三次了。公司有事儿?” “三次?”焦扬茫然的反问,随即不好意思的拿起筷子,“是吗?没大有事情。” 吞了一个丸子细细咀嚼,焦扬借机掩下自己的不自然,又说了些话干巴巴的搪塞过去,心里却还是忐忑不安,明明知道今日的回家只是为了更好了结,可是心里却像是驻足了一个不安分的乐者,时时将那根被迫安静的心弦隐隐拨动,每一次回响,她都觉得失望与惊惧汇聚而来。 这样一种不安的感觉,一直维持到她第二天与程澈陪伴妈妈去市立医院的路上。 ———————————————— 文写的越来越狗血了,狗血就狗血吧。。唉,我今天做了一下午的题,相当于睡了一下午,头蒙蒙的起来。。 大家同情我吧!! 飘零(8) 因为是老病人了,焦扬先带着妈妈去找了以前熟悉的大夫,大夫建议说先做一个心脏彩超,以便后来再确定情况是否恶化。焦扬应了声,吩咐程澈去交彩超费用,自己与母亲在心脏内科外的长凳坐等着。 看着程澈快走的身影,袁月不自觉笑出了声,“这孩子不错,比起……” 知道母亲又要不自觉拿程澈与易明晞相比,焦扬忙扯了扯她的胳膊,“妈!” “扬扬,”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出口不合适,袁月忙笑道,“那事情就定下来吧,看完病之后打电话让你舅舅舅妈到家里一聚,就算是好了。我们家人少,用不着那么多规矩。” “嗯。” 焦扬心不在焉的应着,远远的就看见程澈向他们这边快步行来,刚要带着妈妈迎上前去,放在包里的手机却咿咿呀呀的响了起来。 仿佛预感到什么情况,焦扬触电一般怔了一下,随即才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易明晞三个字在手机屏幕上跳跃闪亮。 她怔怔的看着那手机闪了几秒,明暗闪烁的灯光犹如她现在的心情,竟不知道是接还是挂掉。直到程澈几乎凑到她旁边,“怎么了?怎么一下子魂不守舍的?” 她倏然抬头,手一哆嗦,还未恢复意志,行动已替大脑做了决定,那忽明忽暗的灯光彻底在手下湮灭成暗沉消极。她扯起嘴角,不知道怎么,竟有一种悲伤的感觉自心底而生,强迫自己压下这样莫名的情绪,焦扬扯了扯程澈的衣服,“没什么,大概是拨错了。” 程澈“哦”了一声,并未多想,快走几步孝顺的扶着袁月穿过回廊。而焦扬则慢慢的跟在后面,手机上的坠饰窝在手里,铬着手心生生的痛,她却浑然未觉,只知道再一次攥紧,攥紧。 不是没有过分离,不是没有过悲欢,可是这一次竟是如此不安,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冥冥之中主宰自己的意识,她的理智与感情疯狂的在心里扯锯,每拉一分,都会嘶嘶的疼。 已经给自己打过两次电话,纵然与他分别已久,她仍然有自信成为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那是一种难言的默契,他一个眼神,他一个动作,她几乎都能领略他的所有心情。即使现在物是人非,但是很多时候,她依然能在他霸道的动作下分辨出那么汹涌的刻意隐忍的苦楚。 他是再傲气不过的人,一般打过一次电话她不接,他也许会忍气吞声的打过第二次;但是如若再不接,便再也不会打过来。当初恋爱的时候她曾经义愤填膺的指责他不够诚心,可是他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那是给大家情绪缓冲的时间,你气性那么大,给足够的时间让你消气恢复心情。 可是今日与热恋中不同,那时他们如胶似漆,彼此谁更有硬气都无所谓,往往一通缠mian的吻,一句让人心动的话便能化解所有隔阂怨言。可是今日,他们经历了太长的磨砺,爱恨交织之下,她深信他不会对自己有两次的耐性与容忍。 一次主动打电话已经足够丧失面子,两次无异于自降品格。他那么一个视自尊如命的人,她宁愿相信他突然降临在自己面前把自己掳回去,也不相信他会打两次电话。 那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越想越不安,焦扬的脚步不自觉的停滞了下来,迅速打开手机,还未曾按键,手机竟再一次鸣响,程澈满面疑惑的走到她面前来,“焦扬,你到底怎么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号码,强扯起一个微笑,“程澈,你等等。” 随即侧过头去,按下接听键,“喂,易总。” “你好,我是奎阳区110,请问,是焦扬小姐么?” “我是。”焦扬木然的答应,集聚了一晚上的不安终于在霎那间腾涌,她抱着电话,只知道连连说是,等到挂断电话之时,整个人就象僵硬了似的,颓然歪在一侧。 “怎么了?”程澈慢慢凑近,满面的笑容自她吐出“易总”两个字的时候便开始凝结,只是她当时忙于接电话,完全没有看到他的黯然失色。 “程澈。”听闻他唤她,焦扬刚刚垮下去的意识猛然汇聚,她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子,黑亮的眼睛毫不掩饰的充盈着惧怕与紧张的波涌,“程澈,你先帮我照顾我妈,我去去就来!” “焦扬!”她只走出一步,便被他猛地扯回来,“你回来!” 她被迫被他扯回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虽然是用力挣扎,但眼神却是无助的,“程澈,易明晞出事了……” “不能去!”看着她近乎哀求的目光,他终于下了狠心,“焦扬,不能去!” “程澈……”她从没见过他有这么大力气,仿佛是将几年的愤恨都攒聚到一时,锢的她胳膊甚至发痛。“程澈……” 程澈死死的看着她,抓住她的手臂却不曾放松,好像只要一松手,她就会从他的之间溜走,然后再也不回,“若是走,咱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慢慢的,她的头完全低了下来,狠狠的抽了一声气,他以为她已经屈服,慢慢的松开禁锢。可再次抬头时却看到了她眼睛已经溢出晶莹,“程澈……” 声音哀求,无助的像个失去所有的孩子,就那样哀哀的看着自己。 他木然的松开手,接触到她泪水的那瞬间这才恍然明白了一切,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东西,凭你有再多的金钱,有再大的权柄,拼再大的劲,也终是把握不住。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他松手的那瞬间,竟没有一刻的怔愣,便疯也似的向外跑。 那一刻,他终于甘愿服输。他对她咬牙切齿说的类似于诅咒的话,竟也抵不过另一个男人的一次悲婉。 因此,只能放手。 ———————————— 那个,连发两章。。这个星期心情郁闷,我希望我下周心情好啊! 飘零(9)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拦截的出租车,焦扬只记得自己十万火急的说出“一四六医院”几个字,然后便看到车飞一般的奔驰。死死的盯着里程表明明速度已经不慢,可是却仍觉得像是在蜗牛在爬。 心里如同燃起了火焰,每过一分焦灼便胜过一分。远远的看着出现一四六医院的标记,她便将手放到门把手上准备随时下车,司机看了她心急火燎的模样只能哑然失笑,只能提前提醒她付钱再走。 到了一四六医院,焦扬小跑着踏向门诊大厅,问过导医看没看到过一个出车祸的男子。一四六医院紧邻高速公路,几乎每天都会有出车祸的伤员运入医院,形容了半天,导医才恍然大悟的瞪大眼睛,“哦,你说的是醉酒驾驶的那个啊!”随手指了指右边,“急救病房!” “醉酒驾驶?”焦扬不由扬声,易明晞那人向来自己知道所言所行,高中时一同打车遇到带酒气的司机都要执意下车,又如何会知法犯法的醉酒驾驶? 单是急救病房四个字已经不容她多想,焦扬仓促的道了谢,迎头便向急救病房冲去,还没到门口,远远的便看见几个交警围在门口,一切已经不言自明。 看着交警时而摇头时而点头的举动,她的心里突然害怕起来,一路上的焦急与担忧瞬间都合涌在了一处,击的她几乎不敢上前,不知道怎么走到的病房前,焦扬强扯起笑容问着在外面向交警反映情况的护士,“请问易明晞在这里吗?” “啊?”护士一派纳闷,“易明晞?” “你是易明晞的什么人?”护士尚未表现出明确的答复,一旁的交警突然开口。 焦扬顿时一愣,想了几秒却不知道如何界定她现在与易明晞的关系,顿了一顿后方才干巴巴的应声,“同事。” 看到交警略带询问的眼神,她只能又补充了一句,“你们那个电话打给的就是我。我叫焦扬,是他的同事。”说完,便把手机递了过去。 “不要担心,危险不大。”一旁的护士看她已经被吓得没了血色,好心的戳戳她的胳膊,“多是些外伤,没有生命危险。” 她点头,不停的往病房里面看,很多护士大夫将病床围成一圈儿,并不能看清楚易明晞在哪里。“我能进去吗?”她有些焦急。 “不能。”护士摇头,“现在正在处理伤口。” “你先跟我们来吧。”交警示意焦扬上前,“来填一些资料,如果确认没问题,可以拿走他的部分东西。” 报上姓名职业身份地址之后,交警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既然只是同事关系,那我们也不多说些什么了,喝了酒还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且时速到了140,这纯粹就是不想活了!” 她连连点头,在听到警察“纯粹就是不想活了”的论断之后,耳边突然响起了他那日的话语,“如果我明天就去死,你今天会不会难过?” “所以我真的想去死。” “焦扬,我真的想就在你面前死掉,我想看看,你能有多难过。” …………………… 一句一句话,如同车轮滚过一般纷至沓来。她想起那****的表情,深邃的瞳眸认真的看着她,像是要将她记入心里,可是唇角却是微勾的,那么沉重的“死”字,在他的嘴里,竟像是一句最轻描淡写的戏言。 可是,竟差些一语成谶。 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而落,那一刻所有悲伤无力蔓延至全身。她一直以为那只是订婚前分别的坦言相告,却没想到竟差些成为她一生中最大的噩梦与悲剧。原本还想继续进行教育的交警看到这个一直咬唇的女人突然哭,也慌了主意,“你看看你真是的,我们不就是多说了几句吗,也是为你好。” 她觉得不好意思,可是眼泪却在那一刻怎么也止不住,又不能将悲伤的真正缘由说出口,只能一边哭一边摇头,自己也觉得现在肯定非常狼狈。幸好这时护士突然在门口叫了一句,“易明晞家属呢?可以进病房了!” 慌忙的应了声谢,她这才得以迅速的奔向病房。 满病房的医生都已经散去,只有几个护士在那里观察着易明晞的病情,慢慢走近易明晞,焦扬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上不仅有道道血痕,胳膊也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体的其它部分都在蓝色的被子里掩着,单是露出的部分,就惨的超出想象。 他的眼睛紧闭,长睫残酷的挡住了那双会散发凌厉与温柔的深邃瞳眸,唇亦是紧抿着的,虽然毫无知觉,但看起来却像是在生闷气,执拗的单纯。 “全麻还没过去。”护士看着焦扬道,“你是他家属吧,等他醒来好好说说他。喝那么多酒还高速驾驶,是急着抢钱还是卖命?” 她连连点头,“护士,他怎么样了?” “你没去问主治?”护士斜了一眼她,翻起手中的病历本,“桡骨远端骨折,右上臂肘关节脱位,右肩软组织损伤,颅内有些淤血。” 听了这些专业的医学术语,焦扬原本无措的心更加茫然,“到底……” “哦,听不大明白对吧?”护士一声轻嗤,反过身子,“简而言之,他伤的最重的是右臂,一处骨折,一处脱位,其余部位均是擦伤。这幸亏是驾驶的好车,气囊在意外爆发的瞬间立即显了作用,要不然这挨不挨得过去都是问题。” “那为什么还不醒?” “昏迷加麻醉,现在还没出药效期。”护士看着她焦虑的样子,终是安慰了一句,“放心吧,没问题。” “哦。谢谢。”焦扬一颗心才放下,却见那护士突然转身,“对了,费用是交警队垫付的一部分,你跟我来交余下的住院费用。” ———————— 被逼练了两个半小时的琴,手快敲肿了。。 飘零(10) 原本是为了给母亲看病,焦扬庆幸自己带了银行卡,到了住院处,大夫问是住vip病房还是普通病房,焦扬想也不想的便选了vip。以易明晞的脾性,穿住都那么挑剔,醒来肯定也不愿意与别人一同挤病房。 付款的时候,银行卡里还有三万的费用,足可以撑过这么几天。焦扬叹了声气,办好住院手续便协助护士为易明晞搬病房。vip病房费用贵,但也算是价有所值,各种医疗设备科学先进,就连冰箱这样的家用电器也一应俱全。 更人性化的是,除了病床,还有一个床供家属陪护使用,外面还摆着一个长长的沙发,大概是供探病客人用的。越过沙发,后面是一个阳台,虽然不算很大,但也算是豁亮干净。 转身看看易明晞,依然是紧闭双目。睡梦中的他,仿佛还是想到了什么让自己愤怨的事情,表情丝毫没有普通人睡眠中表现出来的宁和,反倒是仍有一种起身便训人的无奈霸气。想到刚才自己还因为惊慌在别人面前痛哭,焦扬苦笑一声,走到他的床边慢慢蹲下,小心翼翼的展开他的被子,看到下肢只是缠着纱布止血,并没有骨折或脱臼的痕迹,这才放心下来。 她的视线逐渐上移,最后定格在他长睫掩下的双眸上,只是分别两天,因此她还记得这双眸子惯于绽放怎样的残酷与寒意,说出“死”那个字眼时眸瞳如同蒙雾,在黑夜里飘渺却又模糊,她当时就想,即使明天就成为别人的妻子,她也永远不会忘记这双眸子,眸色暗深,明明情深似海,却喜欢表现出冷然无情。 正在那儿想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焦扬慌忙拿出手机,这才想到自己只顾忙乱无措,还未来得及与程澈和母亲解释情况。 打开手机,毫无以外的,是程澈的号码。 在按下接听键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突然有些揪紧,看着病床上的易明晞,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想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 “程……” “焦扬,让我先说。”她的程只落下一个音节,程澈便打断了她的话,话筒里的他深呼一口气,似乎是在思索怎么措辞,“焦扬,求你,让我先说。” 这样的语气一下子让焦扬的血液变凉,仿佛有一种寒意自心底腾涌。她紧紧的抱着手机,心中的惊悸不亚于在等一场判决,话筒里面声音空白的瞬间,她眼前突然出现了她求他放手时程澈那张绝望悲惘的脸。 “焦扬,”听筒终于传来声音,“当时交往是你提的,现在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将分手提起行吗?” 他的声音平缓,深沉中透出一种难以表达的哀伤,“焦扬,我是那么喜欢你,自法国的第一面,我便喜欢你。等啊等,原以为是苦尽甘来,但却没料到费心经营之下,还是会濒临末路。” “事到如今,我仍是喜欢你。”听筒中传来嘶嘶的一声,似是他深深的吸了声气,“但是,却容忍不了你心里还有其他男人,而且还那么深。我也是男人,也有骄傲与自尊,所以,你让我放开你的手,我便放手。” “什么时候你忘记易明晞,而那时我又没有爱上别人,我们再开始。”听筒里突然传来笑声,尽管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她也知道他笑的勉强与压抑,“我带你母亲检查完了,仍是冠心病,医生说,要谨防心肌梗塞。至于咱们的事情,你回来自己和她说吧,我只是说你同事出了意外,你必须赶去照顾。而我,公司临时有事情,必须回去。” “对了,至于chy,还是会在中国建立分部,我也不会回去,一切正常。”听筒传来一声抽气,她的心跟着一紧,却听他继续说道,“你回c市之后便来chy找我签合同,到时候再见面。” “程……” 依然是“程”字音未落,他便扣了电话。听筒那边寂寞的嘟嘟声音传入她的耳朵,焦扬仿若雷击,呆呆的放下手机。一向开朗无忧的程澈,一向礼仪周到的程澈,竟第一次学会了不说再见便分手。 这一场猝不及防的事故,终于让她摧残了世间最美好真诚的善良。 焦扬紧紧咬着唇,透过窗外看向外面熙攘的街道。自今日晨起,淡雾便朦胧了这个滨海小城,即便现在已经出现太阳,却还是被雾气浸润了原本就无力的绚烂。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模糊中,仿佛雾气只要渐浓一分,便可狠心吞噬整个世界。 四年多前,她和这个男孩相遇异国的都城,当时她落魄无奈,他阳光开朗。原本不可能相聚的两个人,因为他的热情善良,最终相遇相知。 她还记得他告诉她中文名字时候的俏皮,“程澈!”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因为从小生于法国,汉字写的并不算好,可他却一脸骄傲的看着自己,一双碧眸粲然生辉,“澄澈属水,骄阳属火,我们是天作之合!” 她被他班门弄斧的夸张表情逗得发笑,故意打趣他,“你知道什么呀,这在中国来说,是水火不容!” 那样的单纯明朗仿佛发生在昨日,是她在巴黎伤神躲避时不多的绚烂时光,可是没想到,这样的美好,竟也在自己毫不知觉的打趣中彻底成了诅咒。 水火不容,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词汇。 所以,不管怎么努力,他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飘零(11) 强自按下汹涌而来的悲伤,焦扬掏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老人家自然有一百个问题要问,而她只能无奈的用更多的理由来掩饰搪塞,回身看着依然沉睡的易明晞,焦扬匆匆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刚才问过大夫,据说易明晞大约五个小时才能醒。焦扬看看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想到一会儿他可能醒来要进食,便交代了一声护士下去买些东西。 在医院附近的超市转了一圈,除了牛奶有些营养,反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想起易明晞之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吃些清淡的东西,她便找了个小饭店自己动手做了点蛋汤,做了点油菜肉丝粥,买了个饭盒和小暖壶,转身返回医院。 看了看表,才不过过了一个小时,易明晞应该仍未醒,想到这里,焦扬便轻轻推开门,准备小心翼翼的进去,却没想到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便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样的深邃掩映在蓝色的病号被下,仿佛隐约闪着璀璨亮光,点缀在那因失血而苍白的面庞,反而没有昏弱的病态,更显得灼灼夺目。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怔了一秒之后才浅勾唇角微笑,“你醒了啊?” “嗯。”简练的回答,一如往日那般低沉,但她却捉摸出一丝没有底气。 “那就好。”强迫自己掩去心底滋生起来的些许酸涩,焦扬像是怕他洞穿自己情绪一般转过身子,在桌子上收拾起自己刚做好的饭菜,“医院的饭肯定不好吃,所以我刚才到外面做了些鸡蛋汤和青菜肉粥,大夫说你只是伤到了骨头,内脏没有受到破坏,所以还不用很严格的忌口。” 盛好肉丝粥,焦扬小心翼翼的转身,走到他的病床前面,“吃些饭吧?”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却没说话,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焦扬将肉丝粥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微微俯身凑近他,“我要将你半扶起来,如果不小心动了你伤口,你和我说一声。” 这次还没等易明晞应声,焦扬便已经倾身自他脖颈处插入胳膊,依然如同以前那样,做什么事都喜欢喊个口号,“明晞,我喊一二三,你慢慢抬头。” 紧张在前,那一声亲密的明晞便不知不觉喊出口,易明晞垂下眸子,应了句好,便觉得她的胳膊慢慢用力,紧接着她迅速的用另一只手竖起来枕头,这才小心的将他放下。 “也不知道我做的好不好吃,在外面做饭总有点掌握不好食料。”焦扬抿唇一笑,端起碗用勺子搅了一下粥,霎那间他们之间腾起一阵热气,渐渐朦胧了彼此的表情,只有她的声音依然兜转,“将就一些吃吧,应该比医院的病号饭强一些。” 热气慢慢散去,她的眼睛在他面前不可思议的明晰,微红的眼圈,长密的睫毛温顺的低垂,似是故意抵挡住他对她的关切与注视。他仍在打量中,她满满盛粥的勺子已经凑到唇际,黑亮的眸瞳豁然明朗,“不热了,嗯?” 那一声“嗯”柔软轻扬,仿佛将他周身的疼痛慢慢变软。易明晞微微启唇,听话的将那一勺子粥含进嘴里,感受到粥渍似乎是要自唇角划下,他下意识抬起左手欲要拂去,却忘记了左臂依然挂着点滴。 “别动!”焦扬猛地按住他欲动的手,扬眉瞪他,“鼓了怎么办?” 最后那一声询问,竟有训斥的气势。他突然怔愣,尚来不及辩驳,便觉得唇边轻轻漫过柔滑的一触,那一滴流落在唇角的残粥,最终被她的纤指轻拂而下。 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亲昵,回国后的哪一次见面,他们之间不是怒目相视便是剑拔弩张,这样亲密的温柔,仿若已经成了心底最久远最残忍的那一抹记忆。 焦扬没想太多,再次坐下,一勺一勺的将粥喂进易明晞嘴里,大概是因为他身体不方便,每一勺几乎都有残粥自唇角流下,瞅了瞅旁边并无纸巾,她只好一次又一次的用手指帮他抹去粥渍。一碗粥喝完,她的手已经一片粘稠。 放下粥碗正欲起身洗手,她的衣角突然被他搭在床边的右手紧紧扯住,因为主要伤及右臂,而且是桡骨骨折,因此每用一分气力便会产生一分刀割般的剧痛。可是就算是如此,易明晞也是拼劲全力不让自己松手,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的眉宇间就凝起了点滴的冷汗。 看到焦扬回身看他,眸光已由惊讶慢慢回归成无奈与酸楚,他知道她已明白他的问题,瞬间却仿佛潜意识的害怕知道那个答案,只能缓缓垂下长睫,“你订婚了?” “没有。”她摇头,片刻间眸光璀璨流动,两秒之后终于演化成为理智与清醒,“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回答,眼睛却是定定的看着她,紧拽着她衣角的手也已经不自觉放开。刹那间,只觉得自手掌窜入一种极烈的疼痛,像是刀子割裂肌肤,又似冰雪漫过肌骨,最终蜕变成一种残酷至极的疼痛。易明晞忍不住低吟了一声,可是眉间那淡淡的愁虑却烟消云散,比起心里的浮沉不定,这样强烈的痛感,反倒来的酣畅淋漓。 焦扬见他如此,立时手足无措,“怎么了,明晞?” 另一只拿着碗的手因慌乱查看伤口不自觉一松,铝质的碗猛地与地板撞击,惊醒一室的寂静与慌乱。看焦扬要伸手按铃唤来护士,易明晞猛地吸气,“不用。” 听到他的话,她的手立即不动,微微蹲下身子看他,“真的没事?” “没事。”因现在未触及伤口,刚才的剧痛已锐减许多。易明晞扬眉,习惯性的微勾唇角,“你去洗手吧,我可以。” —————————————— 我是好孩子,今天感冒了还两更。。 飘零(12)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焦扬这才快步走出了病房,看着她的浅紫色衣服最终在门缝里归为简练的一线,易明晞方才慢慢合上双眸。其实在听到她“不要”的答案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仿若突然就走上了悬崖边缘,她的肯定与否便是决定他生死的唯一咒念。自从在员工聚餐宴上无意中得知她回家是并不是因为母亲身体,而是在于决定与那个男人缔结良缘的时候,他的心瞬间便像被拧紧一般,倏然升腾起令人窒息的疼痛,仿佛在下一刻不看到她,他便会压抑至死。 于是他不顾形象愤然离席,在各位员工的注视下啪的一下子将门狠狠甩上,吩咐秘书速定机票,却在希望腾起的刹那被告知当日去n市的飞机已然起飞。当时的他恨不得插翅而翔,一怒之下,给一群秘书下了五个小时之内必须到n城的命令。 一群秘书何曾见过他这样无端发怒的形象,战兢之下终于想出不算高明的良策,乘飞机可先去与n城相邻的b城,最终自b城毓泰分部开车前往n市,如此一来,虽然麻烦,但却是唯一可争取时间的方法。 他思索片刻之后即时起身,同时毓泰b城分公司经理已将车子开至机场,下了飞机之后,经理看到他身上尚有浓浓酒气,唯诺的想要与他一并同行,可是与焦扬的事情终归只是私人情恨,他不愿意别人窥探到他更多的情绪泄发,不愿意别人多窥探到他半分的无奈与痛苦,因此,坚决一个人开车驶向高速。 这样的急迫终究酿成大祸。其实看到前面突然出现急弯标志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他只觉得头一阵剧痛,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无法自持,那样绝望的眩晕铺天盖地而来,到最后,渐渐在他眼前铺展成一地的艳红。 而他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发觉自己已经来不及阻止她的订婚,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她身穿圣洁婚纱与另一个男人迈入殿堂的样子,笑容绚烂的让人惊艳,而他,却只能无力的堕入昏迷。 如果我们之间是一千步的距离,只要你向我迈一步,而我就向你迈九白九十九步。 这是一个再也老套不过的爱情谚语,而他却真的把它当成了一生的预言。 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如果她能主动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向自己示弱,哪怕只有一句能让他心动的话,他都会不计前嫌,再也不去想那四年分别之苦,他和她,亦会重新开始。 可是她没有。 他几乎穷尽了自己一生的智慧谋略,这才费尽心机的设计了这么个周密奢华的局,每一步都是以金钱做保障,每一环都是以刻骨的爱恨做基础,每一次变化都是以无尽的期待与失望做排布。他一步一步的引她入瓮,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重新投入他的怀抱,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再续往日的美好,可是现实,给他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是他一次次的以折磨相逼,她却倔傲的仰头微笑,即使眼泪簌簌而落也不向他低头认输;是他一次次的诱迫相逼,她却无视于他痛楚下的煞费苦心,残忍的将其归为羞辱;是他强迫她在他身下绽放的时刻,即使她痛彻肌骨,却仍不说一句他奢望已久的蜜语甜言。 所以,他绝望了。这才想以订婚为由,迫使她认输屈服。在纠葛缠mian之后的第二日,他便将与另一个女人的订婚策划交由她执行。那一刻,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世人皆知他对她残忍,却不知道每一次对她的逼迫,仿佛都会以十倍的力道在他心上也痛割几刀。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鲜血淋漓,却还是执意将游戏进行下去。每痛一分,便告诉自己有了一分的希望,可是生活给他的回报,仍是无尽的残冷。 他希望在给她这份毫无人性的任务时,可以看到她清澈眸色中划过一分的酸楚与痛心,他只要看到她有一分的伤痛,他便告诉自己,放手。 这样近乎卑微的要求,却成为他光鲜生活的最大奢望。他看到了她笑靥如花,看到了她自信淡颜,看到了她认真不苟,甚至还看到了那份堪称完美的策划提案,可是唯独没有发现的,是她有一丝丝伤神的瞳眸。 这样一场游戏,原本以为终会结束。她不在乎自己,自己亦没必要穷追到底。可终在劝自己放手的那一霎那,听到了她回家订婚的消息。 原来早已经决定以最狠厉果断的方式,来回馈自己对她的惩罚。 易明晞嘴角微勾,眼睛却是紧闭着的,仿佛已经堕入梦境。焦扬小心翼翼的放下餐具,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却突然看见他的鼻尖逸出几滴晶莹,两颊也有些潮红之色,便想也不想的,将唇印到他的额头。 只是最轻的一触,她依然认真的在比对自己唇与他额头之间的温度,眸下却突然飞起凌冷星光,焦扬尚未来得及撤身,便被他的慑人清亮看的不禁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嘴角已生起浅莞笑意。 有一丝戏谑,有一丝讥嘲,更有几分的——欢跃。 看着他的表情,她立刻觉得窘意突生,砰的一声自凳子上坐下,继而装模作样的看着床头摆着的各式医学仪表,“怎么没有温度计啊?我记得护士说放在床头的。” 易明晞只觉得头上方乒乒乓乓的乱响,乱了几秒,却见焦扬忽的起身,“怎么没有?我去问护士要一个去。” 正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一声懒懒的淡悠,“你不是试过了吗?” 不得已再次回身,她脸庞依然渗带微红的羞意,“有可能不准,我刚才是因为手刚沾了水,用掌心没法试温,所以……” “不准就再试,住院不到一日便老麻烦护士,这没礼貌。” “啊?” “我说再试。”易明晞垂下睫毛,仿佛已经累到极点,唇角的弧度却在渐渐加大,微微勾抹出慵懒却明媚的气息。 一声微叹经过他的耳畔,还未经分析其中情绪如何,记忆中那温软恬美的唇便已印上了额头,岁月恒生,久违的感觉依然还有着让人沉溺的甜腻,易明晞微闭双眸,依赖的吸吮着自她爆发的那份温暖。 或许是他太贪心,只觉得这一几乎不可称作“吻”的动作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瞬,却见焦扬慢慢抬头,似是不经意的吁了声气,继而微笑,“还好,不热。” 那一瞬间的紧张与怯然,虽是极力掩藏,依然深深的嵌入了她的眸底。 飘零(13) 年华似水,分别的时光往往是柄透着炫明光芒的双刃剑,留给他们思念彼此美好甜蜜往昔的同时,亦带给他们太多的生疏与模糊。 往日他们亲密无比,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可是今天,一个冠名“试温”的吻,竟也已经透出了时间残忍冷酷的痕迹,面对他,她竟也感觉紧张,竟也感觉手足无措,竟也感觉羞涩与惬意。 易明晞叹息一声,虽然极其低微却依然落入了她的耳朵。刚才略红的面色已然褪去,焦扬再次倾身问他,“不舒服?” 他摇头,其实确实不舒服,浑身上下像是被拆了一般,微微动一下便疼得要命,甚至连头也觉得难受,稍稍一摇,便觉得眩晕。 焦扬看出了他的强作坚强,心口无端泛起阵阵痛意,仿佛他每浅皱一次眉宇,她的心都要随之揪紧十分,心疼之下怨怒的话不自觉的就说出口,“活该!” 易明晞微闭的长睫倏的一张,惊讶的看着刚才还拘谨紧张的女人,只见她一边为他掖着被角,一边恨恨的气道,“醉酒驾驶,你没有常识啊。平时醉酒驾驶都难免出事,你倒好,还敢驾车去高速,140m,易明晞,可真有你的!” “你以为你是表演特技的?艺高人就胆大?”将他的被角整理完毕,她坐到他的床头,喋喋不休的埋怨却依然未止,“你知道医生说些什么?幸好是车子好,再晚一步,你就没命了你!” 他静静的看着她,一双眸子看似淡然无波,却隐藏了极深的知足。相聚以来焦扬的脾气似比从前大了不少,再也没有了以前依偎于他身旁的柔顺乖张,却有了一种刻意低调的犀利与锐气。分隔四年,他发现她学会了隐忍不悦,学会了不卑不亢,甚至学会了怒极反笑,越受到逼迫,越能有一种淡然应对的从容。一切都在像职业化的女人蜕变,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仿佛越来越想念那个在他心里永远长不大的女子。 高中的焦扬若遇到不平的事情,总会在意识上便分成两种情况,涉及自己时,或许还能隐忍,但也总坚持不了两分钟,多数还会哭啼着向他讲述整个事情的发展经过,最终在他软语安慰下回归安宁。若涉及他人不平,往往还会直言直语的顶撞上去,从不考虑殃及自己会带来什么恶果。 这样的性格一直延伸到了大三他们交往的最后一学年。直到她出国远走,她的直筒子脾气仍是他最大的顾虑与牵挂,孤身在外打拼,难免不会遇到什么不平待遇,以她的脾性,能不能确保自己安然无恙都是个问题。 但是,事实证明了,他的牵挂与担忧完全是杞人忧天。她不仅自立的在国外生活,而且还生活的很好。 所以,现在能听到她罗罗嗦嗦的指责与怨懑,这样的情形,宛若从前。 他尚沉浸在思绪中未能自拔,却突然发现四周瞬间俱静,方才喋喋不休的指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倏然而止,微微绽眸,却看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大眼里不复往日璀璨流光,反而盛满雾气。 久久压抑的酸楚在瞬间腾涌,易明晞强扯起嘴角微笑,“受指责的是我,你在这儿哭哭啼啼些什么?” 焦扬一愣,因在声讨他的过程中不免要牵扯事情的回忆,想起接起电话以及在病房外守候的无措,她的恐惧竟再次不知不觉的溢上心头,装作无意的深深吸气,她用恶毒的目光生生逼退悄然袭上眼睛的朦胧,怒瞪那个一切祸灾的始作俑者,“你哪只眼睛看我哭了?” 易明晞微微呆怔,过了两秒,唇弧才扯起美妙的浅莞,“这才是你。” “啊?” “霸道,蛮横,粗鲁,不讲理。”易明晞轻轻笑了笑,“有着水浒里孙二娘的经世风范,这才是你。” 瞬间她忘记了刚刚涌入的悲伤与酸辛,看着他轻笑的唇角,意识里埋藏的尴尬与羞恼催生出更火爆的脾气,“胡说八道,我多么娴淑端庄,温文尔雅。” 那一刻真的仿佛回到从前,他以打击她信心为最大乐趣,而她屡战虑败,却仍致力于开展在他面前保卫自信的战斗。易明晞微闭长睫,并不对她胡搅蛮缠似的回应予以辩驳,但唇角微扬,隐忍许久,那么欢跃的笑意还是忍不住流泻而出。 因颅内淤血,因此仅仅轻扯嘴角头也会微痛,但他还是忍不住内心的那种畅意,仿佛等了那么久,终于有了点盼头。 病房突然回归静谧,焦扬看易明晞微垂眼帘的样子,以为他疲累欲睡,便轻轻的走到一边,却没料到只是一步,手机铃声突然大作。她下意识的按下拒听键,迅速的看了一眼易明晞,看到他依然闭着眼睛这才放心走向阳台。 打开手机,未接来电显示是家里的号码。焦扬恍然发现,自己在易明晞这儿呆了一下午,竟还没和妈妈说一声。 回拨过去,袁月自然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又说程澈突然乘飞机回去,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大事。焦扬含糊的搪塞过去,心中却百虑纠绕,提起程澈,再回身看看躺在床上的易明晞,便忍不住想要窒息。 她轻步自阳台迈回病房,却对上一双暗沉的瞳眸,极力掩饰心里的纠结烦燥,焦扬挤出一抹笑容,“是不是吵醒你了?” 他想摇头,但只是微微一动便眩晕的想要呕吐,最后还是老实的应答,“没有,一直没睡。” “哦。”她再次靠前,身子凑近了些,仰头看着依然注射的点滴,再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最终一笑,“我要回家一趟,一会儿会有护士照顾你。” “不用。”话刚落定,暗哑的声音便断然拒绝。 焦扬一愣,忽然想起来他以前便有不喜欢不熟悉的生人凑身的习惯,拧眉微思,化成一声微扬的询问,“那我打电话通知蓝总?亦或者,伯父伯母?” “你不打算回来了?”他倏然拧眉,微眯的瞳眸瞬间铸成一柄利刃,犀利的看向她的眼底,“难道又想不告而别?” 最后那句话,逼迫之间却含了几分刻意压制的酸楚,焦扬转身,提包快步走向门口,拉开门栓的那一瞬间停住脚步,“手机没电,我回家拿充电器。大约四个小时之内回返,我会交代好护士,你自己多照顾自己。”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可是耳边隐隐的,却传来了她与护士交谈的声音,“麻烦……他不喜欢老躺……喜欢书……电视,温度……18度,床帘……” 罗罗嗦嗦的交代了这么多,一声“我会回来”,终是让他的心尘埃落定。 飘零(14) 一四六医院坐落在高速公路边上,原本就距离繁华市区很远,虽然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时间,但隔几百米就出现的红绿灯路口,也足够延迟时间。兜兜转转,足够四十分钟,焦扬才回到家里。 虽然已不明显,但是作为母亲的袁月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焦扬眼圈微红的痕迹,“扬扬,怎么了?” “没怎么。”焦扬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完全是疲累至极点的表情,下意识的揉着眉心,因为坐久了车,已经有了点晕车的感觉。 “你和程澈……”袁月看女儿如此,原本不想追问,但是母姓使然,终是忍不住将关切逸于唇齿,“他……” 看母亲吞吞吐吐的样子,焦扬苦涩一笑,更不打算隐瞒,“妈,我和程澈吹了。” 简单的吹了两个字让袁月大惊,“怎么?” 焦扬和盘托出事情经过,叙述中自然轻描淡写的掠去听到易明晞受伤时的震惊与惊悚,可袁月依然听的手心沁出冷汗,“那明晞怎么样了?” “没什么危险,多是外伤。”焦扬将脸埋进抱枕里,“骨折,脱臼,颅内有血。” “哦。”看着女儿与易明晞一路走来的袁月轻呼口气,随即挑眉纳闷,“就是因为这个,程澈才不满意了?” “妈。”焦扬抬头,唇角微扯几下方才凝出一抹苦笑,“是我对不起他。” 再次将头埋入抱枕,她的声音涩然之余更多沉闷,“因为我忘不了。” 坚强的女儿竟有了一种历尽千辛万苦却未能达到目的的疲惫,袁月蹙眉,却知趣的不再问下去。女儿一向自立,有时候做事虽然固执,但总能理智清醒掌控事态方向。既然她不愿意说,就一定有了难言的苦处。而她这个做母亲的,要做的只能是暗暗扶持,不能残忍揭掉她奋力掩藏的伤口。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纵使她是个傻子,也看出易明晞与她的分手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当,那样究根溯底的逼问,只能让她更加痛苦。 想到这里,袁月转过轮椅,慢慢滑到焦扬身边,亲昵的抚上她的头顶,“扬扬,那你去吧,妈妈这儿不用担心。” 焦扬这才抬头,大眼之中已有泪光烁动。那是强忍一日之后的辛酸与疲惫,压了一天之后,终于能有一些释缓,“妈……” “人家明晞也不容易的,父母都不在n市,生个病怕也没人照顾,你们虽然分开,不还是同学一场嘛,情理之中也应关心。”袁月呵呵一笑,“至于妈这儿,你放心就是。你常年在外工作,妈不也熬过来了?有不舒服的时候,妈自己去医院。” 焦扬蹙眉,“妈,你可以去找舅舅。打电话多让舅舅过来。” “哪儿用那么麻烦,再说你舅舅也有工作,你舅妈更是忙的底朝天。还有童童,这不都需要你舅舅照顾?” “不管!”焦扬扭身,“他是你弟弟,照顾你这个唯一的姐姐理所当然。” “你这孩子……” “妈,我说真的。”焦扬端正身子,认真的看着母亲,“不管是亲情还是……,”她想了想,抿了抿唇才继续说道,“舅舅都理应帮你,什么是亲人,关键时候能互相支撑互相扶持的时候才算亲人。” “何况……”,似是想起了什么,焦扬顿了一顿,两秒之后才扬声,“你小时候待舅舅那么好,他也该……” “知道了知道了。”袁月看着女儿执拗的样子,哭笑不得的点头,“你这孩子怎么了,以前和舅舅密不可分,天天惦记着舅舅对你的种种好处,现在学会要价了啊,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看焦扬启唇,又要说出一番道理。袁月忙转移话题,环顾一圈,“对了,你看看家里有什么要带的,给明晞带着点儿,再好的医院也缺这少那的,明晞那孩子看着就家境好,可别让他受了委屈。” 话还未尽便又突然想起一事儿,“对了,扬扬,你刚才说明晞住的哪家医院?” “一四六啊!部队医院。” “一四六啊,那你等等。”袁月突然转身,自电视下的柜子里翻箱倒柜的查找东西,焦扬纳闷的跟在后面,“怎么了,妈?” “你爸爸以前不是在部队供职么,以前查体就在一四六医院。这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就和那里面的医生熟起来了,最后,你爸爸也是在那里走的……” 事情已过了太久,所以在讲述爸爸离世的时候,妈妈的表情也已经回归平和,仿佛追寻不到半丝感伤。焦扬应了一声,接着就看妈妈继续翻腾柜子,“当时医院里有几个和你爸爸处的好的,应该还在医院工作……好了,”只见袁月长舒口气,“找到了。” 焦扬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了一串串电话号码,“这是什么?” “那几个和咱们熟识医生的手机。”袁月笑,“这年头,虽说部队医院风气能好一些,但也不忌有熟人好办事的原则。只是这几个人不联系很久,不知道换没换号码,你拿回去之后,好歹试试。” “如果联系上了就说是焦启泽的女儿,人家也许就记起来了。”袁月指指纸条,“咱也不指望省什么钱,就是病情能了解的更细一些。” 焦扬点头,又在袁月的吩咐下自家中带了些东西,正要踏出门时却被叫住,刚欲开口,只见袁月自她的卧室里拿了一本书出来,“把这个带去吧。” 焦扬低头,原来是自己在高中时买的《暮鼓晨钟》,不由失笑,“妈,带这个干什么,这么厚,重死了。” “你出国后,明晞来过咱们家一次,到了你卧室里,拿着这个就不撒手,他回家的时候,仿佛才看了一半,摇摇头看着我笑,说,‘阿姨,这本书很好看。’” 焦扬大惊,恍惚间,手不自觉一松,书差点掉到地上,“他来过咱们家?” “是啊,”袁月不解女儿惊愣的表情,“他没和你说过?” “啊?哦,说过了。”焦扬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将书塞入包里,“妈,我走了。” 走下楼梯的那瞬间,焦扬突然想起易明晞上次与她一同回家时的话,还记得他当初薄唇微勾,尽显轻诮戏谑,“焦扬,你异想天开的本领是越来越厉害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能费的我如此大的周章?” “学法语,去巴黎那样的白痴事情两次就够,再做上第三次我无异于蠢上加蠢。” “焦妈妈是交通局员工,交通局家属院也算是本市的花园式小区,这个不难知道。” ……………… 那样自然科学的答复,那样笃定的语气,那样不屑至骨子里的轻薄,难道只是一场表演? 飘零(15) 出了家门,夜已稀薄。焦扬打了车,先去超市买了一些东西,随即去向医院。此时正值下班高峰,车子乌压压的拥堵成一条巨龙,她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十分,她三点出的医院,也就是说,7点赶到才能不失信于易明晞。 可是以这样的路况,八点能不能赶到都是问题。 她不停的看表,不停的叹气,最终将司机师傅看的焦虑烦躁,“你要是有什么急事儿,打个电话先通知下不就行了?现在这路况,只有插上翅膀才能飞出去。” 焦扬顿觉不好意思,嗯了一声之后掏出手机,触及那光滑的盖子之后很快又放了回去。易明晞那个情况,手机能不能用还另说,何况他一只手输着液,另一只手臂骨折,根本就没法接电话。 想到这里,心里竟有一种无奈至极的凄苦。焦扬安顿下来,再也不吭一声,静静的看着窗外熙攘的车流与夜色融为一团压抑的乌重,等到了一四六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二十五。 她急匆匆的下车,看到通往vip病房区的电梯口全是人,索性跨上楼梯,一口气奔到易明晞所在的七楼病房。多日不锻炼,等打开病房门的时候,只能靠在墙壁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易明晞原本就等的心烦意乱,但碍于伤口又不能动一下,只能让护士把自己扶起靠在床头,然后就这样瞪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一动不动,目睹着时针与分针慢慢靠近然后重合,最后由重合变为渐行渐远,终于在时针与分针成六十度锐角的时候,听到了期盼已久的那声开门声。 只是没料及的,还有她如此急促的粗重呼吸。易明晞微微侧头,深幽瞳眸划过一瞬心疼,但忙于舒缓呼吸的焦扬并未发现,“怎么喘的这么厉害?” 焦扬捂住胸口,竭力平稳自己的气息,看着表努嘴,“怕你等我。” 这一声看似无心的解释却在他心里激起一波荡漾,易明晞正过头,再次将目光定向那只时钟,心里的疑问如同蓄积在喉间的鞭炮,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发,但却被他狠狠的吞了回去。 其实他很想问她,既然连这一点时间都怕他等待,又如何会一走不回的抛下他四年。 可是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样的冲动只能在理智下化为永远的谜团。即便他再想知道,他也清楚焦扬对这件事情有多么大的反应。以他的性格,分别的理由总有一日要彻底洞晓,他总要为自己倾尽半生气力的爱情找到一个归宿。可是依现在的情境,他看到她忙于收拾自家中带来东西的背影,竟不忍打破这一室的安宁。 几乎是以性命的代价才换回这一次和平相处,他没有理由不好好享受下去。 “堵车堵的快烦死了。”她的呼吸渐渐平整,于是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唠叨,“我都怀疑,我走着过来都会比现在要快。” 易明晞突然轻笑,“n市能发展到道路拥堵到现在这样程度,也算是不容易。” “是啊。”焦扬连连应声,“像咱们以前,虽然那时候自行车多了些,但晚上那路上五米之间都不见一辆车,啧啧……” 正要感叹,余下的话却不自觉的咽回在了肚子里。焦扬微微一涩,和他谈及过往,总是一种残忍的事情。 可易明晞却仿佛没在意,只是微微侧头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只听见一阵声响,仅仅一会儿的功夫,焦扬便将东西移到了易明晞身旁的桌子上,心满意足的看着他如数家珍,“这是我妈熬的粥,原本是要给我喝的,没时间了,便一起带了过来。这个腌制的青菜,这个里面是肉肠,这个是鸡蛋饼……还有,这里面,”她拿起一个白色的袋子,哗哗啦啦的掏出里面用布包裹了多层的东西,“这个是饼,我妈妈中午刚烙的。” 果真,还未拆开包裹,鼻尖便扑来一阵清香,易明晞咧咧嘴,“帮我谢谢阿姨。” “我妈说,医院条件再好,也不如家里的饭熨帖。所以,”她炫耀似的将那些饼晃了晃,“如果吃不厌,这会是我们剩下几天的口粮。” 一通自卖自夸似的展示终于结束,焦扬将粥盛入碗里,如同中午似的一勺一勺喂他,易明晞胃口似乎不错,一碗粥完毕之后又吃了一块饼,这才摇头暗示吃不下去。 焦扬掏出纸巾擦擦手,自己开始吃东西。今天忙的焦头烂额,直到现在才觉得腹内空空,饿的几乎想要垮下去。她虽然早年丧父,却自小家教严格,因此就算是饿到极点,吃东西也是慢慢吞吞,没有一点动静。 感受到易明晞的目光静静投注在自己身上,焦扬压抑良久之后终是忍不住抬头苦笑,“你老这么看我,我吃不下去。” “是吗?”他笑,“我觉得你吃的很香。” “你……”她被他的话噎住,又被他一本正经的淡笑搞的哭笑不得,“我……” “好了好了。”看到她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还是不忍打趣下去,易明晞用眼睛瞄了瞄盘中的腌制青菜,“不咸么,你一下吃那么多?我刚才吃了一口,觉得咸的很。” 经过他的提醒,焦扬这才注意到自己盘中的青菜,原本是弄了两个人的量,可是易明晞只吃了一口便没在吃,但眼前只剩下一根可怜兮兮的菜叶,难道其余的都让她自个儿吃了? 她彻底呆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猛地端起粥碗,狠狠的喝了一口,用心的品尝滋味,却发现如同饮下白开水,竟一点味道都没有。 怔愣立时化为不可思议的惧呆,直到易明晞连连唤她名字才恍然回神,“啊?” “怎么了?”他关切的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一下子不吃了?”问完之后又浅笑,“我说着儿玩的,你本来就吃的不多,” “没事。”她心事重重的用勺子在粥碗搅拌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像是经历了什么生死挣扎似的,沉思之后才将一勺子的粥凑到唇边,细细咀嚼,粥香四溢在她的喉舌鼻翼。 随即便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她倏然抬头,却发现易明晞仍在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忧虑疑惑在他瞳子里表露无遗,瞬间心里腾涌起一阵暖意。“看什么呢?”她拿起勺子在他面前挥了挥,“见过美女,没见过大胃美女是不是?” ———————————————— 那个,俺的另一本书《帝劫》明天上架,打个小广告,希望大家可以支持偶。 帝劫链接:./mmweb/1115683.aspx 帝劫,缔结。 他是一国之君,她是没落世族。 她是他命中的劫数,因为她,他生母被殉,帝位不稳。 他是她命中的劫数,因为他,她家破人亡,姐妹陌路。 不识,相遇,仇恨,报复…… 他与她,终究是一场劫数,几经纠葛,几经缠mian,几经追逐,几经痛悔,回望想要罢手,却发现已然穷途,末路。 一声叹息,一场仇恨,一段宫闱,一起爱情,一劫梦…… 飘零(16) 易明曦轻笑,关切与疑虑最终在她的玩笑话中弥散蒸发。焦扬转身,再次想自己明日一定要抽空查一查身体,这不明不白的失去味觉,难道只是偶然紧张所致? 终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呵呵一笑,自己也没把这个当回事,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便转身问问易明曦,有没有什么上洗手间的打算。看他点头,便旋身出门,唤来男护士陪同。 这儿的vip病房就这点好处,不仅容许陪房,而且还伺候病人方便到家,她和易明曦纵然经历了肌肤之亲,可那毕竟只是一时情热,以现在的关系看,不可能达到那种亲密无间的男女关系。 一切准备完毕,焦扬将易明曦的枕头放平,让他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注射了一天的点滴,此时左手终于可以活动一下,易明曦握握拳头,只觉得酸麻。 他侧头看着焦扬,她正在另一张床上半屈而坐,像是不能决定是就此躺下还是起身,背挺得僵直。易明曦不由得咳嗽一声,这才将她唤回注意,又是习惯性的抿唇淡笑,她微微侧头,猛地展开被子,“睡吧。” “你不脱衣服睡觉?” “嗯。”她翻了个身子,“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放心?”易明曦苦笑着拧开壁灯,“我伤成这个样子,动一下都难,你觉得还能对你作出什么违法之事?” 她已将头窝在被子里,似是已经进入睡眠,不再回答。 可是那不平的呼吸却泄露了她的紧张烦躁,易明曦叹息一声,用左手猛地掀开被子,“焦扬,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下去帮你脱掉。” 听见这充满逼迫的话,装睡的人再也不敢演下去,焦扬腾地一下坐起身子,侧头看着对面躺着的男人,似是要分辨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不自觉瞪圆了眼睛。 “伤处多在右臂,腿只是肌肉擦伤,疼虽是疼了点,但是挪到你那儿却不成问题。”他神色淡定,睿眸却流转出极深的暗色,“还是你怀疑我单手脱衣的本领,这才固执的想要一试究竟?” 只听哒哒的拖鞋趿地声音响来,那个娇小的身影逃也似的奔去vip病房的洗手间。早在初入这个病房的时候焦扬已经详细调查过周边环境,知道vip病房为体现人性化服务,特地在洗手间的台子上摆了两件睡衣,男女式样各为一件,虽说样子一般,但质料却也舒服。 看到她穿着医院的睡衣闷不做声的去床上躺下,易明曦挥手一扭,将壁灯关掉。整个病房顿时沉溺在无边的黑暗中,看不到东西,嗅觉便变得敏锐,焦扬虽不敢大动作翻身,但却被被子上的药水气息憋得发闷,恍恍惚惚的,便又有了一种压抑的味道。 她知道她纯粹是在犯“睡不着怨床歪”的愚傻错误,但还是觉得气闷难过,与易明曦看似和睦的相处一天,尽管这是她自回国后看到他最多笑容的时候,但是却仿佛有了一种预感,这如同于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他们之间的纠结未解,仍会走向前时的那般决绝。 关于他为什么来n城的问题压于心口,她想知道却仿佛又害怕知道,若是他这次大难不死的车祸全都缘于自己,那么以后的日子,到底该以怎么样的心态与他共存? 这样欲言又止的犹豫如同扯锯一般,细细的在自己心上拉了口子,黑暗之下,她庆幸他看不到她的表情,看不到她进退维艰的无奈与痛苦,看不到她苦心坚守一切的酸楚与绝望,可是——他却感觉到了…… 一声叹息般的低沉自对面传来,“焦扬,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睡着了。”下意识的堵上这么一句话,说完之后又恨不得甩自己嘴巴。想了半天,焦扬试图挽救尴尬,“换床了,所以睡不着。” “哈。”他突然一声轻嗤,仿佛是在不屑她自驳自问的愚傻,但下一句话里却凝满了沉重,“我在想,我们多长时间没这样在一块儿了。” 她放在被子里的拳头慢慢攥紧,耳边只听的到墙壁上时针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是在提醒她时光依然,但空气却像是凝滞了一样,静谧的可怕。 她知道,他是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话,或是承诺,或是回复,总要给他一个说法。 焦扬突然转过身子,“可我在想,明天该怎么办?” 果真成功的避重就轻,她用另一个问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什么怎么办?” “是该通知家属吧?”她仿佛是在弄被子,窸窸窣窣的传来细碎的声响,“蓝总或是伯父伯母,总该让他们知道,你出了这么大事情。” “这个不用你操心。” “可是……” “我又不会死,死了才会通知家属。”他突然冷言冷语的出口不逊,“你要是嫌烦嫌累了,也可以走,没人逼着你留下。” 不是只有她才会躲避现实,他一样会。她会懦弱的避重就轻,他会强悍霸道的逼人就范,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是想逃避残酷的人,只是事情行驶到了两个方向,所以才有了背道而驰的伤害与纠葛。 这样的话题,自然是适可而止,两人以后再未提及,随着易明曦伤口的渐渐愈合,每日注射的点滴也少了许多,易明曦让焦扬买了一款新手机,又办了一个号码,打电话吩咐下属送来他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在病房办理公务。 作为毓泰的掌门人,易明曦的事情多的超乎她的想像。很多时候焦扬怕是商业机密,在他打电话时故意出去避讳。可是每次在外面停留上半个小时,回来却还能听到他讲电话的声音,时而平静,时而沉缓,还有很多的时候,是掺杂着无奈的愤怒。 她在门外逛一圈儿又一圈儿,已经把楼道窗外的风景研究个清楚,却还是听到病房里传来时低时高的讲话,于是长叹一口气,准备再兜转一圈儿时,口袋里的手机铃骤响,他的声音低沉暗哑,“焦扬,你怎么还不回来?” 得到他的召唤,焦扬立时回归,毫无意外的,看到易明曦因疲惫而微黑的眼眶,身前摊着笔记本电脑,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灼目的光。看到她进门,易明曦微微扬眸复又垂下,喉结微微一动,似是想要叹息,却还是压抑在了腹里。 “也别太累了。”她笑着上前,企图用微笑来将好心情传染给他,“很多工作,不急于一时。” “这些人,也不知道我花这么多钱养他们是做什么的。”闷了半晌,易明曦忽然恨恨的将鼠标一砸,砰的一声击在电脑屏幕上,“连个项目可行性方案都做不出来,也评估不好各子公司发展势头,交上来的报告均是一派虚话,真是枉费毓泰好几十万的工资投入费用!” 焦扬第一次看到他因工作问题发这么大火气,身子不由得一凛,笑容就那样僵滞在唇角,再也不敢吭一声。过了一会儿,看到他粗重的喘息渐渐平息,心里的紧张终于有了些许缓释,但是接踵而来的事情,让她更加尴尬与左右为难。 他怒气渐降之后,突然扬眸看她,“焦扬,你过来。” 飘零(17) “我不方便打字,所以大体叙述一遍,你打。”他左手一推电脑,示意她向前。焦扬听话的坐在床边,快速的点下最小化按钮,争取不看到毓泰高层的一丝机密。 “毓泰置业嘉乐苑项目部总经理韩子庚,雅腾洋房项目部副总经理陈柯立刻停职待命,毓泰酒店驻海涯,伊川,君沂三市分公司的财务主管全部辞退,其余人事任命,”他稍顿了一下,“等我回去再处理。” 焦扬噼里啪啦的打着,并不抬头看他,整理完毕方才扬眸,“再怎么办?” “编辑成邮件,我的邮箱地址在电脑上是默认的,然后发给集团办公室,注明立即下发执行。”说完这些,易明晞叹了口气,“一切妥当之后让他们给我来电话。” “好了。”焦扬微微转过电脑给易明晞看,“邮件已发送!” 他瞄了一眼,点头。抬头看她,却发现她突然唇角凝出一弯苦笑,便问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表情呀。”焦扬下意识的否认,看到易明晞微蹙眉尖似染不悦,只能将刚才的所有心理活动老实交代,“我是在想,你动动嘴皮子,就有多少人失去饭碗回家愁生计问题啊,这么不到两分钟,多少高层失业了。” 易明晞轻嗤一声,看着她挑挑眉毛,仿佛是在讥嘲她妇人之仁,“我要是手软,他们不用动嘴皮子,我就得失业,我要是失业,可是更多的人跟着倒霉。” “也是。”焦扬讪讪的笑,慢慢挪至一旁,“商业嘛,总要有些铁血手腕。”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看着她不由自主的挪后动作再次拧眉,“焦扬,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冷血无情,有点裁人不眨眼?” “我没觉得。”不小心被他看出心事,焦扬只能用哼哼的笑来掩饰,“我在想做到你这个位置,得有多少人看你的脸色行事,他们肯定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也在寻思,易总今天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样看我?