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正太传说》 第1章 《炼金正太传说》 作者:全部成为f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以美杜莎之名 夜色更加浓重了,所有的星和月都藏进浓墨般的乌云中,狂风将树枝刮得呼啦作响,所有能松动的东西都在尽可能拍打嘶喊,炼狱城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闷中睡去了。只剩下一座塔形建筑透出光亮,它大约有三十公尺高,占地数百平方,分成七层,有光的地方只是靠东的一闪窗户,几乎全城的人都会恭维此间的主人,而在暗地里则咒骂他。因为这间主人房里居住着一个骄奢跋扈的纨绔,他只有十三岁,却做了许多平民们所痛恨的事情。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无法也不肯搬离此地,原因有很多,不过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们清楚知道,如果出了这个城市,将可能要承受比这里更苛刻难捱的苦难。 这个纨绔是世袭贵族,从第一代开始,这个家族从来没有戴上一次“严明和善”的帽子。在家族刚开始兴盛的时候,大家都称他们为土豹子和暴发户,现在过去了三百多年,人们还这么称呼他们。但是,在这个城市里,基本上没有人能违抗美杜莎头像的意志,因为这个以蛇发女妖的头颅为纹章的家族独立兴建了这个城市,并养活了这个城市的大部分人,还让他们的待遇比大多数地方都要好上那么一点儿。 就是这么一点儿,让炼狱城入选了“平民最希望定居的城市”第十位。毕竟这儿虽然有一个令人痛恨的纨绔贵族,但也仅此一个,而其它地方,则可能会有十几个。 修利文·白正在秉烛夜读,他是美杜莎纹章如今的当家人,一个被自己的城市所痛恨的纨绔少年。他能够在这个城堡里为所欲为,因为这是王国正式册封于他家的领地。距离城堡三公里的末日荒野在一百年前曾经是炼狱入侵的通道,在空间扭曲被封印后,家族便奉命在此地监视。经过多年的耕耘,才有了今天的炼狱城。 尽管炼狱入口被封锁,然而从缝隙溢出的炼狱之力仍旧让附近的生态变得危险狂暴,变异的生物比比皆是,是王国最危险的边塞地区之一。 修利文家族在王国贵族中既不以武勇著称,也不以财富著称,他们高不成低不就,但能比其他大部分贵族存在时间都要久远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同时具备一定程度的武勇和财富。在许多兴起的贵族看来,他们粗俗平庸,似乎没有死敌,也没有深交的朋友,随便一只手指就能在他们身上戳个窟窿,可是讥笑他们的那些人没几个能抵御时间的洪流。而就在修利文的父亲去世的那天,白之美杜莎不知不觉成为了王国十大贵族的第十位。 这个结果令大部分人瞠目,不过对于另一小部分人来说,则已经失去产生兴致的价值,因为这小部分人同样坚持了这么长,甚至更长的时间,他们可能比美杜莎家族更富有、强壮、悠久,不过时间所积攒的经验让他们更加觉得这个结果理所当然。 修利文的父亲在去世前的最后一战赚取了大量的功勋,他所做出的贡献几乎可以让他成为举国赞颂的英雄。不过也是几乎而已,这个家族每代家主都是纨绔,但从来没有一个英雄,这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在庆功宴时,于众目睽睽之下醉死了,常年的犬马声色早就掏空了他的身子。因此英雄是王国第二家族“不落角鹰”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一个英俊天才的白马王子。他做出的贡献比修利文的父亲要高出那么一点,至少他没破坏宴会气氛。 不过国王陛下大笔一挥,让老男人的儿子,王国大名鼎鼎的纨绔之一,仅有十三岁的唯一继承人修利文继承了领地和伯爵的名头,并赏赐了一大笔财物以示慰藉。 然后,十三岁的伯爵阁下不出所有人的预料,秉持家族平庸吝啬的传统,将老爵爷放入棺盖中,用着在所有贵族眼中十分简陋粗鄙的送葬仪式,送入了没有陪葬品的族墓中。现在,老爵爷的遗像与世代家主并列在塔状住宅的大厅墙上,再于最后加了一个空白的相框,这是留给修利文的。 这个家族才不会理会家主和继承人是怎样的德性,他们只关心继承家业的人是否能将“中庸”这个家族特色贯彻下去。修利文在这一点上拿捏得十分完美,他的武力不高,也没有什么特长,长相也不是帅绝人寰,在家族经营策略上也是如同老旧的战车般,不紧不慢,但稳稳当当。 稳当,这是王国会委以重任的缘故,陛下对于这个家族在炼狱城里的一切作为近乎放任,只求一点,密切关注封印状态,万一炼狱入侵时,要争取到给王国缓冲准备的时间。 在王国名将谱中,再没有比这个家族更为合适的守将了。 修利文每天都要学习到三更,他不是天才,所以这个世界上可供他学习的东西有很多,只要他感兴趣,随时可以收罗到相应的教师和书籍。他的父亲从来不强迫他去学习何种知识,他也从来不觉得读书学习很无聊,因为他所选择的,都是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例如骑马、格斗、音乐和女人,不过他最感兴趣的还是炼金术,这项内容他已经坚持了十年,并取得了让自己感到满意的进展。 这门技能是供以能够积累一定法力,然而法力总量不足又难以提升的恒定弱法人士学习的。 修利文天生就是弱法者,不能成为法师,也对随手放出火球冰块之类的伎俩不感兴趣。他想要研究出怎样制造一个生命,如何改变生命的形态,无论是制作机关人,还是将人变成青蛙都无所谓,只要能完成其中一项,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不过他现在的能力无法做出拥有独立生命和智慧的机关人,也无法配置出让人变成青蛙的药水。刚突破的技巧让他仅仅可以做一个多几个关节的构装傀儡,以及让生物的某部分变得粗大的巨化药水,修利文已经觉得很满意了,毕竟前一阵他还只能做出一个仅能听从数个单词指令的自动扫帚。 炼金术是一个耗费精力的手工活,修利文首先要根据造物的功用勾勒设计图,并标明每个部件的尺寸和材质要求,有才能者在这一步可以全在脑中呈现,不过修利文得在纸上画出来。然后根据材质要求寻找材料,有些时候自然原材料达不到标准,他还得进行材料合成,这也是炼金术的范畴。有了材料,接下来就是将它们制作成符合图纸要求的部件并拼装起来。最后,修利文还得制作控制中枢“魔纹核心”。 当一切准备完毕后,他才能用自身的微弱法力引动魔法阵,将魔石所存储的法力灌入魔纹核心中,激发它将造物炼成。 修利文已经不是第一次进行造物炼成,他已经摸索出关键的地方:图纸的设计、材料的选择、做工的精细、法力的大小都会影响到最终产物的质量。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你不能死板,一些巧妙的构思可以让你省时省力,这让修利文有些头疼,他偶尔会有灵光一线,妙手偶得,但更多的时候,他只能中规中矩,无法想出令人为之一叹的解决方法。 不过就算无法成为有天份的炼金术士,他仍旧喜好这门学科,因为它很有趣。 房间的时钟发出布谷鸟的声音,修利文合上书,虽然心中的问题仍旧没有得到解答,但是他丝毫没有继续钻研的意思,也没有人让他在限定时间就拿出答案。自己有的是时间,他十分清楚这一点,也不是什么处身立命的必备技能,不过是他闲暇的娱乐而已,所以他不会为它打乱自己的作息时间。 男孩拿起桌边的摇铃晃了晃,在清脆响亮的声音刚落下时,房门敲了三下,然后女仆走了进来。 “我要睡觉。”修利文说,“书桌不要收拾,床暖好了吗?” “是的,主人。”女仆恭谨地回答道。 修利文点点头,跳下高脚椅,把双手张开,让女仆为他更衣。贵族的衣服华丽又繁琐,修利文尝试过自己来,不过难以置信的扣子数量与扣和方式沉重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和许多名门望族一样,美杜莎家族拥有自己的衣装样式,它看起来有点儿军礼服的味道,能够衬托出修长的身体曲线,也不妨碍活动,让人看起来英姿焕发。当他看到镜子中穿着得体,高傲自信的自己,也会感到愉悦和满意。 在女仆的服侍下,修利文换上小熊睡衣,朝床铺走去。房间很宽大,一半是书房,一半是卧室,虽然另有独立的书房,不过修利文更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他掀开被子,里边早有一个身穿透明睡衣的女仆,她敏感地醒过来,正要向主人问安,不过被修利文用目光阻止了。困倦准时袭上男孩的心头,他蜷缩在美貌女仆的怀中沉沉睡去。 这就是修利文一天的结束。 第二章蛇发者修利文 上午十时,修利文准时醒来,陪睡的女仆正半卧着翻阅手中的文件。 “早安,主人。”她朝男孩露出温煦的微笑。 这个女人拥有一头海蓝色的长发,五官精致柔和,让人一见顿生亲近之心,她似乎从不会对人发火,也很难令人对她发火。她叫玛莉亚,今年二十三岁,是炼狱城最贤惠善良的女性,也是这座城市有史以来最受平明欢迎拥戴的女士。玛莉亚出身平民,相貌倒不是全城最美的,身材也不是最好的,不过她被修利文强夺的原因,就在于她同时具备两者。 她是修利文的性启蒙者,同时也是修利文的贴身女仆。 第2章 她曾经有一个丈夫,生有两个女儿,不过丈夫在修利文强夺妻子时反抗,被扔进了大牢,差点就被折磨死。玛莉亚用自己今后的忠心和身体作为条件,换取了修利文对自己丈夫和孩子的赦免宽恕。 丈夫被驱逐出城,而她和两个女儿则留在了蛇发者的塔中,过上了优渥的生活。 现在她也不清楚那个曾经是她的白马王子的骑士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他或许心灰意冷,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隐居起来,或许正密谋报复,企图将自己的妻子从罪恶伯爵的手中夺回去。她不希望那个男人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是若他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小伯爵一定会让她亲手了解他的生命,这是何等令人心酸的事情。就算他打败了小伯爵又能如何呢?她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这是一种根治于心底的固执,或许是一种无用而荒谬的自尊,但她会用自己的生命去证明这一点。 更何况,他是不可能战胜这个蛇发者的。陪伴在这个男孩身边的日子越久,她就越发感到这个家族的深不可测。来到女妖塔前,她不过是个平民,如今却毫无准备地跃上了王国贵族的巅峰。俯瞰着这个世界,她只觉得寒冷穿透了她那微薄的衣装,深深浸透在血管中。不过,她已经渐渐开始习惯了这种寒冷。 这就是她的现实,无论过去有何种梦想,现在的她必须用自己的忠心、爱情和身体换取比大多数人更优渥的生活。每当她看到自己女儿的欢颜笑语,想到她们将会拥有一个比自己更美好的未来,她就再没有后悔迟疑之心。她知道小主人对自己的贪恋,因为自己是他所喜欢的年长女性类型,她有着让他痴迷的资本:相貌、身材、气质和才干。她已经放下了一切,只为了让这份眷恋维系下去。 “今天的行程是什么?”修利文迷糊地揉着眼睛问道,他把头枕在玛莉亚的大腿上,用脸颊感受那片肌肤的柔软和细腻。 “密林商团的苜蓿女士希望能和您在中午共进午餐,而国王派来的使者将会在下午四时左右抵达,晚上您需要接见本城佣兵协会的米斯先生和骑士团团长修,另外还有一些例行简报必须经过您的批审。” “国王的使者?王都能有什么事?”修利文其实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所以疑问句里没有半点疑惑。他摇动床头柜上的摇铃,不一会,三名女仆走进卧室为他洗漱打理。 脱下衣服只需要十五分钟,而要穿上它们,则需要两倍的时间。幸好修利文已经习惯了这个速度,他可以在这段时间和玛莉亚聊聊无关紧要的琐事。玛莉亚脱下睡衣,换上一旁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女仆服,修利文曾经派人服侍她,不过被她拒绝了,她更习惯自己动手。她的女仆服和其他人的一样,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筒状的直领高到喉结处,不会露出肩膀和胸脯,裙摆长及小腿,没有任何开缝,朴素暗冷的色调和纹理显得阴沉严肃,不过内里穿的是小主人喜欢的充满诱惑的情趣内衣。 “是关于您的未婚妻的事情吧?”玛莉亚露出温和阳光的笑容。 “请称呼她公主殿下。”修利文有点儿孩子气,他觉得这个称呼比“未婚妻”三个字更让他有征服感,于是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他从未见过对方,而且这个婚约的性质是政治联姻,他的年纪太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要谋夺美杜莎家族的基业,国王将没人要的三公主嫁给他,以示善意和维护,不过也有将棘手货趁机出手的意思。 修利文不知道这位三公主在王都有什么弯弯道道,只是听闻她不受人待见,貌似是性格的缘故,吓跑了一大堆追求者,剩下的都是居心叵测者。比起这些人,显然年幼且从未见过三公主的修利文更加符合丈夫的条件。 修利文对于自己被人硬塞了一个大龄未婚妻并不感到恼怒,政治联姻对他来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方的相貌和性情都不是问题,反正只要他想,就有无数人排队等着他的宠幸。那些负面的传闻只会让他感到好奇,甚至感到有趣,那是怎样一个女子?不过,或许这位女性对他来说也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因为他对处女有那么一点抗拒之心,一旦夺走了对方的贞操而不负责的话,心里会有些许不舒服,所以他至今没上过处女。他更喜欢丰满成熟的拜金女,她们技术娴熟,而且容易满足,就姿容气质来说,可选性也多,对彼此来说都互不亏欠,来往相宜。 这种情愫让他隐约感到,这位被传为“铁处女”的三公主,似乎会在他的灵魂里留下某种痕迹。因此他有些紧张,惶恐和期待让他对那个女人朝思暮想,心烦意乱。这点玛利亚知道得很清楚,这个早识人事的小家伙说到底仍旧只是个孩子而已,但正因为如此,才会令人心生恐惧。 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生命和前途,自己的亲人和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孩子手中的玩具时,这种恐惧会比它们操持在老谋深算的成人贵族手中更加强烈。因为成年人根据理智做下判断和决定,而孩子更多则是遵从自己的感性。当他们长大后,或许会觉得用脚踩死老鼠很恶心,用水灌破青蛙的肚皮很残忍,但他们幼年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认为,并很乐意去这么做。 “使者团里有公主殿下吗?”修利文问道。 “在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 “令人失望。”不过男孩的表情和语气一点也没有失望的样子。 “也许她会悄悄尾随使者团来看看您。”玛莉亚调侃道,“就像小说里的女主角。” “你脑壳坏掉了吗?”修利文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美杜莎从来不是主角,也从不当主角。” “是的,我很抱歉。”玛莉亚弯腰亲吻整装完毕的小伯爵的右手,然后亲自为他戴上洁白手套和家主戒指,另有一位女仆双手奉上手杖。 修利文拿过手杖,对着镜子转了转身,满意地点点头。 “把午宴取消,通知密林商会、佣兵协会和骑士团,让他们准时出席下午五时的晚宴,为使者团的到来接风洗尘。” “好的,主人。” 享用过丰盛早餐后,修利文按照习惯将剩下的大量食物赏给了仆人们,然后回到兼作书房的卧室处理简报。各地产业的账目统计和重要的人选升迁都需要他的签字,骑士团于末日荒野的巡逻报告、军队物资的调动和财物收支报告也需要他过目。虽然军队的总指挥权不在他的手中,但是他要全权负责监督工作。 如果不太苛求,这是份轻松活,最终报告上除了有问题说明外,还有操作方式和成果预估,修利文只需要在阅览后在最终报告上签个字,具体的事情自然有属下遵照报告进行操作。不过若是每一样都要经过自己的思考,判断报告上的处置是否妥当,问题之下又藏有哪些深意和暗示,那么就会变成一份令人头疼的苦差事。 修利文会让玛莉亚将报告按照重要等级分类,这是他从父亲身上学到的方法,不过玛莉亚究竟是以何种标准来判断重要性,就不在修利文的关注范围之内了。反正他只会思考那些被列为重要的报告,而不太重要的则按照兴致处置。玛莉亚刚接触到这类事物时因为没有经验,不免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就犯下大错,可是她很快就注意到,修利文对她的担忧不屑一顾。 “得了吧,我父亲签字时连眼尾都不扫一下它们。”修利文冷笑道:“我现在会全部过目一遍,已经算负责了,不过这样一来,有人反而会感到困扰吧,不过没办法,谁叫我喜欢呢。” 他随便从“重要”的文件里抽出一张,揉成纸团丢进废纸篓里。 “就像这样,也没有人能够谴责我。” “那是……”玛莉亚有些吃惊地盯着废纸篓,似乎想要将它拾回来,但在修利文冰箭般的目光下不敢有所动弹。 “一个我看不顺眼的家伙的提议,他认为军队里有个大贪污犯,决定将他揭发出来,肃理一下军队的风气。” “真的吗?” “当然。” “可是……”玛莉亚又看了一眼废纸篓。 “管他去死,我才不要做讨人嫌的家伙,我只要知道那个贪污犯是谁就行,如果他不分我一份,我就将他发配到黑暗地窟里。” “军队的战斗力不是会降低吗?”玛莉亚无法理解,“我们的身边可就是末日荒野啊!到时谁来保护我们?” “没错,所以他必须将分我一份,很重的一份,因为我不会离开炼狱城。” 不久后,玛莉亚在偶然的一个情况下了解到,那位提出了正确建议的正直骑士先生在某次去荒野巡逻后再没有回来。而小伯爵则备受军队上层人物的赞许,因为他参与了贪污,并拿了自己应得的一份,很大的一份。同时也得到了中下层士兵首领的拥戴,因为他私下拿出了一大笔款项改善了他们的日益趋下的福利和伙食。他们不知道,这笔款项,本来就是他们应得的。 一个报告是否重要,修利文的标准是直觉和兴趣。而玛莉亚也渐渐明白到一点,自己能做的就是,将身为成年人的理智和逻辑表现出来,对主人的判断进行补充,而不是迎合主人顽劣多变的喜好。这样或许能够让事情得到更好的处理,拯救某些人的生命。 第三章神秘来客 修利文没有午觉的习惯,他整个早上和中午都呆在书房里,午餐会由女仆送进房间,不过他刚吃过早餐,一点都不感到饥饿,因此每样都吃了一小块以示风度,剩下的照例赏赐给仆人们。 第3章 管家得到修利文的允许走进房间的时候,送饭的女仆和玛莉亚正在用双手和嘴巴服侍主人。自从修利文体认到女体的美妙后就食髓知味,逐渐在他的恶名中增加了一项荒淫好色的头衔。 不过老管家视而不见,在他的认知里,这并不是什么缺点。大多数人,无论他们的身份和财富比照起主人是高还是低,无论他们表面何等光鲜,他们实际的趣味更加荒诞不经,甚至可以称得上残暴不仁。而小主人不过就是弄弄家里的女仆,买几个奴隶,收养几个孤儿玩养成游戏,偶尔在自己的领地里欺男霸女,然后在私下招几个妓女而已。 他所做的离家族所能承受的底线起码有十万八千里远,对于大多数纨绔来说,这就是像办家家酒一样。早熟不是错,恋母和恋姐情节不是错,给予奴隶和孤儿美好的生活,让她们能在残酷刑法和饥寒交迫中活下来,仅仅是为了可能有一天会对她们的身体感兴趣,这种有予有取更不是错。小主人真是善良可爱得让人慨然泪涕,老管家优雅地用手帕揩了揩眼角。 他收好手帕,躬身对修利文说:“有一位神秘的客人希望求见您。” “神秘人?”修利文被这个词语激起了兴致,“从哪来的?有什么事情?” “他希望和您面谈。” “啊,是男的吗?真扫兴。”修利文皱了皱眉头。 “他戴着面具,身披连帽斗篷,看不出性别,声音也是中性,不过体格高大,我只到他的胸口,看起来孔武有力,像个野蛮人。” “是野蛮人吗?哈哈,这可真有趣,听说他们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 修利文心想,这个人的到来会不会跟末日荒野有关呢?他记起不久前的一个线报,王都的盲眼修女预言将有变化降临末日荒野,因为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变化,也无从得知变化是好是坏,因此最近的巡逻变得密集起来,治安警戒也提升了数个级别,炼狱城的部队已经整军待发。神秘人能够不留痕迹地找上门来,让监理整座城市的美杜莎无从知道他的目的和身份,无疑是个身手卓绝的家伙。 “主人,野蛮人并不是肌肉蛮子,他们只是更擅长打架而已。他们了解并选择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这不就是智慧的表现吗?”老管家抬了抬眼镜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修利文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退下,“等下我会去见他,你可以告诉他我在做什么,他会理解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显而易见,主人。”老管家笑呵呵地扫了两名女仆一眼,悄声而退。 老管家轻轻关上主人的房门,回到客厅,神秘人仍旧直挺挺地坐在那里,旁边的红茶一口都没有动。他的坐姿笔直端正,如同军人一般,散发出一种苛求自己的气息。他想,弱者总是苛求他人,而强者总是苛求自己,这不是个简单就能打发的家伙。 他朝神秘人点点头,说:“主人正在解决生理问题,请您等一会如何?他说很快就能完事。” “玩女人?”神秘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会多等一会,让他不要勉强。伯爵大人只有十三岁吧,太急的话,将来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 “呵呵……”老管家对于似乎带着些微嘲讽的话语只是笑笑,没有应声。 “真是和传闻一样……”神秘人自言自语。 “阁下是第一次和我们接触吗?”老管家问道。 “是的。” “是有求于我们吗?” “当然。” “那么请做好开大价钱的准备。” “您说话是否可以不要这么直白?或者不要这么优雅。我不太习惯。” “直白是天性,优雅是贵族基本的礼节,请不要介意。”老管家微笑地躬了躬身,以示歉意。 神秘人似乎被噎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 “请问,对于蛇发者来说,什么才算是大价钱呢?”他问道。 “让你感到心疼,但却能够承受的代价。”来自老管家身后的清稚童音代替了他的回答。 神秘人仿佛被蛇咬了一口般,腾地站了起来,面具和连衣帽的阴影遮掩不住几乎凝聚为实质的目光。 一个衣装肃整得体,阐释着贵族的傲慢的孩子徐徐走进他的视野。这个孩子有一头恰好遮过双眼的黝黑长发,嘴角紧抿,不拘言笑,对这种具有强烈试探意味的目光视若无睹,任其施为。 孩子坐到主位上,将手杖搁在一旁,翘起二郎腿,双手十指交握,神秘人能感受到黑发下那炯炯有神的审视目光。 “坐。”他对神秘人颔首道:“我就是你要见的人,当代蛇发者修利文·白。” “您好,尊敬的蛇发者,您可以称呼鄙人无脸者,在下来自第三浮游城。” 第四章庇护所 “是吗?这很有趣。”修利文愕然,旋即一笑,他十分坦率地表现出自己的心情,表情也从不掩饰。他是第一次听说“无脸者”和“浮游城”这个名头,并对之产生了深入了解的兴趣。如果他无法从面前这个家伙身上得到足够的资料,他会发动属下去收集,不过按照当前的情况,他应该无需劳师动众。 “你可以说说你的事情,当然,是否答应取决于我。”修利文转了一下中指的戒指道。 期间,玛莉亚送上了刚泡好的薄荷茶,然后俏立于修利文的身后。 “当然,您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无脸者扫了一眼老管家和贴身女仆,“能否和您独处一会?” 这个要求有点儿危险,这个房间除了四人之外,暗中还有更多的监视者和保护者,不过无脸者暗示所有人,除了修利文之外都必须撤离,他的语气所表现出的态度十分坚决。不过当事人似乎并没有多加考虑,便挥手示意诸人退避,所有人对此完全没有异议,这一点出乎无脸者的意料,他本以为需要花费一阵口舌。 “那么……”修利文顿了顿,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无脸者:“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您和您的家族真是与众不同,伯爵阁下。”客人知道这个男孩的确撤去了所有人马,现在这个房间就只剩下两个心跳了。 “这不用你恭维我也知道。” “我喜欢您的作风,这不是恭维。”无脸者向后拉下帽子,摘下面具,露出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白色头颅,上面没有半点头发、汗毛和五官,就像一个只有头颅轮廓的金属半成品,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发出声音的,而这个声音再不复中性,变成了充满厚度和磁性的女低音:“我知道您喜欢和女性谈话,这个声线如何?对了,希望鄙人的模样不会吓着了您。” 修利文的确吃了一惊,不过并没有受到惊吓。对孩子来说,就像是看了一场精彩的魔术,他的兴致更加高昂了。 “真神奇,我能摸摸吗?”他直言不讳。 “当然,这是鄙人的荣幸。”无脸者走到修利文跟前,深深折下身子。 修利文毫无顾忌地伸出手放在那个光滑的头颅上,蔓延在皮肤上的独特触感让他立刻认知到,这的确是金属造物。 “这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傀儡?构装生命?” “是的,就是本人,类似于您口中的构装生命,确切来说,本人是一个液态金属生命,无所谓具体的形态,不过我想,和人类接触的话,以人形比较方便。” “很好,我对你很感兴趣,不过现在让我们先谈正事。”修利文眼中闪烁着孩童看到珍稀玩具时的雀跃,但很快就收敛起来。 无脸者躬身后退,坐回位置上。 “第三浮游城将在七十二小时后坠落末日荒野,希望您能够接收本城。” “哦——”修利文若有所思地拉长了声调:“为什么是我?” “因为经过筛选,当前最适合的人选就是您,伯爵阁下。” “我对你们的筛选标准很感兴趣。” “那是一套十分复杂的机制,包括血统、身份、兴趣、才干和处事方法等一系列要素。” 修利文将右手支在下颚和扶手间,他已经大致猜测到对方的来历和目的了。当一件事有计划地去做,那么就会确定几个要素,围绕要素展开一系列的动作,反过来说,通过要素一样可以推演整个计划,乃至于最终目的。 实际上,不是每个人做事之前都会确定最终需要获得的效果和执行步骤,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的行事根据只是一个朦胧的感觉,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当一个人做事有计划,那么他就会被称为有才干,如果他能准确地提出要素并确立执行手段,那么就会被称为精英,而能够反向推导的更是寥寥无几。 这种说法和本事是修利文的父亲教给他的,修利文觉得很有道理,并遵从它,从中获得了难以计数的好处。 “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吧?”这个推断很大胆,甚至在许多成年人看来十分荒谬,他们最多会觉得这个无脸者是某个暗势力的代言人。不过对于只有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这是十分理所当然的答案。“你们想要在这个世界发展,所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降低失败几率,就必须有一个适当的合作者。” 修利文紧接着冷笑一声:“不过,美杜莎从来不合作。” “关于这点,我等和您一样清楚。”无脸者的声音充满愉悦,这次会谈所得到的结果在它看来十分理想,“我等也不是来交易,而是来投诚的,伯爵阁下。” 修利文闻言大笑起来。 第4章 “哈哈,投诚?” “是的,我希望您能够全盘接收我们的力量,让我们成为您的助力。” “这可真是谦卑的说法。”修利文的眼神之锐利,完全不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所能拥有的,“这令我于心不安,你们有什么条件?说实话,我对你们很感兴趣,不,应该说,我对您的存在很感兴趣。” “是的,您一定会对我等感兴趣的,我保证。”无脸者脱下斗篷,将液态金属的身躯赤裸呈现在修利文眼前,然后徐徐变化成各种女性的体态,又变成各种质感,无论是人体,木材,石头,还是别的什么金属,都模拟得惟妙惟肖,甚至连五官也轮换浮现,它走到修利文身边,让他接触自己所变化的各种体态,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很有趣,是不?您可以得到这一切,我等只希望您成为我等的王,庇护我等,发展我等。” 修利文惊叹于面前这个奇妙生物的能力,无论触感还是视觉,都没有任何瑕疵,这种的力量并不是幻觉,而是确实存在的实体变化。 “你们想做什么?侵占这个世界?”修利文虽然这么问,但也只是问问而已,比起世界的存亡,他更在乎自己的乐趣,这是孩子的天性,他已经决定了,无论对方怎样回答,他都会答应这个请求。 “当然不,我等对于侵占世界毫无兴趣,我等不同于您所认知的任何生命形态,生存也仅仅是作为生命形态的基础本能。我等没有人类所谓的羞耻心和进取心,也没有主导性,如果没有领导者,我等只会默默注视一切,直到自己的消亡,显然,这和追求生存的本能相违背。” “所以,你们根据自己的准则筛选了一个领导者?”修利文叹了一口气,说:“我无法保证一定能够满足你们这唯一的愿望,要知道,生存对每个生命来说,都是最艰巨的任务。” “这是我等所做出的选择,我等确信,在做出这个决定后,我等已经在生命的进化上跨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无脸者的声音交织着狂热和慎重:“结果如何,对我等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我等的本质就如同埋在山脉中的石头,如果什么都不做,或许能够存在很长的时间,但经过长久的判断,我等认为那没有任何意义,生存和存在并不能划上等号。” “我喜欢你最后的那句,因为我也那么认为。”修利文站起身来:“就这样定了,我会接收你们的一切。浮游城很大吗?那会很麻烦,我讨厌麻烦。” “没关系,浮游城是我等的孕育居住之所,但对你们来说,只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而已,它所剩下的力量,对于我等来说,不过是残羹剩饭,您尽管交给其他人。” 修利文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令人震惊的想法。 “你们一共有多少个浮游城?” “只有三个。” “每天都在天上注视着这个世界?” “是的。”无脸者的话音中藏有一丝诙谐。 修利文捧腹大笑起来,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个世界一共就只有四个月亮而已。” “没错,很快就要少一个了。”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到时一定会很热闹吧。”修利文无法想象其他人三天后看到这一幕时的表情,“无脸者,你们就只下来一个吗?” “是的,我等权当代表,在情况稳定后,一号和二号才会择机降落。” “那么我对其他两城有控制权吗?” “是的,只要您经过最高认证,便是我们的王,认证将在您抵达浮游城后进行。” “那么,在那之前,你就跟着我吧,变成漂亮女性的样子,就说是我的野蛮人贴身护卫。”修利文拿起手杖,转身欲出,头也不回地问道:“可以侍寝吗?” “当然,只要您希望,一切如您所愿,主人。” 第五章密室 十三岁的蛇发者招募了一个美艳的女野蛮人贴身护卫,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城,不久后,通过各种渠道,全王国关注这个家族的人都会知道。和大多数女性野蛮人不同,这个叫做“赛巴斯安娜”的护卫虽然体格高大强壮,但并不是五大三粗的样子。她的声音低沉,五官充满野性,头发编成许多细密的小辫子,身材前凸后翘,肌肉恰到好处,紧密修长,充满钢铁般的力量感和狂野的爆发力,仿佛随手都能够撕裂相同体积的猛兽。 实际上,作为金属生命,它们无论变得像什么,都不会真的变成那种东西。赛巴斯安娜只是让自己的金属结构和纹理尽可能贴近人类肉体而已。她的身体对冷热的抗性很强,对酸蚀的抗性稍弱那么一些,但比大多数金属要强,对物理攻击近乎免疫,而力量更是强大无匹,但是并不具备法力。 作为先锋,赛巴斯安娜是全族于地面的唯一代理者,一直和其它个体存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灵连系。对于这个种族来说,个体的概念十分模糊,它们随时都能聚合起来成为单独一个生命体,之所以分散开来,仅仅是一种降低死亡概率的手段而已。赛巴斯安娜本身就是一个集合体,它的体积原本比现在还大,但是在降落途中因为大气摩擦产生的高温失去了三分之二的质量。 它们也没有自己的性格,不过它们能够伪装成各种需要的性格,就像不久前的无脸者,如今的赛巴斯安娜。 赛巴斯安娜的降临曾经被预知并被观测到,不过她很好的避开了搜索,并利用形态转变的特长在地面收集资讯,就这么神秘地渡过了百余年的时间。 “我有一些好奇。”赛巴斯安娜说:“当时您调开护卫时为什么没有丝毫犹豫?我从未见过像您这样胆大妄为的贵族。” “那是个秘密。”修利文顿了顿,然而他没有从赛巴斯安娜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的变化,这让他有点儿扫兴,于是他又撅起嘴加了一句:“不过我不介意和你一起分享。” “我很荣幸。”赛巴斯安娜回答道。 “你一点都没荣幸的样子。” “抱歉,主人,我是个严肃死板的女野蛮人,就算做爱时也面无表情,不会发出呻吟。” “太无趣了,我怎么会让你变成这副鬼样子,不能再重新设定吗?”修利文苦着脸说。 “可以,不过我这个严肃死板的女野蛮人觉得这样很有趣。” “这也是设定吗?” “是设定。” “见鬼!”