然后分析来分析去,又是战战兢兢一天。更有甚者,会被你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惊得失眠,第二日上班自然精神不济,或许还要因此再受您的骂。我就是想统计一下,我这番心里分析到底说出了多少毓泰儿女怕您的心声。” “还说不怕?你分明就是替他人鸣鼓喊冤,还在这儿条理不清的列出我的层层罪状。”听闻她的话,他突然笑了起来,唇弧一弯,靠在后面的靠枕上。她看着他笑,心情也莫名的大好。 只不过突然一瞬间,易明晞的笑痕便迅速褪去,长睫微垂,连声音也随之暗沉下来,“只是,你不怕我。” 她被他这句突然黯然的话惊得一怔,刹那间心里涌上了不知名的感觉,“你说什么呢,这天底下,最怕你的就是我啦。” 声音俏皮,几乎是在打趣,“但是不是有俗语说嘛,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是个混迹商业多年的精英,我是个刚刚踏入社会的白痴学生,懂得少,自然也就顾忌不了太多。” “只是,”她微微侧头,“很多人真是很不容易,拼死拼活打工赚钱就为养家糊口。”看到易明晞脸色微变,她也识趣的不再进行下去这个话题,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事儿似的,跳在一旁翻起包袋,“对了,差些忘了。” 他正纳闷她要拿出什么,面前已经落下了三本书,焦扬炫耀似的指指书,认真的看着他,“你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工作,也不能长时间看电脑,所以,我带了书来。” “这几本都是我喜欢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微微一笑,拿起其中一本,“《暮鼓晨钟》,讲的是少年康熙的故事;《北方佳人》,讲的是元末蒙古族没落之时的历史;这本《倾城倾国》,说的是明亡清兴时代的沧桑变迁。” 他的眉毛微挑,“一个人写的?” “嗯。”她点头,“凌力,我最喜欢的女作家。”忽然叹气,“唉,其实以女人的观点看历史,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下去,所以,我又买了几本商业杂志,你随便翻一翻吧,全当作打发时间。” 说完,又扔下几本崭新的杂志。 易明晞哼了一声,眼睛瞥过那几本杂志,却不拿过来。左手费力的拿过最上面的一本《暮鼓晨钟》,翻开扉页,上面有她的名字,焦扬,名字上方,一轮太阳似的笑脸娇憨可爱。 他突然轻轻笑了一下,深邃的瞳眸中彻底没了刚才焦躁的戾气,像是沉迷在一段往事中,神态惬意而又满足。焦扬看他如此,微微的叹息一声,转头挪到自己床上,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开始工作。 谁也不去戳破现在的美好,但也不代表残酷与冰冷不会再来。焦扬凝眉苦想,终于将订婚礼的分案想出大半,听闻身旁平稳的呼吸,她只觉得异常可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会在前男友面前费心设计属于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婚礼。 反正都是工作,她悻悻的戳下鼠标,盯着电脑上他与蓝若琳的亲密照出神。电脑完全背对着易明晞,所以她尽可以放心大胆的看。用鼠标从他的眉毛开始勾勒,英气的眉角,总是有着不怒自威的气质;眼睛,直到如今,她很多时候还是不明白一双眼睛为何能有这么多情愫,时而深邃,时而汹涌,时而温柔,时而狠厉,当然,还有更多时候是诱迫并加,只不过,这样的眼神,仿佛只是为了让她难堪而已; 想起他对自己做过的一切,焦扬不由得闷闷苦笑,执着鼠标的手也开始用力戳了起来,接下来是鼻梁,英挺的,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样一个完美的鼻子不戴个眼镜发挥实际效力,而只是用于呼吸和美观真是可惜;唇,他总是习惯性的微勾唇角,有时候是薄怒,有时候是欢跃,但是自从她回国,更多的是讥嘲与讽薄。 正沉浸在对他外貌的评头论足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焦扬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动,笔记本电脑歪向一侧,顾不得手忙脚乱,她迅速按下接听键,刚喊了个“舅”字,就见笔记本电脑已经冲向易明晞,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屏幕,瞬间焦扬只觉得无地自容。 飘零(18) 她“啪”的一声盖下屏幕,不自然的扭过头去。舅舅已经在里面喊了多次,“扬扬,扬扬?你在不在听?” “啊?”焦扬缓过神,“舅舅,我听着呢。” 其实慌乱之下真的不清楚舅舅在说些什么,只知道童童,舅妈什么的说了一大堆,然后嘱咐她好好注意身体,不要工作太忙不吃饭什么的。焦扬嗯嗯啊啊的胡乱答应,这才挂断电话。 她心里仍记得刚才那慌乱的一幕,易明晞必定已经看到了笔记本电脑上的照片,心里顿时翻涌起不安,这到底该怎么解释?还是就这样装不知道,糊弄下去罢了? 还在做思想斗争,身后的男人已经不缓不急的开口,“你和你舅舅关系很好?” 焦扬倏然转头,看着他脸上并无任何异样,渐渐放下心来,“嗯,挺好。” 说完又无意识的加了一句,“其实也说不出好不好,也就那么回事儿。” 易明晞抬头,“怎么?” 焦扬叹气,“亲戚是什么,就是有血缘关系的普通人,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可能还不如同学朋友,而且很多亲戚关系还是有目的性的,我对你好,为的是你以后加倍对我好。” “这有什么不对吗?”易明晞反问,“等价交换,这是最公平合理的事情,也是自然规律和原则。” “可是这是人情,不是商业的物质交换。”焦扬认真的看着他,“何况,你以什么单位来衡量人情?你对我好,但是不管怎么做,我就是觉得你对我的好抵不上我为你做的十分之一,于是我便会有白白牺牲的感觉,于是我越来越看你就像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于是亲戚关系,就这样一点一点儿的实际和无情起来。” “你这观点很奇怪,很偏执。”易明晞看着她,眼眸中掠过一丝探究和不解,“如果说这样的关系都不稳固,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可相信的了。” “不是不相信,只是……”,焦扬有些烦躁的摇头,“说不明白。” “你舅舅对你不好?”易明晞看她少表现出如此情绪化的表情,更加纳闷。 “好。可好了,我舅舅是个大好人。” “那就是你舅妈不好了。”他笑,“我听说,很多小女孩幼时的异性偶像便是自己的爸爸和舅舅,更有甚者小时候便许下以后要找个爸爸状或舅舅状丈夫的宏愿,焦扬,”他故意打趣,“你该不会也有这样的想法,以后舅舅有了舅妈之后觉得被人夺走了舅舅,所以才心生嫉恨,如此不平吧?” “你胡说!”果真,对面女人还是如以前那样不耐激进,听见他这话,焦扬的脸颊蒙上绯红颜色,急急辩白道,“我又不心理变态,怎么会有恋舅情结?” “不过我舅妈,那人确实……”,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微微垂头,仿佛有意不让人看到她脸上的情绪,“唉,很多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说也罢。” “对了,你继续看书吧,我也工作去。”她突然微笑,转过头去重新摊开电脑,易明晞怔怔的看着她,意识尚沉浸在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变更中无法自拔,她便已经哗啦呼啦的翻阅资料。阳光掩映下,只给了他一个侧影,娇小,落寞。 再傻也能看出舅妈在她心里有阴影,易明晞微叹一声,也垂头继续看书。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不再灼灼逼视,焦扬这才停下手头的动作,就那样木然的看着电脑,手无意识的搭在鼠标上,犹如被冻僵一般一动不动。 她怎么会在他面前说起舅妈?焦扬不自觉的抽抽嘴角,四年的秘密固守至今,为什么偏偏会在他与她如此和睦相处的时候,差些掉以轻心放松了一切? 眼前突然飘来一双绽放疏冷寒光的眸瞳,就那样定定的看着自己,熟悉而又狰狞。焦扬不自觉的一颤身子,像是被吓着了一样,一手紧攥被角,另一只手用力握着鼠标,用力咬唇之后才迫使自己勉强清醒,她的目光无意识的移向屏幕,在看见易明晞与蓝若琳亲密相拥照片的瞬间,一抹笑意渐渐溢于齿间,怔停许久,掩藏在悲哀之中的坚定与决绝终于自意识里被重新唤回。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永远不要后悔。她告诉自己,否则,受伤的只能更多。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易明晞在医院绝口不提蓝若琳,焦扬原本也打算识趣的不提,可是两人关系毕竟已和原来不同,想起上次蓝若琳那种恨不得吃掉她的眼睛,她便觉得冷意袭身。若是知道易明晞和她在一起,回去之后还不知道得生多大风波。 看看在床上看书的男子,她终于忍不住,慢慢倾身过去,“咱们什么时候出院?” 他抬头,似是感到莫名其妙,只是斜视她。焦扬看看他脸上仍有血痕,也觉得出院不大可能,于是便悻悻的坐回凳子上,“我没别的意思,你这身体肯定无法出院,但是我……毓泰广告……” “当然蓝总肯定能将毓泰广告管理的很好。”唯恐他怀疑自己置疑蓝若琳的能力,焦扬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蓝总能力超群,自然让人无话可说,可我们俩毕竟是各司其职,她要是带来了业务,我没主持制作,那也不好啊。” 说到这里才觉得奇怪,就算是因为上次结下了梁子,可是工作和生活必须得分的清楚,他们还是合作伙伴这样的关系,见另一个人一个星期未归,怎么就不来个电话问一问? “你放心。”正沉浸在疑惑中,易明晞将书翻了一页,慢悠悠的开口,“毓泰广告最近没有大事。” “啊?” 听闻她的疑惑,他仍不将书放下,脸上仍旧是轻描淡写的表情,“若琳出国了,和我爸我妈在一起。” 她怔了一下,“哦。” “现在是宋子承主持工作。”他又翻了一页书,“你觉得,冰月,洪高娃,萨木儿和孙幼蘩,你最喜欢哪一个?” 话题转换的太快,她尚沉浸在上一个话题里,没想到他已经更换了角度,所以自然有点回不过神,“啊?” ———————————————— 分手理由已经有了点苗头,不知大家猜不猜的出来。。。 飘零(19) 易明曦眉角一挑,直接催促出了她答案的脱口而出,“情感上喜欢冰月,但是,会做洪高娃那样的人。” “哦?”他微微扬声,看起来很感兴趣。 “冰月对感情忠贞,但是那样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最终自己郁郁寡欢,而且害的爱她的两个男人都不得幸福。康熙也就罢了,毕竟身旁还有个善解人意,知书达礼的皇后。可是耿聚忠呢,人家不可怜死了,守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偏偏不能近身。这人,总不能老为自己着想。” “洪高娃就不一样了,虽然初看的时候觉得可能不大顺眼,但是到了以后,却发现她的每一步,几乎都是为了部落着想,为了大计着想,我欣赏这样的女人,要知道在那样的乱世中,做这些有多么的不容易。” “呵!原来你还是个情感至上者,”他斜眼看她,勾唇浅笑一声,那瞬间的笑容只停留半秒,可是她却品出了不屑的味道。 “你那意思是说,若是两个人相爱至死,只要是伤害到其他的人,那也只有分手一条路?” “是。”她不否认,“没有得到祝福的爱情,不被大家看好的爱情,怎么能发展?” “其实我更喜欢的是二月河笔下中伍次友和苏麻的爱情,他们两个人不能不说是真的相爱,但是因为种种现实捆缚,还是理智的选择没有开始。”说到这里,焦扬突然微微一笑,“若是注定终结,没有开始只是提早给对方一条出路。” 一番话说完,易明曦却像是早已没有听一般,淡淡的垂下头去。焦扬也觉察到了他情绪的异样,识趣的转过身去工作。 又到了一天的晚饭时间,焦扬与易明曦吃完饭,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因为手上水渍未干,焦扬未看号码,便用指甲挑开手机盖,“喂,你好。“ 短暂的静谧过后,话筒那边却传来了熟悉却遥远的声音,“你好,焦扬。” 仿佛一束响雷在脑中绽放,焦扬惊得顿时无语,下意识的扫过身后的易明曦,他正躺在床上看书,一派闲散的模样。焦扬紧紧攥着手机,迅速的来到病房外面,下了两层电梯确定周边无人才敢再次回话,“你好,易妈妈,”深吸一口气之后,她努力让声音回归镇定和清晰,“好久不见了。” “真的是好久不见。”话筒中传来轻笑的声音,“久的,我都快要忘记你这个人。” “我可一刻也没有忘记您,”焦扬看着外面随风微摇的松枝,眼前仿佛重现出几年前的画面,唇角的笑容便不由的冷凝起来,“学成归来,原本应该我去拜访您才是,可是我想您也不太想看到我,于是就放了这份心思。” “焦小姐没忘记最好,”话筒中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嗤,如同几年前那般,似乎充满了这世间最低贱和最可忽略的鄙夷,“可是焦小姐做的事情,似乎有悖于约定……” “你现在是不是和明曦在一起?” “是。” “那当初我们是怎么约定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那被岁月沧桑的声音却依然不减当年的锐气,“焦扬,你拿了我的钱出国进修,却又回来与我儿子纠缠。一举两得这个成语,你运用的不错啊。” “您怎么不去问问您儿子?”焦扬一声冷笑,眸中的璀璨也渐渐凝成了明亮的刃光,“若是有质问我的功夫,还不如去问问您的好儿子,我不想回到c市,不想再与您有任何纠葛,可是您儿子似乎与您背道而驰,您在教育我不守信用的同时,是不是也该教会您儿子适时放手?” 话筒中的女人似乎没料到归国后的她会如此强硬,静了两秒之后才慢慢出口,“即便是明曦要死缠,他不明就里,可你呢?” “卓诗雅的事情,你忘了?”那边的笑容更轻,但却让焦扬由衷的感觉出一股寒意,似是两年的寒冷都聚集到一刻迸发,她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你那个好舅妈做的事情,你现在可以束手?”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词语,甚至连威胁的声调都没做任何改变,焦扬的心,再一次狠狠的抽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替你觉得亏。你拼劲全力保齐了你舅舅的爱情,甚至都不惜牺牲掉自己的一切,可是到头来呢,就这样罢手?”那边的女人似是轻呵了口气,“你觉得明曦真的还会爱你?还会舍弃一切和你在一起?我自己的儿子自个儿清楚,今日若是他做了什么看起来深情不已的行动,时间一长,你便可明白其中的目的。你当初让他摔得多惨,而今天他会把你捧到更高的地步再摔下来,他和他爸爸一样,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人。” “所以,焦扬,我劝你还是想想今后的路……”话筒那边突然一顿,似是也感到疲惫,微微急促的呼吸传入耳朵,“拼了一场却还是回到四年前的原点,那已经经历的这一切,到底还值不值得?” 焦扬紧攥着手机的手先是放松,复又慢慢收紧,手机上的吊坠窝在手里,又生出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她想起易明曦所做的一切,仅仅半年,他便催生出了她最大的痛苦,每一次的折磨,向来都是以爱为名,但是却残酷的只能用恨来铭记。易明曦的妈妈话虽然说的轻巧可恨,但是有一句话却是对的,易明曦,是喜欢睚眦必报的人。 她不希望与他继续下去,那又为何与他周转于现在的困境?甚至因为他,牺牲了自己好不容易确定的未来归属? “易妈妈,不是我不想走,不是我想留在毓泰。”她微笑着,虽然话筒那边的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却努力微笑到位,像是不想让人窥探到她的落魄与无奈,“你知道你儿子做了什么?设了一个局,逼得我朝里面跳,为了报复,甚至联同了你的亲家x大,我若是不依此执行,只能被迫偿还4000多万的赔偿款。” “诚然,如您以前所说,以我幼年丧父,母亲早残的困境,我压根就不寄希望能还的清楚这些。所以,我只能选择束手就擒。” 话筒那边突然持续了长久的静谧,静的甚至听不到那边微弱的呼吸。可是焦扬却一直微笑着拿着话筒,她知道,那边的老人是被儿子的行为所震慑住,她应该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似乎不仅仅限于“睚眦必报”,反而学会了更大的本事,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运筹的无比周密和清楚。 果真,良久的静谧之后,那边的声音回归低沉,已经没了刚才的轻扬与锐气,“那你的意思?” “我比任何人都想走,我比任何人都想离开他的身边。”她说着,虽然唇角依然微微上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角却落下泪来,“易妈妈,若是您能摆平那4000万的赔偿款,我保证,下一刻便在他面前消失,然后,再也不回来。” 哭泣没有声音,冷酷的让自己都觉得惊讶。焦扬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镇定的便将以前的一切便割舍清除。比起四年前的无措,如今的自己,虽然心还是会在痛的止无可止,但是面上,却学会了漾起笑意。 这亦是拜他们所赐。在法国的几年,她不得不维持的笑容,从最初的生存需要,到如今已彻底演变成了生活的利器。怒及反笑,以前觉得最高深的为人本领。没想到终有一日,自己也会运筹的成熟。 ———————————— 差不多还有一章,第一部分就完毕了。 关于他们的分手,也会渐渐水落石出。 飘零(20) “我摆平。”那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传来答复,“你消失。” “好。”她亦回答的麻利清脆。 “我还是那话,不能让明晞知道。”手机那边的母亲像是无奈,竟然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管你去哪里,总之,再也不能与易家有牵扯。” “可是卓诗雅的东西,您是不是该毁掉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发出那样寒冽的声音,在谈及这么一个重大问题的时候,竟然不带一丝情绪化的颤抖,“威胁人的事情,您还打算一做再做?” “只要你不再回来,这样的东西,自然对你没有威胁。”在商海中滚打多年的女人显示出了圆滑的本色,“以你而定,你若是与易家从无纠葛,这个东西,自然是没有效力的。” “您真是精明至极。”焦扬微微一顿,“那好,我五分钟后便离开。这儿是n市一四六医院,您的儿子易明晞醉酒驾驶,不幸出了车祸,现住在vip病房705房间,已花去住院费五万三,均是由我垫付。我离开的时候,您看是不是该把这笔账目清算清楚?” “没问题。”三个字的回复,似乎是在咬牙切齿。 焦扬继续微笑,“很好,只是我这次一走,需带着我的妈妈同行,家里重新搬走的话,再加之买房子装修,至少需要两天。您要掩护好我逃走,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此事前功尽弃,您可不能说我背信弃义。” “我这点思量也不是没有道理,您不知道您的儿子易明晞,几乎是有掘地三尺的本事。我可不想再受一次摧残。” 那边又低低的传来一句“好”,直至放下电话的霎那,焦扬依然保持微笑的姿态,直到在玻璃窗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样的笑意才疲惫的自唇角出消失,犹如经历了一场艰苦持久的战斗,有一种被释放的轻松伤感,自心底慢慢腾涌而来。 她看了看表,这一场谈话不知不觉进行了二十多分钟。依照与易妈妈的决定,五分钟后便要离开易明晞,紧紧的将手机攥进手里,她踏上电梯,快速回到七楼易明晞的病房。 进门之后便看到易明晞不悦的看向她,那种焦灼的眸色来不及收敛,显然是已经盼了很久。她微微笑了一下,没等到他的逼问,便主动自首,“打着电话突然觉得来大姨妈了,原本想下去买点卫生巾,可是没带钱,便又折了回来。” 听到她的解释,易明晞的脸色虽依然阴沉,但眉宇间的紧皱却慢慢和缓,“我以为你干吗去了。”他继续用左手费力翻书,低低的说道。 “你以为我干吗去了?”她笑,不动声色的收拾包,一件一件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入里面。 “以为你不告而别。”他突然抬头,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那一刻真的像是洞察了什么事情。焦扬突然觉得不安,只能低头,刻意忽略他眼睛里的寒冽与清澈,笑道,“哪儿敢呀。” “你惯常如此。”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但是瞬间,却把眸光收了回去,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那我下去了哈,你别动,反正吃也吃完了,喝也喝完了。”终于将必备的东西收拾完毕,焦扬再一次看向易明晞的眼睛,原本只是远远的站着,后来却像是不放心一般,再次凑到他身边,将他的被角细心的掖了掖,皱眉,“你怎么这么不老实,刚掖好的。” “你又不去多久。”他不抬头,不满却随口流泻,“怎么这么啰嗦。” “嗯,那我下去了。”她应了一声,欲拿起随手放在一旁的包,包带却突然被易明晞扯住,“还带包下去?” 声音微扬,深幽的眸瞳满是疑问,似是已经觉察到异样。 “当然要带!”她猛地一扯,快速转身,“你买个卫生巾,还放在手里招摇过街啊?” 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必定又是瘪瘪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焦扬不由得吸了吸气,手触到门把手的那一瞬间特别想要回头,但是终是一狠,砰的一下将门打开。 不做断绝,永无出路。她告诉自己,事情已到如此,总不能让四年的拼搏,只化成一江春水肆流。 电梯门前的人特别多,远远的还有医生抬着担架过来,似是有什么重大病员。焦扬怔怔的看着担架上满是血迹的人的身影,猛地想起了那日刚入一四六医院时的易明晞,霎那间似是有一种力量冥冥驱使,她快速跑着回到了那个呆了近半月的房间。 打开门,呼吸依然急促。想象中的那个男人静静的半卧在床上,身后是一室绚烂的阳光,看到她气喘吁吁不禁习惯性蹙眉,“怎么了?这么快就买好了?” 她只觉得她是如此贪恋眼前这双眸瞳,深邃的,却没了平日里那种让人窒息的霸气,璀璨如寒星,清澈却不张扬。看着他的疑问,她终是摇摇头勾起唇角,“没啦,我还没去,只是突然想要问你,有什么要捎带的么?或者,想要吃些什么?” “没有。”意料中的断然回绝,他低下头,“你回去吧,记着注意车辆。”然后看似不经意的瞥了瞥墙壁上的表,再次垂眸,“现在不是上下班时间,车还不多。” “好。”她紧紧握着门把手,如同在握着事关自己呼吸的氧气袋,最终猛地一关,将自己的与他的世界再次隔绝。 那一刻,几乎痛的无法呼吸。 在站台等出租车的霎那,焦扬的背挺得直直的,眼睛亦是目不转睛的看向前面,她只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只要是看到那栋病房大楼,眼里的泪水便像是要肆意而流。 从没有如此一刻那么盼望出租车而来,像是在急于等待拯救自己的救世主出现,她的迫切简直要逾越她急促的呼吸,远远的看着一辆出租车向这儿驶来,她连忙伸手,等待那车驶向她的方向。 可是半途中,车便被另一个人拦下,最终唔得一声,化为她眼前的一缕烟尘。 —————————————— 我估计错误,原来应该还有一章才第一部分完结。。 飘零(21) 无可抑制的失望奔涌而来,焦扬低头,紧紧的看着自己的脚面。耳边却响起了喇叭声音,倏然抬头,却见一个七十多岁模样的老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目不转睛的看她,“你……是不是焦启泽的女儿?” 焦扬猛地一怔,随即木然点头。 “上车吧。”老者微笑的看她,“去哪里,我载你一程。”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上了车,来不及收敛心中伤感的情绪,老者便回头看她,“你这丫头和你父亲不仅是一样的模样儿,连脾性都是一样儿的。” “您认识我父亲?”焦扬惊讶,在这n市中,认识父亲的人应该极少极少,焦启泽又不是大明星,也没有家财万贯,况且死的也早,所以在大街上碰到一个说是不是焦启泽女儿的人,焦扬只觉得惊诧之极。 “当然。”老者继续微笑,“你这孩子,现在才想起来问,就不怕我是个坏人拐了你?” 还不等焦扬回答,他又自问自答,“果真随焦启泽,真是越看越像,你父亲也是直肠子,少有的好人呐。” “您怎么认出我来的?”焦扬依然惊讶,“您是谁?” “我是谁你过会儿就知道了。”老者颇为神秘的勾勾唇角,眉宇间的皱纹随着欢跃的心情微微泛起涟漪,“交通花园是吧,我好久也没去你家了,正好去看看你妈。” 听闻这些,焦扬干脆垂头不语,这人应该是爸爸与妈妈的老相识,既然对家里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干脆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到了家,袁月看到她回家,似是吓了一跳,“你回来了?” 焦扬扯扯嘴角,“是啊,妈,”她微微退后一步,“妈,我带了一位伯伯回来。” 老者稍后进入房间,在触及到老者面庞的一瞬间,袁月惊得瞪大了眼睛,“周大夫!” “袁月。”他笑呵呵的迈进一步,“身体可好?” “好,好!”袁月似乎很激动,连连点头,“周大夫,我只是试着给你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你还真在n城啊。” “原本是不在的。”周大夫坐在沙发上皱了皱眉,“可是巧得很,我这孙女要到一四六实习,我便把她朝这边送了过来,那个手机号码要给她用的,这不赶巧儿,刚刚重新开通,便接到了你的电话。” “出门就更巧了,我们正要走,便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你女儿,当时还不大敢确认,但是仔细看看,确实像老焦……便问了问,”周大夫再次看了看焦扬,仿佛仍然掩不住内心的兴奋,猛地一拍大腿,“没想到,还真是!” “对了,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帮着看谁来着?”周大夫微微倾身,“咱虽然不在一四六了,可还有学生在,这不,孙女也在,这些情分还是能当得起的。” “是我女儿的朋友,叫……” “妈!”袁月尚未说完,便被焦扬打断,“他出院了。” “出院了?” “周伯伯,是这样的。”焦扬转身,对着周大夫莞尔一笑,“我有个同学在一四六住院,原本我妈想让你帮忙看看的,但是今儿个人家出院了,回了c城,所以,”焦扬顿了一顿,似是又想起刚才的别离,“就不用麻烦您了。” “哦。”周大夫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而又看向焦扬,“这孩子,怎么和老焦一样外道,我们之间,还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妈,咱们搬家吧。”焦扬在为周大夫沏茶的同时,突然抬头,“我今天看了看咱们这儿,污染太大了,而且噪声特别厉害,对您的心脏病也不好,咱们换个地方住吧?” “你这孩子……”,袁月一愣,“怎么突然想这一出儿?” “没什么突然的。”焦扬勉力扯起嘴角,“这几日在医院呆的久了,只是觉得人生健康最重要,什么事情还是要为自己身体出发考虑才好。你说是吗,周伯伯?” 焦扬转头看向周大夫,希望得到肯定。 “确实。”周大夫果真点头,“袁月啊,我当初不在这儿住,就是因为n城以工业起家,不管是空气还是水,都对养生无益。咱们老年人,尤其是得了病的,也该为自己想想……” “可……” “别可了。”焦扬看着她,“妈,我就您一个最亲的人,您还不容许我为您多想想?若是有什么差池,那……” “我想想去哪儿住。”焦扬倚向沙发靠背,似是思索,“海涯?伊川?” “去那么远?” “这怕什么?”焦扬驳道,“您的退休金也打到了银行卡里,到哪儿都能取,我的工作也不固定,在哪儿重启事业都是一样的,关键是要以后……” “扬扬,你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想要搬家?”袁月拽着女儿的胳膊,认真的看着女儿的眼睛,“这搬家可是大事情,反正周伯伯也不是外人,若是你说的合理,妈妈二话不说,随你迁徙。” “妈,我不想呆在n城。”焦扬顿了顿,语气突然低沉起来,她深深垂头,“我在这儿,就会想起不好的事情……” “以前出国还不觉得,现在呆下去便觉得了,在n城,会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想爸爸,想易明晞,想程澈……想很多很多。”焦扬抬头,霎那间眼睛竟蓄满泪意,“妈,我不想呆在n城……” 袁月尚未开口,便听一旁的周大夫慢慢说道,“袁月啊,就依了孩子吧。” “现在到哪儿不是住,何况孩子说的也有道理。”周大夫抬头看向焦扬,“焦扬,你刚才说什么?海涯?你想去海涯吗?” 海涯位于这个国家的最南端,距离c城,天之遥。 想到这里,她重重的点头,“嗯!” “那好。”周大夫突然拍袁月的肩膀,“袁月啊,如果不嫌弃,我们去海涯还可以相聚啊……我现在就是在海涯住,那儿风景秀美,气候适宜,比起n城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我们没房子,怎么去哪儿?”袁月问道。 “你算是问着了!”周大夫兴奋的拍了一下手,“我在海涯有两处住宅,我的那处大一些,另一处小一些,原本打算卖掉的,你正好可以过去住。” “那怎么可以?” “什么可不可以?”周大夫挑眉,“凭咱们的交情,哪有那么多可以不可以之说!” “妈,咱们可以买周伯伯的房子嘛。”焦扬拉着袁月的胳膊,“周伯伯,我手头上没那么多钱,能不能分期付款,一部分一部分的给你?” “行行行!” 几乎不可思议的,搬去海涯的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下来,焦扬坐在车上看向窗外,目睹着一排排民房如风般迅速掠过,自己都没料到会是这么的顺利,仿佛此次离别连上天也站在她这边支持,恨不得她早些远离那个人身旁。 她迫使自己努力思忖未来,今后的日子该是怎么走,重新成为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刚刚与周伯伯乘上飞机,焦扬便开始绘声绘色的与母亲描绘今后生活蓝图,大赞海涯是如何的风景秀丽,甚至还将从书中读到的关于海涯的传说都搬了出来。几个小时的机程,她说的话似乎比以往所有岁月中积累的话还多。 她不是多言的人,可是此刻却不敢让自己稍作停歇,脑子只要是一停顿,便会想起他的模样,他的眸瞳是凌厉寒冽的,唇角若弧,勾勒出无尽的冷然与失落,仿佛是在质问自己,如何再一次的会走。 她清晰的记得,他仿若无意的在她耳边数落起她的罪状——惯常不告而别。那时候的语气淡然如烟,似乎只是轻轻的责怨,并没有料到真会昭显他们的出路。焦扬紧紧咬唇,再一次强迫自己从无尽的想象里苏醒。 已经离去,便注定无法回头。没想到,真的是他们之间的禁忌。 ———————————————— 至此为止,一部结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原来(1) “焦总,关于五月的活动,林总已经给了批示。”秘书沈凌交给她几份呈批文件,“几笔款项申请,也已经派发到财务部那里,我看到李总监签字的。” “好。”焦扬皱眉,草草的将那几份呈批示看了几眼,瞬又放到一旁的资料筐,“你去告诉小陈他们,今天下午将市调报告整理给我,记住,上个月成交的房子总量,户型分配比,价格分配比,以及区位分配比,都要详细精确的报上来。” “明白。”沈凌点头,“焦总还有事儿么?” “没了,”她并不抬头,依然忙于查阅手里刚刚获取的房产局资料,“你先去吧。” 看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焦扬最终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刚要拿起电话,没想到电话铃此时正好大作,她迅速拿起话筒,看也不看号码,“林总。” “有什么问题吗?”话筒那边传来低沉微哑的声音。 “有。”她笃定的答复,另一只手又粗粗的翻了几下资料,“我百分之百的确定,这份信息是假的。” “假的?” “大体趋向是真,或许可以蒙骗一下外行人,但是通过构建曲线图便可得知,虽然总体走向是对的,但是很多细小点却出现了致命的差错。”焦扬叹气,“林总,这是糊弄我们的。” “那今晚再去!”话筒中的声音已经有了些不悦,“你收拾一下,下午六点下班,随我走。” “不用了。”焦扬忙说道,“林总,既然他们都不肯给我们,那么其他公司也必定拿不到。同样水平线上的竞争,我们是不怕的。怕就怕,个人会搞暗动作而已。” “你确定可以?”声音已由果断微怒渐渐蜕变成些许质疑,“这份案子,是不容许出现差错的。” “我确定。”唇弧微勾,焦扬绽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墨色的瞳眸如同融不开的深夜,越发透出一种镇定冷睿的风采,“您放心。” “那好。”那边的男人终于轻轻的吐了口气,似是感到如释重负。焦扬亦是觉得有些放松,正在想着是不是就要挂断电话,话筒那边却突然勾起了另一个话题,“焦总,下班后有安排吗?” “没……有。”她微微一怔,随后渐渐微笑,“林总,我又不是您这样的人物,天天还要提前安排。” “那好,今晚上请你吃个饭吧。”随即听到翻东西的声音,似是在查阅地址,“郁辰茶房,解放路四百三十二号,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海涯地处国家最南,有些热带海洋性气候,大概因为已经习惯,夏日虽然炎炎,但却不觉得多热,只是有一种潮气,会将人莫名其妙的沾染沉重。冬日是海涯的最好季节,这儿不比其他地方那般四季分明,比起各地白雪皑皑的胜景,反而有一种春归大地的温暖。 现在是四月,正值春回大地,伸手一触,春风似乎夹带着海的咸味温柔而来,用力的攥紧手心,轻而易举的,便可以拈起一章潮腻。 仿佛是有什么溶于了自己的掌心,空乏但却温暖。这世界上有太多把握不住的东西,很多时候只有通过这样的随手一握,仿若才可以确信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天地。焦扬原本并不是喜欢多愁善感的人,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只能凭借几分感觉来让自己温暖。 郁辰茶坊,位于解放路最繁华的路段,这是一栋别致的建筑,自外面看,似是呈葡萄牙建筑的风格,可是里面的装潢,却是古色典雅的纯中式设计。焦扬初来此处,便听到很多人讥嘲此处挂羊头卖狗肉,言下之意是里外不一。可她偏偏却喜欢上了这样的对比,看似矛盾,但给人感觉却不突兀,甚至是天衣无缝的配比和谐。 她坐在靠窗位置,托腮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华灯初上,夜晚七点,正是这个城市最繁华最璀璨的时候,像是一名装扮整日的少女,只待月上梢头,才会羞涩的揭去神秘面纱。白日的忙碌浮华完全抛却,此时的海涯,有一种痛快淋漓的光灿与从容。 唇角慢慢勾起,最终凝成一弯淡笑的痕迹,对面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抬头一看,竟是林弈辰到了,焦扬连忙起身,“没有,没有,我闲来无事,早到了而已。” “别那么客气了,坐下。”他看了她一眼,眉宇间的笑意也渐渐勾描出来,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半隐半现的,呈现出温文的俊朗,“你下班不回家吗?直接到了这里?” “没回去。”她笑,“回去再回来,不仅浪费时间,而且还要花去很多精力,现在正值上下班高峰,我懒得去挤。” “那早知道下班咱们就过来了。”对面的男人铺好餐巾,话语中隐隐透着些惋惜,“我以为你要回家,在公司白白的还多耗了一个多小时。” “哪儿是白白的呀,”焦扬打趣,“您那可是生产力!我听人家说,您只要在办公室呆半个小时,雅高便会有三百万的盈利。” “这样的话连你都知道了。”林弈辰微微摇头,唇角的淡笑慢慢蜕变成为几分苦涩,“看来中国的舆论事业,果真以火箭发射的速度飞速发展。” 招手唤来侍者,林弈辰看也不看菜单,便说出几道菜。焦扬低头,仔细的摆弄着餐具,直到侍者走远之后才慢慢抬头,没想到只是不经意的抬眸,便迎上林弈辰含笑的眸子,似是有星河闪耀,他的眸瞳里,点缀着一种她所熟悉却渐渐遥远的光华。 一时之间不由得愣住,直到林弈辰的笑声渐入耳膜才回复意识,可是记忆里的璀璨却如同瘟疫一般,在她的脑海里逐渐蔓延铺展。焦扬低头饮了一口咖啡,这才勉力让自己彻底回归现状。 “你和别人不一样。”林弈辰好像没有看出她的异样,仍是淡凝笑意悠悠开口,“我以前请人吃饭时,若是到了点单的时候,就算是提前说好了是我请客,但仍免不了一番激烈的推脱争执。可是你就很安分,点单的时候安安静静的摆弄着自己的东西,也不管点的多不多,仿佛和自己没有关系。” 焦扬一愣,随即笑道,“我刚才真的觉得和自个儿没关系,只管带着张嘴大吃特吃,可是现在,”她眨眨眼睛,唇边的弧度粲然轻扬,“我觉得自己仿佛是犯了错误,是不是真的该让一让?尽管我自始至终没存请您的心思,可能带的现金连aa制也实践不了。” “这样很好,实在。”他微微一笑,低头用勺子轻搅咖啡,修长的中指拈着精致的勺柄,不疾不徐,带着份贵族式的优雅与闲适,那一刻,焦扬甚至觉得,连被他搅动着的咖啡,都会以一种极其美妙的形状舞蹈辗转。 原来(2)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请你吗?” “我工作勤勉。”焦扬不假思索,这话说出来毫无愧意,自从来到海涯,她便进入了雅高工作,自策划师慢慢坐上如今的策划总监位置,每一分钟都勤勉刻苦,工作成效也是卓越显著,对下和善诚恳,对上谦虚恭敬,这样的处事风格,领导请吃饭亦是不奇怪的。 所以,她今天被林弈辰请吃饭,心里并没有一种多么荣幸的感受。商业社会,假设你为老板可以创造更多的剩余利润,看似你是靠他供给,但是从另一个程度而言,你更是他的父母衣食。 她说的一本正经,林弈辰却猛地一怔,继而轻笑,“对啊,你工作努力,不过,还有一点。” “嗯?” “你做事有一种特殊的笃定与自信,虽然张扬,却显沉稳;虽然霸气,却昭从容;有时候还有一点儿跋扈逼人,但是眸光却从不浮漂,相反的,还有一种深幽的冷睿。” 她怔怔的听到这一大堆形容词,终于在他话落的一瞬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林总!” “不是说笑。”林弈辰并不随着她笑,瞳眸中反而多了几分平静与认真,“真的,你虽是女子,但做事却有一种男人的风范。” 她依然觉得这是个笑话,理智尚告诉她必须秉承在上司面前矜持有礼的风格,因此只能紧紧咬唇,强迫自己面对着他的认真,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便冻结了微笑的能力。 他说,“你以前工作,必定是跟着一个强硬的上司,所以才在不知不觉中,便也沾染了他的点点滴滴。” 他说起这话,语气笃定,眸光亦透着无边的诚恳与自信,像是已经知晓了她的所有过去,现在的调侃,只是为了给那一段时光做一个冷静的结论。 她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他,拿着勺子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又紧,最终还是击起一阵清脆,成功的划破了记忆将她禁锢与束缚的那根绳索,片刻间,焦扬似乎听到了那根绳子被割裂时的声音,嘶嘶的,如同她在大学时最经常与他同吃的鱼香茄子铁板饭,上面依然带着情感的温度,时日已久,却烫的灼人。 “我说的对吗?”面前的男人已经垂下头去,优雅的叉起一小块甜点,放入口里。 “对。”她亦吃起面前的甜点,只不过不是用叉子优雅的叉起,却是笨拙的拿勺子捞,兜转了好几个来回,直到勺子上都沾满了红绿的果酱,方才将其放入口中。 她的记忆,如同她面前的这盘甜点,一派狼藉。 “其实人啊,天生性格只是基垫,很多时候,都是受他人影响。这个他人,不是随随便便的,应该具有很重要的意义。”侍者已经端上一盘菜来,林弈辰微微后仰,唇边笑意却不减,“你们传播学有个概念是‘意见领袖’,我觉得用这个解释这一点,很到位。” “意见领袖?”焦扬有些惊讶,不禁挑了挑眉毛,“您竟然连这个概念都知道……不会是,”眸光突然腾涌起万般亮色,她的唇角描出俏皮与纯然,“您也有个对您影响至深的人吧?” 话题一旦深入,有时便会忘了自身所需谨记的禁忌,与上司攀谈,绝对不可涉及个人问题。等焦扬察觉到林弈辰波澜不惊的瞳眸中突然划过一瞬黯然,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犯了游戏规则。 想要出口挽回尴尬,却没有想到合适的战术应对,而此时他的眸色已回归自然,“对,我也有。” “她和你专业相同,也曾在雅高供职。”平时在公司作出千般决策的男人微微垂头,声音在不知不觉中便浸染上了伤感与落寞的气息,“控场能力极强,能把握和胜任所有案场。” 焦扬忽然想起她在办理升迁手续的那一日,人事部经理曾神秘兮兮的发出一声吁叹,“又有了一个和安冉一样的女总监。” 声音虽刻意压低,但她却听了个清楚。 看着他的眼眸在饭菜热气腾升的薄雾中慢慢变浅,她终于甘心将一直压抑着的心痛与酸楚倾泻放出,原来在这个社会,不管是多么强势的人,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同病相怜,竟是这个世间最体贴和温暖的一个成语。 终不能停留在这样压抑的话题里,焦扬看似不经意的将话题慢慢别开,“林总,您天天累么?” “怎么不累?”他轻笑,“整个雅高这么大摊子,光是看各分公司项目总结与汇报,便要看上两天。” “你来雅高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一年多了。”他看着她,微笑,“你的职务虽是集团的策划总监,但是并没有完全统筹整个集团的策划业务。现如今,也就是雅高置业,酒店和药厂需要你工作吧,原来白氏旗下的房产与食品加工,现在应该还没有多少业务。” 焦扬点头,“对,原白氏的房产与食品,还是采用以前的发展思路。” “等到十一,这些也要上线。到时候你就忙了。”他举起酒杯,眸中笑意粲然夺目,“我先敬你一杯,或许到时候,你比我还要忙。” 她低头,找了半天却发现手边的是一杯酸奶,不由得惊诧。 “我看了员工资料表,你有酒精过敏症状。”他似乎满意于她的惊诧,笑意又加深了些,“所以给你上的,是一杯酸奶。” 她眸光微灿,毫不遮掩对他体贴悉心的感激与欣赏,举起奶杯与他的酒杯轻触,刚刚一饮而尽,手机便突然大响,低头一看,竟是舅舅的号码。 原来(3) 对林弈辰做了个歉意的微笑,焦扬慢慢起身走向窗边,“舅舅。” “扬扬。”舅舅的声音听起来非但不像是往日来电中那般温和,反而透了一种微微的焦灼,焦扬隐隐觉得有些不祥。果真,下一刻便有不好的消息传出,“我今日听说,市政重新规划,交通花园可能要被拆迁。” “拆迁?” “对啊,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好提前有个准备。”舅舅突然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在海涯还好吧?要多注意身体。” “嗯,我还好。”焦扬隐隐觉得舅舅似乎还有别的话未尽,便又加了一句,“舅,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童童还好?” “好。”声音颤抖,明显有些勉强。 “舅妈呢?” “好……”终于无法在最亲的外甥女面前隐瞒下去,舅舅止无可止的颤抖出声,“扬扬,你舅妈,要和舅舅离婚……” “什么?!”焦扬大惊,下一句话脱口而出,“凭什么?!” “感情的事儿,哪有凭什么不凭什么一说……”,舅舅似乎刚刚喝过酒,原本有些暗哑的嗓子更有了些许涩意,“何况我和你舅妈,半年基本都见不到一面,其实扬扬,”舅舅竟不自觉的抽泣了一声,“舅舅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没想到童童还正值高二,你舅妈就提出来了,原以为捱得过童童上大学的。” “你舅妈就算对我没感情,也该对童童有感情不是?”更加大声音的抽气声传了过来,一声一声将焦扬的心揪的生痛,“没想到啊。” “舅舅,你别多想……”,一时之间焦扬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是强作镇定的给舅舅宽心,“或许舅妈是因为工作忙,压力太大,过去这段儿就好了呢。” “算了,扬扬。”舅舅疲乏一叹,似是已经觉察到夫妻之路走到尽头,“舅舅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回n城看看,你舅妈这个星期五要回家一趟,要是这次不见,以后可能就见不着了……” “知道了舅舅。”被这个一向坚强的男人由心而发的酸楚招惹的满腹心伤,焦扬只能迭迭答应,“我会回去的,舅舅你要多保重。” 男人嗯了几声,似回应也像呜咽,最后化成机械的冰冷。焦扬怔怔的抱着手机,愣了两秒才想起林弈辰还在座位上坐着,便快速转身,折回座位。 返回座位的时候,林弈辰仿佛已经吃的差不多,在那儿安静的搅着咖啡。放着老总在这儿单独呆了半天,焦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林总,家里有点事儿。” “哦。”林弈辰简单的应了句,抬眸看向她,“没事儿吧?” “也没什么大事,”焦扬勉力一笑,垂头喝了一点酸奶,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林总,我周五可不可以请个假?” “周五……”林弈辰似是在想工作安排,拧眉看向她几秒钟,最后绽放出笑意,“周五可以,不过周二你能不能回来?” “没问题。”焦扬顺畅回应,“不过周二有什么任务么?” “貌似有个峰会。”林弈辰微微拧眉,“具体时间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只知道不在周一。” “哦。” “你来的晚,可能不知道是个什么性质。”林弈辰放下筷子,“峰会是两年举行一次,在雅高一向有专人负责此事,就是统筹市场公关的陈总。原本这项任务也应是你的,毕竟也属于营销宣传的范畴,但是考虑你刚接手,这一次的峰会,你的任务还是以学习为主。” “雅高自六年前便是峰会的协办单位。”说到这里,林弈辰仿佛是忆及了过去,语气也慢慢低沉下来,“六年前,峰会还是市属范围,并没有扩及别的地区。自从雅高吞并白氏,便逐渐成为整个南方的商业聚会,当然,因为我们做的主要是房产,还是以房产为主要信条展开峰会的布置统筹。” 听到这里,焦扬便不由得赞叹道,“林总,我觉得您真传奇,这才几年啊,便将雅高由市属大企发展成为整个南方的领军企业。” “传奇?”林弈辰不由冷冷轻嗤,暗幽眸色呈现出极森冷的感觉,“如果你知道其中的过程,就会觉得,传奇这个词汇,根本不足以定性雅高的发展。” 那是一段屈辱,一章悲剧,一节怎么也捞不回来的青春与故往。所有的失落与伤离都可以形容这个过程,唯独传奇这个字眼,只会让它呈现出讽刺的意义。 看到焦扬略带疑惑的眸光,林弈辰恍然一笑,“对了,你是前年刚回得国对吧?” 焦扬点头,“是。” 怪不得她会不知道他的那段故事,林弈辰微微摇头,手中的勺柄随着动作的优雅曼妙的旋出摇曳的弧度。在这个城市,伴随着雅高的蒸蒸日上,就算是他极力掩藏,也还是会有人时不时的揭开那段隐伤,尽管众说纷纭,一万个人可能会揣测出一万个版本演说他的过去,可是兜兜转转,却总也离不开“情”之一字。 男主角如一,无疑是他。而故事的女主角,则被猜测成不同人物。初恋女友萦希,前妻白露,很少有人会猜到,那个女子,竟是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还是给不了终生的女人。 她唇角常噙笑意,即使隐隐不悦,却也不会夸张的喜怒于形;学不会现代女孩子的娇气与任性,却有着异常分明的原则与立场;创意灵锐犀利,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产品商业属性,善于用冷睿的计策扭转败局。 可是这样的女子,终究是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怪不得不知道。”林弈辰将自己从记忆的酸涩里扯回,重新微笑看着眼前的女子,很多时候,会在焦扬身上发现她的工作之风,这也是他今天将她约出来吃饭的重要原因。 人,孤寞的久了,便要找理由让自己休憩。焦扬的出现,除了给他带来契合的工作默契之外,还有一点,便是可以借此想念与凭吊。 尘封多年的记忆,明明是讳莫如深的疼痛,却很想在她面前提及。 原来(4) “很多时候,你和她是很像的。”他微微一笑,身子却慢慢靠后,暗灰的休闲装融在紫红的靠背里,有一种天边火烧云的唯美和疏离。“同为女性,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但是做事却有一种雷厉风行的气度,毫不拖沓。” “谈及雅高的发展,很多人和你一样,只会用‘传奇’一词来勾勒它的速度。可是这其中的代价,却几乎是无人得知。我背弃了她,最终和另一个女子结婚,结婚时却还妄想隐瞒所有的一切,独独忘了,她看起来能屈能伸,但是始终却有着不容挑衅的原则与立场。” “你也许猜到了,另一个女子便是白氏的千金。白氏原想用联姻吞并雅高,而我那时却动了与她结婚的念头,白氏董事长便用巨大的诱惑来说服我,只要我与他女儿结合,便可得到白氏的几成股份。我知白氏的阴谋,但苦于当时无力,若想彻底拯救雅高,唯有顺从。” “与白氏女儿结婚,拿到结婚证的那刻,我便顺利的拿到了白氏的股份。三年之后,我早便握有白氏把柄,时机终于成熟,白氏垮台,我用三年的风险隐忍,换回了这看似荣耀的商业半壁江山。” “接下来的故事你必定是猜到了,对,当初与白氏结合,我是隐瞒着她,用了一个滑稽不堪的借口,后来事发,我绝望无比,但是这样的事情刚刚开始,我又如何能够提及?便祈求她,只给我三年。三年后,事成,我事业美人两得;事败,我甘愿就此沉没服输。” “她对我彻底失望了,而我也没有什么能力来说服她回归。三年过后,我成为众人口中的传奇之时,她也与另一个男人结合。这便是事情的结尾。”林弈辰纤长的手指轻轻漫过桌子上精美的纹路,如同在摩挲一段永不能忘却的过往,“她说,向来奢望爱情与事业两得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焦扬彻底愣住,霎那间浑身血液像是冻僵一般,只能怔怔的看着这个人前无比风光此时却落寞至极的男人,他的眸色一如往日的幽暗深邃,但却不再流转着成熟与自信,相反,竟然有一种凄然与决绝在瞳内辗转。 “向来奢望爱情与事业两得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她呐呐的重复了这句话,眼前蓦然出现另一双深幽冷冽的瞳眸,像是会洞穿一切一般,近乎酷厉的看着自己。 所以,她的决定亦是正确的。焦扬突然扯开嘴角,一抹苍白至透明的笑容渐渐潋滟划开,如果时间倒流,她依然会走同样的路。 早就预知了那样的结果,她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力不放手离开。 “可能你会纳闷我为什么会突然告诉你这些。”林弈辰抬眸,“看见你,虽然不是完全,但确实让我找到了她几分的影子。压抑了许久的记忆,原以为会弥散至尽,可是伴着两人的渐行渐远,却依然会在心里沉淀堆积。所以,有时候我也觉得累,而你今日的表现,让我终于找到了冲动的借口,”他突然轻笑,“这是一时冲动的释放,所以你也无需记在心里,更不用对别人提及。” “嗯。”焦扬点头,勉力一笑,“林总,我不是乐于八卦的人。” “好。”他垂下头去,浅浅的饮了一下咖啡,“你有男朋友么?” “没有。”干脆利落的回复之后,仿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焦扬突然加了一句,“不过我可不敢找您这样的。” “为什么?”林弈辰抬头,眉宇间勾出一弯惊讶。 “害怕重蹈覆辙。”她答,“我输不起。” 对面的男人轻轻一嗤,神情了然,有一种自嘲式的晦暗淡漠渐渐隐于眉角,“你很会保护自己。” “或许吧。”焦扬端起奶杯,望着里面醇浓的酸奶突然一笑,看林弈辰那反应,怕是误会了自己,认为她警惕心太强,潜意识里便将他这样的男人拒之千里。 其实只有她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没了他,自己仿佛真的失去了爱情的味觉。以前看杂志,只觉得那上面写着的女人愚傻到可笑,什么错过了一个男人,从此便失去爱人的能力,当时看后只觉得那种爱情太刻意,甚至有些愚不可及。 却没料到经受这么一次磨砺,才真的体会那种滋味的刻骨。 那个人,终究是她无法摆脱的梦魇。 回到家,袁月正在客厅看着电视,电视中不知道放着什么苦情剧,男主角似在歇斯底里的声讨,单看那痛苦绝望的表情,就颇具当年的小马哥之风。焦扬喊了一声“妈”,然后噗的一下瘫在沙发里。 “加班了?”袁月心疼的看着满面疲色的女儿,“吃饭了没?” “和同事一起吃饭了。”焦扬唇弧浅弯,笑意却是无力和勉强的,因为怕母亲下一句问是什么同事,便微微侧头,貌似无意的将话题岔开,“这演的什么电视剧?” “谁知道。”袁月回过头,“现在的电视剧,成天爱了恨了恨了爱了的,让我说,就是日子过的太惬意了瞎折腾。” “折腾”一词儿猛地让焦扬想起舅舅的事儿,“妈,我给你说一件事,你可别急。” “什么事?” “今天舅舅给我来了电话,说咱们房子正在市政新规划商业区内,也就是说,可能会被拆迁。” 袁月一怔,随即微微苦笑,“既然是政府的事情,那就说明不光咱一家,我现在看电视上这些事儿说的也不少,应该有相应的补偿政策吧。” “嗯。”焦扬点头,“这事儿倒不是事儿,关键是舅舅说,舅妈提出了离婚。” “啊?”袁月大惊,微红的唇色因震惊突然泛白,微褐的眼瞳甚至有些凸起,“为什么?” “能是什么。”焦扬靠在沙发背上,唇边流出一抹涩然与无奈,“舅妈和舅舅,一向是聚少离多,就以感情不和为由,提了呗。” 袁月听言,将头转过去慢慢不说话。此时电视上各种镜头交替转换,映得袁月的脸上透出忽暗忽明的晦暗与模糊。她的唇抿的紧紧的,微白的脸朦胧在光影的摇曳里,更有一种岁月的沧桑与伤漠。 焦扬突然觉得心疼,仿佛有一根细绳将心揪紧了,渐渐的蔓延出无可逃脱的悲辛与酸楚,“妈,你别这样……” “妈没事。”袁月转头,脸上是刻意作出的淡然与平静,可是如此勉强,又怎么能瞒得住相依为命的女儿的眼睛?看到母亲唇角那弧无法遮掩的涩苦,在焦扬脑海中盘旋已久的话终于溢于齿间,“妈,你恨不恨舅妈?” 袁月倒是没有凸显出太多的惊讶,经历了太多,又过去了太久,再深的刻骨也快被岁月渐渐磨平。“恨过。”她的眸中似是在酝酿伤感的节奏,一字一句说的缓慢却清楚,“但是现在,不恨了。” “可是我恨,我恨她一辈子。”恨字一出,心中竟有一种痛入肌骨的畅快淋漓,焦扬微微侧头,“我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能自私到如此地步。” “可恨有什么用?”袁月苦涩一笑,“这么多年了,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我原本只希望她能和你舅舅好好过日子,如今有家有口的,年轻时候的张狂总能收敛一些。何况,你舅舅那么喜欢她……可是没想到啊,还是会有这么一步……”袁月重重叹息,“这样一来,你舅舅估计死的心都有了……这世上总是一物降一物,你舅舅偏偏铁了心的爱她。” “舅舅和她不会离婚的。”焦扬站起身,定定的看着袁月,“妈妈,你放心。” 袁月不做反驳,只是看了她一眼,唇角便划出淡淡的自嘲与酸涩,最终无奈的转身。 看来,这一切的恩怨纠葛,该是摊开一切的时候了。 原来(5) 细细的安排好了两天的工作,焦扬最终于周五早上九点便到了n市,这是她自搬去海涯之后的第一次回家。还没来得及去交通花园,焦扬便急急的去了舅舅住处。 还未开门,便听到了屋里低低的哭声。焦扬的心一下子揪紧起来,轻按门铃进门,入眸便映入表弟童童蹲在行李箱前泪眼朦胧的哀戚模样。这个十七岁的大男孩看到自己进来,泪眼有一秒钟的呆怔,继而便快速站起,“姐。”呜咽的声音让她不觉心疼。 因为和舅舅亲的缘故,他们姐弟俩感情也一向好。焦扬嗯了一声,还未走近,便见舅妈自客厅迎出来,黑眸有瞬间的震惊和讶异,“扬扬?” “舅妈。”焦扬应了声,接着走进客厅,路过童童的时候,突然觉得衣襟一紧,转头看去,童童正死死的揪住她的衣角,大眼里满是无助与悲伤,“姐,爸爸妈妈要离婚。” “放心,不会的。”她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顶,下一秒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舅舅,面前的茶几到处都是散落的烟灰,触目便是碎乱的狼藉。往日意气风发的舅舅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看她进来也只是抬眸扫了一眼,话也不说,然后便又垂下头去。 “舅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笑脸迎向这个已有十多年没谋过面的亲人,“十多年没见了吧,舅妈倒是越来越漂亮。” “扬扬。”舅妈卓诗雅近前一步,“是有好久不见,我这次来,是要和你舅舅离婚。” 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目的,焦扬怔愣了一下,唇角随即挤出一弯硬冷的嗤笑,“舅妈真有意思,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合家团聚一次就为离婚?” “若是提离婚,也应该是舅舅有资格提吧。”