修利文跺了跺脚,带着一脸的不满招招手:“跟上来,我带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修利文将赛巴斯安娜带进了自己的炼金作坊,它位于女妖塔的最底层,距离地面有三十公尺深,是一间宽敞的密室。在它上方是地下水道,上上方是地窖。这是修利文几年前亲自设计的秘密基地,当初选择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八岁的他觉得这里既隐秘又便利,万一事态紧急,可以从下水道跑出去,而且下水道又臭又脏,根本没几个人会想到这里会有个密室。这个设想让他颇感自豪,让他的父亲和管家瞠目结舌。 结果在敌人光顾前,修利文自个儿就尝到了个中滋味,肮脏和臭味让他几乎想要放弃这个地方,不过最后因为各种原因,大部分是出于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自傲心态,他还是留了下来。 童年糗事不说也罢,总之男孩用了大量时间钻研炼金术里关于除臭和隔离气味的技术。赛巴斯安娜对于为什么炼金作坊要设立在这里当然会有所疑问,不过修利文故作高傲,对此不理不睬。 腥黑的脏水发出空洞的声响,在圆筒状的石砌管道中打着旋,眨眼消失在转角的尽头。污水的流速很急,水面上的漂浮物多种多样,甚至有一些硕大的老鼠和沼蜥。这两种生物是这儿的霸主,数量庞大,就算清理了一遍,不到半个月就会多出一群。它们被丰盛的残羹养得肥肥胖胖,磨去了野性,修利文起初很害怕它们,不过日子一长就发现了这一点。现在他敢于用鞋子去踢它们满是油污的大屁股,不过他也只在心情郁闷的时候才这么做,因为如果他那么做了,那么一双上好的皮靴回到上面后就得扔掉。 修利文将手杖夹在胳膊底下,一手提着灯盏,一手用手帕捂住口鼻。赛巴斯安娜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完全不受环境的影响。昏黄的烛光移过两个分管道,在第三个转角前停了下来,这里既不是这条管道起点,也不是尽头。 修利文跺了跺一块方砖,然后仰起头好一会。他目光所投向的地方看上去一片黝黑,实际上有一个小小的炼金制品,它能够通过眼睛判断人物的权限,几乎不会出错。然后修利文用独特的音韵吟诵了一段自己写的赞美诗,这个密码内容时不时就会变更,因为男孩总有新作出炉。 一截石壁向内凹陷,然后向侧边移开,暗门开启了。 在进入密室前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密室入口是根据修利文的身材修建的,因为当初没有想到会有其他人进来,因此一直都没有扩建。 “呃,看上去是有些不够气派。”修利文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赛巴斯安娜的身上,“你以为我会满怀歉意的那么说吗?当然不,密室的门本该就是隐秘窄小,是你的块头太大了。” “我什么也没说,主人。” “别急着反驳,你以为我听不到你的心声吗?”修利文走进去,发现赛巴斯安娜没跟进来,立刻诘问道:“还傻站在那儿做什么?” “严肃死板的女野蛮人不知道该如何进去。”赛巴斯安娜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太懂变通,这是设定,主人。” 第5章 修利文只觉得呼吸断了一下,难以续上,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有气无力地说:“给我变得警醒些,现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破坏我的门,给我滚进来!”最后一句怒意十足。 “呵呵,主人,我一向很警醒,只是不够机灵,这是设定。”赛巴斯安娜说着,利索地侧身钻进了专供孩童出入的大门,期间当然用上了液态金属形变的伎俩,不过因为幅度和节奏把握地恰当,难以让人察觉。 暗门发出轻轻的摩擦声闭合起来。 “滚你的设定的蛋!”修利文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将灯盏挂在门边的墙壁上。 “主人,女野蛮人只有胸部,没有蛋。” 修利文立刻被口水呛了一下。 “闭嘴闭嘴!我可没兴趣跟你这个家伙扯皮。” 修利文对着茶壶嘴,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茶水,故作粗鲁的行为让他的郁气消解了一些。环顾四周的工具和杰作,他瞬即又高兴起来。自从秘密基地建成以来,为了不让“秘密”二字有名无实,他强忍着炫耀和孤独,既不会将在此地获得的成就宣扬出去,也从没带人进来过。其实,他十分希望能有人欣赏和分享自己的成果和喜悦。赛巴斯安娜的出现满足了他的愿望,他带她进来的时候,尽管知道她决计不会不屑一顾,但仍旧感到微微的紧张。 赛巴斯安娜在宽敞的作坊中走来走去,似乎对一切都感兴趣的样子,她能感到修利文状似不耐,却不断用眼角注视着自己,时断时续的目光中,包涵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看起来不错。”赛巴斯安娜停下脚步,转身对修利文说:“主人一定是个天才炼金术士。” 修利文的下巴顿时抬到了天上。 “我的天份……”他想把自夸成天下无双,但是一种坚韧的情感却将话头压了回去。他回想起自己无数次失败的懊悔,以及偶然成功时的喜悦,那些长年累月研读思考的日子,和只有在做出某个成果时才会在他人面前空口炫耀一下,但大多数时间只能沉默的心情。 他缓缓地说:“我只是个笨小孩。”只有这句话,才让他不会觉得被侮辱,才能让他曾经的努力和时光散发出宝石一般的光彩。 “主人不是笨小孩。”赛巴斯安娜仍旧是那副刻板严肃的表情:“主人是蛇发者。” 第六章修利文炼金术 修利文从赛巴斯安娜的话中汲取了慰藉,这让他觉得自己答应成为她的王,并带她进来此处是近年来最棒的主意。 “会客间出自一位炼金术大师的手笔,里面的摆设也有我一些亲手制作的小玩意。”修利文走到赛巴斯安娜的身边,拿起长桌上一个精致的茶杯,随手扔在地上。茶杯碎裂开来的时候,那片地板顿时浮现一层厚厚的油腻。 赛巴斯安娜踩上去,立刻感到重心不稳,不由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这不是普通的油腻术,赛巴斯安娜想到,它太厚了,而且油面坚韧充满弹性,就像一层橡皮。如果是法师的油腻术,那么只要用力就可以将油性地面踩破,借此稳住身形,所以在地质松软的地方,油腻术的效果并没有那么好。不过这个方法对眼前这片油层行不通。 “还有这个。”修利文示意赛巴斯安娜坐到边角落的一张高背椅上,然后指着右边扶手说:“用力捶一下。” 赛巴斯安娜举起手臂,疑惑地看了修利文一眼,修利文朝扶手处抬了抬下巴。于是她稍稍用劲捶了一下,整个座椅突然弹了起来,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比修利文的个头高了一大截的伪野蛮人一头砸进了天花板里。失去了上冲力道的座椅立刻跌了下来。 恶作剧成功的修利文恶形恶状地高声大笑起来。 “会客间的天花板会同时打开,不过这里可不会。”修利文潇洒地将手杖打了个转,满意地说:“你可以下来了。” 赛巴斯安娜双手撑住天花板,将自己的脑袋拔出来,然后重重地落到地面上。对她的金属身躯来说,石质的天花板就像豆腐一般松软。 “飞起来的感觉不错,您试过吗?” “当然,不过我的身材比你小一点儿,所以嵌进去的是椅背。”修利文用手杖敲了敲椅背,那儿明显有一处破损。 “您真是幸运。” “你说的没错。”修利文走到一旁,来到一个架在四方形基座上的筒状物边,他用力将筒口转了个方向,然后抬高仰角,在基座上按了一下,一团灰白色的物质顿时从筒口喷了出去,如同淤泥般拍在天花板的凹坑上。 它们还没来得及滴落就凝固了,不过不太平整。赛巴斯安娜注意到,天花板上尽是同样的补丁。 “我叫它修利文泥石凝胶。”修利文说。 “是个便利的好东西,盖房子应该很方便。” “其实我原来是想制作一种能够快速构建防御工事的材料,不过成品有点小小的瑕疵。” “什么?” “成本太贵了。”修利文略显无奈:“只有穷鬼才会选择打仗,他们不可能用这么昂贵的代价仅仅为了制造一个石壁,法师的法术要好用得多。” “是吗?不过我仍旧觉得很了不起,起码它能让不会魔法的人能使出坚壁术。” “哈哈,说得好,我也这么认为。”修利文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会客间只有我一个人了吧?” “因为您那时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修利文将赛巴斯安娜带到工作区,里面摆满了工具、部件和半成品。有装着奇妙动植物标本的药瓶,也有盛满魔石的箱子。修利文让赛巴斯安娜搬材料,自己则戴上面具,一边进行结构加工,一边对赛巴斯安娜解释它们的用途和构思。赛巴斯安娜了解到,这个男孩决定要在今天下午四时前完成一个突破性的创作——一只具备复杂关节的木狼傀儡。他昨晚就一些问题翻阅了很长时间的资料,原本以为不会很快找到答案,没想到处理公务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 部件很快就全部准备好了,修利文让赛巴斯安娜将它们按照设计图拼装起来,自己则准备魔法阵。他按照方位摆放魔石,心情激荡,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背后推动自己,因为他这一次不仅是在复杂结构上跨出了一大步,而且成功设计出独立形态的核心。 他迫不及待想要做出成品,证明自己的成功。 赛巴斯安娜将木狼拼合成形,修利文打开了傀儡的心室,将拳头大的球型核心塞了进去,并旋动将它固定。 赛巴斯安娜将傀儡放到魔法阵的中心圆里,修利文定了定心神,双手分按在脚边的两颗魔石上,将自身的法力灌输进去。魔法阵立刻绽放耀眼的光芒,无数荧光从涂料中漂浮起来,它们如同蜂群般,一股脑钻进了傀儡的心室。 修利文按耐住焦急的心情,注视着傀儡的变化。 在魔法阵的光芒由强转弱的时候,傀儡的身体泛起光泽,尽管构成它的材质并不光滑。它在形状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可是仔细看去,又觉得哪里都没有变。当所有光芒和光泽全都消失,狼傀儡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它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身体,柔和的动作变得和真狼没有什么区别。 赛巴斯安娜发现修利文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直勾勾盯着狼傀儡,嘴唇颤抖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好半晌,他才说:“我成功了!” “是的,主人。” “过来。”修利文定了定神,朝傀儡喊道。 狼傀儡利索地跑到修利文身边,它就像一个士兵,动作一丝不苟,既不会嗷叫,也不会撒娇,当没有接到命令的时候,它就会定定站在主人的身边。轻便的木质身体让它具备超越一般成年狼的敏捷性,而且对火焰抗性极强,它的原身生长在灼热的熔岩地带,是十分珍稀的树种。正因如此,它被设计成喷吐火焰和火焰泥,火焰泥也是修利文的炼金作品,它燃烧时温度不算太高,但却具备黏性,而且散发出来的气体有致昏的弱毒性。如果有人对它充满成见,一定会吃大苦头。 它将近两米长,半人高,可供人骑乘。就单体战斗力来说,这只火狼傀儡也是修利文所有造物中最强大的。 修利文二话不说,跃上了狼背。 “时间差不多了,去洗个澡,然后迎接我们的客人。” 赛巴斯安娜自然没有异议。 在高大美艳的女野蛮人的护卫下,骑在狼傀儡上男孩露出一副傲慢的神色,让塔里的所有人都不禁侧目。他们会在私底下对小主人的新玩具议论纷纷,不过在明里可不敢表现出来。 “准备洗澡水。”他这么说,于是立刻有人去办。 狼傀儡在地下道弄脏了脚底,那些乌黑的脏渍在红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女仆们有些犯愁,因为很难洗干净。不过主人又说了:“全部换新的,旧的全扔了……不,谁想要就给谁好了,如果没人要就丢到贫民窟,就说是美杜莎的赏赐。”女仆们如释重负,分派人手赶紧动手。 身穿丝绸浴衣的女仆们急匆匆赶到浴室,她们当然不会为狼傀儡和女野蛮人护卫服务。修利文决定自己动手,他对赛巴斯安娜当前的拟人姿态很感兴趣,想要研究一下和真人到底有什么不同。至于狼傀儡则是他当前最满意的玩具,他总是喜欢带玩具进浴室。不过在那之前,他得乖乖戴上洗头帽,防止肥皂水滴进眼睛。 第七章王国特使 赛巴斯安娜的身体很奇妙,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肉体,可是能够带给修利文的愉悦比真人还多,她可以满足修利文所能想到任何姿势和要求,甚至可以变成各种类型、相貌和性格,光滑、柔软和弹性的程度也可以控制,拥有比真实肉体更完美的触感和观感。 第6章 不过正因如此,所以让人产生一丝非真实感。正如他的父亲所说,完美和真实是无法调和的油与水,缺陷才是真实的唯一真理。这是修利文所能想到的唯一瑕疵。 不过赛巴斯安娜本身既不存在性欲也没有敏感处,没有体内和体外之分,所有器官和腔道不过是一团液态金属拟化而成,只要修利文希望,她可以在身体的任何地方开孔,她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生命。在长达百年的资讯收集之旅中,它们了解并融入了这个世界,但就像人类不清楚鸟兽眼中的世界一样,她也无法体认人类的欲望和情绪。 整理好衣装的修利文等来了使者团的消息。 “他们已经在城郊十公里外。”老管家说,“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安娜?”修利文看了女野蛮人一眼,她正慢条斯理地系上胸甲的带扣。 她当初降下人间的时候,全身的衣物都是由身体变化而来,液态金属的身体的确很强大,但同样让她尝到了苦头,这个世界的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攻击方式都能击败并毁灭她。所以她学会了用装备来弥补自己的缺点,尽管她没有法力,无法使用附魔武器,不过有许多材料原本就针对某种情况拥有强大的抗性。 例如她穿上附带勾爪的靴子,不仅可以防止地下机关对脚部的伤害,还能够仅仅抓住地面。仅仅是普通战靴上的一个小构思,就解决了油腻术的问题。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这种靴子,毕竟每一步都要将勾爪从地下拔出来,气力的消耗令人头疼,不过这对力大无穷的金属生命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现在赛巴斯安娜穿的是修利文早些时候用炼金术制作的女性装备,材料充满弹性,不过面积对于她的体格来说就稍显窄小了一些,无论是上件还是下件都仅仅能够遮住要害部位,丰满的胸部挤出足以插入手掌的沟壑,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破甲而出,充满了诱惑力。这样的情况当然在修利文的意料之中,这种火辣的充满力量感的身材可以让他享受到独特的视觉美,这才是他让赛巴斯安娜穿上这副装备的真意。 然后,赛巴斯安娜披上了新的连帽斗篷,这才是实际意义上的防具,由知名的炼金术大师制作的珍品,虽然没有附魔,却采用了多重复合材料,非物理抗性十分全面,能够有效而全面地保护她的身体,并且隔绝法术探知。内里三点式的软甲只是为了满足修利文的视觉享受而已。 “抱我。”修利文朝赛巴斯安娜伸出双手。 女野蛮人将男孩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上,然后用左手扛起精钢巨斧。 “来自左手的攻击比右手的攻击难防御一些。”修利文这么对她说。 因为他这么说了,所以她就这么做。 “可以通知队伍出发了。”修利文对管家吩咐道。 “好的。”老管家躬身退下。 迎接使团的队伍多达百人,一共四队骑士,除了赛巴斯安娜和她抱着的主人,所有人都骑在马上。他们当然不敢对蛇发者发牢骚,不过他们很快就打消了疑虑,这个美艳威猛的女野蛮人奔跑起来迅如奔马,丝毫没有拖慢队伍行进的速度。 城郊只有一个方向有树林,其它地方都是荒野,这是炼狱入侵后留下的大地创伤,时不时会出现变异的野兽,虽然比末日荒野的怪物弱小,但仍旧十分危险,寻常人等决计不是它们的对手,即便杀死它们,也不能从它们的身体里掏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来。 为了保证道路安全,巡逻的士兵必须清理这些变异野兽。不过单个的普通士兵是应付不来的,他们身体里没有半点法力,必须结成三五一队,和同袍相互配合。至于末日荒野的怪物,则必须至少由弱法者带领,实际上,普通的士兵也不会调派到那个恐怖的死地,那是骑士团的任务。骑士团的成员至少是弱法者,附魔装备武装到牙齿,同时具备娴熟的马上马下作战技能,还能使一手弓箭。而且骑士团中除了真正的骑士之外,还有几个法师,这些拥有强大法力的老家伙虽然数量稀少,不过法术力量相当可观,通常亦能充当参谋的角色。 在这片荒郊野外没有任何野兽能够抵挡这队人马,两队骑士保护要员,另外两队在四周进行扫荡,视线之内的敌意生物全都剪除一空。他们在一公里外和使团汇合,对方是一个五百人队,包括两百人的骑士队和近三百人的佣兵。双方的斥候在早些时候已经接触,并将情况汇报给本阵,因此两队人马毫无罅隙地合流了。 特使早已经出了马车,换作乘骑,他老远就注意到被女野蛮人抱在怀里的贵族男孩。遮过双眼的黑色刘海,一丝不苟的贵族打扮,周身散发出咄咄逼人的高傲气息,就如同黑夜中的明星般夺目。特使赶紧策马上前。 “向您问安,尊贵的伯爵大人,在下阿朵·特兰斯,是国王的特使。” 修利文点点头。 “一路劳顿,辛苦了,我方已经准备好为尔等接风,如果没有紧要事,可以晚点再谈。” “谨奉尊驾的意思。” 两人各自吩咐属下摆驾回城。特使策马走在女野蛮人的身边,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当代的蛇发者,这个名字在王都已经有了很久的历史,不过不为大多数贵族所注重,因为这个家族在各地都不显山露水,只是默默无闻地经营着各种正经生意,很少出没社交场所。 当美杜莎纹章出现在十大家族名单中时,很多人才醒悟到原来在最险恶的边塞还有这么一个功绩显赫的家族,这是因为他们的目光被禁锢在王都的缘故,对于中下层贵族来说,王都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战场。而美杜莎的纹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公然出现在这个战场上了,对于做梦都要在王都占据一席之地的新贵族来说,他们只是个偏乡僻壤的土豹子而已。 特使同样出身中下层贵族,但特兰斯知道王都上层对于这个家族十分重视,这次联姻富有深意。婚约双方年龄差距极大并不是特例,不过涉及到其中一方的身份是公主,那么其意义就耐人寻味了。任何没有被茶余饭后的谈资蒙蔽的人,都会将视线从三公主的传闻上挪开,无论她的存在对于王室来说是多么尴尬,都无法掩饰她身为公主的事实。 这一次自己肩负的担子难说轻重,关键还在于年仅十三岁的蛇发者的态度,而孩子的想法总是令成年人难以捉摸,尤其是一个掌管着庞大家族的年幼伯爵。 “公主殿下没有随队而来吗?使者阁下。”蛇发者打断了男人的思绪。 “您怎么会那么想呢?公主殿下还留在王都等待您的迎娶呢。”特兰斯端起礼仪的微笑道。 “那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在结婚之前看看未婚妻的样子。” “原来您已经知道了。” “这可是件大事。” “请无需理会那些无知妄为者的风言***,公主殿下是位解语花。”特兰斯昧着良心说,实际上,这位公主在王都是众所周知的不合群。 “其实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美杜莎家族从来没有迎娶过一位直系王室公主。”修利文直言不讳。不过特兰斯却觉得这不太像真心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呢?他想。不过话是要顺着对方接下去的。 “美杜莎家族名望将会在您的带领下抵达一个巅峰。” “是吗?”修利文侧头看着特使:“特兰斯阁下,我小时候看了一场马戏团的表演,谢幕时全场起立鼓掌,所有的灯光都打在小丑的身上,当时我立刻有了一个梦想,那就是成为一个小丑。” 特兰斯顿时呆愣半晌,他想不出男孩的言下真意,这是一时兴起的话题吗?还是自己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他听到孩子继续说:“后来,有人告诉我,这个小丑平日锻炼刻苦,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所以今日才能得偿所愿,一举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这种坚韧不拔精神值得赞美和学习。而在这个小丑的成功背后,还有许多默默无闻的人支持他,督促他,鼓励他,让他得以攀跃无数巅峰,这种众志成城的精神同样值得赞美和学习。” 蛇发者透过刘海的目光仿佛拥有某种魔力,那来自于一种异于常人的精神和气质,它牢牢吸住了男人的视线,让他动弹不得,宛如石化了一般。 “不过我不同意。”只见男孩摇了摇手指:“生存不是一现的昙花,也不是灯光下的绽放,帷幕后小丑的丑陋和痛苦才是他这一生的真实写照。” 特兰斯吞了吞口水。 “从那以后,我看马戏团的表演时再也没有鼓掌。”修利文伸出白嫩的小手,说:“不过我给他们我一手能够抓住的金币。” “那真不错。”特兰斯呐呐地说。他开始觉得这个孩子果真如预想一般难应付,现在他只想快点抵达城堡。晚宴开始时当众宣布国王的旨意,然后他就可以跳出这个火坑了。 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果真是没什么好谈的。 “国王陛下的身体如何?”修利文笑了笑,转开了话题。他没有说,那名小丑不久后就因为伤病复发,紧握着他赐予的金币离开了人世,死去的时候一脸的解脱。 “老当益壮。” “对于我和公主殿下的婚礼,王都的反响如何?” “乐见其成。” “这可真是令人郁闷。”修利文的话让特兰斯再次苦起脸来:“其实我比较希望他们为了我的未婚妻争破了脑袋,充满愤怒和妒忌地在我去迎娶的路上设下陷阱,或者在我的婚礼上大闹一场。” 第7章 修利文发出稚嫩的笑声。 “那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踢他们的屁股,然后在他们痛苦无助的目光下和公主殿下亲亲我我。” 啊呀,这个家伙,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狂骄粗鄙一脉相承。特兰斯没有接话,只是讪讪地笑着。 第八章女骑士基丽 炼狱城军团大营中,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在校场上对峙,一个使双手大剑,另一个使单手剑配合方盾,两人都没有激活身上附魔装备的力量,也没有使用技能,仅仅凭借格斗技巧或进或退,互有往来。铿锵的敲击声不绝于耳,在一年四季流动着晦沉乌云的天空下,犹如洗涤心灵的琴声。它驱散恐惧,令人沉稳,充满对生死的哲思。 对骑士来说,战斗是单纯的,正因为单纯,所以能够让人走出迷惑,同时也是正直的,因为正直,所以无法逃避和掩饰,无论对敌人或是对自己都同样如此。当他们拿起武器,全身心沉浸在力量的碰撞中,全身骨骼似乎也在吱吱作响,在精气神全都消耗殆尽的同时,他们亦忘却了一切苦难,心中一片澄明。 狂风呼啸而过,旗帜猎猎作响,盾牌十字剑的纹章仿佛要跃出蓝白色的旗底。围聚四周观战的士兵们的高声吆喝乘坐这风,冲破了乌云,飞向天空的尽头,那里想必是一片清澈的蓝色。 一如家乡高远的蓝天。 修深深呼吸,炼狱城独特的气味钻进他的肺部,让他的气力一瞬间膨胀起来,推开了手持大剑的对手。激烈的僵持和汹涌的攻势暂告一段落,大剑骑士的气力无以为继,他谨慎地后退了数步。 “喝!啊!”修开声呐喊,将方盾架在胸前,弓步疾行,单手骑士剑如同毒蛇一般射向对手的喉咙。 在这一刹那,他觉得脑子里似乎闪过无数思绪,但又像是一片空白。 单纯的刺击凶猛快速,角度刁钻,一连好几下,逼得大剑骑士手忙脚乱,将宽阔的剑身充当盾牌,但仍旧防不及防,肩膀和大腿的护甲被击中,沉重的力量让他向后踉跄了几步,尚未调节好的呼吸又开始紊乱起来。 耳中传来旁观者的轰然喝好,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次,这是赐予眼前这位强大骑士的祝福和赞美,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没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因此决定要继续下去。 强烈的战斗意志在骑士重新变得严谨的架式中表露无疑,修觉得此情可嘉,于是用剑敲了敲盾牌。 砰!砰!这声音如同一点火星,点燃了大剑骑士的热血。 “哈啊!”他开声吐气,充满了有我无敌的决死气势。 四周的喧哗一瞬间从他的耳中远去了,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犹如磐石的身影。 去吧!一个声音在他的心中呐喊。 骑士向前趟了一大步,准备施展简练地挥砍,似乎是想将胜负决定在这一击,他不由自主将剑多抬起了一些。 这对修来说是一个破绽。 战斗的关键就在于迅速判断对手的能力并相应调整自己的能力。本来双方在之前的对战中就已经对彼此的速度和力量有所认知,同时将自己的速度和力量调整到恰当的比例,不让对手有机可趁。而大剑骑士这一瞬间的聚力让他的准备时间变长了。 只是一线而已,修的刺剑首先抵达了他的喉咙,就算他拼着两败俱伤的念头将大剑砍下去,也只会被早有准备的修用盾牌挡开,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大剑骑士耳边又传来一阵欢快的呼哨,他有些恍神,呆滞了半晌,自己的气力根本没有使尽,不上不下令人难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但他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失败是自己咎由自取,只能心服口服,于是收回大剑,向后倒退,远离了剑尖。 修将剑插回腰间。 两人重新回到起始线上,相互敬礼,结束了这次较技。 “真厉害啊,团长。”大剑骑士抬起护面,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刚毅英挺的俏脸,脸颊处有一道刀痕。 这是一名女骑士,剪了一头寸长的火红短发,身高和骑士团长修一样,身材当然不如男性那般粗犷,显得高挑修长,但是肌肉同样结实有力,浑身上下散发出身经百战的武勇气势,肌肤上的伤痕、沉重的双手大剑和凶猛的打发都证明了这一点。 “你进步了不少嘛,不过冒险的性格还是要改一改,以最稳妥的方式追求胜利才是骑士的正途。”修拍了拍女骑士的肩膀。 “我知道,不思胜先虑败,您的教导我一直铭记于心。” “哈哈,没错,骑士追求的不是胜利,而是不败。” 修和女骑士并肩走出校场,在他们转身没多久,立刻有另一对骑士跑了上去,气氛仍旧一如既往的热烈。不过两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们在这儿驻扎已经有十年,当初野性未脱的小丫头如今成为了历经无数苦战的精英战士。 “不过,基丽,你已经二十八岁了,还没找到好男人吗?再拖拖拉拉的,可就嫁不出去了。”修打趣的语气中暗含对得力臂助的关爱。 “三公主殿下不是也没嫁出去吗?”女骑士基丽打着哈哈,她最头疼老团长用这来说事了,换作其他人,再怎么议论她,她也只会当作耳边风。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想过退伍嫁人,然后过上平淡持家的日子,不过她尝试拿起农具和针线的时候,才发觉自己除了挥剑什么都不会。 其实嫁了人后继续参与战斗也不是不行,而且凭她的本事,说不定赚得比丈夫还多,但是考虑到男人的自尊和秉性,又让她有些迟疑起来。 这么做合适吗?可是对于自己来说,战斗已经占据了上半生,或许也应该延续到下半生。她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如果不死在战场上,那么就会领到一份优渥的退休金,或许还可以申报教官。 其实她蛮喜欢战斗的,血沫横飞的战场,以及战地的友情让她充满归属感。如果结了婚,这一切说不得都要花上休止符。 她暗地里尝试过谈了几个男友,其中有凡人也有战士,甚至有几个还发展到了上床的程度,不过最终还是以分手告终。她和他们梦想中的新娘相去甚远,他们也无法让她产生眷恋感。就算上了床,临到分手时,也没有半点后悔和痛苦,只是倍增一份对自己的失落和感慨。爱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基丽无数次在夜里辗转反侧,她觉得自己或许是和爱情无缘的吧,或者说,她想要的不是爱情,而是一种更为深沉的执着的情感。 有些人将爱情凌驾于一切情感之上,而有些人则拥有凌驾于爱情的情感,基丽觉得自己追求的是后者。无论是民族大义也好,战场的同袍之意也好,总之,她下意识就是不想被盲目迅猛的爱情纠缠住。. 因为她的母亲告诉过她,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就是爱情,那不过是生育本能的幻觉。她的母亲无数次后悔,她基于爱情嫁给了男人,而不是基于其它情感。 “亲爱的基丽,很多人以为婚姻是爱情的产物,但它实际不是,它所具备的意义,比爱情更要沉重。如果你不视它为沉重,那么它除了两枚戒指,还有什么意义呢?”母亲的话在基丽想起一切关于爱和婚姻的字眼时,就会在耳边缭绕,她有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其中的深意,但有时又觉得自己只是看到了表面。 战斗似乎是时间的催化剂,流速让她感到惊疑和感叹,徘徊在纠繁的思绪和纯粹的战斗间,她已经错了花季年华。 人生为什么不能如同骑士的战斗一样单纯呢?基丽赌气地想。 “如果你总拿这个当借口的话,很快就要另想一个了。”她听到修这么说,不禁有些诧异。 “你的意思是……”她想到了,但觉得有些不真切。 “三公主的婚约已经定下来,一会就会抵达本城。”修盯着基丽的脸,觉得女孩那副快速变幻的脸色十分有趣。 “哎——这——”基丽愕然,旋即大吃一惊,心如乱麻,她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对方是谁呢?” “蛇发者。”修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变得淡淡的。 基丽转头看向远处的塔尖,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一直觉得三公主是不会嫁人的,这曾经是她心灵深处最好的屏障,可如今这个屏障已经悄然布满了蜘蛛网状的裂纹,似乎轻轻一敲就会完全碎裂开来。 蛇发者,她想,那还是个孩子吧? 她当然见过修利文,还和他上过床,而且十分频繁,至今一直保持着某种看似简单,但细数起来又有些复杂的感情关系。初一见面,这个男孩就对她充满了奇特的诱惑力。 她想起母亲说过,自己有个夭折的哥哥,他是母亲去世时唯一感到亏欠的人,他原本应该取代她为这个家活下去的。他的死亡,让一个家庭支离破碎。母亲临终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梦话,基丽抓着她的手,久久不能言语。 她不知道小伯爵对自己抱持着怎样的情感,但她认为不应该只是贪恋自己的身体那么简单,而自己亦是如此。她觉得两人的灵魂之间好似有一根充满弹性的绳索,一种难以斩断的羁绊,就好似被他施了莫名的魔法,无法舍其而去。不过她和他是不可能结婚的,她从未想过要嫁给他,也不把他当作自己的男友,但也没有再找其他男人的意思。 真是难以置信,仿佛只是一眨眼,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将要嫁人了……没错,是嫁非娶,这是她打心底的感受,新娘是仅仅比自己年幼一岁的王室公主。 “虽然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不过你打算继续和他维持这样的关系吗?” 第8章 修问到。 “是啊,怎么办呢?”基丽忽然笑了笑,“虽然我蛮喜欢三公主殿下的,不过……” “报告!”一名骑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匆匆跑了过来,朝修敬了礼:“王都来的使者团已经进城,城主说,让您准备出席四点半的晚宴。” “我知道了。”修点点头,和他早些时候得到的通知早了半小时,不过根据使者团的抵达时间进行调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礼服他已经准备好了。 通报消息的骑士又对基丽说:“基丽大人,城主希望您能提前去塔里一趟。” 基丽看了看修。 修点了点头,笑着说:“你现在就过去吧,想必那个孩子早已经给你准备了礼服,真希望看到你在宴会上光彩照人的样子。” 基丽露出腼腆的表情,身旁的骑士悄悄窃笑,他们是很少见到强硬刚烈的基丽队长表现出这副神态的。 基丽觉得有些丢人,转身快步从营门出去了。 第九章女骑士基丽2 基丽进入女妖塔里时,修利文正在招待国王特使特兰斯先生,她跨进房间时有些迟疑。她看到了伫立在男孩身后的贴身女仆玛莉亚和女野蛮人护卫赛巴斯安娜,其他女人的存在并不会在她心中激起半点涟漪,但是这位年约三十多岁的特使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王都的那位三公主殿下。 她四周张望了一下,总觉得那个不近人情的女性就在附近似的。 “你来得正好,基丽。”修利文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并为她介绍:“这位是国王特使,尊敬的阿朵·特兰斯阁下。” 特兰斯站起来,一边打量充满征伐之气的女骑士,一边心中揣测她的身份,包括明里的和暗里的。该不会也是这个男孩的姘头吧?特兰斯觉得可能性很大,男孩总是对那些成熟和气质独特的女性抱有依赖感和钦慕感,而这个小伯爵的荒淫他亦有所听闻。 “这是炼狱骑士团第三纵队队长基丽骑士,一个战功赫赫的女武神。”主人又说了。 两人相互行礼问好。 “离晚宴还有半个小时,特兰斯阁下需要准备一下吗?”