黑色的瞳眸中绽放出清冽寒酷的光,焦扬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您除了过节不得不回来,哪儿还有时间踏过家门一步?这么多年,舅舅自己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又当爸又当妈的,所有的辛苦,难道就是为了成全您今日轻描淡写的一句分手?” 话说的讥讽,连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也会刻薄至此。卓诗雅的脸色由白至青,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个外甥女会伶牙俐齿到伤人的地步,唇角扯了又扯,似乎是有什么话脱之欲出,酝酿许久还是化为一句空洞的辩白,“扬扬,大人的事儿,你不懂。” “我都快三十的人……”话未说完,却被一直一言不发的舅舅打断,“扬扬,算了。” 声音暗哑落寞,一下便激起了焦扬久久压抑的厌恶与痛恨。 “算?!”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凭什么算?事情终该有个明白始末。”抬头看向卓诗雅,“舅妈,我能不能和您单独谈一谈?若是谈完之后,你仍是执意要走,要离开,我都无话可说。” 关上卧室门,焦扬二话不说,先将包中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到床上,“您自己看吧。” 卓诗雅愣住,随即呼啦一声彻底撕开信封,瞬间,数十张妙龄女子裸身与另一个男子痴缠交合的香艳照片四散而落。焦扬目不转睛的盯着卓诗雅的眼睛,将那双美丽黑瞳里的惊讶,慌乱,惧悚与恨意全都包囊于心,蓦的,心里便腾涌起了一种劫难之后的沧桑与酸涩。 这便是她苦苦守了六年的秘密,当初易明晞苦苦向她寻求分手原因,她只能咬紧嘴唇,任他如何残酷都埋于心里。不可否认,当初与易明晞分手也有两人家世以及其他不可抗拒等等各种原因,可是这一点,才是她至深的痛处。 但是这样的痛苦,又如何能向他说明? 卓诗雅倏然抬头,脸色苍青,眉宇间凝起了悚然的惊乱,声音也因此而有些颤抖,“这是谁给你的?” “彦嘉凌(易明晞的母亲名字)。”焦扬扬起唇角,多年隐忍的痛苦似是在此刻才得以宣泄,最终凝成一声阴冷至极的轻笑,“舅妈,您是不是该向我说明一下?您当初不是和我父亲情投意合,形影不离的吗?那又为何在暗地里,悄悄的勾引上了另一个男人?” “难道您竟博爱到了如此地步,在家内处处开花您还嫌不够,还要将您的深情流溢到其他人身上去?真是可惜了,这么多情的您,为何就不肯分一点儿给我那可怜的一心向你的舅舅!” “当年我妈能忍下你和我爸不明不白的污事,也能赚个识大体,顾大局的美名。毕竟一个是自个儿老公,一个是自个儿弟弟,这样的秽事传出去,谁都不好看。而我那舅舅又是个死心眼,知你如此也不肯离婚。爸爸死后,我总以为您该放手了,真心也罢,假心也好,有了童童,也该回来好好的过个日子。可是您做了什么?如果您自己掩藏的好,不让别人知道,您和外面男人怎么风liu我都不管,可是现在呢?您被别人抓住了把柄,我却要为您的风liu赔上一辈子的辛酸!” “彦嘉玲……”卓诗雅的脸色已恢复了些许血色,她抬起头,声音已有了几分镇定与冷静,“她说的什么?为什么会给你?” 卓诗雅离家已久,并不知道她与易明晞的种种渊源。 “我和她儿子谈恋爱,她不同意,逼我们分手;家境势力的悬殊我都认了,但是却没产生过逃离的念头,直到出现了您的这些艳照……”焦扬声音渐渐放低,刚才近乎控诉般的冷斥也慢慢回归平静,“她说,如果我不同意分手,就会把这些照片散发到外面去,说照片上的男人是易明晞的父亲,只要我们豁的出去,她不怕丢人。” 所以自己当时才没了主意,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所有的羞辱与痛苦。 她犹记得那日的情景,彦嘉玲妖冶却狰狞的眸色仿佛要将她吞噬,她当时无助的疲软,甚至连哭的气力也没有。那些照片,让她清晰的料到了以后的路:若是让易明晞知道她的舅妈与他的父亲苟合,那么以后他们将会如何携手下去?若是让舅舅知道舅妈与另一个男人再次勾勒了chun梦的侮辱,那那么爱她的舅舅,是否可以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何况,还有一个已经渐知人事的童童,事情如果暴露于天下,他们该怎么在社会上生存? 种种假设,未经深思,便已是绝路。 原来(6) “彦嘉凌……”,卓诗雅紧紧的攥住一张照片,“果真是她!” 焦扬看着舅妈脸上爆发出的恨意,理所当然的理解成那是坏事被人洞发揭露后的恼羞成怒,因此一直是微勾唇角,冷冷的看着这个虽然已步入四十年华,却依然美的一眼便可记住的女人,“您现在还离婚吗?舅妈,”她微微倾身,捡起一张照片用力攥于手心,“忘了告诉您,这些东西在彦嘉凌那里仍有保存,若是您一心离婚,不想在这个社会留存最后的脸面,那么我也没必要顾忌那么多,反正和她儿子也已经一拍两散。我便戳出这事去,大家都拼个鱼死网破好了。” 不知不觉的,她竟然也学会了威胁。说出那番话的瞬间,只觉得心里竟袭来一种名为空洞的痛感,看惯了世间辛酸,反正和易明晞也已彻底结束,所以她的颜面自尊,亦没必要强存。 “你是在威胁舅妈么?”卓诗雅唇角渐渐抿出一弯苍白的弧度,“扬扬,你好好看看这些照片……到底是不是舅妈……” “我虽然和你这么长时间没见,但自你舅舅嘴里也知道你修的是广告学专业。难道你不知道电脑有种修图工具叫ps么?”卓诗雅轻轻一笑,“彦嘉凌兵出险招,竟然也能得逞。” 焦扬彻底惊呆,然后猛地拿起照片仔细看去,刹那间,彻底瘫在地上。 虽然技术堪称高明,但是以她的专业眼光看,女人光滑的脖颈处,依然有刻板的痕迹。 一直以来威胁她的工具,竟是ps的! 仿佛在突然间失去了分析能力,焦扬的大脑一片空白。当时看到这些照片,她尚处于20的年龄,虽然喜欢广告,但那仅仅也是停于手绘设计阶段,从未接触过电脑广告,而且,当时一眼看到这些照片便已发蒙,此后的几年,这些照片便如同毒蛇,她只能压抑的将它们置于箱子最底端,从不肯多看一眼。 因为她知道,再看一眼,只会勾起自己无尽的屈辱与不甘。所以,消极的躲避,变成了最好的退路。 可是没想到,竟会被人彻底算计! 卓诗雅看焦扬震惊的样子,拿起照片苦涩一笑,“不怪你。这些照片我都快信了,何况当时你还是个孩子。只不过,”她微微摇头,“为了报复我们,竟舍得用自己的老公做饵,单看彦嘉凌这一点,也只有毒辣可以衬得上她。” 焦扬仍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照片,其实原本也有些怀疑,但当时一听是他老公与舅妈的床照,再加之当时她脸上的恨意,便再也不敢追究下去。她一直认为,彦嘉凌就算是急于让她和易明晞分手,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老公做饵,如若那样,简直是往自己脸上扣粪盆。可是没想到,她真的那么做了! 兵出险招,利用她的屈辱与自尊,竟狠狠的骗了她六年! “扬扬,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尚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不能自拔,卓诗雅泛着惆怅的语音将她唤醒,她抬头看着舅妈,竟在那双美丽瞳眸中发现了那么深邃的恨意,“我原本是不打算和你说的,是非曲直,反正我一辈子就如此了,让我做个了断就可。可是既然你知道了一些,而且据说又和易家的儿子有什么过节,那么舅妈便将事情和你说清楚。” 她傻傻的点头,未定的惊魂已被舅妈眼睛中的恨意与酸楚沉溺浇熄,那涂着淡粉唇彩的唇角若弧,弯弯的如同记忆中的那轮明月,可是却闪耀着那么惨淡的光芒。 后来才知道,之所以惨淡,竟是因为勾起了那么复杂的一段过往。 “当时你爸爸作为退役军转干部,分配到了扶贫办事处工作,而我大学毕业之后,也到了那里,因此就成了同事。我们扶贫办事处虽然听起来不大,但却是接手和分配上级各项扶贫款以及社会帮助捐助款的部门,也就是说,手中还有一定的权利。” “后来你舅舅来我们单位来找他姐夫你的爸爸,我们同处一个办公室内工作,于是一来二去,慢慢的也熟识,然后结婚。这样一来我和你爸爸便有了亲属关系,所以工作起来,自然更是配合的得力默契。” “你爸爸为人坦诚正直,眼里不肯揉半粒沙子。但是有一阵儿,我突然发现你爸爸不对,整日都仿佛心事重重,而且工作也不尽于心。那时候,咱们邻市的y城遭受地震不久,城市一片狼藉,急需费用重建安抚民心。除了中央拨款以外,社会各界也捐了很多善款,而我们那段时间,就负责合理的将这些钱发挥到最大用处。” “重建自然需要各类企业配合,尤其是需要大批量的建筑公司,我们为了保质保量,便采用了招标的方式。一时间,很多企业都想加入到重建的队伍中来,一是为了赢得不菲的承建款,第二则可获得社会美名。” “你爸爸当时主要负责此项工作,这可是个很大的肥差,于是很多公司都给你爸爸礼金红包,为的就是想承揽这个差事。可你爸爸正直惯了,坚持以事实说话,终于在考察多家之后,确定实力最强的毓泰集团作为y市的主承建公司。” “当时的毓泰虽不像现在这么大,但也算是实力雄厚。原本这事儿就如此落定了,可是到了最后,我越来越发现你爸爸面有难色,甚至还兴起了撤销毓泰作为主承建公司资格的念头,便禁不住去问,最终在一再追问之下,终于让你爸爸开口,原来在接手毓泰的招标资料时,无意中竟发现了他们的纳税记录、项目资产明证。粗略一算,这个名义上的慈善企业,逃税总额竟达七千多万!” “现在七千多万对于一个企业可能不算什么,但是那时候,这无异于是一个天文数字。你爸爸忐忑不已,暗暗后悔将工程给了这么一个公司,可是想要取消资格时,却发现当时的领导已经将款额打入了毓泰帐户,而且合同也已经签署。其实这已经不符合工作程序,按照正规工作而言,你爸爸应先签字确认无误,这时上级领导才可签署合同。” 原来(7) “事情显而易见,哪位领导与毓泰官商必定已经勾结,连忙去银行查款,情急之下还联络到了公安局的熟人查证毓泰帐户,却发现在毓泰各类账户里,我们打进去的筹款却已被转移。依照你爸爸无意中得出的项目资产实证,这才毓泰向工商局展示的帐户根本就与之不合,再次翻阅那个纳税记录,这才发现背面竟有一小组数字,貌似是组帐户号码,拿到银行里去检验,竟不是中国的账户号码。” “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全国突然爆发了对‘洗钱’一词认知的热潮,知道洗钱多是转到境外帐户,你爸爸起了戒心。但我们不是公安局,根本无从查起,便将这些证据,悄悄藏了下来,准备水落石出的时候再说。” “别的事情固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却必须明了。那就是毓泰已经不足以堪当承建大任,你爸爸去和领导说,虽然没说具体原因,但竭力主张撤销其资格。领导已经得了人家的好处,又怎么会听我们的话?此时,毓泰的人也知道丢了重要东西,找到我们门上来,那易志远虽然当时在市驻外办工作,但是因为彦嘉凌的关系,却也同样是个游走于商场多年的老狐狸。起初你爸爸还可说不知,但是几番回合之后,又怎么能挡得住?慢慢的,他们便知道了东西在我们手里。” “后来便是老把戏了,利诱,威胁,你爸爸均是不说。他们越看重这些东西,就越说明这些有鬼。看不惯领导的嘴脸,又不能改变这样的局面,你爸爸便选择了辞职,而我,也知道你爸爸的苦处,自然也跟着离开那里。” 说到这里,卓诗雅突然向焦扬轻轻一笑,那样的飘然与无所谓,像是已经把所有事情看穿,可是却深深的,刺入了她的眼睛。 她说,“也就是那时候,说我和你爸爸暧mei关系的传言纷至沓来。什么我为了你爸爸,也跟着辞职,反正各种各样的话,不堪入耳。遇到这样大的事情,我必定会与你爸爸走的近一些,但是人言可畏,没想到便成了终生的污痕。” “当时你妈妈信了,你舅舅也信了。我没有办法,告诉你爸爸,说咱们说清楚吧,省的不清不白。可你爸爸不让,他说,那个事情,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我们原本打算直接将那些资料上报法院公安局,可是想想那时,毓泰的人活动正烈,若是那时说出去,必定会被他们很快的用钱压下来。所以便想打算过一阵子再揭发。” “当时你才九岁,应该记得我们虽家在n城,但是工作单位却在另一个城市。辞职后,我和你爸爸便回家,你爸爸当时还和我说,他要借朋友的车子,好好补偿一下对家人的亏欠,带你们出去玩玩。后来事情便发生了,车祸,你爸爸死亡,而你妈妈则残疾。” 焦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瞬间便失去了反应能力,只能呆呆的看着卓诗雅。眼前这位并不熟悉的亲人,竟慢慢的与记忆里那个和自己有着血肉至亲的男子重合。她唇角的清浅一勾, 似乎也幻化成了那弯熟悉的弧度,就那样淡然的看着自己,似讥非讥。 “扬扬。”手背突然觉得温热,仿佛是还没从刚才的故事中苏醒过来,焦扬木然的将视线移至卓诗雅的眼睛上,“你不用这样,舅妈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不怨你。” 她只觉得喉咙象是堵了块棉花,涩涩的发不出声,“你为什么不早说?” “依然是你爸爸说的那样,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她苦涩一笑,“何况,我也很少回n城,当时的‘暧mei风波’闹得全城皆知,我根本没法在n城呆下去。他们都以为随着你爸爸的死,那些资料也都没了,其实他们不知道,那些资料全都在我手里,而且全都在这个家里。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 “于是,一拖这么多年?” “原本不想,只是没料到你爸爸突发车祸,原本两人的战争就变成了我孤军奋斗。其实中间有一段时间我也想就此罢手,可是一想起你爸爸和我这半辈子受的委屈,还是得坚持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与你舅舅离婚么?”卓诗雅又是一笑,“那是因为我掌握了他们的证据,不想再拖下去,不过这些东西他们当时既然那么心急关切的要回去,可见对他们的威胁有多大,没准这次事情还会有危险……”,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已经欠你舅舅这么多,所以不想再拖累下去。” “至于你妈妈,告诉她反而会让她想的太多,一来二去的再纠结起你爸爸的事情,原本就心脏不好,万一再有个意外,还不如让她对我和你爸爸一直保持恨意。”卓诗雅再次握起她的手,“扬扬,你好好劝你舅舅。为保险起见,这个婚,我是非离不可。” 她定定的看着她,手明明是被她握着温热的,但却慢慢的感觉到一丝凉意,“舅妈,你把东西给我。” “什么?” “把东西给我。”她认真的看着她,慢慢勾起唇角,绽放出一弯冷冽清寒的微笑,“我是焦启泽的女儿,这些爸爸没有做完的事情,我去替他完成。” 她以前只觉得无法面对易明晞,因为舅妈与他父亲的牵扯,总也无法给他一个交代。可是如今才知道,牵制了她半生幸福的,竟会就是他们一家人! 那样深刻的寒意自心中腾涌起来,像是幻化成了雾水,在她眼眸中铺展出一层薄薄的朦胧,她想起那日在月明厅,彦嘉凌看到那些照片时满含悲惋的笑意,她逼自己与易明晞分手时唇角露出的坚决与邪佞,她原以为她理应对自己恨之入骨,毕竟自己的亲人负了她的男人,可是竟没料到,这竟会是一出如此精彩的戏。 精彩的,她甚至无力回绝,只能就那样无助的,放弃了自己曾经发誓坚守一生的爱情。 “扬扬,你不能。”卓诗雅想也不想的便打断她,“我告诉你这些东西,是想让你帮助你舅舅与我离婚,如果事情办成,到时就会水落石出,我们……” “舅妈,没那么容易。”焦扬微微拧眉,“您知道易明晞的爸爸是做什么的么?他现在已不是驻外办的,而是省里的外交官。而你拿到的证据是什么,只不过是毓泰前几年的经营错误罢了。怎么能确定他真的参与过洗钱?” “我……” “交给我。”她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眸中透出坚决与执着,“舅妈,给我。” “给我一个理由,扬扬。”卓诗雅蹙眉,“除了你爸爸那一点,给我理由。” “易明晞。”她凄然一笑,唇齿间竟再也没了那种缱绻的温暖,“毓泰的董事长,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以前总以为种种纠葛皆是因我而起,所以任由他以爱之名施与爱情和仇恨,所有的甘酸苦辛,都只能默默承受。可是今天我知道了,这只是他们家人加于我身上的一场笑话,而我却因为这个笑话,恨了我爸爸一辈子,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与幸福。” “舅妈,爸死时才不过四十,他的四十年再加上我的一生,足以让我有资格延续这份恩怨。” 她原以为这只是属于她与他的纠葛,却不知道有朝一日,会涉及到两个家族。 所以,以前所定下的逃离之路,终不能再行下去。她可以舍弃自己的爱情成全家族,却不能容忍易家用最卑鄙的手段毁掉原应属于她的一生。从九岁开始到现在,这一场辛苦的人生路,总要有个说法。 卓诗雅看她坚决的样子,终是无奈的答应。尽管与这个外甥女相处甚少,但是却从她的眼眸中洞悉了与她父亲一样的性格。 “扬扬。”自柜子里拿出一包文件袋,卓诗雅郑重的交到她手里,“这便是全部的东西,里面有三个包,一个是原始记录,一个是当时银行人员的证词,还有一个是我现在采纳的资料,你拿好了。” 她点头,接过那个看似不起眼的乌色文件袋,像是沾染了旧时岁月的痕迹,上面布满着斑斑点点,有一种被时间侵蚀的残酷与朦胧。 —————— 关于小易同学,大约会在两章后重新出现,很激动人心呀。。 原来(8) 坐在回海涯的飞机上,焦扬竟有些感慨万千。按照她原来的目的,也算完成了既定任务,舅舅与舅妈并未离婚。可是,她从来没想到,她会背负这么一段沉淀的过往归程。 经过这般突如其来事情的清洗,她闭上眼睛想像着易明晞的面容,竟觉得有些模糊起来,除了那双依然熠熠生辉的眸瞳,她曾经迷恋的唇角,曾经痴迷的眉宇,全都幻化成虚幻的模糊。 回到家里,她第一个动作竟是放下包,奔到橱柜里拿起爸爸的遗像细细摩挲。不知不觉,那上面的笑颜已经逝去了二十二年,可她却恨了二十四年。 如果一百年为一生,她几乎用了四分之一的气力来填充了他的恨意。 这样的恨意,让她在爸爸临死的时候也不曾掉下一滴泪水。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爸爸的心跳在仪器上化为冰冷的直线,然后心如死灰。 最后,用十年的时间来习惯没有父亲的凄凉。习惯照顾母亲,习惯家务学业并重,习惯应对一切生活为难,从九岁开始便有了这样艰辛的轮回,直到十六岁那年,出现了易明晞。 她以为她的生活从此出现曙光,可是十九岁那年也化为泡影。带着伤痛愧疚离开这片土地,直到现在才知道,一场兜转,竟是一次最高超的阴谋。 “扬扬,怎么了?”看到女儿回家便冲入到书房看老公照片,袁月不由一惊。 “没怎么。”焦扬这才反应过来,耳边蓦的响起舅妈的话,便轻轻一笑,“这次看到了舅妈,便想起爸爸来。忽然发现,也没那么恨了。” “是吗?”袁月微微扬声,唇角勾起了最浅的一弯,仿若欣慰,却又好似自嘲,“你舅舅的事情怎么样了?” “摆平啊。”她放好照片,得意的挑挑眉毛,用夸张的表情掩去眼底的艰涩,“我焦扬出手,哪儿有摆不平的事情?” “你就逞能吧。”袁月嗤笑,刚才的不安已彻底在眼眸中荒芜,“真的假的?你舅妈那个性格,怎么就会听你的?” “其实舅妈也不是想象中那样的女人,这次回去,发现她也老了许多。”焦扬微叹,“这次提出离婚只是觉得对不起舅舅,你女儿用如簧的巧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自然就为他们导了一场尽释前嫌的好戏。” “哦?这次倒好像对你舅妈有很大的改观啊,也不知道是谁,出门的时候还咬牙切齿的,一副要剁了舅妈的劲头。” “同为女人,这才知道谁都不容易,我们总不能用一时错误就否定了人家一辈子吧,何况童童那么可怜……”听到母亲嘲弄似的质疑,焦扬只能拼命用笑来掩饰一切,“好了好了,还有饭没?这两天疲累奔波,都快把我累死了。” 看着母亲摇着轮椅走进厨房的背影,焦扬这才松了口气。卓诗雅有一件事说的对,与其现在告诉母亲真相,还不如让她抱着那种已经渐渐消匿的恨意度过余生。 现在告诉母亲所有经历,只相当于在她的心头再狠狠剜上一刀。一路走来,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对丈夫由恨到麻木的日子,若是此时告诉她对丈夫三十年的恨意只是一场误会,那颗已经渐渐安定的心,只会再生波澜。恨意在瞬间转变成为愧疚,那样的滋味,自己都觉得煎熬,何况是她。 家事烦扰,可是生活却依然要继续。焦扬周一便回到了雅高上班。连续几天没有工作,她特意早去,到了雅高的时候,低头看看手机,才七点零八分。 不到上班时间,电梯间外只有她一人等候。看着电梯尚在最高一层驻留,她按下1键,便垂头盯着映在电梯壁上的身影发呆,因壁灯光线的关系,纵然电梯光亮如镜,也依然影绰模糊,只能依稀分别是个人影。她看着自己的影子,刚欲扯开嘴角苦笑,却发觉另一团影子斜斜的覆盖于她影子之上,倏然抬头,猝不及防的就撞入了一双微含笑意的深邃瞳眸。 “林总!”她讶异,“您怎么这么早?” “你不也很早么?”林弈辰微勾唇角,继而挑挑眉,“电梯来了。” “您不是有专用电梯吗?总裁专用电梯。”焦扬笑着看他,“怎么到员工电梯这里来了?” “现在人不多,没必要兜转到那里。使用那个电梯有两个原因,第一,和员工乘坐一个电梯会挤,会让员工不自在。第二,为了场面,树立总裁威信。”他看了她一眼,淡笑,“倒是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还提着那么个袋子。” “家里没什么大事情,早回来工作。”焦扬抬头,正想该怎么解释袋子,不经意间扫到了显示屏,“啊,我要到了,林总,我先下!” 话刚说完,只听到叮的一声,电梯门已经打开。焦扬迅速踏出去,反身向里面的林弈辰微微一笑。只见他唇弧仍灿,看向她摆了摆左手以示再见,随即电梯门关闭,将那清浅的笑意精简至虚无。 回到办公室,她打开一旁的文件柜,将文件袋放至里面关上柜子。听到那一声显示关闭的提示,竟突然想起从前。 恍然中也有这么一幕,她蹲在地上打开他的文件柜,只是试着输入了密码,便将柜子打开,顺利的拿到了东西。微微叹息,她强扯嘴角苦笑,弯身按下修订密码那个键,想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应输入什么数字。 关于密码这个东西,几年来仿佛已经形成了习惯。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她的密码一向只在那几个数字间兜转,犹如他的密码也在她的生日中产生一样,几乎成了本能。 这样的本能,即使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强制割舍。却没料到竟有一日,必须面临舍却。 她低头看着密码键,脑子却一下空白,不知道该设定什么。她这人一向记性不好,尤其不善于记数字,除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很少硬性背下什么数字,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眼睛却在无意中触及到了集团的通讯录,霎那间,林弈辰的手机号码映入眸里。 想了一会儿,她低头按下那11个数字,设定完毕之后不由呼了口气,心底却又有几分酸涩涌了上来。 这是她自与他相交之后,第一次不拿他的生日作为密码。或许在他人眼里,这只是改变了一种生活习性,可是她却有一种彻底与他断绝的哀伤。 早就料到了今日,却还是止不住的留恋思念。上天像是为了惩戒她的不坚定,所以才特意用这个惊人的秘密来逼迫她忘掉以往的****情深。一条漫漫情路,走到现在终于有了尽头。 之所以将这些东西放到雅高,就是因为感觉雅高要比家中安全,为以防易家卷土重来,她必须要慎重想好每一步。 或许上辈恩怨已尽,可是他与她的纠葛才刚刚开头。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秘密,也几乎料到了会有一日,他也会为了家族对自己穷追不舍。只不过那时已不是爱的名义,而是宿怨重寻。 所以她必须舍掉这些密码,她的生日,她的手机,甚至与家人所有有关的数字都不再安全。这样的情境下,与自己没有太多关联的上司手机倒成了最好的掩饰。 其实,原本就应该早作断绝。 ———————————————————— 我仔细看了看,小易同学后天能见到。 重逢(1) 仅仅请假三天,办公桌上堆积的工作便超出了想象。她花了一上午时间才批验完所有呈批单,午休只趴在桌子上眯了一小会儿,便准备整合雅高第一季度媒体投放数据与利润配比。焦扬原本便最愁看有关于数字的东西,但这些数据作为集团机密,只有总监才能整合。因此虽仅仅一个小时,她便已经出现了头昏脑胀的症状。 正全力纠结在这样枯燥的数据分析中,电话突然大响,焦扬看过去,竟是总裁秘书室的号码,她接起电话,尚未开口那边已经下了旨意,“焦总,林总让您去他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位于雅高大楼的第三十层,三十一层便是林弈辰的总裁办公室。放下电话,焦扬便来到总裁办公室,“林总。” “有两件事情。”林弈辰伸伸手,示意她到茶几面前坐下,自己也自那个大办公桌里面走了出来,“第一,是关于雅高置业。如今雅苑项目已经售到了二期,项目前景还算不错,我们如果想要将房地产做大做强,就必须着手兴建新的项目。也就是说,雅高要征地。” “这儿是雅高置业高层分析的报告,”林弈辰自身后的桌子上拿过一份报告递到她手里,“里面着重考察了五个位置,有海涯的,也有外地的。而你的任务就是,用你的专业观点,分析一下这五个位置有何劣优之处,从而为集团的评定决策提供专业依据。” “明白。”她大体翻了一下点头,“目标是几个?” “不定。”他看着她,“看地的大小和升值潜力,当然,还有价格。” “那第二个事情呢?”她将资料放到腿上,清澈的眸中飞过一抹自信。 他看着她遮掩不住的自信与冷睿,工作时关于保持的端凝冷然也渐渐幻化成唇边的浅勾,“第二个事情就是关于明晚在雅高旗下瑞瑾酒店开始的房产峰会。” “我早说过,这原本是策划部的任务。但考虑你从未主持过峰会,便由陈总代你执行。明天下午两点半,先是举行峰会座谈,说白了就是各集团老总以及相关学术人员对以往和未来一段时间内房产形势做以结论和估测,那个你不用多做注意,一般多是场面活,而且会上有记者会拍摄成像,以后学习也来得及。关键是晚上七点开始的party,那才是重头戏。” “你明天晚上任务很重,争取6点之前便赶去瑞瑾,学习一下会前操作流程,熟悉一下程序。7点随我出席,要多多观察,很多时候party不单单是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的搭讪,你可以在里面察觉商机,洞悉下一步的市场风向。当然,还可以确定潜在的对手,以后随时提防。” “嗯。”她点头,直觉感到工作交代快要完毕,便浅笑,“我会的。” “还有,你会跳舞吗?” 猝不及防的涉及到另一个问题,焦扬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你别多想。”看到她的讶然,林弈辰笑意更深,“以前我都是携秘书出场,因为我一没妻子,二没女朋友,你任前的策划总监又都是男人,所以携秘书才方便一些。” “哦。”话说到这里,聪明的她已经了然,微微羞涩道,“我在国外学过一点交际舞,但舞艺一般,就怕丢了雅高的脸面……” “反正又不总跳舞,大多数还是喝酒吃东西的。”林弈辰直起身子,“知礼善言就行,对了,呆会儿成秘书会带你试衣服。好了,没什么事了,下去忙吧。” 焦扬点头,即将要出办公室的时候,却又突然林弈辰喊住。她回头,只见林弈辰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对了,这个峰会party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所有与会人员只要是行业相关人员即可,并没特意在之前出具请柬点名请谁。因此很多人你可能不认识,那时候也不要慌张,只等着人家报上家门。” “嗯。”焦扬依然点头,“林总,还有事情吗?” “呃……”,像是察觉到自己过于小心,林弈辰眸中竟划过几分异样,随即下意识解释道,“没什么了,我马上要出去,明天也会不在,可能等到6点多才会回来,到时候再手机联系。” 按照林弈辰的吩咐,焦扬在四点之后便由成秘书带去化妆更衣。面对其他人艳羡的目光,她倒是显得很平静,只把晚上的party当成另一种工作形式,就是换了个工作场地,换了身工装而已。 一袭露背淡蓝晚礼装将焦扬衬得高贵优雅,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如此大胆的礼服。低头一看,好歹只是露背,前面还算盖得严实。头发在她的坚持下没做多少处理,就这样松散的掖于耳侧。耳朵上嵌的是小小的蝴蝶耳饰,在灯光下显出耀眼的光芒。 “焦总这身打扮算是清新至极了。”成秘书笑道,“但是效果很不错。” “我不喜欢太过珠光宝气的穿着。”她仔细的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淡然一笑,“其实也不算清新,眼影、粉底、腮红可是一样也不少的。” “现在已经不是提倡素装出境的那个年代。”成秘书边说边递过一双鞋子,“我见焦总平时不穿很高的鞋子,便挑了一双四分跟的,您先试试。没什么问题之后我们先去瑞瑾的贵宾室等着林总。” 装扮完毕之后便去瑞瑾的贵宾室,焦扬看看表,还不过六点,便随手拿起桌上的杂志,借以消遣时间。而成秘书则趴在窗前啧啧出声,“焦总,这次的party,来人不少呢。” “是吗?”她淡淡的应了一句,却不起身,仍是翻着手里的杂志,“那好,人多热闹啊。” “那倒是,虽然看不大清楚人,但是却看到了不少好车。”成秘书反身离开窗台,“这次肯定又和以前那样,不仅是海涯的房产商,整个南方……林总!” 焦扬倏然抬头,果真见林弈辰已经到了房间,便笑着起身,“林总。” 林弈辰亦点头回应,目光在她身上驻留了两秒,却并无异样情绪显露,长腿一迈在沙发上坐下,接着便看见有人在他身边小声汇报工作。 焦扬见他如此繁忙,便继续垂头看书,耳边只听到“嗯嗯,知道了,可以”之类的词汇陆续而出,其他大概涉及机密问题,说的都是极小声,因此只能听到林弈辰的回应。 大约过了十分钟,成秘书敲门而入,“林总,开始了。” “嗯。”他推开那些资料,微微侧头看着仍未放下书的焦扬,“走吧。” 重逢(2) party会场设在七楼,他们需乘上电梯下去。走在回廊,林弈辰突然问一旁的焦扬,“紧张吗?” “不紧张。”她莞尔一笑,黑眸星光粲然,竟流露出些许俏皮,“我早已过了动不动就冲动紧张的年纪。” 听闻她回答,林弈辰轻轻一笑,眼睛看向前方,“据说,今天有二十多个集团领导参与,陈总刚才还说,多虎狼之辈。” 她对这些数据其实没大有概念,只是单纯将今日的赴宴当成一次特殊任务,因此神情依然是淡淡的,只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感觉快到了,于是抬头,却看见通往宴会的门已经大开,大概是因为壁灯装饰的缘故,远远的便看到里面流光溢彩,张扬的透露出璀璨奢华。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林弈辰先行踏入会场,焦扬紧紧随在后面。因为接下来便是林弈辰的宴前发言,大家关注的都是他一人,她便趁大家欢迎的功夫,悄悄站在一边。 大概由于经历了多次太多这样的场合,尽管事先未曾准备发言稿,但是台的上林弈辰面带微笑,依然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在简单表达对嘉宾来客欢迎之辞之后,他突然看向她这边,黑色瞳眸犹如集结这世间最绚丽的焰火,瞬间便腾起万般亮色。 焦扬尚未反应过来,却见林弈辰已经浅勾唇角,再次面向大家做了介绍,“这次向大家介绍新加入雅高的新人,我们集团的策划总监,焦扬。” 刹那间掌声轰鸣,焦扬没料到林弈辰会如此郑重的介绍自己,短短的怔愣之后站到他旁边,“大家好,我是焦扬。” 微微抬眸向大家微笑,宴会数种色彩的光在她眼前交结成绚烂的灯束,视线所及之处斑斓但却喧然。她礼节性的向大家含笑致意,正欲低头,冥冥之中却突然有种感觉,眸光再次被牵引升起。 人群中,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尽管灯光粲然炫目,却掩不住他眸瞳里一惯的深邃冷然,仿佛他们已经分离千百年,他的眸光定定的看向她的方向。两人间相隔的距离片刻间仿若不见,她只觉得自己清晰的感知到那温热的鼻息,如同以前那般,幽幽的在她颈间做着缠mian缱绻的游戏。 心跳仿佛在瞬间停滞,直到身旁林弈辰连着叫了两遍她的名字,她这才迟钝的自震惊中苏醒,勉力向他扯了扯嘴角,她想用苍白的微笑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却还是被林弈辰发现了异样。趁着主持人说些开场话的工夫,他把她拉到一旁,关切的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不舒服?” “没什么。”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关注,“好像发现了个熟人。” “熟人?” “嗯。”她点头,刚想该用怎么样的措辞来解释她与易明晞的过去。却没料到身后响起一声“你好”,侍者已经将酒盘端了上来。林弈辰微微侧身,将一个精美的杯子放到她手里,“这是你的。” 她低下头,大惊,“酸奶?” “嗯。”他转身,反而没有多少惊讶,只是不着痕迹的碰了碰她的手,“走吧,我带你应酬去。” 他们是活动主办方,虽然说亦要遵从待客之道,要秉着热情主动的态度招待来宾。但由于雅高实在实力太大,他们仅仅走出去几步,便被主动赶上来的某公司老板挡住了去路,林弈辰微微侧头,“这是安源建筑的迟总。” “迟总您好。”焦扬忙伸过手去,“我是焦扬,还望以后多多关照。” 到后来便是虚头巴脑的夸词,大多是赞扬雅高的去年的业绩,赞扬林弈辰的英明领导,到最后延伸至她的角度上,什么貌美干练之类的话。林弈辰淡淡的笑着,只是时不时的谦虚几句,而她亦是微笑回应,脑中却一片空白。 这样的茫然回应,再经过几个来回之后,已经渐渐演变成心不在焉。 她不敢抬头去看往刚才那个方向,但又像是中了瘾一般,想要再次迎上那个瞳眸。这样的矛盾在心里牵扯,犹如拉锯一般,无措慌乱的折磨她的清醒,直至最后差些导致她摔倒在地。就在高跟鞋微歪的那一瞬间,林弈辰眼疾手快的猛地一撑,这才得以避免了她的一场出丑。 “这也是工作。”迎上她的惊慌,他眸中掠过一丝不悦,“认真一些。” 察觉到他的严厉,她这才被迫自己恢复清醒,看着被子里微漾的酸奶,低低的抱歉,“不好意思。” “是不是累了?”他将她带至一个圆桌面前坐下,“今晚上怎么不在状态?” “不是累。”焦扬摇摇头,唇角浅勾,与那淡然的笑容不同,她的眸光中却跃出几分无奈,“没事。” 已经到了这个场合,就必须面临相逢重聚。焦扬盯着手里的酸奶,暗暗告诉自己。何况与易明晞的开始不再只是你爱我恨之间的周转,他们之间,已经涉入了两个家族。 她想起舅妈那凄然却决绝的笑容,想起彦嘉凌那邪佞不屑的眸光,记忆里的恨意便再次被狠狠掀起。脑中的虚无茫然仿佛在瞬间消失,她告诉自己,已经承担了这样的任务,就必须要将爸爸拼尽全力未完成的事业都完成下去。否则,她永远对不起被她恨了十几年的那个男人。 “林总。”她站起身,唇弧若月,勾勒出今晚最曼妙的微笑,“我带你去见个熟人好不好?” ———————— 那个,很不好意思,明天可能要出去,所以有可能会停更。。。。我道歉,道歉。。 重逢(3) 林弈辰愣了一下,随即随她起身。犹如有着灵敏的感应,这么多的人,她却一眼知道他所处的位置。他微微靠墙,手中执着酒杯,与一旁神采飞扬的高谈阔论者相比,神情却有些不融环境的疏漠。长睫微垂,如同沉溺进了一段什么样的往事,任由身后的壁灯为他镀上暗黄的光衣,平添几分与他强硬气质截然相反的孤单与脆弱。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心疼。但还是一步一步的朝他走了过去,每向前一步,唇角的弧度便放大一分,于是,在与他视线交集的时候,她终于如愿的绽放了最绚烂的笑容。 “易总,好久不见。”她笑意粲然,主动伸出手去,见对面的男人微怔一秒,却还是将手伸了过来,“焦总。” 那一声清冽低沉的声音,伴着他们相交的手温渐渐融入心里。焦扬只觉得自己的心似是颤抖了一下,随即转头,慢慢将手抽出,“林总,这是毓泰集团易明晞总裁,我的朋友。” “朋友”两字能如此顺畅的流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听闻他的介绍,林弈辰主动伸出手,“久仰易总裁大名,今日能来,弈辰倍感荣幸。” 那双冷冽清寒的瞳眸微微眨了眨,却像是清晨味未散的雾,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林总谦虚。明晞贸然前来,多有叨扰。” 只是短短一年未见,他的眸中虽仍有冷意,但却不再那么严酷,举手投足间,反而有一种儒雅渗透出来。与他们之前一路客套不同,林弈辰与他似乎有着共同语言,聊着聊着竟坐了下来。 交谈之间他的目光没有一刻看向她,仿佛这个世界不曾发生他们的一切一样,只顾与另一个男人侃侃而谈。而她心里虽有着化解不开的酸涩,却想若总无语搭话未免有无礼之嫌,便还是勉力自己作出淡笑,“易总最近怎么样?” 话问出口,才觉得这个问题空洞无味。举起奶杯小饮了一口酸奶,原以为他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却没料到身旁的林弈辰突然开口,“易总成家了么?” 焦扬端着奶杯的手突然一颤,尚来不及收敛自己的异样,便听到一声淡淡的轻笑,“成了。” 霎那间,有一种刀割般的疼痛自心底腾涌,但那样的痛不欲生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瞬,随即便化为铺天盖地的麻木。焦扬举着奶杯迎向他的幽深瞳眸,最终将所有的情愫化成莞尔,“恭喜,易总。” 她那纯然的笑容澄澈干净,仿佛不掺一分杂质。而他却在这样的透明中迷失了方向,顿了一顿才习惯性的勾出浅弯,“谢谢。” “代我恭喜蓝总。”她的笑容愈发明朗,仿佛真的在为他高兴,“祝你们幸福。” “不是若琳。”他看了她一眼,在她的怔愣中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过去,“林总呢?林总结婚了没有?” “没有。”林弈辰微微仰头开玩笑,“我不像你呀,年轻有为好结婚,我可是有过婚史的。” “哪儿能。”他轻描淡写的回应,“说句实在话,单凭您的身价,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做着梦想与您携手百年呢,焦总,您说是不是?” 他的眸瞳隐隐含着粲然星光,却如同闪着寒光的亮刃一般刺入她的眸里。在那样似讥非讥的笑容中,她猛然觉悟,其实易明晞还是以前的那个人。 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掩去锋芒,甚至学会了附和应笑,但那眼中的冷冽和时不时的高傲,却丝毫未改。 隐隐的,她竟然有些绝望。 不知道什么时候,音乐声突然响了起来,焦扬回头一看,已有几对男女翩翩起舞。她刚转过头,林弈辰便做了一个邀舞的姿势,“焦总……” 不等他说完所有话,她便起身,唇角的微笑甜美光灿,“不胜荣幸。” 那一刻,似乎定格在了他的眸中。因修长礼服而衬得美好身形随音乐曼妙摇曳,仿佛专为迷惑他的神经,光裸的背在灯光下透出一种晶莹的光华,让他再一次无可抑制的想起了他们短暂疯狂的缠mian缱绻。他低下头,狠狠的灌下一口红酒,酒香瞬间随着喉咙融入血液,而他却在抬眸的那瞬间看到了她放在一旁的奶杯。 白色的汁液,远远便可嗅到奶香。他突然轻笑,已经有了这样的体贴,必然是了解了她的症状,那究竟该是如何亲密的关系。 他默默想着,不知不觉已经一曲舞毕。远远的看着她与那个男人边低头交谈边走了过来,他的眼里竟全都是她柔媚的笑靥。直到他们越走越近,甚至可以听到他对她的赞叹,“舞跳的不错啊,专门学过?” 她又是那样标志性的扬眉,嘴里虽说的是再也谦虚不过的话,而眉宇间却呈现出一片得意,“没有,只是会踩着音乐走两步罢了。” 他们刚才跳的是节奏稍快的国标,再加之房间内人太多弥漫酒气,只是一支舞便跳的她额间缀起晶莹汗意。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见易明晞看着她起身,那熟悉的表情立即让她预感到了有什么情况,果真没等她相处回应之策,他的声音已幽然作响,“林总,我能不能请您的舞伴舞一曲?好歹我们也是朋友。” “当然可以。”林弈辰挥挥手,冲她微微一笑,“焦扬,去吧。” 两人偕同走向中间舞池,他的手停在她的腰间,虽然隔着衣料但却依然让她觉得发烫。焦扬不自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淡然,如果现在一见他便方寸大乱,那么以后他们的恩怨,她便注定会有不战而败那个结果。 “焦扬。”他突然近身,借着舞姿暧mei的凑在她头侧,“你可真有本事,我怎么以前就没见识到你有这个功夫呢?” 他的温热呼吸挑逗的在她颈间兜转,她只是在初始时不由一颤,但眼前竟突然浮现出舅妈的无奈酸楚,于是所有的情不自禁都在瞬间转变为再冷酷不过的清醒。她看着他的眼睛,乌墨的眸瞳呈现粲然光色,“我的本事?”,顿了一顿,唇角随即勾勒出一分魅异,“你妈妈没告诉你吗?我的舅妈便是此中好手。” 他眼中的冷冽突然一凝,似是冻僵一般直直盯着她。而她却轻声一笑,随着音乐在他颈间轻轻一划,指尖接触到他的温热时,明显感到他一凛,于是那声轻笑便更加娇媚柔腻,“易明晞,我怎么觉得我放不开你了?” 重逢(4) 这句话一出,他的眼中再次出现她熟悉的犀利,几秒之后融为唇角轻佻的一划,“焦扬,你本事真的大了。” “我真的相信我们以后还会有纠葛。”她呵呵一笑,无视他眸中盛绽的挑逗,环在他颈间的手慢慢加大气力,竟迫使他更加低的看向她的瞳眸,“从此,落荒而逃再也不是我焦扬做的事情。” 他的眸瞳闪过一丝疑惑,却被她的魅惑牵引走了好奇的神智,“你不觉得这样是在玩火?我出差四天,可还没碰过女人。” “如果你有本事。”她又是极轻的一笑,眼里盛开的娇媚却如同尖刀一般划入他的心口,“你看看那里,”她挑挑眉示意正在与别人闲谈的林弈辰,“易明晞,这儿不是你的c城,由不得你一手遮天。” 那句话如同针尖一般在他的心上猛地一戳,在那个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眼中,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鲜血缓缓流动铺展。善于沉静冷睿的他终不能保持镇定,刚要看着她的眼睛问个仔细,只听到轰鸣般的掌声突响,再一曲完毕,她在他的拧眉凝视中慢慢松开相握的手。 他的手脱离她掌心的那瞬间,仿佛被人突然掘走了呼吸。他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全是她巧笑倩兮的对另一个男人绽放的面容。 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控制,他只觉得她的笑容越发变得刺目。快走几步,在他的思维还没能控制他的动作时,他已经狠狠的抓住了她的胳膊。焦扬猝然回头,迎头便撞进他的怒气,“做什么?” “跟我走!” 还没走出两步,林弈辰便走了过来,“易先生。”他站在他面前,紧紧蹙眉,“你要做什么?这可是我雅高的场子。” “不好意思林总。”易明晞的语气低了些,但唇角的肃然却丝毫未变,“我想和前女友叙旧,这总行吧?” 听闻前女友三个字,林弈辰惊愕的看向焦扬,却见她微低着头,似是苦涩一笑,最终看着他点了点头,就这样被易明晞扯了出去。 雅高party毕竟不能闹出多大的乱子。林弈辰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微叹一声,便转过头来继续与其他宾客攀谈。 不知道走了多远,七拐八拐的竟到了一个大露台上。露台位于高处,身后便是呼呼的海风,吹的焦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易明晞这才将她松开,站在她对面。她抬起头,看着夜里五彩斑斓的霓虹将他脸上印下光斑叠影。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明明近在眼前,却突然比梦境中的他还遥远起来。 他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随夜风轻轻颤动,“我可以不要分手的缘由,但是必须知道你不辞而别的原因。” 眼前随之出现了两年前的那幕,她心痛犹厉,却在这样的情境下变得轻扬,“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走。” 事到如此,她没必要再瞒。焦扬定定的看着这双曾经迷恋入骨的瞳眸,唇角竟挤出一声嗤笑,犹如将两年的思念融成了这一声不屑,她眼睛中的戏谑竟如此分明,“易明晞,你妈妈才最好的本事,仅仅一个把戏,就能骗过我一生。” “以前我真觉得自己亏欠你,我觉得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我觉得你怎么折磨我都是我活该。”她又是一声轻哼,声音却被夜风吹的四散飘无,“易明晞,这些理由,你都回去问你的好母亲吧。我这样说了也没意思。” 他被她莫名奇妙的一番话惊得发怔,“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她转过头,再一次勇敢的看向他的眼睛,“你去问问彦嘉凌,我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他一脸茫然却无措的目光,知道他应该还不知道真相,心中蓦然一疼,犹如被最细的铁丝勒住了心口,痛的她只想逃离。 猛地一推,她快步走向露台出口。正要离开他的视线时,却被一声低沉的声音停住脚步。 她不回头,却被那声焦扬喊得落下泪来。几年的酸楚,终于攒在一时汹涌而出。 相处这么久,她见过各种各样的易明晞,强悍的,霸道的,狰狞的,蛮横的,绝情的,温柔的,深情的……各种各样的她都见过,却唯独没见过低落的他。 他一向志得意满,她却在这样的夜里捉摸到了他的落寞低沉。焦扬努力控制眼泪,强迫自己不去回头,她知道只要回头,触碰到他的黯然,便会是她的深渊。 “易明晞,你记住,我真的爱你,那么那么爱你……”竟比六年前分手的一幕还要难受,她说起最后一句话,只能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可是上天却让我连爱你的资格都没有,易明晞,你我之间,只是穷途。” party终散,载着她与林弈辰的汽车在青灰色的道路上飞一般的弛行。焦扬不自觉将头看向窗外,与易明晞今晚的相遇,竟如梦一场。她从没想到会在今夜遇到他,犹如初识那般猝不及防。 唇角不由勾出一抹苦笑,她刚想叹气,身旁的男人却幽然出声,“这个易总裁,是因为知道你在雅高才来的峰会么?” 焦扬摇头,“应该不是。”来到海涯,她与以前在c市的所有朋友都断了联系,只和程澈还保持着通讯。而程澈这一年内几乎都在法国深修,更不可能告诉易明晞她的去向。 “那就是凑巧了。”林弈辰顿了一顿,“他是你前男友?” “是。”焦扬侧头苦笑看他,“相恋四年,分手。” 林弈辰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夜色深沉,即便是借着路灯也只能模糊的分辨出人的大体模样,并不能明晰她的表情。她侧头看向窗外,眸中却呈现一丝自嘲,决心易下,但这一段感情,却终究成为无法磨平的伤。 重逢(5) 峰会已过,焦扬全面处理林弈辰交代的第一个事情。她惊诧的发现,在他勾勒的征地范围中,竟包括了n市她家的地块。雅高置业日渐壮大,她也知道早已将触角伸向其他城市,可是竟然就包括她家的位置,这还是让她觉得巧合的不可思议。 仔细权衡之下,她标了两块地,去林弈辰办公室交差。 “林总,据我分析,还是这两块比较有征用价值。”她把可行性报告呈报于上,“关于海涯朝阳小区附近这个地块,因为靠海,倒是有发展潜力,我建议做别墅等高档住宅项目,若要是做普通住宅,剩余价值不大,反而可惜,详细分析缘由在报告中有体现。” “至于n市交通花园片区,那是老城区中仅有的住宅地块。尽管n市已经有了外扩行政中心的念头,但是十年内,郊区并不会超越老城的发展。听说新规划中交通花园被设定为商业中心。所以凭借此区位,便可保值乃至升值。” 她顿了顿,“更重要的是,交通花园那一块儿,是我家所在。” 林弈辰也有些惊讶,“你家?” “对。”她点头,晶瞳掠过一分苦涩,“上次我舅舅还给我打电话说准备拆迁。” “哦。”林弈辰已经垂眸,顺手拿起一旁的资料袋,翻阅了两页蹙眉,“海涯的项目不急,毕竟是我们本地土地。至于你家那块儿,其他老总也都看好了那块地方。政府公告是下周一拍卖,怎么样,这事儿你负责有没有问题?” “我负责?”焦扬扬声,有些不敢置信,“我没征过地。” “具体事项郑总会给你辅助。”林弈辰抬头,端凝无波的眸瞳迎上她的微诧,仿佛再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一旦这项目拿下,你可能要负责督场。” 听闻他的话,焦扬却面露难色,迟迟不像她往日那般干脆利落。“怎么了?”林弈辰不解,“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焦扬顿了顿,过了两秒方才抬头,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林总,我能不能只负责把地拿下,而不去督场?” “为什么?” “太多事情自n市发生,好不容易离开那里,不太想回去。”她的眸中闪过一分苦楚无奈,就那样毫不遮掩的挥散出黯然仓皇,“不好意思。” 良久,才听到对面传来回复,“好。” 她眸中甚至有些感激,连说了两声谢谢之后才迈出办公室。n市给她带来了太多的伤,行于街头,她会忆及父亲。那个永远和颜悦色的男人,却被她恨了十多年。 所以,除若进行完父亲未尽的事业,她根本没有勇气触及那个城市。 对手(1) 拍卖会在n市的人民会堂举行。焦扬带着雅高的其他人轻车熟路的早到了会厅。她虽在房产大潮中浸染已久,但却是第一次参与拍卖活动,不觉有些紧张。走在路上,她便向郑总问了多次拍卖不下来这个假设的后果,而郑总总是一笑置之,仿佛她问的是再也愚傻不过的问题。 被郑总成竹在胸的自信惊住,再问下去无异于自找烦恼。她便也放下心,坐在位子上静待拍卖会的开始。他们来的早,坐了二十分钟,才有其它公司的人员陆陆续续的进入。 其他人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焦扬仔细的看着桌子上事先放好的竞拍准则。郑总看她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由打趣,“你怎么还和临场考试似的?” 她不好意思的一笑,正要反驳,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焦扬倏然回头,竟再次看到了那个几天前才看到的身影。 他只顾与身旁的宋子承低语什么,应该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而她却犹如被电击中,猛地回头,大脑一片空白。 上次用巧合解释合情合理,难道这次又是巧合?焦扬顿时心乱如麻,却听郑总突然一声惊愕,仿佛十分不可思议,“怎么毓泰也来了?” 她尚来不及分析郑总的莫名惊诧,眼前已经出现了那只熟悉的手,虽然带着腕表,但那上面细细的几痕,却还是让她触目惊心。 “焦总,又见面了。”一贯的轻笑声在耳畔盘旋,仿佛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焦扬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与易明晞握手,“你好,易总。” “真没想到毓泰也会来竞拍。”与他握手的郑总微笑道,“幸会。” “我们毓泰来这里只是熟悉一下竞拍程序,为以后的工作开展创造机会。”易明晞回以淡笑,“其实原本也许还有几分奢望的,但是一看您和焦总都代表雅高来了,我们还是专向学习比较好。” 只寒暄了几句,易明晞便走向他们席位。看他渐远的身影,郑总突然逸出一声低叹,“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焦扬反头,“怎么?” “走一步看一步吧。”郑总紧锁眉头,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焦总,林总给我们开的最高价你记牢了么?” “记牢了。” “那好。”他深深的呼了口气,“自求多福吧。” 焦扬看着郑总晴转阴的情绪突变还摸不到头脑,但是只是过了十分钟,她便知晓了郑总瞬间愁眉紧锁的缘由。 竞拍会初始还有多家公司不断举牌竞争,但是不过一会儿,便成了毓泰与雅高两家公司的对抗。根据林弈辰每平米最高价4500的估计,此时毓泰已经喊到了3600。预示到情况有些不妙,焦扬再一次端起牌子,声音已经有些虚颤,“3800!” 几乎没有断续,身后很快传来“4000”的叫价。声音中透出浓浓的轻松,仿佛这4000的叫价,只是一个白菜的价格。 她忽然意识到,这场竞拍,易明晞恐怕打的就是志在必得的主意。他性格向来争强好胜,甚至有一些极端,很多时候都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特别是上次自己与他的不欢而散,是不是也刺激了他这样的yu望? “4000一次,4000二次!”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揣测中,身旁的郑总突然戳她,“焦总!” “哦……4200!”她慌忙举起牌子,因为惊慌差些将面前的杯子打翻,一时间造出巨大声响。焦扬还未自大家看向他们的目光中清醒,身后的声音轻松却又冷酷,“4400!” 这是他的声音,尾音上扬,透着几乎已印入她骨血的清冷。尽管她不回头,但还是能想象出他的表情。墨黑的瞳眸泛着幽寒,唇角微勾,似讥非讥的看着自己。 坐席已经出现了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的声音,显然他们今天的战争已是激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更有好事者想亲眼见证雅高竞拍土地“第一败”是如何诞生。焦扬只觉得这些非议犹如苍蝇般在自己耳边回旋,终是忍无可忍冲动起身,“不好意思,我请求暂停二十分钟。” 拍卖师惊诧的看着她,“小姐,非意外情况,我们的拍卖不能无故暂停。为确保竞价公平,若您确有急事,请您事先征得主竞手的意见。” “好。”焦扬回身看着易明晞,嫣然一笑,“易总,我想出去一下可以吗?” “随便。”易明晞看似无所谓的摊开手,“毓泰静待您的归来。” 第二部分 她+他 对手(2) 那最后一声显然有恶意打趣的意味,引起拍卖席一片低笑声。焦扬顾不得那些,迅速走出会厅,三拐两拐之下终于找到了一个静地儿拨通林弈辰电话,“林总,事情不大乐观。” “怎么?”林弈辰语气微扬,略现讶异,“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我们遇到了对手,那个您也认识,毓泰集团易明。” “易明?” “嗯。”焦扬重重呼气,“林总,他似乎是势在必得,并不在乎钱的高低。现在我方价格出到了4400,但我看他那个样子,似乎还有余力大幅提升。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还加价么?” “你觉得呢?”静谧良久,林弈辰竟传来一个问句。 “我觉得?”焦扬迅速的沉下心思,“林总,这个地不值4500元每平米以上。4400已经足够体现它的价值。” “那易明怎么会这么敢于出高价?” 这个问题一出,焦扬顿时哑口,思索几秒才艰涩的给出答案,“恕我直言,林总。”她顿了一顿,“我觉得这次他或许只为打压我,因为……因为我们之前曾经闹出些许不快。” “哦?” “林总,给公司带来麻烦我很抱歉。”焦扬语气低了一些,显然是有些士气不足,“回去我会向您陈述所有缘由。但是现在,我真的不希望这样毫无理智的火拼下去,既然他挫锐气地对象是我。16k.手机站ap.那我甘愿服输。或许过段时间,他会输的片甲不留。” “你怎么觉得他过段时间会输?”林弈辰轻笑一声,“焦扬,说话要量力而行。现实面前,最忌海口夸大。” “你放心吧。”她苦笑一声。无奈之余透出狠厉,“这是他易家欠我的。” 林弈辰听闻这话又是一惊,原本想要仔细问,却想焦扬是中场申请暂停,必定不能多谈,便应了句,“好吧,你回去收手。这地雅高不要了。” 关掉手机,她叹了一口气方才转身,不经意抬眸,却在回廊的尽头看到那个笔‘挺’的身影。此时地他正‘唇’含淡笑的看着她,明明是愉悦的表情,可那如海晶瞳中还是透出了不容回避的犀利与酷厉。 她慢慢走向他,“易总怎么也出来了?” “和上司沟通好了?”他不回答他的话,‘唇’角的弧度却更加深了一些,那瞬间眸中透出的讥嘲竟让她不自觉悚然,“怎么?林总是让你继续火拼呢还是就此罢手?雅高那么雄厚的实力。拼一个毓泰还不成问题。” “所以啊,因两方势力悬殊,我们决定同情弱者,中途退役。”焦扬微笑着迎上他地瞳眸。“雅高项目很多,不缺n市一个。” “是吗?”他眸中划过一丝讶异,显然是惊讶于她的反应,但很快便又恢复往常神‘色’,“.n可是某些人心里会不会很难过?”慢慢向她倾身,他竟轻佻的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缠于手指,眼中一片冰酷的戏谑。 “拆了你的房子,是由我的公司买下承建。”他轻笑。“以某些人恋旧的习‘性’,大概会伤感一阵子吧?” “易总说笑了。”焦扬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唇’边的弧度却更加粲然明朗,“我若是恋旧,就不会与某些人分手。若易总有兴,大可在贵项目破土动工地时候邀我去观现场。” 话定。她送他一个惊‘艳’的微笑。转身‘欲’走。 “焦扬!”他突然喊她的名字,“你上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脚步停住。却不转身,将所有压抑都汇成一声浅嗤,“你没回去问你地好母亲?” “我问了。她没说出什么,她只是说,她不同意我们‘交’往。家世差距,身份差距使然。” “是吗?”