翘着二郎腿,但又显得风度翩翩的修利文问道。 “是的,在下就先告辞了。”特兰斯顺意而下,现在他已经肯定了,这位基丽骑士就是今晚宴会主人的女伴,除此之外,似乎别无身份匹配之人。 在他看来,基丽气质独特,但就相貌来说,虽然有一种硬质的线条美,但还称不上姿容端丽。他曾经在王都见过比她更富有女性魅力的女骑士,她们之中,就实力来说,也有出其右者。不过将她们和基丽同放在一个战场上,估计是这位女骑士活下来的几率比较大吧。或许正是这种杀戮果决的魅力吸引了年幼的蛇发者,引发了他的憧憬和征服欲。 特兰斯试着想象女骑士赤裸着健美且遍布伤痕的身体,匍匐在男孩胯下淫糜求欢的情景,不自禁感到一种错乱的快感。 他眯起眼睛,光线在彩窗上反射,在过道上投下颜色丰富却又暗淡斑驳的影子,这就是炼狱城,蛇发者的巢穴,和春光明媚的王都截然不同的地方。或许这里真的适合那位公主殿下吧。 修利文的手已经探进了女骑士的铠甲里,基丽揽着男孩的颈脖,放松身体任其玩弄。她端视着他那兴致勃勃地清秀面孔,心神一阵恍惚,真想一口将他吞进自己的肚子里,这样他就全部都是她的了。 基丽的身体升腾起汹涌的燥热,她喉咙干渴,拼命亲吻着男孩,试图从他水嫩的肌肤中汲取水分和冰凉。她猛然将他推倒在地上,撕烂他的衣物,如同饥渴的屠城者那样侵犯他,纳入他,占有他,让他在自己的体内深入再深入,恨不得将他彻底融解在自己的身体里。 欲望在她体内怒号,让她忘乎所以,她看到镜墙里的自己,铠甲松散,羞耻袒露,面红耳赤,喘息不已,就像在进行一场激烈搏杀。被她骑在身上的男孩既是自己的爱马,也是持有坚硬长枪的死敌。他呻吟,反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然后剧烈的激流冲击了她的阵地,宣布她,同时也是他的胜利。 激情过后,基丽翻转身子,让男孩趴在她的身上,枕着她的胸部,所有的情绪都随着精华的宣泄付之一空,那透彻的感觉就如同战后幸存般让她心醉。 “你是我的,修利文。”她忽然说。 男孩哼哼了两下,也不知是在表示同意还是否定。 “你这个淫荡的女人。”他说,狠狠抓了一下她的胸部,这当然不可能给女骑士锻炼得如同钢铁般的身体带来任何伤害和痛苦,“你怎么还不快点找男友或结婚?我一定要当他的面干你。” 基丽哈哈大笑起来,她抱着修利文站起来,朝他的卧室走去,毫不掩饰体液横流的躯体呈露在来往的女仆们面前。这么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宣布自己的归属,不是向任何人,也不是向任何神明,而是向着自己的灵魂。 在卧室里,基丽换上了修利文准备好的内衣和礼服。她的胴体布满淡淡的伤痕,原本它们要更为狰狞丑陋一些,不过在用了修利文的炼金术药膏后,已经没那么突兀了。不过她也不想将它们彻底抹去,因为这是她这半生所经历的痛楚和美好所留下的烙印和勋章,它们的存在,让她感到此生的充足和不悔。 内衣是柔软金属制作的附魔马甲,托起她原本就傲人的曲线,又如同贞操带般锁住她的私密和要害,即便当作轻甲展露在外,立刻加入战斗也是可行的。礼服是收束的直筒吊带长裙,赤裸背脊,深v襟口,露出小半汹涌的轮廓。 “你真美,基丽。”修利文顺着基丽的颈脖和背脊一路亲吻下来,坐在床边对着镜子戴上咬尾蛇耳环的基丽因为麻痒诘笑起来。 “别太用力了,留下痕迹会让人笑话。”基丽顿了顿,说:“其实我也许更适合严肃一些的衣物,这些伤痕……” “你在意其他人?还是在意我?”修利文从背后揽着她的颈脖:“我喜欢你这样。”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从不介意别人说我什么,不过我很介意别人说你什么。” “在我的城堡,没人敢对我说三道四。”修利文说:“找个时间,我想在你这儿纹上我的纹章。” 男孩的手指顺着女人的脊梁滑下,让她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美杜莎的头像?”基丽咯咯笑起来。 “美杜莎的头像。” “我是第一个?”基丽反手揽着修利文的脖子,将他拖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是第一个。”修利文仰面看着她说。 “然后还有谁?” 修利文扳起手指。 “玛莉亚,赛巴斯安娜,公主,女仆卫队,还有很多很多……”他脸上放光,全然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孩子。 “贪心的小家伙。”基丽打断了小伯爵的话。 坐在窗边看书的玛莉亚和眺望风景的赛巴斯安娜一起笑了起来。 “妈妈,妈妈!”一对难以分辨的双胞胎女孩抱着同款式的熊娃娃跑了进来。 是玛莉亚的两个女儿:安和琼。她们才都只有六岁,玛莉亚在十七岁的时候生下她们,又在二十三岁的时候为了她们背叛了自己的爱情。是啊,爱情,那到底是什么呢?只是女儿的性命和生活比她的性命、贞操、名声和爱情更为重要。她记得自己是在和曾经的丈夫爱情最浓的时候结的婚,但现在无论她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那份爱情的滋味了,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醒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为此感慨,并不再做无谓的回想。拥有这份心路历程的玛莉亚和基丽是知心好友,她们在一起可以倾吐心声,并为世事之失意和奇妙喟叹。 “过来,小宝贝。”基丽拍拍手,让双胞胎的视线转向她。 “基丽,抱抱,飞飞!”安和琼在母亲和女骑士之间徘徊了一下,便跑到了女骑士的身边。 基丽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安,哪个是琼,不过她根本无需分辨。女骑士随手抱起一个,稳稳当当地将她抛起来,又接住,再抛起来,再接住,让女孩咯咯发笑,另一个则抱着她的大腿撒娇不已。 “安琼!”修利文喊道,双胞胎把脸转过来,立刻被男孩的鬼脸逗得哈哈大笑。蛇发者的卧室对于许多人来说是禁忌之地,但双胞胎显然不在名单之列,她们可以随意进出,经常将这个宽阔的房间当作游戏场所。在这儿她们不时还能碰到比她们稍大一些的玩伴,那都是修利文一时兴起收养的孤儿,不过那些孤儿要比她们严谨得多,不过双胞胎总能怂恿她们一起玩乐。 “哥哥,我们也要参加宴会。”安说。 “我们要吃好多好多东西。”琼说。 “还有蛋糕,都是我的。”安说。 第十章女仆 在基丽和修利文会面同时,身负其它指令,混进使者团的刺客也开始准备行动。 在行动前,他例行确认自己的状态:屈伸手指,活动膝盖,伸展脊椎,骨头发出一阵爆竹般的声响。 刺客信条第一条,非必要时禁止杀害无辜;第二条,禁止残害同门;第三条,不做任务外多余的事情。他如同祈祷般,默默在心中诵读这三条守则,房间的阴影如同黑纱般遮掩他的面孔,整个人有如融化在这片阴暗中。 他知道自己的功夫还没到家,真正卓绝的刺客,既不会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也不会无意中散发杀意。任何刻意和不如意都会让存在变得显眼,要真正的隐藏自己,就必须彻底融入场景,让自己的一言一行成为他人忽略的片段,如同沙漠中的一粒沙子,树林中的一张叶子。 第9章 这是一种超凡的境界,成功者皆非人,因为人格具备独立性,失去了人格会成为什么东西?他无法想象,或许会变成任何东西,也可能永远不成为东西,那种不确定的未来是何等令人恐惧,恐惧亦是阻止他跨出那一步的障碍。导师说,如果你无法抹杀它,那就应该多准备一些面具,尽管再惟妙惟肖的面具也有不自然的地方,也许你来不及更换。但不管怎样,充足的准备可以提高成功率。 面具已经戴上了。 还有附魔装备:一把折叠式的臂刀,一把装了三支淬毒箭的臂弩,锋锐的假指甲,变色药水,变形药水,除味剂,软甲和靴子。 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混入使团进入戒备深严的炼狱城女妖塔,在所有人为了准备宴会忙昏头的时候,趁宴会开始前精神最杂乱的一刹那…… 开始行动。 他走出阴影,戴上白手套,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楼的宴会大厅已经装潢一新,它并不经常使用,因为美杜莎不喜欢社交,或许是天性,亦或许是他们奉行的行事准则。这个家族是王国贵族中应酬最少的家族,就如同囚居性动物,很少离开自己的领地。如果有所好恶,他们会在公然表达,毫不掩饰,总要显得高人一等,没有半点贵族式交际的谦和、隐讳和优雅,真是令人厌恶,怎么会有这么不守规则不要脸皮的粗鲁家伙。 女仆们如百蝶穿花,换下天蓝的窗帘,点燃臂粗的红烛,铺上洁白的桌布,银色的餐具叮咚作响。几乎每个楼层都看不到闲暇的人,每个人都有许多事情要做,走起路来能赶上小跑的速度。在这里跑步是不允许的,还必须尽量压抑脚步声,无论多么劳累都必须挺直了腰板,露出温暖的笑容。贵族对礼仪的十分苛求,但只要她们能满足这些要求,就可以获得比在外头干针线活更多的薪水。 “一天一个金币!”阿雅掩住了嘴巴。 一个金币可以换一百个银币,一个银币可以换一百个铜币,两个铜币可以买一个热气腾腾的白面大馒头。在阿雅的家乡,父亲和母亲没日没夜的工作,一个月也才二十个银币。她曾听说贵族支付仆人的薪水很高,但也从未想过竟然有这么高。一想到今后她每天都能拿到相当于双亲工作半年的薪酬,就恍如做梦一般,这么多钱到底能做些什么呢?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可以卖到这么贵呢? 超乎想象的好康让阿雅产生了一丝恐惧,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蓝天和稻穗这么简单,在这个暗无天日,令人终日背脊生寒的地方,有着她所不能理解的世界。 “美杜莎和其他贵族是不同。”女仆长的微笑稍稍安抚了新来女仆的紧张,“对女仆们的慷慨在王国里无出其右者,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美艳成熟的女仆长背着手,俯身在阿雅的耳边,轻轻咬了一下。 “呀!”阿雅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向后跳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很丢脸,仿佛肌肤一下子冒出热气来。 “嘻嘻,害羞了,阿雅害羞了。”女仆长轻轻用手背掩住嘴角的笑意。 “才……才没有呐!”阿雅鼓起腮帮瞪着女仆长,“到底是什么事情嘛?” “当然是侍寝啰。” “侍,侍寝?”阿雅的音色提高了八度,她觉得有点儿晕眩,不得不用手撑在桌子上,脑袋里一团乱麻,她没想到姿容端丽,恍如女神的女仆长口中会这么直白地吐出这个词语,“我没听过有这事呀。” “所以,我们会在新人正式加入前确认一下,这是最后一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如果不行的话就很抱歉了。” 阿雅一听到“抱歉”二字,眼睛里立刻盈满了泪光,可是女仆长视若无睹,仍旧带着优雅的笑容逼迫她立刻答复。 “不答应的话就得不到这份工作吗?” “是的,很遗憾。”女仆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阿雅有些畏缩,但是温暖和纤细的触感很快就渗透了她的内心,只听到女仆长说:“阿雅有心爱的人吗?” 心爱的人?父亲和母亲算吗?村里的玩伴算吗?她的心宛如插上了翅膀,一下子飞回了天高地远的家乡。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她决意离开家里,一路北上,吃了很多苦头,见识了许多美好和不幸。因为听说贵族仆人的薪水高,因此她想进入大贵族的家里干活,但是大城市里那些奢华的地区她是进不去的。一日,她搭了便车在山腰下站,独自一人翻过山头时,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恍如末日的天空。雷蛇和黑云在前方天际徐徐旋转,说不出的狰狞壮阔,犹如苍穹的伤疤,那一刻,她双腿虚软,跌坐在地上。 那,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那是炼狱城,末日荒野的天空,蛇发女妖的巢穴。”一个老人这么告诉她。 “蛇发女妖?怪物吗?有这么强大的怪物吗?” “哈哈。”老人为阿雅的天真莞尔,“蛇发女妖是一个大贵族的绰号,他们用美杜莎的头像当作家纹。” “美杜莎?”阿雅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没听过吗?”老人吸了一口土烟,沉湎之情浮现脸上:“说的也是,你怎么可能知道呢?小姑娘你是想去那儿吗?” “那儿有一个大贵族不是吗?他们招女仆吗?” “招,他们那儿又怎么会不招女仆呢?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城堡,或许小姑娘你真有机会也说不定。” 老人说的对,阿雅很快就在这个阴暗得让人心慌的城堡里找到了这份工作,女妖塔里有无数如她一般的女孩,有明亮的烛火,温暖的空气,高昂的报酬和美味的食物,如果不喜欢天空,只要别拉开窗帘,别走出大门就好了。 可是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阿雅抓紧了领口,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着。她不久前收到了家书,母亲为家里生了一个弟弟。阿雅想,如果她获得了这份工作,就可以让弟弟过上更美好的日子,他可以到大城市学习,将来找份体面的工作,娶一个美丽的妻子,而父亲和母亲也无需太过操劳。如果错过这一站,她还有机会实现这一切吗? 可她曾经有一个梦想,将自己的贞洁保留给最心爱的男孩。 这个梦想和自己的家庭比起来,孰轻孰重?阿雅不知道,但她最终做出了选择。当她作下这个决定,全身好似虚脱了一般,心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愿想,好似经历了一场魔术,协助者是自己,魔术师将一个枷锁拷在她的身上,然后用黑布盖住她,等黑布揭开的时候,她便从枷锁里挣脱了出来。可是挣脱后的自己和挣脱前的自己并不一样,或者说,并不全然一样了。 是不是枷锁在自己的手臂或腿脚上留下了痕迹? “好的,没关系。”阿雅轻轻对女仆长,也似对自己说:“我愿意。” “太好了。”女仆长得到满意的答复,轻轻合十,“欢迎你,女仆阿雅,不要担心,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而已,你看,这里那么多人,主人也不一定会看上你,不是吗?” 阿雅点点头,却没有任何欣喜或失望,她想,这大概是因为做出选择的不是现实,而是自己的内心吧。 “来,作为正式加入美杜莎的第一份工作。”女仆长将叠得整齐的礼服放在盘子里递给阿雅:“将它给主人带去。” “是,是要见主人吗?”阿雅吃惊道,一想到要和可能会取走她的贞操的男子见面,心中就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记住微笑,微笑就可以了,优雅的微笑就是女仆最强大的武器。”女仆长鼓励她说:“新人总得见主人一面吧,否则将来连主人的样子都不知道就糟糕了。” 阿雅的确从未见过这个主人,她听说对方还是个孩子,究竟是怎样的孩子呢?她不由想起家里的弟弟,两者让她产生出一种错乱的相似性。 恍惚的行进间,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盘子。不能弄脏了礼服,也不能露出丑态,无论跌倒还是其它什么,都要保持优雅和谨慎,这是一个女仆高于生命的使命。 “哇啊!”屁股传来的疼痛还是让她不由自主轻呼出来。 “啊,抱歉,你没事吗?”在她爬起来道歉前,一只手递到了她的眼前。 第十一章阿雅 阿雅抬起头,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张英俊的面孔,不到三十岁,却充满了成熟的气度,看那一身穿扮,似乎是某个很有身份的客人,可是和她以往见过的贵族都不一样,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平易近人。 “嗯,我没事,您还好吧?”阿雅借男子的手从地面爬了起来,按照女仆长教会她的那样,深深鞠躬:“真是抱歉,我太莽撞了。” 男子轻轻一笑,转移了让阿雅觉得难堪的话题:“我是使者团的人,希望求见伯爵大人。” “呃,这——”阿雅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她是个新来的,没人教过她碰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询问其他同伴?这种不中用的举止似乎会对主人和家族的形象造成损害。直接回绝他?看样子也不妥,太没礼貌。 就在此时,男子给了她另一个在她看来较为合适的选择: “能为我带路吗?” “当,当然!”她用力地回答道,反正自己不也是要给主人送衣服吗?而且一起过去的话,就有人帮忙分担面对主人的压力了。态度上虽然不能示弱,但她还是有些害怕独自一人和主人见面,不是怕生,而是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第10章 一旦试图深入去想,一种莫名的燥热就会让她心烦意乱,面红耳赤。 “请,请跟我来。”她连忙甩掉让自己变得奇怪的思绪,招呼客人道。 两人走上楼梯,一路上不断有女仆投来奇怪的视线,阿雅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她们并没有多加理会,很快就把头转回去做自己的事情,这让阿雅稍稍松了一口气。越向上走,遇到人的情况就越少,爬到第十层时,甚至开始觉得似乎有些冷清。窗帘上泛起烛光辉映的光泽,愈加显得晦暗,让人觉得不像是在有人居住的宅邸里,宽敞的旋梯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轻轻敲打在阿雅的心房上。 原本应该很幽静文雅的空间,一瞬间变得森寒起来,让阿雅的背脊发麻,就好像自己前往的是某个可怖怪物的巢穴。 “伯爵大人是在楼顶吗?”客人问道。 阿雅觉得他可能有些不耐烦,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不,主人在第十三层。”她解释道,“最后两层是老夫人的房间。” 客人似乎也无意再跟她多谈,好一阵没有动静。阿雅又了几步,忽然觉得脚步声有些单调,她下意识回过头去,悚然发现那名极富魅力的男人不见了。就好像幽灵一样,没有半点声息地凭空消失了,阿雅背脊生寒,怯怯地朝楼梯上下眺望了一阵,也没有看见半个鬼影。 可是他能到哪儿去呢?这里的门窗都是锁好的,根本就不像曾经开启的样子,而且如同有了动静,又怎能不发出声音呢? 阿雅打了一个寒颤,也不管什么仪态了,抱着银盘,提起裙摆,一股脑朝楼梯上奔去,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到主人身边,只有在那里,她或许才能找到心安感。 她跑到了主人的卧室,并莽莽撞撞地推门而入。还未等她弯腰喘过气来,立刻感到好几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让她顿时醒悟自己犯了何等严重的过失,违背的礼节就算扳着手指也数不清楚。一瞬间,难堪,丢脸,惨不忍睹,缺乏风度等等一系列贬义词如同潮汐巨浪般将她拍进懊悔自责的深海里。完了完了,要被责罚了,这可是自己第一次正式的任务啊。阿雅苦恼无措地按住了额头,以破罐子摔倒底的心态抬起头来,朝房间里的诸人露出僵硬的笑容。 优雅,要优雅,挺直腰板,阿雅!她刷的一声如同站军姿般立正,昂首挺胸。 “大家晚上好。”这句话一说出口,她的眼前不禁一黑,自己在说什么鬼话啊! 噗嗤——似乎有人笑了一声,阿雅睁开眼睛,她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爆炸般的笑声从一个在豪华大床上四处乱滚的男孩身上迸发出来。 这让阿雅的脸更如同蒸熟了一般,可是没有办法,她连脚步都不敢动一下,谁叫她做错了事情呢?明明女仆长千嘱咐万交代,可她一慌起来就当成了耳边风,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房间里三个成年女性,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不过这并不会造成阿雅判断上的混淆。最为肆无忌惮的男孩散发出夺目的气势,其他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凸显他的存在而存在。好一会笑声终于停下来,男孩趴在床上,抖动双脚,双掌撑着下颚,藏在刘海下的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女仆。 果然是个孩子,看上去一点也不让人害怕,只是有些娇惯而已,阿雅想,如果自己还在家里,或许弟弟也会被她宠成这副模样吧。当然,如果她还留在家里,那么他的弟弟就没有温暖柔软的大床和宽敞的房间了。 不过这个娇惯的孩子会怎么处置自己呢?阿雅的脸苦起来,肯定一点也不近人情。 “新来的?叫什么名字?”修利文问道,他心情愉悦,一点也没为这个小女仆的不规矩感到生气。其实,时不时会有几个从乡下来的女孩犯下同样的错误,露出类似的表情。对她们来说,走进这个城堡,这个塔楼,就好像进入了一个迥异的国度,不过她们有很多时间去习惯,一段后就会如同其他人一般恪守自己的行为。 虽然整齐标准的仪态赏心悦目,不过偶尔一次的失态也很令人怀念。 “是,是的,主人,我叫阿雅。”小女仆说。 “怎么慌慌张张的?” “有,有一件怪事!”阿雅想到令自己心慌意乱的那事,音量顿时升了起来,然后源源不绝地将自己如何遇到那名男子,然后发现他失去踪影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强调道:“是不是遇到鬼了?” 她刚说完立刻后悔了,她记得那个男人说自己是使者团的人,自己怎会忘记呢?真是太没脑了。她生气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吐了吐舌头,等待主人的审判。 比起那个男人的事情,修利文觉得这个女仆比较有趣。她留着齐颈的淡褐色长发,装上白色头饰的发箍将头发全都向后梳理,露出洁白宽阔的额头。身材不高,充满乡村少女的青春气息,眼眸中藏着对新环境的苦恼。 “嗯——说不定真是鬼魂哦。”修利文从床上跳起来,若有所思地左右走动,状似凝重地对小女仆阿雅说:“我见过使者团,他们之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阿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那,那……” “哼哼,虽然这么说有点不恭敬,不过我爷爷的爷爷那一代,曾经有个使者团的小白脸想要调戏家里的女仆,结果反被对方推下了楼梯。”修利文走到阿雅跟前,抬起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从那以后,有传闻那家伙阴魂不散,专门纠缠和杀死他的那位女仆相似的女人……” 阿雅吞了吞口水。 “一旦那名女仆对他产生好感,他就会消失不见,然后第二天……哇!”修利文张牙舞爪大吼一声,顿时响起三个惊叫声。 阿雅差点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好可怕,好可怕,哥哥就会吓人!”安和琼大叫起来。 “哈哈,骗你的了。”修利文发出在阿雅听来十足阴险的笑声,她顿时意会到自己被恶作剧戏弄了,可是却又不能发火,顿时憋红了脸。 手杖在修利文手中飞速转动,玩出一个又一个的花样,不过在阿雅眼中丝毫潇洒的影子都没有,只觉得这个臭小鬼自大娇妄,令人恼火。她僵硬地笑着,嘴角都快要抽筋了。 忽然手杖停下来,捅了捅她的胸部,一种异样的感觉顿时麻麻地传遍了阿雅的全身,下一瞬间,这种异样的感觉全被火上浇油的怒气所取代。她恍然惊醒,尖叫一声,将手中的盛放礼服的盘子迎面掷了过去。 修利文以超常的神经反射向后一跃,用手杖抵着盘子摇转起来,稳稳当当地接住了礼服,麻利的动作仿佛演练了无数次一般。 盛着衣服的盘子在手杖顶端旋转,好似马戏团的杂耍。 “哇!哥哥好厉害!”安和琼的叫声将阿雅推落孤立的深渊。 阿雅的双眼浮现水光,她讨厌死这个小鬼头了。 “嗯?真没趣,开不得玩笑的家伙,这就哭了?”修利文一脸无聊的表情,手杖轻挑,盘子落到小女仆的怀中,“好了,工作工作,再哭哭啼啼的小心我扣你的薪水。” 阿雅慌手慌脚地接住了礼服。修利文的话击中了她的要害,如果她的薪水都还没得领就被扣了,难道第一个月就得负资产吗?她深呼吸了几下,终于让自己的情绪回到了正轨。回想起女仆长的话,回想起此前一路跋涉中看到的犯错仆人的下场,她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也不再感到多么委屈了。只不过是被一个男孩用刻薄的语气教训了几句,吓了一跳,再碰了碰胸部,其实下场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糟糕不是吗?当然,如果有选择,她宁愿这个小主人换一个责罚方式,爽爽快快地痛骂她一顿也比刚才好。 不过,她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有些气馁,换作其他人,想必不会出这么大的糗吧?等回头和女仆同伴们一起聊天的时候,免不了要被当作笑话了。 阿雅边想着边抖开礼服,开始为大大刺刺张臂而立的小伯爵更衣。她注意到床边那位气质典雅温柔的女仆前辈朝自己投来鼓励的目光,心中顿时升起了温暖。她在心中暗自将这位女仆和女仆长比较了一下,真是各有胜场,这就是高级女仆的水准吧,阿雅的心中埋下了小小的种子,要是自己也能变得和她们一样就好了。 玛莉亚站起来。 “我去准备一下。”她说。 虽然主人对阿雅的遭遇不感兴趣,但仆下却不能大意。平时来炼狱城的人不多,这里既没有良辰美景也没有繁华商贸,是一个军管制的贵族领地,盘查十分严格。美杜莎的触手遍布各个角落,让想动歪脑筋的人无处藏身。所以,他们极有可能借使者团之力趁虚而入。实际上,王都盲眼修女的预言让王国人心浮动,修利文早在前段时间就宣布封闭城堡,不过这并不能完全阻挡有心人的介入,美杜莎也会在全盘顾虑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什么王都会值此多事之秋派遣使者团宣布联姻呢?修利文并没有多想,他觉得深入考虑并没有多大意义。就当作是盲眼修女做出预言后,王都为了预防万一,以此来稳定人心吧。 不过这么做却给美杜莎带来了一点儿小麻烦。 没错,只是一点儿。修利文挥挥手,示意玛莉亚退下。 第十二章女仆卫队 王国律法规定,伯爵能够招募私人卫队,但是无法者不能超过五百人,有法者不能超过两百人。如果有特殊需要,可以向国王提出申请,由佣兵协会调派不超过千人的雇佣兵。 第11章 王国虽然执行分封制,但是获得领地的人只享有自主政权而没有直接军权,一切涉及武力武装的暴力部门,例如法师协会、佣兵协会、炼金术士协会之类,都直属于王权,私下屯兵和秘密联合都将视为叛国。 这些部门的每一个职阶,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包括出身、行为、觉悟、前科,只有在满足所有这些要求后,才会考虑实力。在晋升前,必须进入专门学校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学习,晋升后每周都要参与读报,每个月进行一次自我批评。而普通成员也必须在接受任务时,庄重地对国家和国王宣誓自己的忠诚。 王国已经存在了一千三百年,而所有人都坚信,它必将继续存在下去。 作为强大王权的附庸,美杜莎家族自崛起以来没有丝毫行差踏错。 从女妖塔第十一层开始,直到第十三层都是女仆卫队的领域。这支直属蛇发者的亲卫成立于炼狱城始建时期,明面上的人数是一百三十五人,一百个弱法者,三十五个强法者,已经接近了伯爵私人法力武装的上限。 玛莉亚在办公室见到了卫队总队长兰。那是被喻为“鬼畜王”的女人,就个人作风而言不免让人诟病,不过实力在美杜莎家族中首屈一指。身为对战斗一窍不通的孤女,凭借战功一步步升迁此位,能力和忠诚都不容置疑,是被主人所器重的家臣。她任职以来兢兢业业,手段有时略显激烈,但在女仆卫队里却具备非同凡响的统治力。 兰曾经在过去的一次惨烈战斗中失去了左眼,如今戴着镌刻有美杜莎纹章的眼罩,却不减她的容貌和风姿。两鬓垂下的发梢呈现螺旋卷,在烛光中散发着黄金般的光泽。玛莉亚推门而入时,她正将双脚搭在办公桌上,津津有味地阅读一本时下流行的艳情小说。 “真是稀客。”兰有些惊讶,对童年和青春都用来浇灌家族这棵大树的她来说,这个性情温婉的女子只算一个资历浅薄的后辈,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这个女人的喜欢。实际上,是她怂恿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主人将这个女人抢过来的,毕竟亲自出手有诸多不便,而且受限于身份和性别,也不可能得到预想中的结果。不过令兰失望的是,玛莉亚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小主人现在越来越离不开她,这使得她以公谋私的企图落空。 不过兰并没有放弃,一直试图寻找玛莉亚的病脚,希望有朝一日小主人会把她交给自己处置。 这几年的接触让玛莉亚清楚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家伙,虽然她不喜欢私下评论他人,不过她的确有些害怕并厌恶这个女人,平时极少出入这个房间,尽量避免两人单独的会面。 “下午好,兰队长,您看来十分空闲。”玛莉亚扫了一眼那本艳情小说,名字是《玛莉亚的秘密花园》,她温暖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请不要介意,其实这是经过伪装的情报。”兰一本正经地将小说扔在一叠公文上,表示自己说的都是实情。 “您不需要跟我解释,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啊,是吗?真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玛莉亚努力不让僵硬的笑容碎裂开来,面带微笑不仅是身为女仆的职责,也是她的处事习惯,不过这在名为“兰”的风暴面前总会变得摇摇欲坠,不需要原因,总之她就是对这个人不感冒,“主人刚得到情报,有人混进了塔里。” “这很正常。”兰靠在椅背,用手指抵着下颚,惬意地答道。 “嫌疑者在第九层失去了踪影,我希望您能够派人检查一下。” “真麻烦,一个小老鼠而已,就算我们这里没有行动,主人也会安然无恙。”兰不以为意地说:“他是蛇发者,不是吗?蛇最爱吃老鼠了,鲜嫩可口的小老鼠。” “我来这儿经过了主人同意。” “是主人的吩咐吗?不尽然吧,我倒觉得他不是同意,而是不否认。”兰离开座位,走到玛莉亚身后,手指轻轻滑过女人的脖子,再挑起她的下巴,“换句话来所,这是主人所默许的你的个人行为。” 玛莉亚没有挣脱和反抗,那只会让这个女人更加来劲,若只是像个木偶一样无动于衷,反而能够泼她一头冷水,让她一见女人就发情的头脑降降温。 “啧,真无趣的小姑娘。”兰眯起右眼,她已经三十二岁了,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有资格这么称呼玛莉亚。 她回到座位上,按了一下桌上的呼叫铃,片刻就有两位值班女仆卫兵走了进来。她们身上女仆服让她们看上去更像是女骑士,连手指头都围起的护手,胸甲和战裙下是天蓝色的衬裙,长及大腿的护腿和战靴连成一体,腰挎长剑,头盔用左臂夹在腰间。这些都是高级附魔装备,质地轻便,但却拥有强大的强化作战能力。 两人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姿容俱是上佳,气质各有不同,但都犹如出鞘利剑,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在一共才有一百多人的女仆卫队里,每一名成员都必须手染百余条生命的鲜血,其中包括男女老幼和各种野兽怪物,她们的教育和生活以“赎罪”、“偿还”和“侍奉”为核心,得到主人的宽恕和赞誉将是她们最大的喜悦。 说到她们的实力,就不得不提一下强者的定义。 具备法力的战士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技能,拥有技能者在理论上当然要比没有技能的人更强大。他们的技能通常来自两种方式,一是得到指点或者自行领悟,二是附魔装备上附带的技能,只要将法力输入就能发出。前者也被称为固有技能,虽然不依赖外物,却较难习得,寻常战士得之一二已经是邀天之幸。后者却需要得到附魔装备,附魔装备无论好不好,都不是大路货,一向供不应求。 当然,战斗的胜负并不以技能的多少为关键。技能就如同数量有限的子弹,什么时候发射,发射何种子弹,射向何处,该射出多少,还剩下多少,都必须详加考虑,否则就达不到应有的效果,甚至被敌人趁虚而入。技能多,就是子弹可选的类型多,但杀人,有时只需要一颗子弹便可,甚至不用子弹也可以杀死敌人,技能也一样。 虽然世间根据普通战士所拥有的法力总量分成六十个等级,称之为法力级,是衡量普通战士实力的重要参考,但这种划分方式能够体现的更多是普通战士的潜力大小,而无法真正确定强弱。 法力量,技能数量,技能的掌握和应用水平,装备的优劣,战斗经验的多寡,战斗技巧,运气,将这些综合起来,才能评断一个战士的真正实力。 这些战斗女仆在经过严酷的锻炼后,无一不拥有五十级以上的发力量,三种以上的固有技能,附魔装备附带的技能同样在三种以上,并且对这些技能的掌握和应用十分精湛,战斗经验丰富,可称之为强者。 她们肃然向兰敬礼,兰回礼后对两人说:“从八楼到十楼,你们去检查一下,对方是高手,要小心。” 两人没有多话,再次敬礼便出了房间。 “这下你满意了吧?亲爱的玛莉亚。”兰说:“要不要留下来看看结果呢?不会花上太多的时间。” “很抱歉,宴会即将开始,我离开主人的时间已经太长了。”玛莉亚毕恭毕敬地朝兰鞠躬,迈着宛如发出“do”的琴音的步伐走出房间。 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感知中,攥起拳头在嘴巴轻轻咳了一下,露出一丝慎重。 “好久不见了,三公主殿下,真没想到您竟然会随使团莅临本城。” 办公桌右侧的窗明明紧闭着,窗帘却如同承受风的冲击般扬起来,空气如同水波般晃动,原本一无所有的帘幕后出现了一条身影。 她轻轻用手拨开窗帘走了出来,包裹在花纹华贵的披风下的身体显得病弱纤细,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刮走,肌肤呈现出病态的白色,如同易碎的玻璃,精致的五官充满了柔弱的气息,且如同人偶般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生硬呆板的冰冷。 “好久不见,兰。”她的声线一如表情,毫无起伏,就像尺子的刻度一般。 她来到办公桌前和兰面对面坐下,举手投足如同丈量过一般,十分标准,但不太像是人类的动作,反而像是礼仪模子铸造出来的产物。 兰自从结识她的第一天起,就对这种不正常的绝对标准充满疑惑和戒惧,这已经超出了神经质的范围,就像把自己的人格硬生生抹去了一般,她难以想象究竟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而且也无从辨认眼前的这个女性是否还能套用“人”这个词语。公主当然也可以变得优雅,若有需要,也会在他人面前微笑,但那就像是戴着假面一般,而在兰面前,她从不戴上假面。 谁都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兰也一样,不过她将这个公主对自己的特殊当作是一种承认。 她承认自己什么?兰有时会想,是实力?是精神?还是同病相怜?不过兰觉得自己是正常人,而这个公主则是非人的怪物,两者根本就不应该放在一起比较。 “那只小老鼠是你的人?”兰的表情很严肃,一副就事问事的模样,“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虽然从我的角度来说难以想象,不过我知道你对有很多男人充满了奇怪的吸引力。如果你把麻烦引来了,请自己把他们解决掉,我不希望主人的未婚妻身上有暧昧的味道。” “本质上来说,那不是我的人,也不是我的追求者。”三公主开口了,“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动手将他处理掉。 第12章 我遵从父王的决定,相信联姻带给我的幸福,请无需置疑我的诚意。” “其实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会答应这个联姻,我总觉得……”兰咂了咂舌头:“你不像是喜欢让人随意摆布的家伙。” “那是你的误解,兰,我不介意被一些人摆布,就这点来说,我们具有共通性,所以我站在你的面前,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引荐。” “引荐?” “没错,我要见我的未婚夫,炼狱城的蛇发者。” 第十三章阴影之中 撇开三公主和女仆卫队总队长兰的商议不提,派遣刺客之人的动机的确并不完全是被爱慕和妒忌这两种毒素侵害了大脑。 “那种木偶一样又不近人情的女人有什么好?你说得对,关键不往往不在于人,而在于人的行动。”阴影中的人说:“你知道法力为什么会成为划分实力的标准吗?” 那么,简单谈一下法力这个东西。它的本质和来历谁也说不清,但是它能够转变成任何物质和能量,也能够转变成各种属性,它能让无机物变成有机物,能杀死生命,也能让死物获得生命。它的强大就在于它的包容性,它几乎无所不能。 理论上,它和时间空间同在,亦能存储于各种媒介中,例如人体,亦或是动物、树木、矿石,不过要调动它就有些困难,实际上,就算是人体自身所拥有的法力,他们自己也难以全部调用出来。 同时,也不是每种东西都能成为媒介。 就拿人类来说,一生下来就可以确定是否拥有法力,它就像手和脚一样,如果没有,在一般情况下无论你怎么去锻炼和治疗,也不会长出来。没有法力的人称为无法者,有法力的人根据法力强弱分成弱法者和强法者,法力在通常情况下可以通过锻炼增长,但不能增长的情况就称为恒发,这就如同天赋一样,有的人好,有的人差,天生注定,难以强求。 虽然法力能够转变成任何东西任何属性,不过就人类来说,并不能把这个特性玩转如意,他们也相信,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将法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法力之所以能够成为划分实力的标准,就在于技巧娴熟的无法者战士在单对单的时候,有可能被毫无技巧的弱法者杀死,这是一种能够跨越技巧的本质力量。”阴影中的提问者回答道。 “既然你了解这一点,那么我就可以继续说下去了。”阴影中的解答者似乎将质问者当成了初出茅庐的新手,不过质问者无心纠缠这一点。 “百年前炼狱入侵人间,末日之战让人类元气大伤,这谁都知道。问题在于,这种伤势对炼狱的那些怪物来说无伤大雅,它们让炼狱死气遍布人间,极大地影响了人类对法力的控制。”解答者虽然年轻,但是对辛秘知之不少,“末日之战幸存的战士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他们或许因为死气的侵蚀,导致法力暴走而亡,或许还在苦苦追寻去处死气的方法。受到死气的影响,人类的实力不断下降,法力越是强大,死气的影响就越明显,最终让强者狂性大发,弱者也难以提升实力。” “这我都知道。”提问者说。 “那你知道三公主殿下很可能快要解决这个问题了吗?”解答者说。 “这,这不可能!” “人之所以觉得不可能,是因为他们办不到。虽然我也不想相信,不过经过分析,得到的结论就是如此。那个女人是这百年来所有天才之中的佼佼者,她找到的不是分离死气和法力的方法,而是融合两者的方法。”声音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空气中似乎在酝酿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她将会成为人类最强者之一,人们该为她单独设立一个新的职业,叫什么好呢?亡灵法师?哈哈,亡灵法师!谁都没有见过的法师类型!” 解答者的咆哮在房间中回响,他感到眼前的一切都让自己充满愤怒,于是用手将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地面。他喘着粗气,摔碎声意味着他仍旧对某些东西具备强大的掌控力,这让他莫名的火气发泄了不少。 提问者没有理会这一切,他慢慢在心中咀嚼着这个信息,并试图推测未来力量板块的变化。 “我才不管什么蛇发者,我要得到她。”解答者扯了扯领口,重新坐回位置上说。 “……太不理智了,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要给家族增加一个难缠的对手?” “有些时候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去做,我的确爱着公主殿下,这你是知道的,爱情总让人盲目昏聩,也让人充满了勇气。”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提问者说:“阿基多,你和你的先人们一样,从不会为了大义牺牲感情,我很欣赏这一点,所以我会帮你。” “帮我?”阿基多想要发笑。 “我不会空口无凭。”那人将脚边的皮箱提起来,放在桌子上:“看看,浪漫骑士,它比你手中的任何筹码都要大。” 阿基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将皮箱的带扣解开来。在他打开这个箱子前,一种深沉的悸动阻止他继续下去,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脑中浮现了一个陈旧的画面: 那时他十三岁,是个整日浪迹花丛的纨绔,家世是举世闻名的大贵族,有一个注定了是家族继承人的大哥。他知道自己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什么也不做,继续厮混下去,反正就算他什么也不懂,也不会缺少金钱,只要他愿意,将会有几箩筐的名门闺秀任其挑选,他也没什么大志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在那一天,经过宫景的花圃前,他看到了一个柔弱的女孩,当时他吓了一跳,因为那女孩如同人偶一般,没有半点生气,直到她的关节动了一下,他才确认对方的确是人类。 女孩是人人都不待见的三公主,她并没有做多么大不了的恶事,只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杂音,一个格格不入的怪调,气质和行为让人忍不住皱眉,让人置疑王室的声誉。换作一个平凡点的身份,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指手划脚了吧,可她偏偏是一个公主。 那时,那个女人死物般的感觉还远远不及现在。但仍旧将胸无大志,整日得过且过的男孩吸引住了。他就像中了爱的迷毒,也捉摸不透自己究竟喜欢女孩的哪一点,是她纤弱的身材吗?是她机械般的意志吗?是她人偶般的精致吗?是她的境遇触动了他那颗纤细的心吗?总之,他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道名为沉迷的漩涡中无可自拔。 他想,或许只有自己,才能给予她幸福吧?一定是这样的,所以自己才会遇见她,才会对她产生这么激烈突然的情感。而他也必须完成这件上天赐予的使命。 是的,爱上她,得到她,都是他这一生的意义和使命。 可是她走得太快,他拼命地追,那个背影却越来越远,现在似乎只要一眨眼,就会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汹涌的情感在阿基多心怀里驰骋,将所有迟疑和不安一一粉碎。 他打开了箱子…… 第十四章女仆之战 与此同时,远在炼狱城的两名女仆卫士下到了第九层。虽然眼睛是睁开的,但是比起视觉,她们更依赖自己从厮杀中获得,并经过一身附魔装备增幅的感知和直觉。事实上,有法力的人经过锻炼,或者牺牲某些身体知觉,这种超越五感的感知可以抵达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王国最强大的盲眼修女,在失去双眼之后,甚至获得了一些对过去、未来和未知变化的感应。她所主持的盲眼修女会,培育着人类最好的先知和弓箭手。 刺客也一向是个中好手。 不过这场隐匿和感应的较量很快就有了结果,虽然视野里什么都没有,但是短发女仆突然跳进旋梯的内里空心,下落的一瞬间朝梯道侧壁挥剑。 锵的一声,火花闪现,她的剑被架住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在原本一无所有的侧壁前浮现,他用手臂抵住从头顶斩落的骑士剑,抬脚朝她的下腹踹过来。 女仆用膝盖挡住这迅猛的一踢,身体如同轻飘飘的落叶般借力向后跃开,可是身处半空时,从对方的鞋跟处射来一道水箭。尽管女仆及时用骑士剑挡了下来,可仍旧被这股力量砸进了第八层的楼道中。(奇*书*网.整*理*提*供)人影却借助水箭的推力躲开了飞扑而下的长发女仆的拦截,斜斜飞上第十层。 长发女仆将长剑插进第九层的梯道侧壁中,阻住落势。说时迟那时快,短发女仆再度跳出来,抓住长发女仆的脚踝,用力一荡就落到长剑上,以此为跳板,借助弹力飞身上了第十层,再度和顺着楼梯向下冲的人影交击一记。 这一次短发女仆调整好了姿势,稳稳当当地挡在了刺客的前方。 长发女仆仍旧站在第九层的旋梯外,抬头仰视双方的战斗,若情况允许,她将继续留在这儿,切断敌人后退的路线。 三人没有任何交谈,也没有留下活口的必要。 刺客抖了一下右手,臂刃如同毒蛇吐信般弹了出来,他轻轻弯下身子,将臂刃收到背后,让人无从判断其出手的方向,做出一副要强行突围的姿态。不过短发女仆心下另有判断,先前的试探让她大概估测出对方的能耐,单纯就实力来说应该比自己强一些,但是正面进攻的话,刺客有先天性的不足。奇兵和偷袭看中的是瞬间爆发的攻击力,但是在光明正大的战场上,只有防御才能赢得胜利。 就防御来说,骑士无论在理念还是实践上,都具备比刺客更丰富的经验。 第13章 如果这个刺客对此没有足够的认知的话,那她不介意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不过对方应该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那么肯定会有出乎意表的计划,这副强行突围的姿态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空气凝滞了大约三秒钟,刺客的身形模糊了一下,短发女仆大吃一惊,对方的速度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快?利刃快速斩过,留下一道弯月的余光。短发女仆在千钧一发之际后仰身体躲过了割喉的一刀,肌肤上的寒毛直立起来,这不是恐惧的缘故,而是徘徊在死亡线上的直觉。 想也不想,短发女仆双脚一蹬,将后仰变成了后滚,身体团缩起来,好似突然间被月弧般的刃光从腰间折断了。刺客的臂刃当然没有得逞,只一眨眼的工夫,短发女仆如同滚球般向后退开数公尺。可是当她抓住地面稳住身形的时候,刃尖又幽灵般出现在眼眸里。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腿脚一沉,下半身宛如系上了大量的铅块,再来不及闪躲直刺向眼睛的第三击。 说起来话长,刺客割喉、砍腰、刺眼的三连击如同飞燕掠水,轻快无比,等长发女仆反应过来时,短发女仆已经陷入绝境,她甚至连任何念头都没来得及升出。 长发女仆振身而上。 旋梯中陡然炸出一团刺眼的光亮,将周遭的一切都吞噬下去。 这光是从刃尖炸起的,刺痛好似一根针扎进短发女仆的眼中,她反射性闭上眼睛,但整个世界仍旧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觉得自己此时好似站在悬崖边,因为被人推了一把,摇摇晃晃几欲要跌进死亡的深渊中。她努力稳住身体,可是却仍旧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越是挣扎就越是无奈。这一瞬间,她猛然想到了对方忽然变得快速的原因。确切来说,并不是对方变快了,而是自己的反应和动作变慢了,那名刺客之前背过手的时候,一定做了一些小动作,例如施放一些难以察觉的毒雾。 干得漂亮,短发女仆想,她心中没有任何怨言,因为失败和即将到来的死亡并不是她做得不好,而是敌人做得太好,技能的每次应用都精心策划,恰到好处,如同行云流水,让自己徒有反击之力却来不及应对。她只是有一点儿小小的遗憾,这遗憾出现得莫名其妙,没有根由,她此时也没有去寻找原因,只是沉湎在这股让她心醉的情绪。 时间变得漫长,可是最后一击并没有到来,短发女仆跌坐在地上,耳中传来剑刃切入人体的声音。 锋利的双面刃被长发女仆紧紧抓在手中,鲜血如同流水一般从手甲的裂缝中涌了出来。痛苦和愤怒全写在她那张坚毅的脸孔上,她的情绪如同沸水般翻滚。臂刃另一侧的人影已经消失了,她能够赶上完全是对方的策略。那个高明的刺客没有浪费时间杀死她的同伴,而是引诱她让开一条退路,使出了金蝉脱壳的伎俩,松开臂刃,自己跃进了旋梯的中空处。 问题就在于她不能弃同伴于不顾,长发女仆狠狠扔下臂刃,从旋梯中空处跃了下去,虽然不一定能赶上,但是必须确认对方是否出了塔楼,免得再被施一记回马枪。 短发女仆终于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香气,这种气味直到此时才扩散,这是她判断失误的根本原因,而这个时候,她的下体已经完全麻痹了。 “可恶!”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她心有余悸地轻声道。 五分钟后,拦截结果传到了修利文的耳中。 “跑掉了吗?没关系,我觉得这样挺好。”修利文说。 不过玛莉亚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她在心中暗暗腹诽兰的无能,明明表现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口口声声说对方只是个“小老鼠”,然而到头来却一无所获,有机会要好好讽刺她几句。当然,让她没事找上门去是不可能的,不过并不妨碍她在脑中臆想那个女人被训斥得脸红耳躁的模样。若换成其他对象,玛莉亚自然不会产生这种虚妄的恶念,不过对象是兰则不一样了,对玛莉亚来说,她就如同与生俱来的天敌一样。 玛莉亚总试着在主人跟前摆弄兰的是非和失职,不过她一向温和有礼,很难开口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无论心中多么想都不行,每次张口,心中立刻就充满了愧疚复杂的心情,如同顽石一般哽塞在她的喉头。然而,越是如此,一想到这种愧疚之情是对兰而发的,就越是感到吞了一只死老鼠般恶心。 “要不要在城中发布通缉令呢?”玛莉亚建议道,并不是一定要抓住对方,只要打草惊蛇,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最好是让他不能再留在城里。 修利文知道玛莉亚的想法,不过他另有打算。 “宴会马上开始了,你们先过去。”他对身边的女人和女孩们吩咐道。 “你呢?” “我会陪同特兰斯先生一起出场,他可是这场宴会的重要客人。” 修利文没有留下任何人,包括伪女野蛮人护卫赛巴斯安娜。他确定所有人都离开后来到镜子前,用手在镜面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在最后一笔落下后,镜中倒影扭曲起来,如同那并不是镜子,而是一团如镜的水,卷起一阵漩涡。 当漩涡停下来时,镜中的修利文已经被一个身披白大褂的女性取代,女人的面目模糊,看不清长的什么样子。 “妈妈。”修利文这么叫那个女人。 第十五章母亲 “真高兴你主动来见我,亲爱的。”女人的声线十分模糊,但修利文仍旧能够听出她在说些什么。修利文心中充满激动,也充满了恐惧。有一段时间,他觉得对母子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它应该更加温和,更加温暖一些,但是那些母性的光辉从没有在镜子里的女人身上出现过。修利文也记不起这个母亲是否有抱过自己了,自从他能够说出“妈妈”这个词语以来,她大部分时间就如现在这般,依靠这面镜子和自己见面。 修利文一直很想见自己的母亲,可是一旦见面,就会生出一种晦涩难耐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跋涉在腐烂的泥潭里,不断有黑色的淤泥滴落在自己的头顶上。可他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越是厌恶惶恐,前方某个可能存在的物事对他的吸引力就越大,让他欲罢不能。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修利文难以承受太长的时间,因此他下意识抗拒着和母亲的见面,另一方面又迫切期待着和母亲的见面。 “您还好吗?老是呆在房间里对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出来走走呢?”修利文这话已经说了很多次,可是母亲的回答永远是:“亲爱的,在这个清净幽暗,全然没有杂念的地方,心也会变得如同水晶般剔透。我喜欢这儿,不想出去,可是却感到孤独,你为什么不上来陪陪我呢?” 修利文记得自己曾经去过一次,可是当时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从那以后,每当踏上第十四层的阶梯,身体就会如同石化了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修利文心如蚁噬,觉得无法满足母亲愿望的自己根本就是一无是处,可是他努力过了,他盼望能够去到母亲身边,可是身体和精神却都在抗拒。 “不要哭,修利文,我永远爱你,永远在这里看着你。”母亲的声音宛如充满了魔力,“能不能告诉我,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好的……”修利文下意识答道,不过他立刻想起自己本来的目的,忧郁悲伤的心情顿时开朗的许多:“妈妈,我的眼睛很快就能让人变成石头了。” “石化魔眼吗?”母亲的语气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做得好,修利文,你的天赋是家族有史以来最好的。” “可是,妈妈,石化魔眼完成后,我的法力就无法增强了,不是吗?”修利文有些惋惜:“你说过,法力会被魔眼吸收,魔眼会越来越强大,我觉得害怕。” “不要害怕,魔眼的育成只是第一步,随着它的成长,你将会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不逊于他人的力量,只要你善用它,所有人都会畏惧你。” “能告诉我具体的内容吗?”修利文央求道。 “这可不行,就让妈妈保留一点无关大雅的小秘密吧,修利文。”母亲似乎没有了再谈下去的心情,“我累了,下次如果你上来,我就给你一件礼物,如何?” 她说着,身影逐渐扭曲。 “妈妈!妈妈!”修利文用力拍着镜面,他心情急躁,却不敢用力,免得弄碎了镜子。 最终镜子里的倒影又变成了自己,修利文满怀复杂的心情,呆滞了片刻,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丝笑容。 “一切都会好起来,妈妈,等着我。”他自言自语着,出了房间,现在他要进行仪式的最后一步,完成美杜莎家族世代相传的最高奥法“石化魔眼”。 阿雅知道刺客没有被捉住,虽然已经逃了出去,但还是有些忧虑和后怕,于是慌慌张张地做了大队伍的尾巴,然后在抵达三楼时,不声不响地从队伍里消失了。不过她一路上看着忙碌的前辈们,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除了为主人更衣,她没有被分配到其他的任务,也没有找到女仆长,只得闷闷不已地回到女仆休憩大厅。平时活儿暂告一段落时,大家都会选择来这里轻松一下,无论任务多重,都会有闲暇的人呆在这儿聊天,因为总不会所有人都在忙同一件事情,那种人手不足的情况,女仆招募处会在出现迹象之前就把它解决掉。 大厅的装饰和布置由女仆会议商讨决定,每一瓶插花,每一对桌椅,每一种颜色,每一样食物都是女仆们亲历而为,这里是她们的自留地,主人默许她们拥有无视整座塔楼的风格和布局的权力。 第14章 阿雅觉得在这个塔楼里,再没有比女仆大厅更让人感到舒适自然的场所了。无论她多么慵懒随意,谈论何等禁忌的话题,在这里都不会有人职责她,因为这里是自由的花园,女妖塔中的异度空间,来到这里就如同出笼的鸟儿,是飞是跳都随她们高兴。 阿雅踏上金黄色的地毯,立刻像被吸走了全部的气力般瘫软在地上,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直到此时才彻底松懈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女仆的工作比在地里干活辛苦多了,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转,立刻烟消云散,回家乡种地可没有那么多薪金。 “阿雅,阿雅。”有个糯米糕般又甜又软的声音在阿雅耳边响起,她不想理会,不过说话人拼命摇她的肩膀,将她撬了个翻身。 阿雅眯起眼睛,神情好似一种慵懒的猫儿。 “我听说了,你把刺客带到主人那里了?”同期的女仆好友梅梅优一脸兴奋。 她一下子扎中了阿雅的痛处,阿雅痛苦地“唔”了一声,用双手蒙住了脸蛋,她看似呻吟的回答立刻让女孩们嗅到八卦的味道,一下子全都围了过来。 无论是塔里惊现刺客,还是傻女仆将刺客带上楼顶,在女仆们听来都是新鲜事。虽然屋外的环境令人压抑,但是塔里的生活向来都十分平和,宁静,充满了行规蹈矩的雅致,前来捣乱的人往往在生活女仆们反应过来前,就已经被女仆卫士们处理干净了。 这一次伴随使团而来的麻烦,好似喜庆日的彩头,让无聊的女孩们热血沸腾起来。 “快说快说,那刺客长的什么样?” “主人把刺客解决了吗?” “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听说是使者团的人。” “哇,那真是不得了,使者团听说有五百多人。” 同伴们的七嘴八舌让阿雅陷入烦恼的泥潭无可自拔,她第一次觉得进入这间大厅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阿雅。”女仆长的叫唤解了她的围。她看到女仆长在厅门前朝自己招手,立刻如同泥鳅一般从同伴们的狭缝中挤了出去。因为看上去是办正事的样子,女孩们虽然心中不舍,却没有为难她。当阿雅随同女仆长离开时,还听到厅里的伙伴们就此事议论纷纷,看来今后要有一段时间必须躲着大家了,她不禁想到。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请求女仆长的谅解,别被扣了薪水。 “我都知道了。”女仆长说。 “对不起……”阿雅垂着头,丧气地说。 “抬起头来,阿雅,这事不怪你,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女仆长温柔地抚摸着阿雅的头发:“除了女仆和几个特定的女性之外,是不允许有人踏上最后五层的。你看,客人都住在第二层和第三层|qi|shu|wang|,他们一旦往上走,女仆就会询问他们具体有什么事情,并选择处理方式。那些情况和处理方法都在女仆手册里,你空闲时必须把它记起来。” “啊!原来如此。”阿雅恍然大悟,原来随同衣物一起发下来的小册子还有这个用处,不过她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遭遇了突发事件,“闵莎,那这次不会扣薪水吗?” “当然要扣。” “唔——”阿雅委屈地鼓起腮帮。 “一个银币。”女仆长闵莎笑着用手刀敲了一下阿雅的脑袋:“现在你去宴会厅帮忙,没出差错的话,就还你一个银币。” 阿雅一听立刻振作起来,元气十足地向女仆长敬礼:“遵命!长官!” 第十六章石化魔眼 修利文自个儿下了楼,他就像个无聊的孩子,一步一跳地数着阶梯,见到母亲后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这个男孩实在太有地位也太有钱了,每个人都宠着他,惯着他,有求必应,好在他的本性聪慧,很早就从父亲的表率中看出这种权利的底线。 在这个城堡里,没有一个能够和他平起平坐的玩伴,因此年纪小小,背影就充满了孤独、寂寥和因两者而生的坚韧与固执,让人不由自主想去疼爱他,满足他的愿望,任何恶意的戏弄都是可以被宽恕的。 无法和母亲好好相处是他的一大憾事,只能从破坏、戏弄、嘲讽和故事中汲取一丝安慰。可是如果让他失去现在的一切,来换取温暖正常的母爱,他又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会这么做,这让他好似偷偷摸摸做了坏事,心中充满难以坦白又生怕被发现的纠葛。 本着一种补偿的心态,他希望自己能够做出一些成绩,尽量满足母亲的心愿,例如早点儿完成石化魔眼。 虽然说石化魔眼的功用和法师的石化术近似,对法力上限的夺取也和恒定法术相似,但就本质来说,它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法师将某个法术恒定在自己身上,他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施展这个法术,而无需平日施法时必须准备施法材料或者念咒,既可以强化法术效果,甚至让法术效果永不终止,又不用担心法术失败的反噬。不过恒定法术会不断吞噬法力。举例来说,如果法力总量是两百份额,而恒定法术需要一百份额,那么今后法师能够自由动用的法力就只剩下一百份额。 法力上限的损失对法师来说是极其严重的,除非具备相当的实用性,否则法师将不会施展这种禁忌的法术。 而且,到目前为止,从未听说法师能够为他人进行法术恒定。 美杜莎家族的石化魔眼则不一样,它并不是指一项法术,如字面上的意思,纯粹就是一只具备神秘力量的眼睛。先祖们是如何得到这只眼睛的已经无法详考,但是美杜莎家族是从得到这只眼睛后才崛起的。它的真实形态和真正功用是历代家主最大的秘密。 修利文在五岁时被母亲挖去左眼,植入魔眼。对母亲和最后两层楼的抗拒,或许就是手术留下的阴影。 魔眼带给修利文卓越的反射神经、精密动作、平衡感、空间感和强大的肉体,作为代价,修利文的法力被其不断汲取,最终成为恒定弱法者。或许是魔眼刚刚移植,和身体并不契合的缘故,修利文时常感到魔眼的跳动,如同它拥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心跳,只是被人用强硬的手段禁锢在他的身体里。但这种禁锢是不会长久的,它迟早要醒过来,夺走这副躯壳,这种恐惧一直伴随着修利文,让他暴躁,惶恐,不知所措,必须蜷缩在母亲般温暖的怀抱里才能安然入睡。 根据母亲的说法,这是魔眼尚在胎状的证明,修利文必须提供更多的法力和更多的灵魂才能让它孵化,孵化后的魔眼会如同刚破壳的鸟儿将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作自己的母亲那样,承认他的主控权,并随着成长,赐予他更强大的力量。 受限于资质,修利文的先祖们没能使出魔眼真正的力量,可他们仍旧创造了今天的美杜莎家族。 母亲告诉修利文,他是有史以来资质最好的家主。他的诞生是一个特例,耗费了先人的无数心血,是上天有感于他们孜孜不倦的进取之心,而特地赐予的宝物。 将来或许有后人具备更容易发掘的潜力,却永远不会拥有如他这般广阔深邃的潜力值。因此,他是第七位移植了魔眼本体的家主。而他的父亲和大多数先人一样,植入的是魔眼的复制体,一旦主人死亡,立刻就会变回正常的眼睛,从而保证死人不会暴露眼睛的秘密。 追求魔眼的最高境界,这是母亲对修利文唯一的要求,至于美杜莎家族,不过是为了研究魔眼而诞生的副产物。 修利文撩开面具般的刘海,用发夹别了起来,露出完整的面容。他才只有十三岁,声线都还没变调,清秀的五官不能说是俊美,但也继承了母亲的轮廓,看上去像个清纯的女孩儿。不过只要遮住上半张脸,就不会被人误认错性别了,这也是他用刘海遮掩相貌的原因之一。 他紧闭的左眼睁开来,眼中的世界顿时换了一副模样,就如同只用线条勾勒的透视图,没有任何“面”能够遮挡他的视野。魔眼的世界是简练的,也是苍白的,除了黑色的线条和空白,没有多余的颜色,它同时也是真实的,幻象和伪装在纯粹由线段组成的轮廓里都不复存在。 修利文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虚空中,以神的目光审视着“世界”这副草稿,只是他无法在其中添加任何元素而已。 他看到宴会厅中穿梭的人形,看到女仆长办公室里交谈的人形,以及前方不远处的旋梯下方——亦是第八层的旋梯天花板上的人形。修利文无法形容此时心中的感觉,这名刺客谨慎完美的藏匿反而让他变成了马戏团的大马猴,他感到一股悲伤涌现,既是为刺客而生,也是为自己而生。毫无掩饰的世界是如此单调无聊,没有任何惊奇,也就谈不上喜悦。 男孩走到刺客的身前,抬头对他说:“下来吧,我看到你了。” 刺客反而没了动静,他其实早就准备好动手了,他预想过许多与目标相遇的场景,可是这一幕不在其中。男孩的目光和话声让他心中涌起荒谬惊疑的情感,身体关节也好似被粘胶凝固了一般。可是男孩的视线没有半点虚伪,他并不是在诓骗自己,这让刺客心中陡然充满恐惧,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呢?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呢? “你在害怕吗?”修利文终于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他轻轻跺了跺手杖,眼神好似利刀一般刮了过去:“我叫你收起这套拙劣的表演,你耳聋了吗?使者团的奈瑟先生?” “为什么?你怎么会发现我的?”刺客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苦涩。 第15章 “这是秘密。”修利文回答道。 “不对。”刺客落在修利文身前,他盯着男孩,发现了一丝端倪,“你特地把头发束起来了。是眼睛吗?你的眼睛能够看破伪装?” “奈瑟先生?就暂且这么称呼你吧。”修利文不答反问:“你是一个强大的刺客吗?” “也许吧,虽然有很多人都比我强,但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厉害的。”刺客说。 他的话音刚落,翻手就用臂弩射出全部三支淬了剧毒的弩箭,每一支射出的时间间隔和方位都十分巧妙,只要目标的速度不超过某个上限,就无法全身而退。而只要擦破一丁点皮肤,毒性就会在三秒钟之内置人于死地。虽然修利文的眼睛是他没有预计到的变数,不过他直觉感到这个男孩的速度和经验还不足以让他躲开这个出其不意的攻击。 修利文的应变再次出乎刺客的预料,小伯爵定定立在原处,用手杖挡住了笔直射向自己的那支弩箭,却被另外两支擦伤了手臂和大腿。这看上去是十分稳妥的应对方式,因为这些箭矢是以“闪躲”为前提预置的轨道,所以他只受到了两处轻伤,甚至对行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不过他是否有想过?刺客的攻击往往带着各种附加效果。 “哦,有毒吗?”男孩怡然自若的言语让刺客的期待如同水中落石,直往下沉,“让我一瞬间麻痹了一下,真是不错的毒性。” 虽然男孩说来轻描淡写,但是刺客知道,这种剧毒甚至可以在几息之间让体重数吨的庞然巨物倒下。 这个男孩具备强大的抗毒体质,是自己太小看他了,刺客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和目标碰面之前,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被两名女仆卫士发现也只是降低目标戒心的策略一环。可是对目标实力的错误估计仍旧成为了失败的关键,这是大多数刺客不得善终的硬伤。每个刺客都知道情报的重要性,但是有时候并不是注重就会得到结果,也不是情报不足就允许退出。 在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无奈,事到如今,刺客已经抛开了所有的杂念,他不明白这个男孩为什么不召集属下,但逃离估计是不用指望了,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捉住或杀死这个男孩。 “来吧,不要再耍小花招了,用尽全力,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修利文好似看穿了刺客的心思般说到。