她忍不住回身,眸瞳中渗出最浓的凄哀,“你觉得单以这两个因素,我会自卑到放弃我们的爱情?” 他无话,却认真的看着她。焦扬叹了一声气,知彦嘉凌是真没有告诉他真正缘由,不由苦笑,“易明,我赌你的n市项目开不成,你信不信?” 易明的剑眉倏然凝起,似是要将她吞噬一样紧盯着她,“凭什么?” “不凭什么。”她收起刚才的哀楚,勾勒出一弯浅莞,“或许你以为我凭借雅高,凭借林弈辰,可是我告诉你,我谁都不用。” “如果你还质疑我的话,请再回去问问你地母亲。”她的黑瞳散发出魅异的光,似能灼透他的双眼,“如果她还不说,你就告诉她:焦启泽虽然死了,但他的‘女’儿焦扬却活着。” 话说到这里已到尽处,焦扬转身,迅速走向会厅。不到两分钟,易明也自身后走了进来,她看了他一眼,走向拍卖桌,笑靥如‘花’,“祝贺毓泰集团中标,我们雅高甘心退出。我代表雅高,祝易总裁能在n市大展宏图。” 如愿收获到他眼中的复杂神‘色’,她微微一笑,自前排拿好东西,“各位同事,咱们走吧。” 回海涯地路上,郑总转身问焦扬,“林总怎么说地?” “收手。”她无奈一笑,“那块地,其实高过4000就不值了。” 郑总深深叹息,“唉,原本想顺利完成任务也好光荣回去的,这算是什么事儿!”还未待焦扬回答又突然轻笑,“不过易明‘挺’厉害地,看来我们雅高以后得防着他咯。” “这有什么厉害的。”焦扬嗤声,“不过是年轻气盛,一时逞强罢了。” “你认为我是在说他拿下这块地厉害?”郑总摇头,苦中作乐似的拿腔做调,“非也非也!” 焦扬不解。 “真正厉害的是他能做到隐秘。我们的事前工作准备的够周密了,几乎是把握了所有竞价企业的情况,唯独没调查出毓泰参加。” “竞标之前我们已经拿到了所参加企业的资料?” “是啊,你以为我们就傻楞的给人家拼价格?”郑总看她,笑道,“这几乎是土地征卖的隐‘性’规则了,谁去参加,报价多少,我们基本都能了解个仔细。当然,这了解也不是谁都能了解,关键还是要有‘门’道。” 焦扬恍然大悟,这才知道他们来的时候为什么一派云淡风轻,这才知道他们看到易明的时候为什么暗呼不祥。 “这个易总很不简单,他不是n市的人,竟也能将这个事情隐藏的如此好。我们要是不知道他参加,别的公司就更无从指望。”郑总微微勾‘唇’,显然是很无奈,“不过我看他今天这个样子,反倒像是‘摸’清了我们底细的。真是失策啊失策!” 焦扬不再做声,脑海里全是易明拍卖会时的志得意满,特别是那最后一声漫不经心的喊价,看似什么不在乎,其实却是故意甩给她看的脸子。 她不由苦笑,比起前几年的无力追击禁锢,现在的易明,只不过是换了更高级的追杀方式对付她而已。 第二部分 她+他 对手(3) 回到雅高,焦扬与郑总并行去林弈辰办公室汇报情况。郑总大谈轻敌,几乎将易明说的无所不能的‘阴’险。而林弈辰只是“嗯”了几声,便结束了郑总慷慨‘激’昂的汇报,吩咐焦扬留下。 焦扬知道他留下她的缘由,因此看到郑总走时便卖了个乖,“林总,我很抱歉。” “易明和你有什么深过节?为什么要与你做对?”林弈辰长睫微烁,“还有,你为什么说他会输?” 她原本不想告诉他所有缘由,但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让雅高丢掉了一笔早就看上的生意,总这样含糊其辞的也说不过去。想了一想,焦扬终是艰涩开口,“您或许知道,我和他曾经是恋人。” 林弈辰看她的表情,便预料到这将会是很复杂的故事。但是事情说完,还是让他为之一惊。 “他现在知道这些事情吗?” “应该知道了吧。”焦扬微微抬眸,往日澄澈的眸光中却缠绕着很多晦暗苦涩,“这次拍卖会遇到他,他仍问我什么意思。其实我上次已经向他点明了一些,但是没料到彦嘉凌依然不向他说出所有过程。不过今天,应该知道了。” “哦。”林弈辰略有所思,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抬头,“焦扬,你掌握了哪些资料?”看她一怔复又和缓一笑,“别担心,我不是想打听那些内容。。//.。只是想,事情恐怕并不那么简单。” 眸中的忧思还没退去,她恍而浅莞。“我没担心,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只是,为什么不简单?” “如果你掌握的是他前几年地资料,仅凭这些,能不能上诉都是问题。”林弈辰认真的看着她。“洗钱那还好说,罪名很大。但是偷税漏税,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又如何说的清楚?” “其实我也担心这个问题。”焦扬眸中刚跃的神采再次黯然,“那能怎么办?我爸爸拼尽生命才保来这些东西,而我舅妈因为这个又受了很多年地侮辱。我吃不下这个亏。” “如果用彦嘉凌威胁我的那些照片,根本不足为证据,而且对我的损失都是‘精’神上的,并没有转换成物质形式。不好评估价值。” “嗯。”林弈辰点头,几不可闻的低叹一声,似也是感觉棘手。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瞳眸突然亮起万般亮‘色’,“焦扬,你想没想过你父亲的死或许有什么蹊跷?” “什么意思?” “根据你刚才说的,我总觉得你父亲地车祸而亡会与易家有所关联。一路网或许是我多想了,总觉得有点儿像灭口。” 她听着他的话,脑中突然有根弦剧烈一震,痛的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易家害的我家?” “别这样,只是猜测。”林弈辰看她脸‘色’突然煞白,知她是被自己的假设彻底吓着了,不由弯出一抹和然笑意安抚她的情绪。“如果吓着你了,我抱歉。” 虽是这样说,但他心里确如口中所述。在这个世界上见惯了太多的勾心斗角,有时候人命只是最能解决事情的利落手段,除此之外,毫无价值。 诚如萦希的死,便是一个最实际不过的佐证。 她仿佛是慢慢平静了下来,煞白地脸‘色’渐渐涌上些许绯‘色’。但那眉宇间紧锁着的忧愁却依然不愿弥散,甚至放肆的延伸到了她的眸子里。晶亮瞳子由惊愕至现在地茫然无助,焦扬辛酸凄苦的整个过程犹如一幕大戏,在他面前慢慢上演。“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事情一触即到这个边儿都强制自己不再想下去,我不敢想。” 她的声音诺诺的。似乎是承受了太多的惶恐惧悚。那双渗透着凄楚的眸子空‘洞’的看着他。“林总,如果爸爸真的是他们故意造车祸害死地……那……” 终是不敢说下去。她死死的攥住自己的拳头,像是要把这样的念头掐死在自己的掌心里,一旦他们真的是车祸制造者,那易家就是直接制造他们家惨状地人。以前或许可以用种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毕竟只是些‘精’神上地侮辱恩怨。可如果真的是她们家半生不幸地凶手…… 她闭了闭眼睛,直到掌心传来阵阵利痛才张开眸子,肩膀却突然感到一热。茫然抬头,却撞入林弈辰深幽的瞳眸,灼灼的目光中甚至还有了几分怜惜,“焦扬,”他深吸一口气,“事情一旦发生,总要有面对的勇气。当时的我,面对萦希的车祸,也是生不如死。” “可是,萦希的死是因为白氏。而我爸爸,却是因为……” “实质相同。”他收起了刚才柔和低沉的语气,似乎是想用冰酷的语声迫使她清醒,“商人为达到目的,去除阻碍,不是不敢触及人命官司。” “你以前说,那一场车祸,造成了你爸爸的死,你妈妈的残疾。只有你,在母亲的拥抱下逃出一劫。你说,是一个货车撞的你们,可撞完了你们之后那货车司机呢?死了还是逃了?” 她一下子怔住,手又不自觉的攥紧了包带。那场车祸是她一辈子的梦魇,以后的几年,她几乎每次都会被这样的噩梦惊醒,梦中的爸爸妈妈躺在血泊,将她的身体慢慢染成最惊‘艳’的红‘色’。 可是今天,她却不得不记起。 九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强大的记忆力,而且那场车祸又是那么惊心。焦扬想了想,终是抬头,“司机仿佛是一个年轻人,具体我记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当时逃逸了,因为后来被逮到了拘留所里,而且还赔了我们款。” “哦?”林弈辰轻扬,‘唇’角勾起戏谑的一弯,却让人无端觉得冰冷难耐,“焦扬,不要怪我多事。我直觉觉得,毓泰又会重走白氏的路子。” 他旋身,嘴角慢慢敛起了那般冰冷,只是认真的看着她,“若是能从车祸这里入手,焦扬,这会容易的多。” “也许你会觉得我别有动机,也许你会觉得我目的不纯,可能妄图想要霸占毓泰的心都有。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仅仅出于你与那个人的故事帮你。你和他,比我和安冉还要‘波’折。这个世界可以不成全爱情,但不可以放任罪过。” 他的眸瞳乌墨凝重,犹如无星暗夜。虽然压抑,却并不虚假。 第二部分 她+他 对手(4) “我知道。”焦扬微微点头,“从您给我说您故事的时候,我就知道。” 或许她现在还是太过单纯,并未认识到世界的虚假。可当他给她讲述了那么一个故事,她真的不能不信他。 拥有那么一段神伤爱情的人,总不会给人带来虚伪。 “要不要我帮你?”他看到她完全没有杂质的信任,慢慢呼气,“关于车祸的调查。我曾经有过经验。” 他慢慢苦笑,再次忆起了那段痛苦的生活,“萦希的死也据真相大白时隔了八年之久,你这个虽说是二十年。但我想只要过了那个最佳调查时段,或长或短没有区别。” “如果你想用你的资料作为工具,也未尝不可。或许只是时间长了些,但总有沉冤昭雪的时候。”他笑,“其实我觉得你现在是未定决心,潜意识里害怕知道真相,害……” “您帮我。”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对上了一双美丽的眸子,决绝,挣扎,坚忍,痛楚同时上演,她定定的看着他,“您帮我。” 林弈辰随即给那个好友打了电话,调查萦希死因的时候,他明着依靠公安机关,.16他这个朋友也是刑警,只是不在海涯。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那位朋友要求和焦扬面谈。双方约定好了,后日去z市与之见面。 回到家中,焦扬努力掩下自己的心神不宁,照常陪伴着袁月看些‘肥’皂剧。可林弈辰的那番话实在是对她有太大影响。联想到后日地调查,她还是不动声‘色’的向袁月那里凑了凑,“妈,您还记得那次的车祸吗?” 袁月莫名,“怎么了?突然想起这事儿?” “也没什么。”焦扬嘿嘿笑了两声。“我们单位今天有被车祸撞到的,根本就不严重,人家司机还赔了1万多。我就突然想起咱家这事儿来。” “哦。”袁月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咱们当时收到了1万的赔款吧。” “10万?”焦扬深知那时候地钱比现在实在太多,不由一惊,“那么多?” “你以为呢,后来你上学,咱们生活的那些钱不都是用的它们?”袁月看了她一眼。低叹,“不幸中的大幸,那司机虽然当时逃逸,但还算老实,十万一下就给齐了。电脑站.16k.要是按照现在电视上演的这个拖法,咱娘俩都不知道有没有今天。” “哦。”焦扬嗯了一声,白天与林弈辰进行的那个最可怕的假设竟再一次涌上心头,刻意让自己不再追究下去,她翻了个身,再次陷入沙发里。 心思不宁的度过两日。林弈辰与焦扬下午便去了z市找那位钟警官。到了市公安局,林弈辰简单地介绍了焦扬的情况,便让他将她带到她自己的房间详细问询。 大体上翻了一下她所带的资料,钟警官拧眉。“这些问题专业‘性’很强,且时间已久。若是根据此断案的话,会有一段时间。” 焦扬点头,“我和林总已经预料到了您所说的情况,那您的意思是……” “听说你还怀疑造成你父亲死亡,你母亲残疾的那起车祸真相?”钟警官抬头,“说说看。” 焦扬努力将自己让自己表达的清楚明细,所有能记住的片段都说给了钟警官听。却见他地眉头先是微皱,到后来竟成了紧锁,死死的结成了一个疙瘩。她在他愈溅肃厉的表情中发觉了些许不妙,心也随之慢慢揪紧起来。果真,钟警官在听她说完之后低沉开口,“根据我的经验分析。这应该是一起有预谋地车祸。” “预谋?”几天来挥之不去的可怕假定得到了专业人员的肯定。焦扬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强作笑颜。“为什么?” “按照你的说法,那是一个小货车。90年代初期,开小货车的一般是司机,好吧,就算是车主,也应该没有多少钱,能一下子掏出10万来赔偿你们?10万在现在都很可观,那时更应是一笔很大的费用。”他微微吸气,“我觉得,这10万应该是雇主,也就是背后的人‘交’的费用。” “既然有雇主可以‘交’费,那当时还逃逸什么?”焦扬不知不觉地想要摆脱那样的可怕假设,“直接‘交’钱赔偿不就可以了?” “对,这也是一个问题。”钟警官叹息,“其实事情未定之前,也不好下结论。我只是因为朋友的关系,所以才提前透‘露’了一下直觉。对了,”他忽然抬头,“你记不记得那个司机长什么样子?” “当时吓‘蒙’了,”焦扬不好意思的看他,“可能记得也不算清楚。我们的车虽然彻底坏了,但是他的车只是车头挤得有些扭曲,仍然可以用。我就记得他打开车‘门’看了我们一眼,然后便关‘门’逃逸。那一抻脖子地张望,脖子上应该有道痕。还有,因为车祸,他地额头也有了血。” 九岁的孩子也只能记住这么多。焦扬做了一个无奈求助地表情,“钟警官,麻烦您帮我查一查。” “好。”钟警官点头,“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至于你的那些资料,先放到你那里,看看此事的眉目再说。” 林弈辰又与钟警官寒暄了几句,便与她踏上回程。坐在车上,焦扬感‘激’的看着林弈辰,“林总,你那么忙还帮我,真的是谢谢您。” “不用谢。”他浅勾‘唇’角,“来回只是两个小时的路程,又不是什么大工夫。” 看出来他是真心不用感‘激’,焦扬也没再客气下去。微微垂头,脑海里回响的都是钟警官的话,虽然能是推断,但是从他眉眼里的自信可以看出,起码已经准了七成。 难道她们一家的惨剧,真的是易家故意为之么? 第二部分 她+他 对手(5) 回到公司正值下午三点,焦扬又忙忙碌碌的工作了两个小时,雅高虽然丢弃了n市的地块,可海涯的那片却依然在运筹中。此外,雅高别苑也要开始二期尾房阶段的宣传,这些东西,都需要她拿大主意。 不知不觉的忙乎了一通,等到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出去一看,竟已经是七点。怪不得感觉这一阵特别安静,原来大家都已下班。 焦扬磨磨蹭蹭的收拾好东西,打开手机,竟没有家里的来电。若是她没有在正常时间回家,袁月一向都会打个电话问情况。可是一下午,除了接了几个业务电话,手机安静的仿佛过分了些。她拿起电话,拨出去家里号码。 因为妈妈是残疾人,她怕她不方便接电话,因此习惯响的长一些。可是这次已经到了“对方无人接听”的提示,依然没人接过电话。 瞬间,她的心猛地被提起。随即抓起钥匙,疯也似的向‘门’外奔去。 七点正是人‘潮’涌动的时候,繁华海涯的道路更是拥堵的难以前行。焦扬打了个车,看快到自己家的那块儿堵车,便‘交’给司机师傅钱,疾跑着回家。 气喘吁吁的推开‘门’,原以为家中会如往日一样,会有袁月“来啦来啦”的招呼声。可是这样的意向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便已凝结成冰。 洗手间‘门’以一种近乎恐怖的形态大开,焦扬的心提到了极点,疯也似地跑过去。只见袁月无力的垂着脑袋。另一只手如同以前那般搭在轮椅之上。腰间还系着围裙,上面却布满了残渍,散发出微酸的气息,显然是她呕吐所致。。,。 低低的喊了几声妈妈,袁月却并像以前那般应声。慢慢将轮椅自洗手间拖出。焦扬颤巍巍的将手触到妈妈地鼻孔上,气息已然全无。 那双为她‘操’劳了一辈子的手冰冷的如同置身于零下十几度的室外,慢慢延伸至她肌肤的其他部分,均是这样的寒冷。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溢出,焦扬‘腿’不自觉一软,竟猛地坐在地上。 日日害怕今天,却没想到今日真的来临。 接下来的两天,焦扬请假处理母亲后事。他们一家思想开明。从不在乎那些丧葬程序,什么守陵三日地老规矩也都没有践行。她只是将母亲送到火葬场,然后到公墓买了块地方让她安息。原本也想如同焦启泽那样将身体的其他器官捐赠出去,可是看着母亲的照片,终是没有忍心。 整个过程,就连舅舅舅妈也掉了几滴泪水。可是焦扬的‘唇’却抿的紧紧的,泪水从没盈上瞳眸,丧母的悲伤,仿佛从未来过。她第三日便去了雅高上班。若非仔细观察那微红的眼眶,几乎找不出刚刚经历过丧母之痛的半分痕迹。而雅高的高强工作力度也给了她最好地挥别悲哀的借口。她彻底与繁忙的业务融为一体,根本没有余力播散哀漠。 直到那一天,电话突然响起。里面的‘女’声中规中矩,毓泰集团n市项目启动。邀请她去参加奠基仪式。 想起拍卖会上与易明地相见,她微微牵扯嘴角,慢慢凝出一弯苦笑。电脑站//.16那一声类似于赌气的约定,他果真记在了心头。 没有理由不去,亦没有必要不去。焦扬深吸一口气,随即吩咐助理定好了那日飞往n市的飞机。一切办好之后,她打开手机,上面的那张熟悉的俊颜仍是大学时候的样子。青涩中透着些英气,没有现在咄咄‘逼’人的气势,亦没有那种‘逼’人至骨的戾气,一切一切,平和地只剩下美好。 可是,却很模糊。 她知道这是因为那时摄像技术的关系。时隔多年。总不能要求像现在这般技术‘精’良。可是心里却隐隐涩痛,失去了父母双亲。终于连最后一个生命至重的人也要划去。她的人生,仿佛注定要上演一场最无情的决绝。 奠基的那日很快来到,焦扬提前到了现场。往日地‘交’通‘花’园已经彻底拆迁完毕,空场中央堆着大量砖土,刻着“毓泰集团”地大石碑在场地中央分外夺目,在初晨阳光的照耀下竟有些灼灼生辉。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脑海中不知不觉便重现了以前的情景,哪里是小区的篮球场,哪里是小区第一个垃圾回收站,哪里是小区卖冰‘激’淋的地方,每想一处,都鲜明犹如眼前。 “呦,焦总在这儿缅怀过去呐?” 如同在平静无‘波’的水里砰的砸下一个石子,记忆里熟悉的讥诮声残酷击垮了她的回忆。焦扬倏然转身,只见蓝若琳慢慢向她走来。依然是以前那个样子,身材高挑,走起路来婀娜摇曳,面上习惯‘性’的带着笑意,尽管那笑意在不同场合下区分的犹为分明。 “你好,蓝总。”焦扬微笑,礼貌伸出手去。可面前的‘女’人却只是一瞥,丝毫无视她握手的诚意,只是站在她的旁边,“焦扬,我如今知道错都不在你。可是却无法做到与你相视一笑,便把那些前尘拂去。” 焦扬一怔,淡然的笑意在‘唇’角潋滟漫开,“无所谓。” “我以前以为没有你,他便会对我一心一意的好。与我订婚,结婚,生子,直至老去。我们之所以会有‘波’折,都是因为你的存在。可是,”她突然转头看她,眸瞳里的笑意荒凉摇晃,却空‘洞’的像是能窥到她心里的哀伤,“我错了。没有你,我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性’。之所以想和我订婚,那都是因为你。” 焦扬心里一苦,‘唇’角却仍有笑意流连,“蓝总,你把我看的重了。” “原本以为最正确的一步棋让我走出了最惨败的结果。”她看着她,依然是笑,“易妈妈的电话,其实就是在我告诉她你回来之后才打的。我原以为自己不成,动用长辈的势力终能让你们分开。可是没想到见到他,他只给我两个字,那就是分手。” “他那时候的眼神‘阴’鸷狠厉,像是要吃了我。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已经没了任何再续可能。你知道你4000多万违约金的代价是什么吗?” 焦扬摇头。 她仍是笑,“是我和他的分手。焦妈妈让他不要追究你的违约,他只出具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和我的断绝。” 焦扬募得一怔,那瞬间仿佛有一颗碎石重重坠于心上,不可致死,但却疼得刺骨。那个‘女’人的笑容在她眸中逐渐变得透明,泛着如此赤‘裸’的酸痛,“他是用他的方式来惩罚我的那步棋,从而告诉我最残酷的一个事实----没了你,我们之间,连做戏都没有可能‘性’。”“所以,最后让我留在毓泰集团,都像是施舍。”她深呼一口气,嘶嘶的喘气声伴着飘飞的尘土扬在空中渐至虚无,“可我不能离开。假若就此离散,只像是落荒而逃。” “他什么时候结的婚?那个‘女’人是谁?”焦扬转头,终把压在心底的那句话问出口。 “今年三月十。”蓝若琳看她,眸光苍茫的似是在陈述毫不关己的旧事,“易夫人景茹,二十三岁妙龄。普通农民家庭出生,家资一般,甚至可说是窘迫。姿‘色’平常,学历平常,品‘性’平常,据说是在一次酒会上相识。那时他是嘉宾,她是勤工俭学的服务生,两人一见钟情,隔月便结婚,最终成就一段最美童话。” 她像是听天书一般听着这段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她说的是如此连贯,可她却像是片刻间失去了领悟能力,每一个词儿都是孤单的,就那样硬生生的砸到她的脑海里,生出最原始的痛楚。 这种难受的感觉被身后突然兴起的热闹埋没,焦扬与蓝若琳同时转身,只见以前在毓泰的同事纷纷朝他们跑了过来。久别重逢的欢悦暂时将刚才的落寞辛酸冲刷褪‘色’,大家正兴致高昂的批判焦扬当时的不告而别,突然有人高呼时间快到了。 第二部分 她+他 梗塞(1) 听到这个,方才喧闹的人群立时四散。十点奠基典礼开始,现在他们便要去准备,连蓝若琳也要随着离开。想着一会儿这必要人群涌动,焦扬突然觉得辛酸,像是面对一场不相干的热闹,只能转身离开,重回酒店。 十点开场,抱着早去无益的态度,她九点五十才晃晃悠悠的赶到。到了庆典来宾登记处,因为多数来宾已经到了现场,那个供嘉宾留名纪念的大宣传板几乎没有空地。焦扬拿着笔看了两秒,才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那里书上“焦扬”两字。 转身,接着便有迎宾小姐给她佩戴嘉宾礼‘花’,小心翼翼的别在左‘胸’位置。与其他庆典不同的是,毓泰今天用的红‘色’的玫瑰鲜‘花’作为礼‘花’配饰,只要微微低头,便能嗅到玫瑰的清香。 前方已经支起了大台子,隔着不远便看见竖着几把铁锨,杆上系着喜庆的红‘色’绸带,在微风下摇曳飘‘荡’。焦扬跟着迎宾小姐找到自己位置坐定,别的嘉宾都是组团来访,三个五个结成一队侃侃而谈,唯有她是独自代表雅高,在喧闹的环境中,竟有一种刺耳的孤寞。 掌声突然响起,焦扬抬头,触目便看到易明款款而来的身姿,像是在招呼什么领导,他左臂微展,儒雅有礼的呈现出邀请的姿势。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上的人来人往,接下来便是繁冗的领导讲话环节,然后便听到四周嘉宾的惊讶声,赞叹声。大体就是称赞毓泰厉害,请了那么多领导来捧场。 焦扬垂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手机站//ap.n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伴着轰鸣腾空地礼炮,领导们纷纷下台。拿起铁锨装模作样的对着镜头奠基。一个个笑颜如‘花’,姿态十足,仿佛手中执着的不是农用工具,而是上帝赏赐的权杖。易明站在中央,面上却并无太明显的悦‘色’,就那样淡然地勾起‘唇’角,仿佛今天的活动他只是配角。 她知道他要忙于照应招呼政fu贵客,怕是顾不上左瞅右瞅。而自己又掩在人群中其貌不扬,必定引不起他的注意,便静静的看着他,看他转身与政fu领导握手攀谈,看他与友公司领导神采飞扬的介绍项目进展方向,看他微微不耐的命令下属尽职开展工作,直到看他完全给她一个背影,‘欲’要远走…… 鼻尖蔓延的尽是礼炮焰火鸣放的硫磺气,竟有些令人窒息。焦扬叹了一口气,在迎宾小姐地带领下也要离开。却感觉有双眼睛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倏然抬眸,他就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自己。 深邃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璀璨的让人无法移目。愣了两秒。她看着他勾扯嘴角,迎面却突然刮起强烈的风,吹的那些祝贺条幅与气球飒飒飘动,随着风肆虐的,还有工地上漫天的尘土黄沙。 他的眼睛渐渐在她地视线中成为昏黄的模糊。焦扬垂头,突然感觉眼睛剧痛,大概是飞进了沙子,只轻轻一‘揉’。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伸手抹去浸出眼角的泪水,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一路网 毓泰还在n市地陶然居定了席位招待嘉宾。出了项目现场,焦扬直接被车带入酒店。已经事先按类别划分好包间,与焦扬同席的,多是其他地产负责领导。 商人最有自来熟的本事。坐定之后。一桌子素不相识的人便由完全陌生进化到了神侃的地步,他们多是c市建筑公司。水电公司等与毓泰有合作希望的企业,过来参加毓泰典礼也算是谋求以后合作意向。问及焦扬单位,焦扬淡笑回答,“雅高。” 话一出口便引起大家惊诧,“雅高?林总的雅高?” 她点头。 接下来的宴席畅聊几乎是围绕焦扬展开,大家对雅高为什么放弃这片土地十分感兴趣,按道理说,雅高若想拼下去毓泰,那是根本没有悬念地事情。焦扬无奈,只能说领导换了决策,觉得n市不适合雅高发展。 或许看她含含糊糊的不愿意多说,‘精’明的商人知趣的将话题转移,觥筹‘交’错间延伸了无数方向,关于毓泰易明的传奇,关于毓泰集团的各个分公司经营情况,关于毓泰地n市项目开拓进展。焦扬一直在那里心不在焉地听着,却突然听人开玩笑的提了一句,“我想知道地是,毓泰集团一直申明开拓进展。那毓泰广告怎么会缩小规模呢?” “缩小规模?”她倏然抬头。 “是啊。”那人见他惊讶,更加起劲儿的说道,“据说现在毓泰自己的很多广告都会‘交’付外面的广告公司做。所谓毓泰广告,其实实质上仍做传媒平台这一块儿。”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另一人小心翼翼的放低声音,“x大校长置换,易蓝分手,基于他们关系产生的毓泰广告也就没有存在意义。若因为合同合作办学,让他们转向传媒这一块儿便是了。” 想起那时候毓泰广告的轰烈开场,焦扬不禁感觉辛酸。刚‘欲’垂头饮茶掩去眼睛里的伤感,‘门’突然被打开,倏然抬眸,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几人簇拥之下款款而来,如同早知她会在那个方向,刚一进‘门’,他的目光便与她未敛去的伤感猝然碰撞。焦扬垂眸,四周已经响起了恭维祝贺声,“祝易总裁再拓事业版图!” 清脆的酒杯碰撞声一声高过一声,为显礼貌,易明与各位来宾一一碰酒,包间瞬间腾起了浓郁的酒气。不知是因为酒‘精’过敏还是气氛微妙的缘故,焦扬只觉得两颊微烫起来。 “呈恩置业祝易总大展宏图……” “天元建材祝毓泰再创佳绩……” 那只熟悉的手终于停滞到了她的前面,腕表掩护下的几痕再次映入她的瞳眸。焦扬深吸一口气,抬眸看他微笑,“雅高集团焦扬祝易总幸福美满。” 他看着她,仅仅一瞬便别过头去,高举酒杯一仰而尽,“谢谢大家来访!” 只说了一句回谢的话他便转身离开。宴席上的人注视着他的背影再次坐定,虚夸也好,实话也罢,皆称赞易明的优雅风度。只有焦扬闷不吭声,呆呆的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目光‘交’接的瞬间,苍然转身的刹那,她分明琢磨到了他犹疑不安的情绪,犹如被风摧残的弱烛,生出最摇摆不定的光。 好不容易来到n市一趟,宴后焦扬又去舅舅家呆了一会儿。卓诗雅又是一顿嘱咐,什么小心慎重‘交’代了千遍万遍。吃完晚饭,舅舅本来执意留她在家中居住,可焦扬觉得虽是家人也不应该多做叨扰,便以回宾馆还要工作为由离开了家。 舅舅家离宾馆不远,不值当的打车。焦扬便采取慢腾腾的步行方式,到了房间已接近九点。刚到了宾馆坐下,便接到雅高以前同事的电话,问她回没回去,说如果一会儿方便的话,便找她来玩。 同事‘交’往一场,又是多年不见,焦扬自然是满口答应。大体收拾了一下房间,将自己的包和外套整理了整理,她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待。 过了半个小时,同事又打来电话,说另一个同事喝醉了,要忙于照顾她,没时间去她那里做客。惋惜之情溢于齿间,焦扬呵呵一笑,宽慰她说以后还有机会。 弱弱的说,我想要推荐票!! 弱弱的说,如果增五张推荐票的话俺就加更。 弱弱的说,下一章,他们就会相逢,不是悲剧,再次确认。 我不喜欢悲剧。 第二部分 她+他 梗塞(2) 反正没人来了,她拉上窗帘,想洗个澡舒舒坦坦的到‘床’上休息。在外面被风沙浸染了一天,洗头的时候甚至会有小碎石冒出来,好不容易将自己搓洗干净。她换上睡衣,这才觉得有一种脱胎换骨的舒爽。 刚在‘床’上坐下,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焦扬一怔,想到除了那个‘女’同事没人知道她的房号,便只紧了紧浴袍,一边打趣一边开‘门’,“不是不来……?” 话未尽,便被熟悉的香气夺去了注意力。焦扬蓦然抬头,满脸笑容在撞入那双眸子间冷凝成冰,像是失去反应能力那般愣在那里。易明将她的惊愣纳入眸中,低低的化为齿间缱绻,“焦扬。” 那一声称呼让她蓦然反应过来,未经收敛的惊讶转变成为刺骨的冰冷,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来做什么?” 他‘唇’角微勾,却流‘露’出一弯无奈,“让我进去。” “现在不大方便。”她下意识的揪住领口,却被他眼睛里的脆弱将警惕‘性’击溃的无形,“我要休息了。”说罢,便‘欲’关‘门’。 “可是有些事情非说不可。”他用掌抵住‘门’,定定的看着她,眸内柔和似水,语气却不容置疑的强硬,“焦扬,让我进去。” 意识未做决定,行动已然先行。。//.。她觉得自己依然犹疑不决,竟已经做了侧身相邀的姿势,看着易明进‘门’,她慢慢将‘门’关上。 刚洗完澡,头发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水渍。整个身体被睡袍包着。虽然没有什么有失风化的地方,但毕竟是睡袍,单是想想便能延伸出无数暧昧不明地含义。焦扬看了看自己,及膝的长度只能包住膝盖以上位置,浴袍无袖且宽大。一不注意,肩膀便会失去遮掩。因此只能揪住领口,慢慢移到他的对面。 她看着他,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的在沙发上一坐,拿出遥控器调小音量,“怎么了?” “焦扬,我知道了。”他在她对面地‘床’上坐下。拧眉看她。 “哦。”焦扬应了一声,脑中却蓦然闪现出母亲在洗手间的惨状来,顺理成章的,他的低沉在她心里竟有了兔死狐悲的效果。她不去看他,眼睛执着的盯向电视,语气却是飘忽的轻扬,“有什么想法?” 像是将一切都置之度外,那种眼神空‘洞’的竟让他感觉惧怕。易明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板正看向自己。大概是用力太大。他隐隐的听到嘶的一声吸气,心里一揪,却仍不愿意撒手。。//.。 虽然面对自己,她的眸子却是低垂的。刻意躲避了他的视线。那一刻,他似乎成为她世界里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人。 莫大的难过压得他喉咙酸痛。他看着她,握着他肩膀的手依然不曾放松半分,像是怕她在指尖溜走一样执着用力。良久,才挤出一句话,“焦扬,你看着我。我想和你解决问题。” 她真地抬起头,眸瞳里却有如此明显的戏谑和无奈‘交’相流转。“易明,怎么解决?如何解决?” 事情已成定论,上天不是给每个人都恩赐了反悔的权力。有些事情,做了,便注定无法回头。 “我妈不对,是她错了。她不该用那种方式来‘逼’迫你。”他的语速恳切急迫。像是想要将这些话融入她地心里,‘逼’迫自己的语气绵软柔缓。如同‘诱’哄,“焦扬,我们摊开一切,说开好不好?” 她只是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长如蝶翼的睫‘毛’微闪,衬得眸光中的无力和冷漠更为分明。 “我知道这是你和我分开的理由,现在一切说开,咱们还在一起好不好?”他低头,看她还是无动于衷似的怔愣,像是要融化她心底的绝望一样,紧紧将她拥入怀里,“我爱你。真的爱你。这么多年,我心里没法有另一个人……” 那种低沉地声音犹如蛊‘惑’在她耳边回响,软软绵绵的如此动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易明,眼神不安,连声音都透着忐忑和无措。放到几年前,这样的誓言都会让她停驻一切事情,就那样心甘情愿的随他走。可是如今,连上天都剥夺了她与他再一起的权力。 那样辛酸地绝望募得腾涌升起,如同蓄积了这几日所有地气力,就那样悲切的抵在她地喉咙,痛苦的让她发不出声音。焦扬紧紧咬‘唇’,终是慢慢推开他的拥揽,指尖在脱离他的温暖之时,如同被刀划过一样,竟有一种痛入心扉的疼痛。 可她的笑容却是绚烂的,甚至是那么张扬的盛开在他的眸瞳中,她看着他缓缓而语,“易明,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回头。” “我有我的世界,悲哀也好,凄楚也罢,总是我该行的路。如果我们以后有任何不快,那也只是基于法理,基于道德。已经如此,我们没法再牵扯下去人情。” “而你,已然成家立业。现在有了夫人,过不久或许还会有可爱的孩子。”她缓缓的说着这些话,‘唇’角始终保持美好的弧度,心中仿佛不曾经历过那般痛彻心扉的厮杀挣扎。 他被她的话惊住,相处这么多年,他何曾见到她如此一面?一直习惯了她喜怒于形。顶多不过是怒及反笑。可那心里真正所想,他都能在她的那双澄澈的眸瞳中窥探到让他心安的痕迹。 但是今日,那双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隔得如此近,他却只能看到她的空‘洞’和苍茫。 心里像是被人挖去一块。他看着她,眼神‘阴’鸷焦灼,“焦扬,你要是觉得阻碍在我这方面,那我离婚,我们重来。” 她仍是笑,像是在听一个过时的笑话,水‘色’眸光中都飘‘荡’着几分讥嘲。 “我会做的很好,你若是答应。咱们便一同回c市都说清楚。焦扬,我从不相信什么宿命定数。这个事情并不是没有回圜余地,只要我们相爱,只要我们想在一起,我们还年轻,还有那么多年!” 平时在多少人面前神采飞扬,遇到再大的事情也镇定如山的易明竟也表‘露’出了这样的情绪。这一番话说的毫无逻辑,颠三倒四,语句重复繁冗。焦扬笑出声来。 那一声笑,犹如冷水,浇熄了他眸中燃烧正灿的希望。 我弱弱滴说,我想要推荐票。 第二部分 她+他 梗塞(3) “易明曦,你也有想事天真的一天。”她笑,“我不知道你妈妈对你说了什么,但我要和你说的是,你妈妈那一出欺骗,让我恨了我爸爸一辈子,让我舅妈和舅舅差些离婚,让我妈妈怀着对我爸的恨踏入坟墓……” 最后一句话,纵然她极力控制,眼泪还是像是有了灵‘性’那般自眼圈轻滑。妈妈死时她都不曾哭,可是今日,面对着这个男人,又爱又恨的纠结却让她的泪水止无可止。 这便是劫数。 他真是她的劫。 “你若是能让所有的人都死而复生,你若能还原我的家庭,你若能补偿我艰辛酸楚的童年,我便和你走。”她的泪水犹如连绵的雨滴,顺着他的指缝流于掌心,而他显然是被她的三个假设吓住,缓缓抬头,“焦扬,你在‘逼’我……” 她只觉得那个“‘逼’”字来的如此可笑,“易明曦,你告诉我,你妈妈说了些什么?” “她说他‘逼’你离开,是因为和焦爸爸立场不和,是因为两家悬殊太大,是因为不愿意让你成为我事业的牵绊。所以才在月明厅约你,给你钱让你离开……” “果然……”焦扬吸吸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竟不再涌出泪水。她看着他微微勾‘唇’,“那你呢?要不要听听受摆布那方的版本?” 他只是点头,却不言语。(手机阅读16k.) “你做好思想准备。”她继续现出轻扬的笑容,眸瞳在泪水的冲刷下更加璀璨夺目,“我告诉你。即便我是做广告策划这个最讲究创意地职业。我也从没见过这么‘精’彩的故事,真的,‘精’彩的像是最恶毒的天方夜谭。” “你只要听了,你就会觉得我们之间真地是再绝不过的路。”她看着她,“易明曦。我当时知道所有一切的时候只觉得痛彻心扉,恨不得用死来换回曾经‘蒙’‘惑’的那一场。这样的事情,你真的还想听吗?” 他依然点头,眼神中已经透出了决绝的坚毅。 “那好,我说给你听。”她深吸一口气,眼睛却不再看他,淡淡的瞥向一旁画面纷繁地电视,“你母亲有一点说的对。她与我爸爸立场不和。因为这个立场不和,所以不愿意让我和你在一块儿,于是,ps出我舅妈与你爸爸的‘裸’体照,‘逼’我离开。我若不走,据说此事便会昭告天下。” 说完转头,看见他一脸‘迷’茫便摊手,“就这些。” 她故意省去了最关键的部分,其间关于他们易家制造车祸灭口的嫌疑也没说。那么痛苦的记忆,只是寥寥几句。便已概括出来。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我妈ps‘裸’照威胁?”“是。”她的表情轻描淡写,仿佛刚才那场哭泣带走了所有的痛,剩下的唯有麻木。16k小说网“对,所以你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分手。我说不出,我的舅妈与你爸爸有染,我对你只有愧疚。那时候我想,不管你怎么‘逼’我,我死也不能说出理由。如果让你知道了这些事情,还不如觉得我薄情寡义来地让我能接受些。” 他眸瞳里的惊讶一点一点变淡,“焦扬……” 下面仍有话想要对她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慢慢站起身,像是刚刚历经了一场最酷厉的鞭笞,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的凄楚。 “所以,你听了这些,也想逃吧。”她仰头看他,‘唇’角延绵出一弯戏谑地弧度。“所以。易明曦,真的不是我蛮横无理。真的不是我欺人太甚。” 他们两个人,真的不可能再有‘交’集。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凝重,清晰的将她纳入眸里,“焦扬,”似是将所有力气都凝于齿端,他说话的时候甚至簇起眉角,“不管他们如何,我要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你,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我才会如此用力的爱你。” “我爱你爱地完全失去自己,每一次都是倾尽全力。百般‘诱’导你回毓泰的那一场谋局,几乎耗尽了我四年所有‘精’力。或许你还记得那一次的避孕‘药’,我就那样眼睁睁的‘逼’你吃下去,其实那并不是避孕‘药’,那只是营养钙片,只不过是换了盒子而已。” “而我,看似百般折磨你,其实你每痛的一分,我都像是被鞭笞十分。每一场痛都是我设计的桥段,因为唯有痛楚才会让四年集聚地爱情变得清晰,才不会让我感觉你就在我面前,但我却触‘摸’不到你。” “最后那一场车祸,是因为知道了你订婚地事情所以才仓促而行。后来,看到你在我‘床’头依然嫣然笑语,我真的觉得一场生死较量能换回这样地温馨共存也很值得。再到以后,你再一次不告而别,我那日在病房中呆的几乎恢漠,眼前不断浮现的是你最后在‘门’缝中看我的表情,心痛的几乎发疯。九点十六,我妈和蓝若琳来,让我免去你的赔偿款,我便明白了一切。” “我真的恨你,恨你不该这么轻易缴械投降,不该再一次给我这么美好的回忆之后狠心将我舍弃。我拖着未愈的身子发疯般的找了各个n市的各个角落,你却消失的那么无影无踪。那时候就感觉骨折的痛楚渐渐延伸至心中,我仿佛再一次堕入噩梦。” “那是近乎崩溃的绝望,比起四年前的那幕更让我感觉嗜心刻骨。于是,我又恨了你一年。“与若琳分手,毓泰广告形同虚设,实质上仍是毓泰传媒的主体,伴随着你的离开,毓泰集团第一次出现了滑坡。各种传言纷至沓来,恶毒讥嘲不绝于耳。后来,爸妈给我带了一个‘女’人,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名字叫景茹,莫名其妙的,便让我结婚。” “那时我便想,不和你结婚,反正和谁都是一样的,便顺从答应。所以就有了那么一场酒店服务生与钻石王老五相逢的好戏,经过此事,毓泰重新回到事业强效期。” 他看着她,那双让他眷恋疯狂的眼睛微微瞪大,似是感到不可思议,心里突然有一个地方再次回暖,却同时泛起了酸涩,垂头微微撸起西服袖子,他一下一下将衬衫袖口解开,“这一个圆圈,便是新婚之夜的馈赠。” 焦扬惊愕,怔愣的看着他皮肤那一圈暗黄的印迹,如同干枯树桠的末端,丑陋至极。他看着她的表情,嗤的一声想要放下,却见她用力抓起他的手,倏然抬头看着他,“这是怎么‘弄’得?” 眼神酷厉,刚才还清渺的眸瞳中却有着一种‘逼’人的心痛。他看着她,想要‘抽’回手,“过去就是过去,我只想让你知道,我……” “烟烫的?”她打断他的话,再次厉声。 他看了她几秒,像是想将她这样的表情印入心里,良久,才化为一声点头。 筒子们呀,你们看到这章的时候,偶正在公务员考场上厮杀呀家为我加油吧,我设定了提前发布,大家想象一下一个圆苹果愁眉苦脸的答题的样子。。同情一下偶。。顺便给偶加油。。 我想要粉红票,再一次呼吁。。 oo... 第二部分 她+他 梗塞(4) 点头的幅度很轻,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面前的她竟是出奇的静默,他觉得惊讶,便低头看她。只是一瞬,她与他的视线蓦然相接,接下来,他看到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易明,你怎么能这样!”她突然疯了一般将拳头擂向他的‘胸’膛和肩膀,如同在面对怨恨已久的宿敌,用力绝望,“你这算是什么?算是‘逼’我屈服吗?受苦受难的都是我,你这是凭的什么?!” 他呆呆的任由她的拳头雨水般降到他的身上,从最初的疼痛到慢慢木然,仿佛承受了这些年所有的痛苦。渐渐的,大概是她哭打的累了,身子不由得瘫软滑落,他猛地用力,趁她离开他‘胸’膛之前,紧紧将她锢入怀里。 微微低头,鼻尖充盈着他思恋了一辈子的她的香气,由鼻至肺,慢慢的在他的血液里沸腾。她原本穿的便是宽松式浴袍,经过刚才不经意的拉扯,圆润饱满的肩膀已经‘露’出一边,晶耀的似是在灯光下烁烁生灿。他看着她,几乎没有犹豫的,便‘吻’了上去。 怀里的她只是一绷,却没有反抗,只是愈发向他怀里偎去,像是承受了莫大的苦难与委屈。有一瞬间的理智在脑中飞逝,却在汹涌的情‘欲’中未能支持多久。他闷哼一声,抱她侧倒在‘床’。 明明是情意缱绻,几度缠绵,但他们仿佛是经历了几世的创痛。看着壁上的时钟,已经十一时十五分,时针与分针呈一百二十度重合。如同一张莫大地口,一下一下的吞噬他们仅有的时光。他在她身边侧卧,粗重紊‘乱’的呼吸稍稍平稳了些,看着她长睫微垂,似是已经入睡。便轻声问她,“你睡了吗?” “没有。” “嗯。”他得到了答案,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些什么,只能微微拥了拥被子继续发呆。“易明,”她在下一刻喊他的名字,粲然地眸子直直看他,“下次不要这样。” “哪样?” 她看他一眼,然后伸手拉过他的左腕。在上面轻轻摩挲,“不能这样。” “那你告诉我减少痛苦的方法。16k.手机站ap.”他勾扬‘唇’角,似是在笑,可眼神却一派悲悯,“若是有种有效的止痛方法,要钱要人,你随便说。” “我不知道。”她看着他腕上的痕迹,除了刀划的两痕,新添的那个烫伤犹为惊心,仿佛又有泪水想要溢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易明,你不能这样自‘私’。” “你痛,我也痛。”她笑。“你是不是又想惩罚我?所以才这么极端,让我更痛。” “或许,你下次可以换一个隐蔽的部位自虐,这里,”她地指尖划过他的‘胸’口,“这里,”腰腹,“或是这里。”大‘腿’。她指尖所到之处均引起他的身体震颤,还未曾撤手,他便紧紧握住了她四处指点的嚣张,可她却抿嘴一笑,“也就是说,别让我轻易看见便好。” 每次他与她握手。与她说话。与她站在一起,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将视线停驻在他的手腕上。看到那几痕印迹。便会有刀割一般的痛心,抑无可抑,止无可止。 他不接她的话,良久才低沉的叹息,“你妈妈怎么走的?” 明显地感到她身子一颤,在那一瞬间她的眉宇猛地簇起,但很快便舒缓起来,又是那种让人辛酸的轻描淡写,“心肌梗塞。” 想起在他住院时还给与过温暖关怀的‘女’人,易明不由得一惊,“心肌梗塞?” “没什么可惊奇地。”她抬眸看他一眼,复又垂下,“多少年的冠心病,因心肌梗塞而死,是最不出乎意料的结局。” 很多年前,医生便对她说,你妈妈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做了搭桥手术,最危险的病变便是心肌梗塞。为了这四个字,她上网查了一天的资料,将所有关于这个病的资料都打印成册,‘花’费整夜的时间研读。 可是,却越读越绝望。 世界上没有一种病能像心肌梗塞那么可怕,虽然有心脏病做底子,但仍是防不胜防。她看着那些残酷的病例,有多少人是突然发病而死在了‘床’上,又有多少人是因为此病在厕所里就一蹶不起,还有很多人是因此而在各种危险情况下便撒手人寰。//ap.16那些理‘性’却不乏生动地病例下写着这么一句话,“古语言猝死,很大程度上描述的便是心肌梗塞。” 那一刻,她的心一片冰凉。 所以,后来就滋生且保持了个习惯。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并将妈妈的手机设置快捷键,按1便能找到自己,按2就是舅舅。回国之后,她又不放心的和妈妈同处一间卧室,每夜几乎都是提着心入眠。 “你没见过这么大还和妈妈挤一‘床’的吧?”她‘唇’角微扬,“可是,我就是,自从回国与妈妈同住,我们都是睡在一起。” “我只有听着她地呼噜才能入眠,她若是有一天没打呼噜,我反而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会悄悄的看她很多次,会将手指探入她鼻尖测试呼吸。还有,她若是有一天提起胃不舒服,提起‘腿’疼,感觉身体无故发热,我便会心惊胆战地陪在她身边,虽然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时候还会一派厌烦。但是我知道,有其中一种症状,便是有可能发生心肌梗塞的征兆。”我们家什么都缺,可是‘药’却从不曾缺过。特别是硝酸甘油,几乎每个柜子里都有一瓶,我能背出哪个厂家的‘药’品更好,能知晓哪个成分的‘药’物对我妈更有针对‘性’,能‘洞’悉这种‘药’吃下去会不会有副作用。去过医院,医生都会笑称我俨然一个心脏病专科医生。可是。”她‘唇’角划出更深弧度,酿出一弯苦笑,“还是没能阻的了这一劫。” 她罗罗嗦嗦说了这么多,自从妈妈逝去,从没想到自己会有一日说这么多话。眼前突然笼下一团黑。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揽进了怀里。 那么用力,用力地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他身上原本的气息与汗味掺杂,‘混’合成另一种奇特的味道,她明明感到想要窒息,可心却觉得无比安定。 就这样窝在他的怀里,直到那一声手机铃声响来,如同一把利刃。突兀的划破了他们之间地平静,她甚至清楚的听到了那一声割裂的声音,呲的一声,尖利却刺耳。 可他任‘性’的不动,就那样任电话铃声一声高过一声,依然固执的抱着她。焦扬抬头,撑开身子,微微一笑,“手机响了呢。” 他看着她良久,直到手机铃声彻底在那样的眼神对视中消匿。再次化为暧昧的沉寂。焦扬轻轻垂头,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目光,可不巧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又响了,你接吧。”她看着他。指指他的外套。 他还是不动。 焦扬叹了一声,转身下‘床’自他外套掏出手机,低头,“景茹”两个字跃然于上。她微微一笑,伸手递给那个依然一动不动的男子,“给你,夫人电话。” 他看了她一眼,慢慢接过去。低头扫了一下,便用力一甩,只听砰的一声,手机的零件四散狼藉。 她一愣,眼中立时划过一瞬酸楚,但是转过头看他时。又再次掩了下去。“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指指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了,家人担心也是理所应当。” 说完便拾起搭在沙发背上、掉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顺好放在他的‘床’边,“我去洗手间,你穿上衣服,走吧。” 刚迈出两步,腰间突然觉得一紧。他用力的锢住她地腰,头埋在她腰间的一侧,“焦扬,焦扬……” 心中那么汹涌的酸涩又要腾涌上来,焦扬吸了吸气,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易明,手机摔了可以再买。这不是解决问题地方法。所以,不会起任何作用。” 他的声音闷得让她心酸,“只要你,只要你……” “或许再过几日你便会忘了这句话,就会庆幸你和我并没在一起。”她想起钟警官那已经有了七分把握的表情,绝望自手指掰他的动作中一点点流出,最后在成功脱离他禁锢的那霎那转头看他微笑,“真的,你便会想,幸好我们不在一起。” 他看着她,墨黑的眸瞳再次凝结了百般情绪,不解的,失落地,绝望的,痛楚的,种种情绪四散流走,在她们之间勾勒出最决绝的困境。她再次迈开步子,在走入洗手间前回头看他,拼命让自己绽放出最美丽的嫣然笑颜,“今天这一场温存,就当是我们最后的‘交’合缠绵。” 话尽,只听砰地一声,她将自己彻底与他地世界隔绝。 掰开水龙头,任‘性’的将洗手台地笼头‘弄’到最大,将蓬伞也掰至最大角度,就那样怔怔的看着水在各个方向四溢流出。水声喧嚣,她原以为能漫过所有声响。可还是绝望的听到了那砰的一声,像是击在了自己心上,痛的她无所遁形。 打开洗手间‘门’,焦扬疯也似的跑到窗台边。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缓缓远离她的视线,黄‘色’的车灯一眨一眨。明明不认识这辆车,可她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那车上载的就会是他,所以,看着他离开,眼泪就那样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她睁大眼睛,直到再也看不到的时候才慢慢转身,木然迈前一步,脚却觉得剧痛。低头一看,原来竟是他摔坏的手机外壳垫在了她的脚底,蹲下身子,她将那些碎了的零件和外壳归于一处。等到全部汇于掌心之时,她抬头一看表,正是零点。 果真是一场旧日的梦,到了全新的一天,他和她,便会没有那些情意纠葛。 汗,这章很多啊。。那么多字。。。也算是再一次h了吧。。 写这章的时候是听着飞儿乐团的《千年之恋》写的,很喜欢里面那一句“穿越千年的伤痛,是你在尽头等我”。 嘿嘿,我再一次保证不是悲剧噻。。大家要对我有信心哇。。。 ps:谢谢雪儿,薪薪,汗,我考的很差劲,但是很累,题目很多都不会做。 还有柳柳,最近比较糊涂,嘿嘿,公务员考试考完了,很佩服你呀。。你咋能考上的。 黑线,我越来越发现自己是个‘棒’槌了。。 再老套的拉个推荐票吧。。。有的就给偶,木的就当偶木说话。。。 遁走。。。做案子去了。。 第二部分 她+他 殇聚(1) 繁忙的无限极重复便构成了焦扬现在的生活。与n市的地块不同,海涯地块进展的比预料中还要顺利。幸好林弈辰将她的职业定位定于雅高集团的策划总监,她只需指出大体策划方向,并不用详细作出案子落实执行。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觉得压力大的超乎想象。 一天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她几乎要有五个小时周转于办公室之外的各个现场,余下三小时,整理各种数据及资料。在这样的情况下,只会埋怨做梦都没有时间,根本不会太多顾忌与易明的那些纠葛。可是,如同在提醒她噩梦未果一样,时隔两个月,她接到了钟警官的电话。 “焦扬,我是钟成民。” 她的心条件反‘射’一提,还未知道什么事情就已经开始紧张,“您好,钟警官。” “你的案子有着落了,事情巧的很,你说的很多事情都与我们在网上通缉的另一个盗窃犯很像,而且正是我市人员。这个逃犯在一星期前落网,所以我们便突击审问一下,他承认是导致你们家车祸的肇事者,但是却拒不承认受人指使的事实,而且对那10万赔偿款的来历也‘交’代不清楚。” “真的?”焦扬只觉得太阳‘穴’霍霍的跳了起来,“那怎么办?” “虽然不承认,但我基本可以确认这是一起故意车祸杀人案。。ap,。但是至于指使方,虽然毓泰集团有较大嫌疑,但总不能就就此指正他们便是雇凶者。”钟警官微微停顿。话筒中传来沙沙的声音,似是在翻阅什么东西,“焦扬,我的意思,是想问你对这个嫌犯有没有印象……或许。你家曾因别地事情与人产生过纠葛……” “嗯,钟警官,您说吧。” “嫌犯姓名景若年,男,农民,51岁。市‘春’阳区五里铺村村民。根据户口本,家有四人,妻子武帘。长子景泉,次‘女’景茹。家中主要收入来源为村中的四亩土地,据村中人反映,平日……” 那些具有专业和客观‘精’神的话在她脑海里团成一片,焦扬紧紧攥着手机,耳朵里犹如自动生出了复读机,不断的想起钟警官“次‘女’景茹”那句话,景茹,景茹,这个名字。不是易明夫人的名字吗。 “焦扬,还在听吗?”她被这突如其来地讯息惊得无法脑子糊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听到钟警官连呼她的名字,“钟警官。我在。” 声音已不由自主的变得涩然,钟警官问她有没有对此人的印象。她勉力扯开嘴角,终究是老实回答,“景茹,是易明的新婚妻子。” 喉咙如同被细线划过一般疼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发出的这些残酷音节。一路看中文网首发.钟警官也仿佛被吓了一跳,一声惊诧的“她结婚了”的反问之后便归为沉重地叹息,“原来如此。” 虽然没有明确定‘性’。但是显而易见的,已然印证了心里害怕已久的那个结果。 “怪不得景若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死也不说。”钟警官苦笑,“我都恨不得动用‘私’刑了,明明心里已经可以断定结果,可他却死也不说。所以我也没了办法。才来问你。” “很难办吗?”焦扬问他。“知道了这一条姻亲关系,还不好结案吗?” “有了点帮助。但是并不乐观。”钟警官叹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取证太难了。我之所以囊找到景若年,完全是上天给帮了大忙,但是下面的部分,就没那么好运了。” “刑事案件必须讲求证据,因为这都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即使知道景若年与易家的关系,但是他若不说是他们易家指使,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事情间隔已久,人证没有可能,物证更是搜寻不到,现在看来,比较切合实际的突破口,只有这个景若年。” “就怕景若年为了‘女’儿,抱着死也不说的态度。但是怕也没办法,现在看来,他就是如此对付的我们。”钟警官又是一声低叹,“不怕硬,不怕悍,怕地就是证据不足又遇到了个赖皮,那样的话,案子几乎就是绝境。” “那该怎么办?”焦扬越来越害怕。 “现在幸好他是有盗窃的案子在身,但是罪不重,只被做以拘留三个月的惩罚。我们只能在这三个月里抓紧时间调查,若出了这三个月动不动传唤,会很不方便。而且为担心他逃跑留在看守所,更会有非法拘禁地嫌疑。所以,”钟警官顿了一顿,“最好的办法,让他在这个时间段内‘交’代真相。” “而你,焦扬,最好能想想办法阻断他们的利益关系。景若年唯利是图,若是易家不给他们保障,供出所有事情就会是早晚的事情。”他深吸气,“但是,这个掐断利益关系,不能以身试法,不能冒险‘激’进,知道了吗?” 焦扬应了一声,自己其实也没了主意,又听钟警官说道,“我也在这边加紧盘问,希望会有突破,我们随时保持联系。还有,听说我们单位下个季度会分配一个专‘门’负责经济案子的高级刑警,到时候你可以把你的那些资料带过来。” 焦扬木然点头,说了句谢谢,慢慢的扣了电话。 她蓦然想起易明两个月前对她说的话来,那个景茹是他爸爸妈妈突然让娶地‘女’子,他大概也不知道其间会有这样的渊源,还一心以为是为公司着想。现在想来,倒像是故意封口了。 彦嘉凌这个主意,打的可真够如意的。 可她了解了这些又有什么用?焦扬苦笑,协助取证,她又该如何协助呢? 她闷头苦想了几日,终于想起了一个不太高明的主意。易明那么个身份,与景茹的结婚必然会轰动c市,她若伪造一份市地报纸给那个易若年。如果他相信两家联姻地局面已经破裂,必然就不会再死死为易家封口做文章。 她打定主意,开始运用自己专长,设计策划了一系列连续报道似的文字。第一篇报道采用了“易景婚姻裂痕,易家凸显嫌贫爱富本‘性’”这样地标题;第二篇报道则堆砌了从网上搜集的些许照片,ps成了易明与几个模特儿并肩欢愉的旧照;第三篇报道采用比较确凿的角度,显示易景婚姻确实出现危机,并附上景茹孤苦兮兮的照片,以便博得众人同情;第四篇报道从民政局人员的角度出发,验证了两家婚姻确实已亡的说法,且拍到景茹已搬出易家别墅的照片。 这些内容在脑海中勾勒清晰之后,下面便开始具体展开设计。为了以防景若年察觉,她一分一毫也不敢掉以轻心,简直比那些商业报广还要认真仔细。因为内容虚假,为最好体现报道的真实‘性’,她想了想便决定采用“剪报”的方式体现。如同特地自报纸上搜集下来的新闻,一块一块儿的,大小不一。 第二部分 她+他 殇聚(2) 因为雅高工作繁忙,将这些东西做完的时候,已经距那通电话过去了又半个多月。焦扬选了周末的时间去找钟警官,将这些东西呈送在他手里,“钟警官,我也没什么办法,主要是和易明也再没什么关联。我想了想,若想切断他们的关系链,唯有一点,那就是让他对他们两家的联姻失去信心,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为他们担那么多风险。因此便设计了这个。” 看钟警官皱着眉头翻来翻去,她继续解释,“我怕真的要采用报纸的形式刊发违法,便采取了剪报的形式。充其量对景若年也就是一种‘精’神刺‘激’,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钟警官挑挑眉‘毛’,“延伸你的专业优势啊,还蛮真实的。” “我也是无奈了。”