他将手杖当作细剑,在胸前划下剑礼,然后迈开弓步,左手插腰,右手的手杖平指,做出十分标准的击剑姿势。这是他唯一学过的剑术。 刺客当然知道这个架势,这并不是杀人的剑术,而是一种贵族间流行的击剑运动。这个男孩将现在的情况当成了什么?贵族间无伤大雅的“对决”吗?可是那副严肃认真的神态却令刺客心中涌出莫名奔涌的情绪,让他不由自主地将这场性命之搏当成一场崇高壮烈的仪式。 好吧,如果决定命运的是一场公正的对决,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还算不错。刺客脱下右手的白手套,扔在两人之间,本来那应该是用来掩饰假指甲,以做出出乎意料的一击的,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当然用不着了。本来能够随身携带的道具就不多,大部分用在设置圈套上,在陷阱被破解,弩箭也射尽后,他几可称得上弹尽粮绝了。无论是行动的构思还是准备,他已经做到了物尽其用,用尽全身解数,落到这个地步真是没什么好后悔的。 刺客拉开架势,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刺客的脚迈了一步,瞬息跨越两人间五米的距离,来到修利文右侧,速度之快甚至在修利文的右眼里还残留着原地的残影。刺客右手五指并拢,宛如一把长刀,直戳修利文的咽喉,左掌也朝他的脊椎摸去,左脚去踩男孩的左膝窝,这一脚初中为的是禁锢对方的行动,不过照他这般力量跺实了,非得将没有任何护具的膝盖骨给踩碎不可。这一下就好似前有利剑后有补网,脚边还放上个捕兽夹一样,让猎物进退失据,凭的就是不带一丝烟火之气的速度。 修利文耳中听到“呼”的一声,被刺客行动卷起的气浪此时才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眯起右眼。 眼见就要将男孩毙于掌下,目标却忽然矮了一截,让刺客交错的左右手仅仅抱住一团空气,而左脚也没有传来预想中的触感。原来修利文在千钧一发之际,没有选择前进和后退,实际上,这种击剑姿势也只在前进和后退上具备敏捷优势,但却不利于左右两旁的闪躲,这也是刺客选择从侧边进行攻击的原因。但他将弓起的右腿伸展开来,身体一坐就成了劈叉,躲过直取头部的右手后,再前倾身体,宛如没有骨头一般,将身体整个贴在向前伸的右腿上,便又躲过刺客捉拿脊椎的左手,紧接着腰部一扭,双腿顺势一抖,便打了一个回旋,掠过刺客踩来的左脚,扫向刺客的右腿,取的部分也是膝窝,虽然没有踢碎骨头的力道,但正中这个部位,也会让人腿脚一软。 刺客感到劲风直逼右腿而来,立刻向后跃开。修利文没有踢到对方,却借助旋转的惯性将身体倒立起来,就好像一股平地升起的旋风,全身的劲力拧成一束,一直传到脚跟上,直取刺客的小腹,手杖也打向对方的脚踝。 手杖倒好应付,但是踢向小腹的脚跟力量很猛,刺客的腹肌久经锻炼,可是仍旧不敢硬抗一记。刺客用左臂的臂弩机括挡住腹部,右手手刀朝脚踝划去,要割掉他的脚筋,同时脚轻轻一抵,就用鞋底踩住了杖头,用力将它推了回去。修利文的攻击似乎充满了韧性,一触既弹,顺着这股反震的力量,支地的左手用力一撑,整个人便似兔起雀跃,和刺客拉开了距离。 修利文蹲踞在地上,左手撑着地面,和双腿形成稳固的三角,也似一只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狼虎。刺客不敢轻举妄动,攻防数次,让他深切体会到这个男孩超乎寻常的身体素质和临时机变。虽然身材看起来娇小,动作也不规范,但却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战斗嗅觉,而且,他身上的衣装并不像是附魔武装,真是难以置信,他仅凭肉体就能达到和全副武装的有法者相当的程度。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孩子,更像是经过巧妙伪装的人形兵器。 第十七章死 虽然修利文蹲踞在地上的姿态在刺客看来极具威胁性,但本人却觉得有损贵族的体面。于是他站了起来,试图重新摆好击剑姿势。这让刺客哭笑不得,不过他可管不了那么多,在修利文攻防一体的架势崩溃的一刹那,立刻欺身而上,宛如笔直射出的利箭,右手刺向修利文的脑袋。这一击又比之前迅捷许多,因为没有那么多后手,动作干净利落,目的直接明确,就是依仗速度进行逼迫式进攻。 简洁了当的刺击总是最快的攻击方式,贵族的击剑理念也源自于此。 修利文倒抽了一口凉气,之前的进攻虽然快速,但是对方的想法复杂,反而能够针对动作进行分解应对,但是如今直接的攻击方式已经达到了他所能应付的攻击速度和攻击距离的极致,这种相对差距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其它的应对方式。 后跃,闪躲,前趟,刺击。修利文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行动起来,这是无数次“对决”养成的发射动作。 确保距离和交叉攻击是贵族击剑的精髓,修利文的击剑教师是此中高手。 他告诉修利文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即便是看起来公正的击剑,手腿长的人也会占据先天优势。 弓步跃进的姿势虽然方向单一,但在直线上同时具备速度和距离的优点。如何估摸自己和敌人的有效进攻距离,利用高速的进退让敌人的进攻变成强弩之末,强化自己的攻击距离是首先要掌握的技巧。防御更是击剑的弱点,尽量用身体最小幅度的摇摆达成闪躲,并同时进行反击。 修利文仅仅是偏开头就已经足够吃力,刺客的假指甲在他的脸上留下血痕,若是普通人这个时候就该躺下了,但是修利文的身体并不畏惧这种程度的毒性。虽然慢了一线,但他的手杖仍旧递了出去,杖头是钝圆形,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刺穿敌人身躯的威力。 空气发出尖啸声,刺客右手一搁,挡下了这次反击,修利文趁机拉开距离,手杖和柔韧的刺剑还是不一样的,正式的刺剑可以利用剑尖的颤动来迷惑敌人,不过刚直的手杖可不行。修利文将杖头向下按了按,猛地趟前一步,首次发起进攻。 刺客的体形和速度虽然占据优势,但是修利文的手杖让他在攻击距离上胜出一线,而且刺击速度也不慢,两者相加减,在交叉攻击上修利文似乎要占据一些优势。同样是直线刺击,刺客在接触到修利文衣襟时,修利文的手杖已经可以刺穿他的喉咙。 不过刺客的右手比修利文的手杖要灵活,屈伸自如的右手好似灵蛇吐信,绞缠刺拍样样使来,反而是修利文的伤口慢慢增加。 两人你进我退,右手和手杖迅速交错,碰撞,发出雨点般密集的拍打声,眨眼间就互击了十数下。 修利文觉得现在状态持续下去,自己就要落败了。杀死刺客的方法有很多种,可是他决定了要让这个身手高绝的刺客当作祭品,就必须让对方败落得心服口服。 祭品实力的高下和抗拒力的强弱,决定了魔眼孵化后,力量起点的高低。 修利文觉得要满足这些要求,就必须光明正大地用自己的实力压倒对方,让他绝望于自己的极限。 可是太强的修利文无法战胜,太弱的又不能令他满意。 第16章 这名刺客的实力刚刚好,让修利文感到惊喜,他决定超限发挥魔眼的力量,一口气击倒这个家伙。 魔眼一旦植入,虽然初期会感到和身体有隔阂,但使用方法却如举手抬足一样化作本能。随着法力的滋润,逐步开发出来的能力会如同迷雾消散一般渐渐清晰,若只是刚显现出大致轮廓的能力,虽然可以感知到效果,但使用的话却会对身体和精神造成极大的负担,进而产生一些后遗症。 修利文只尝试过一次,因为事后太过痛苦便再也没有动用过这种超限力量。 不过现在不是顾虑的时候,只有力量的爆发才能打开局面。 在修利文做下决定的时候,骤变陡生,刺客强弩之末的手刀刺击没有和之前那般缩回进行防御,反而曲指一弹,将中指的假指甲射了出来。 修利文在刺客产生异动的刹那,立刻让危机直觉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眉心更有一种被人指着时产生的酸麻感。他硬生生纠正自己惯性的动作,身体飞速向后弹去,手杖竖起来挡住顺着鼻梁的一线。 只听“啪”的一声,假指甲射进手杖,在碰撞的一刹那又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新力,将拐杖硬生生折成两段。修利文下意识将偏头,射断手杖的假指甲从擦着太阳穴飞了过去。 男孩一身冷汗还没渗出,刺客已经闪现到他的身侧,右手并指聚刀朝他的脖子砍了下去。 修利文只来得及将断了一截的手杖挡上去,只听到空气一声闷响,刺客手刀的速度变成一道虚影,狠狠砸在手杖上,连杖带人一起扇了出去。 男孩的身体好似破烂的布娃娃一般在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重重摔在墙上,整个人好似贴在了上边,墙壁也出现蜘蛛网状的龟裂。若是寻常人,在没有批盔带甲的情况下,不死也要身残,不过和修利文互欧多时的刺客明白这个男孩的肉体素质有多么惊人,经过不断设计,才让对方因为缺乏经验,陷入惯性先失一招,保留多时的最终杀着终于出现。 没有半分迟疑,刺客抬脚一踢,消耗了身上全部法力,发出附魔护腿附带的技能“月刃”,一个半月形的巨大水刃迅速显形并朝墙上的修利文射去。 修利文连半分抗拒的动作都没能做出就被月刃击中,胸膛被劈开一道口子,鲜血好似喷泉一样溅射半空,迅即又凝结成一块块冰晶,眨眼的工夫,整个人都盖上一层寒霜,彻底被冰封起来。 法力用尽的感觉是怎样的?刺客知道,那就如同饥饿一般,只是这种灵魂深处传来的饥饿感,比肉体的饥饿感更令人难以忍受。所以,除了最危险的情况,很少会有人将法力用得一干二净。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这种感觉了,明明还有体力,可是却虚弱得几乎站不起来。 他拼命咳嗽,眼泪鼻涕都一起流了出来,头脑昏沉沉的,什么念头都难以转动。他的本能告诉自己,必须尽快离开,可是连身体都变成了这副模样,打上折扣的行动力仅仅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又怎能从戒备深严的塔里跑掉呢?他干脆躺了下来,如果有人来抓他杀他,那就尽管来吧。 “我杀死了蛇发者。”他自言自语,忽然觉得这可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我杀死了蛇发者!”他拼劲气力吼着,反正也逃不掉了,他要让这座塔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杀死了他们的主人——一个出乎意料强大的怪物。 他从来没有因为杀死某个大人物而这么激动过,然而这种翻腾激荡的情绪并不是自豪或喜悦,更像是临终前为自己留下碑铭般的挣扎。他要让自己知道,自己的死亡并不是廉价的。 幽静的旋梯响起脚步声,刺客没再说话,所有想说的都已经包涵在那声怒吼里了,现在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躺一会。 现在,他就要死在这个塔里了。 第十八章再诞 “真吵,恕我直言,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不耐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刺客全当作耳边风,他贪婪地呼吸着,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咳嗽,他的鼻腔又酸又辣,胸腔好似被压扁了,根本保存不了空气。但是躺了这么一会,他觉得力量似乎又慢慢凝聚起来,死哀的念头便没那么强烈了。他开始祈求上天给予自己更多的时间,让女人走慢一点,或者说更多的话。 也许自己是可以不死的,他想。 尽管死哀和求生的意志好似打绞的绳子,越是拉扯就越是让人透不过气来,令他备受折磨。但是刺客仍旧注意到一切怪异的情况:无论他做了什么,厮杀也好,叫唤也好,就算塔主人遇到危险,这个塔里也只有一片幽静,然而这些层落里是有人的,自己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肯定有人在暗中观察,可是诡异的平静更让人感到背脊生寒的淡漠。 他看到女人从旋梯上走下来,步伐好似丈量过一般,不紧不慢,她的衬衣和长裤的用料和剪裁都尽极奢华,贴身勾勒出丰满的胸部和纤长的美腿,出落得飒爽华丽。一头螺旋卷的长发垂落两肩,深刻的五官虽然妖艳,却从狭长的眼睛中散发出戾气,就好像一只吃过人,了解人的血肉之美味的饥饿野兽。 在她身后,两名身披连帽罩袍的女性捧剑侍立,她们的罩袍洁白干净,却绣有毒蛇纠缠的血十字,充满了宗教般的严肃和深沉,令人备感不详和血腥。 “鬼畜王?”刺客是第一次见到真人,虽然事关美杜莎家族的情报不多,但是一些重要的成员和机构还是会有提及,其中就有提到这个美杜莎家族赫赫有名的“女仆卫队”的总队长。 兰并没有理会他,转向挂在墙面上的修利文,喃喃自语:“看看你,我的主人,多么凄惨的样子啊。” 刺客从女人的态度上感受到一种漠视,可他并不在意,无论她打着什么主意都好,但既然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那么他就更不应该束手就擒。刺客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挨着扶手向下走。 “你这就要走了吗?”兰问。 “要杀我吗?那就赶紧动手吧。”刺客说着,张开了双臂,做出一副不抵抗的样子。 “我不杀你,可是,你的战斗还没结束。” 女人的话音落下,刺客就听到轻微的声响,就如同冰层在暖水中融解崩裂的声音。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只见早该死去的男孩似乎动了一下。刺客瞪大了眼睛,想要确认这只是幻觉,然而事实证明它不是。 修利文的左手尾指动了一下,然后是无名指,紧接着手脚的关节也开始屈伸,冰霜从身上剥落,发出细碎的声音,当他能够活动五指,并将之捏成拳头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由内之外迸发出来。力量爆发刮起的飓风一瞬间掀开了所有的冰屑,就好似忽如起来的暴风雪一般,劈头盖脸地朝旋梯上的每个人打去。 刺客用手臂挡在脸前,感受着这股冲击的力量,心中满是惊骇。 修利文睁开眼睛,好似被风托起一般,缓缓降到阶梯上。他的左眼变得又红又大,几乎占据了脸部三分之一的面积,好似有无数的鲜血在其中晃荡,眼瞳反而紧缩起来,不对称的双眼令清俊的容貌变得诡异狰狞。被破开的胸膛迅速愈合,淌出的鲜血也似听到召唤,重新朝体内灌去。看上去就如同时间倒转,眨眼之间,只剩下破损的礼服能够证明曾经的伤势。 “来吧,第二场。”修利文将手中断了的拐杖扔到一旁。 刺客被这股诡异的气势逼退了两步。他看到修利文的长发在飞舞,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那些长发都是一条条毒蛇的幻觉。这种力量是什么?刺客扪心自问,他已经油尽灯枯了,可是本该死亡的人却爆发出比之前更强大的气势,让他心生绝望。 “怪,怪物。”刺客涩声道。 面对步步逼近的诡异男孩,他完全失去了逃跑的气力和意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也走不了,本以为完成了任务,至少黄泉路上不寂寞,谁知只是自己的妄想,真是糟糕的一天。刺客自嘲地笑起来,他忽然觉得国王真是有先见之明,这样的怪物比起炼狱生物一点都不逊色,物以类聚,怪物就应该以怪物为伴,将这个怪物的家族放养在怪物出没的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他欢畅地大笑起来,似乎死亡的阴影再也不能令他升起丝毫的恐惧。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让修利文捧起自己的脸,让自己和他对视,那副扭曲的面孔和异样的眼睛让人透心寒。男孩端详了一会,流露出满意的神情。他要做什么?刺客想着,忽然一股吸力让他头脑晕眩,只觉得那只血红的眼睛越来越大,好似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一口就将他吞了进去。 法力和灵魂都是魔眼的食物,只是之前吃的都变成养分,而最后一个则成为晋升的祭品。在剥夺了刺客的灵魂后,修利文清晰感到魔眼传来一股悸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眼球中蠢蠢欲动,欲将破壳而出,男孩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耳中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宛如江河一般轰鸣作响,这种苏醒的预感带给他无尽的恐惧。 它来了!它来了!男孩害怕得快要哭出来,它要来夺走这具身体了。 那东西真的在眼球中顶了一下,撕心裂肺的痛楚一瞬间侵袭了修利文的全身,他顿时摔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他看到微笑的兰,于是向她伸出手去。救我,兰,救救我……他说不出话,但心中的念想却越来越大声。 眼睁睁看着一个怪异在自己的身体里孵化,痛苦和恐惧让修利文快要崩溃了。 第17章 可是兰只是笑眯眯地蹲在一旁,好似观察着某个有趣的玩物般,毫不理会他的哀求。 “终于开始了,主人,很痛苦吧?好可怜,可是主人这副模样实在令我着迷。”兰俯下身,嘴唇舔舐着小伯爵微张的小嘴留出的唾液,然后把舌头伸了进去。 修利文脑中一片空白,魔眼鼓动的频率逐渐和心脏的跳动契合起来,然后,他感到那东西钻了出来,从眼睛开始,顺着一条条的经脉向体内其它部位蔓延,大脑、鼻腔、口舌、内脏……好似被藤蔓缠了起来,然后这些藤蔓也变成了肉体的一部分。 男孩的外表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只是皮肤下犹如有无数条青紫色的小蛇在蠕动,那只扭曲的巨大左眼反而缩回正常的大小,却从血红中浮现了一点金色,点缀在变得竖长的瞳孔中。 诞生的恐惧和痛苦如潮水一般涌来,很快又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修利文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他再也感觉不到身体里有任何突兀和隔阂,自从植入魔眼以来,身体状况从未如此好过,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就像是幻觉一般,这让他有些怔然。 然后,他感觉到了力量,那是一种十分清晰的本能。 在体质更上一层楼后,他的握力远远超出其它身体部位的力量,就如同一张嘴巴,稍一用力,就可以将手里的东西咬得粉碎。 凡是和他的左眼对视的人,都会按照他的意愿石化,石化的程度、速度和部位都可以控制,这种石化方式的恕免几率很低,这是石化魔眼最根本的力量。 他可以操纵十二根头发,这些头发可以幻化成毒蛇,就如同他的分身,如臂所指,无论多远都能够和本体共享感知。这些幻化毒蛇每一只都拥有强大的肉体力量,被幻化毒蛇咬中的人,将视其抗性产生僵化至石化的效果。 这一切都不会额外消耗体内的法力,体内的法力上限的确是降低了,而且也还在供养魔眼,但是也不再有之前那种被持续吸收的感觉。 不需要任何锻炼,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这些本能的力量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且,这种强化的速度远远超过刻苦修行的普通战士。如果有大量的法力和灵魂进补,这个速度还能更快。 修利文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之前超限发挥的力量,正是不完整的魔眼孵化后的力量。 超限力量的后遗症没有出现,似乎被进阶的力量弥合了。他本能知道自己在下一阶段将会长出一双翅膀,相对当前阶段来说,是新的超限力量形态。 “欢迎回到人间,我亲爱的主人。”兰的声音在修利文耳边响起。 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正处于痛苦时,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于是愤愤不已地一把推开了她。 兰双眼迷离,掀起意犹未尽的笑容退开几步,她的恭谨就似一张精心制作的面具,每一个角度都无可挑剔,却充满不真切的感觉。 修利文从来不去追究她的这副神态和真正的心思,打自出生以来,她比任何人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都长。修利文信任她,依靠她,将她当成母亲、姐姐、知心的朋友,向她撒娇,尽全力满足她的愿望。然而,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受到背叛的痛苦。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痛楚,好似心脏被浸泡在酸液里渐渐腐烂。这份痛楚是由内而外的,恨不得让人开膛破腹,将这颗心掏出来。如果没有心就会死,那就死吧。 “为什么?你知道我是那么痛苦,无助,为什么不安慰我?不来救我?哪怕只要抓住我的手也好。为什么?”修利文垂着头,从上衣口袋上取出手绢,轻轻揩了一下嘴角。 “因为主人是蛇发者啊。”兰说。 修利文揪住她的领子往下拉,然后用力扇了她一巴掌。 兰没有反抗,缓缓把头扭回来,她脸颊虚肿起来,嘴角留下一丝鲜血。 但她仍旧带着那副面具般的恭谨和玩味的笑容。 “打得好,主人。”她说,“狗永远是狗,不会变成人的。” 修利文盯了她一会,转过身子,用鼻子“哼”了一声。 第十九章先知之眼 兰身上似乎有股稳定人心的力量,她的不抵抗和一如既往的态度让修利文被背叛的感觉渐渐淡去了。因为他发现她根本就没变,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也仍旧是什么样子。在他感到痛苦无助,需要她的慰藉时,她之所以是那副态度,也是因为没有没有任何变化,所以他才会感到背叛,才会充满怒火。或许他潜意识希望两人能够更加亲密一些吧。 为什么就不能做出一些改变呢?修利文紧紧捏住拳头。 但是兰拒绝了,她有自己恪守的东西,那是忠犬和主人之间的距离。她的陪伴,她的爱,她的期盼和作为,都是在这个距离的基础上产生的。就像她会和主人做爱,但并不代表她愿意成为主人的爱人或情人。 兰有自己爱恋的男人,修利文知道也见过那个男人,他是炼狱城的一个铁匠,四十多岁还是独身。兰明明白白告诉修利文,那个男人才是她的爱人。但修利文不能理解这种情感,因为那两人虽然能够坐下来好好说话,但是兰从来没有表现出亲密的情绪和行动,她甚至不会跟他做爱,这真是难以置信的事实,似乎对这个女人来说,爱情是被从肉欲和其它情感中隔离出来的一种独立元素。 刺客的尸体变成了石头,修利文让兰身后的两位捧剑者剥下了他的装备。 装备的附魔能力强化敏捷和元素抗性,其中一只护腿附加了法术技能,软甲则是“抵抗残废”,这种属性不太常见,但十分实用,除非额外拥有致残技能,否则无法砍断装备者的肢体,集中的攻击力会被分散到其他部位,这让防御力不太强的软甲变成了精贵的珍品。 修利文的华贵礼服变得破破烂烂,他本来可以换上附魔装备,准备好佩剑和药水,戴上狼傀儡再和刺客对决的,但他偏不那么干。实际上,他做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一时兴起,就算明知要吃苦头也不放弃心血来潮时的想法,当然,事后也从来不会后悔。他遵从自己的意愿更甚于一切。 宴会肯定迟到了,可以想象大厅里议论纷纷的景象。可是修利文根本就无所谓,他现在准备将自己遇袭的事情大肆宣扬,以此为借口软禁使者团和他们的护卫队。虽然这里是他的城堡,但是没有合适的借口就扣押国王使者的话,也会让家族承受极大的压力。 不过现在就不同了。竟然有刺客混进使者团刺杀公主殿下的未婚夫,不砍掉一堆脑袋就是天大的开恩。到底杀不杀人,修利文还没决定,不过使者团不是属于自己城堡的人,为防止他们在三天后的那个重要日子给自己添加麻烦,此时就应该监管起来。 “兰,立刻把使者团在塔外的人囚禁起来,如果有人离开了,就派人去找,找不到的将他们的情报收集起来。”修利文吩咐道,将发夹取下来放进口袋,他的容貌和表情再一次被深深的刘海遮掩了过去。 “遵命,我亲爱的主人。”兰深深鞠躬施礼。 修利文没有换上新的礼服,直接去了宴会大厅。 被邀请的来客不多,稍显得冷清。 炼狱城地处偏郊,这个地方是被炼狱侵蚀得最为严重的地方,自然环境十分恶劣,常年不见阳光,种植业和畜牧业很难大规模发展。被污染的矿产、植物和野兽也无法当作正常资源,但经过加工后可以用作特殊的炼金材料,这也是炼狱城本身最大的利润来源。而末日荒野的怪物除了用来锻炼实力,更是一无是处,杀了也没半点好处,是名副其实的穷山恶水。加上死气比其它地方更为浓重,对法力强大者的影响尤为严重。 这不禁令很多人费解,当初美杜莎家族为什么会选择此处作为家族的根据地呢?不过,就算不是美杜莎家族,也势必有另一个势力要驻扎此处,没有人喜欢这里,因此大家都绝口不提此事。反过来想,王室器重、放任并提携这个家族的原因也就不难理解了。 事到如今,只要炼狱城不沦陷,就已经没有人或势力能够动摇美杜莎家族的地位。人类需要它,王国需要它,王室需要它,这个地区的所有事务都要依仗它。 整个城堡就如同监牢一般,美杜莎的触手既监管着城外的一切,也监管着城内的一切,若是没有任务和特殊目的,没有几个人愿意留在这儿。因此,除了几个常设机构,没几个够得上脸面和地位的人物。 当衣装狼狈的炼狱城主人迈着优雅稳当的步伐出现在宴会上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有点儿杂乱的场面一瞬间凝固起来。 能够处变不惊的只有塔里的女仆们,她们表面不动声色,却揣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情。 “今天是一个美妙的日子,我很高兴,大家难得欢聚一堂,这必须归功于国王的使者特兰斯先生,他为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而我也十分希望将自己的喜悦和大家一起分享。”修利文高声说。 他从桌子上拿了一杯酒红色的饮料,向国王使者特兰斯先生遥敬。 “来,特兰斯先生,麻烦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虽然男孩面带微笑,口诵贺词,但是气氛却十分凝重。特兰斯先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他的手脚冰凉,却不能拒绝男孩的意愿,何况这本来就是开设宴会的初衷。 他咳嗽了一声,稳定了一下情绪,重新酝酿了一次说辞,环顾众人说:“正如伯爵阁下所说,今天是一个喜庆的日子,鉴于美杜莎家族为人类和王国做出的卓越贡献,尊贵的国王陛下已经决定将他宝贵的三公主殿下嫁给修利文·白伯爵阁下。 第18章 本人有幸成为这次联姻的见证者,为伯爵阁下带来了三公主殿下亲自挑选的订婚信物,正式婚礼将于一个月后,在王都举行。” 说完,有一位盛装女仆捧着置物盘走过来,盘中叠着红布,上放一个镶嵌有五色宝石的盒子。特兰斯表情慎重地将盒子打开,用手指捏着,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那是一片脆弱的蝉翼。他轻轻将那件信物提起来,朝四周诸人徐徐转动。 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再故作镇静的人都显露出一丝动容之色。 那是一串项链,银色的丝线系着眼状吊坠,古朴中散发出某种神秘的气息。虽然外观并不惹人注目,但是联想到能够充当公主订婚信物的同款式的项链,那么应该只有传闻中的那件宝物了。 “先知之眼!”特兰斯掷地有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第二十章聚首 先知之眼的名头已经响了三百年,包括宴会诸人在内,大多数人都只是闻名而已,谁也没有见识过其真正的力量。它原本是盲眼修女会的传奇宝物,但很久已经没有在世间出现,没想到不知何时已经进贡给王室。 据说佩戴先知之眼的人无论自身是否拥有法力,都可以获得先知预感。至于这种预感究竟是关于过去、未来还是其它物事的,就不太清楚了,神秘系的力量一向以模糊混沌的形态著称,至今尚未有人琢磨透彻。 “看来王室对这次联姻下了血本呀,如果这真是三公主殿下亲手所选的信物,那么是不是也说明她对这次联姻也乐见其成呢?”修轻声对基丽说。 “乐见其成不见得假,不过本意是不是为了婚姻就难说了。”虽然只见过那个女人数面,但基丽身为女性的心灵和眼光十分纤细敏锐,“虽然这话有点儿大不敬,不过说不定是三公主殿下以同意联姻为条件,胁迫王室交出这个东西呢。” “哈哈,真是令人头疼的女儿呀。”修一口饮尽杯中酒,“不担心小家伙吗?这副狼狈的模样,是被行刺了吧。”他的语气中带着看好戏的轻松。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这里可是他的塔啊。”基丽对于塔里的防御强度再了解不过了,至于小情人表现出这副灰头灰脸的样子的原因亦有所感。 “小伯爵还是很有本事的,这下子被坐定了事实,使者团的人要遭殃了。”修自言自语道:“要不要卖个情面给他们呢?基丽,你去帮个手吧?” “不要,我和修利文的关系您又不是不知道,比起我去,您去更合适吧。” “那就算了,那边可没这么多好吃好喝的。”修说。 两人私下交谈的时候,特兰斯已经将先知之眼递给修利文戴上。虽说是久仰大名的先知之眼,但是修利文并没有感觉它和普通项链有什么不同。或许要输入法力才能激活它的力量吧,不过当前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拍了三下手掌,老管家将早就准备好的信物捧了过来。 “虽然没有先知之眼那么贵重,不过话说礼轻情意重,谨以此物表明我对公主殿下的求慕之心。”修利文环顾众人,微不可觉地朝夹杂其中的基丽点点头,然后揭开了托盘上的蓝色遮布。 里面是一枚拳头大的青黑色果实。 若是不常在本地走动的人,势必很难理解这枚果实的珍贵。但是出席宴会的大都是久驻炼狱城的人士,因此不由得发出惊叹声。这是先知之眼出现时都没有得到的待遇。并不是说先知之眼不如此物珍稀,只是大家对先知之眼都不太了解,但对这枚果实的功用却了若指掌。 它仅出产于末日荒野的一些黑暗洞窟中,数量十分稀少,炼狱城平均每年的收获不超过三个。众所周知,由于死气的影响,法力达到一个阶段后就十分容易暴走,这个阶段被当前的世人称为“法力限界”,而这枚果实的功用就在于能够提高这个限界。在彻底解决死气对法力的干扰前,想要让临界的实力中有所突破,吃下这枚果实是最为安全有效的方法。 这样的一枚果实,在王国里一直是有价无市,不是有渠道和身份之人,连听都没听说过。特兰斯作为国王特使,在到来前对炼狱城的情况做过调查,当然能明白它的珍贵之处。他脸上露出喜色,这个信物足以维护王室的利益和颜面,自己总算是完美地将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在接受出使任务时,他就有所预感,事实证明,王都的暗流已经随着自己悄悄抵达了炼狱城。当他看到炼狱城主人以这副狼狈的身姿出现在宴会场上时,已经有了觉悟,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就算接下来有些委屈也要忍耐。无论美杜莎家族要做什么,都不关自己的事情。反正自己作为国王特使,无论这个地头蛇有什么动作,都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而完成了任务的自己,今后的地位也已经有了保障。 如果掺和进去,锦上添花当然不错,不过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的前途搭进去的几率太大,还是老老实实地拿好已经到手的那份奖励吧。在王都政坛上,特兰斯一向以沉稳、持重和保守的行事风格著称。他觉得国王让他主持这项事宜,说不定正是看中了自己这种谨慎小心的个性和处事风格。 果然,在特兰斯接过回礼后,修利文又再次鼓了鼓掌,让诸人的视线重新汇聚到自己身上。 大家都知道戏肉来了,虽然宴会初衷是为了给国王使者接风并当众宣布订婚,不过在修利文以这副姿态出现后,这两件事已经沦为了前戏。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本来不想提起这件扫兴的事情,不过一些人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威胁到本人的人生安全。”修利文把目光落在特兰斯的身上:“特兰斯先生,您一定不知道吧?就在刚才,贵使团的从事奈瑟先生突然行刺本人。” 面对修利文灼灼的目光,早有准备的特兰斯迅速镇定下来,一番说辞浮现脑中。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不想去追究,当务之急是让自己和王室撇开干系,至于其他人究竟会有什么下场,他就懒得去理会了。如果真有人混入使者团,那么他的背景也相当复杂。无论是支持炼狱城主人,还是维护使者团成员,都会得罪其中一方。反正双方在动手之前都没有知会自己一声,所以当个不知情的局外人,明哲保身才是正确的选择。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规则。 “是吗?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伯爵大人可否让本人确认一下,那位刺客是否真是奈瑟先生?”特兰斯一脸震惊地说:“请务必相信鄙人与王室的诚意,如有必要,使者团所有成员愿意配合您的调查。” “您的通情达理让在下感到宽心,请放心,本人对王室的忠诚和谦卑苍天可鉴,绝不相信这是王室的旨意,也绝不会做出人皆共愤,有违礼节道义的事情。本人相信,这次刺杀事件是有心人的嫁祸,可见凶手及指使者的用心之险恶,本人一定严明查证,还使团诸位一个朗朗乾坤。考虑到凶手的幕后指使者有可能对贵使团不利,希望贵使团在离开前能够接受本城的保护。”修利文矜持地微笑道。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使团上下必定倾力配合,伯爵阁下的关切鄙人深表感激。”特兰斯回答道。 修利文点头,再次举起酒杯向在场者遥敬。 “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提。