焦扬苦笑,“顶多算是以毒攻毒,彦嘉凌当时还ps了照片赶我,我只能有这么一招。” “其实我原本想ps离婚证的,但那毕竟是政fu文件,怕会沾染法律问题,只能小心的先用这个。” “好。”钟警官倏然起身,“我觉得可以,成与不成总该试试,有时候这样的欺骗,也算是一种心理攻克手段,不过,”他再次看她,微皱眉头,“你说什么?彦嘉凌曾用这个招对付过你?” “是。”焦扬再次苦笑,“好久的事情了,不过那照片我还留着。//.16” “你留着吧,如果我们这步顺利。你的那些照片便对下一步的取证进行很有好处。”钟警官将那些东西收入资料袋。安抚地一笑,“希望这次能有个结果。” 焦扬怀着期待的心情回到雅高,总希望此事能快速有个了断,好也罢,坏也罢。总有个结果。但是一周过后,钟警官再次传来了让她心灰意冷的消息。 景若年因是盗窃惯犯,在多次与警察的较量中,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反侦察能力。钟警官说他拿着这些照片给他看,试图说服他易家已经将她‘女’儿抛弃,可是景若年只是闷头不信,坚称自己看到离婚证才能完全信服。 “也不知道易家给了他什么利益,嘴这么严实。”钟警官苦笑道。“我甚至怀疑易家给他洗脑了,在这看守所里,他天天接收不到外界信息。什么好消息坏消息完全与之隔绝,应该没道理不信我们地话。” “那是因为我们的目的太明显了。”焦扬低叹,“那该怎么办?” “想想其他办法。”钟警官安慰他,“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总会柳暗‘花’明。” 虽然钟警官最后那句话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她的情绪,可是焦扬还是愁闷不已。事到如今,她并不是想刻意追究易家什么责任,但是想到那场车祸是故意而为。(手机阅读16k.)便觉得愤然不平。可是事情已经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眼看前方便能还原一个真相,却偏偏在此时卡了壳。 难道这是上天故意给她创造的机会,让她不要和易明彻底恩断义绝?她想起那日易明的深情瞳眸。心里又不由自主的溢上一阵酸痛。一方是他,一方是已经远去的家人,或许只有无所适从能表达出她现在地心境。 她打电话给舅妈,自从她知道了事情真相,对舅妈的感情反而深了起来,向舅妈说了事情的大概。舅妈在电话中彻底惊住,“那一场车祸,是有人故意而为?” “基本可以确定。”焦扬答。“其实现在看,就是缺景若年的亲口证据,可他偏偏认了死理,什么也不说。” “扬扬,你打算怎么办?”卓诗雅问她。 “我不知道。”她只有苦恼,“原本以为那个对策就可以的。没想到敌方太过狡猾……”她打趣自己苦笑。 “那下面呢?就此落定?什么也不管了?” “不知道。”焦扬觉得有一种被‘逼’无奈的痛苦。“舅妈,我寸步难行。事情过的太久了。” “你能确定那场车祸是和易家有关吗?”卓诗雅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主意,深吸一口气,“若是确定,舅妈倒有个主意,只不过是……有点儿为难你。” “什么主意?” “劝服易明离婚,劝易明在不告知他父母的情况下悄然离婚。以他对你余情未了的态度,应该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然后拿到他地离婚证,去公安局取证。” “舅妈!”焦扬声音不由得高扬,“您是让我……” “对!”卓诗雅断定道,“舅妈是让你用美人计,用你和他的感情,博得他的信任,然后想法设法的达到结果。” 她说这话字字清晰,语气中有一种残忍地冷静与镇定。可焦扬却觉得犹如遭受雷击,“舅妈,我不能这样对他……不是他的错,他和我一样,什么都不知情……” 若是用这样的方法取得证据,那她和易明,只能是最绝的断绝。 她想过他们之间会因家人问题而形同陌路,却想不出会因她的欺骗而让他与她反目成仇。还没有做,单是想,几乎就让她痛苦的难以呼吸。这样残忍无情的计划,又该怎么实施下去? 不是她懦弱,是实在是太残酷,她已经‘逼’那么高傲的人凸显了无助哀弱地表情,又怎么能狠心再给他最痛的一击? “扬扬。”卓诗雅低叹,气息却犹如冰雪般酷冷,“你想想,你们一家人,是因为谁而死的死?亡的亡?” “好,就不说其他。你爸爸是因为车祸而死千真万确,可是你妈妈呢?虽然死因是心肌梗塞,可是她若是在车祸那日心脏不受重创,导致她轻微的先天‘性’心脏病发展至如此严重的地步,又如何会在洗手间因呕吐便故亡?还有你,你地这几年青‘春’痛楚,又是拜谁所赐,又是承谁地恩才落到今日家破人亡的惨境呢?” 她没有说她自己因为易家事情所遭受地痛苦,那一辈子的名声污蔑,差些因此而失去一生的幸福。她什么都没说,可是焦扬却清楚的知道了其中的意义,她握着话筒的手松了又紧,话筒壁上黏黏滑滑,已经被汗珠润湿浸染,从来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那个爱了一辈子的人,年纪轻轻便负担上“家破人亡”这四个如此悲惨的字! 她从不觉得自己曾经这么悲惨,但是经过舅妈这么一说,却觉得自己已经身临绝境。紧紧咬‘唇’,舅妈犹如叹息的声音悠然传来,“扬扬,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人要有个立场,他们就算不是与我们有恨,也是触犯了法律。坏人若不得诛,天理难容,何况,检举坏人也算是公民义务。” 这样的大道理都摆了出来,焦扬苦笑一声,“舅妈,我知道该如何做。” 原以为事情已足够悲惨,但是没料到,竟会是如此不留后路。 事到如此,她似乎再一次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第二部分 她+他 殇聚(3) 漫不经心的打开那个曾与易明曦‘交’流的邮箱,原以为只是空‘荡’‘荡’的一片,却没料到竟显示未读邮件七封。自从与易明曦分离,她就已经彻底将这个邮箱号码搁置,当时的自己,存的是打死不来往的单纯心思。 她打开那几封未读邮件,七封邮件皆显示图片标志。 第一封,暗红‘色’灯罩,似是年时已久,笼罩着一种时光的萎靡与沉寂。 第二封,粉红‘色’的书架,上面摆着那本《暮霭晨钟》和《北方佳人》,书册的“焦扬”字迹清晰可见。 第三封,蓝‘色’的公主‘床’,叠的工整的明黄‘色’棉被,透出一种冷‘色’与暖‘色’‘交’融的欢洽。 第四封,淡紫的写字台,上面铺着透明的玻璃,玻璃下竟还压着很多年前游戏的宣传壁纸。第五封,窗台上种在卡通‘花’盆里的圆圆仙人球,像是长势良好的样子,又圆又大,笨拙的可爱。 第六封,很古老的复读机样式,上面写着永华的字样。 大概是因为图片打开的太多,第七封依然呈现“显示中”的状态,她怔怔的看着这些照片,脑海里却像是曾经相识一般,有一种遥远熟悉的记忆。那样的摆设布置,明明看起来充斥着‘女’孩儿闺房的脂粉气息。可他发出这些东西给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正在犹疑中,第七张照片已经逐渐‘露’出了面目。犹如在等待一次苦苦求来的结果,焦扬甚至紧张的忘记呼吸,等到照片完全出现。她地所有理智立时崩于一溃。。16k电脑站,。 那第七张图片,竟是那幅《独爱骄阳》! 即使时隔已久,她也能看出这是《独爱骄阳》最原始的母本。以后她去参赛的那一张,反而是拷贝复印所得。因为在母本上面,有她最熟悉的印迹。那个作者焦扬的“扬”字,虽然是极尽学她地笔法,但是那最后的几笔,还是显现出了他字体的潇洒与张扬。 她几乎想要哭出声,这张《独爱骄阳》显然已经被他细细的裱了起来。虽然页边有些微微发黄,但是那整体的颜‘色’与布局,仍然像以前那般鲜‘艳’。她曾以为他那么恨自己,肯定会把这张作品扔掉。所以再次见到,‘胸’中才会盛满了那么汹涌的讶然。 伴随着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喜,沉睡的记忆在一瞬间突然苏醒。焦扬再一次看前面几张照片,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似曾相识地感受,这样的布置,分明就是她出国前‘交’通‘花’园那处卧室的布置。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用力按下熟记的那个号码,耳边却传来了暂时无法接通的声音。不由的懊丧,这才想起他的手机在n市那日好像摔坏,所以才可能无法童话。看着那些照片。想来想去,焦扬突然记起毓泰他办公室的电话,心下一沉,还是试探的拨了出去。 为了以防万一。她用的是办公室地电话。 电话接通,很快话筒那边便传来‘女’‘性’职场化的声音,“你好,://.” 她心里一紧,“你好,我想找一下易总。” “您是哪位?”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化反应,“请问有什么事情?” 翻来覆去的问答已让她有些不耐,于是干脆报上名字。“我是焦扬,你只需告诉易总,焦扬来找。” 她抱着电话,只过了短短几秒,电话里便传来了熟悉的嗓音,“喂。” 能和他说话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焦扬脑子一片‘混’‘乱’。只能喊了一声他地名字,“易明曦。” 情绪使然。这三个字仿佛都在不争气的颤抖。 “嗯,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的沙哑,“焦扬。” 这么一段干巴巴的开场白,简直是一种难耐的折磨。焦扬顿了一顿,还是决定先说下去,“易明曦,我看到了你发给我的邮件……我,很惊讶。” “是吗?”声音依然平静无‘波’,“那是好久之前发的了。我一直以为你会看不到。” 焦扬闻言,再次看了看日期,这才发现时间已经间隔了一年之久。 怪不得他会那么失落地说,以为会一辈子都看不到。 “可是我看到了,易明曦,谢谢你。”她低叹,“还有那张《独爱骄阳》,我真的很感‘激’。” “没什么。”他似乎是在苦笑,微微紊‘乱’的呼吸声传入话筒,“要是知道现在会是如此境地,或许我不会发出那些。” 她突然觉得心痛,他的轻笑声如同一把刀子,嘶嘶的割裂她的视线。不知不觉,话便已出口,“明曦,别这样。” 这次话筒那边却连呼吸声都没有。静谧地,可怕至极。 良久,他笑,“别哪样……” 那么沉重地笑容传了过来,她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想像地出他眸瞳里浸泡的是如何凝重的哀伤。是她求他分手,是她求他放开自己,是她说自己不要和他同路,就此离开。 两月之久,原本以为自己的心足够沉静。可是却平白的,被这样的几幅图片翻起了心‘潮’。 她再也接不下去这场她主动开始的谈话,砰的一声,猛地挂断了话筒。 手狠狠的按在了话筒上,眼前却看到了他心痛的痕迹,紧蹙眉头,冷睿的眸瞳中偏偏盛着的是再空‘洞’不过的哀伤。 她抄起包,胡‘乱’朝里面塞好了东西,然后给林弈辰打了个电话,请好假后迅速离开。 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些什么举动,等到手里已经拿到了那张飞往c市的机票,仿佛才恍然知晓了自己的心思。 就让自己自‘私’一次,放纵一次。她攥着机票,狠狠的劝慰自己。就让自己任‘性’一次,再一次见他。 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飞机落地c市,她打车便向毓泰集团行去,再次踏入这个城市,心里竟有了一种‘欲’罢不能的恐慌。这个熟悉的地方,终是承载了她太多的欢笑与悲苦。 毓泰距离机场很近,不到一会儿,便到了毓泰集团。房地产行业人才流动‘性’很大,几年未见,只有几个老员工还认识她,见得多是新鲜面孔。这倒衬了焦扬的心意,匆匆打了个招呼,便轻车熟路的登上电梯,按下那个熟悉的楼层号码。 到了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那个熟悉的大玻璃房子里面却没有易明曦的身影。焦扬心里一慌,却看有秘书自另一个部室走了出来,“您好,请问您是……” 焦扬一看不认识,便挤出微笑,“你好,我找易总裁。他去哪儿了?” “易总刚走,现在也快下班了啊。”那秘书微笑,“这个时间总裁是不办公的。” 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有些昏黑,冲动的赶到这里,竟连时间也没有注意。看了看表,果真已经4点50。 “他走了多长时间了?” “大约十分钟吧。”那秘书已经有了些许警惕,“请问您是……” 焦扬苦笑,难道这真的是上天注定的结果。十分钟的间隔,也就是说,她没命的赶到毓泰的时候,他正自毓泰驶开。 什么叫做擦肩而过? 原来,这就是。 第二部分 她+他 殇聚(4) 她的‘唇’角微勾,清晰的勾勒出一抹苦涩。心里滋生出可把自己‘逼’疯的不甘心,便问那个秘书,“能不能告诉我易总的手机号码?我是焦扬,或者你给她打个电话,报上我的名字即可。” 看她焦灼的样子,那秘书再次研究似的看了看她,然后转到一边的办公室中拨通电话。 “焦小姐。”那秘书看她,‘唇’角已有笑意,“易总说今晚上有应酬,可能没有时间,让您先回去。” “什么?”她大惊,“那把他手机号码给我。“ “不好意思,我们不方便透‘露’。”秘书用工作守则搪塞了她的要求,转而去办公室拿起挎包,“我们下班了,您是不是也……” 显然是在下达逐客令。焦扬看着她,怎么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那么失落的空‘洞’感涌了上来,根本让她无法挪步,她看着他的办公桌微微一笑,“我一会儿就走。” 到了五点的下班时间,整个大楼喧嚣声顿起。焦扬抱着包坐在石阶上,犹如冻僵一般,一动也不动。 声起声落,这个大楼热闹的只有那么一刻的时间,很快便恢复了让人压抑的静谧。焦扬紧紧抱着包,仿若抱的是自己赖以呼吸的生命之源。正无措间,竟突然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在隔她很远的时候戛然停止,“有人吗?关灯啦!” 发现无人呼应,那脚步声渐渐行远,最后只听一声清脆。她的世界笼入一片黑暗。 原来这儿也有了节约用电的规定,焦扬苦笑着低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在刚才地时候不随之离开。16k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来这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明明知道自己来访,却还是不来见她。那么她呆在这里,是为了等待什么? 她觉得疲累,如同耗尽了自己全身气力,连呼吸都觉得难以维持。她从小害怕的只有两样,一样是黑暗,一样是鬼。其实也知道这世界上没有鬼,可是就还是止不住的害怕,原以为十岁害怕是因为年龄小。但是二十岁还是害怕,到了如今快要三十的年纪,还是没能摆脱这份没出息的惧悚。 后来看了书,书上管这样地人,叫做“没有安全感”。 可是今天,她呆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中,市仍是发扬着自己风大凛冽的气候特‘性’,即使她没出去,也能感受到外面有多大的风。大概哪个办公室的窗户有一扇没关仔细,被风吹得发出啪啪啪啪的声响。在如此寂静的环境里。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黑暗和鬼两个条件都具备了,甚至孤单地自己更加加深了这样恐怖的效果。可是她今天却像是没了神志,只知道木然的坐在石阶之上,脑子里空空的。不知道想的什么。 甚至,连那一声声熟悉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等到这个走廊突然恢复了光明,她被乍来的光线惊得睁不开眼睛,但还是强迫自己瞪大圆目,想要查知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只微微侧头,. 他眸瞳飞速的闪过一抹震惊,在耀眼地灯光下璀璨的夺目。她看他微笑,清晰的将他的讶异收入眸中。脸颊却有泪水滑落下来。 原本没有发现自己哭,却在他眼睛中发现了那一颗颗灼目地晶莹。原以为是他的泪水,无意中往自己脸颊一划,却发现自己早已是泣不成声。 接着,便是拥抱。她木然的依在他的怀抱中,耳边有了他温热的呼吸缱绻兜转。“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听起来像是责怨,更像是爱怜。 “我没傻。”她抬头。直直看他,粲然勾起‘唇’角,“易明,你怎么又说我傻?” 那一声微怨让他拥她的臂膀更加用力,脑海里似乎出现他们的年少时光,自高中时她被他的征服开始,这一个“傻”字地评价,就再也没离开过。 其实她真的不傻,但是比起他的聪明慧黠,还是差远了些。于是就心甘情愿的顶着这个“傻”的名号,直到今天。 “你不是去应酬了吗?”坐在他车上,她歪头看他,“你还和秘书说,让我回去。” 他目不斜视,依然是专注的开车,修长地手指覆于方向盘之上,再次让她回味了那种思念已久地独特优雅,清冽的声音微带笑意,“我是怕没机会,以你地‘性’格,再一走了之不回来……只会给我后悔的机会。” “嗯。”她正过头,看那繁华街市上流粲绚烂的夜灯,心情突然莫名的大好,不自觉的勾起‘唇’角,“我请了一天的假,原本打算坐凌晨的班机回去。” “现在呢?”前方适时亮起红灯,他侧头看她,笑容在路灯的照耀下璀璨流动。 “明天中午回去。”她笑,“打听好了,中午11点10分有班机。” “就在这儿呆这么一会儿?”他微皱眉头,“你总该让我今晚的行动更大的体现一些价值。” “我无能为力啊。”焦扬耸肩,“飞机不听我的,人家就这一班,不是中午走就是凌晨走,对了,你安排秘书帮我定一下票吧。” 眼前已出现了绿灯的痕迹,他发动车,声音淹没在喧嚣的汽车鸣笛声中,“好。”原以为他要带她去吃饭,没想到七拐八拐,竟带她到了上次那个别墅。焦扬心里一触,下意识的放慢步子,对这个别墅的记忆太过特殊,以至于以后看到和这个别墅外面种植的相同植物,她都会感怀多时。焦扬刚要看易明,却见他收了车钥匙,毫不犹豫的拉住她的手,坚定的向前走。 “这是你家吧?”她下意识的挣脱,“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 “不是。”他简单的否定,熟练的按下密码锁,“进来就是了。” 焦扬跟在他后面进入,一边换鞋一边左看右看,“没人?” “没人。”易明反身看她轻笑,“你以为我住在这里?” “是。”她点头,笑容微含苦涩,“你结婚了,理所应当。” “她住在市区。”易明牵她手上前,反身拿了罐苹果汁给她,“那才是易宅。” “有钱人都是这样。”她低头喝了一口果汁,“遍地都是房子,”抬头看他笑,“这么大的地儿,难道只当个休闲之所?” “总要有个自己的地方。”他眉宇微皱,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儿,“这是我的第一笔房产。” “嗯。那怎么吃饭?”她不想引申下去住所的问题,便作出一副饿的头昏眼‘花’的样子,“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你总不能饭也不让我吃吧?” “当然有!”他打了个响指,“你最喜欢的!” “蛋炒饭?” 她半仰着脸的表情有些伤害他,“你不喜欢吃?” “喜欢。”看他已经走向厨房,焦扬不由得尾随至后,假怨道,“我觉得你真是‘精’明,自个儿蛋炒饭多便宜啊,这么大的老板,偏对我抠‘门’。” “你怎么不说这么大的老板还自己下厨专为你服务呢?”他已经抄起了锅,趁油在锅里慢热的功夫突然拧她的鼻子,“易明长这么大,独享这个待遇的也就只有你了。” 她嗔笑的打他的胳膊,听他叫了一声小心,忙向后退了一步以防油迸溅。看着他仍是有些笨拙的打‘鸡’蛋的样子,突然有种身处梦境的幻觉。 刚刚经历了那么严酷的分离,却又像现在这般亲密无间。她突然怔愣,不知道这样的和睦恬然,能维持多久。 第二部分 她+他 殇聚(5) 正在胡思‘乱’想中,伴随着他的一声“来啦”,热腾腾的蛋炒饭已经出锅。焦扬马上收敛了内心的伤感,捧着蛋炒饭去餐厅走去。上次吃蛋炒饭的情景仍在眼前,一样的饭食,却是如此截然不同的情境。 大概是饿的厉害了,她吃的香甜。其实易明的厨艺根本没有长进,仍是有‘鸡’蛋皮掺杂在其中。焦扬笑着挑出那些碎蛋壳,抬头看他,“瞅瞅,技艺尚未‘精’进,同志还需努力呀!” 他也笑,“你多来几次,我就熟能生巧了。” “难道你打算拿这个糊‘弄’我一辈子?”她皱眉,“算盘打的可真是如意。” 他仍是笑,眼睛里流‘露’出如此幸福的神情,就那样一眨不眨的看她吃完东西。焦扬饱餐完毕拿纸巾擦嘴,“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 以他的行事方式,一声不吭的将她带到这里,必有原因。 易明站起身,“跟我来。” 她连问几声去哪儿,他却只是迎头向上,根本不回答。慢慢的上了阁楼,焦扬有些狐疑的站在他旁边,却见他神秘的抿‘唇’一笑,掏出钥匙打开‘门’。 砰的一声开启的,是她久久珍存的记忆,是她不顾一切来这里的所有理由。 焦扬眼睛蓦然瞪大,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每到一处,都唤醒了她最深处的往昔留存。她的台灯,她地书架,她的公主‘床’。她的书桌,每件布置,都伴随着她最绵远的回忆。她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被人抛至到了几年前,便不由的回身去看这场奇迹地缔造者,“你怎么知道的?” “你出国之后。16k网我去了你家。”他站在她旁边,“所以知道你的卧室是如此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只去了一次,这样的印象却怎么也挥不去。于是干脆造了一间与你卧室一模一样布置的阁楼,想你的时候可以上来看看。”他的手渐渐摩挲那张挂在画架上的《独爱骄阳》,“我一直想,你总会回来,总会有时间看到我做地这 听到这些。她的嗓子像是堵入很多棉絮,闷闷的竟说不出话,只能上前一步环住他的腰,一下一下,用力收紧。 正沉浸在这样氛围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在楼下响起。焦扬一怔,猛地放开对他的依赖,催他下楼去接电话。 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焦扬只听到他一声声重复自己不想回去,会在外面应酬。大概是那边‘逼’得紧了。到了最后,他的声音竟渐渐提高起来,很明显的出现了不耐烦地意味。 到最后,竟狠狠的挂断了电话。 她看他紧皱眉头。慢慢走过去,“家里来电话啦?” “嗯。” “催你回家?” “是。”他不耐烦的将手机扔到沙发上,“我不回去。” 想到会是他夫人的电话,她‘唇’角一扯,突然想起舅妈地话。那一刻,心里竟不知道涌上了莫名的感觉,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许是嫉妒。16k小说网或许是怨懑,或许是酸楚,或许是痛恨,总之,这样复杂的情绪催促了她下一句话的脱口而出,“易明。你回去吧。” 他倏然转头。直直的看向她,墨黑的眸瞳中。竟流动一些黯然的神伤。 焦扬微笑,主动依偎在他怀里,左手牵起他地手,“易明,你回去吧。我们来日方长。” 他身子一凛,微微拉开她,“你说什么?” “我求你一件事情。”她心下一狠,迎上他的眼睛,“你答应我。” “什么事情?”他问。 这便是易明,即使她是他最爱的人,也不会轻易答应她的要求。可她偏要打破这样的禁忌,非要‘逼’他先答应。 这样看似不可理喻的顽固,自己也觉得可笑。可是偏偏有了个念头,想做他心里最特殊地人。 “你先答应我。”她看他地眼神异常执着,甚至有了些许撒娇,“明,你答应我。” 他无奈,“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又不让你去死。”这么死缠烂打都没有让他突破原则,焦扬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也不会卖你。” “我怕你和我两绝。”他抬手慢慢抚上她的头发,“怕今天你地到来只是回光返照似的一瞬。” 焦扬募得一惊,心里在腾起些许伤感的同时却依然绽放笑意,“那你先答应我。” 他将她反常的固执看在眼里,怔了两秒之后才重重点头,犹如在赌下如生命般的重誓,“我答应,你说。” “和景茹离婚。”她看着他,认真无比,“你去和景茹离婚。” “离婚?” “是。”将他的惊讶收入眸中,她点头,“我要你离婚,我不想看你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焦扬……”他‘欲’言又止,那么专注的看着她,瞳眸中却闪现出悲喜‘交’加的神‘色’。 “你不肯?”她‘逼’他,“你爱上了那个‘女’人?” “我没有。” “那你就答应我。”她转过身,不想再看他的表情,“不对,你已经答应我了。” “焦扬……”他扯住她的胳膊,“你告诉我一个理由。” 她心‘乱’如麻,面对他的认真却不得不给她一个说法,“第一,我说过了,我爱你,我不想看你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第二,人生苦短,我怕你以后再和另一个人有个孩子,到时候更后悔莫及。第三,你爸爸妈妈那样待我,你欠我的,你就要用你的一生还我。” 他听的惊讶,瞪大眼睛看着她。 “当然如果你和她有了感情,不再爱我这另当别论。”焦扬微微垂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情绪,“我再爱你,也不会放下自尊。” 良久,他才给了她答案。其实是预料中的答案,却比她想象中的要来的艰难。 他环住她,“焦扬,其实我很高兴,你能这样想。” “我一直觉得自己在你心中仿佛抵不过那些仇恨,但是你能这样想,我心安理得。”他的呼吸幽幽的在她耳畔回旋,可她却感觉心一分一分的冷却下去,“焦扬,我离婚,咱们在一起。” 她转身,“可不可以暗地里进行?” “什么意思?” “我不想让你爸妈知道你离婚是为了和我在一起。”焦扬垂头,“如果那样,结局我几乎可以预料到----几年前如此,现在只会犹厉。” “好。”他顺妥答应,下巴在她头顶温柔的蹭来蹭去。 “也不要让那个景茹到处说“好。” “你拿出离婚证的时候要第一个给我看。” “好。” “我要拿离婚证带回给我舅舅舅妈看。” “好……为什么?” “我只有我舅舅舅妈一个亲人,特别是舅妈,对你有所介怀。”她叹气,“我要去说服。在她心里,你只会骗我。” “好。”彻底无奈的应承声响在她的耳边,他的声音竟有些轻松欢快,“易太太,还有什么要求?” 这两章够甜蜜吧。。 哇咔咔,甜蜜继续。。 嘿嘿,推荐票呀,评论呀,都来吧。 第二部分 她+他 殇聚(6) 焦扬倏然转身,被他“易太太”的口‘吻’惊得猛地看入他的眼睛,却见易明幽深的眸瞳点缀璀璨笑意,晶耀的绚烂灼目。她突然在他的这种多年未见的笑语中‘迷’失,直到他的轻笑声传来才回归清醒。“你说什么呢?”她轻锤他的‘胸’膛,一派娇嗔。 “早晚的事情。”他的口气相当理所当然,“若是我提出你有可能变卦,但如今是你提出,那我就绝对不会有其他想法,板上钉钉,只等坐拥美人归来。” 他神采飞扬,眉宇间透出熟悉的志得意满和自信之气。犹如多年前他们决定‘交’往那日一样,浑身透着说不出的骄傲与洒脱。 可她,却觉得涩从心来。 心里竟有了一种不该有的念头,或许那景若年真的没受任何人指使,真的只是因为酒后驾车意外车祸。钟警官所料定的一切都是职业疏忽,他和她,真的没有那么深得怨仇。 她真的依赖这个怀抱给她的温暖,真的想就与他一直走下去,真的想听他一次次的呼唤自己那个“易太太”的称呼,犹如多年前那般的意义,明所有,言者必究。。//.。 “还有什么?”她的走神在他悠然暧昧的呼吸声中蓦然苏醒,抬头一看,却见他的‘唇’已经要凑下来,心中警铃猛然大作,焦扬推开他的身子,“还有!” 他现出挫败表情,“说。” “今晚上回家住。”她看着他,慢慢抚上他的脸。“不要让你家人察觉,也不要告诉他们我来到了c市。我不想在和你在一起前出现任何差池,我怕了你一家。” “可是……” “别可是了。”她拿起包,也收拾好他的外套,“走吧。来日方长,何必在此一时。” 脸上浮出无奈地笑意,“你呢?” “我住酒店。”她笑,“所以和你一块儿走。” 尽管她刻意不与毓泰发生关联,但还是在易明的坚持下到了毓泰酒店定下房间。(手机阅读16k.)一切安排好之后,易明给她一个号码,据说那是神秘的‘私’人手机。 她看着他笑,目送他驾车离开。随即走到前台,退房离开。 事情未定之前,不能有任何让易家人察觉自己在c市的机会。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必须走下去。所以所有和毓泰有关的地方,便都成了雷区。 焦扬打车到另一个酒店住下,然后给易明发了条短信,说明酒店位置,然后嘱咐他别忘了给自己订票。 趴在酒店地‘床’上休息,眼前却不断浮现出他的面容。今天似乎是她见他以来最愉快的一天,愉快的甚至像是没有发生过那般凄楚的过往,他和她,还是这世界上最简单最幸福的恋人。 焦扬叹了声气。换了一个姿势躺在‘床’上,翻开手机里存着的易明的照片,‘唇’角不知不觉便上扬起来。真地没料到,这几个月辛辛苦苦想要澄清的家族冤情,竟在他的一声“易太太”中轻松败下阵。一路看中文网首发.想起这些复杂的缘来缘往,她费劲心思的安慰自己,其实这次也是还原自己与易明未来的一个机会,若易家并不是指使那场车祸的凶手。即便他们曾经与爸爸和舅妈有着再深的纠葛,她也要不顾一切的与他并肩。 所以,她要的澄清,要地辩白,更是为自己与他争取幸福。 正想着想着,却突然看到他的脸庞。似笑非笑的。就那样半蹲着看着熟睡的她。她一阵兴奋,猛地坐起身来。紧紧圈住他地脖颈,“你怎么来啦?” 他不动,只是任由她抱着,如同往常一样,臂膀慢慢环到她的腰间。可是,却越来越用力,他的掌心仿佛生了烈火,她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在他的禁锢下炽热燃烧,渐渐的,痛的不可想象。 “明,”她不自觉的扭身,撑开身子微微不满,“你干什么呢?抱得这么紧。” 他依然不语,‘唇’角笑意犹存,犹如沾染了掌心地那簇火,在她的眸瞳渐渐燎原燃烧。她渐渐觉得他的笑容似乎不与往日相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明,你别抱我抱的这么紧,我疼。” 仍是微笑,那双大手却从未停止,耐心的在她光‘裸’地背部上滑,就快要上升到她敏感地脖颈。她忽然察觉到些许不妙,猛地想要推开他。可是却为时已晚。 他的笑容在她地惧悚眸子中变得凌厉,口中呼吸似乎带着莫大的冰意,附在她耳畔悠悠缱绻,“宝贝儿,我是想要疼你。” “你费尽心思,竟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欺骗我,玩‘弄’我。”他的舌头突然‘舔’舐她的脖颈,如同剧毒的蛇在对猎物宣扬占有权,“你让我离婚,你让我毁了毓泰,你让我家破人亡,你让我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你说说,这样的情,我如何还你?” 闻言,她转身想要向他诉说自己的苦衷。可是不等回身,便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呼吸。他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脖颈,面上笑容却被染上了惊‘艳’的颜‘色’,仿佛每见她的一分痛苦,他的笑容便绚烂一分。因为难以呼吸她眼睛瞪得那么大,就那样死死的看着他,耳边甚至听到了因他用力脖颈断结的“咔咔”声音。 “啊!”她觉得自己下一秒便会失去生命,便奋力挣扎。一声惊呼之后,扑的一下自‘床’上坐起。四下环顾之后,透过‘床’帘的缝隙看到外面细小但却璀璨的街灯流光,这才发觉自己经历的是一场噩梦。 梦境如此真实,她甚至现在都能记起他那狰狞却粲然的笑颜,那么用力的恨意,自他眸中一点点迸发,渐渐蔓延至对她下手的残酷中。焦扬疯也似的猛晃脑袋,紧紧的抓着被子,呼吸如同绵延着梦里的难度,粗重窒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渐渐觉得心绪和宁,无力的躺在‘床’上,却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布满了那么腻然的汗意。打开手机,发现现在才是3点40。关上灯想要迫使自己睡去,但是只一接触黑暗,她的眼前便都是他那双在梦中的眼眸。于是,便再次开灯,睁着眼睛度过了余下的时间。直到早上6点多,才慢慢沉入梦境。 嘿嘿,还是甜蜜哦。。seetseetlove! 第二部分 她+他 殇聚(7)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到外面砰砰的敲‘门’声。焦扬犹为睡醒,‘蒙’起被子想要再次睡去,可那敲‘门’声却依然执着不绝。实在是没办法,她披着外套闭着眼睛去开‘门’,拉开‘门’栓,便闻到熟悉的香气,知道是易明来了,于是头也不抬,再次回返。 走了两步便被他用力环住,温热呼吸在她耳畔缠绵兜转,“天啊,现在都快9点了啊。” 她无心享受他的温存,只觉得再睡一分钟也是最大的施舍,便耷拉着眼皮低声反驳,“让我再睡一会儿。” 这样半睡半醒的困倦状态,在易明眼里则成了不胜娇羞的莫大‘诱’‘惑’。他不自主的伸手在他腰间暧昧游移,‘唇’慢慢的在她微红颊边周转,“为什么还睡?” 即便她再困的要死,也知道这种行动是什么意味。焦扬心里一紧,十分睡意清醒了六分,快走几步挣脱他的暧昧包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新窝回被子里,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微眨,“我昨晚没睡好。” “为什么没睡好?”他坐在她‘床’边,微笑。 “还不是你害的?”话根本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焦扬后悔不已,呐呐的想要解释,“我……” “就这么想我?”他支头半卧在她的旁边,赖皮似的和她抢着一个枕头,“所以没睡好?” “自恋死了你。。,。”焦扬脸‘色’微红,‘抽’出身旁另一个枕头猛地砸在他头上,“看来您昨天睡的好啊。满面‘春’风的。” 连她自己都察觉到了自己地话有些酸意,易明笑着将她圈至怀里,猛地在她颈边深吸,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香气啊。不是酸气。” “去死。”再一次被捉‘弄’的焦扬有些懊恼,推了他两下之后敛起笑意,“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早了,九点多呢。”他也收起了那分戏谑,“为什么转酒店?” “没什么,觉得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不想被那些人看到。”她垂头。 “好。”他看着她有些委屈的模样,再次将她紧了紧,“我会尽早安排。会如我们所愿。” 话说到这份儿上,谁都知道“安排”这个词儿地含义。焦扬点头,眼前竟再一次出现那个可怕梦境,不由得往他怀里缩了缩,可是只这一动,肚子里突然想起了咕噜咕噜的声响。(手机阅读16k.) 还没想起这是怎么回事儿,易明便用力将她扯起,“走吧,吃饭去。” 两人收拾好到了餐厅,焦扬无意中瞥见壁上挂着的巨大钟表。倏然抬头看着对面正搅拌咖啡的易明,“票定了吧?” “没定。”他不抬头。 “没定?”焦扬手里的勺子砰的一声砸在盘子里,不由的急道,“我不是让你定么?这下我该怎么回去?” “急什么。”他‘唇’角绵延的是轻描淡写地笑意。“车到山前必有路。” “哥哥,我不能乘车,我乘的是飞机,我要飞回去。”她一脸挫败。 “易太太,你把称呼搞错了。”他佯装关心的将手抚上她的额头,“依然没睡醒,怎么胡说八道的?” “易明!”她没心情和他打趣,毫不留情的拂下他的手。“你……” “你”字还没说完,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大作,易明不急不慢的放下餐具,将手机放至耳边,“都安排好了吗?”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见他看向窗外。十六k文学网似乎是在辨别位置。“对,楚蓉百货对面一零一宾馆餐厅。” 焦扬心里惦记着回不去该如何‘交’代的问题。因此虽然是饿,但是饭吃地心不在焉。不到十分钟,桌边似是从天而降的出现一个陌生人,她太专注于思考该如何续假的问题,竟被吓了一跳。 却见那人不看她,只是尊恭有礼的看着易明,“易总,票都拿到了,给您。” 易明看了一下票才点头,“好,你去忙吧。” “定到了?”等那人走远,她看着他手里地票,大喜,“我就知道……” 刚要说我就知道你厉害,可是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怎么三张?”难道要组团去海涯? 他将票递给她,“你自己看看。” 焦扬接过来一看,竟不是c市通往海涯的机票。反而是两张c市通往n市的,一张n市通往海涯的,她抬头,“为什么?” “去海涯的机票是11点,可是去n市的是下午两点,到了n市5点多便有去海涯的飞机,飞1个多小时便到,不耽误你明天回去上班。”他慢悠悠的喝着咖啡,‘唇’角盛起恬然淡笑。 她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想要和她多处一会儿,才费尽心机地调开航班,也绽放微笑,心事随之安定。 “是不是很感动啊?”他看她笑,知她了解了他的意思,凑过头来,“我想要奖励。” “嗯,知道了。”她斜睨他一眼,“你想让我陪你一程,陪你去n市看你们的项目对不对?” 他没想到她会理解到这个层次,一时惊怔。而焦扬却仰靠在靠背上,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微微侧头看着外面的车来车往,心里突然觉得拥有那么饱满的幸福。 虽然易明有意这么安排,但只共度了很少地一段时光。易总裁若不出现在集团,恐怕会引人怀疑。 所以,直到上了飞机,他们才算是真正聚在了一起。 焦扬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其实已经完全没有了困意,可还是想在他身边保持如此姿势,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如同依赖毒品地病患,直到前方无路却又戒毒无‘门’,只能怀着过一天是一天的心思,看着那点最后剩下地毒‘药’,惴惴不安的度过最后几分幸福。 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身子不由一动,只是极短暂的一瞬,却被正在看报纸的他觉察出来,“怎么了?” “没什么。”她再次闭上眼睛,胳膊也主动抱住他的右臂,一副小鸟依人的姿势。 “回来吧。”他突然开口,见她睁开眼睛看她,黑眸多了几分渴求与坚定之‘色’,“回到毓泰,回到c城。” 她怔了一怔,‘唇’边潋滟笑意,“好,你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我就回去。” “好。”他伸出胳膊揽紧她的肩膀,手中的报纸因为‘揉’皱发出的声响,她却觉得如同刀割划破她的耳膜,总觉得这样的幸福是偷来的结果,总有一种以后会两不相见的悲惨想象,总认为这样的场面只是以后记忆里最美好的一瞬,再不可得。 事实尚未敲定,她已经感觉到苦楚。 偶的seetlove!真是甜蜜噻。。 是不是呀,大家? 嘿嘿,我想要推荐票,想要长评。。弱弱滴说。。。。 第二部分 她+他 背弃(1) 回到海涯,便预告着是再一次投入到工作与情感的水火周转。她在办公室里给舅妈打了个电话,大体说了一下情况。舅妈大赞她做的好,可她却觉得难以承受的负重。接着给钟警官通了个电话,不敢保证这次能不能取证,但总算是有了一些希望。 说完这些,只觉得‘胸’闷闷的胀痛。她深呼一口气,走向办公室外的窗台旁边,闲然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只安静一分钟,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聒噪响起,低头一看,竟是易明的号码。 她微微一笑,便按下了接通键放至耳边,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泛着愉悦,“喂。” “做什么呢?”开‘门’见山,这便是恋爱中人的特权,不再有那些虚套的话兜来兜去。 她看着窗外,舒服的微叹,“看风景。” 这个答案似乎让他惊讶,“怪不得你在雅高呢,林弈辰还会让你看风景?” “是啊。”她故意挑起他语气里的酸意,“我们林总体贴员工,最善人‘性’化管理。因此教导我们工作之余不忘看风景。” 他微怔,那声“你”字还未出口,便被话筒中传来的“林总”“林总”的声音残酷打断,接着传来焦扬惊慌有余的声音,“林总好。1----6----k” 还要说些什么,手机已被“嘀嘀”的挂断声音占据,最后一句传入耳朵的,是那个男人戏谑有余的打趣,“焦总在向谁夸我呢?体贴。人‘性’?” 他地心蓦然变凉,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在身体流动。眼前仿佛出现她的娇颜,恬然悦宁,可那双让他爱极的眸瞳中却偏偏出现的并不是他。这样地感觉让他几‘欲’疯狂,冲动之下。终是拿起了电话。 于是,第三日,她便接到了他的消息,离婚证已拿到,后面还带着一个莫大的笑颜。 他从不喜欢发短信,总是埋怨这种方式费事耗时,可是这次却出乎意料的用短信这个方式传达讯息,看起来是很兴奋了。 而她却看着这条短信莫名泛酸。仿佛苦苦不愿意走的路,却还是看到了尽头,向下一步,便是绝望。 即便如此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虽然透着疲惫,但却语气轻松,“我这效率还不错吧?” “嗯。”她勉力一笑,“值得表扬。” 因为沉溺于轻松,平时敏感的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手机站//ap.n“我就是怕你跟别人走了,再生个异 看的出来他是打趣,可她却突然生出莫名怒意,“原来你这么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语气突然低沉。“或许是不相信自己……” 焦扬一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低沉‘弄’得心底蓦然一凉,强自笑道,“这看起来不像是易总说的话呀。对了,把离婚证传真一份儿给我吧。” “你不是要让我给你送去?” “算了,你不是暗地里做的吗?现在还是老实的呆在c市,别到了现在才生出什么‘乱’子。”她找了个理由搪塞,“我只是给我舅舅舅妈看看让他们放心。又不是民政局查户 他应了一声好,嘱咐了几句便挂断电话。过了几分钟,办公桌上的电话便有了传真的讯息。她倾身一看,正是他的离婚证。 离婚证上的他面无表情,眼神一派空‘洞’。紧挨在旁边地是那个景茹,那个因机缘被冠上“易夫人”名号的纯真‘女’子。齐耳的短发透着简洁。虽然已为人妻,却有几分固执的孩子气。//.焦扬认真地看着这张费尽心思才获得的离婚证。心底却生出几分黯然。 已经没有‘精’力给自己时间黯然辛楚,她当下坐飞机去找了钟警官。见她拿来了离婚证,钟警官大为惊讶。为配合调查,她还拿来了一直存放着的那袋资料,只待事情能有个让她心安的结果。 其实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结果已经悄悄在心中变了‘性’质,她希望他们家的事情水落石出,却更希望自己与他的事情再无‘波’折。钟警官看她心思不定,安慰似的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走到现在,似乎已经快到生死关头。 几乎是破天荒的没有加班,她一下班便回到了家里。自从母亲离世,她觉得这家简直就是冰酷,很多时候宁愿在公司也不愿意留在家中。回到家中才发现家里早已弹尽粮绝,又懒地出去买米买面,找了半天,才在‘抽’屉里找出一包大碗面。 泡好方便面,正要下口,突然听见手机铃响。打开一看,又是他。 迟疑了很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知道看着那炫彩的手机信号灯亮闪不停,却没有按下那个键。直到那吵闹的铃声彻底消匿,这才像是响起来似的,慌忙的拨过去。 “忙什么呢?”他地声音微带不悦,“我响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人接。” “吃饭。” “什么饭?” “泡面。”她回答,不自觉吸了吸气,视线却突然模糊。泡面地热气肆无忌惮的蒸腾弥漫,渐渐在她眼前勾勒出伤感地气息,放下叉子‘揉’了‘揉’眼睛,焦扬竭力驱散这种蔓延至血液的不安伤感。 他却细心的听出了她的异样,“怎么了,觉得你不大对劲儿。”还未等她回答又说道,“怎么又吃泡面?” “也没经常吃。”她强迫自己恢复往日神情,“你吃了吗?” “吃了一点。”他叹息,“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好日子,但总觉得食之无味,貌似有什么不对劲。” 她的心因为他这句话突然一揪,“多想什么,是不是离婚又后悔了?” “胡搅蛮缠。”他低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个本事。” “你没发现的多了。”她的声音透着得意嚣张,“易明,你是不是后悔啦?” “没有,我有一辈子的时间与你进行这种智慧与赖皮的角斗。”他笑的爽朗,声音却突然变低,她自话筒那边都能辨得出那种刻意压抑的忐忑,“焦扬,你告诉我,一切都会顺利。我们会在一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怎么了?” “我有些不安。”他又开始笑,这次却是自嘲。“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很不安。我拿多么大的案子都没这么心神不宁过,可是焦扬,我今天竟什么也做不下去,如同失魂落魄。” 她突然被他的话‘弄’得心疼,仿若已经看到了他,墨黑的眸瞳不再是清冽自信,反而是无法把控的落寞与垂颓,定了定自己的心思,她强迫自己微笑,“易明,我告诉你,我们会在一起,我们终会在一起。” 像是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几乎是自‘唇’齿间挤出。她从没觉得说过哪一句话会像今天这般用力,明明声调不高,却像是倾尽了全身气力。 再次送上一章,小易同学离婚了哟‘花’ 不过那个啥,离婚也不省事,泪奔 我会尽力让他们好好的,嘿嘿。 我是不是要专‘门’定个时间发布新章节?这样是不是很‘乱’.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部分 她+他 背弃(2) 话筒那边传来豁朗的低笑,如同洗去了尘间前尘,透着一种澄澈的轻松。 “易明。”她开玩笑似的轻扬语调,“我说个假设,只是个假设,若我舅妈不同意我们‘交’往,那怎么办?” “‘私’奔。”他笑,显然是将她的话视作了笑话,“这么大的人了,她又不是你妈。” “如果我真的屈从于某种现实困境,无法和你在一起呢?”她依然是玩笑的口‘吻’,“比如发生了我不能接受的事端,比如天降横祸……反正,就是不能在一起。” “那我会恨你一辈子。”他仍带着笑意,可那回答的措辞已经犀利酷寒的如浸肌骨,“只要不是我的原因。焦扬,我都觉得你是背叛。而我,是最痛恨背叛的人。” “说着玩儿呢,干吗这么正经。”她突然觉得害怕,只能勉力微笑缓和气氛。接下来又说了二十多分钟,可是她的脑子却始终停留在这两个字眼之上,如同在心底镶入了背叛的钉子,痛得她根本无力去想其他事情。//. 所以,一场看似缠绵暧昧的童话,到头来,她竟然只记住了“背叛”两个字的心惊和痛苦。 因为记得太深,以至于以后的生活,都被这两个字折磨和占据。 那一场冰冷终究在三日后的一个下午凝结,她正忙于统计各方数据,手机显示钟警官的号码。毫无知觉的,手中地资料应声而落。 仿佛。已经知道了结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应钟警官的话的,那微微兴奋的声音好似刀子一般划过她的神志。挂下电话,才知道木然瘫坐在一旁地长椅上,就那样不知不觉的,发觉泪水滴落下来。 看到离婚证。原本饱受警察心理攻击的景若年再也守不住那心堤防,仅一天时间,便将所有事实和盘说出,大骂易家做事不留后路。而且,这景若年竟还留了一手,在当初易家来让他行此事的时候,竟还保留了当初协议雇凶杀害的资料。1^6^k^小^说^网第一个是用录音机录下的他们之间‘交’谈的对话。第二个则是当初那十万块钱的条子,还有事成之后付他地五万块钱酬金。 总是期待上天能给她一个比较能接受的结果。可是仍是没有绝情的毫无悬念,毫无逃避可能。 熟悉的手机铃声再次响来,那是她专为他设定的特用铃声,一曲最轻快的《贝壳风铃》,每当这首曲子响起,还未接听她心里便已经充盈满了喜悦。可是今天,她只是怔怔的听着那首歌,任由它自前奏行至‘女’歌手‘激’情的副歌,竟不敢去翻开电话。 可是今天的他却像是极有耐心,一遍遍的唱响着那首乐曲。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声未响,那边声音已传入耳廓,低沉中带着一种刻意压制地急躁。“怎么不接电话?” “我刚才忙了。”她勉力一笑,尽管他并不能看见她的表情,“没带手机。” “中午吃的什么?”得听理由,他进行到下一个话题,“我怕你忙成这样,://.” 她的眼泪抑无可抑,仿佛下一刻就要自眸中夺眶而出。用了最大气力让自己平静,她吃力回答。“泡面。” “怎么又是那个?”微斥语气似乎带着醋意,“林弈辰不是还让你看风景吗?现在怎么又忙地不可开‘交’了?焦扬,你下个星期就办手续,回来。” “不回去。”她用力攥拳,用最深刻的痛楚让自己清醒,“我要自力更生。不要靠你生活。” “怎么?”他轻笑。“还怕我养不活你呀。” “我怕你不愿意养我。”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可能今天你是百般喜欢我。明天就不喜欢我了。所以,为了提防我某天突然流落街头,我还是自力更生。”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他不满,“这么多年,除了你离开我,我何曾背弃过你?” 她听着这话,心突然像是被捅了一刀,那么鲜明刻骨的疼痛铺天盖地,却偏偏‘激’起她绝望的清醒,“易明,我能不能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能不能说爱我,说一声爱我?” 他似是一怔,静了两秒才回答,“我说过,那天,我对你说过。” “可是我想再听你说一遍。”她似乎又开始固执的不可理喻,“明……” “好。”软软的回答夹带着些宠溺的暧昧,“易明这一生,独爱焦扬。” 不知道这一通电话是如何结束,直到最后一分钟,她脑海里都是他最后三分无奈,三分暧昧,却四分宠溺地话语。早就决定放手,其实现在延时的都是原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用力将他的话语记在心中,然后猛地喝下已经冲沏了三个多小时的黑咖啡。那样冰凉的感觉自喉中慢慢蔓延至全身,可是这次,竟不觉得苦。 事情已成定‘性’,可是他与她,又该如何归属? 焦扬一夜未睡,原以为会做噩梦,可是恐惧到了极致,竟会是更加无奈地一夜未眠。第二日去雅高上班,同事一眼便看出她地异样,关切问暖之声不绝于耳。她礼节‘性’的一一回应,刚到办公室坐定,便见林弈辰敲‘门’而立时站起,微笑,“林总。” “怎么了?”林弈辰皱眉,“脸‘色’很不好。”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没事儿,只是没睡好。”看林弈辰手中还拿着文件夹,便知是有工作部署,“林总,有我的工作是吗?” “要是身体不好就别做了,你可以回家休息一下,等到明天再做,不急。”他给她文件夹,眼神中透着一丝关切,“这个东西,明天下午给我就行。” “没关系。”大体翻了一下资料,看到这是一个并购方案,便恍然一笑,“我做完了给您。” 尽管我不愿意,还是到了这个时刻呀。。 呃,小易很可怜,我越来越发现他可怜。。。 第二部分 她+他 背弃(3) 雅高发展到今日,不光是完全开拓式的扩展,从林弈辰的经营手段上看,现在有慢慢倾向并购收购方式的倾向。市场经济的大‘潮’固然诞生了一批‘激’流勇进的新生势力,但是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也滋生了更多一批无法适应残酷形势的弱者。在这样的情况下,有选择的进行购买,不失为大集团拓业增财的好方式。 其实很多时候便是这样残酷,若是一块地到了a公司手里,可能只是一块烂地死地,但是脱手到了b公司,就有实践寸土寸金价值的可能。这个社会,运作很多时候渐渐逾越了地段等种种客观条件的分量,b公司的名声大,自然会博得更大的注意力。所以在商业高端,“意见领袖”是一种更加可怕的传播学概念,它让很多公司往往会用看似很不可思议的方式,达到大家冠以“奇迹”名号的结果。 当然,这应该是在不算很悬殊的情况下比对分析。 林弈辰带来的是很简略的可行‘性’报告,通篇看下去,只有一堆一堆的数字,实在太过简单意赅。而焦扬又自小对数字不敏感,做起来自然是晕头昏脑,还未分析明白,大半日已经过去。(电脑阅读.16k.) 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才导致脑子晕沉,焦扬起身去饮水机那儿泡上一杯浓咖啡。刚要转身坐回办公桌,却听到外面涌起声声喧哗。 尚未分析是什么声音,办公室‘门’已经被猛然推开,砰的一声撞到墙壁之上。焦扬倏然回头。猝不及防的便撞入到那双深沉暗幽地瞳眸,犹如凝集了这世界上最热烈的火焰,只一眼看过,便已经将她灼伤。 她的意识在瞬间完全停滞,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均是他那么冷厉的暴戾酷狠,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刀子,直直切入她地眼睛。意识还未恢复清醒,手腕便被他用力锢住,他的掌心灼烫,像是要将她捏出血来。 “焦扬。”他用力一扯,将她猛地拉至身前,仿佛面对着的是最仇恨的动物。“这次,你得意了?” “易明……”,因承受不了那种剧痛,她忍不住低‘吟’出声。深深吸气很久,却只吃力的酝酿出他的名字。他那如豹一般的眼睛那么近的凑向她地眼睛,里面充斥着疲劳的血丝,丝丝缭‘乱’,.n焦扬奋力想要挣脱他的‘逼’慑,却被他越扣越紧,不由自主的步步往后闪躲。身后却猛地靠上坚硬冰冷的墙壁,她微微侧头,这才发现已经没了退路。 他将她的手腕扣于墙壁,犹如受伤的野兽低鸣回旋至他将她禁锢的最小空间。“焦扬,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对我?”那种毫无遮掩的痛楚赤‘裸’‘裸’地现于眼前,焦扬已经泣不成声,“明,我……” “你让我离婚,你处心积虑让我离婚,你利用我的感情让我离婚。为的就是报复我们易家!”他的眼睛盛满了那么悲惋地伤痛,“焦扬,你如何能这样对我!” 她满腹的苦处在他的控诉中集于喉咙,可是却像是中了魔似的,偏偏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摇头。说着最没有用处的那个否定。“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样的?”他在她面前低吼,疯也似地抓紧她的肩膀,“你告诉我,是怎么样的?” “易明,你有什么资格来训我!”她的凄惶无助终于在他的‘逼’迫下猛地爆发,如同一口被强制塞住口子的井,奔涌出那么绝望地痛诉,“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训我‘逼’我?你地好爸爸好妈妈杀了我爸爸妈妈,让我现在一无所有,让我现在是穷途末路,你说,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发疯?” “你说是报复,好,那就是报复了。。16k,电脑站,。”她深深吸气,猛地点头,桀骜的看着他,“你经历一次我这样地事情试试,我只是一次不说分手你便痛我至此,你承受过家破人亡的滋味吗?对,你没有。你不知道面对恨了一辈子的父亲,在一夕之间突然成为最无辜的受害者的嗜骨愧疚;你不知道自小便承受那些流言蜚语,繁杂事情的心碎孤寞;你不知道看到自己妈妈因为残疾而死在洗手间,满身都是呕吐污渍的悲痛决绝!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那个好父亲好母亲带来的!”她几近失控的大吼,“易明,我凭什么要爱你,凭什么必须爱你,我恨透了你,你杀了我全家!” 喉咙似是被刀划破,剩下的只是那么沉钝的疼痛。她的视线不知不觉变得模糊,却在一片绝望的前景里,看到了同样布满‘迷’‘蒙’和伤痛的眼睛。她抬头看他,却觉得左颊突然落下那么剧烈的疼痛,犹如一颗爆竹在耳畔轰然绽开,砰的一声,原本便沉浮不定的世界终于落下轰踏崩落的残局。 她捂着自己的左颊,那么用力的瞪他,黑如宝石的瞳子里翻涌着足可将他沉溺的疼痛,可发出的声音的却是与之相反的消极,“易明,你竟然打我……你打我……” 眼泪就那样毫无悬念的流了下来,甚至再也顾及不了必须要在他面前奋起的自尊与骄傲,只觉得‘唇’角滋生出咸涩的疼痛,沙沙的,就像是伤口浸入在了盐水里。焦扬下意识的一抹‘唇’角,低头一看,鲜‘艳’的血迹竟自指尖绽出,接下来便看到白‘色’衬衫的领子绣出了如此灿烂的一朵血红。 “你发够疯了吗?”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穷尽一生想象也不曾料到,她会和他有这么绝望的一天,像是两只互为天敌的动物,眼眸中透出的情感,只是那么深刻的你死我活。 “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用手背狠狠擦去‘唇’角不断涌出的血迹,犹如在拭去最肮脏的东西。“易明,我上次打了你,这次你也还了回来。现在就请,滚。” 他看着她,用那么悲悯痛楚的眼神,像是要告别一段永不复生的记忆。随即便倏然转身,又是那种震人心魄的“砰”的一声,再次与她决绝分离。 这便是她决定走的路。焦扬身子一软,猛地坠到地上,看着自己‘唇’角的血迹一点一点印入木地板里,‘混’成最斑驳昏暗的‘色’调,犹如他最后的眼神。其实在作出那个决定时,便早已料到了现在,只是没想到事情到来,还是会‘激’起那么痛苦的疼。 其实,真的是末路。无法逃避的末路,这天底下最坎坷最绝情的末路。 所以,只有那么咬牙切齿的“滚”字,能衬得起这一段惨然至极的结局。 实话说,我写这章的时候,心里很难过很难过。眼前真的好像有这么两个人,那么相爱,却困兽一般厮杀。应。 早晚会有这个结果,这是焦扬选择的路子,很实际很血腥的路子。而这个却不是我的结局。所以,不会这么悲的下去。 我希望的,是爱情柳暗‘花’明。 第二部分 她+他 背弃(4) 周围同事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焦扬的神‘色’和易明的表情,亦能猜到他们之间有了不和。八卦嗅觉总是超乎寻常的敏感,即使焦扬秉承不多说一句的态度,但是很多人也察觉到了这个雅高的焦总应与易总有些感情纠葛。 她不想身处这样的百般复杂的困境,可易明那日的气绝而去给了她最难辩驳的借口。易明虽说身处c市,但是毓泰几年的发展已让他在南方有了些许威名,且经历了上次的n市征地事件,只要是了解房产的人,更是因此知晓了他的来龙去脉,传奇的发家经历以及童话般的情感生活。 可是这看似风光耀眼的一切,终因她与他的纠葛而无情分崩。 因他的用力掌斥,她的左颊高高的肿了起来。即使抹上了‘药’膏也是无济于事,仍是那么触目惊心的红肿。‘唇’角虽已止血,但是留下细长的一痕,泛着血凝固的暗红,更显得她有一种狼狈的夸张。 平日里总是职业‘精’干的策划总监焦扬,突然有了这么悲惨的一日。她坐在电脑前木然出神,不知不觉再次抚上左颊。伴着那么清晰的痛楚,一丝苦笑却自‘唇’角的伤痕中渐渐逸出,那该是如何的恨意,才能让他下这么大的力气? 以前只知道他力气比她大,因为怀抱,因为相拥,因为亲‘吻’,甚至因为更暧昧的‘性’接触。一路网可是种种力道加起来的总和,也不如他这次地气力那么勇猛。看来再深的爱情,也比不过那突如其来的背弃与恨意。 耳边突然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她无力抬眸,只见林弈辰走了进来,忙下意识起身,却被他一个手势再次坐回座位。他的目光怜惜中带些无奈,“好些了么?” 焦扬仰头。“原本就没什么什么问题。” 她不记得自己哭过多长时间,可是声音却莫名其妙地就此沙哑,每说一句话,都牵扯喉咙刀割般的疼痛,不由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她看着林弈辰浅莞,“谢谢您,林总。” “我没做什么。”那个男人看她安抚一笑。“其实是你表现的好。” 她微微垂头,‘唇’角一扯,原本想要回应他的安慰,却没想到只是勾勒出那么苍白的一弧哀伤,“我知道,如果没有您,光是c市来的记者,就会把雅高围的水泄不通。而我,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这也没什么,我也不光为你。同样是出自‘私’心。(手机阅读16k.)那些记者总不能干扰雅高正常工作。”他抬头,目光慢慢流出一抹隐忧,“你回家没事儿吗?我害怕他们找到你家里再行滋扰,如果要是不方便。我还有一套闲置的房产,也在我现在所住小区里面,你可以躲躲风声。” “现在还不要紧。”她苦笑,“您地强硬态度,也带给了我缓冲的时间。” 自从景若年来将事情告发之后,网络上便铺天盖地的有了对此事的报道,特别是易明最近几年的风生水起和渐步辉煌,更是引得大家对此事的关注与好奇。焦扬原本以为风‘波’顶多局限在c市。可是没料到很快不知道从哪里便得到了她的消息,这一阵最狠厉的狂风,终是刮至了海涯。 她未消肿的脸颊更是给记者们充分的空想发挥想像,虽然自始至终保持沉默,可是这样地沉默似是‘激’发了人们的好奇。雅高总部‘门’口开始聚集起了几名记者,她原以为大家只是一时兴起。可是渐渐的。记者竟越聚越多。 最终,还是让林弈辰下了命令。命保安部的人严加守卫,不得有任何差池,才让她有了一息喘息机会。 她这几日都是乘着郑总地车上下班,所以尽管那些记者口尖牙利,但总不至于一把就将她揪出来。。1#6#k#。从没想到自己这个媒体策划者也会步入正面开始表演,这一场战斗,焦扬打的‘精’疲力竭。 见她淡然回绝,林弈辰亦不强求,只是叹了一声气,“焦扬,你要有持久战的准备。这才两日,记者的报道便有了很邪的苗头。” “是吗?” “是。”他点头,“或许你不想知道易家的些许消息,所以没看这几日的新闻。可是你要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要有自己的立场地同时,了解到别人的居心。要不然到时,只会越陷越深,根本没有后路可寻。” “嗯。”焦扬仍是微微苦笑,“林总,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这算是什么麻烦。”林弈辰起身‘欲’走,笑道,“估计再过不久,雅高或许也会卷入这次风‘波’里了。这也是好事,权当是免费宣传。” 这样一句乐观的回答让焦扬感‘激’不迭,若是没有林弈辰相助,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度去这个难关。想起林弈辰的那些话,焦扬忽然想起,她尚是如此艰难,另一个人的情况更是可想而知。 处于风口‘浪’尖,又是公众人物的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场没有腥风血雨,却异常困苦地战役? 想到这里,她终于移动鼠标,再三劝慰自己放弃那些掩耳盗铃地可悲念头。点开了那些属于他们纷扰的页面,与想象中不同地是,易明在记者的摄像头中表现的依然翩翩风度,仿若那些家族丑闻压根与自己没有任何关联,他的‘唇’角勾起她所熟悉的淡然弧度,儒雅绅士,却让人感觉冰漠的拒人千里。 面对种种纷扰,他的处事不惊在引得猜测的同时,更获一片赞扬。她怔怔的看着照片上似乎带着温度的熟悉笑颜,却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感慨与模糊。视线慢慢下移,却看到了一小段属于他的采访资料。 网络很卡,她极尽耐心的等待缓冲符号由1%过度至100%,只是短短几分,她却紧张的像是如同度过几年。终于,他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英‘挺’峻拔,微低的视线中透着一种不耐的漫不经心。 画面出现记者的话筒,“易总,对于外界传言的您家人涉案一事,您有什么要说的?” “我说什么怕是不重要,大家只要等待法律的说法。” “听说在这一次事件发生的时候,您急匆匆的去了雅高寻找一位焦总,那是您的什么人?本次事件与她有关吗?您与景茹的离婚,也与她有关吗?” “关于她的事情,你们去问她。”他笑,眉宇的纹路依然是淡淡的,可却锋利的透出一种厌恶和怨恨,“我无可奉告。” 说罢,他转身便走,黑‘色’西装依然带来不凡冷厉的气度,那些不甘心的记者想要尾随其后,却被毓泰大批的保安及时阻隔,人头涌动中,他的身影逐渐化为虚无。画面已出现end的符号,可她却呆呆的看着电脑不动。据下面配发的文字说,这是唯一一次拍摄到事发后关于易明的动态画面。看起来他心情不错,依然具有翩翩威仪气质,于是又有可充当心理专家的记者推测,关于易家种种是非,不排除商界对手故意诬告陷害可能。 诬告陷害,这是记者对她所作所为的定论;无可奉告,是他对她所作所为的回应。焦扬自嘲的勾起‘唇’角,在这一点上,两方倒是达成了最默契的配合。她这个不肯正面回答的人,成为最无耻的祸患。 阶段‘性’战役开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部分 他+他 背弃(5) 她正想着,办公室电话突然大作,微微垂头,是保卫部的电话,“焦总,有一名宋子承先生来找,您见不见?” “宋子承?” “嗯,他说如果您同意,会在路口的君来茶馆等您。” 虽然时隔很长时间,她依然可以清晰的想起关于这个宋子承的只言片语。当初易明介绍他时的态度,散漫调侃中带着些许赞叹,以后经历了100万的拉款事件,他更是给她带来了那么大帮助。尽管她还未见便已经料定会是什么来由,也下意识的想要躲避这样的事情。可有以前的相助,她总不能不见。 于是说了一声,“好,你告诉他,我呆会下去。” 君来茶馆灯光昏暗,踏入便可闻到扑鼻而来的茶香。经‘侍’者引导至百合间,焦扬一进‘门’便看到了宋子承的身影。这个包间很大,他们坐在外厅,对面还有一个内室供客人休憩。 “好久不见,宋先生。16k小说网”她伸手过去,得到宋子承更加无奈的笑容回应,“焦总。” 所有客套的寒暄都在这样的情境下失去意义,焦扬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茶盏中漂浮的叶末,静等宋子承的开口。 果真,宋子承在下一句便开‘门’见山,“焦扬,我与易明是最好的朋友。他与你又曾经有着那般的关系,所以,我也不兜圈子,直说。” “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走?”他深吸一口气。“就这样拧下去恩断义绝?” 她抬头,‘唇’角凝出惨然的弧度,“我还有选择的权力吗?重温旧梦地设想已经不属于我。” “为什么不属于?”宋子承看她,“焦扬,如果你就此打住。再也不进行下去,便会有那个可能。我知道易明那小子,陪着他走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你总不能……” “你高看我了,宋子承。”她打断他的话,苦笑,“我若是能掌握一切,就不会放任事情流至现在。” “我们大家都知道。事情到了什么地步。不是我放手便能放手,不是我说不做了就不做了。”她低叹,轻轻吹着那些漂浮不定的细末,“况且,就算是这件事情彻底不进行下去,就算是我彻底消匿,就算是我去死,你觉得以易明的‘性’格,我们还会有未来可走?” “我……” “你若是觉得还有两分幻想,那就说明你根本不了解他的人。”她微微侧头。目光看向外面地人来人往,目光却廖远空‘洞’,“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困境,爱多深恨多深。何况他最讨厌背弃他的人。当时我做了那样的决定,其实已经想到了今日的情境,只是很多时候刻意麻醉自己,不愿意多想而已。” “你不知道明,”宋子承叹气,看着她微肿的侧脸突觉酸楚,“他的日子也很难过,媒体围堵。你还可以躲避不发一言。但是他身后是整个毓泰,若是一味消极抵抗,折损的不仅是毓泰地未来,还有那么多在毓泰靠他吃饭的员工。。,。而且,虽然你也是为了澄清你家所有不幸,但是用那样的方式‘逼’他离婚……” 他看到她愈见黯然的眸光。狠狠心还是继续说下去。“他那阵子听说你要他离婚,要和他携手。他虽然表面不说。但是任谁也可以看出他那么高兴,我和他相处了那么久,第一次见他如此欢悦。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根本和他平时稳健严穆的形象大相径庭……” “焦扬,我觉得你该向他好好解释一下。给他莫大的希望再给他最痛的一击,任是谁也……” “别说了。”对面‘女’子垂头,‘唇’紧紧抿起两秒,仿佛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愁绪。良久之后才慢慢抬眸,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已经盛满了透明伤感地雾气,“宋子承,我知道我很残忍,但是你告诉我,还会有什么办法让我选择?” “若是让我死,让我死就能知道一切事实真相,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撑下去。可是我面临的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我爸爸死了,我恨了他17年。我妈妈原本有先天‘性’心脏病,因为那次车祸的刺‘激’彻底转化成最严重地冠心病,死在了厕所里。我舅妈因此与舅舅差些离婚,而我,我呢?我背负的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度过了什么日子?” “我愧对了易明四年,我觉得我对不起他,我舅妈与他爸爸做了那般苟且之事,我在他面前无法抬头。所以,他说什么,他谋划什么样的局,我都跳下去。爱到不能爱,恨又无法恨得感觉,你知道吗?” “也许你觉得我残忍,也许你觉得我薄情寡义,也许你觉得我愧对所有的人,但是我没办法,他们毁掉的是我整个家,我没办法就这样拂袖而去,然后与他再次沉入爱河,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不追究。宋子承,我对不起他,但是我只有对不起一条路可以走……” 她仿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倾吐的机会,罗罗嗦嗦的说了那么多。那么多苦处一瞬间倾到出来,一场话说毕,心里竟没有预料中的如释重负,反倒是空空地,像是被人掏去了所有。宋子承没在说下什么,只是专注的看着她,直到她像是倾尽气力一般,转身而走。 砰的一声关闭,他觉得她像是再次印证眸中“恩断义绝”的分手。而对她来说,却是再狼狈不过的落荒而逃。 在她的身影闪入街道地那瞬间,她永远都不知道,另一个人正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紧紧的将包揽入怀里,犹如抓住一个可以救命地工具,动作卑微无助;看着她不时用袖子在眼睛上挥一下,如此狠厉果断,仿佛在扼杀自己奔涌的苦楚;看她大步离开,消失在他所能触及的所有区域,最终溶成这个城市最可多见的夜幕昏黄。 “为什么不在刚才出来?”宋子承看着他,叹道,“你若是出来,很多事情或许有回圜余地。” 我写的真辛苦呀,555555 第二部分 她+他 背弃(6) 易明曦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慢慢坐下,手握茶盏,上好的乌木还渗透着温热的气息,仿佛遗留着她的温度。他怔怔的看着那上面漂浮的叶末,突然爆出一声轻嗤,“你觉得呢?你要是觉得可能,为什么在她说完那些话后只能沉默?你要是觉得可能,为什么巧舌如你也无法为我辩白?宋子承,我和她之间,真的完了。” “她说的对,她了解我。”他的眸中突然沉淀出黯然至极的‘阴’霾,“我是最喜欢睚眦必报的人,我告诉过她,我最讨厌背弃和欺骗。所以,就算事情行至如何地步,我都不会原谅她的这次背叛,永生永世,永不!” 最后那两个字,仿佛是从齿间挤出,那么重的字节爆发,犹如诅咒。 “易明曦,你骗不了我。”宋子承低叹,“你只是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没想到会掉入一场她设计的局,而且掉得心甘情愿,却是用你最珍视的感情做的幌子。若是没有存留与她回归过去的希望,你为什么来海涯?” 他倏然抬头,眼睛里突然升起的光芒竟似犀利可穿透人心,“我只是想让自己确定那个结果。。ap,。从此罢手,死心,再无纠葛。” 只过了一周,很多媒体便对此事的报道更加如火如荼。而且,毓泰集团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股票指标呈现下跌之势,虽然指点并不是很高,在平常情况下或许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再这样的敏感时候。任何一点小小的迹象,都可以成为“毓泰垮台论”地有力证明。 这样的日子,自是不好过的。焦扬叹气,端起一旁的绿茶猛饮一口。按道理她最近应时刻愁闷的吃不下睡不着才是,可是最近。她却常常出现好睡地状况,每日都像是处于睡不醒的状态中,往往是早上7点起‘床’,10点便开始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午休补眠,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又开始不争气的睁不开眼。 或许是因为最近心烦意‘乱’,所以才导致生理有些紊‘乱’,连一向规律的经期也来的诡异。//.这次的大姨妈。竟错后了一个多星期才来,不过倒是量少的很,稀稀拉拉的只有三天功夫便告之完毕,只是伴有地那种轻微肚痛,让她不自觉哀叹自己又多添了个‘毛’病。 她看着桌上的日历,今天是12日,上面那个红通通的15显得触目惊心。那是钟警官告诉她开庭审判彦嘉凌的日子。鉴于彦嘉凌罪状确凿,证据也很充分,公安局已将其具体案卷资料移‘交’到了检察机关,15日起便会提‘交’法院公诉。 届时。她将以证人身份出席,与她同去的,还有亲人舅妈。至于易明曦,她无从知晓。只是觉得。必定会是完全对立。 其实在公诉前,钟警官还曾问她要不要民事赔偿。她当时给了个否定的答案,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要说赔偿怎么也弥补不了那些年月的‘精’神亏欠。所以与其用钱来徒增伤感,倒不如只澄清冤情,仅仅还原真相。。,。 那个又爱又恨的15日终于来到。焦扬与舅妈提早来到法庭对面的茶馆坐着。舅妈神采飞扬,几乎透着三十年大恨,一朝雪耻的豪气。而她却只是闷头不语。这一场审判,审地与其是多年前的命运,倒不如说是审判的她与易明曦的结局。 仿佛走地只是个程序,罪证确凿,无可辩驳,彦嘉凌如此。他与她更是如此。 到了快要开庭的时间。远远的便看到法院外面停着几辆黑‘色’的车。虽然他的车一变再变,她却像是提前知晓了一样。很显然的便找到了他的身影。仔细一看,车的牌照并不是c市所属,看来是为了躲避媒体追踪。仿佛在找什么似地,易明曦突然四下环顾,仅仅两秒,便又随着其他人进入了法院里。 焦扬看看表,突然起身,“走吧,舅妈。” 到了时间踏入法庭,因她与他身处两个阵营,中间隔了几米的走道,明明只有几米之差,却像是相距天南海北。而她则与易明曦再次表现了往日那般引以为豪的默契,都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各项证据陈述辩白审判,任那些生硬晦涩的法律词语如同打结一般在脑中‘交’缠错‘乱’,眸瞳中透‘露’的均是最冰冷地麻木和清醒。 直到那一句定论抛出,仿佛是故意杀人罪地罪名,景若年彦嘉凌均被判处无期徒刑。焦扬不由得苦笑,牺牲这么多只为追究这一个结果,可她却听的这么茫然。难道她痛苦了这么久,只为寻得一个形式? 庭审完毕,作为受害人他们礼节‘性’地向各位法官及审判员致谢,寒暄了一会儿才踏出法庭。谁料那时候易明曦也站在法庭‘门’口没走,像是和谁打着电话,熟悉的低沉慢慢传来。焦扬一愣,随即尽力平静自己的呼吸,顺着回廊大步踏向院‘门’。那一瞬间,似乎是碰触到了他的西服衣袖,她下意识的‘摸’‘摸’衣襟,突然想起“擦肩而过”这个词来。 很‘精’致的词汇,很绝妙的意境。她坐在车子里看着渐渐抛至身后的法院,突然知道了这个词的含义。于是,一弯弧度慢慢自‘唇’角潋滟而出,惨然的,如同即将被黎明吞噬的新月。 与舅妈自车站便已经分开,她继续走着属于自己的路,回归海涯。一路上都在回想那个人在庭外的言语,其实不用回头,她也知道他说话时的表情,必是微蹙眉宇,墨‘玉’般的眸子呈现出融不开的深沉和烦苦,纤长的中指抵着手机壁,优雅绅士的划下最艺术的弧度,‘唇’角的勾起却凌厉异常。 那么透彻的了解,早就一场最不可能回归的离开。她将头靠在汽车窗户上,一颠一颠的,虽然微痛但却让她清醒。其实,就当这是一场开局很美的梦境。他和她的故事,原本就是料到了开始,没能知晓结局。 若早知道结局如此,到底还敢不敢于重新来过? 至此,《背弃》这一部分完结。 下面一章是结晶部分,因为名字,大家能猜出来了吧。。。 第二部分 她+他 结晶(1) 到了海涯才刚下午四点,焦扬见时间尚早,想去雅高上一会儿班,刚刚走至回廊,突然接到林弈辰的电话,“焦扬,回来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她直接没回办公室,拖起包便跨上了去林弈辰那里的电梯。见她这么快到来,那个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微怔两秒问她,“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尘埃落定。”她‘唇’角逸出浅弯,似笑非笑,“您叫我来有什么是吗?” 看得出她神‘色’疲惫,并不想在此事上多做周转,便也敛起那抹关切,正‘色’道,“这个周五有没有空?” “嗯?” “是这样的。”他伸手拿起一摞资料,神秘的眨眨眼,“有个去香港的机会,想不想去?” “啊?” “是这样的。”林弈辰微微正‘色’,“雅高集团及旗下子公司的宣传片都是两年前的情况,现在看来稍显落后,所以公司打算再新拍一组。根据广告公司呈上来的脚本纲要,选定香港为拍摄地点。咱们甲方要派人跟去,我想你是专业程度最高的,还是你跟着去比较放心一些。” “好。”焦扬接过那些资料,上来就被那页面偌大的log吓得一惊,“敦煌广告?” “://.”林弈辰点头,“你知道?” “了解一些。”焦扬垂首,上来便找到成本预算的那页,只看了一眼便皱眉。“我们为什么要找这家‘操’作?” 敦煌广告是海涯少有的4a级广告公司,技术‘精’良,但这成本也让人乍舌,常常以拍华丽风格地服饰以及高档奢侈品广告而闻名业界。以焦扬之见,就算是雅高实力雄厚。但仅仅是拍个企业文化片,也应该用不着这么烧钱。 “算是别有所图吧。”林弈辰状似无奈的扯起嘴角,显然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也罢,我就实话和你说,雅高将申请全国十大之名集团名号。这敦煌广告的企业法人虽是赵冬青,可她的‘女’儿却是电视台督管此事地直接负责人。比起其他公司直接送钱送礼的暗箱‘操’作,我们只能采取这样看似亏本的方式。而你。只需跟着他们‘操’作,尽力用你专业的眼光评判整件事情的运作,别让雅高少有的大手笔制作付诸东流便好。” 焦扬这才了悟,她在广告界也算‘摸’爬滚打了很长时间。知道很多广告公司,都是依存电视台这个媒体发布平台才得以发展成长。16k.电脑站.16于是林弈辰这一招,她倒不是多么惊讶。何况她现在面临着与易明的黯然落幕,实在是巴不得换个地方换换心情。 “那我大约星期几启程?”焦扬抬眸,“我没问题。“你是星期日吧。”林弈辰看看日历,“星期一就开工,大约要拍一周时间。” “好。” 如同上天派下一个消遣的机会。焦扬抱着资料回到办公室,无意中抬头一看,竟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于是便收拾东西回家。 她今天经事太多。实在是没有加班地‘精’力。考虑到马上便要去香港,便在下班途中找了家超市买了些日用品便于出行,又想到家里似乎没饭,便‘乱’七八糟的挑了两箱方便面,准备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以免再次陷入弹尽粮绝。 回到家已是九点钟,她抱着东西好不容易挨到家‘门’,刚刚打开‘门’。便听到手机大作,低头一看,竟是周伯伯的电话。 “周伯伯。”她喘着粗气接过电话,“我刚爬上来呢,所以气粗了些。” 自从搬入海涯之后,与周伯伯的关系倒比和舅妈舅舅关系还要亲近一些。://.周伯伯更是将她几乎视成了自己的孩子。三天两头的打电话问。唯恐她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您怎么知道我吃的方便面呀。”话筒里面又开始出现了那么和蔼的唠叨,焦扬只觉得暖流涌至心头。“不是,反正我也吃不了几天了。” 她告诉伯伯要去香港出差,没想到听说她要去香港,周伯伯表现出更大的惊讶,如同约好了似地连连击掌,“你承恩哥在香港开医学会议呢,不知道你能不能遇到。” “承恩哥去了?” “是啊,刚走了两天。”周伯伯笑道,“现在都知道是香港最好游玩的时节,所以各种以开会工作之名去香港的不计其数。你承恩哥估计也是凑个热闹,就不知道几号能回来。不如一会儿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都在异地,也好有个照应。” 焦扬连连答应,与周伯伯一家联络熟了,已经养成了从不道谢的恶习。 挂了电话,她忙碌地将在超市刚运来的东西整理分好。刚刚将两箱方便面放入橱柜,耳边又响起了手机铃声。喘着粗气跑去接电话,她一看显示的是陌生号码,想必是周承恩的电话,便兴奋的嚷了声,“承恩哥。” 那边却突然沉寂,焦扬以为这又是周承恩惯做的把戏,便笑道,“周承恩,你够舒服的呀,一声不吭去香港开会。” 依然是没有回应,正当焦扬第三句话要抛出的时候,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低沉笑意,微微呈飘扬语调,语气却寒彻肌骨,“承恩哥哥,好大地情意。” “焦扬,你还真是有本事。”那边传来熟悉的笑,明明是轻扬的淡如凝咽,可那语气里的恨意,却是如此鲜‘艳’明显,“法国程澈,雅高林弈辰,现在又多了个周承恩。我以为我原本就够风流够‘花’‘性’,可是在你面前,只能自愧不如。”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回复温度,“易明,如果你打这通电话是为考量我的‘交’友观,那我就挂了。” “可别……”那边传来最奚落不过地语气,“我好歹也算曾经地一员,总得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她深深吸气,刚才因搬运东西气息仍未平复。在易明地调侃之下,只觉得更加紊‘乱’起来,“我不觉得你打这通电话,就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来毫无意义。” “今天这一场战斗,我认输。”他微敛笑意,声音依然不疾不缓,“这周日晚上,我们能不能见面?我有事要和你说。” “有事在电话里说吧。”她叹气,“现在说就好。” “现在无法说清楚。” “那见了面就能说清楚了?” “你是不是不想见我?”话筒传来自嘲的轻嗤,“如果我很想见到你呢?” “没有意义。”她仍是吸气,如同在认真评定一个结果的好坏‘性’质,“如果心想事成,所有事情都跟着想象来,我们不会走到今天。”“可我就想与这一切博一下,你知道我不信命。”他的语气突然异常坚定执拗,如同在许下什么重诺,坚定的可怕,“我就要在这周日见到你,君来茶馆二楼百合厅,下午五点。” 没等她回复,他便扣了电话,依然保有着以前那个习惯,喜欢做事不容置疑,向来都是命令式语气。 可是她真的无法做到了。焦扬放下电话,掏出放在钱包里的机票勾起‘唇’角,似讥非讥。 很巧合的玩笑,很戏谑的结果。 17时,她要自海涯飞往香港。而他要在君来茶馆等她的讯息。 打一次电话都会如此冷嘲热讽,若是见面,只会是一次更加深刻的互相伤害。焦扬坐在沙发上,苦笑延绵。 第二部分 她+他 结晶(2) 周日下午五点,她按照安排踏上了去香港的班机。其实在昨天下午,她便再一次打电话至他的秘书室,说她无法到访,请他取消明日的会面。 之后便再无消息,她相信易明那么傲气的人,做不来执意相守这样的事情。以前两人在去旅游景点玩的时候,听到了“望夫石”的传说,她是一脸感动虔诚,而他则是浅浅的不屑与戏谑。 所以,这次是她伤了他。听那只言片语,便觉得他已经将她恨入骨子里,所以,应该更不屑于表演那些痴痴等待或耐心相守的无聊戏码。 她已经尽了告知义务,所以没必要因此愧疚伤感许多。 到香港的时候已经入了深夜,早有先期入港的敦煌广告公司的人为她安排好了住处,所以焦扬下机便直接进入酒店。一夜路的旅途疲累,让她只想跌上‘床’便入睡。可是看到那个在‘床’头柜上摆着的电话,却突然涌出奇怪的感觉。 那个说要在今日与她见面的人,会不会还在那里傻等? 这个念头涌出的一刹那,她便狠狠的嘲笑起自己来,一边轻笑一边走向洗手间准备卸妆清洁,一切准备完毕之后,躺上‘床’便‘蒙’上被子。 那个人是易明,://. 未拉好的‘床’帘透出很小的缝隙,从那依稀可看清楚港城的璀璨夜‘色’,照耀在房间里印上一种很梦幻的光幻斑驳。焦扬怔怔地看着陌生的一切,突然想起在n市酒店的那夜。此情此景,是如此相同。 可是,转眼前,便好似经历了人世沧桑。 香港的工作并不像林弈辰所说的那般轻描淡写,只是“督工”地角‘色’。因她代表的是整个雅高集团。所以每一个镜头,她都会在旁边观摩,若是有不对的地方,会毫不客气的指出。大概是因为她近乎苛刻的工作态度,起初工作进展的并不是很理想。 幸好他们身处的拍摄地点像是一个影视基地似的地方,来自各个地方地剧组都在此拍摄。所以很多时候,看各个剧组的拍摄也就成了集休息与学习的最佳方式。而且经过三天的磨合,那个导演也渐渐熟悉了焦扬的表达方式。慢慢的将进程跟了上来。 拍到第四天,因为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进度,已经到了片尾部分,而那最后一点镜头的表达方式,也出现了意见的些许不合。 敦煌主张用跳跃式的推进来表达雅高地发展,那样显得华美富丽。1--6--k而焦扬却觉得企业宣传片重点彰显文化,没必要‘弄’那么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体现外在,能表现出传统的大气即可。两人正争执不下的时候,焦扬突然觉得肩膀被人猛拍了一下,倏然转头。 “程澈!” 那个此时正笑地张扬绚烂的年轻男子。虽然褪去了些许少时稚气,却依然没有改变眸中的清澈透明。看到程澈习惯‘性’的给她法国式拥抱,焦扬兴奋不已,连连低呼。“你怎么来啦?” “我就觉得是你呢。”程澈看着她毫无淑‘女’风范的在他面前兴奋‘激’动,指指对面,“刚在那边走过去,就听到有人泼‘妇’似的认死理儿,便想是不是你,一看,还真是。” “你说谁泼‘妇’呢。”焦扬嗔怪的斜他一眼,“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广告啊。”程澈指向远处的人马。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行,“chy最新中国风广告,香港这儿是取景点。” 好不容易体验了一把他乡遇故知,何况焦扬又与程澈久未见面,便更是找了个茶馆狠狠唠了一把。程澈小心翼翼地问她最近情况,.便全都告诉了他。 很复杂很纠葛的过程。她竟然用了寥寥几语就说尽。无意中看了看表,也就不过十分钟。‘唇’角生出的是再轻描淡写不过的故作轻松。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不到十分钟的记忆,她付出了多么大地代价。程澈听完之后只是叹气,“我只是自媒体上得知了一些,在网上问你,你又不说什么……” “我怕你一着急回国呀。”焦扬笑,“再说啦,都过去了嘛。” “其实我很早便回来了。”他说,“只是我们习惯了手机短信和网上聊天,所以可能没显示出地址差异而已。” “是吗?”她有些吃惊。 “对啊。”程澈浅饮了一口咖啡,再次抬头,“chy地中国化进展全面进行,我重新被爸爸派回来主持工作,现在大了,不和以前那样冲动些,说不干就撂挑子。” “哦。”焦扬隐约猜出“冲动”一词在他嘴里的具体含义,便含笑糊‘弄’道,“那你呢?你最近怎么样?有‘女’朋友没有?” 她一脸过于张扬地八卦打趣表情,折‘射’在他眸中却成了刻意调制成的淡然心酸。“没啊,没人肯要我。”然后作出异常凄楚的模样,怨‘妇’的端起咖啡杯。 “得了吧,你这么个大美男。”焦扬笑,放肆的将手指微勾,做挑逗状,“是你不要人家吧。” “哪儿有。说起这事儿,你要为我负责。”他笑着与她胡扯,“若不是你当初那么无情的拒绝我,也不至于让我对现在的‘女’‘性’产生恐惧心里,对婚姻消极被动啊。“怎么?”他看她突然羞窘的样子,继续打趣,“要不要再次负责到底?” 她看他故意打趣的这副样子,正要努力辩驳,手机却突然响起,接起电话一看,正是敦煌的来电。电话里说小片现在已制作完毕,关于初步效果,让她想先去看看,若有不妥,明日立即补拍。 时间紧迫,又是敦煌的总摄影师打的电话,她不得不早回去。焦扬抬头看了看程澈,“程澈,咱们走吧,公司有事儿,反正时间多得很,明天再联系。” “好,”程澈随之起身,拿起西装伴她行至‘门’口。刚才在店里聊得太过投入,竟连外面下起小雨也浑然不知。大概是已经下了很久,地上湿腻腻的一片,路上很多人已经撑伞而行。 “怎么办?”他看着她,微微拧眉,“下雨了。” “凉拌啊。”焦扬笑着睨他,“就这点雨,砸到身上又不会死,当然跑着回去。” “你……” 他尚未说完,便见她已经跳入雨中,便小跑便对他回头,“放心吧,酒店离这里很近,走不过几步就……” “焦扬,小心!” 听着程澈惊慌至极的话,焦扬倏然转头,只见一个滑板少年直直向她重来,大概是速度太快失去控制,她想要躲闪却已经没了时间,只觉得扑的一下,还是被狠狠的撞到地上。 落地之时,地上狼狈的溅起水‘花’。焦扬顿觉得身上被一种刺痛深深贯穿,带着不断坠下的雨滴,生成一种‘阴’寒的难过,她想慢慢挪动身子,只是动了一下,那种痛楚更是汹涌而至。这时程澈跑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想拉她起身,“焦扬,你没事儿吧?焦扬?” 他的力气很大,可她却偏偏没法支撑,只是一动,极端的痛苦便腾涌至她的喉咙,痛苦的甚至发不出声音,她无力摆手,额端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源源不断的流到他的掌上,仿佛是费尽了很大气力,紧咬的‘唇’间好不容易生出两个字,“我疼……” 呵呵,猜出下面是什么事情了吗? 第二部分 她+他 结晶(3) 不知道是如何去的医院,只知道‘乱’七八糟的做了很多检查,然后随着一针去痛剂的皮下注入,她的痛感缓解了很多。焦扬无力的靠在‘门’诊市内宽宽的沙发里,看着医生拿过她的检查结果由微皱眉头到渐生笑意,最后抬头看他们,“恭喜啊。” “啊?” “你怀孕,大约七周半。”那医生喜滋滋的看着他们,“检查结果大致如此,其余的都要去‘妇’科详细查看,出‘门’左转出了楼梯,前面楼一楼便是。” 焦扬只觉得脑子瞬间仿佛集结了无数焰火,轰鸣的她脑袋茫然生痛。而被程澈搀扶的右臂也在不知不觉中滋生起鲜明的痛楚,她不由抬头,只见那张年轻的脸似是‘蒙’上了沉重的郁‘色’,‘唇’弧紧抿,似是怀着切肤的痛楚。“程澈……”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只能低声道,“你若是有事情,就先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没关系。”他慢慢垂头看她,亦低声回复,“是易明的孩子?” 她点头,幅度很轻,却依然如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上。。16k手机站ap,。两人再也无语,在外面淋湿了的衣服却依然抛洒着属于自己的失望泪迹,伴随着他们的步轨,留下清浅却绵延的一行。 到了‘妇’科,医生问了焦扬些许情况,又开了些保胎‘药’。其实这样的情况只是要好好休养,根本没必要住院,于是被医生嘱咐了一顿便折回去。将她送至酒店,程澈突然转头看她。“你怎么打算的?” 她坐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如同受惊地小鹿那般抱着膝盖。听见他问话,那张苍白近乎泛出透明的脸倏然抬起,墨‘玉’般的瞳眸空‘洞’的眨了两下,“回去再说吧。” 程澈看她这副样子。微叹,“那你自己照顾自己,若是有事给我打电话。对了,你大约什么时候回去?” “两天后吧。”她抬眸,“顶多再过两天,就该能做完工作了。”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不还在这儿有工作吗?”她‘唇’角上扬,勉力扯出一个微笑,“不用啦。1----6----k不用担心我,又不会死人。” “明天我转酒店,到你这儿定个房间,也好方便一些。”程澈仿佛是故意忽略她故作轻松的微笑,脚步慢慢挪向‘门’口,声音冰冷地不由反驳,“明天见。” 她听着那声关‘门’,沉浮了一天的心这才安定下来,眼泪毫无顾忌的奔涌而出,伸手不由抚‘摸’自己的小腹。到底该怎么办?出差来到香港,竟会遭逢这么一个意外的‘插’曲。 翻开手机看了看,距离他们最后一次欢好,恰好经历了不足两月的时间。她原本非常注意避孕。可是那次情况特殊,心中只充斥着有可能是与他最后一次缠绵的信念,在这样又惊又怕的感觉下,这才会忘了避孕。以后地生活更是‘乱’不可及,她根本没有‘精’力想起这事,没想到仅仅一次,就…… 慢慢倚靠到枕头上,眸光却不经意得触及到在‘床’头柜上放着的白‘色’话筒。片刻间。那个想法竟如同毒‘药’://.她用力抓起话筒,熟练的拨下心中那个号码,却在那边传来熟悉的那一声“喂”后,不发一声,猛地扣下。 那一声低沉如同击溃了她所有的勇气和信念,只是一个字。轻而易举的将她的绝望和矛盾‘激’发的那么彻底。眼前泛着莹白‘色’光芒的电话如此清晰地映照着她的难堪和狼狈。而那一声穿越千里的熟悉音调,似乎还带着他的味道。慢慢在心里发酵燃烧起来,很灼热地痛楚,很清晰的煎熬。 他们的工作果真在第二日便收尾,现在社会的紧张与冰酷,早已经锻造了她就算心底万分痛苦,在公众面前还会是笑颜如昔的生存技能。焦扬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两天的工作,按照原先安排,与程澈坐上了飞往海涯的飞机。 考虑到她身体不好,程澈定地是头等舱的票,并且与她一并去海涯。焦扬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回绝,但是想起两人以前的‘交’情,还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他过于礼仪的关切帮助。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像是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一样,他再也没有提及那个令人尴尬地问题,飞行地一路都是在说些以前在法国,在c城时共处的笑话,让她地心莫名轻快了不少。 “焦扬,到家以后给我电话。”见空姐已提示落地时间,程澈替她整理好刚才看过的报纸,“有什么事情,随时和我联系。” “啊?”焦扬惊诧的看他,“你不是也去海涯吗?” “看你在飞机上状态还好,我就不去你那儿多掺和了。”他笑,“海涯去c城的班机两次,我看了看,下了这班飞机,再过几分钟,便可登上去c城的飞机了。” “那你多累啊。回家休息一下多好。” “要不然就要等明天下午才能回去。”程澈指指表,“我原本就是提前回得大陆,有很多工作未处理妥当,正好节省时间回去总揽一下,详细事情,电话里和你说。” 焦扬有些无奈,但是看他忙于奔‘波’的样子,自是不好再做强留。落地之后,他将她送至出站口,又细细的嘱咐了一遍,这才小跑着行去售票厅。幸好现在并不是旅客出游高峰,去c市的机票还是可以随时买到的。看到手机上已经显示了程澈发布的票已买到的讯息,焦扬这才放心拖着行礼往外走。 海涯‘潮’湿的海风吹拂面上,带着一股这个城市特有的咸腥气息,犹如将很多人的泪水蒸发挥散,引起焦扬莫名的伤触感怀。想起来在香港只是短短一周,而焦扬却有经历了很长时间磨砺的沧桑辛楚,她知道一切感觉的来源都源于那个猝不及防的摔倒,仿佛这次她去香港是上天故意安排的巧事,为的就是那一次摔倒,为的就是这一次难以言明的孕育苦痛。 真的,这一次出去,脑海里除了沉淀起医生笑颜说起自己怀孕的那些记忆,其他的,竟什么都是模糊。 她低头快快的走,犹如怕别人发现到她的些许黯然消极,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速度快步。似乎咸湿的海风也没阻挡住阳光的普照天地,海涯的阳光竟让人觉得绚烂的耀眼,因为要打车,她抬头想要拦下任意一辆,却在转眸的那霎那,撞入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明天比较忙,一更,后日,一更。。。 第二部分 她+他 结晶(4) 焦扬怔怔的看往那个方向,依然是她所熟悉的‘唇’角若灿,她所惦念的墨‘玉’深幽眸瞳。耀眼阳光的笼罩下,他左手拿着手机墨镜,右手很自然的垂搭至半开的车‘门’上,以一种极其休闲散漫的姿势斜靠在黑‘色’车体上,映入她眸中的身影竟有一股天神般的翩然与从容。焦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停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她的手机突然在手中震动,她终于迈向他的方向。 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们回到了从前。那样的灿然的弧度,那样明烁的目光,那样沉稳中透出些许不羁和洒脱的神态,分明是以前他面对她的惯有表情。可是越是靠近,他的表情越发透出一种明媚的残酷与冰洌,‘唇’角仍是上扬,勾勒出的却是再戏谑不过的一声问候,“刚才看焦总与程总表现出的状态,真是让人钦羡。” 那一刻,焦扬的心重重的坠至原处,仿佛是砸到了小腹上,生出一种刻骨深邃的痛意,她仰头看着他,笑容流连‘唇’角,“与易总在这儿相见了,真是没有想到。” “我原本以为易总看向那里,总得过来打个招呼,但是看易总的样子,仿佛是在等待他人,那就不叨扰了。手机站//ap.n”她话尽笑却未止,就那样机械的转身离开。 只是刚刚侧身,右臂就被他紧紧抓住,“我有话和你说。” 她一怔,回头看他。视线撞入他眸光的霎那,他倏然加大气力。将她猛地扯进车子里。 她的肘弯依然被他拉地疼,车子已经开动,焦扬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易明,“去哪儿?” “嘉辰酒店。” “去那儿干什么?”她抱着自己的包,细细的袋子缠绕在手腕上面。勾勒出极其纠绕的曲线。他瞄了一眼她已经被包带勒地发红的手心,不由笑道,“难道还怕我拐了你?” “那倒不是。”她心里一惊,却强迫自己用理智备战他的对话,“我是想说,去我家吧。” 看着他似是投来的不可思议目光,她定定的看着他答道,“以你现在的情境。若是住酒店,被那些眼尖的记者发现就不好了。我家还隐秘些。” 他看了她一会儿,粲如星辰的黑眸微微颤动,最后凝为‘唇’角别有深意地浅勾,“好,就去你家。//.” 焦扬嗯了一声,端坐身子,“师傅,海关路169号上城小区。” 眼看着已经拐入了他们小区的‘门’,焦扬一边告诉司机具体方向。一边暗暗自嘲。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想的,竟稀里糊涂的把这个男人带到了自己家中。是因为分手之后积压的思念刻骨吗?还是因为想要告诉她她有孕的消息? 时间根本不容许她多做思量,已经来到了她家楼下。司机先下车为焦扬拿下行李,‘欲’要将行李为她带上楼去。焦扬连连婉拒,“我家很近的,就在一楼,所以不用麻烦您。” 那司机示意‘性’的看了看易明,直到他说了一声,“你在下面等着。”方才悻悻缩手,焦扬已经打开房间,快走两步将行李往客厅的角落一放。转身看身后微微环顾四周的易明,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发整理至耳后,“当时忙着走,房间便‘乱’了些。” 易明习惯‘性’的勾起‘唇’角,在那个单人沙发上一坐,然后看她径直走向冰箱。“啊。//.不好意思,冰箱没果汁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看着她走向厨房。砰的一声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又是一阵清脆的声响,随即便见她有些懊恼地探出头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忘记家里没水了。” “不用。”他看着她,一把将她扯到对面坐下,“我也不是来做客的,你只需听我话就很好。” 焦扬呆愣一秒,‘唇’边挤出一弯浅弧,“好,你说吧。” “焦扬,我来是向你要一个等价代换。”他浅浅呼气,墨眸微眯成半月形状,却依然透着他所擅长的弛魂宕魄,“我们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不涉感情,就得事事讲究公准。” “什么意思?” “你前段时间让我离婚,说一旦我做到了,随即便和我结婚。”他笑,“你还记得吧?” 熟悉的危险慢慢自他眸中腾涌起来,焦扬有一种‘毛’骨悚然的触动,‘唇’角的弧度却更加加深,“当然记得了。不过现在这个样子,我倒觉得没有了那种可能‘性’。” “对。”易明‘唇’弧笑意幽然,“我也是那样觉得,但是事情已经做了那般承诺,总不能就此为理由不履行下去。今天我来,就是详细谈一下这个替代承诺问题。” “我不觉得我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易总争取。” “当然有。”他把玩着手机,似是无意的扬眉看她,又再次垂下,“过去你有吸引我的地方,而今依然有,只是换了个‘性’质而已。” “什么?” “你手中地资料。”他啪的一声将手机盖关闭,黑眸中的戏谑转眼幻化成了锐利的刀刃,定定的迎向她的惊诧,“我母亲告诉我,你手里应该掌握着我们毓泰地资料。而那些资料将对毓泰十分不利。” “敢情易总两次屈尊找我来便是要寻那些东西……”她强迫自己稳定渐生紊‘乱’地呼吸,笑迎他的威慑,“这是变相威胁原告地行为,可是触犯了法律的。” “那你当时的做法呢?用所谓的感情欺骗我离婚,搞垮我的家族。”他‘唇’间微启,生出最不屑的冷意,“那是用不正当手段欺骗被告的行为,亦不受法律保护。” 她忘记了面前这个男人一向能言善讥,干脆生出三个字的回绝,“我没有。” “你没有?”威胁气息浓郁的反问中,他的呼吸渐渐与她靠近,粗重急促的喘息如同幻化成了一根根细针,毫不留情的刺向她的五脏六腑,“你若是没有,怎么会认定你能推翻我们毓泰?怎么会在那日峰会上便宣告我们以后还有纠葛?怎么会在投标那日就说毓泰的n市项目会不战而落?” 他用力的板正她的身子,“焦扬,你别告诉我你预先打的就是用车祸案子摧垮我家的主意。那事情的告发有了太多的机会巧合因素,而且年代久远,若不是有人指导,你甚至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所以你手里必定掌握的是那些资料,那才是实在不过的东西,想自那里入手来个恩断义绝。” “那又怎么?”她看着他笑,“你一向聪明,告诉我那又怎么?” “你没想到从车祸竟能更快的雪了旧日仇怨,要说仇人,我母亲彦嘉凌已经进了牢狱,已经受到了惩罚。所以你没理由再做下去,”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睛里的火焰似是要将她一瞬间溃于无形,“我要的,只是让你收手。我觉得不公平,我要你给我补偿。” 第二部分 她+他 结晶(5) 她看着他,眼角泛出晶莹‘波’光,就在那儿摇摇‘欲’坠,却始终落不到外面,“易明,你要的晚了,晚了一步。”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那些资料已经不在我手里,在公安局。”她‘唇’际辛苦维持的笑意泛出酸辛的颜‘色’,“景若年被抓的那一天,就已经‘交’给了公安局。” 他的眸瞳仿佛瞬间凝聚了这世间最暗沉的郁‘色’,抓着她肩膀的手却蓦然放松。焦扬平静的走入他的表情,随时准备感受下一瞬便会到来的刺骨痛意。以他的脾‘性’,下一刻她面对的,必定会是恨不得将她碎于掌心的痛苦狠绝。 可是,没有。 那双静如暗夜的深沉眸瞳犹如坠入了深谷,就那样平静的爆发出最深得寒意,却不像以前那般狂风鞭笞似的刺向她。良久,才积郁出自嘲似的轻言,“我早就应该死心,早就应该这世界有心灰意冷这句话,可是偏偏还着了那个老套的没有骨气的招,不见棺材不落泪,一心觉得,我们之间,还能有一丝回圜的结果……” “你那么狠的心,怎么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他又恢复了那般邪肆的笑容,眸瞳如火,‘唇’角却勾起莫大的冰冷,“让易家痛中生痛,让我易明痛上加痛,这应该才是你乐见的结局。” 她没想到他会对她的整套过程如此定‘性’,映着他的笑容,她地视线竟被耀的模糊不清。。,。“易明,你说话公平一些。” “若你面临我身上遇到的任何一件事情,你不会做的比我手软。”她努力看着他,像是迫使他看清自己的所有苦处,随后却又叹道。“既然你认定我是那样地人,我也没有办法。” 身上生出很消极的痛楚,他的呼吸近的在她身边缭绕出特有的气场,而她却感觉无力的快要绝望,“那怎么办?以你的说法,我不否认。不过看来这点是无法偿报你了,不如再费您脑细胞,再想一个可以以一偿一的方式。” “好。第一,和我结婚。第二,仍是想尽办法取得资料,和公安局地说,不追究了。” 她抬头浅笑,“你怎么想事天真了?去公安局的东西,大家都知道送去容易,拿回来难。”话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顿,笑意俱敛。竟有些认真的看着他的瞳眸,“那我,选择第一个偿还你好不好?” 听闻她的话,面前的男人怔了一秒。但很快的,两人再次达成了高度的默契,他的笑意亦是很浅的浮于眼底,浮萍一般掩着深处地冰漠,“当然很好。” “只是我不愿意。”在接触到她的微诧后,他的笑意更加犀利的潋滟晕开,“事已至此,我为什么要承受这样地结果?你与你的程大先生亲密回归。16k.手机站ap.1香港一周定是谱写了异常美妙的旧缘再续。你说,我易明再落魄穷困,也不至于夺人所爱,娶一个欺骗过我的‘女’人。” 她的心被他的话击的阵阵生痛,可是面上却浮出绚烂笑意,“我只是说笑罢了。”说完。便微微垂头,耳朵里掖着的头发搭到额前。自然而然地掩盖了些许落寞。 经过一段难言的静谧,只觉得前面飘过一团‘阴’影,因摩擦而生起的沙发吱吱声音传来,焦扬抬起头,看见易明已经走出客厅,脑子里像是突然兴起了‘花’火,慌忙追上去扯他的胳膊,“易明!” 他微微侧头看她,却不说话。 “你等一下,我有事告诉你。”她的呼吸急促,在香港积攒一路的想法如同急迫想要跳出地兔子,再不说出口便会难以呼吸。见他转头,她努力压制自己地慌‘乱’,“如果要偿还,我另一种方式还你好不好?” 他看着她,直到他眸中的冰冷清冽残酷地浇熄她心中腾起的卑微希望才发出最不屑的一讥,“你觉得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还能衬得起那一场背弃来的赔偿?” 说完,他用力将手一挥,其实力气并不是很大,而她却因受力不稳,猛地被的推至半关的‘门’上。 只听砰的一声,焦扬的声音幽幽响起,“如果是孩子呢?” 轻微如烟的语气,卑微的似是要融入尘土里。。ap.。可她的眼神却是倔强决绝的,一霎不霎的盯着他笔‘挺’的背影,仿佛突然面临了重于生命的抉择,他的答复,我便决定了她以后的归途和方向。 可面前的男子却像是被冻僵一样,背对着她停驻却不反身。焦扬的心一分一分变凉,仿佛手中握着的最后一个筹码也自现实中凝为冰冷。心灰反身,却见他蓦然转头看她,那瞬间他的眸中似乎失去颜‘色’,只留下浅薄的一层淡萦笼罩,似愁似惘。 “很好……”‘唇’角微启,只生两字,尖锐的手机声音便突然响起,利刃一般划破此时的静默。易明翻开手机,微微皱眉放至耳边,“怎么?” 不知道是谁打过的电话,只是一句话的工夫,他的眉头便紧皱成最纠葛的结,随即快跑几步到了阳台。焦扬心有纳闷,也随着过去,只是一眼便大惊失‘色’,楼下来了很多记者,纵然是小区保安极力拦阻,也依然有大约二三十个的模样。看他们‘露’出头,有眼尖的记者突然兴奋的指指点点,随即很多记者与之呼应,看那气势,似乎要冲进来。 易明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墨‘色’瞳眸聚起浓重的冷睿与紧张,“你别动,房间‘门’关紧了,我出去应付。” 还未等她说些什么,他已经闪了出去。刚刚关上‘门’,记者们便蜂拥而来,看到易明出现,更是拥堵至楼道口。 “请问易总,我是现代商报记者,您对于毓泰这段时期股点下降给与我们什么解释?”一记者首先发动袭击。 “商场如战场,有利润便有亏欠,很正常的事情。”易明恢复冷冽神‘色’,一边回答一边努力试图突出围堵,可终因为力量悬殊过大,刚挤出一些空,便很快被另一边记者堵住去路。 “您的这种正常,是不是有一定外因?”另有记者发难,“关于您母亲的事情,现况如何?” “不好意思,这是‘私’事。” “外界传言说你和以前毓泰公司策划总监,现任雅高任职总监焦扬有一段未断情缘,而这次毓泰失足也因她而起,能不能说说具体情况?” “旧日同学,昔时同事,仅此而已。” “那对你在她家出现有什么解释?”另一记者咄咄‘逼’人,“我曾经去您的母校x大拜访,据说您与焦总曾是最闻名的校园恋人,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因爱生恨,这样的感情是如何转变……” “关于焦总,能不能让她出来与我们见面?我们有话想要对她说。” 易明深呼一口气,双眸突然渗出酷狠厉‘色’,‘唇’角却是微勾,让人生出冷意森然之感,显然是将情绪压抑到了极致,只待爆发。可是还未将那些刻薄厉狠的话流于‘唇’齿,身后便突然响起平静镇定的声音,“你们不是想要采访我吗?好,我接受。” 易明蓦然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焦扬。而那个‘女’人迎上他的目光,眼角竟浮现出和然平缓的微笑,澄澈的眸瞳清亮分明,神采奕奕的看着因她的出现霍然清净的记者,慢慢踏下阶梯,‘唇’角笑意嫣然涟漪,“怎么?刚才不是想要问我的吗?现在反倒不问了?” 推荐偶好朋友盛蝶的书,她已经完结的《衣带渐宽终不悔》,很好看哟,现在是她的新书,也很好看。 《坏蛋站住》作者:盛蝶书号:1188962 简介:此文第一目标:笑 第二目标:大笑 第三目标:笑不停 第四目标:狂笑不止 最终目标:全疯了 大学的某一天,我撞见自己的上司外遇,并且被火‘鸡’头猥亵,我糟糕的人生开始了…… 我这么文雅的人,在他眼里竟成了好斗如命的“斗‘鸡’户”?有本事别赖上我啊,赖上我了你就得“伴妻如伴虎”!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部分 她+他 结晶(6) 一直拒绝出现的‘女’主角浮出水面,记者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数不清的问题纷至沓来。而焦扬抿‘唇’,始终保持良好风度,“我是想说,我只回答五个问题,出了五个便闭口不言,到时候还请大家体谅。” “请问焦总与易总真的是旧日情人吗,又为什么分手?” “这是两个问题。”焦扬微微侧头,并不看一旁的易明,“对,我和他以前是恋人。至于分手,多方面因素。‘性’格差异,家境悬殊。他是王子,我是灰姑娘,这世界渴望这样的故事,却不会给它机会成全。” “听说这次的易母出事与您有关,是因为此事与易总分手吗?” “是。我们家与易家有着很深纠葛,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法律面前,爱情无力;现实面前,爱情无力;家庭面前,爱情亦是无力。我没别的选择。” “能不能具体说是什么原因?” “对不起,不能。还有一个问题,请大家仔细想一下再发问。问完了就请遵守诺言,否则我保证在以后永不开口。”她笑,眸中笑意依然,而‘唇’角却生出很淡薄的凄凉。电脑站//.16 记者们都开始面面相觑,焦扬虽然一直微笑有礼,但显然是个软钉子。一旦穷追不舍的超出五个所限,必然会对以后的新闻捕捉没有好处。因此大家都仔细想着最后一条的关键点,争取挖到很重的新闻。终于,一个记者看向她。“焦总,我想问一下,你与易总是否还有爱情存在?你们还相爱吗?” 这是最大地问题,焦扬眸中的笑容一怔,但是很快便恢复成鲜明的颜‘色’。“爱情……”她微微一笑,毫不掩饰‘唇’间的苦涩酸辛浅莞,“爱情或许有,但是没了前景。这个世界上,不会放任没有未来的爱情。已然走到现在,大家想一想,谁会愿意和对手携手终生。” 话说到这里,其实一切已经不言自明。众记者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凝聚至事件的另一个主角身上。却见他‘唇’角似弯非弯,微眯瞳眸看着这边面对公众的‘女’人。眼底似是有‘阴’影掠过,并不能分辨他真正的心情,可是投‘射’过来的目光,却含着一种围观一场闹剧的犀利戏谑,似是这一场事情,都与自己无关。(电脑阅读.16k.) 场子出现短暂的静谧,仿若沸腾的水突然被浇灌了更深更多地冰块,一下子失去生息。就当大家‘欲’言又止的时候,焦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看大家如此配合,我再卖大家一个新闻怎么样?” 很嬉笑的语气,很玩味的我眸‘色’,甚至连那飘逸的发丝都透着一派戏谑与纯然。可偏偏那垂至‘腿’测的拳头,竟是不由攥紧,像是试图把握即将流逝的空气。 众人再次举起手中各项器材,对准焦扬。她不由微笑,笑容在众多机器的集体攻击下绚烂的只剩下苍白和透明,“我有了孩子。”她定定地面对公众,“可是不是易明的。至于谁是她的父亲,恕我无可奉告。所以。自从孩子开始,我们的生活正式分离,下次希望再见到大家地时候,大家能问一些别的问题,不考虑别人,也要考虑我孩子真正的父亲。” 手腕传来生硬的痛楚。看着记者的身影在他们眼前消失。易明猛地拉起她的胳膊,拽起她便往她房间里拖。1--6--k-小-说-网“为什么要这样说?” “哪样说?”‘唇’角勾起浅弧,焦扬明知故问的看着他。 “孩子的话。”他地眼神如深谷般深邃,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那一向英‘挺’的眉宇间竟生出无奈哀楚气息,可语言却仍是强硬的,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焦扬,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焦扬怔了一秒,只是眨眼的工夫,便重新溢上浅淡笑容,“易明,我不要你怎么做,我是为你好。” “你让我偿还,可是我很抱歉,没有可以偿还你的东西。我的孩子,你也不在乎。所以我只能丢掉他,也好为你减轻负担和压力。”她深吸一口气,眼里地澄澈愈发透明清亮,“所以我说是别人地孩子,所以我说咱们没有关系,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为以后地你我留后路。” “你是在自作聪明。”良久,他下了这样的结论。 “你呢?”她依然笑,“在机场上演迎接旧情人的老戏,随即将记者迎至我家,举办一场现场的记者招待会,迫使我面对当下残局。易明,我觉得我达到了你的要求,我很聪明。承认了与你的过去,否认了与你的未来。如你所想,不再有所牵绊,不再承担巨大压力。” 他的眸中瞬息生出复杂光芒,纠缠在一起调拌成妖冶亮‘色’,似簇成火焰一般慢慢燃烧,还要说些什么,但手机突然大响,他微偏过头接起电话,“我知道了,这就下去。” 焦扬做了一个不送的手势,易明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要出‘门’。 