难得各位欢聚一堂,美食佳酿请随意享用。” 直到此时,宴会才算正式开始,距离原定时间已经晚了半个多小时。客人们陆续围过来恭维,修利文随意客套了几句便开始不耐烦起来,诸人对此见怪不怪,识趣地自行散开来。在这些人离开后,真正有要事的人才会聚上来。修利文虽然喜欢玩闹,但是对于正事也相当上心,身为一个大贵族的掌门人,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下达基意和决定,这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兴衰成败,由不得一丝胡闹和无能。 来人是除修利文这个蛇发者之外的城中三巨头:炼狱骑士团团长修,佣兵协会炼狱城分部长米斯先生和密林商会炼狱城办事处的苜蓿女士。 骑士团和佣兵协会都是王室暴力机构,隶属于王国,不过密林商会却是隶属于王国西南部的亚马逊自治领的最大商业机构。 第二十一章战议 自治领拥有自己独特的政治、军事和文化,与王国不是一个体系,虽然自称归附王国,但是本身亦保存有强大的实力,若要用强硬手段划归旗下,势必会让王国元气打伤,所以才有了这种似是而非的协约关系。 王国除了亚马逊自治领之外,还有一个野蛮人自治领。 亚马逊自治领多河流和密林,有许多王国不可或缺的土特产,也培育着王国所没有的兵种,是佣兵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其它地方不同,亚马逊自治领的战士多为女性,她们柔软的体质、敏捷的动作和细致的观察力比男性更适合林间作战。亚马逊女战士一向是最好的刺客、弓箭手、投矛手,王国本土战士在这几个职业的水平很少能够达到同等的高度,能和亚马逊女弓箭手的技艺相提并论的,只有盲眼修女会的专属战士,她们也是女性,被称为“罗格”。 亚马逊少部分男性战士多是就职巫医和德鲁伊,这两种职业和法师一样是强法职业,但是专精领域和技巧都有所不同。巫医擅长治疗、施毒和虫蛊,德鲁伊能够役使植物和动物,并幻化成这些自然生命,使用它们的本能力量。对于王国的战士来说,这两者较之法师更为神秘和诡异。 野蛮人自治领位于王国西北方,是野蛮人的聚集地,盛产矿藏,他们拥有手艺精湛的工匠,能够制作实用但并不奢华的武器装备。 第19章 他们没有固定的城市,以部族的形态不断在山脉中迁徙。野蛮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天生的战士,天生拥有比王国战士更强壮的体魄,对战斗拥有一种天生的洞察力和热爱,同时也是最善于团队协作的战士。和亚马逊一样,野蛮人战士也是王国佣兵的重要组成。 两个自治领的人口加起来,大约占据王国总人数的一半。 受限于人种的先天体质、教育方式,和地域特色,王国战士以骑士为主,法师、罗格弓箭手和先知为辅。 虽然王国骑士基数相较其它职业来说最为庞大,但同样不是一个大众化的职业。真正的骑士必须是有法者,在受封骑士前,必须先成为某个骑士的扈从,学习马术、相马养马、长短武器、盾牌格挡、马上马下的战斗方法、弓箭、礼仪和战阵军略等一系列骑士必备技能,并在战场上至少杀死十名敌人用作晋身之资。一旦正式受封,成为骑士,就可以领取津贴,享受职业福利。 经过百年前的炼狱入侵,人类元气大伤,王国和自治领的联系愈加紧密,各职业人数的地域性分布愈显平均,不少亚马逊和野蛮人长年驻扎王国内地。就炼狱城来说,负责监察炼狱封印的守军职业也趋向完备,并经过了多年的磨合,对于多职业的大规模联合作战是王国内最有经验的一群。修带领的骑士团配备有法师,佣兵协会负责调配野蛮人战士和罗格弓箭手,密林商会除了进行商业活动外,也带来了亚马逊战士,只不过除了王国骑士团外,其它两者都是流动人手。 虽然受到死气影响,高端战力比起百年前有所不如,但是整体实力却不降反升,加上上一次和炼狱作战的经验,所有人都坚信,这次必可将强敌拒于国门之外。 在收到盲眼修女的预言,并对炼狱城即将面临的事态做出评估后,佣兵协会和密林商会在不久前在修利文的许可下开始增派人手。如今又出了刺杀这么件大事,无论出于什么缘由都必须再度知会一声,重新对来人进行更严格的身份和数量审核。在这个紧要关头,要是有人图谋不轨,很可能让事态发展滑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这种结果无论就炼狱城驻军的立场,还是整个人类的立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一旦美杜莎家族不稳,或者炼狱再次入侵,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炼狱城诸人。就算逃命回去,也只能落个严重失职的下场,受千夫指万人责,再无崛起的可能。 炼狱城不可轻失,蛇发者不可轻亡,不长眼的人必须剪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伯爵大人,刺客的身份查出来了吗?”苜蓿女士问道。 她大约四十多岁,虽然长年主持商业活动,不主动参与战斗,但同样是个善于战斗的亚马逊投矛手,背上的长矛从不解下,浑身充满凌厉的气势,看起来不太像个和气生财的商人。 “刺客的实力不错,全王国排名不会太低,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修利文说:“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末日荒野的情况,修大人?” “是的,最近的巡逻报告诸位都已经看过了,从怪物的数量和种类的变化,以及巡逻队遭到攻击的次数来判断,可以确定炼狱之力有所增强,我相信这是黑暗兽潮的迹象。鉴于前几次兽潮盲眼修女都没有知会,我认为这次的预知很可能不是兽潮,而是伴随兽潮而来的某种情况。” “很可能不止一种突变,而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佣兵协会的米斯先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盲眼修女的用词十分模糊,我们不能判断这种变化是否参杂了人为因素。” 他同样有四十岁上下,头发有一半花白了,是个比起年龄略显老态的中年人。出身于小贵族,没有法力,但是做事兢兢业业,把握机遇的能力很强。被调派来炼狱城据说是自己运动的结果,事实也证明,来炼狱城做分部部长比在王国内部的大城市做干员,无论地位还是油水都多得多。 “人为因素是复杂的,但比起自然因素更容易控制。”修利文说,“利用这次刺杀的机会,宁愿减少一些战力,也要加强审核和戒严。如果这个变化不会造成太严重的结果,自然是好事,如果炼狱真趁此机会大举入侵,那么凭此地人手坚持到增援到来也应该可行。只要前方战况紧急,后方的聪明人也不会再动手脚。” “原先预计本周增兵三万人,至今实到五千人,普通战士四千人,职业战士一千人。”总揽军事的修提交了报告:“提升审核水平后,预计本周增兵人数会降至两万人左右。” “未来三天内预计能够达到多少?”修利文问道。 “大约一万余人。城内总兵力十一万。” “够了,我建议六万人以本城为核心进行消极防御,五万人封锁末日峡谷。”修利文看向修说。 “不派队伍进行游击吗?”苜蓿女士问道。 “游击队伍可由我家的卫队和使者团护卫队担任。”修利文回答道。 修觉得这的确是不过不失的战法,在人手调派和资源利用上也十分符合美杜莎家族的风格。 “可以,就这么办吧,不过游击队的战斗力不足,使团护卫队很可能人心不齐,基丽的第三队可以拨入游击队。” “游击队的战斗力的确需要加强,这支人马必须承担更重的职责,而不仅仅用作炼狱城和末日峡谷的联系。”苜蓿女士举例说:“侦查、善后和斩首,这一队的职业必须齐全,我建议从佣兵中拨出一千人,由于人数相对较少,而且战斗方式灵活,因此就不必从正规军中划拨了。” “基丽的第三队还是必要的,全是佣兵的话太散乱,使团护卫队缺乏经验也不值得信任,而伯爵大人的卫队人数太少。基丽的队伍可以用作中军,伯爵大人的卫队最为犀利,可以充当监军和善后,使团护卫队打散,和佣兵一起作为前锋。”米斯先生提出自己的建议说。 “我同意米斯先生的意见。”修说。 “同意。”修利文说。 “这是稳妥的建言,我没异议。”苜蓿女士说。 第二十二章夺门 护送使者团的护卫队按身份分成两批驻扎下来,正规军被炼狱城同袍接入大本营,三百名佣兵则入住城内唯一的旅馆“野蛮头槌”。野蛮头槌是美杜莎家族的产业,共有五百间房,装修普通,价格低廉,面向平民、普通商人和佣兵,但是来炼狱城的外地人不多,平日旺季也不过两百人上下,这下全派上了用场。当然,就算这些佣兵顶着使者团的帽子,还是要收费的,不过可以打五折,对旅店来说仍旧有赚头。 旅馆前厅是酒馆,当然也不是什么高档位的所在,不过除了廉价酒水食物外,也提供本城最大最规范的风俗业服务。无论手续、花样、售后还是货色,在全王国都位居前列,同时面向男性、女性和特殊癖好者,不过价格要比酒水消费和住宿费贵上许多。基本上,客人们住店的消费大都花在此处。 顺利将护送任务达成,诸人得到了一笔丰厚的佣金,省着点花的话,半年都可以不用接活,但他们并不打算将这些钱久留身上。一路上也死了不少人,不过做这行就是提着脑袋的活儿,况且细数起来,佣兵死亡的几率可比某些地区的正规军低了不少,就拿炼狱城来说,平时的新兵死亡率就高达三成。虽然有些时候会从同行的下场联想到自己将来的命运,从而心生悲切,但很快将这些无谓的事情置之脑后。俗话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 “老板!再来一杯麦酒!”粗嗓门的佣兵举起空杯大吼,他体格粗大,粗眉横脸,说起话来粗声粗气,平日也十分豪爽,手头功夫很有两下子,一对附魔短柄斧使得虎虎生风。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个性有点儿沉闷,总是喜欢自个儿呆在角落里,虽然谁说了什么都有听进耳中,但就是很少开口,似乎对所有这些其他同行热衷的话题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当然,若是有人刻意搭话,他还是会说上几句,不过也没什么新意,一听就觉得是拾他人的牙慧而已,很没意思,也就没再有人问他了。 还有一点和外表不符,无论别人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无意的也好,有意的也好,只要没有行动,他都不会生气,权当耳边风了。 这么个外表凶猛,个性沉默憨厚的大家伙叫做银汉,很少有人会去主动招惹他,也很少有人能理解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炼狱城的天气一向阴寒,酒馆还刻意设计成不采光的类型,***昏黄黯淡,似乎每个人都被阴影吞没了一般,充满了阴晦和暧昧,就像眼角的每一处都在发成一些苟且龌龊的事情。佣兵们正喝得兴高采烈,让酒馆内略显得乌烟瘴气。一个女佣兵推门而入,她的脸廓很柔顺,五官端正,不过右眼有一道笔直的疤痕,让人感到一种独特而惨烈的味道。身上是一袭灰色的连帽长袍,护具都在长袍下,掩去女性的身材特征,手脚都系有绑带,显得健壮干练,若不细看还真分辨不出这是个女性。 看上去似乎没有佩戴武器,实际上她的武器都藏在衣袍内,而且比一般人都多,若观察得再仔细些,就会发觉她的左手是没有无名指的。 女人是一个刺客,大家都叫她“疤脸”。 疤脸凭借刺客敏锐的感觉,很快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了银汉。她笔直走过去,一路上撞到了几个巨汉,但是她的脚步却稳如磐石,反而那些个高了她一个头的汉子踉跄了几步,顿时恼怒地骂骂咧咧起来。 第20章 有个莽撞的家伙想要将这个嚣张的女人抓回来,但立刻被识货的同伴拦下。不一会,两人就面子问题争执许久,不过这对疤脸来说毫无意义。她已经来到银汉所在的位置,拍了拍他的肩膀。 银汉这一桌的其他人看到疤脸都立刻将嘴巴紧闭起来,好似一股冷空气随女人的到来席卷了此处,让他们的内心和手脚都有些僵硬。虽然诸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悍之徒,但也都知道对于眼前这位女刺客来说,任何战绩、名头和气势都难以保障自己的安全,这让他们心生不安和避让之心。 疤脸右手比出拇指,朝店门外指了指。其他人顿时轻松下来,既然不是找自己的,当然乐得看热闹。他们觉得银汉要遭殃,不过从疤脸的态度上找不出什么证据,女人略微示意后就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银汉沉默地朝诸人笑了笑,扔下一枚银币当作酒资便跟了上去。 他和疤脸在小巷处汇合了其他同伴,这次怀揣它念混入使团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些来头,不过这不重要,能够为伴的五人都在这里,总共有骑士、刺客、双斧战士、弓箭手和法师各一名。 他们之中除了负责领头的骑士是雇主家的直系人马外,都是身手不凡的自由佣兵,法力量接近六十级,至少能够使用五个技能,拥有三件以上的蓝纹级别的附魔装备。这种蓝纹装备可以提供一种到两种的特效或技能,虽然算不上稀有,但足以称得上珍贵。寻常具备法力的战士连不附带任何特效和技能,仅仅可以减轻重量提高防御的白纹附魔装备都无法轻易买到,更别提高上一等的蓝纹附魔装备了。 骑士隶属那两百人的正规军,按照计划,每个人都会有一天的休息准备的时间,可是突然将大家都召集起来,似乎情况有了变化。其实,一路走来,他们也都嗅到了空气中微妙的紧绷感,只有常年徘徊在严酷战场上的有资质的人才会感到这种轻微的变化,这让他们能够比其他人更快的地察觉出变化的关键,并做出应对之策。 “有人已经开始做了一些动作,我觉得他失败了。”疤脸的警惕性和危机预感在五人里是最高的,精神和体力的分配也最为合理,这让她能够在他人感到疲劳的时候仍旧生龙活虎。同时也是对自己十分严苛,以实力为毕生追求的刺客。在不出任务时,她时常出没炼狱城和末日荒野,因此在这支临时队伍中,她同时担任斥候和向导的角色。 当不寻常的气息从塔里向四周弥散时,她是第一个察觉到的人。那种感觉让她感到压抑,仿佛一头怪物脱笼而出,整个城市都要变成它的娱乐场。身为一名刺客,当自己的角色从猎人转变成猎物时,感觉尤其强烈。 她立刻从不安中分析出缘由,并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领头人。 召集在一起的同伴对她的判断也都认可。 “是在那个塔里开始的吧?”弓箭手仰头眺望那座宏伟的建筑,狂风将他的长发吹得疯狂飞舞,好似有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那家伙做了什么?行刺蛇发者吗?” 其他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走。”骑士没有多话,此时多一份机变就多一份生机,一行人快步朝城门方向走去。虽然想带上马匹和足够的粮食,但是愈加紧迫的危机感却不容许他们再回头。 在他们距离城门还有百米的距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宛如鼓点般敲击在诸人心底。三匹快马从身后的左侧干道里飞驰出来,骑士全身武装,胸甲和马甲上都有美杜莎头像的印记,俱是身姿飒爽的年轻女性。当三名骑士伴随狂风刮过五人身边时,浓浓的煞气和血腥味顿时钻入他们的鼻孔,让毛孔全都紧缩了起来。 疤脸看到当中的那位较为年长的女骑士朝自己扫了一眼,没有生气也没有杀意,灰蒙蒙的眸子好似被浓雾遮掩的深渊一般,令人心神战栗。她的手指抽筋般弹了一下,率先加快了脚步。 其他人连忙追上去,一行人此时都明白来者不善,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虽然敌人看起来不是好捏的柿子,不过诸人对自己的实力同样充满信心。他们并不是要和对方死斗,而是突围出城,五人对上三人占据了数量优势,在增援到来前就会解决战斗。 “同类?”骑士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己的感觉有所出入。 “不,是死士!”银汉深吸了一口气,扶住了双斧的把柄,正逐渐扩散到整个城堡的敌意卷入肺部,好似让人喝了一坛烈酒,肠胃都灼烧起来。 三骑士的反应很快,当疤脸五人刚加快速度,立刻高声喊道:“关闭城门!”显然之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炼狱城的城门十分厚重,需要城门两边各二十名士兵一起转动绞索才能移动。这个速度是阻挡不了长驱直入的闯门者的,三骑士将彼此间的距离拉开,整齐划一地解下坐骑挎兜里的长棍和短矛,并将它们对接起来,便成了一柄长矛。两侧的两匹加速前驰,中间的那名似乎是领头的女骑士稍稍把速度缓下来,却没有打转马头,仅仅是侧身回头用毫无神采的眼眸盯着诸人。 第二十三章围杀疾走 疤脸阴沉着脸,也不知道双腿动了多少下,身体倏地化做一串残影,瞬息就追上了女骑士。 女骑士回矛一戳,却扑了个空,女刺客已经跳了起来,身体于空中倒立翻转三百六十度,越过女骑士头顶时,臂弩的弩箭自上而下射向女骑士的后脑勺。女骑士的长矛还没能收回来,可是她脑后却像长有眼睛般,直接用左手抓住了急劲的箭矢,甩向已经张弓的弓箭手。 当弓箭手闪过甩向自己的箭矢,并将手中的利箭射了出去时,女骑士已经拉起缰绳,让坐骑朝右横摆,让过攻击,并调头朝四人冲去。 被女骑士扔下的疤脸并不打算独自应付剩余两名骑士,有句话叫做伤其一臂不如断其一指,她决定汇同其他四名同伴包夹这名骑士,并尽速将其杀死。她落到地上,脚下好似踏着一层棉垫,轻快无声地朝女骑士追去。 女骑士怡然不惧,挥舞长矛冲向弓箭手。乘骑马匹的骑士拥有超人一等的速度和力量,弓箭手来不及射出第二箭,就地一滚躲开来。而银汉和骑士两人并肩齐上,用双斧和长剑架住了女骑士凶猛拦截的长矛。女骑士的长矛在碰撞中轻巧地弹了起来,坐骑与两人擦身而过时,又拉了回来,甩成一道弧线,发出宛如撕裂空气般的尖啸,将扑向背后的火球鞭成两半。 散碎的火苗如同鬼火般四处乱窜,将还不急闪避的路人撵得抱头鼠窜。女骑士回过头,冷峻的神色在火光中一闪而过,有如修罗一般。她用行动宣告了自己实力和意志,也让四人速战速决的念头发生动摇,气势不由一弱。如果被纠缠下去,城门就会关闭,骑士的增援也会到达,到时自己就是瓮中之鳖,任人鱼肉了。 “你们先走,我断后。”女刺客疤脸从四人中间踏了出去,她用力甩了一下双臂,尺长的臂刃从袖子中弹了出来。这名女骑士的强悍让她热血沸腾,对一个追求实力的强者来说,再没有比遇到一个合适的对手更令人愉悦的事情了。虽然时间不长,或许分不了生死,但也挺有趣不是吗?就让她来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蛇发者战斗女仆究竟有多强好了。 “走。”骑士没有多话,可是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法师发出了一声惨叫。 等诸人回过神来,法师已经倒在血泊中,他的背部插着一把匕首,行凶者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娇弱身影,再度消失在空气中。 疤脸心生警兆,她向前扑去,并用臂刃护住自己的背脊,只听到“叮”的一声,她挡下了致命的背刺。 “不是潜行!小心影子!”她急声提醒同伴,激发法力进入潜行状态需要时间,而且潜行状态下速度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综合速度和攻击方式进行判断,同是刺客的疤脸立刻得出了正确结论。 是更高明的技巧——影行。 不过提醒似乎晚了一步。 骑士发出沉闷的呜咽,一把利刃割破了他的喉咙,血水咕噜噜地从喉管里冒了出来。他的眼神迅速涣散,颓然跪倒在地,然后不甘地死去了。 仅仅是几息的工夫,身经百战的强者就倒下了最重要的两位。 疤脸吞了一下唾沫,对方的技巧娴熟,时机也把握得十分恰当,是个棋逢对手的同行,不过这并不能让她感到畏怯,反而升起比对战女骑士时更炽热的欲望。 女骑士已经驰出十米外,并掉转马头,再度向余下三人冲来。 银汉也冲上去,和疤脸擦身而过时说:“你去解决刺客!” 受到那名神出鬼没的刺客的牵制,弓箭手的注意力分散在四周,这样下去他根本就无法进行有效援助。不用银汉说,疤脸已经这么做了,她消耗法力施展了“看穿”技能,这样一来,无论是潜行还是影行,对其都将失去效果。 虽然藏在影子中的轮廓有些朦胧,但仍旧可以辨认出对方和自己一样,同是女性,疤脸觉得这家伙肯定是个亚马逊,不过亚马逊里也很少有人能够将速度、视觉盲点和影行结合的那么好,就如同真的消失在空气中一样。实际上,所谓的影行,虽然具备比潜行更隐蔽也更高速的特性,但也只能在有阴影的地方才能施展,在两个影子之间进行换位奔走时,若之间阴影并不相连,那么身形就会暴露出来。 彼此的藏匿技能都失去效用,两名女刺客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移动攻防。 第21章 决定以一己之力阻拦女骑士的银汉聚起法力发出怒嚎,这个技能他已经能够做到收放自如,只有迎面而来的女骑士才能听到那震慑人心的吼叫,也才能体会到被叫声挤压凝聚起来的透明气墙。虽然她的心神毫不动摇,但是坐骑却受到惊吓,空气阻力增大后,速度降了下来。 银汉的身体宛如壮大了一倍,双斧带着力敌万钧的气势直落而下,将坚硬的石板地面砸出两个深坑,更有两道血色的镰刃气芒犁地而去,地皮如同豆腐一般被翻割开来。 女骑士的冲击速度已经降到岌岌可危的地步,面对强大的攻势只能牵马躲闪。然而银汉早就将同样的情况演练过无数遍,他高高跃了起来,双斧齐齐朝骑士的肩膀砍去。女骑士棋错一招,只能用双手持矛横在头顶。斧矛交击,立刻炸开闷雷般的巨响,一股沛然巨力将女骑士连人带马一起压倒在地。 马匹一阵哀嘶,它的四肢好似干柴一样折断了,口角不断吐出血沫,显然内脏受到重伤,这是女骑士将自己受到的压力转嫁了一部分到它的身上的结果。正因如此,女骑士虽然支撑艰苦,但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弓箭手瞧准机会,准备一箭射杀被压制得暂时无法动弹的女骑士,却迎来身后的一片箭雨。 原来已经驰到五十米外的两骑收起长矛,回身张弓拉箭,每人一次三支,以连珠箭的手法一次性将箭囊中的十二支箭矢在几息间射光。 这些箭矢带着法力的光芒,用上了消耗法力的技能,骑士的箭矢技能和弓箭手不能相比,不过基础的“贯穿”却是必备的。弓箭手的附魔装备强化了攻击力,是狙击专用的套装,仅能凭借材料自带的特性进行防御,加上被藏于暗中的刺客和身前的女骑士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无法抵挡这波由后方射来的箭雨。 顷刻间,弓箭手就身中数箭,再无回天之力。 银汉察觉到危机从天而降,立刻再次爆发法力,以自身为中心迸发的风暴将箭矢吹得七零八散,偶有穿过风幕的也失去了贯穿铠甲的力量。不过这一眨眼的力量变化产生的破绽立刻被女骑士抓住,女骑士抬脚一踹,虽然无法对有铠甲保护的男人小腹产生伤害,却成功地将他推开。 就在此时,三个人影踩着风的步伐从屋顶上飞跃而过。 在他们逃脱的方向,一个纵队的骑士已经将野蛮头槌旅馆团团包围,另有十名战斗女仆将见势不妙,试图从屋顶逃脱的佣兵当场斩杀,并将尸体抛回旅馆门口以示警告。突如其来的包围让佣兵们大感不妙,于是自动结成阵势,盘踞旅馆内部负隅顽。不过只要他们不离开旅馆,就不会遭到任何攻击,佣兵们虽然大感不解,但也有所觉悟,没再试图冲击包围圈。其中有人想要捉拿旅馆的服务人员为人质,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些人早已经在最初的混乱中消失了踪影。 “你们在做什么?我们是国王的使者!”其中有人发话道。 “使者团有人刺杀伯爵,已经被当场格杀,现在开始稽查同谋,已经获得特兰斯使者阁下的许可,请诸位静候音讯,等待审核,只要查明真相定将各位无罪释放。”首领女仆用毫无波澜和情绪的苍白声线回答道。 “什么同谋?这根本不关我们的事。你们怎么能够随便杀人?” “只要在稽查期间配合,不主动生事和逃跑,各位就没有性命之忧。” “我呸!你们这些大贵族根本就不拿我们这些人当人看,想杀就杀。如果找不出来是不是要把所有人都陪葬泄愤?大家不用怕,只要一起上,我就不相信他们能阻拦我们这么多人!”有个声音大叫起来。 夹杂佣兵中的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 “大家不要听这些蛊惑者的话!这是蛇发者的城堡,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赌博!”又有人开口将事态压了下去。 “妄动者死!”这是女仆的回答。 “混蛋!如果不搏一下,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啊!”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箭矢、气劲和法术袭向骑士团和女仆们。 然后有人影从窗口钻了出去,一旦有人开头,立刻有许多人尾随冲了出去。 “笨蛋!他们把城门一关,你们就算出了旅馆也逃不掉!”有冷静的人喊道。 蠢动的佣兵们再次被泼了一头冷水,冲出去的人立刻又有不少打了退堂鼓,可是立刻有一波箭雨和法术将他们覆盖,只有少数人逃了回来。躲在旅馆中的佣兵们立刻偃旗息鼓。 “别攻击!别攻击!”冷静的人叫起来:“我们接受监管和审核,只要提供食物,就绝对不会离开。但是你们也要保证不能冤枉了我们,这里或许有谋逆者,但总不可能全部的人都是吧。” “当然,只要配合就不会为难大家,否则这里的死人就是你们的榜样。”女仆平静地说。 尽管旅馆被彻底压制,但是仍旧有几个敏感的有心人逃过一劫,不过这不是她们的任务了。女仆首领打了个手势,率领同伴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顶。 城门处只有四个女仆,她们已经解决了三个人,可是房顶上又多了三个人,这样一来又再度形成了人数上的劣势。新来的三人藏在斗篷中,根本看不出相貌和职业,不过他们的动作十分敏捷,趁着银汉和疤脸牵扯出的空挡,直扑坚守城门前的两名女仆。 城门已经降到了一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银汉被女骑士踢退,便立刻抽身往城门的方向跑。自己一定要出去,为了那个目的,他一定要离开这个城堡到末日荒野去。他迈开步子,将所有法力都激发出来,如同蛮牛一般冲锋,顿时将失去坐骑,又缺乏加速技能的女骑士落下一大段距离。 两侧的阴影中不断传来剑刃的交击声,银汉知道,疤脸被缠住了,但他已经无心去接应同伴,对于神出鬼没的刺客,他一个类似野蛮人的双斧战士很难有什么作为。当初为了躲避盘查,掩饰身怀之物而混入使者团的同伴各有所长,俱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但最后只剩自己一个,而且幸存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比其他人都要优秀,不过是命运的捉弄罢了。一想到这里,银汉不禁对多变的未来感到疲倦和无奈。这种情绪自从自己成为佣兵,见识过各种朝不保夕的故事起,就一直盘亘在心头,只是此时更加强烈了。但是只要他还剩下一口气,就一定会完成当初的承诺。 队伍里每个人都有一个盒子,但包括看似头领的骑士在内都是掩人耳目的假物,只有他怀里的才是真品,究竟那个人是出于何种想法而将它交给自己呢?而现在的结果验证了那人的选择之正确,这让银汉稍微多了一丝信心,如果真有命运之神,或许它真会偶尔打一下瞌睡吧。 第二十四章贵族式 蛇发者被刺杀的消息如同寒流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炼狱城,当女妖塔里的宴会结束时,使团的佣兵和正规军都被软禁起来。由于整个行动快速隐秘,令人措手不及,因此事态并没有殃及民生。炼狱城的居民就当作看了一场小丑的闹剧,对他们而言,刺杀蛇发者无论从行动本身还是成功性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 很多人都在等待本次事件的后继处理,因为他们从来不担心美杜莎会迁怒无辜的领民,蛇发者偶尔会欺压民众,但只要不反抗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比起其他贵族来说,这些行为已经降低到一个几乎所有人都能接受,甚至连被害者本人及其亲属也可以忍耐的层度。或者说,蛇发者总是可以找到一个适当的底限,他会无限接近这个底限,但绝不会超过它,在这儿底限上,他的统治虽然会让民众悲叹愤懑,却很难爆发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就熄灭了。 “瞧,我们比大多数人的日子好过多了,很多人想进来都不成呢。”大家总是这么说着,只要有对比,他就永远能让人骄傲和满足,正所谓比上不不足,比下有余。 不走在浪尖风口,但一定走在时代的前沿,总是让人感到相对的好,永远让人觉得“宁愿选择它”的中庸者。这就是蛇发者所带领的美杜莎家族,一个悄然就出现在人们视野中,但不经意间又失去存在感的庞然大物。 它总是显得高高在上,我行我素,不屑理会下等人,正是这种高傲超然的平行线般难以交接态度,反而让大家感到安心,因为大多数人担心的,永远是和自己在同一条直线上的物事。对于上位者和下位者大多数时间总处在不相交的平行线上,因而显得平静,甚至有些无聊的城内生活来说,这次刺杀事件反而是点缀在苍白中的一丝红色,足以充当许久的闲谈茶资。 “有三个嫌疑犯逃出城外了,我亲眼看见的。”城门现场的目击者传出了可靠的消息,“前面来了五个,结果有三个被杀了,一个被捉了,另一个逃了出去,后面来的三个人死了一个。” 被捉住的人是疤脸。领头的女骑士放弃了对银汉的追击,和刺客女仆携手将这名身手高强的女刺客生擒。疤脸在落于下风又无法脱身时并没有拼死抵抗,因为她知道美杜莎家族对女囚会有一些优待,这是蛇发者和鬼畜王的授意,曾经以布告的形式张贴全城,是最近三年里,本城最为荒诞顽劣的行为。不过布告同时宣布取消城主的初夜权,因此在最近三年的民意调查中,这个布告反而是最受拥戴的政策,没有之一。 比起罪犯的人权,自己妻女的人权自然更重要一些。 对于大多数女囚来说,也乐得如此,生命总是比其它的东西重要一些。 第22章 修利文在送走宴会来宾,并宽慰安顿好国王使者特兰斯先生后,在只剩下自己人的宴会厅接见了女仆卫队的首领兰。 “跑了三个?”修利文对此不以为意,他根本就没打算将所有人都关在城堡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把主意打在他的身上,对于其他人的动作,他大致能够猜测到幕后指使者的用意。虽然在会议上大义凛然,但十三岁的蛇发者有着自己的其它打算。不过现在这件事还有一个功用,就是当成惩罚女仆卫队总队长的借口。 “太无能了!”修利文狠狠地抽打她的臀部,他还有些记恨这个女人在宴会前的作为。 兰上身穿着威风凛凛,下身却丝缕不挂,她刻意表现出的倔强、羞耻和唯命是从让男孩如身陷火炉,心中充满了征服感和蹂躏欲望。这场香艳惩罚的帮凶有她的侍从,出任务的十三名战斗女仆,贴身女仆玛莉亚和她的双胞胎孩子安琼,身份同级的女仆长闵莎,来历神秘的女野蛮人护卫赛巴斯安娜和女骑士长基丽。在修利文的命令下,她们将鬼畜王的双腿大张倒挂起来,肆无忌惮的折辱和玩弄者的身份都让兰感受到强烈的堕落快感,她在不间断的高潮中昏迷过去时,隐约还能感觉到小主人在自己体内的冲刺。 修利文的荒淫惩罚波及了在场的其他人,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早,进阶后的魔眼仍旧让他丝毫没有疲累的感觉。兰醒来时发觉自己已经在修利文卧室的床上,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贯穿自己身体的男孩的坚挺仍旧没有任何衰退的迹象。 “一会我要提审那名女刺客。”修利文说着,冲进旱道中,兰发出抽气般的呻吟和满足的叹息。 “在那之前,你需要见一个人。”兰说:“如果你想知道刺杀的幕后黑手是谁的话。” “那很重要吗?说实话,我对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是女刺客比较合我的胃口,我觉得会从她身上找到许多有趣的东西。”修利文耸耸肩,不过兰背对着他趴在下方,看不见这个动作:“听说那个女人很有味道?兰,你尝过没?” “那个臭婊子?”兰舔了舔嘴唇,“请主人您在享用完后将她交给属下处置,她很适合女仆卫队。” “这样合适吗?会不听话吧。” 修利文将兰的身体翻正过来,狠狠地挤压女人硕大的胸部,进入那道深深的乳沟中。像兰这样的强者并无丑陋可言,体质经过二次发育和后天优化后,会无限接近黄金比例,宛如脱胎换骨一般,自然寿命至少长达两百年。兰的身高有一米八,胸围将近一百,其中脂肪率低于百分之一,全变成一种可刚可柔充满弹性的肌肉。她不仅可以自由控制每一寸肌肉,对情绪和生理的控制也达到极其细微的程度。换句话来说,只要她不想,就不会有情绪波动,也不会有生理反应,通过对肌肉的控制,身体可以坚如钢铁的同时滑若泥鳅,令人根本无法着手。 “合适?”鬼畜王发出尖锐的高笑:“可爱的主人,女仆卫队的大部分成员不都是这样加入的吗?你何时见过她们里面有好人?还是有谁是贞洁的处女?我们不需要那种人,荣誉和负罪感可以提高忠心度和战斗力,但是任何善恶心和羞耻感都会变成致命的破绽。” “是吗?其实我觉得一个队伍里有几个异类比较有活力。”修利文一边说,猛然加快了速度,然后在鬼畜王的嘴巴里发泄出来,“我在考虑是不是在生活女仆里挑选几个进去。” “真是坏心眼呀,主人。”兰一语双关地说,一口吞下主人的馈赠,“之前那件事的决定呢?” “什么?” “接见那个了解黑幕的人。” “唔——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相信您就算要对她为所欲为,她也不会拒绝。不去见见吗?说不定您会得到一个惊喜。” “既然兰你这么说,那就见见好了。”修利文说:“将她带到这里来。” “好的,主人。”鬼畜王为男孩清理干净后便起身推门出去,这几个层落都是女仆卫队的地盘,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顾忌和羞耻。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碧达夏雪·阿兹特克。”兰闻言转身,含笑施礼告退,“您的未婚妻,碧达夏雪三公主殿下。” 沉默。 “的确是个惊喜,兰阁下。” 第二十五章碧达夏雪 蛇发者修利文终于知道王国三公主殿下不受人待见的原因了。任何人,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如果总被一位美丽的女性施以怜悯的目光,定会极不好受。这种怜悯不分对象场合,也不在乎是否具备怜悯的条件,即便你原本就应该是胜利者,可是失败者丝毫不会反省自己的失败,永远用一种高傲的怜悯的姿态俯瞰你。或许不是三公主故意的,这是一种天生赋予眼睛的幻象,可就是无人能够忽略,她那面无表情的精致五官上,那道目光就是这么说的:我可怜你,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或者不对我做什么,若是失败,那么我怜悯的是你的失败,若是成功,成功本身就是我对你的怜悯。 就算她看似毫无芥蒂、犹豫和感觉地按照男孩的吩咐,褪下自己的衣衫,分开自己的羞耻,那平静无波的面容和怜悯的目光仍是让修利文感到一种挫败。对这样的人,无论高兴还是愤怒都是无意义的,他深深体会到这一点。 修利文在面无表情的三公主殿下体内肆意发泄着自己的委屈和恼意,当他从女人体内退出来,看到涌出的洁白和鲜红交织的液体时,才醒悟自己做了什么。 他忽然有些恐惧,怎会如此呢?就好似着了魔一般,理智在那一瞬间不翼而飞。他抓着脑袋冥思苦想,将事情始末翻来覆去,抽丝剥茧,但都弄不清当时那种狂风巨浪般的冲动。那种非得折辱她,让她感到痛苦,让她低头屈服的想法,在发泄后变成了一种极度陌生的情绪。 “你对我做了什么?”修利文扼住女人的颈脖。 “强奸。”碧达夏雪的面无表情,让目光中的那种怜悯更加强烈了,“我强奸了您,我的未婚夫,蛇发者伯爵阁下。” 她抓住男孩的手臂,看似毫不费劲就将它扳开了。可是修利文知道,自己因为她的反抗,执拗地用尽了全力,他知道自己有多强壮,可是这种程度的力量对面前这个女人来说,就好似遭遇骑兵冲锋的散军游勇般崩溃了。 她看起来是如此弱不禁风,就在刚才还被他欺压在身体下。尽管在这个过程中,这个女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就如同专为发泄欲望的人偶娃娃。 女人开始穿衣服,她的动作一板一眼,不快不慢,但原本应该赏心悦目的动作却带给人一种机械感。令人感到错愕的是,这种机械感让人充满了进入她的身体驰骋一番的欲望。修利文觉得她就像一个凌驾在“人”之上的某种东西,不是生命,不是物体,更像是“规则”,每个人都想触摸她、得到她并征服她。 浊白从女人的私密处流了下来,她没有擦拭,视若无睹地直接套上了内衣裤,然后对呆若木鸡的修利文说:“现在,你是我的人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去做。” “你说什么?”修利文暴跳起来,“管你是什么三公主!你给我搞清楚!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才应该什么都听我的,就像刚才那样,我要上你就上你,你不愿意就要吃——(苦头)”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模糊不清,因为三公主突然用双手按住了他的腮帮。她那面无表情的精致脸蛋逼近了男孩,修利文被盯得目光开始闪躲。 “(干、干嘛?)”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巴,来个了长达三分钟的深吻。修利文发觉女人的舌头伸了进来,尽管这并不是第一次,可是他就是有了一种非躲开不可,绝不能让她得逞的想法。不过三公主用难以想象的巨力禁锢了他的身体,让他的抵抗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不听话,就要惩罚。”放开他的三公主这么说,两人嘴唇边还连着一丝唾液,她轻轻将男孩唇边的那段舔走了。她的行为、表情和目光,构成了一种另类的吸引力。 修利文听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他有一瞬间怦然心动,但他迅即摇头甩开了这个念头,打自出生以来,都是自己惩罚别人,哪有被人惩罚的份。他是蛇发者,美杜莎家族的家主,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应该对他唯命是从,就算对方是公主殿下也不能例外。 虽然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他遇到了一个难题。如果对方不听话,该用什么方法惩罚她呢?如果不能抓住本人所在乎的事情,惩罚就失去了意义。 这个女人在男孩看起来几乎无懈可击,他所能对她做的一切,她全都毫不在意,既当作他对她的服侍和讨好,也视为她对他的怜悯和宠溺。至今为止,她的一切表情、行动和语言就是这么告诉修利文的。 高高在上的孩子终于碰到了一个更加高高在上的女人。 碧达夏雪将修利文抱起来,做到了办公桌的座椅上,肆无忌惮地翻阅桌上的文书和报表,她的动作很有规律,每一个标准距离的移动,每一页的翻动,所用的时间都是相同的。她面无表情,让修利文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但她却总能注意到男孩思想的波动。当修利文想要张嘴说话时,她解开胸衣,将胸部塞进男孩的口中,就像办家家酒一样,告诉虚拟的孩子:安静地睡觉,饿了就吃奶,不要说话,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碧达夏雪的动作和气力很巧妙,刚好让男孩只能吸吮**,不能说话,不能大幅度扭动也不会被可观的胸部挤压得窒息。 第23章 如果修利文要狠狠地咬下去,那也无所谓,他的牙齿在看似细嫩的肌肤上,连一丝牙印都无法留下,那实在太坚韧也太光滑了。 按照修利文对女性实力的分辨方法,他的公主未婚妻至少是和鬼畜王兰同等级的强者。 背对着书桌,修利文根本不清楚这个怪物一般的未婚妻究竟看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只听到她轻车熟路地摇了摇手铃,让女仆拿走了一些东西。 “我知道你抓了个女刺客,今天我会给你时间,你可以尽情地玩,不过明天开始,你要戴上那个先知之眼陪我去黑暗洞窟。”碧达夏雪轻轻在修利文耳边咬了咬。 修利文终于可以说话了,他把头从未婚妻胸口拔出来,就像个叛逆期的孩子般,说:“我才不去!” 他拿女人的确没什么办法,她的性情、地位和态度都击中了他的软肋,可是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拒绝按照她说的去做,她拿他也没办法。 这不正是最好的惩罚方法吗?想到这里,他又改口了:“如果你向我赔罪,把我当成主人,我还可以勉为其难答应。” 垂下头的碧达夏雪注视着男孩,那充满怜悯的目光让整句话的味道都变了:“对不起,主人。” 修利文觉得她是故意的,可是他却没有丝毫办法,无论是否有意这么做,对她而言,都是同一个表情。 “我要惩罚你!”修利文尖叫起来:“在第十层以上不准穿衣服!” “好的,我的未婚夫阁下。”女人再一次带着怜悯的目光说道。 第二十六章协约 修利文终究还是放弃了那个连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荒诞的惩罚计划。碧达夏雪似乎真成了他的克星,她的存在和强力台风相比毫不逊色,从王国中心到边塞也不会降低些许威力,他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也抗拒不了她的眼神。她有备而来,利用处女之身和狂放的行为虏获了男孩心中的某种情节,让他的想法总不自觉向她偏移。 这样下去就要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修利文对此感到忧虑。不过幸好这里没人知道他面对这个未婚妻时的卒郁,这给他保留了一些体面。他觉得至少要在表面上看起来俘虏了这个女人的全部,于是他学着去正视那种怜悯的目光。他虽然无法做到坦然以对,但可以用恶狠狠的眼光告诉她:别和我作对,我才是你的主宰。 不过碧达夏雪不动于衷的无表情和怜悯目光总会将这种无言的矛枪施以三倍力反投回来,然后修利文的坚持和傲气就像摇摇欲坠的床榻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好吧,至少他把祸害王都的王冠之花给采摘了,这也算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整个上午,碧达夏雪夺走了所有原本该有他完成的工作,男孩处在离开和留下的矛盾情绪中,既咽不下这口气,又不肯示弱先走。 “这是我的!”修利文重获自由后,又一次耍起孩子脾气,就好像有人偷吃了自己的糖果:“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不过是未婚妻,怎能插手这些事情,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逾份吗?” 碧达夏雪的毫无表情显得她的想法和回答十分理所当然。 “我不那么认为。”她说:“身为您的妻子,将来势必要辅助您治理家族。请不必担心,我在王都的时候就接受过新娘教育,做过很多功课,家族的纲领和准则早已领会于心,不会有半点行差踏错。” 修利文举起拳头,咬牙切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就算对这个女人发火也是没用的,白白浪费气力。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妻,所以“臭女人”之类更恶毒的词语不能宣之于口,否则自己不就是“臭男人”了吗?虽然有想过推却这个婚事,但是这个念头如同泡沫一样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样做不是当众宣告自己被区区一个女人打败了吗?男人的自尊又何以自处?而且退婚一事弄不好,不,是势必会遭致一系列的恶果。 以上都是表面的考虑。 暗地里修利文不得不承认当初的预感已然成真,无论是不是这个未婚妻的预谋,但是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根本无法置她于不顾。如果自己宣布退婚,那么这个女人会遭到何等刻薄的流言蜚语呢?是不是还会遇到另外一个比自己待她更好的男人呢?无数为对方而生的忧虑浮现心头又迅速隐去,他心中就被两人之间蜘蛛丝般的纠葛捆系上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太善良,不过他一点都不想做个大善人。 不过,男孩已经决定了,无论她是怎样一个性格,他都会接受她,这是身为大贵族的器量和责任。但是有些话必须在结婚前就说清楚,政治联姻和普通婚姻是截然不同的,究竟该以感情为重,还是以各自肩负的职责为重?这是婚姻双方都需要思考的问题。 “听着,碧达。”修利文第一次用上昵称,他的态度认真又诚恳,再没半点之前孩子状的撒泼,他能够以区区十三岁的少年之资领袖整个家族,也是因为年纪轻轻就拥有这种成熟的气度,不禁令人心下折服,对家族的未来充满期盼。 “于情于理,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事者。发号施令是我的权利,也是我的责任,我从小就被教育如此,如果有人拿走这副担子,只会让我无所适从。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希望你能在这一点上支持我。瞧,你的小未婚夫只有十三岁,但他是蛇发者,如果他不能站在顶点,这个家族就不能称为美杜莎。”他若有所指地说。 他没再躲闪碧达夏雪的目光,反而在对视中,碧达夏雪的目光开始迷离起来。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拨开男孩的刘海,端视那张清秀的面庞,他闭着左眼,却让右眼中的果决坚毅更加耀眼。那深黑的眸子,宛如藏匿在阴影中黑曜石,拥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和清醒。 “多么美丽……”女人喃喃自语:“现在是我的了。” “碧达?” “不,没什么。”碧达夏雪面具一般的脸孔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如您所愿,我的修利文,只要你希望,在你面前,所有人都该表示谦卑。” 修利文满意地点点头,他认为两人已经取得了共识,此时该表示一下自己身为未婚夫的大度。 “很好,那么做为奖励,明天我会和你去黑暗洞窟。” “无胜感激。” “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并不确定,只是我得到预感,只要您戴上先知之眼和我去一趟黑暗洞窟,就会产生一些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变化,当然,是好的方向。”碧达夏雪说的是实话。 “所以甚至不惜失身于我?”修利文的话有些尖锐,他是故意的,不过也切中了其中一个要点。 “就算不下嫁于您,我也不能依照自己的意愿嫁给其他人,不是吗?既然这是必须承担的责任,我当然要选择相对较好的。”碧达夏雪从懂事开始,就一直被灌输这种理性化的婚姻观念。很不可思议的是,她的思想十分自然就接受了,全然没有大多数人都具备的追求自由的天性。或许这是因为没有遇到一个能让她的人生观发生动摇的人或事的缘故。 “你呀,真是不懂得什么叫爱情。”修利文说:“这么随随便便就到我这儿来,以后再碰到心爱的人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可是在碧达夏雪的世界里,感情和婚姻谁先谁后根本就不成一个问题,不基于婚姻的感情是自由的,是飞扬的,但是却让她充满了不安全感。她总是在想,这么无牵无挂的自由飞翔,一旦从空中坠落下来,到底有什么能够拉她一把呢? 因此,她是这么回答修利文的:“我想,我开始爱上您了。” 修利文有些愕然,但旋之一笑。 “那很好。”他说:“我也会很快就会爱上你的,毕竟你是那么美丽,独特,强大……充满了让我着迷的元素。像你这样优秀的女性,真会如传闻那样少有追求者吗?” “虽然少,但是他们对我十分痴迷。”碧达夏雪直言不讳:“他们被力量魅惑了,您得小心,刺杀不会只此一次,他们是十分疯狂的。” “疯狂?我喜欢。”修利文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不想知道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会造成预料外的危险?不,这对于一个大贵族来说,并不叫做危险,而叫做乐趣。对于拥有许多才华横溢的仆从的大贵族来说,对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反而是件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所有的工作都由仆从进行,所有的忧患都由仆从去操心,他需要做的只是下达决定:做,或不做,或做到什么程度,然后当个好观众,看属下和敌人如何演出一幕名为“危机时刻”的惊险喜剧。 他摇铃叫来更衣的女仆,用餐时间已经到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午餐和晚餐必须在餐厅进行,随便不得。他早餐没吃,虽然身体感觉不到饥饿,但是定时用餐已经养成了习惯,况且不去的话,老管家又会在耳边嗑叨了。 女仆当然也会为碧达夏雪服务,尽管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个陌生的女性,但是主人的房间里出现陌生女人是常有的事情,既然女仆卫队没有动作,那就无需大惊小怪。从她们对所有事情由碧达夏雪处理这一情况不闻不问就可见一斑,这对于统治者来说一个是个极大的弊病,不过修利文并不打算更正,他相信兰和卫队的能力,认为碧达夏雪的肆意妄为不过是在兰的示意下刻意放纵的结果,毕竟这个女人的身份并不寻常,而且那些文件也不是十分重要。 第24章 “要跟我一起吃午餐吗?”修利文道,这并不是多此一举。 “不,我会和兰一起。”碧达夏雪说:“不过如果您要审问那名女刺客的话,我希望能和您一起。” 修利文抿嘴一笑,手杖潇洒地打了个转,放在自己胸前,向公主殿下施了个绅士礼,便离开了房间。 第二十七章堕落者 世界毁灭需要多长时间?阿基多不知道,炼狱的恐惧之王用了两百年的时间也没能灭亡人类的世界,恐惧最终被赶走了,但随之而来的将是痛苦。 痛苦之王以冰雕的姿态被供奉在祭坛上,堕落者们每天都会用一吨的血肉去祭祀它,活生生地将生物,最好是人类的孩子挖心剖腹,然后将血液、内脏和切得细碎的肉块浇灌在雕像上。但实际上,痛苦之王最为渴望的不是残酷刑法后余下的零碎,而是行刑过程中肉体和精神的痛苦,尤其是孩子们未经尘俗污染,纯净高洁的痛苦。 堕落者献上痛苦,换取力量。这是一种和恐惧之力不完全相同的残暴力量,恐惧总是从阴晦中滋生,但痛苦更为直接,鲜血抛洒,肢体支离,所有和拥有痛苦之力的堕落者敌对的人都死状凄惨,烙印着生前所遭受的痛楚。 还没有走进幽谷,阿基多已经嗅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看见那一排排十字架上被斩去头颅的罗格们。对这个堕落者据点的围剿已经成为了人人谈之色变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来了,身后是一串仅有百余人的雇佣兵,他们在金币和愤怒的双重激励下来到这里,要和数量是他们几倍的堕落者决一死战。 这一瞬间,阿基多心灵染上了悲壮的色彩。 恐惧吗?他是应该恐惧的,可是一路所见的惨状激起的愤怒冲淡了恐惧。他还拥有力量,让他充满勇气的力量。他想起自己所见到的那个自称来自“天界”的生命:洁白的翅膀、俊美的容貌,强壮的身体,宛如由世界最纯净完美的水晶所雕塑而成。 “我们无法拯救你们,能够拯救人类的只有人类。”它的话让阿基多信服:“但我能赐予你们对抗恐惧、痛苦和毁灭的力量,在它们面前,你们无需谦卑,对于主,你们只需要敬畏。” 于是阿基多敬畏主,得到了力量。 为什么是我?一个无论多努力也仅能充当陪衬的二公子?他想,为什么只有自己得到了这股强大无匹的力量,足以抵抗炼狱的力量,在自己之前,恐怕再没有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了。 “因为你有成为英雄的资质,你将拯救这个世界,这是你的使命。”它似乎预见了一切。 阿基多看见堕落者了,他们躲在防御工事里,空气似乎一瞬间绷紧起来。他听到身后士兵们沉重的呼吸,除了生命外,他们再无可失,这种决死的意念凝聚在这一起,仿佛化成一团熊熊的火焰,要将眼前的一切全都焚毁。 只有你能够拯救这个世界!阿基多!从现在,就在这里,你要拯救它!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他所肩负的责任就有多大! “阿基多!”旁边有人叫起他的名字。 “阿基多!”身后有人叫起他的名字。 “阿基多!”无数人叫起他的名字。 阿基多拉下面罩,在马上举起利剑,从他的心底处涌出一种剧烈复杂的情怀,为了人类,为了复仇,为了美丽的人儿……只有鲜血、死亡和无数的胜利,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等着我,碧达夏雪,我所心爱的女人。 “为了阿兹特克和屈死者!”阿基多用尽全力地叫,于是全部人都在跟者他呐喊:“为了阿兹特克和屈死者!” 冲锋!阿基多利剑一挥,跃马而出,在他身后,一百名佣兵如同出笼猛兽紧紧尾随。 这一天下午,银发的阿基多开始了自己人生中最为波澜壮阔的征程。 也同样是在这一天下午,修利文在兰、碧达夏雪、玛莉亚和赛巴斯安娜的陪伴下走进了自家的牢狱。在十岁以前,修利文就经常被父亲带到监牢里学习审讯和极刑,这让他的心长出坚硬的外壳,但是坚硬里的柔软却令他更为厌恶这个阴暗的世界。十岁以后,父亲逐渐将权力下放,修利文在兰的建议下将犯人分门别类,加以区分待遇,并划分了男女不同的囚室区域,就再也没有去过肮脏残忍的男性监狱。 女囚的监牢经常有人打扫整理,装饰华贵,整日点燃不灭的红烛,虽然是铁栅隔间,但里面生活必备设施齐全,伙食供应充足,甚至比一般的平价旅馆还好,根本就不像是囚室。这里的看守是从女仆卫队里调拨出来的好手,根本不虑囚犯们吃饱闹事。实际上,在如此优渥的条件下,也很少有人会刻意闹事,她们会在囚室里找到一本“减刑手册”,就算是在外界看来必须斩首示众的重罪,也有机会依靠上面的指示求得一线生机。 这本减刑手册是由兰亲手编制的,充满了鬼畜王的恶趣味。经过“教育”后获得自由的女犯人对这段经历记忆深刻,充满戒惧,很少会再回炼狱城。若监狱的存在是为了杀鸡儆猴,那么看起来待遇极好又甚少有生命危险的美杜莎女监一样做得很好。 “最近女犯的数量减少了。”兰皱起眉头,带着不高兴的神色示意女仆守卫打开入口。 “这段时间警戒等级提高了,她们都不好动手,这也是没办法——”修利文充满体谅心地安慰她道。 不过这两人的对话在心性纯善的玛莉亚听来不怎么对味,好在一声金属巨响打断了修利文的话,同时也把她吓了一跳。 声音是从监牢深处传来的,有人不断挣扎拍打着牢门,发出闻者心悸的哀鸣。 “怎么回事?”修利文看向女仆守卫,这种激烈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在女囚室见到。 “是昨天刚进来的女刺客。”女仆守卫对那痛苦的挣扎声恍若未闻,脸上带着固化般的恭谨道:“她是个堕落者。” “堕落者?”修利文反刍着这个词语,把目光转向兰,寻求更深入的解释。 “刚被捉住时藏得很好,不过体内力量被刑具吸走后就暴露出来,我也是早上才知道的。”兰解释道:“堕落者对炼狱的力量有强烈的瘾性,一旦失去力量,会产生比法力耗尽更为剧烈的反应。这也是他们无论如何也难以停止对炼狱魔王献祭的原因,无论一个人的思想有多么纯洁,一旦变成堕落者,就无法抗拒渴求炼狱之力的本能。理论上来说,意志可以抵抗这种瘾性,不过事实上,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不献祭的堕落者。” 第二十八章疤脸 炼狱入侵失败后,王国依旧不得安生,敌人有因为各种原因渴求炼狱力量的堕落者,被炼狱力量侵蚀的变异生物以及时不时从裂缝中钻出来的炼狱怪物。实际上,若非一直有法师在尝试修补空间裂缝,王国的压力要比现在大上许多。不过亡羊补牢的效果并不好,任何东西都是破坏比建设更加容易,末日荒野的空间裂缝一直以十分缓慢的速度与日俱增,这是黑暗兽潮一次比一次凶猛的缘故。 就算炼狱封印能够维持更长的时间,这些裂缝也迟早会形成新的入口,炼狱的第二次入侵在所难免,对此人类早有预感。 “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堕落者。”修利文说:“不过我对她的目的更感兴趣。” “那么我再补充一点,她是天生的堕落者。”兰说。 天生的堕落者是炼狱怪物和人类结合后诞生的余孽,在入侵初期,这些炼狱生物形态丑陋,也无法和人类进行配种生育,可是后期却不知为何出现了类人的新种,其中大多数呈现于符合人类审美观的女性形态,让人类手忙脚乱。 对此有两种解释:一是炼狱生物能够对入侵环境进行适应和调整,二是这种人形炼狱生命根本就是由后天吸收了炼狱之力的人类变化而来。 不过人类从未捕获过活着的人形炼狱生物,也听不懂炼狱语言,因此也就无从判断哪个才是真正的原因。 修利文虽然知道堕落者和人形炼狱生物的存在,但从未在末日荒野和炼狱城见过这两者,这次的俘虏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致。 是不是要饲养一个堕落者呢?他心头升起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念头,他觉得兰心中也有同样的想法,说不定正源自这种想法她才产生了要将这名女刺客拉入女仆卫队的念头。 “恐惧、痛苦和毁灭,她选择的是哪一个?”他问。 “痛苦。”兰说:“就算是自身的痛苦,也能强化她的力量,对炼狱力量的瘾性产生的痛苦,同样会在恢复炼狱之力后让她得到可观的成长,实际上我认为她一直主动尝试用这种方法提高实力,否则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获得如此强大的实力,因为她的资质和起点太低,所以不必怜悯她,这是她选择的道路。” “真可怕。”玛莉亚感到一丝寒意。 “是的,恐惧和毁灭的力量在这个时代更容易获得,但对自我的影响太大,也太依赖于外力。她明智地选择了源于自身的力量,充满了追寻力量的韧性,这正是我欣赏她的原因。” 修利文在最后一间牢房见到了这个女刺客。原本借助疯狂的行为宣泄痛苦的女人一见到他们,立刻压抑住自己的动作,就连呻吟也倔强地哽在喉头。她穿着宽大的狱袍,抱着双腿,垂头偎坐在门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如浆汗水却说明了她正忍耐着何等强烈的瘾性。 这副矜持而高傲的态度立刻征服了修利文的心灵。 守卫打开了牢门,女人早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第25章 “失礼了。”男孩说着,勾起她的下巴,端视那张因为一道刀疤而充满残缺美的面庞。 刺客总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发起致命攻击,玛莉亚对修利文的行为感到担忧,不过在她阻止之前,兰按住了她的肩膀。 “相信他。”兰说。 玛莉亚被这三个字触动了。 “你叫什么名字?”修利文问道,他用手轻轻地撩开女人被汗迹打湿的长发。 她的头发是亚麻色的,齐颈长,刘海放下来同样会遮住眼睛,不过她总是用发夹别起来,发夹同时亦是她的武器,现在被没收了,在剧烈的苦楚中也丝毫分不出精力来整理仪容。男孩的手指拥有一种渗透人心的阴凉,在接触到肌肤时,竟然让她感到一丝缓解和安然。她不禁感到愕然,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她还从他的气息里嗅到了熟悉的感觉,让她差一点将其误认为自己的同类,不过当她重新打量这个男孩时,才发觉他根本不是。 “蛇发者……”她挤出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修利文听得很清楚。 “是的,是我。”修利文笑起来,“你呢?叫什么名字?” 女刺客似乎从中汲取到某种振作的力量,这种诡异的心情让她不禁一阵恍神。 “她叫疤脸。”碧达夏雪代替她回答道,“疤脸,抬起头来,还认得我吗?” 疤脸艰难地仰头看了看她,几乎不能相信眼前这女人的存在——三公主殿下竟然出现在蛇发者的监牢里。 不知道是情感还是痛楚在作祟,她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晕眩。 “我能帮你。”修利文撩起了自己的刘海,将左眼睁开来,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儿。” 他的眼睛流露出最真挚的感情,他的声音充满了抚慰的魔力,让疤脸忍不住将心中的苦痛一一倾述,实际上,因为瘾性和惊讶,她在恍惚的漩涡里早就身不由己,抵抗是如此微弱,喉舌如同不在属于自己般动了起来。 “来……来打开……天,天界的入口。”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是……”疤脸忽然狠狠将头磕在地上,肉体的疼痛顿时让她一霎那间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来,从额头留下一丝鲜血,狰狞地顺着鼻梁滑下。 “你,你这个怪物,从来,从来没人能够,能够动摇我的心志。”她恶狠狠地瞪着修利文,可是眼眸深处充满了恐惧。男孩的那只左眼根本就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 修利文用鼻息叹了一口气,略显无奈地笑了笑,将刘海放下来。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他并无意再追问下去。 “我能帮你。”他仍旧这么说,“你不相信我吗?” “谁要相信你?来吧,快点,完成美杜莎的女囚协议,然后把我放出去。”疤脸几乎是呻吟般说着。 “为什么要去打开天界入口?”修利文自顾自问道:“天界是什么?和炼狱有什么关系?” “别废话……上我,随便……你喜欢,这个身体……怎么弄……都可以,满意后,放我出去。”疤脸想要揭开衣服,可是似乎连抬手的气力都没有了。 “你可以不要那么痛苦的。”修利文轻轻按住她的手,顺着她胸膛的曲线滑倒她的脸庞,宛如情人般轻轻抚摸着:“要当我的女仆吗?可比当个野狗好多了。” 疤脸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最荒谬的玩笑。 “女仆?我?”她上气不接下气:“你的意思是,你要饲养一个堕落者?哈,哈哈……” “我是认真的。”修利文没有笑,他的目光真诚得让疤脸发悚。 “主人!”玛莉亚在一旁不可置信地叫出声来。 “我可以保证。”碧达夏雪开口了:“由我美杜莎家为你提供祭品。” “美杜莎……公主殿下,你是认真的?”疤脸这次真的动容起来。 “我全力支持我的未婚夫想要做的一切。”碧达夏雪说,“你和我结识已久,应该知道我言而有信。” “我很看好你,疤脸。”兰也说道:“你会发现,女仆卫队才是自己的归宿,那对于你这种人来说,那可是一个相当美妙的地方。” “你到底为什么要打开天界入口呢?”修利文将疤脸的脸拨回自己眼前,“你看,这里没人介意你是否是个堕落者,我想,你可以告诉我那个理由。我虽然没有听说过天界,不过……想必那不是炼狱的好朋友,对于你来说,也不该是一个可信任的朋友。” 疤脸闭上眼睛,表情迅速变化着,回忆、痛苦、思念、期盼……数不清的神色交织在一起,让她的五官变得扭曲。 最终,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它说,它可以救赎我,让我不再是一个堕落者。”说着,她的身体好似没了骨头般,一瞬间瘫软在修利文的怀抱里。 疤脸撤下了身为刺客的所有警戒,沉沉昏睡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历史镜像 疤脸想要脱离堕落者的理由很简单,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她数次败在碧达夏雪手中后幡然醒悟,献祭痛苦之王所获得的力量,并不是真正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痛苦和折磨锻炼了她的心志,让她获得先期飞跃式的成长,但却无法让她冲破大师的关卡。就像抛物线一样,永远地接近,却永远不能抵达那条轴线。 在人类的世界里,除了实战外,还有一套模糊的准则用来判定实力的高下。那就是以法力量的多少来划分等级,但这种判定方式只在晋升“大师”前适用。 大师试炼,是一种相对准确的综合实力测试。 由已经晋升为“大师”的强者和测试者对战,只要得到大师的认可,或者打败大师,就能获得“大师”的称号。 另外,也可直接由王都的盲眼修女进行册封。 大师级别是人类当前最高阶段的强者,世上已知大师不超过二十个,相传在其上还有“传奇”等级,可是在末日之战后,所有位列传奇的人物不是死亡就是失踪,之后再没有人能够突破死气对法力的影响,抵达传奇境界。 疤脸认为,只有摆脱了堕落者对炼狱之力的瘾性,才能突破当前的临界点,成为刺客大师,甚至进一步成为传奇者。因此,虽然不太相信那位天界来客,但诱惑的甜美却让她甘愿尝试。不过,虽然她不知道究竟谁才拥有真正能够帮助自己的力量,可是比起神秘来客,她更相信碧达夏雪,这个女人是她唯一碰到过的大师,也是唯一感到敬服和崇拜的强者。 有许多人也提出过条件,希望疤脸能够皈依他们,但是她拒绝了。她做出如今的选择,并不是对美杜莎有格外的好感,她只是选择了有碧达夏雪的地方而已。 不过美杜莎对这一切理由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它需要的只是既成事实。 疤脸已经不再是阶下囚,她的力量恢复得很快,美杜莎家从不缺乏死囚,他们就算不成为祭品,平时也要承受痛苦的刑罚。 因此,有理由相信,堕落者的泛滥是统治这个王国的贵族们纵容的结果,在他们手里有足够多的饲料提供给堕落者们。杀戮、恐惧、痛苦、毁灭……所有这些,都会给他们带来物美价廉的力量。当然,这一切不会明目张胆的进行,就像美杜莎现在做的那样,悄悄的,在隐秘却不一定黑暗,甚至舒适豪华的房间里,进行着某些仪式。 “那太疯狂了!”玛莉亚争辩道:“你们怎么能那样做?看到她发狂的样子了吗?一旦没有炼狱之力,她就会变成一个毫无理性的疯子!她天生就是个恶棍,追求痛苦的魔鬼!如果收留她,我们都会成为人类的公敌!说不定在炼狱入侵的时候,还会反咬我们一口。” “不要紧张,玛莉亚。”修利文坐在靠窗的高背椅上,一边享用红茶,一边观赏电蛇翻腾的黑色云海。这里的天空永远是这种颜色,沉重、浩大、华丽,就像一出描写波澜壮阔时代的舞台剧。 “我做不到。” 疤脸的存在让“痛苦”一词在玛莉亚的世界里俱现化了,她是个会为自己不幸而悲哀,也会为他人的不幸而落泪的良善女性。当她目睹他人遭受痛苦,总会情绪激荡,内心滴血,身体像被撕裂了一样,特见不得悲惨的事情。虽然明白这个世界就算没有炼狱,也充满了痛苦和不幸,但是有了炼狱,有了堕落者,她却不由自主地将它们当成痛苦的根源。 现在家里有一个堕落者,那么发生在这个家族阴暗里的不幸和残忍,是不是增加了许多呢?虽然也知道在这个塔里的某个地方,一定有什么人在哀鸣、呻吟、死亡,但那是模糊的,如同藏在大雾中,似有似无,这样玛莉亚就可以安慰自己,所有这些都是自己的妄想和幻觉,这座塔其实是个宁静幽远的庇护所。然而疤脸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个幻想,让所有现实的沉重和悲哀都鲜明起来。 只要有堕落者的地方,就有献祭,只要献祭,就会有痛苦、无助、哀鸣和死亡,让玛莉亚感到疯狂却无法忽视。 “我明白,玛莉亚,我明白……”修利文走到低声饮泣的玛莉亚身边,按着她的肩膀,“我也讨厌这一切,但是,它们不会因为个人厌恶而消失。你明白的,不是吗?这就是现实。” 玛莉亚被修利文扭转身子,对上了他的视线。那只藏在刘海后,若隐若现的眼眸充满了真挚的力量,从其中流露出来的平和宁静如同用手也能触摸到一般真切。这让玛莉亚感到安心,因为这种安稳和幽静并不是虚幻的,她宛如一瞬间脱离了悲惨的尘世,进入一处与世隔绝的理想乡。 第26章 正是这种匪夷所思的感觉让她着迷,让她想要呆在他的身边,只有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身影,才能找到心灵的花园。 “你做到了,不是吗?”