在关‘门’的那一霎那,他突然用胳膊抵住‘门’,垂头看她,声音低的沉重,“孩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焦扬微怔,继而仰头粲笑,“那孩子已经不是你的,易明。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便用力关上‘门’,像是从来没用过这么大气力,直到他走后很长时间,她放在‘门’柄上的手依然感到被震后的麻痛。 麻木的,仿若冰水浸过血液,冰冷的,直到没有知觉。 焦扬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够这么理智的处理这件事情,晚上睡觉也不像平日里那么辗转难眠,反而是出奇的踏实。只是早上上班却发现了不祥的情况,她家的楼道‘门’口,竟再次围堵了 记者。 见到焦扬下来,记者再次蜂拥而上。焦扬惊慌之下想要朝后退去,却发现‘门’早被自己锁上,若是自己回去必定会有更不好的效果。记者们的问题炮轰似的向她袭击,单单靠“昨日我已经说过了”和“无可奉告”两组词汇已经不能满足他们旺盛的好奇‘欲’。原本今天就起‘床’晚了些,眼看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她却还是被包围着不能出去。若是强行拨开他们走自己的,他们必定会跟上来,笑话闹到家‘门’口已足够疯狂,她可不想被大街上被追问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爹是谁。 眼瞧着四十分钟已经过去,她再也维持不住礼节‘性’笑容,不耐的回答记者的提问,直到耳边突然响起汽车尖锐的鸣笛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突然跑出几名戴着墨镜,一身黑‘色’西服的保镖似的人物,不由她思考,便将她连拖带拽的拉进了车子里。 曙光会来滴。。大家和我一起高喊,有爱就会有希望。 来来来,一二三。。 有爱就会有希望!!! 第二部分 她+他 结晶(7) 像是经历了一场青天白日抢人案,焦扬惊魂未定,直到身后出现熟悉的轻笑声音,不由大惊,“林总?” 林弈辰点头指着外面,‘唇’间笑容若有似无,“很大的阵场。” 林弈辰的车子贴了很好的保护膜,外面看不到里面一切行为,可是里面的人却可以‘洞’悉外面场景。看到记者远远追上来的样子,焦扬不由苦笑,“八卦嘛。”再次反身,皱眉道,“您怎么知道我遇到了麻烦?” “这是海涯。”他笑容淡如净水,却透出一种难以忽视的高傲与自信,“一共就那么多媒体,想不知道也困难。” 再三道谢,焦扬折回自己的办公室。一路上走来,不管是销售部的业务人员,还是其他财务部的财务出纳,都用很异样的眼神打量她。焦扬心里有些纳闷,看到办公桌上已经整理好的报纸才恍然了悟,怪不得今日她会如此受人注目,原来大照已经上了社会经济版。 她草草的看过一遍报纸,又急忙敲开网络,毫无以外的,她与易明的新闻已经在很多社会经济新闻版块刊登。或是用经济观点分析毓泰去从,或是纯粹八卦的分析,总之看热闹者居多,旁观者居多。她与易明的事情被分成多种角度剖析,种种猜测,.1只是一夜,便尝到了公众关注度的滋味。 她有些气恼的将报纸推至一边,虽然早知有今日,可是事情到来的时候。还是有着难以排解地烦闷慌张。正想关上一切信息接触渠道认真构思提案的时候,办公桌上电话响起,是林弈辰找。 眼风瞥到放在他面前的报纸,焦扬已经预知到了是什么谈话内容,站在林弈辰面前垂首低声。“林总……” 却没想到他的声音温润平和,丝毫没有责嫌之意,“看到了?” “嗯。”焦扬抬头,“对不起林总,给公司带来很大困扰,我很抱歉。” “打算怎么处理?” “不知道。”黑眸现出些许‘迷’茫,焦扬勾起‘唇’角,“听之任之。走一步算一步。” “呵……”看她这副样子,林弈辰轻笑,顺手抖开那沓报纸,“证据很确凿,而且是当事人的正面回应。钻石王老五地爱恨情仇,很好的噱头。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正面回应了?不是都躲避吗?” “躲也不是办法。”焦扬摊手,“两个人的事情,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 “嗯。也对。”他点头,.“正面迎击,才是积极方式。只是真的没想过以后如何吗?别的不说,如何在媒体的高压政策下安稳度日,这是最现实的问题。” “林总。我……” “记者知道了你家的地址,所以你家那个小区是不能呆了,你在海涯还有别地亲戚吗?” 焦扬想了一想,“有个伯伯,只是不愿……” “这样吧。”他看她微微懊恼的样子,稍稍正身,“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在我那个小区还有一套房子。你可以搬过去……” “林总……” “我想过了,若是以现在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不出两日,你出行必成大问题。更别提上班了,你要是住在我那个小区,我上下班的时候可以捎带着你。我林弈辰的车子。隐蔽‘性’应该更高一些。” 焦扬没想到林弈辰会为他想到这么细的地步。感动的一时无法顺当言语,“林总。我谢谢您,我原本以为您叫我来是要训我的,或者有更可怕的情况,辞退我……” “天,你怎么会这么想?”林弈辰笑道,“我还记得某人曾说我是体贴民心地好领导,怎么心里将我想的和黄世仁似的。” 听到这话,她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知道我给公司带来很多麻烦。。16k手机站ap,。” “可雅高更看重你的能力。”林弈辰低头,自‘抽’屉里掏出钥匙递到她手里,淡笑,“我也不是别无他求,一方面你要努力工作,另一方面可以付租金给我,一千五一个月,怎样?” 焦扬心知林弈辰拿出租金之名只是让她更心安理得,更加感‘激’,“谢谢您林总,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负您地期望。” 回到办公室,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竟显示了七个未接电话,五个程澈的,一个周伯伯的,一个舅妈的。一场事变,将自己旁边所有的人都打扰了个遍,焦扬苦笑着先给周伯伯和舅妈回了电话,轻描淡写的叙述了事件的大体过程,再三劝他们不要担心。最后打给程澈电话地时候,她的解释已经到了有气无力的地步。 “焦扬,你没事儿吧?”程澈听到她的声音,焦急道。 “没事。”她‘揉’着眉心笑,“我只是解释这些事情,解释的头疼。”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认了?那些记者又是如何知道的你家?” “他故意安排地。”想起易明那日地表情,焦扬只能用一声轻嗤来表达自己的苦涩,“面对这样地情况,他只是想‘逼’我。因为这一场戏由他一个人扮演已经发展不下去,所以必须要拉我一起谢幕。不过这样也好,一个人承担确实不够公平。” “那孩子呢?”程澈追问,“别的无所谓,那是既定事实。可是孩子你打算怎么办?你明明知道……” “再说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焦扬叹息,“我累的要死,孩子是保是流,现在总是没‘精’力了。” 她说的是再真不过的话,自从昨日看到那个人,她的心力仿佛已经扩张到了她从没到过的区域,每一次呼吸,都伴着疲惫至极的痛楚。她知道他是有意带记者而来,从一开始见到记者便已经知道,易明纵然聪明,但这个世界只要刻意做某件事情便会留下些许马脚。那些记者蜂拥而至的时候,并没有围堵住他来时乘坐的那辆车,对他的态度纵然生硬但也恭谨有礼,一看便知有着重重顾忌。而面对自己的时候,记者们仿佛才看到了焦点,很多八卦‘精’神才毫无掩饰的揭‘露’出来。 她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以要她赔偿,要她回报为借口,再次设下这么一个局。 看着手机渐灰下去的亮‘色’,她竟想起他面对她时的表情。说起证据问题时的咬牙切齿与厌恶,得知她要用结婚偿还承诺时的反感和不屑眼神,到最后,即使提起孩子,他的表情也是毫无变化,微暗的脸‘色’如同‘蒙’上了最晦漠的灰尘,脚步的暂时停滞,虽然未语,但已经告诉了她最坏的结果。 他不用回答孩子的意义,她便已经自他的背影中尽识于心。那就是,孩子也无所谓,她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里终是不值一提。 所以,得知他设局谋算她。她满脑子只是想着如何清醒应对,心里却没了那分嗜心刻骨的痛楚。 或许是林弈辰下了什么旨令,在雅高这个商业王国里,林弈辰的命令就是圣旨。他说不得非议她的事情,任何人就不敢再用那些刺目的眼光来窥探她的所思所想。只是很多人表面上不敢,内心或许已经将她编排至了某种极致,因为她现在极其暧昧的,与林弈辰一同上下班。 焦扬没‘精’力管那些,这个世界若是事事都要顾忌,她总有一日会累死在别人的评价里。所以秉承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原则,焦扬更加尽心于工作的打造。她不想去想易明的事情,不想去思考关于他的毓泰的片刻点滴,可是这个世界的联系实在太过便捷发达,纵然她用近乎刻薄的方式扼断了对他的相思和关注,关于他的消息,还是如雪‘花’般纷纷而来。 看出来了吗?小易是故意的呀。。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1) 毓泰集团业绩出现大方面滑坡,自彦嘉凌被逮捕入狱的那日起,作为经济晴雨表的股市各指点,就已经出现了下跌的症状。但毓泰集团毕竟是在c市基础雄厚,再加之易明也算是经营得当,所以中间几次危机都是逢凶化吉。可是最近突然有媒体披‘露’,毓泰集团现在的资金周转已经出现问题,据知情人透‘露’,现在所维持的各公司运营及项目筹备费用,均是靠国外某公司担保才可确保正常运转。 而且,毓泰集团对外宣布暂停毓泰n城项目的运作。曾经轰动一时的n城征地事件,谁都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方式结尾。在媒体理‘性’的分析下面‘插’入自毓泰n城项目现场的实地拍摄照片,除了那个昭示着毓泰名目的大石头依然稳坐在工地中央,放眼四周,俱是一派空茫与荒凉。 这也就说明,毓泰已经彻底结束了四处扩张的发展战略,在如此残酷环境的‘逼’迫下,正是进入了自保期。 这对于易明那种向来信仰“不进则退”的人,该是多么酷厉的惩罚。 焦扬再次沉浸到了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想象那个人该是如何面对这样的现实,想象那个人该死如何思忖和处理他们的关系。正在这里胡思‘乱’想,放在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如同失去反应能力一般,她机械的拿起电话,声音也不复往昔的弹‘性’,黯然的在话筒边周转,“喂。” “我是易明。” 焦扬愣了一秒。可这已经深入到骨子里地熟悉在片刻间便让她完全清醒过来,“哦。(电脑阅读.16k.)”她淡淡的应了一声,暗地里猜测他来这个电话是什么用意,是和她商量孩子的问题吗?还是…… 她尚在思索,毫无表情的声音透支了他的来意。“焦扬,下周三八点,我们见个面吧。” “什么事情?” “案子地事情,可能要有些沟通。”像是承担了很深重的疲惫,他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要用微不可闻的叹息来进行每一个词语的连接。嘶嘶的呼吸声由话筒传入她的耳朵,仿若仍能感到他的心跳,一声一声。鲜明却又带着酸辛地痛楚。 然后,便是嘀嘀的机械冰冷声宣布告结。 焦扬翻了翻日历,今天是周三,距离下周三还有一周时间。这世界仿佛是特意安排的一样,每隔几天,便要安排她与易明的一次相遇。每次都以为是最后一次见面,每次都经历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可是再次回身,发现前方竟又会是一次浸在‘迷’雾中的重逢。周周转转,她与他像是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循环,将远之时。命运便会再次让他们靠近。她把这看成是人生的作‘弄’和玩笑,或许是再一次的考验和历练。也罢,她笑着将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低头告诉自己。就让这一次相逢地苦与甘甜,定‘性’腹中这个孩子的命运。 这样想着,竟再一次没出息的想起他来。 可是打死她也不会想到,原本定于星期三的会面,竟会提前至周五便华丽上演。16k.电脑站. 周四接到企划部地日程安排,上面标数着最近调整的工作行程。因为郑总最近夫人生病,所以原本在他身上的所有工作,就全都落到了焦扬身上。焦扬原本也觉得无所谓。但是没想到这又是一次项目竞标,招标对象竟是程澈的chy中国公司! 林弈辰将原本隶属白氏的白氏传媒发扬广大,整个南方,基本都属于林弈辰白氏讯动传媒的天下,因此,面对chy的这次招标。林弈辰又是势在必得。将它视作是突破c城业务的一个突口。 “这个工作原本不属于你地业务范畴。”林弈辰去纽约出差,竟像是隔着千里万里与她电话解释。“我知道你与易明的关系,也知道易明的毓泰传媒必然是也瞅准了这块‘肉’,所以并不想让你介入进去,以免发生上次那样的结果。但是郑总夫人突然生病,公司‘抽’不出手来,只有你对这一块比较了解,也能在一天时间就能接手这些资料,所以只能你去。” 她握着电话,顺从的应下每一句吩咐,心却飘忽忽的,不知道飞到了哪一边。等到意识回归地时候,林弈辰地声音已经掺杂不悦,“不管怎么,我不希望出现上次n市那样的情况。” 少有地严厉口‘吻’,铬在她心里很硬很硬。焦扬只能鼓足士气给他一个满腹信心的回答,然后接近绵软的挂断电话。 只能赢不能输,这是林弈辰给她的军令。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里面的含义。//.16 焦扬叹过一声气,翻出手机找到程澈号码打了过去。以她与程澈的关系,事情不由转三兜四的说些虚话,她利落的便进入正题,要求程澈给她一个大题承诺。程澈闻言,笑嘻嘻的说以她与他的关系自然照顾,事情恰好是他负责,若不出现意外,完全可以搞定。 焦扬微微松了口气,心也算安定了一些。挂了电话又忍不住勾起‘唇’角,上天仿佛还嫌她与易明纠葛太少,所以才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契机。预料之中意料之外的相遇,纷至沓来。 急急忙忙的找到郑总,她拿回了很多投标资料仔细翻了翻,直到坐上飞机,仍是在认真查看那些资料。这样的活动自然不是单枪匹马,她出来带了几位企划部助理,郑总‘交’代的一些琐碎的公关工作都由他们执行,但是主导工作的,仍是她。 幸好这次接手的是她比较熟的一块儿,虽然仅仅只有一天,但也算是掌握了差不多。焦扬心中暗笑,林弈辰也真是相信她的能力,第二天招标,当天就敢换人应场。 下了飞机,焦扬先让那几个助理打车去酒店,自己慢腾腾的拖着文件包的走出机场。很快,便在机场‘门’口发现一辆车子,那个熟悉的人伸出脑袋向她挥手,这样的情境,仿佛在记忆中出现过。 一如往昔,却失去了往昔的甘甜。 “你还真来接我啊?”她侧头看他,“堂堂程总来接我,而且又值这样的敏感时刻,我只怕被人明天说成我们雅高以‘私’谋利啊。” 程澈看着她笑,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习惯‘性’的点了点,自后视镜看着她‘波’光微漾的眼睛,“他们也可以以‘私’谋利啊,只要是,有咱们的这份‘交’情。” “说真的,我们林总可是让我立了军令状来的,我们能有几分把握?”她正起身子看他,眼睛一眨不眨,“我要是拿不下你们,估计就不用回去复命了。” “关于你们的胜算几率,”开车的男人故‘弄’玄虚的深吸一口气,现出几分学生时期的活泼,趁着红灯的功夫,转头深深看她,“那得看你今晚上的表现。” 暧昧至极的话语,微微勾扬的‘唇’角,幽蓝深邃的瞳眸,一切一切,无不勾勒出一副打情骂俏的情境。可是他们太熟了,焦扬理所当然的就把这样的暧昧神情划分到了程澈间歇‘性’发作的不正经一类,她有些嗔怪的打了他胳膊一下,眼中的神采愈发清亮奕奕,“老实说,我们几成?” 程澈抿着嘴‘唇’略有所思的看她,她以为他是故意刁难,软下语气哀求,“老大,你不会让我今晚上睡不着觉吧?” 那双幽蓝在夜幕之下调制出妖冶的光芒,口‘吻’也越来越戏谑,“你害怕我今晚上会让你睡不着觉?放心,我会体谅你的,刚下了飞机这么累。”看着焦扬愈发拧紧的眉角,终是没敢将玩笑开下去,只能在车子重新发动的时候大大咧咧的敲敲她额头,“想什么呢?疾恶如仇的看着我,满脑子低级‘色’情思想。” “程澈……”熟悉的咬牙切齿声音。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他自后视镜看她的眼睛,微微思索一秒,“八成。” 笑容重新回归到焦扬的脸上,她又犯了得寸进尺的天生恶习,再次侧身看他,“能不能告诉我,那两成的不定几率是什么?” “无可奉告。”程澈给了她一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在两人打笑声中迅速驰去。 焦扬原本要住酒店,可是程澈坚持让她去他的新家休息。这位chy的年轻老总在距公司不远的地方买了一所200多平的房子,按照程澈的话说,最不缺的就是卧室。因此她完全不用担心他晚上会有荼毒残害她的举动。 他们是比起朋友更近的关系,原本就不用多作客套的推脱。何况明日还靠这个老总主持生死大局,所以顺从才是最好政策。 于是,在这样心思的催眠下,焦扬一觉睡到八点半。惊觉招标会9点半便会开始,一时间心急如焚,出了卧室才看到程澈正在那儿不慌不忙的吃饭,这才想起他说过他会和她一同去chy,他这个正主都不急,她自然也犯不上着慌。 完满吃完一顿饭,焦扬跟着程澈驶往chy公司,自从驶向他们的停车区,她便体验了狐假虎威的好处。尤其是在驰向chy停车区的时候,更是过了一把注视瘾,下了车,不停的有人向程澈点头致意。考虑到她与程澈完全是两个位置,为让程澈表现的“更好做人”些,焦扬故意在外面停留了一会儿才踏进chy的办公大厅。 看这部分题目,是不是有点‘激’动捏。。甜蜜了呀。。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2) 可是这一转眸,便看到了正在外面与别人商谈的宋子承。那一瞬间,他也发现了她,像是吃惊似的淡然一笑,因现在是对手关系,为避免招摇,只是拿着手中的文件夹向他挥了挥便转身离去。 转身的那瞬间,焦扬心里突然有了淡淡的感伤。她原以为易明会来亲自参加招投标,旁边已有人窃窃耳语,说易明的毓泰必是势头下降的厉害,应该急需抓住chy这个大手笔狠做文章以堵后路。她原本想这一场猝不及防的公差又能早就一场相遇,或辛或悲,总能再一次看到他的面孔。 所以,这一场见面几乎成了她暗自隐忍的企望与期待。没想到,还是终不再续。 这样也好,她总能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一场战役中,不必担心对他的感情会影响到工作的成效发挥。轮到他们陈述和呈送优势及相关理由,焦扬自信流利的叙述了讯动传媒的种种优势,覆盖面广,平台质量优等,拥有多年发展史,且背景雄厚,在毓泰集团的运营下展示出勃勃生机。 当然,针对chy的个案特点,讯动也为此量身打造了一个方案,并将报价附送到了方案最下面。经秘书呈送到程澈手中的时候,焦扬微微呼了口气,虽感觉不到程澈的承诺,但她总觉得以她刚才的表现,事情应该差不出多少。 可是没料到,等到最后宣布结果,伴随着程澈那略有歉意的目光。主持人宣布中标的竟是毓泰。 焦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她眼睁睁的看着宋子承满面笑容的与程澈握手,大方的说着合作愉快之类的客套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程澈这算是什么?昨天给了她承诺,今日便要给她最大地打击吗? 看着宋子承慢慢走出她的视线。焦扬强压下去自己揍程澈一顿的冲动,努力扯出笑容看那个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八成可能的男子,“程总,今天那二成的不确定几率显示效力了?” 她的语气轻扬,很容易便能听出讥嘲意味。程澈把她拉至一旁的休息室,“你听我说,焦扬。” “听你说些什么?”明知自己没有谴责他地立场,可焦扬的脸‘色’还是愈加黯然。“我只想知道,你们选择毓泰的理由是什么?” “chy不是我自己的,所以我的出发点必须是基于大局。”他看着她的眼睛,幽蓝的眸瞳泛着好看的深邃,“昨天没见到毓泰的提案的时候真地决定了选你们,可是今天拿到他们的提案,这才发现他们的优势陈述做的真地是很好,条条都能指向chy的要害。焦扬,原谅我,我必须对chy负责。” 这么堂正的理由。她若是再给他脸子看无异于自找难堪我。焦扬看着他,终是勉力勾起‘唇’角,“是我无理取闹了。程总,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她说完话。转身便走。 “你干什么去?”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程澈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就这样走回雅高?” “不回怎么办?”她苦笑,“我要回去复命,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趁早了结还可安稳些。(手机阅读16k.)”“再呆一阵子吧。”他走到她前面停下,目光隐隐含着愧疚和请求,“反正今明两天周末。现在回去也找不到林总。你先给他打个电话,周一回去负荆请罪也不迟。” 看她有些犹豫不决,他又软下语气劝道,“算我求你了……就两天和我在一起不行吗?你也知道在国内我就你一个亲密的人,而且……你真的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她抬眸看向他,仔细想了想。忽然在他的微涩黯然中惊呼。“你地生日!” 最终还是没能回海涯,纵使没能合作成功。作为好友,焦扬亦应当陪程澈在c城好好度过生日。程澈说的对,即使现在他看起来什么都有,但是在这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里,他只是孤单个体的代名词。以前还有她在这儿陪他,现在,连她都远去了海涯。 因为周末中午11点便要搭乘班机回海涯,所以生日便提前到周六晚上为他庆祝。在程澈的家里陪他说了一晚上话,他们一整日的时间几乎都在回忆中流淌。期间,程澈地手机响个不停,像是业务很繁忙地样子。焦扬不禁趴在沙发上取笑他充作忙大头,程澈无力的笑笑,在她地打趣中,干脆将手机调至静音,.n 晚饭时间,两人同去c市的“橙镇”茶馆为程澈庆生。焦扬在c市生活很久,自然知道橙镇大名,据说这是c市上等人的娱乐场所,进出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当然,除了那里的‘侍’者。 她原本不想去橙镇去为程澈庆生,可是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先不说寿星是老大的话,关键是程澈给她的一个理由让她受用不已。橙镇里面多是有身份的人,进去的时候往往还要盘点身份,仔细检验会员卡的真伪,因此,绝对不可能有记者‘混’进去捣‘乱’生事。 以前的她或许可以不在乎这些,可是她现在是身在c市,那就是一个大雷区。这些手眼通天的记者都可以追向海涯‘洞’察她的动向,何况现在她主动送上‘门’来。到了橙镇,趁程澈掏出会员卡的工夫,焦扬瘪瘪嘴,看着橙镇停车场外的一溜名牌车羡慕的眨眼,暗叹这社会处处透‘露’奢靡腐化,过不到千米的地方便是这个城市最破落的棚户区,可是这里,却笙歌繁华。 ‘侍’者将他们带至早已定好的位置,在法国的时候还曾来过这样的地方,但是到了国内,从不曾到过,因此便忍不住环顾四周。与其他酒吧茶馆相同,这儿的灯光也是亲睐于暗‘色’调,光影斑驳,光度似乎只够看清楚彼此的脸,整个馆里蔓延着一种茶香之气,幽幽漫漫的,透着一种奢华的低调。 “手机关掉!”到了位置,程澈首先拿出手机按下关机键,笑着看她。 “这儿还必须关机?” “不用,只是我想关的。”程澈勾起‘唇’角,作出一个仿似苦笑的弧度,“今晚上若不关机,肯定安静不了两秒。” “怎么?晚上你也这么忙啊?” “特殊情况。”程澈神秘的眨眨眼睛,示意她凑近一些,然后附‘唇’于她的耳边,“今晚上是chy的新品发布酒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多人肯定是到处找我呢。” 焦扬大惊,“发布酒会你都不去?” “去什么,又不缺我一个人。”程澈玩味的勾起‘唇’角,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精’美的茶具,“因为资历尚浅,爸爸怕我不能服众,所以我只是副总。对外宣称当家的,是chy自法国派来的杰瑞。” 看着她又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程澈索‘性’伸手去拧她的脸,“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这是做给外人看的场合,需要个演员便可以,我去只能是自找‘乱’子。” 焦扬咧嘴,‘欲’要反抗,却看他又是神秘兮兮的看看周围,“看着了没?今儿这人不多,要是平时周末,是不好定位子的。” “为什么人不多?” “笨死了你。”程澈突然用法语狠狠的骂她一句,“都去凑热闹了呀,笨蛋。” 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战术,焦扬看着‘侍’者已端上来的食物,打算好好的饱餐一顿,茶馆响起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的钢琴版,韵律柔和悠长,在别人看来或许营造的是‘花’前月下,但是在焦扬心里,只是单纯的助消化功能。 面对的是程澈,熟悉的已不用她装出那些淑‘女’典雅的动作。自从‘侍’者端上各‘色’食物,焦扬一直忙于和食物奋战,看的程澈不由得取笑她,“你慢点儿吃,就不能有些小姐样子啊。” 焦扬脸微扬,‘唇’角一勾,“我在你面前还装什么?” 一副熟到赖皮的模样,自然的却让程澈有一分钟的恍惚,下面的话在这样毫无造作的环境中水到渠成,他微微凑近看她。右手手指拂去她‘唇’角的甜点残渍,低低的话语像是掺杂在呼吸中那般淡然,“焦扬,je 他温热的呼吸扑至她的面颊,片刻间竟生出锋利的敏感。焦扬停止了咀嚼的动作,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却突然笑道,“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很勉强的措辞,显然是在打趣的逃避。可程澈却一把拉住她‘欲’拿到桌下的胳膊,定定的看向她的眼睛,“如果听不懂,我就用中文说给你听。” 她的眸光竟流‘露’出些许哀求,“不用。” 她在法国呆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几句日常用语的含义……我爱你,做我‘女’朋友……这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平凡至极的表达,何况是在那个以‘浪’漫见长的国家…… 里面的那几句法语大家凑合着看吧。。也不一定正确。。汗,我是百度翻译的。。。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3) 其实心底早早有了些许预感,程澈虽然没有提前流‘露’出这些心思,但是凭借她对他的了解,很轻易的便看到了他眸中流动的是如何‘性’质的情愫。一直只是在给理由让自己逃避,一直都是侥幸让自己生活在这样近乎纯净的关切中,却不料到,这样的关怀,总会有个时限。 她的脑子突然‘乱’的不可思议,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却见眼前的男人眸光一闪,一直专注于她的眼睛弯成了熟悉的弧度,似是看到了什么熟人。 接下来的称呼几乎让她崩溃,“易总!” 她倏然反身,果真见易明在身后的位子上对着他们微笑。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她竟然一直未能察觉。 橙镇的装饰布置别具风格,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有包间或大厅此类设置,而是大家都挤到一块儿,除却中间的大空台,是乐者们表演的地方,其他都是宾客的坐席。中间采用隔板划分领域,只不过那隔板,是透明的塑钢玻璃。 所以,这儿宾客的一举一动,其余人都能看清楚。 怔愣间,程澈与易明已经起身握手。犹如没有发现她一般,与程澈寒暄的时候,目光不曾触及到她的方向。大体就是承‘蒙’程澈信任,合作愉快之类的客套话。传入到她耳朵里亦是空茫的虚听。到了最后,他仿佛才看到她,‘唇’角上扬。又是那种魅‘惑’至疏离的微笑,“焦扬也在这儿。” 她点头,心中竟暗自庆幸他称呼的不是“焦总”,依然是她地名字。16k小说网心中一‘激’动,马上就回复了一句。“易明。” 可是,那三个温暖的字刚刚出口,立刻幻化成了心中的百般‘交’结。 她竟然没发现,他的身边已有了其他‘女’人相伴。橙镇灯光昏暗,可那‘女’人‘唇’角的笑意却甜蜜地灼透了她的眼睛。 略带娇羞的浅莞,却勾起了她心中的痛楚。小鸟依人般的紧偎在他的身边,笑着与她打招呼,“你好。” 与他的相见再一次演变成了猝不及防的重逢。焦扬力争自己作出大方笑意,听到易明问她什么时候来c城地时候镇定回答,“因为投标,却没料到还是输给了易总。” 听见她这样打趣,易明笑意更深,“还是林总承让才是。” “没有。”她继续假扮正经,“我给林总汇报了,说你们毓泰是我们雅高的劫。只要商场相逢,我们必输无疑。所以下次再适逢这样的事情,雅高需提前做好工作。事先打听好毓泰参加没。” “什么劫不劫的。”易明笑,眼神看向程澈,“赢得程总不是更好?” 话锋突转,由工作接着转到了‘私’人感情角度。且转变的自然流畅,毫无突兀感觉。焦扬的心有一瞬间的痛楚,但很快便恢复出最自然的常态,扬眉看向易明,“虽不能同事而语,但易总说的也算是‘精’辟。” 话刚落,身后突然有‘侍’者击桌示意,暗示易明他们饭菜已上齐备好。一路看中文网首发.易明再次微笑看他们,“不好意思,我们先用餐了。” 随即给他们一个体贴关切的背影,他转身与那个关系貌似很好地‘女’人进餐。焦扬与程澈也回到座位上坐下,很奇怪的是,原本觉得甜美无比的食品。现在竟觉得食之无味。仿佛瞬间变成了一种形式化的工程,只是在机械地将食品填往肚子。直到塞不下去为止。 最后上的菜是茶馆的招牌,据说是什么‘鸡’‘肉’‘玉’蓉羹,菜尚未上来之前程澈就吹嘘,说这菜是名菜,不仅味道醇香久远,更重要的是,据说极其养颜。很快菜便端了上来,虽然对这些名菜不感兴趣,可是看程澈一派兴起的样子,还是装作很有胃口似的凑上前去。 程澈刚刚拿过勺子搅拌,焦扬便凑上前去想闻闻这羹是什么味道。只是一进入那蒸腾的白气,那股浓郁至刺鼻的香气便如此霸道地由气管延至胃里,焦扬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强烈的恶心感受腾涌而至,根本不给她去洗手间的时间,甚至也来不及作出以手掩嘴的动作,只听哇的一声,她头一侧,将刚才所有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程澈哐地摔下勺子,连忙到她身边拍她背,“没事儿吧?焦扬?焦扬?” 声音很大,再加之吐出来地东西有一股酸腐之气,橙镇所有人的目光大概都聚焦到他们身上来。焦扬想要说自己没事,可是奈何眼泪模糊,嘴里又苦又酸地像是吞下了最难喝的酒,顿了半天,只能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手机站//ap.n 稳了几秒神,看她的状态像是好了些,程澈低低的凑到她旁边,手中的动作依然轻缓,“是孕期反应吗?” 声音很低,但她依然听了个清楚,微微思索两秒,她摇头,“吃的太多了,胃胀的吧。” 随即便在程澈的搀扶下踏出橙镇大‘门’,速度之快,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坐上车子才敢回身侧视,仿佛她从来没有在橙镇生过如此事端,这个被人称为c城黄金俱乐部的地方,依然透着一种低调至昏暗的奢华。程澈看她回视,不由得低笑,“你刚才走那么快干什么?人家又不追着你打扫卫生。” 她同样低笑,“我就是怕人家让我下不来台,好不容易到一次高档场合消费,还惹了这么一场祸事,现在那些人肯定都笑话死我了。” 其实,哪是怕那些人笑话。她从头到尾在乎的,只是那一个人的眼光。因为在乎,所以狼狈。 所以,就连肚子里他们的宝贝,也看不下去她这样的懦弱,像是惩罚似的让她在他面前出丑。她从来没有过孕期反应的感觉,只这一次,足够铭记半生。 回去草草洗澡睡觉,明明没有做什么力度大的劳动,可偏偏就是疲惫的要命。一整晚都在浑浑噩噩的梦境中度过,易明的脸模模糊糊的飘来移去,微笑的,平静的,淡然的,邪魅的,霸道的,怒气的,扰‘乱’了她整个意识。 直到起‘床’,意识仿佛还未在那样‘混’沌的梦境中苏醒。到洗手间将自己一通拾掇,这样的‘迷’‘蒙’之意才减了几分。等到收拾好的时候,程澈早已做好了早餐等她。‘色’泽‘诱’人的‘鸡’蛋饼,飘散着豆香的豆浆,看起来便极有胃口。昨晚上吃的东西将她一天的食物都吐了出来,因此焦扬打算好好吃顿早饭恢复体力。 只是没料到,只是刚刚触及那看起来可口的‘鸡’蛋,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反胃感觉再次倾袭,于是毫无以外的,再次干呕,再次泪眼朦胧。 好不容易制止住这样难受的煎熬,程澈端着早就凉好的白开水看她,若说昨天还可以以吃的太多掩饰,那那个理由今天一点也‘蒙’‘混’不下去了。她今天粒米未进,还是这个样子。 果真,程澈看她喝完水,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他的语气很平常,平常的甚至有些低声。可是她却偏偏在里面听出了烦躁,猛地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泄恨似的用力戳着‘鸡’蛋饼,“不怎么办。” “不怎么办是怎么办?” 压抑几天的情绪终于在这种‘逼’问中蜕变成怒意,焦扬直视着程澈的眸瞳,砰的一下放下筷子,“程澈,你是不是也盼望着我把这个孩子打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取掉这个孩子才能活过下半生?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我这样做?” 三句问句,每一条是与不是的选择都描绘着她的心路坚信。她有一次假装无意的问了同事,如果不小心怀孕该怎么办?几乎毫无疑问的,同事们都给她一个答案,就是流掉,似乎,孑然一身的轻松,才是面对未来的最好状态。 可是,面对这么一场注定没有未来的爱情,她却真的不忍心。或许是自己母爱太过泛滥,她竟对腹中这个还未完全成型的胎儿有了那么深刻的感情。像是将所有依托都转寄到了她的身上,虽未诞生,已经是她的全部。 她想起妈妈的话,因为母亲是先天‘性’心脏病,据说生下她的时候也是付出了很大的风险。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原本就是高危产‘妇’的代表人群。所以她的出生,几乎是赌下了母亲的生命。所以在那一场劫后余生的车祸后,母亲还是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教育她,她承接的是父母的希望,生命原本不易,她不该这么草率的怨天尤命,不珍惜。 所以,她真的想把他孕育下来,看他一步步长大,教他一步步辨别人生,与他父亲一样有着潇洒的气度和独特的风骨。 所以,她真的想把他孕育下来,自‘私’的让他成为她与他的延续。不管以后如何,总有一种情愫能让自己感怀祭奠。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在社会世俗的眼里全都成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会有人告诉她这是不为自己留后路,会有人告诉她以后这样会多么艰辛,会有人不厌其烦的向她分析以后生活的一切苦痛。 可她,却还是顽固的舍不得。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4) 突如其来的怒气并没有影响面前男人宁静的气度,他将杯子稍稍推远一些,像是怕她击碎,随即定定的看着她,“焦扬,听我说,我没有。” “我没有不赞同你不将孩子生下来,我在乎的是你的感受,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我情愿相信你只是对这孩子有感情,不愿意随意扼杀一个生命。我会将这些单独考量,不去延伸什么内容,所以,”他浅浅的呼出口气,“你没必要有这么大心理压力。虽然你有了孩子,但是我同样想和你在一起。” “只是和你在一起,与易明无关,与你腹中的孩子无关。”他慢慢恢复笑意,“我接受的教育与国内不同,所以,你完全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 诚恳的近乎让她落泪的口气,他那澄澈如水的目光缓缓流动,等的分明就是她点头的姿势。可是焦扬却觉得如鲠在喉,犹如有刺在心里面重重的戳了一下,终是以黯然的“对不起”结尾。 不知道自己是在求着什么,焦扬坐在飞机上反思,这样任‘性’顽固的她连自己都觉得厌恶,遇到这么好一个男人,不计较自己过去的伤害,反而变相的允诺一个如此如‘花’似锦的未来。她竟然还能用“对不起”作为回复,脑子大概真的坏掉了。 周一回到雅高上班,原以为自己会被严厉训斥,甚至会被林弈辰一怒之下开除,因此打了一晚上腹稿准备诚恳承认错误。可是却没料到,林弈辰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虽说面上不高兴,但也不至于太过严厉。到了最后,竟以一句叹息结尾,“是我低估了毓泰。” 两次对手,两次败局。一次的话尚可理解为偶尔。手机站ap.16k.毕竟商场如战场,并没有常胜将军。可是这一次仍是这种局面,这就说明,他易明绝对有让人不敢小觑地力量,而雅高,一直在用自己的背景与他的势力互博,想当然的,以地头蛇的优势加之聪睿地头脑。他们必输。 虽然他没说什么,可焦扬仍觉得心有愧疚。特别是想到他那日电话特别通知时的口‘吻’,那是充满霸气的必须语气,丝毫不给人失败的余地。她看着林弈辰,心里有些难过的同时,不知道该怎么提起周三还要请假的事情,怕一旦提出来,便会被冠以得寸进尺的罪名。 这样明显有心事的不安完全收入林弈辰眸底,他敲了敲桌子,挑眉看她。“还有事?” 焦扬有些局促地微笑,“林总,周二可能还要请个假。” “哦,什么事情?” 她原本不想说。可是林弈辰毕竟帮了她这么多,而且她还没完成任务,不说的话实在说不过去,于是只能有些窘的低头,“案子有了些眉目,钟警官他们让我去看看。” “哦,那去吧。”林弈辰挥挥手,“周四赶回来便可以。下午有个场子你去看看。” 焦扬“嗯”了一声,如获大赦一般走出林弈辰办公室。大概是她心虚的缘故,总觉得今日林弈辰似乎有一种别样的锋芒,表面看起来仍是那样静如止水,可是那双黑钻似的眸子底下,总有一种刻意隐忍的凌厉。 或许是她太多想了。焦扬苦笑着回到办公室。接过今日的报纸随便扫了一圈儿,.16对于易明的毓泰又毫无价值的分析了一堆。当然,重点评析了毓泰再次击垮雅高中标地场面。逢易必败,报纸的经济评论员甚至还附带着总结了雅高的局势。 正漫不经心的看着报纸,策划助理小成突然进来,“焦总。” “有事儿吗?” “这是这一周地日程安排。”他将工作表递到她手里,焦扬接过去,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张类似广告单的东西,“这是什么?” “焦总,听说您有了宝宝……”小成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这个是我上班途径市立医院的时候人家塞给我的,据说搞一个什么关心下一代的活动,您用着就去看看,用不着就扔了吧。” “哦,好,谢谢你。”焦扬点头,笑道,“多谢惦记了。” 待小成走出去,焦扬仔细看了看那张广告单,上面说鉴于不良胎儿出生率越来越高,为提高人们的意识,所以搞这么一次公益普查。看看上面的检查事项,还是很周到地,而且价格也不贵,焦扬想孩子只要在自己肚子呆过一日,就应该给他一个好的氛围,便真的决定中午下班时去看看。 因为是普查,所以医院人很多,好歹因为她来的比较凑巧,很快便做了周全的一套检查,医生看着报告微笑的下了结论,“胎儿发育不错,只不过以后要注意补血。” 因为才九周,所以孩子地模样并看不出来。但是在焦扬地要求下,医生还是为她出具了一张彩超的照片图。凭借焦扬并不专业地眼睛,并不能看出有什么奇特之处,可她还是一路捧着这黑乎乎的照片边看边笑,或许是太过敏感,只感觉尚未生下孩子,://. 可是还不等她走出医院,竟突然被两个人拦住,焦扬一时惊呆,“您是……” 那两人掏出记者证,“焦小姐,我们是商报记者。” 如遭雷击,焦扬有些无奈的看着从天而降的记者大神,警惕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只是有些问题想问您。” “可我没什么好说的。” 眼看着那记者已经掏出摄像机拍下照片,周围聚起的人越来越多,焦扬强迫自己定下心思。“不是要采访吗?我不在这儿接受采访,若是有诚意,请跟我来。” 幸好那两名记者尚有些职业‘操’守,在焦扬的不悦下,随她来到君来茶馆。看着他们又要掏出摄像机,焦扬冷眼讥道,“已经在医院拍过了,就不要再拍了吧。” 两名记者闻言,也地确怕她耍起‘性’子不合作,到时候更是什么消息也捞不到,便乖乖的放下机子,笑着看她。“焦小姐不要生气,只不过各项职业都有工作任务,而您的事情,正好是我们俩的追踪目标。” 她摊手,已经心有不耐,“有什么话就问吧,我只有五分钟。” “看到您去医院检查,看来真的是有了孩子。我能不能问一下,孩子地父亲是谁呢?” 焦扬一愣,“这事儿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与我没关系。但是与大众的好奇心有关系。”那记者认真的打开录音笔做记录,“希望您能不让我们失望。” “好吧,我告诉你们独家消息。”她心里兴起烦恶之意,连语气也变得玩味不恭。“chy的程澈你们知道吗?孩子是他的。” “程总?” “对。”她点头,“我们在法国相遇,情根深种,有了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微微一顿之后深呼吸,“所以,以后请不要再把我与易明牵扯,那样,对我孩子的父亲不公平。”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我觉得现在这种状态就很好,而且他也没意见。”她缓缓一笑,“你们都知道,法国人的恋爱和婚姻观念是怎么样地。” 其余的几个问题与这两个比来简直不成问题,迈过了最难过的那个坎,编起那些谎话更是无比流畅。几分钟过后。她成功的冲破了记者的围堵。满心疲惫的来到办公室。 心想以后真的不能出‘门’,去医院一次也能被抛出些隐‘私’。焦扬哀叹一声。拿起电话拨向程澈那里,想来想去总得和他说一声,估计除了他之外,也没人愿意替她背这个黑锅,到了现在,她竟是有些感‘激’中西的思想差异。 “程澈,明天等着上报纸吧。”她漫不经心的看着网页,汇报刚才的遭遇,“我刚才被记者追着了,他们堵着问我孩子地父亲是谁,我说是你。” “啊?” “你骂死我好了。”她作出低声下气的状态,“我也是没办法了……” “我为什么要骂你?”程澈打断她的话,“原本还以为与你越来越远,现在好了,平白成了孩子的爹。不管如何,关系总算近了。” 她听出他语气里地淡淡无奈味道,心里涌上些许愧疚,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支吾了半天终是无语。 “焦扬,我不在乎这一些。”看她少有的吞吞吐吐,话筒里程澈的声音倒透出一种难见的爽澈,“我倒是觉得,你该好好想一想以后的路子,这是孩子还未出生,我还可以替你做个掩护,骗的过去媒体总没问题。但是以后呢?以后你真的决定生下这孩子的话,那去哪里找个父亲掩护?” 她不是不懂他地意思,可是走到这一步,心里却仍是由类似于不甘的情愫作祟,终是延绵出一声叹息,“到时候再说吧,走一步算一步。” 纵使焦扬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第二日的反响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若说平日的报纸评论的主题都是易明,她自己都是他八卦地配角,可是昨日地采访直接就是让她翻身农奴做主人的架势,那报纸以独家新闻地噱头,大谈她扑朔‘迷’离的感情。易明,林弈辰,程澈三个人被以各种角度评判了个仔细,最后说出重点,她焦扬最终选择异国恋人,以腹中亲子担保,‘花’落程家。 报纸的新闻有一种看遍沧桑的架势,焦扬从没想到自己一个普通人竟也有这么多看点,若不是说的自己,可能她都要对里面的故事感起兴趣来。随即就是接连而至的电话,嘘寒问暖者,好奇八卦者比比皆是。电脑上的msn头像也活跃个不停。 她被信息轰炸的不能安生,气急之下关掉msn,亦想关掉手机躲避。可是手在触及到手机的那瞬间却木然停住,呆呆的,那个不能抑制的没出息想法再次滋生出来。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5) 他必定也看到了这个消息……可是他有可能问她吗?别人会对她的谎话坚信不疑,可他也会吗? 只要是算一算日子,他便应该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来源于哪里。这一场风‘波’,别人都对此指点狐疑,可是他,真的就此就相信了吗? 还是真的已经不在乎,所以对她编造出怎样的谎言都一笑置之。两人行至今天这个地步,他以自己的行动表示他真的已经放开,他处心积虑的召集记者对她,无意邂逅时身旁‘女’子的可爱笑颜,种种情形,难道真的演变成一种不在乎?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会生出这般狠厉的疼痛……往日的戏谑,报复,欢爱,神情,种种情节,整合出无数画面在她面前重演,到头来,却只能用眼泪注解。 焦扬猛地吸了口气,最终还是关掉手机。 他已放手,她亦解脱,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差不多九点,她才去了那个再也不愿意踏往的城市,远远的,便在监狱‘门’口看到一辆黑‘色’奔驰,不像易明往日的那些车一样总是亮的耀目,相反的,反而着了厚厚的灰土,像是刚从泥泽里爬出来。看着她走来,那个颀长的身影自车里踏出,还没等她将那句寒暄的“我来晚了”的歉意说出口,便低应了一句,“走吧。” 显然已经无话可说,焦扬遂也不主动发言,闷头跟着他走到一处。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焦扬一看,正是钟警官,笑着打了声招呼,钟警官将她扯至一处。。16k手机站ap,。“焦扬,呆会儿与彦嘉凌见面谈话的时候,讲究策略,不要刺‘激’。” “嗯。” 钟警官说这次会面是他要求来地,原本以为可以用亲情战略来让彦嘉凌多提供些罪证,可是这个彦嘉凌要求见面的,竟是她。她说她希望焦扬可以与易明一同去看看她。至于什么话,便再也没说下去。 耐心听了钟警官的嘱咐。钟警官喊了声“易先生”,便见易明自另一间房子‘露’出头来,与她站到一处。钟警官再次说了几句老实‘交’代为国为己的场面话,便让狱警将他们带去。 焦扬原以为是和易明同时会见彦嘉凌,可是狱警说单个会面。易明先走了进去,大约过了五分钟,他便从里面出来,目光凝重的在她旁边地长椅上坐下,眸光凝重,墨‘色’的瞳眸更如暗沉不溶的黑夜。压抑的让人窒闷。 两分钟过后,狱警通知焦扬前去。她应了一声,刚要起身,手突然被人握住。那双记忆里总是温热的手如冰雪般酷凉,只是一下就迅速放开,低沉的声音透着一种无法划开的孤寞难过,“别‘逼’她。”其实她一直沉浸在他的掌心温度中,被狱警带走之后才真正体验到了什么意思。可是还是当时就答应,她可以在他地霸道桀骜中反抗,却更会在他的意志低沉时软弱和然。他平日太过自信饱满,有一种天地凝于眉间的狂傲不羁。这样的他太过强硬,所以偶尔表现出的心灰意冷才更让人无法拒绝。16k.电脑站. 进‘门’便看见熟悉的身影,或许谈不上熟悉,因为毕竟才见了几面。那个一向有着高贵强悍气质的‘女’人此时穿着深蓝‘色’的监狱服坐在桌前,尽管不像平日那么光鲜华丽,但却依然渗透着一种倔强的气质。看到她来。柳眉一挑,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扯扯嘴角。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彦嘉凌身上仍带着镣铐,两人因此需凭借电话沟通。她拿起电话,主动开口,“你好。” 曾经苦心算计她地‘女’人竟绽放出难得的和然笑颜,看的焦扬不由一怔,“焦扬。” 若不是在监狱中,焦扬打死也不相信彦嘉凌会对她如此温和。几次‘交’锋,不是咄咄‘逼’人就是冷眼讥嘲,总之就没有和颜悦‘色’的时候。因此她愣了一下,也作出微笑地表情,“您找我?” “是想和你说些事情。”她动了动身子,大概牵动了身上的铁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响,但并不妨碍她继续作出柔美的笑容,“我时间不多,所以长话短说。”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法后悔。这几天反思了一下,我最大的错误就是过于信赖侥幸。”她笑,“若知道你和你爸爸是一个‘性’格,我也许当时不会那么做。” 不等她回答,她突然自脖颈中掏出一个‘玉’观音递到她跟前,“认不认识这个?” 那是和她父亲一样的‘玉’观音,焦扬小的时候,经常喜欢趴在爸爸身上玩儿,不管是洗澡还是睡觉,从没见过那个‘玉’观音离身。电脑站.16k.不过那场车祸后,那‘玉’观音便神奇消失了。 他们当时忙于神伤,也没在乎‘玉’观音到底去向哪里。因为质量很好被人浑水‘摸’鱼偷去也是可能,总之没追下去,所以,今天焦扬看到那块‘玉’观音才惊了神,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在彦嘉凌那里。 焦扬一把抓过‘玉’观音,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不错,观音地右下角有一个很小的“泽”字,正是取焦启泽三个字中的末尾。在那个观音的高冠处,有一个很细小的裂痕,犹如一个x的形状,那是七岁地时候,焦启泽耐不住她地磨叽,将‘玉’观音拿下来让她玩儿。没想到一下子掉到地上。看到‘玉’观音裂了个纹儿,爸爸第一次对她动用武力,毫不留情就甩了一个巴掌,她还记得,她挨揍了以后,爸妈再次爆发了争吵。 “怎么会在你那里?” “当初车祸处理现场的时候,我让人拿下来地。”她看着她吃惊的样子笑容不改,“焦扬,我觉得你更该问我为什么要取这个。” “为什么?” “因为这原本就是我的。”她将‘玉’收回重重握在手心,“这块‘玉’很贵,16万。是我专‘门’为焦启泽做的,当然,焦启泽并不知道价值。那时候,我和他就象你与明一样,整个世界只有爱情。后来有一日,你爸爸突然告诉我他有了婚约,仅仅几日,便举行了婚礼,坚决的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一切。而我,也很负气的放弃抵抗与易沉渊结了婚。” “可是那时候毕竟年轻,感情的事情哪是能断便断的,后来我知道了,焦启泽是因为还情才娶了袁月。因为袁月的家庭当时资助了他上大学,如此大恩,焦家‘逼’他还报,于是,他便牺牲了我,顶不住压力与她结合。” “我心里不服,焦启泽只知道别人为她牺牲那么多,怎么就不体谅我为他付出了多少!”彦嘉凌深吸一口气,仿佛真的堕入了那段回忆里,眸瞳微微笼上一层模糊,“我为了他,承受着家族所有人的压力,焦启泽只看到我表面锦衣‘玉’食,光鲜亮丽的很,从不知道我背地里为他受了多少委屈,差点被逐出家‘门’。于是,与易沉渊结婚的时候,我像是赌气似的,在当年便有了孩子。” “孩子是在结婚后的七月便出生的,好像是在结婚前我便失了身,其实不然,明是早产。可我偏要用这样的言辞来‘激’励焦启泽,从此,我们大吵一架,再也不去联系。” “其实这些都是表面的生活,‘女’人的初恋是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相信没有几个人可以忘记。但是后来,我只在国外一年的功夫,他竟然就有了你。” 焦扬听到这里,已经基本到了手脚冰凉的地步,窗口的阳光均匀的照进来,衬托眼前这个华丽了一辈子的‘女’人脸‘色’仍是白皙。她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沉寂在以前的往事里,“八年的不相望,我从没想到,再次和他联系,竟是因为那么残酷的官司。” “对,焦启泽掌握了毓泰的偷税证据,并且想上报公安局。我心急火燎的去找他,可他竟全然不顾往日情意,一心捅到上面。没了爱情的‘女’人只能寄希望于事业,毓泰是我彦家的全部,是我彦嘉凌的所有。” “几个回合下来,我们终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特别是,他还与卓诗雅那狐狸货‘色’联系密切。这样的心思,年轻气盛的我如何能容?” “于是,你就在僵持的时候,指使人,制造了那么一场车祸?”焦扬定定的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看入心里,“因为你的不平,你就想要让他去死?” “对,凭什么他‘妇’贤夫尊的一派好气象,而我只能在商海里辛苦颠簸?他绝情在先,我只能不义。”彦嘉凌看着她,神‘色’却没有平日里的锋芒,甚至柔和的与她嘴里挤出的冰厉不符,“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主导的,所以行至今日,是我自取恶果。” 焦扬只能怔愣,她从没料到自己那一向勤勉的父亲竟会与眼前的妖娆‘女’子演绎那么一段惊心的往事,彦嘉凌这一场反击,竟像是一场爱的报复。 “焦扬,你有了孩子?”她正沉思中,彦嘉凌的话锋却突转,她愣了两秒,原想推脱,本能却先给了答案,“是。” “易明的?” “不是。”她给了她否定的回复,但是却下意识的点头。注意到她的言行不一,彦嘉凌笑了起来,“你和他结婚吧,我再也不拦你们。”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6) 焦扬被彦嘉凌的话搞的又是一怔,想也不想的便摇头,“不。” “我这一生好胜心极强,只允许我负别人,却不允许对不起我。所以才颠簸至此,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她的面上浮出慈祥的笑,“而我家明,只有你能给他幸福。” 她瘪瘪嘴,低下头去苦笑。想自己还有什么资格与他畅谈幸福。到头来,只能给他最大的痛苦罢了。 正在这时候,刺耳的铃声突响。狱警靠近,示意她们的会谈到了时间。 她有礼貌的向狱警笑了笑,看彦嘉凌走在前面,身后两个狱警相随。这仿佛是她第一次看这个‘女’人的背影,虽然身着狱服,却不显一分落魄,反而仍有一种难喻的傲骨。她想起她和他仅有的两次见面,每一次都是她在她面前快速离开,那样子,就像是落荒而逃。 可是今天,原本是自己通过努力将她送入狱‘门’,可是心里却仍是压抑的难过。仿佛在这个‘女’人面前,她永远都不会抬起头来。 彦嘉凌的身影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她却突然转身,用力的看着焦扬,焦扬隐隐听到了狱警的催促声,直到那一声听似不耐烦的声音远去,她这才转身离开她的眸瞳。 那一刻,她的心里竟有了一种悲悯的味道。 面对这个置自己一家人于不覆的凶手,想象中沉淀的恨意竟无法在那一刻腾涌,反而。泛出很难过地酸意。 她摇摇头踏出会见室,低头想自己或许是多想了。。ap.。这个与她做对的‘女’人,用一句简单的和易明结婚的话竟能打消她的痛楚,焦扬觉得自己卑微地近乎低贱。 回到刚来的那个房间,焦扬发现易明已经不在那里。而钟警官再问了她几句话。嘱咐了两声也说可以离开。焦扬低头踏出监狱,走出那扇大‘门’的瞬间,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堵很高很高的后墙,转眸的瞬间,却看到了他的车子仍停在‘门’口。 看那辆车一动不动,她想也许是易明还在监狱没有出来,便下意识走去车子前面转了一圈儿,仿佛自那车身上可以感受到她爱的那个人的温度。焦扬不由地将手抚上车窗轻滑。但只是轻轻一触,那扇车‘门’突然打开。焦扬被吓了一跳,猛地靠后,便见易明拿着香烟看她,‘唇’角似勾非勾,眸瞳里却是融不开的深沉幽邃。 他朝里面挪了挪身子,“过来。” 焦扬微愣,看着他手里腾起的烟气,竟像是着了魔一样乖乖坐在他身侧,然后木头似的倚在靠背上直视前方。易明似是叹息一声。将右手的烟换至左手,长臂一伸,将她那边的‘门’关上。 砰的一声,他们再次重聚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车窗上贴着的是暗黑颜‘色’的太阳膜,与林弈辰车里一样,都是自里面可以看到外面一切,可是外面地人却不能观察到里面的情形,加之他手里的香烟袅袅腾升,不知不觉的在她们周围笼罩出飘渺地烟气,渐渐的,焦扬觉得难以呼吸。 她不由得浅咳了一声。。16k,电脑站,。习惯‘性’的用手掩嘴做淑‘女’姿态。而易明突然掐灭了只燃了个头的香烟,声音低沉嘶哑,“你今天有事儿么?” “没有。”她低头,下意识的扭着手中的包带,“我请了一天假。” 那是她习惯‘性’的紧张动作,易明看她如此。突然轻笑。那笑声却没有半分愉悦滋味,反而渗着一种沧桑凄凉。“那一块儿出去转转吧,找个静一点的地方呆一呆。” “去哪里?”她仰头问他。 “不去海涯也不去c城,同样地,n城我们也不去。”他看向窗外,“天下之大,到头来,仿佛只有这个地方才是彻底安静和安全的。” 焦扬原本就方向感极差,在司机师傅的兜转下,他们来到了一个像是‘花’园的地方。四处皆是绿地草坪和绚烂‘花’朵,明‘艳’的让人只想惊叹。他们走到一个凉亭中坐下,看着周围的一切,焦扬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花’园,更像是块墓地,说地好听些,就是陵园。 很静很静,像是被这里地气氛给感染了。静的她只能听到彼此地呼吸声,她与易明并肩坐着,如同上学的时候坐在‘操’场的看台。良久,他突然问她,“我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下意识的掩饰,抬眸看到他黑幽的眼睛,却又觉得自己回答的不妥,便又说道,“她说,她那么对我们家,只是因为她恨我爸爸。你知道吗?”她轻笑着看他,直到现在还觉得甚是不可思议,“你妈妈与我爸爸,曾经是深爱的恋人。十六k文学网” 易明眉角一挑,显然是极其震惊。 焦扬简单的将事情一说,后来加了个感叹句作为结尾,“我终于知道我爸爸为什么在我打坏那块‘玉’的时候那么狠心的揍我一顿。我从小到大就挨过两次打,一次是那次,一次就是……” 另一次就是他。焦扬顿了顿,突然没有将话说下去,只是再次勾扬‘唇’角,“原来,这只是一场爱情的角斗。” 易明听完这些却什么都不说,‘唇’抿的紧紧的,始终保持低头看向地面的姿势。因为他们处于地势较高的凉亭,不时有风吹过,焦扬忍不住身子一哆嗦,随即下意识的缩了缩。这时易明却突然抬头,黑眸像是在水里浸过,璀璨如同水晶,“你知道我妈和我说了什么?” “说什么?” ‘唇’角上扬,又表现出那种让人痛恨的似讥非讥的高傲,他的语气亦是轻扬,“她说,让我和你结婚。” 焦扬身子蓦的一惊,瞪大眼睛看他。 “我答应了。”他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惊讶,很云淡风轻的口气,但说出的却是他曾经承诺给她的幸福。“我还说,既然她已经答应,随时可以结婚。” “易明!” “别担心,那只是为了安慰老人的说法。”他看着她惊诧的样子,‘唇’角讥诮的笑意更加上扬,“两个人的事情,我当然要问问你。你愿不愿嫁给我?” 焦扬一时愣住。她从没想到,自己幻想多时的求婚场景竟会以如此戏谑的态度,如此不羁的表情下表现出来,明明是她想要嫁的那个人,明明是她倾尽全力投入的感情,可是现在的一切,却不可思议的近乎荒诞。 那个人似乎是在等她的答案,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手机盖盖合合,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焦扬突然在这样的声音中惊觉,‘唇’角弯成最曼妙的一弧,他很熟悉的俏皮又出现在了那双清亮的眸瞳里,“你只要愿意娶,我就愿意嫁。” 同样是戏谑的口气,语音的上扬还勾勒出比他更要玩世不恭的态度。易明侧头,眸中颜‘色’似明非明,“那好,”低头看着手机,迅速调出日历思索,“我们都是年轻人,所以也不算什么好日子,挑一个大家都方便空闲的时间就行。十天后如何?公休日。” “啊?”焦扬差点叫出声,“这么快?” “当然,只是订婚。”他轻描淡写的应对着她的惊诧,‘唇’齿间又是不屑的一讥,“好歹我们也成了公众人物,若是两人联姻,又是一段新闻。” “这么好的机会宣传,干吗不多进行几次?”他突然起身,几乎都不看她一眼,便对司机招手,“走。” 坐在车上,焦扬仍像是身在梦境中一般,不敢相信她刚才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若不是身旁易明身上的香烟气息扑入她的鼻孔,她几乎以为自己刚才只是经历了一场游戏。他与她之间一句话也没有,直到车子行至了车站前方的司机才提了一句,“焦小姐,到站了。” 焦扬应了声是,有些慌‘乱’的提着行李下车。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时候,易明竟一动不动,仿若她只是最可有可无的空气。想到决定的毕竟是终生大事,她看着他沉默的样子还是主动开口,“易明“嗯?”那人目光一动,却丝毫没有出车的意思。焦扬无奈,只能又补充道,“是真的吗?” 他顿了一顿,鹰一般的眸光定定看向她的眼睛,“你希望是假的?” “我……” 她支支吾吾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他一通气势凌人的话堵了出去,“焦扬,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可以回绝的,当时你说的是我只要离婚,你就和我结婚。难道你一直把那些话当成戏言?还是,利用完我了,就打算老死不想来往?” “我不是……” “你不是正好。”他的眼睛半眯,又流‘露’出危险的意味,“以后就是我未婚妻了,不过考虑到现实,你在雅高工作也好,省的两人看了互相生厌,日子更过不下去。16日的订婚,你1日下午到c城就行。” 他将一通话说完,随即自她兜里掏出手机,不由分说便输上一溜号码,“这是我的新号码,你以后打这个。这几日手机开着,不能断了联系。” 我在旅游,这是定时发布,嘿嘿。。。 希望大家给偶粉红票票呀偶会随时关注的。。。 我要粉红票。。。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7) 焦扬被他一通带着训斥意味的嘱咐惊得怔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易明的车子已经离去,只有疾驰溅起的青烟灰尘弥漫住她的眼睛。她紧紧握着手机,凝睇他离去的方向,手机上仿佛还有他的温度,温热的,带着淡淡的清新气息。 回到海涯之后的三日,焦扬依然沉浸在这样的震惊中无法自拔。许是因为脸‘色’不好,林弈辰途径办公室的时候专‘门’进来看了看她,“怎么?事情处理妥了吗?” 她抬头,忙挤出一个微笑,“还可以。” “嗯,要是不舒服去医院看看。”林弈辰递给她一沓资料,“我觉得,你可能事先要做些工作了,”他颇为神秘的眨眨眼睛,示意她翻开资料,“你先看看。” 焦扬半信半疑的接过东西,只草草翻了两页便被惊住,“这不是毓泰的n市项目吗?” “对。”林弈辰抱肩点头,‘唇’角浮出一弯志得意满的轻笑,“你认地图倒认得蛮快。” “这是要做什么?” “重新评估,根据现在形势,重新策划项目提案。”他‘唇’际笑意微微敛去,又换上了那副正‘色’表情,“要着重把握两个噱头,第一,雅高这块地是失而复得;第二,搭配毓泰的现今状况,但是不可太过明显。不要让人家看出我们是落井下石。” “为什么?”焦扬依然不可理解,“毓泰要把这块地卖了?” “现在还没有,但那是早晚的事情。(手机阅读16k.)”林弈辰看着她。看似闲散的以手支着下颏,“以现在毓泰地下滑程度,n市项目的停摆只是第一步,到最后,易明只能弃卒保车。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而看看现在各集团的并购能力,只有我们雅高,有实力拿下这个项目。” 焦扬愣愣的看着手里地资料,直到林弈辰起身离开的时候方才和缓了几分理智。易明真的会放弃n市的项目吗?那场类似于赌气似的征地角斗,真的要根据她那“注定他开不起来”的戏言,一语成谶? 她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焦扬漫不经心的打开电话,却发现正是易明那日新输入地号码。自从分别。他们从未联系过,这是第一次他给她打电话。 按下接听键,冰冷至生硬的声音传入耳朵,“焦扬。” “嗯。” 还是如同他们之前的对话,典型的易明风格,基本没有时间客套,上来就是直奔主题,“离订婚的日子不过七天,你可不可以照顾一下公众形象?” “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是在林弈辰小区中住的吧。天天与他同时上下班,难道就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吗?”他很刻薄的轻笑,冰凉的呼吸声随着轻笑地声音蔓延而至她的每分血液,“七天之后就是订婚。纵然你我觉得无所谓,但是公众却不会这么看的。” 感受到他话里的冷讥嘲讽,焦扬却失去了往日与他斗争地锐气,心里都是刚才林弈辰那志得意满的话语,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心灰意冷的易明,细碎的胡渣,邋遢的面像,一派落魄模样。。1#6#k#。她愣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却是再没出息不过的一句,“哦,我知道了。” 电话里静谧了两秒,她却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呼吸,轻轻地,却透着一种郁结已久的压力。“那好。没事了,我挂电话。” “易明!” “还有什么事儿吗?”听到她的突喊。他纳闷的扬声,“我在听。” 焦扬却突然失去力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那般没有了与他通话的语气,只能吱晤地以笑掩饰,“没什么了。不好意思。” “哦。”他又嗯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嘀嘀地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仿佛将她地身体融成雪一般的冷,他的整个过程毫无留恋,连挂断电话的时候都显得果断绝情。 可笑的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在商量着走向婚姻。焦扬把易明的话听了进去,过了两日,便找了个理由去周伯伯那里住了几天,别的不说,就算是对他的补偿,她虽然痛恨他的家人,却对他有那么深的愧疚与歉意。 其实最无辜的,怕还只有他吧。 易明仿佛知道了她搬出了那个地方,再也没打过电话。为以免记者再找向她的‘门’,还要打扰周伯伯一家的生活,焦扬每一天都是早出晚归,行的最早,下班的时候却已经到了夜里十点多钟。//.周伯伯看她辛苦的样子不由嗟叹,“你爸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得心疼死?” 她缓缓一笑,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果汁喝了两口,“我妈要是在,得夸我勤劳呢。” “可别累出什么病来。”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周承恩一边笑嘻嘻的说话,一边拿起遥控器换电视,“我就说,你住在我们家就行,偏偏还那么多顾忌。成天怕这怕那的。” “我是怕打扰你们啊,惹了那么多事。这几天也是一个人过日子过烦了,所以想过来尝尝家的滋味儿。”她慢悠悠的晃着手里的果汁,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上画面的‘交’替转换,“唉,你们不知道一个人……” 她的话尚未说完,电视上突然出现她所熟悉的那个身影。大概是怕她难过,周承恩只是顿了一小下便很快的换了过去,焦扬微微直起身子,“承恩哥,换回去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扬扬。”周承恩执意换向别的台,“那种人,不要也罢,天天和不一样的‘女’人穿梭在商场社会中,看了就觉得恶心。” 她用渴求的眼光看他,“承恩哥……换回去吧。” “不行。”周承恩看她的眸光中掠过淡淡心疼,“扬扬,你总不能老活在过去中。孩子你执意生也就罢了,但是……” “我知道,承恩哥。”她抱着果汁杯的手微微颤动,‘唇’角勉力挤出一弯苦涩笑意,“可是,总得让我看看我自己的未婚夫吧?” 周伯伯与周承恩均是一震,“什么?” 焦扬转头看向电视,自己从周承恩那里拿过遥控器,连换几下转到刚才那个频道,果真看到易明和另一个‘女’人站在嘉华商场‘门’口,仿佛是无意中被记者堵截,易明脸上现出微薄的怒意,‘唇’角却依然微勾,却显得愈发盛气凌人。那个被他紧揽的‘女’人就是上次她在橙镇见到的那个,仿佛是很乐意在公众面前呈现自己与他的关系,与易明那怒意滋生的表情不同,她面若‘春’水,姿态依然优雅高贵。 可是即便被记者围攻,即便被记者追问各种问题,即便他的表情那么不耐烦和无奈,可是他的手,却依然紧紧的拥着那名‘女’子的腰。 那些尴尬的问题接踵而来,焦扬竭力集中起注意力看他们的反应。可是脑子里却像生起了自动过滤的功能,从头至尾,她的所有意识都像浸入了冰雪,只能木然的看着那一对光鲜亮丽的男‘女’语出自如。 直到最后,耳边只留下一个问题的信息,“请问易总,您和苏悦容小姐的好事快要临近了吧?” 而他的‘唇’角又是习惯‘性’的一抿,却不复刚才一直保持的刻意微笑姿态,反倒充斥了几分桀骜的不驯与‘精’明,“好事将近是真的,16日毓泰大酒店,欢迎大家参观订婚礼。” 画面在周承恩的惊呼声中迅速切换,焦扬来不及收拾自己茫然苦涩的心情,便被周承恩拉住胳膊,“扬扬,到底怎么回事?易明抱着另一个‘女’人说要订婚,而你又说他是你的未婚夫,你到底怎么搞的?” 她的眼前全是易明刚才揽着另一个‘女’人时的张扬姿态,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周承恩的问题。直到周伯伯靠近她旁边,才慢慢抬起头。 周伯伯叹气,“扬扬,你如果一味这个样子下去,就凭我和你爸妈的关系,我都不好向他们‘交’代。” “我大体知道了你们的事情,知道了你和他的恩怨纠葛,但是你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就和他这样毫无价值的迁就下去。确实,易明在这件事情上算是个牺牲品,但是生在那种家庭,就要自认倒霉,付出相应代价。” “周伯伯。”她深呼吸,勉力勾出‘唇’角,“我以前答应过他的,只要他离婚,我便嫁过去。如果那是他的代价,那么身为焦家的‘女’儿,这也是我的代价。何况,我还放不下这个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和他的结晶……” 虽然关系很好,但是毕竟只是父母的朋友,也不好太多干涉她的‘私’事。周伯伯又是深叹一声,“你都考虑好了吗?” “嗯。”她点头,努力‘逼’散自己眼睛的朦胧,“是死是活,总要走下去试试。”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定位他与她的现在关系,但是看到他与另一个‘女’人亲密的那瞬间,‘胸’膛里仿佛有一团无名火迅速升腾,但是偏偏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最平静如水的模样。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8) 回到卧室,焦扬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压抑,掏出手机,第一次主动拨通他的号码,手机响了几声才接通。而焦扬却被这几声等待冻僵了冲动,等到易明“喂”的时候,那一腔饱满的怒意大多被无所适从的感觉占满,她机械的随他应了声喂。听到那边又传来讥诮的打趣声之后才回归理‘性’,“易明,尊重总要双方面的吧?你不准我出入林弈辰所住的小区,难道自己就可以沾‘花’惹草,在外面拥着‘女’人说话?” 那边静了两秒,焦扬屏住呼吸,原以为他会用最‘激’昂的语气将她狠狠驳斥,谁知却等到一声不屑到极致的语气轻扬,“焦扬,你这是在吃醋吗?” 焦扬一愣,急道,“我哪有!我只是觉得愤愤不平,凭什么你能左拥右抱的,我只能听着你的话老老实实的搬到外面住?” “是吗?我也觉得你没吃醋。”他低笑,“事到如今,你也没资格吃醋。好,你刚才不是尊重的问题吗?那么咱们就说个清楚。” “第一,你很早就在公众之前说孩子是程澈程大老板的,而现在的事实呢?是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你带着别人的孩子和我易明站在一起,这有尊重可言吗?” “第二,你刚才说你老老实实的搬到了外面,可是真实情况呢?”他又是一声轻笑,似是把玩着什么东西,话筒那边传来清脆的声音,竟让焦扬不由一震。如同碎玻璃突然溅到她的心里,“据我所知,真实情况是你搬到了你那个承恩哥哥家,名副其实地过上了完满的家庭生活吧?” 焦扬心猛地一揪,“易明。16k.电脑站.16你调查我!” “焦扬,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他再次低低的笑,“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用我调查,那些八卦的小报纸自会将这些信息送到‘门’上来。你知道我为了打压这些消息‘花’费了多少钱和‘精’力吗?”他低低哼哧,“每天上班,办公桌上就会堆砌对这些内容敲诈和勒索的消息,我却不得不按照他们地话执行。用钱去维持你的形象,你知道这其中的滋味儿吗?” 焦扬彻底呆住,只能任由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焦扬,我只觉得咱们之间总需要客观公平一些。在你做了种种事端之后,自然没有资格要求我不能怎么做怎么做。你已经把我们的路走绝了,现在却又在这里口口声声指责我的行为不端,这只是笑话!” “既然走绝了,那为什么和我结婚?”她呐呐的握着话筒,“不和我结婚。你自由自在的不更好?” “可是我妈希望我俩走在一起,你又没有表示异议,我没理由不借此做一个天下人眼里地孝子。” 原来是这样。她突然觉得如鲠在喉,喉咙像是用什么堵住了一样难以说出一句话。以前她还以为他与她订婚或许还有半分情在里面支撑维持,可是现在看来,竟是半分也没有了。 到了现在,他眼里的她,.16 “还有什么问题吗?”大概是听到话筒里久未回应,他问了一声,毫无表情,“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还有……”话尽的那一瞬间。她心里竟突然涌起一个问题,“我问你,你真的以为那孩子是程澈的吗?” 那边声音一顿,静了很长时间,只有熟悉的呼吸声悠悠回旋在她的脑海,就在她以为她等不到答案的时候。他却突然轻笑。戏谑到极致地声音,仿佛她问的是再愚傻不过的问题。 “当然。”他笑。“焦扬,我没有不信你的时候。你说什么,我自会相信什么。难道经历了离婚时间,你还不知道我地心思?” “向来只有你背弃我。”他的声音在一寸一寸的变凉,犹如她指尖的温度,“我无法将你和别人的孩子视若己出,但请你相信,在我易明这里,温饱还是没有问题。” 笑完之后,那一声“再见”隔绝了她所有的希冀和念想,仿佛有块巨石将自己好不容易聚攒的勇气击溃,她甚至看到了自己四溅的血红。 那一刻,焦扬浑身冰凉。 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这个社会遗弃,以前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容易多愁善感地人,可是那么一通电话,却扼断了她所有的勇气和遐想。焦扬想起易明那几句冷到心里的话,心中虽如苦酒一般蔓延,但是却敢不再有力气和他周旋下去。既然他也是存的无所谓的心思,那么自己也无所谓到底吧,何况她要搬出去的时候,周伯伯坚决不让她出去。。ap,。 其实要离去地意愿也并不是那么坚决,只是听了易明地话,真的怕给周伯伯添麻烦。她说离开地那瞬间,周伯伯直接堵住了‘门’不让她出去,那一瞬的目光诚恳关切,她竟然感受到了已荒凉多时的家的温暖。或许是因为自己即将要做母亲的缘故,只觉得那颗原本饱受飘零的心突然那么渴望这样的温暖,面对如此无‘私’与真诚的关心,便想就此停驻下来。 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自‘私’,所以每日依然早出晚归,争取不给那些小报读者围追堵截她的机会。或许是因为易明依然在那里用了特殊的手段镇压了不利舆论的传播和流行,她这几日过的虽然胆战心惊,但也无事。只是心里仍有一个坎未迈过去,她决定与易明订婚的事情,她依然未和程澈‘交’代清楚。 就算那是一个再怎么爱她,再怎么呵护她的男子,也忍受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颠簸折腾吧,若说以前他还真的是这一场角斗的幕后人员,并未作出任何牺牲。可是这一次她却真的将他拉到了主要演员的位置上,她说自己腹中的孩子是他的,这一点若她订婚,他又该如何面对那些悠悠之口? 想到这里,焦扬甚至有些痛恨自己当时把程澈无故卷入这件事情的莽撞来。可是事情已经做出,她总要迎头向上寻找一个解决方式。眼看着三天后就是她的订婚,若是再不向程澈提及这个问题,后果更怕会不堪设想。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事情向程澈坦白。若程澈不原谅她,她也只好认了。 在心里打了很久的腹稿,她最终拨出去那个熟悉的电话。只是响了两声,程澈的声音便响起,仿佛早就知道了她会在此时打过电话,“焦扬。” “程澈……”她为他的及时反应微微怔愣,继而不好意思的笑,“我……” “我在想,你到底会不会给我打电话……”,他突然打断她的话,逸出一声苦涩轻笑,“还好,我等来了你。” 她一惊,不好的预感立即腾涌至脑海,“怎么?” “焦扬,我原本打算你要将你订婚的事情最后告诉我……”,他收起笑意,却是在无奈不过的叹息,“还好,我仍算是提前知道的。” “你都知道了?” “是,我早几天就知道了。”他顿了一顿,微微粗重的呼吸声传入话筒,“c城说大不大,而且有势力的商家也就这么几户,所以在这个信息社会,想要知道些讯息不难。特别还是易明那样的新闻人物。” 即使他强装平静,她还是听出了他失落痛心的情绪,一时间,巨大的愧疚感泛上心头,“程澈,我……” “你别我来我去了,你能提前告诉我就好。”那边传来故作轻松的哈气,“我就是怕你不和我提前说,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好朋友不是?你这么大个日子,要是不告诉我就太不厚道了。” “我知道我很自‘私’,把你推到了这个境地……”即使她现在的话语很没道歉的说服力,焦扬还是努力把自己的意图说出口,“程澈,我真的不是有意拖你下来的。主要是前段时间,为了我们家和易家的案子,我就给了他一个承诺,说他要是离婚我就和他结婚。我只是为了拿那个证据……” “焦扬,你真的觉得你的理由可信吗?”她罗罗嗦嗦的解释却被他的理智决绝打断,“为了一个可笑的承诺,你就去和他同赴婚姻?”她顿时哑然无语,面对程澈一语指出事情关键的犀利与透彻,往日巧舌如簧的策划师焦扬,竟说不出一个可以辩驳她的理由。 “路是你选择的,我还是那句话,只希望你能幸福……”他的声音充满着无力疲软的气息,仿佛经历了一场困苦的战役,“可是兜兜转转之后,你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你真的觉得他能带给你幸福吗?” 那一个问句她竟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面对程澈,她甚至没有分析的力气。她焦扬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作出幸福恬然的样子,可以在所有人面前畅言未来的美满与希冀,可是独独在程澈面前,她连那份自欺欺人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她固执走下去的是一条什么路,或许是一场最绝的陷阱,可是她却要在每一个人面前表现出那条路是再美好不过的佳途。只是若要不这样劝慰自己,怕是连她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卑贱。 那个自心底里爱上的人,怕是体会不了她心中如此决绝的痛苦罢!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9) 很快便到了15日,自从那次争吵,她与易明曦再也没通过电话。马上就要步入婚姻殿堂的一双男‘女’,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系堪比冰霜,怕是任何人都不会了解这样的感觉。 她提前与林弈辰说过订婚的情况,那个经历过感情重创的男子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劝她不要草率误尽一生,随之还通知人事部批准了三天假。按照雅高工作章程,订婚假有三天。 15日上午,焦扬便拉起行礼准备去c城,去机场的时候,易明曦终于给她打了个电话,毫无情绪的声音空‘洞’到冰冷,“出了机场,有辆车牌号为3319的奔驰等你。” 她应了一声,也是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挂了电话,很呆滞的声音,很麻木的表情,焦扬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失去生命力的布偶,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命运之线将自己牵往那个地方,途中所有风景,已经无暇顾及。 这原本就是一场荒诞至极的表演。 在机场外被那辆3319接到了真正的易家大宅,焦扬原以为自己做好了所有准备,却独独忘记易明曦还有一个父亲,那个传说中的外‘交’官。这几日的辛苦生活,竟天真的以为他们的事情只要两个人达成一致就可以,真正忽略了婚姻是两个家庭之间事情的领悟。等到她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才彻底愣住,因为太过惊讶,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与自己从未谋面却结下仇怨的男人。 .16“你好。” 焦扬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你好。” 她由易家仆人领至茶几前坐下,见他们已经给她沏好茶之后,易父便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她端坐在前。尽力克制自己地忐忑心思,强作镇定的迎接眼前男人深究的目光。老实说,易父并没有他脑海中的世故官僚模样,细细的金边眼镜戴着,反而有一种做学问已久地儒雅气息。那双眼睛不大,但却让人感觉幽深,只是一眼,便可‘洞’穿人的心境。 焦扬想。他应该是恨透自己的吧?因为自己,牵连着他的家庭如此情境,估计现在他静如止水的眸光之后,杀了她的心思都有。 想到这里,心境反而豁朗起来,有一种伸头是一刀,缩头亦是一刀的视死如归气度。焦扬环顾一周,下意识寻找易明曦的身影。而易父则像是看穿了她地想法,“明曦不在。” “哦。”她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心里却恨起易明曦来。不管怎么说,都是与他明日订婚,他这个大少爷竟然不在家,这也太过分了吧。 她这番心思似是又被易父看了个透彻。只见他淡然勾起‘唇’角,流‘露’出几分潇洒宁和气度,“他可能要很晚才回来,焦小姐吃饭了吗?” “吃了。”焦扬应道,却又忍不住心中好奇追问,“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易父小抿茶水,“我常年不在家,这孩子是和我生疏的。//.16他自小独立惯了。去哪里或许会和他母亲说一说,但却不会告诉我。” “哦。” 明天就会是既定的一家人,可是现在却互相客套成这样子。焦扬只觉得自己想要苦笑,她端起茶杯也饮了一口,其实根本不渴,只是借此掩饰现在的尴尬。刚刚放下杯子。却见易父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我其实是不赞同明曦娶你。可他不听,事到如今。仍是非你不娶。” “那您赞同他娶谁?”焦扬突然觉得易父这话有别样含义,仿佛她是他们勉强手下的物品,如今兴起收下的念头,还是对她施舍,于是刺儿样的话便脱口而出,“景茹吗?” 大概没料到她会说这话,易父微愣之后又展开笑容,“或许,她比你适合明曦。”然后低头小饮茶水,“景茹对于明曦而言,只是外伤,可有可无,但不会伤筋动骨。但是你对她而言,是内伤。现在侥幸逃过一命,以后,我却没自信这孩子选择的这条路是对地。” “我以前有百分之一万的自信。”她抬头,眸光粲然生动,连声音都带着不卑不亢的风度,“但是现在,其实我也没有自信往下走。但是,这样的毫无信心来源于谁地错误?”她慢慢低下声音,却依然不减震慑,“若是没有你们导演的那场商业大戏,我真的有自信,我们会成为这世界上最美满的夫妻。” 可惜这只是假设,过尽千帆,她当他仍是心里的那叶帆布,可他却将她遗失在了大海里甚至不想追寻。1%6%k%小%说%网 她的眸光蓦然黯淡下来,如同‘蒙’上了最难过的灰尘,整个人充斥着浓郁的消极气息。而面前易父地话却不像她那么针锋相对,反而一向是谦和问温文的,“那些都是前尘之事,我和她母亲不同,她是商人,有一种强烈的输赢观念。而我是为官的,所以经历过这么多,也越来越对这些不那么在乎。也可以这么说,侥幸只是年轻时候的一时冲动,活至现在,反而没了那种荒谬的气度。” “你或许不相信,你还没有将我们告上法庭地时候,我就在心里想,这个事情还是会有个结果。因为这世界便是如此,有因便有果。当时他母亲想要绝了这样地念头,用车祸将你们一家人送上末路,可是这又怎么样呢?”他摊手微笑,“即使你和你妈妈没有活下来,这个事情也早晚有人发现,因为并不只有姓焦的人会为焦启泽他们要说法。” “想地开了,便觉得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我和她母亲不同,我觉得我没立场指责你,虽然我不喜欢你的做派。”易父微微叹息,“但是我信仰一切顺其自然,年轻时候犯的错误,年龄大了自然要偿还。其实,你已经给了我们足够长的时间。” 焦扬只觉得他这一通发言实在有些道貌岸然,甚至是渗透着浓重的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味道,便不由勾起‘唇’角,“易伯伯是在为自己开脱吗?既然信仰有过必偿这个道理,又为什么让易明曦娶景茹?” “我在外‘交’部‘门’工作,常年周转于各个国家,日常工作就是飞来飞去,几乎不在国内长呆,又如何管理家中事情?”他明晓她话语里的讥讽,反而笑意更淡,“家里的事情,都是她母亲‘操’办的。所谓易家,也就冠了我的姓氏而已。你应该知道,毓泰是她母亲家族的基业。” 焦扬愣住,这个她一直知道。与其他人家不同,易明曦是子承母业的。毓泰在易明曦执掌之前,一直冠以“彦”姓。 他继续浅笑,“我那时候还在利比亚‘交’接事务,她母亲就给我打电话说明曦要结婚,对象是景茹。我一直是开通的,以为这么匆忙的结婚必然是明曦的主意,或许真的遇上对象了。回来才了解了一切。可是,根本无法阻挡。因为他母亲就是那样的人,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绝的人。她信仰的是同归于尽的信条。” “明曦结婚后的第二日我便飞回利比亚,当时就给他母亲留了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要懂得适时放手。”他看着她的眼睛,眸中流淌出无力控制的辛酸,“可是,事情还是如此……” 原来这所有事情他竟然都不知道,焦扬只觉得不可思议,眸中毫不掩饰惊诧。这看似和睦的一家人,如何会出现这样奇怪的事情? 她看着易父,又问了一句,“那当时,您参与到毓泰的事情里来了吗?” “参与了。”他毫不否认,“易明曦的姑姑参与了,就是我参与了。在官场上来说,最讲求亲亲裙带关系,何况,当时我年轻气盛,心里只有他母亲一个人,好不容易追到手,自然凭着一身胆气为她做一切事情,爱情‘蒙’蔽思维,等我发现她不经我允许动了杀念,已经后悔莫及了。” “所以,我这几年出外忙于工作,也是消极逃避。”他又是笑,那样的笑容竟极像她心里的那个男子,“我做不来大义灭亲的举动,所以只能选取最无耻最没有责任感的方式,眼不见为净。” 焦扬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想要在他的眸瞳中辨别一丝真假,带着那么毫不遮掩的探究与深入。而他则无惧的面对她深究的近乎于犀利的眼睛,‘唇’角依然是那么浅弯的一抹弧度,刚要说些什么,眼睛却陡然凝神看向‘门’外,“明曦回来了啊。” 焦扬身子一凛,随着那句话倏然转身,只见易明曦好像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一边走一边脱下西装外套,嘴里罗罗嗦嗦的叨咕着让下人准备的甜点,然后径直走向洗手间,整个过程,竟像是没发现她,眸光丝毫未在她这里停留。 焦扬心里泛起淡淡酸意,随之感触的,还有他经过她身边时身上散浊的浓重酒气。她垂下头,刚才盼他来,现在他来了,却发现自己的位置仿佛更加尴尬。易父招招手唤过佣人,“少爷让你们做什么?” “做些紫菜雪蓉汤。”那人恭敬的答,“少爷似乎是要醒酒的。” “嗯。”易父点头,“那顺便也给焦小姐做一份儿海鲜粥吧,虽说是吃了饭,但吃的肯定是机上的便食,难受的很。”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13) 易父突然表现的慈爱关照却让她局促,面对易明曦爱搭不理的目光,她哪儿敢指望与他共进晚餐,只觉得逃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已是大幸,便慌忙摆手,“没事儿的,我吃过就可以,况且我也不饿。” 易父仍要拒绝,焦扬只能找了一个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易伯伯,我休息的房间在哪儿?昨晚加班加到三点,现在有些睡眠不足。” 易父看她也是一副疲累不堪的样子,示意那个佣人将她带至楼上房间,“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洗手间和浴室在里面都有,若是累的话,就先去吧。” 焦扬几乎是逃也似的随着佣人到了二楼,拐角的瞬间,易明曦正自一楼洗手间经过。她道了声谢便关上房间的‘门’,身子紧靠华贵的红木‘门’上做了几次深呼吸。 原来这就是近乡情怯吧,心中的那个人已在面前,可她却在瞬间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微微平静下来心思,她环顾一下房间。这是个很大的卧室,南面几乎没有墙壁,反而是大的出奇的窗户,透过看去,就像是一间玻璃房子。焦扬趴在窗边边看边想,这大概又是易明曦的爱好,想他在毓泰的办公室,便是这样的玻璃构造,简直就是个透明体。 这个宅院位于地势较高的位置,因此自这里看,即使只是二楼,c城的风光竟也能看个分明。她在c城呆了很久,原本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这儿的风景。可是现在从这里看去,竟有几分与海涯不同的柔媚绚烂。四周种地不知是什么树木。大大的叶子在风的吹拂下忽闪忽闪,上面吊坠着几盏装饰用的小灯,.n伴随着远处闹市地喧闹,更有几分奢侈的沉静与和宁。 她从不知道,易明曦的家。会有这般华美。 可是她这次的任务不是看风景,焦扬想到这里,刚才稍稍昂扬的兴致又急剧跌落,她赌气似的拉上‘床’帘,哗的一声便将外面的繁华与自己隔绝,又去看了看‘门’已经内锁,这才掏出睡衣走向浴室。 走到浴室才发现,那个流理台上已经摆好了一套睡衣和洗漱用具。各种必备东西,一应俱全。 焦扬展开那个棉质白‘色’睡衣,很传统地样式,很考究的做工。她比着自己的身材在镜前量了量,苦笑一下终是放开。 尽管她刚才向易父说的话有推脱客套的成分,可是有一句话是真,那就是她真的是昨晚上三点才睡的,再加之今天旅途劳顿,洗完澡之后,她只觉得身体有被拆散之后再重组一遍的感觉。焦扬沐浴之后摆‘弄’了一下睡衣。思索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套上自己在家带的那件,虽然看起来幼稚,但总是自己的东西,穿起来也有底气一些。 在镜前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虽然脸‘色’有点发黄,但该没‘露’地一点没‘露’,总是规规矩矩。焦扬起身踏出房间,原本想歪倒在‘床’上一趟不起,‘门’被拉开的那瞬间却已经彻底呆住,易明曦正坐在那张‘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只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的看了看‘门’。刚才明明记得锁了地,怎么他还会进来?话还没有问出口,而易明曦却像是看透她心事一样漫不经心的解答了她的疑问,“这是我家,.16” 焦扬听了之后只想苦笑,她一时劳累之下竟犯了如此大意的错误。对。这是易家,易明曦到了哪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正常。 看到她似是没有怔愣一样呆在浴室‘门’口。他微显不耐的挑了挑眉‘毛’,自身后拉出一个白‘色’圆桌,而上面放着的是依然腾着热气的蛋糕和粥碗,“我爸爸让我给你带些东西来吃。” 她点头,视线自那飘着‘奶’香地糕点上游移至他的身上,微笑,“谢谢。” 总是大户人家的待客之道,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焦扬想了想,看易明曦却无离开意向,遂大方的走向他身边拿起粥碗,但只是刚刚端起,浓郁的海鲜气息竟让她胃里再次泛起酸气,她只能捂着嘴,快速跑向马筒边呕吐起来。 在飞机上只进了很少便餐,估计早就转化为能量供给给了刚才沐浴,所以这次呕吐,她只是恶心地难以忍受,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待到好受些直起身子地时候,眼前已经一片朦胧,她模模糊糊的在镜中看着他墨黑地眸子望着她的方向,那一瞬间,心疼,怜惜,爱恋,酸楚,担忧……种种复杂感情,在那双摄人的眸子中‘交’错流过。 瞬时她竟再次进入怔愣状态,仿佛世界在眼前化为无形。直到那声熟悉的冷冽传入耳朵才再次堕入人间,她才有些心慌的抬头回应。她接过他递过的水漱了漱口,一声谢谢过后,发现他眸中仍是再正常不过的暗郁厉凌。 那是他在公众面前最惯用保持的表情,原来刚才那瞬间的表情只是她在难受之极时的一时臆想。再也不看他一眼,焦扬转身拿起蛋糕,用了最大气力将那份再次涌上来的恶心压下去,她几乎是用塞的动作,才将那几个蛋糕送入嘴里。 “你要是胃口不好就别吃。”他冷冷的声音传来,高傲的姿态竟像是一个无关于己的旁观者,只是单纯的在对剧情做一个客观的评析,“犯不上的。” 焦扬心狠狠一揪,仍是把自己的酸意‘逼’退下去,她低头只顾塞着那些甜点,原本可口的美食在她这里已经彻底成为‘逼’人窒息的酷刑,仿佛只为了在他面前赌一口气,她甚至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味道,“我不想让人家看出我娇气。”同样回以淡淡的声音,可是那蛋糕碎屑却已经狼狈的布满她‘胸’前的每个角落。 “我吃完了。”好不容易挨完了这顿酷刑,她将餐盘毫不客气的一推,再也不愿意多看它一眼。易明曦嗯了一声,拿着餐盘起身离去。就在他即将迈出房间的霎那却突然转身,“明天起早一些,六点化妆。” 听到‘门’被关紧的声音,焦扬再也承受不住胃里的难过,再次趴在马筒那里呕吐起来,一次几乎可以称之为撕心裂肺的呕吐过后,她无力的趴在镜前再次看向自己,睡衣上布满了蛋糕的碎屑,原本就是很滑稽的小熊维尼睡衣,这样看来,倒显得更加可笑了。 她在他面前的一场赌气,竟也会在他不动声‘色’的锐气面前自动降格成落魄无比的荒诞表演。 焦扬打开水龙头努力抹了一下脸让自己清醒,在沾水的那刹那,却有眼泪自眼角流出来。胃里如同燃了火一般难受,可是更煎熬的却像是心。他们共有的孩子在腹中折腾母亲折腾的难受,可那个父亲,却用那样漠视的姿态来回报了她的绝情。可是还是应该感谢这个孩子的来临,孕‘妇’的身份总没有时间让她有过多‘精’力来应付这么多烦心的事情。自从得知自己怀孕,焦扬感觉自己嗜睡了不少,以前很敏感的浅眠发展到现在已经到了百毒不侵,任凭易明曦白天再伤她如此,她竟也能很快进入安睡状态。幸好定了闹钟,要不然她一定会将易明曦的嘱咐抛至脑后。 一切收拾完毕的时候,佣仆告诉她易明曦已经在餐厅等待。她应了一声,再次回卧室看了看自己的妆容,确定自己没有失态之处才下楼。而易父大概已经吃完早餐,坐在沙发上闲散的看着报纸,看她下来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便示意佣仆将她带至餐厅。 与电视上那种高‘门’大户的进餐略有不同,虽然餐桌很大,但并不是什么你在那头,我在那头的夸张距离,反而是比较闲然的两人对座。早餐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即使无人吃也好多菜式的奢侈,只是简单的面包牛‘奶’果酱,而易明曦正在那儿吃的津津有味,以至于她走过来时,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没看她一眼。 她看着那些食物总算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与别的孕‘妇’不同的是,自从怀孕以后,她最忌讳‘鸡’蛋这个东西,只要一沾染‘鸡’蛋,反胃的感觉便抑无可止。看到易明曦已经吃的差不多,她看了看表,也加快了速度,本着为身体提供能量的原则,将那些食物再次以很荒谬的速度塞到肚子。大概是因为面对他压力太大,一顿饭下来,饱腹感很足,但却是没有味道。 接下来便是他载她化妆,车上也是一路无语。焦扬总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木然,丝毫没有马上要经历新婚之喜的甜蜜模样,以致化妆师看到她这副模样也是无奈,忍不住说道,“焦小姐,你快乐一些。”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觉得木然,便强扯起嘴角作出微笑姿态,马上就见化妆师叹息的摇头,继而又俯到她身边开导比划,“你不要这个样子嘛!想想,想想你们恋爱的时候那个场景。那种很甜蜜很甜蜜的感觉,独一无二的爱情……” 焦扬原本感觉这个一身脂粉气的男化妆师矫‘揉’造作的很是搞笑,但是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由的沉下心来。恋爱的感觉吗?她不由得歪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恋爱的感觉,像是已经离去很久了…… 是他为了自己的生日逃课那一瞬的饱满感觉?还是知道他们同时考上x大的狂喜滋味?是他在那樱‘花’树下第一次‘吻’自己的青涩回应?还是看他在易家别墅中为自己亲自下厨时的幸福错觉? 她正沉浸在回忆中,却见化妆师突然兴奋的低呼,“对,很美!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是独爱骄阳订婚的第十章节,发布错了,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11) 焦扬原本感觉这个一身脂粉气的男化妆师矫‘揉’造作的很是搞笑,但是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由的沉下心来。恋爱的感觉吗?她不由得歪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恋爱的感觉,像是已经离去很久了…… 是他为了自己的生日逃课那一瞬的饱满感觉?还是知道他们同时考上x大的狂喜滋味?是他在那樱‘花’树下第一次‘吻’自己的青涩回应?还是看他在易家别墅中为自己亲自下厨时的幸福错觉? 她正沉浸在回忆中,却见化妆师突然兴奋的低呼,“对,很美!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焦扬被吓了一跳,随即在镜中就看到了自己的脸,因化妆师的惊呼有些怔愣,可是‘唇’角的上扬却如此绚烂粲然,像是盛满了自心底腾升起的快乐,毫无掩饰的任幸福感满溢而出。 “焦小姐还是很上妆的……”,化妆师又开始唠叨,“是不是以前只做淡妆?” “嗯。”焦扬老实回答,“要不是有不化妆便是对人不礼貌不尊重的错误见解,我连淡妆怕都懒得化。” “焦小姐这样的心态很少有了,易总以前带的‘女’孩儿哪个不是喜欢细细勾勒描绘自己的?”化妆师随‘性’说出自己与易明的‘交’往,“以前那些‘女’人,眉骨里便透着张扬傲气,化妆多是为了让他们更柔美一些。而对焦小姐的妆容,则是让您更添自信翩然风度。” 言下之意是说她不够自信了,焦扬又是一笑。1--6--k-小-说-网随口问道,“以前他经常带人来吗?”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话题有些致人不和地嫌疑,化妆师愣了一下才应答道,“也不是经常啦,只是易总那种身份。‘女’伴总是要换的。” 她又是低笑,别说人家看出她的不自信,就连自己也觉得对这段感情的结果没有信心。唯恐化妆师多想,焦扬呼了口气转换话题,“嗯,是。资本家与‘女’星的组合总是这社会最光鲜亮丽地风景。” 不知道说了多少话,就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中,化妆间却突然进来人。“陈前辈,易总问大约还需要多长时间?” 化妆师转头,“还有半个小时吧。” 那人应了一声,接着便要踏出化妆间。焦扬突然转头,“稍等一下,”看到那人停住才降低声音,“他一直在外面吗?” 那人很确定的点头,随即踏了出去。焦扬心里却一片茫然,考虑到这个化妆间丝毫不隔音的客观条件,那么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他都会听见了? 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木然的任化妆师将她扯起来,召唤另一名‘女’助理将她带到更衣间换上礼装。那是件浅紫‘色’的衣服,领口呈孩子般地圆形设计。开襟不大却显得开阔,下面的裙装却像是为照顾她略隆起的小腹,宽松却不张扬,竟像是鱼尾形状,就那样张扬的随海水涟漪划开。大概是上等丝绸质地,衣料接触到肌肤的时候冰冰凉凉的,仿若凉风拂面。16k.电脑站.16 换上衣服,化妆师再次为她整了整发型。说是为了体现自然单纯感觉,发型并不用很刻意的设计,简单的掖在耳后就可以。为了让脸上的妆容不显得太素,又在耳朵上缀以‘精’致大方的两颗珍珠作为耳坠,便把她这个雕琢一通地工艺品推了出去。 接触到易明目光的那刹那,焦扬原想在他眸中发现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或许已经不寄希望于惊‘艳’。但是总要表现出适当的情绪微扬。可是眼前地男人却什么也没做,眸‘波’淡若止水。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向化妆师道谢之后,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随即走向另一边坐到一旁位置,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流畅的几乎机械冷漠。 车子载他们到了毓泰酒店,看看表,距离九点开始的订婚典礼还有一个小时。焦扬原以为易明还要忙于别的事情,却没想到他长‘腿’一迈,竟是在毓泰酒店的贵宾室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百无聊赖地焦扬翻起旁边的一本书打发时间,也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却听易明突然开口,“先是个记者招待会,再是酒会,接下来便没什么了。”他大体概述着流程,目光若有若无的触向她这边,“你如果累了,酒会之后就可以让司机带你回家。” “嗯。” 看到她没什么反应,他却像是惊讶似的反问一句,“你没什么要说或要问的吗?” “没有。。1#6#k#。”她‘唇’角微扬,浅浅地笑容随之逸出,“我原本想问我地订婚戒指是几克拉的钻石,可是想一会儿就会知道,也没必要问。你易明地手笔自是不凡的,所以我想我要做的,就是极尽一个幸福未婚妻的样子,配合你的宣传罢了。” 他眸光凝出针一样的犀利,“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毓泰的n城项目最近会卖掉吧?我们的订婚仪式转移大众注意力,减少此事对公众的影响,不是吗?” 其实她原本真的没有想这么多,可是在化妆时,无意中看到了c城当地的报纸,这才看到,城对易明转移n城项目的事情已经做出了各项猜测,而不论哪项猜测,都是对毓泰集团有着很坏的影响。 而刚才自贵宾室坐下时,她又看到了易明首席助理梁助理的工作日志,上面做着20日n市项目转卖的记号。于是,一切推断,便水到渠成。 他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才抿嘴一笑,“还有呢?” “这是内部原因,”她看似无意的翻着杂志,嘴中却吐出一字字足可以让自己痛心绝望的冰酷话语,“外部条件是,订婚仪式一般都是在晚间举行,一般可利用光华亮丽的夜‘色’来衬托主家手笔。可是易总选了大白天,还是9点左右的最好时候,足可以说明,您想博得公众最大的注意力。如此张扬推广,还是为了宣传。” “内外结合,便得出订婚典礼只是一场作戏的结论。”她只是深吸一口气,神态却丝毫未改,而特意加长的睫‘毛’适时遮盖了她的酸楚落寞,焦扬相信,她没有表现出让所有人看轻的表情。 “你太聪明了,”她还在恍惚中,他却突然凑近拉起她的手,借力猛地将她拽起,温热的呼吸兜转在她的耳畔,“可惜,只是自作聪明。” 尚未有时间回应,他便拉着她走出贵宾室,临到会场反而松开了她的手,一前一后的走向预定席位。焦扬只觉得数不清的白光向她‘射’来,与此同时遭遇的,还有那低声却刺耳的快‘门’声音。记者们的问题多八卦无趣,易明用一惯的稳健清冽的语言风格来对付他们的各种刁难。比起以往针锋相对的生硬回绝,今天的易总裁,明显是软了很多,恰恰映衬了她刚才作出的“作秀”预言。 想要利用人家转移影响,就必须要软语应付。易明有些平易近人的做派,无疑验证了这一原则。 很多问题都是直接问他,就算是关于她的问题,也被他以一副恩爱情深的样子转移了过去。记者会上,易明不时会抛来情深似海的表情,面对记者们之前“订婚论”的猜测,他更是用深情到‘肉’麻的凝视对望给‘逼’了回去。焦扬亦是努力回应,可是笑容在镁光灯面前做的多了,就难免有僵硬木然的时候。 而这时候,记者的重磅问题再次抛出,“请问焦小姐,前几日我们在海涯采访您的时候,您可是说,你肚中的孩子是程总的……您能以此与今日的订婚关联,给我们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吗?” 焦扬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易明。自从来到记者会,她的任务就是微笑加颔首,所有的问题都是他代答。因此她指望这个问题,他也大发慈悲的包揽过去。 可易明这会儿却像是累了一般,低头喝了一口茶,随即转头笑看她,那瞬间的表情在外人眼里就像是宠溺的鼓励,仿佛是在说,亲爱的,你说吧,没事 焦扬转过头,一眼便看出他眼神中的恶意与打趣,显然是想让她出笑话。她强迫自己定下心思,面对愈闪愈烈的镁光灯重绽笑颜,“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爱情可以让人失去理智不是?” “事情的解释就是,我和明吵架了,因为他们家族与我们家的牵扯,吵得不可开‘交’,吵得想要断绝来往。于是,有了程澈的孩子的理由,便成了伤害他的最大利器。”她又开始笑,情意绵绵的看向易明一眼,娇溺的声音渗透无边暧昧,“幸好没造下太多错误,你说是吗,明?” 他身边的男人微微点头,‘唇’角勾起一弯别有深意的笑容。 只能将程澈完全当成牺牲品了,以与程澈关系甚好为由撇清现在与易明的所有尴尬。焦扬看到记者似是不再追问的样子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管如何,最棘手难答的那关已经安全迈过了 到了以后几天,媒体上也许会给她多安一个“孩子气”或“撒谎成‘性’”的罪名,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反而是最乐观的结果。 第二部分 她+他 订婚(12) 接下来便是酒会,同样是在毓泰。焦扬被助理拖走又换了一件礼服,粉‘色’的裙装,焦扬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一个快三十的‘女’人穿这么嫩的颜‘色’,怎么看怎么有老黄瓜刷绿漆的味道。可那些助理根本就是唯易明命是从,不听她半分意见,便将她推出换衣室。 看似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就要上演,焦扬手挽易明胳膊,与他一并踏进酒会现场。原以为就是一场上流社会的秀场,与雅高集团上次的峰会并无两样。可是走进来才发现,这儿的繁华与璀璨,还是超出她所有想象的。 与雅高浓浊的华丽相比,易明似乎过于追求童话般的幻美效果。壁灯都采用了极具童心的卡通设计,犹如置身一场真的会诞生“灰姑娘”故事的盛宴。看到他们来,场内掌声齐鸣,焦扬只能摆好预存多时的笑容坦然相对,她看似无意的环顾一周,在会场内并无看到记者身影,难道之前她猜测的以此来扩大宣传的目的真的是错了? 这真的只是一场单纯的订婚宴吗?真的就只是昭告他们订婚的地方,真的并无那些商业目的? 她的目光尚在虚晃游移,.多是易家或彦家世‘交’,并未邀请什么商业合作伙伴,大概是知晓了他们的故事,多用笑里藏刀的表情来迎合她的存在。焦扬怀着无所谓的态度,任凭他们暗里痛恨如此,表面却仍是一副恬然笑意。 对于她地存在。众人多是执怀疑及猜忌态度的,说的更难听点,简直就是反感和厌恶。这样的态度如此分明,焦扬几乎每隔一步便会猜到其中含义。她漫不经心的将这些情绪收入眸中,最终用更炫然地洒脱来回馈他们的不满。 而易明一直表现的谦谦有礼。一副再情深不过的未婚夫样子,连她喝酒都代之饮尽,实在推脱不过去的时候更是不厌其烦的向对方解释,“焦扬有孕了,怕是不合适喝酒……” 如此一来,她便更加称职的扮演了负心人的角‘色’。人人看她地眼神都是指责,大有摊上这么好的老公还不识好的含义。 他越好她越让人恨极,绝妙的反衬。却出现在如此和谐的场景。1^6^k^小^说^网 她用疲累的理由来让他一个人应承那些场合,自己最终找了个角落休息。她原本便不善于表里不一,如此折腾一痛更是累上加累,若不是心里还有个理由苦苦支撑。焦扬怕自己都要瘫在桌子下面。再次打量四周,人算是不多,看易明那再亲热不过的样子,应该都是很亲密的世‘交’亲戚。这样也好,她原以为他会请什么合作伙伴,那时候就不得不面对程澈,想起那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光。她便觉得愧疚心疼。 可是这样儿子订婚的时候,易明地父亲怎么不来? 虽然仅仅共处了一会儿,她也能看出易明和他父亲的关系真的是不好,甚至到了冷僵的态度。面对父亲。易明没有一点恭谦地态度,反而是更加漫不经心的桀骜和张扬。而易父也心知如此,仿佛并不寄希望于改善父子关系,这样一个奇怪的家庭,每个人都像是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孤立的残酷冰冷。 但是即便如此,他爸爸也是该来的。就算是不为自己,让别人看了也是笑话啊。 她正百无聊赖的琢磨着这些事情。16k.电脑站.16眼前突然飘来一个‘艳’红的身影,如同突落而至地红‘色’‘花’朵, 很张扬的便坐到了她的对面。焦扬面对她的笑容有一分钟的‘迷’茫,但是很快记忆便给了她答案,这个‘女’人,正是上次与易明接受采访的模特苏悦容。 那些暧昧亲密地画面如电影一般在她脑海中自动回放。焦扬看到这个娇‘艳’至极地‘女’子慢慢勾扬‘唇’角。“苏小姐。” 苏悦容反而一愣,“我以为你会装作不认识我。” “没必要装。”焦扬摇摇手里的‘奶’杯。“您是那么风靡时地公众人物,我要是不认识您,只会被人当作孤陋寡闻嘲笑罢了。” 苏悦容回身自‘侍’者手里拿过一杯红酒,眼风瞄向忙于应酬的易明,“我认为此时此刻,焦小姐应该和易总一同应战,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奔‘波’劳苦。” “可是我体力不支,他也会体谅。”焦扬眸中聚起了警惕与冷厉,面对这样一个‘女’人,那样消极的战术还不如主动应战来的实惠一些。她能看出她绝对不是单纯搭讪,怕还是别有目的。 “哦?”苏悦容轻扬,那双妩媚无比的眸瞳绽放出摇曳至极的诡异,“易总看来是真体贴您啊,可是您知道易总平日里最喜欢穿哪个牌子的衣服?最喜欢闻什么味道的香水?最喜欢‘女’人……”她突然向她靠近,暧昧的声音‘混’合着酒香的醇浓,愈发让人透不开气来,“最喜欢‘女’人用什么样的姿势迎合情‘欲’吗?” 焦扬不是喜欢睚眦必报的人,亦不是易怒冲动没见过面的泼‘妇’。可是听闻苏悦容最后一句话,她压抑了很长时间的郁结终于找到了泄发的出口。她冷冷的看着眼前招摇的‘女’子,却怒极反笑,只是突然转头,亲密却暧昧的高喊了声明。 酒会气氛虽然喧哗,但她的清冽还是如同利刃一般划破奢靡繁杂的环境。易明听见她唤他,很明显的一怔,随即见她眨眼招手,才回头与正应酬的客人点头说了句抱歉,向她走来。 眼睛触及到苏悦容的时候,已经预料了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唇’弧若灿,眸中盛着的是事不关己的冰冷,而眉宇间却透出别有深意的笑意。 “好了,我把明喊来了,关于你那些问题就和他探讨吧?”她再次端起‘奶’杯牛饮一口,丝毫不顾及形象的‘舔’‘唇’,转头看向易明,“是这样的,苏小姐刚才和我进行一个名为智慧问答的游戏,可是我不会。问题都是关于你的,对错与否,我还是觉得你比较有发言权。” 苏悦容一怔,尚不知道焦扬什么把戏。她却已经将事情继续翻转了个角度陈述,“苏小姐,咱们刚才那个游戏,是您叙述还是我叙述呢?” 看苏悦容不语,焦扬抿嘴一笑,作出无奈的样子摊手,“也罢,还是我说吧。” 她拉下椅子示意易明坐下,神秘兮兮的眨眨眼睛,“我和苏小姐一见如故,所以问题就涉及的……呃,‘露’骨了些,明,你可要好好回答。人家苏小姐说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她都知道,可我偏不知晓。” 话说到末尾,已经有了撒娇的味道。 汗,定时发布出现了问题。 上次重复发布了章节。。我这次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