男孩的微笑让女人沉迷。 “答应我,不要刻意制造痛苦。”玛莉亚哀求道。 “我答应你。”修利文说:“你也可以试着相信疤脸,你不是见到了吗?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瘾性。由我们来提供祭品,当然要比她随意猎杀好得多,不是吗?我们处决的,都是该死之人。” 玛莉亚静静盯着修利文,修利文没有躲开她的审视。 “是的,我相信。”良久,玛莉亚挤出一丝笑容道。 “那么,谁知道天界是什么鬼东西?”修利文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这个名词很有趣,我相信那是一个和炼狱针锋相对的势力。” “我可不相信它是来拯救人类的神灵,虽然它应该很强大。”兰怪笑起来:“人间是个大烙饼,谁都想咬上一口。” “我们可没做好两头受罪的准备。”修利文说:“虽然它们的降临或许可以减轻一下人类的负担,但也有很大可能让人类夹在两只庞然巨兽中间进退失据。” “这很容易让人类变成他们的玩具,就像王国很久以前对其它弱国做的那样。”碧达夏雪说。 她是王室三公主,对于王室和王国的发展史耳熟能详。王国存在了千年,千年的时光并不算久远,不过也经历过许多磨难。扩张、退缩、鼎盛、衰败,所有国家都有过的历程如同潮涨潮落,交期上演,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王国的领地只剩下一个小山丘,但即便是濒临亡国的时候,王室家族也没发生过更替。在炼狱入侵前,王国比现在更加强盛,拥有着更为广阔的地盘,不过在它周边,还有着大大小小近十个国家。 因为没有一家能够强大到一举吞并另一家,不干脆的战争只会浪费钱财,消耗国力。为了避免战争扩大,国内实力受损,大国们都采取了一种博弈式的斗争方式。它们会以各种理由,诱惑也好威胁也好,让作为缓冲带的小国作为自己的代理,让它们彼此之间进行征伐,胜利的一方获得好处,失败的一方也不会伤筋动骨。 这种形态原本以为会持续更久的时间,然而炼狱的强大改变了一切,除了王国外,所有的国家都灭亡了,而王国带领剩下的人类退缩到当今的这块区域,就算打退了炼狱,也无力扩张。 不过,虽然就整个人类来说十分狼狈,但现在的确是王国最风光的时候,因此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统一了整个人类世界,其它曾经的王族也好,强藩也好,全成了王国的附庸。 不过炼狱和天界的存在让碧达夏雪感受到似曾相识的预感,比起这两者来,人类无论在精神、思想和形态上,都太过复杂和脆弱。 “炼狱制造了堕落者,天界也会制造另外一批人,然后……”兰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人类死了多少都没关系,关键的是谁才是胜利的一方,很容易理解的想法。不过人类毫无选择,不是吗?成为玩具多少可以苟延残喘,不会有人刻意选择死亡。而且,人类是否灭亡,根本于两者来说都无关痛痒。” “我不喜欢那样。”修利文说:“所以我决定让天界滚蛋,我们自己可以对付炼狱,不是吗?” “您说的没错。”碧达夏雪说。 “那么,堕落者能够成为助力吗?” “如果敌人的是人类的话。” “很好。”修利文打了个响指,对兰说:“让疤脸负责这件事。” “遵命,我可爱英明的主人。” 第三十章蛇发者出巡 疤脸醒来时就像做了一场噩梦,瘾性的痛苦仿佛还残留在骨髓里,这种状态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了。体力虽然比以往都要充沛,可是精神却懒洋洋的,不想起来。她细细地呼吸着,记忆一点一滴地重现在脑子里。 “感觉如何?”她听到一个变声期前的清澈的声音:“用了四个死囚,又高又壮,一切程序都按照我们所了解的那样。我是第一次,那真是令人作呕的记忆。真是想不通,为什么痛苦之王的祭祀是这个样子?我的意思是,既然痛苦之王不需要血肉,为什么要献祭血肉?活着的人,痛苦才是无穷无尽的。” 疤脸将视线从奢华的床榻吊顶移到男孩身上,他就坐在床边,皱起的脸蛋满是抱怨。 “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在我的塔里有个被人供奉的神像,除了我的以外。”他说。 “蛇发者……”疤脸盯着男孩喃喃自语。 “没错。”刘海遮住上半张脸的男孩勾起嘴角:“不过你应该称呼我为主人,我喜欢这个称呼。” 他的话勾起了疤脸的记忆,以及她的承诺。 “是的,主人。”她沉默了一下,终于将这个词语说了出来,有了第一次,之后的便流畅多了,“为什么主人您会在这里?想要满足之前的欲望?” 她话中带刺,不过修利文毫不在意。 “我只是确认一下你的状态如何,要知道,我可是爱护属下的好主子。”修利文伸手去触碰女人的脸蛋,她下意识躲了一下,不过仍旧让男孩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肌肤,那种奇异的阴凉再一次在皮层下蔓延开来。 “太奇怪了。”疤脸自言自语。 “什么?”修利文问。 “你的手,你的眼睛,你的气息……“疤脸直勾勾盯着男孩,似乎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端倪,“你真的不是我们的同类?” “你的问题真是荒谬。”修利文微笑着,转移了话题:“我和碧达夏雪要去一趟黑暗洞窟,你跟我们一起。” “你们要找银汉?”疤脸坐了起来。 “他是谁?天界的使者?” “差不多,就是那个逃走的双斧战士。” 经她一提,修利文才想到这件事,这当然不是前去末日荒野的目的,不过他也不想否认。 “……没错,我们要找他。”他说:“实际上,我们并不欢迎天界的降临。” 他亲密地贴在女人的耳边轻声说:“就算它们真拥有拯救这个世界和所有堕落者的能力,我们也不需要它们的力量。” 疤脸不想谈这个话题,她有考虑过美杜莎和天界作对的情况,不过她还是选择了为蛇发者服务。 “你说过会帮助我。”她说:“怎么帮?仅仅让我有个比较安全的祭坛?您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所以我让你和我们一起去黑暗洞窟,说不定你会在那儿得到一些收获。” “那个鬼地方我已经呆腻了。” “此一时彼一时。”修利文说:“你要知道,碧达夏雪给我的订婚信物是先知之眼。” 不过,先知之眼并没有给予他任何预感,但这没必要说出来。 “是吗?”疤脸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男孩,半晌道:“好的,几时出发?” “今晚。”修利文将手伸向女刺客,她接受了他的示好。修利文将她从床上拉起来,补充道:“一会我带你去见一见其他同伴。” 说是一会,但实际上疤脸在晚上聚餐的时候才见到她们。女仆们陆续将丰盛的食物捧上长桌,修利文和碧达夏雪各坐一端,陪席是基丽、赛巴斯安娜和疤脸。晚餐很丰富,三分之二是肉食,三分之一是素食[奇][书][网],修利文并不怎么喜欢素菜,而且食量是普通成年人的两倍,对比起他的身板还真是一副奇景。 碧达夏雪原本决定是明日才启程,不过修利文将时间提前了,碧达夏雪对此没有异议,有异议的是基丽。 “无论今晚也好,明天也好,我都不会去。”她当然有自己的理由:“我是骑士纵队队长,有许多军务要处理。”说这话时,她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修利文:“你知道的。” 她的工作量之所以突然大增,全是修利文和另外三个头目磋商的结果。他们决定要强化监察,整军备战,虽然对他们来说只是口头一句话,但下面的人就要为此奔波劳累。 这个潜台词有点儿犀利,修利文干笑起来,这可真是自己打自己的马脚,他作出一副恍悟的样子,满是歉意说:“抱歉,基丽,那么你就留下来……或者我去跟修大人说说?” “别给我添乱了,伯爵大人。”基丽没好气地回道。 修利文假咳一声,环顾诸人道:“其他人呢?有没有问题?” 没有人接他的话茬,所有人都埋头吃自己的东西,赛巴斯安娜更是放开了腮帮大嚼大咽,安静的餐厅里除了女仆们的脚步声,就只剩下这种粗鲁的吞食声。 修利文深吸一口气,自嘲一笑,他感到尴尬,却不觉得愤怒,在熟识的人面前,他的脾性向来不错。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会找另外一个骑士代替基丽。” “我觉得您太紧张了一些。”疤脸抬起头,用叉子指指点点:“您是不是第一次出城?” 修利文的动作顿了一下。 “第一次去黑暗洞窟?”疤脸笑起来。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修利文强撑起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诘问道。 “不,当然没问题,就应该是这样,大人物从不亲涉险地,这是对的。”疤脸煞有介事地说,又嚼了几口,等修利文重新扑在食物上,忽然又举起刀叉指点道:“您知道吗?男人第一次钻洞,我们称之为破处。当然,一般来说有点痛,还会流血,有粘稠的体液,肉体和肉体的碰撞,太美妙了。” 修利文顿时呛了一下,赛巴斯安娜更是把口中的酒喷得基丽满脸。 第27章 “该死,真恶心。”基丽皱起脸咒骂道,女仆赶紧忍着笑送上毛巾。 碧达夏雪用力咳了一声,似乎在掩饰笑声。 “我准备好了。”疤脸用手巾使劲抹了抹嘴角,和优雅不怎么搭调,然后用“伯爵大人的处女洞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这句话为这出闹剧下达了最后一次加演指令。 的确需要好好准备一下,修利文有点儿紧张,他一生下来就从未出过自己的城堡,他所了解的一切,不是来自书本,就是道听途说。唯一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就算一无所知也无需太过担心自己的安全,美杜莎有足够多的好手,就算目的地是末日荒野也可以当作一场远足。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老辣。 他尽量将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装进旅行包里,这导致当他和赛巴斯安娜在前院和其他人汇合时,赛巴斯安娜肩上背包的体积是其他人的四倍,里面全是他的东西,这个重量根本不适合乘骑马匹。 “您在搞什么鬼?”疤脸的声调节节攀升,宣泄着她的难以置信。 若没有马匹,从炼狱城进入末日荒野,还要寻找黑暗洞窟的入口,起码要花费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这在独行侠时代是常有的事情,因为黑暗洞窟里的环境大都不适合乘骑,马匹反而会成为累赘,但是若将马留在洞窟外,出来时就会在不远处找到它的骨头,或许连骨头都找不到。不过,现在加入了大家族,财源充足,她可不想再重温过去悲惨的日子,为了节约财物而将体力浪费在赶路上。 修利文根本就拉不下面子承认自己的失败,他说:“这都是宝物,可以增强我们的战力,有了它,我们甚至可以踢一下恐惧的屁股。你要知道,理论上,黑暗洞窟拥有通向炼狱的大门。” 这也是书本上的知识,黑暗洞窟的本质是人间和炼狱的狭缝,是空间裂缝和空间扭曲的结晶,既然有通向人间的出入口,理所当然会有通向炼狱的出入口,证据就是越往深处,炼狱怪物就越是实力高强。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有谁能够找到那个门口,或许有人找到了,只是他们再也无法回来报信。况且,因为空间扭曲的缘故,黑暗洞窟的地貌是不断变化的,每一次进去都是不同模样,仿佛一座随机生成的迷宫,就算这次找到了大门,下一次再进入时,那座大门早就不知道移动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看起来是麻烦,不过正是这种混乱无序的状态,让洞窟里格外强大的炼狱生物也无法轻易找到人间的入口。如果门是固定的,那么面对源源不绝的炼狱兵员,炼狱城所要承受的压力要是现在的几倍。 “恐惧是不会从狗洞里爬过来的。”疤脸说,“把背包放下吧。” 所有人都明白,黑暗洞窟之类的空间裂缝根本无法承载炼狱魔王的力量,它们要出入人间,只有制造至少像上一次炼狱入侵那般庞大的入口。所以修利文的借口一点都不契合实际,他们一行根本用不着去踢恐惧的屁股。 “呃——”修利文固执地说:“以防万一嘛。” 最后,他让马房准备了一辆四匹马的豪华马车。 对修利文来说,实用却丑陋的载运马车是有失体面的事情,所以这辆马车的装饰相当华丽。不过相较起外表来说,功用和防御性并不见得高档,毕竟再怎么临时修改,它的本质也是专为在城中晃悠而定制的观赏物。这辆马车是修利文最喜欢的座驾,他决定让它陪同自己经受风霜的洗礼——他随想随做的执拗心又犯了,谁也拉不回头。 “我在末日荒野混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蠢事。”疤脸按着额头,有些无奈地对其他人说,“这就是蛇发者?我们是去打架冒险,不是玩巡视领地的家家酒。” “当然。”前来送行的基丽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都知道,这就是蛇发者。” 第三十一章末日荒野 漩涡状的乌云徐徐转动,仿佛一座巨大的磨盘,要将深藏其中的苍穹碾磨成粉碎。炼狱城一年四季都是这般阴寒,晚上看不见半点星光和月色,但并不代表这个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实际上,它在人类的眼中是紫红色的。雷蛇出没于云海,它的光芒惠及地表,再加上满城的烛火和魔石街灯,呼啸的寒风中带来淡淡的血腥,充满了异域的风情。 初到此地的人是不习惯城里独特的气味的,有人形容那感觉就像在新鲜的尸体边进行篝火烤肉,充满悲呛、野性和释放,一旦在这里呆久了,反而会觉得一日不呼吸这种味道,就全身不自在。 修利文有时会试着想象书中和他人口中描述的那些月夜星晚,他们告诉他,若炼狱城的天空是淤泥翻涌的河底,那么外面的天空就是清澈的溪面,星月就如同阳光下的鹅卵石,铺出一条闪闪发亮的河道。 死气化作大雾,入夜后便如同涨潮般升了起来,它对于人体的害处并不明显,不过对法力的干扰十分强大。在夜间行走的人,自身法力受到压制,反而是炼狱生物们如鱼得水,这让夜间行路危险许多。 出了城,晚风愈加显得凛冽起来。稀疏的树木,巨大的岩石,接近黑色的紫红色灌木,草丛也不复青葱,荒凉的精致到哪都一样,几乎让人以为自己停滞不前,昏昏欲睡。在毫无保障的情况下在野外睡着是危险的事情,虽然匆匆一瞥时看得不太真切,但是石缝中、灌木后、树叶和草丛里,到处都是变异了的生物,异常暴躁,无论原本是食肉还是食素,都会主动攻击所有进入视野的不带有炼狱气息的生物。 就这种情况而言,堕落者反而比一般人更为安全,献祭而来的炼狱之力就是他们的通行证。 另外,坐在修利文的马车里就算想睡也无法睡着,睡意全被颠簸晃掉了。虽然这辆马车为保证舒适,安装了大量的减震装置,但是路况实在是参差不平。不多时,原本陪着修利文坐在马车里的碧达夏雪和赛巴斯安娜都跑了出来,坐上单人坐骑。早知如此的疤脸和女仆骑士自然不会遭这份罪。 在这片荒郊乘坐马车简直是荒谬至极,所有擦肩而过的同行无不侧目,这些轮子应该滚在城堡平整的石板上,而不是充满碎石、杂物、裂缝和天然石阶的荒野。不过看在马车上的纹章是美杜莎头像的份上,嘲弄和调侃就免了,不过暗地里,这事肯定会当成笑料传遍全王国。修利文自得其事,自以为然,根本就不会理会他人的闲言杂语,他的神经拥有强大的自动屏蔽功能,不中听的语言根本就无法穿透自我的屏障,不过疤脸却感到打自娘胎出生以来从未如此丢人,甚至不禁对加入美杜莎家族的决定感到失策和懊悔。 不管怎么说,疤脸觉得自己是个从一而终,不侍二主,意志坚定的人,这种想法只会让她更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 抵达末日荒野外围时,修利文终于撑不住了,他翻身骑上狼傀儡,跳出车外,晕眩和恶心被冷风一吹,这才消减了许多。 “哈啊,我的主人,您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吗?”疤脸阴阳怪气地说。 “真多嘴,我记得刺客疤脸可是个冷艳杀手。”修利文恼道。 “此一时彼一时,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习惯寂寞的女人。”疤脸说。 这次修利文没理她,他觉得越是接口她就越来劲,这个女人对他就像是对贵族们苦大仇深的贫民。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在床上教训她一顿,让她端正一下女仆对主人的态度。尽管身为一个英明的主人,不应该压抑仆下的个性,但也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不过现在不行,他的视线朝四周扫了一下,发现女仆骑士正和一只变异豪猪打在一块,两者周围还有近十只变异豪猪尸体。疤脸对末日荒野十分熟悉,斥候工作做得极好,一路行来战斗不多,而且十分轻松。变异豪猪力量强大,皮粗肉厚,就像装备得如同铁罐头的白板骑士,但也仅此而已,修利文决定拿它来练练手,首尝一下野外冒险的滋味。 “让我来!”他朝女仆骑士大叫,并驾狼朝那边冲去。 女仆骑士此时正要一剑砍掉变异豪猪的脑袋,不过一听到叫声,剑刃就在猎物的皮肤前停了下来,随即拉马转身跑到一旁掠阵。变异豪猪对着她吐着鼻息,却不敢追上来,也不想跑掉。 “你的敌人在这里!”声音快速接近,它将头转向声音来处,看到了一个骑在马上,拔剑高叫的小孩。 男孩尽量做出武勇的样子,不过这副情态还真像是让人忍俊不禁。 变异豪猪和修利文面对面冲锋,这种感觉让修利文感到热血沸腾,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手中的贵族细剑根本就配不上这种气势,面对汹汹而来的豪猪宛如螳臂挡车。于是在快要撞到一起时,他指使狼傀儡从它的背顶跃了过去,再卑鄙地将细剑插进了豪猪的屁眼。 “噢——”疤脸轻吐一声,满怀对豪猪不幸遭遇的哀叹。 变异豪猪急声厉色地尖叫一声,如同疯狂的蛮牛般猛踹后腿。不过修利文一剑得手,早就驾狼跳到了侧边,又捅了几剑。他的身体力量原本就大,再加上细剑的材质优良,打磨锋利,很轻易就将变异豪猪的肚子搅了个天翻地覆。 不过变异豪猪的生命力极其旺盛,不断原地打转,寻找敌人的踪影。 修利文灵活地转移方位,又刺了数剑,豪猪还没倒下,自己却不耐烦起来。他跳下狼傀儡,站到变异豪猪的正面。豪猪立刻红着眼睛朝他拱来,结果却被男孩抓住两颗刚锐的獠牙,举重若轻地来回摔打,不一会,变异豪猪就被摔成了肉泥。 第28章 这么轻易就戏耍的对手让修利文觉得无聊。 女仆骑士一阵风般驰回他的身边。 “没事吧?主人。”她惯例问道,尽管谁都知道他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当然,这就是要两个士兵才能应付的变异豪猪?”他用力踢了踢猪头,骑回狼傀儡身上。 队伍也已经晃悠悠地赶了上来。 “看不出您的力气竟然这么大。”疤脸说,“变异豪猪的生命力很旺盛,皮粗肉厚,又容易激怒,而且是群居动物,无法者不结伴是不敢招惹它们的,就算是有法力的人,在实力偏低的时候,单对单也无法轻易取胜。” “哈,哈,哈。”修利文觉得疤脸是在夸赞自己,不由得高兴起来,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冒险时亲手杀死的猎物:“帮我把它的头骨取出来,尤其是那两只獠牙,我要做标本当纪念。” 疤脸不屑和死猪打交道,若换上更高级的怪物,她是很乐意做此事的,不过此时干脆假装没听见。女仆骑士却爽快地应承下来,并就地动手。她的技术很娴熟,似乎抽筋扒皮的事情做过不少,没花几息工夫,就将野猪头骨配合整副牙齿都剥了出来,并用修利文早就准备好的防腐剂处理好,放进专门放战利品的空间袋里。 “你真好,屈琪。”修利文高兴地掀起女骑士的面罩,在她的嘴唇上用力印了一下。 疤脸这才第一次看到这位女仆骑士的相貌,五官容貌和卫队的其他人一样,具备了相当高的等级,不过眯起的眼睛宛如狡诈的狐狸一般,让人觉得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事实也证明这点,她一路行来一直没有说话,头罩也从未拉起过。 屈琪眯起的眼睛好似充满了笑意,但实际上这副表情从未变过,她也没有说话,重新拉上了面罩。修利文并不在意,反正他的女仆卫队里几乎没一个正常人。只要她们战力强悍,唯命是从,那么无论私底下有什么想法,再怎么古怪都无所谓,正所谓物以类聚,队长兰被称为鬼畜王,属下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车队继续向末日荒野深入,黑暗洞窟的入口位置并不确定,前来寻找黑暗洞窟的人大都要撞运气。修利文拥有先知之眼,为队伍指明了一个方向。这是将法力输入先知之眼后出现的朦胧感觉,没有人知道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他们会遭遇什么,或许是黑暗洞窟的入口,或许是其它特殊的东西。 踏入末日荒野的范围,变异的野兽就很难见到了。死气化成的雾气愈加浓烈,可视距离不超过二十米。随处都是炼狱怪物,在嶙峋的大地上大摇大摆地游荡。风吹过耳边,送来各种各样令人提心吊胆的声音。因为怪物大都是群聚性,十分难缠,所以在末日荒野里很少会看到孤身独行的旅人或修炼者。虽然时常可以见到从炼狱城出发,前来此处试炼的队伍,但是一旦分散在这片广袤的地域上,就如同坠落大海的沙子一般无影无踪。 修利文一行走了很久都没碰到人影,但幸运的是,也没遭遇到什么怪物,但该有的却没出现,这种情况最是折磨人的心神。修利文不太习惯,很快就感到疲倦,不是肉体的,而是精神如同失去了弹性,渐渐松弛。 其他人则没有这种情况,她们甚至还有心情谈笑。 “这里到底有多少怪物?”修利文问道。 “谁知道呢?”屈琪说道,她的话声令人无法联想起长相和性情,如同棉花糖一般松软甜蜜。 疤脸前去探路了,所以由她来做解说,算起来,她出入末日荒野的时间是这里所有人中最长的,女仆卫队经常为了各种目的出没此地。 “从我们来的方向笔直穿越荒野,骑马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她说,“我们曾经见过最深处的封印之门,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您一定无法想象那究竟是何等宏伟。” “你们横穿过荒野?”碧达夏雪终于开口说了出行以来的第一句话。 “一百个人,死了六十多个,卫队几乎重建了。”屈琪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有些闷,但并无太大的波动,“这是上一代家主年轻时的事情,后来我们意识到自己太过狂妄,所以再没有过类似的行动。不过,就我自己来说,能够参与那次行动,真是此生以来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那里有什么?”修利文问道。 “什么都有,末日战争留下的一切,破坏的,幸存的,还有无数新生的。”修利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屈琪的声音有些变调:“那里和外围不一样,群居性的怪物很少,但是……” “但是?”赛巴斯安娜沉声问道。 “无法形容,它们没有秩序,但是就这么冲过来,就像蝗虫一样,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们的东西。”屈琪顿了顿,说:“很难想象吧,人类军团若是一窝蜂的话,往往要吃败仗,可是对那些怪物来说……根本没有恐惧,也不需要携带食物,它们前仆后继地涌来,天上、地下,到处都是,你根本就没有留手的时间,所有的法力都必须第一时间放出去,否则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修利文无法想象,但是碧达夏雪似乎可以理解。 “……你们怎么只死了六十多个?”她问。 屈琪停下马,视线从面罩底射出来,如同利刃一样刮在女人脸上,丝毫不理会她的尊贵身份。 碧达夏雪没有躲闪,也没有抵抗,只是静静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我们在被彻底卷入前逃跑了,很幸运,我们不过是被尾巴无意扫过时波及而已。”屈琪说完,再不理会她,径直往前走。 屈琪的语气和行动让队伍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 修利文听到女骑士轻声地恨言自语:“真是耻辱!” 就在这时,前方的浓雾被一条笔直射来的人影撕裂,是疤脸回来了,她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是利刃魔,十五只,有法师,一直朝这边过来了!” 第三十二章利刃魔 修利文睁开左眼,世界变得简单起来,在毫无遮蔽的视野里,十五只用线条勾勒出轮廓的怪物一窝蜂冲来。它们的脚很短,但是频率很快,双臂呈现利刃的形态。它们似乎有点儿死脑筋,不知道什么叫做拐弯,遇到跃不过的障碍,就用利刃状的前肢攀爬上去。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特别高耸的巨岩和断崖,所以也不清楚它们碰到那种情况是否还会这般跳上跳下。 石化魔眼虽然有便利的地方,但这种简单的世界没有任何精彩可言,在满足超前的好奇心之后不免感到败兴。修利文很快就闭上它,回到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世界中。他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这些利刃魔最直观表面的样子——肌肤、色泽、纹理和五官,恶心也好,新奇也好,失去了这些,人生就会变得苍白。 即便复杂的表面往往会遮蔽真相和实质,带来预料之外的危险,但修利文却宁愿活在这般丰富多彩又惊心动魄的世界里,宁愿精彩地死去,也不愿死灰般活着。他对所有新鲜事都感到好奇,都所有不了解的事物都觉得有趣,有时宁愿不去接触太多,生怕这些充满趣味的物事随着自己的了解,逐渐失去鲜活的色彩。他一面渴求着无知,一面追求着有知,总以为世界的谜团就是一棵树上长出的果子,虽然随着季节变换不断会有新的长出来,可是在某段时间里,果实就是这么多,吃掉了多少就没有了多少,所以要一直压抑摘下它们的欲望,直到这种欲望达到一个欲罢不能的临界点,才能获取最大的满足。 他听到了利刃魔的脚步声,就像一个个大苹果坠落到地上。他的心脏也在急促跳动,血液在身体里奔流,男孩仿佛被什么憋住般脸红耳赤,拳头捏得紧紧。 对付十五个利刃魔对疤脸来说并不是件麻烦事,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小主人一定很期待这场战斗。所以她特地惊动它们,将它们引了过来。利刃魔的群落人数并不是固定的,多则上千,少则三五,要让主人尽兴,又要保证他的安全,这个数量对于队伍来说十分合适。 疤脸回到修利文身边时,利刃魔已经在大雾中露出身形。它们嗅到了陌生者的味道,对于多天没有进食却也无法死于饥饿的利刃魔来说,这些可以充当食物的女人、男孩和马匹无疑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它们口水横流,乌拉乌拉大叫,好似兴奋得一下子慌了手脚。 饥饿驱走它们的惧意,不仅如此,更让它们的冲锋充满了一种不择而噬的气势。 赛巴斯安娜从腰后解下两把单手双刃斧,只待修利文一声令下就冲上去将这些不长眼的小虫子碾死。 二十米的距离对它们的速度来说眨眼即过,修利文看清了这些家伙的真面目。浅蓝色的肌肤,好似充满疙瘩的老树皮,看上去十分坚韧,三头身,横长的大脸盆,有两只又尖又长的耳朵,裂腮的大嘴满是尖锐肮脏的牙齿。 “大家一起上!”修利文高举细剑发号施令,在他动身之前,赛巴斯安娜已经发出长长的咆哮冲进了怪物群中。 她虽然装扮成女性野蛮人,但是自身毫无法力,叫声也就没有那种恍若实质的震撼人心的力量。不过对于液态金属生命体来说,这种纯粹使用物理攻击的利刃魔根本就不够看。它们的前肢甚至无法在细密的金属肌肤上留下伤痕。 赛巴斯安娜侧过肩头,狠狠撞在在面前跃起的小矮子身上,强劲的力道立刻让这只倒霉的利刃魔凸眼吐舌,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压倒了紧随身后的三只同伴。伪野蛮人的斧头轮回舞动,将从两侧围上来的利刃魔劈成两半,然后跳进包围圈中,将那四只还在地上磨蹭的利刃魔开了脑瓢。 第29章 疤脸、屈琪和碧达夏雪并不了解赛巴斯安娜的真面目,但是看到她的表现后,对于其不使用法力也不足为奇。法力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十分珍贵的,恢复起来十分缓慢,加速恢复的药剂十分昂贵,而且在短时间内持续使用还会降低药性,所以高明的战士都必须学会审时度势,节省每一点法力,强化续战能力。 赛巴斯安娜的悍勇并没有吓退其它利刃魔,它们将她包围起来,最里面的六只跳起来去扎她的头部,其余的紧跟上去插她的大腿,这些矮小的魔怪相对身材高大的赛巴斯安娜来说就如同蚂蚁一般,可它们的确拥有白蚁的凶悍和韧性。 修利文也驱动狼傀儡跳了起来,比任何利刃魔跳得都高,从赛巴斯安娜头顶越过时,细剑好似雨丝一般刺进了同在空中的利刃魔们的眼睛。赛巴斯安娜似乎早知会有救援,根本就不理会头顶的事情,双腿连踹带扫,将挨近身边的利刃魔一一踢飞出去。它们的前肢和赛巴斯安娜的腿部护腿撞在一块,发出密密麻麻的铿锵声。 掉落地上痛嗷的利刃魔没有死去,别说只有一只眼睛被刺瞎,就算被修利文的细剑穿透眼窝,也不会立刻死亡,它们的大脑很小,很多时候都是由身体神经来主导行为,生命力充满了蛇类的韧性。重伤反而更激起它们的凶性,在修利文落地的时候,再次嚎叫地扑了上去。 修利文的视野被无数利刃魔淹没了,四周和天空似乎眨眼间升起一个大罩子,罩子的缝隙外还是组成罩子的怪物们。那股悍不畏死的疯狂宛如浪潮般拍打着男孩的心案,让他为自己的盲目突前感到一丝懊悔,似乎无论自己出剑有多快,在这种数量的围攻中也免不了受伤了。更可怕的是,一旦被压制住,就会被不断从四周涌来的利刃魔彻底吞没,一对前肢容易对开,但是无数对前肢组成的刃林几乎避无可避。 修利文一拍狼傀儡的头,将手中细剑向前掷了出去,与此同时,前冲的狼傀儡张口吐出火球,一瞬间就将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修利文的头发扬起,12根长发如同搭在弓弦上,笔直地朝四个方向射了出去,半空中变成一条条毒蛇,缠住那些利刃魔的身体和脚踝,让它们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上。 利刃魔的围攻就此瓦解,冲出包围圈的修利文眼前热气腾腾,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脸盆大的火球。修利文的速度很快,根本就来不及闪避了,他只能本能性将手臂挡在面前,不过心里也知道,对于没有实体的火球来说,这种封挡架势根本是徒劳的。 空气发出一声闷响,火球在修利文的咫尺之距爆散开来,热风从男孩的脸旁呼啸而过,但是再也没有灼伤人的力量。修利文好似闯入了一场火雨中,四周飞溅的火苗一边摇曳一边如同泡沫般熄灭,他的身边飞驰着身着灰色皮装的女刺客,如同如狼共舞者的舞伴。 “感觉如何?够惊险吧?”她嘿笑起来。 “还不错,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修利文耸耸肩,从被狼傀儡扑倒咬死的利刃魔身上拔起细剑。 “你看到我了?”疤脸一直屏息跟在修利文身后,想要用这出险剧吓唬一下这个小主人,不过结果似乎并不理想。 “没有,不过我知道你,或者其他人,是不会让我受伤的。”修利文露出十分阳光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似乎在闪光。 疤脸觉得太过耀眼了,于是背过身去解决了试图偷袭的两只利刃魔。她的匕首很利落,似乎带着一种不可见的冲击力,虽然只是轻轻在怪物的咽喉一搭,但是当匕首离开脖子时,那条微不可觉的渗出绿色血迹的丝线就会在眨眼间扩大,然后利刃魔的头颅就掉了下来。 在刺客的技能中,割喉和斩首是同一个技巧的进阶,然而割喉比较大众化,斩首却不是每个人都会用,就法力消耗来说,后者比较多,不过对于疤脸的法力恢复速度来说,只要保证使用的频率,就丝毫不必担心这点消耗。 施展一项技能首先要凝聚法力,然后控制法力流向,看似相近的技能,所需的法力份额和法力的流向也会有细微的差别。使用同一个技能,每个人对法力的控制也有所区别,如何以最少的法力沿着最简单的法力流转轨迹发挥最大的威力是每个希望变成强者的有法者所必须面对的问题。 凝聚法力需要时间,技能使出后,缓解法力流向的僵直也需要时间,这些都是影响技能使用频率的因素,需要不断去熟悉,不断去改进。 疤脸已有的技能已经足够熟练了,她完全可以用更高的频率去施展这些技能,造成短时间内更大的破坏力,可是高频率对法力的消耗是巨大的,因此在平时反而要压制频率。 在修利文被包围时,疤脸一点都不着急,只要她想,在利刃魔的前肢碰到修利文的一刹那,她就可以把它们全都解决掉。不过修利文突围时的表现仍旧让疤脸有些惊异,几乎没什么人可以在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些高等怪物的包围时能够做出合格的应对。无论平时锻炼得多强,也总会受点小伤,可是修利文却毫发无伤地闯了出去。 当然,反过来说,也没有多少新手会莽撞地闯入怪物群深处。 第三十三章附魔武装 “那个火球是什么?法师?”修利文开口问道,他已经适应了利刃魔的攻击方式和频率,骑在狼背上的他原地打转,手中细剑在两侧飞舞,狼头和狼尾也可以充当左臂右膀。对于不知疲累和伤痛的傀儡来说,利刃魔的攻击虽然可以造成一定的伤害,却不会让它因为恐惧和退却遗失战机。 “没错,它可不只是会火球而已。”疤脸的话声刚落,修利文身旁的尸体立刻卷起一团气旋,复又活泼乱跳起来。 复活的利刃魔偷袭了修利文,虽然男孩及时躲开了,但还是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惊问道。 男孩再次剿灭身旁的利刃魔后环顾四周,发现赛巴斯安娜身后由尸首铺设的血路已经被复活的利刃魔占据了。 “杀法师!安娜!”修利文看出苗头不对,赶紧朝玩得尽兴的赛巴斯安娜高声吼道。 “法师在哪?”赛巴斯安娜应了一声,回答她的是一团火球。 不过这点温度对于液态金属来说还没有什么看头,赛巴斯安娜十分彪悍地用斧头直接砍散了,然后瞧准方向大步迈了过去。她的手就像没有骨头的鞭子一样,双刃斧虎虎生风,企图接近和拦在前方的利刃魔就像掉进绞肉机一样被切成数快然后抛飞出去。 不多时,刚复活的利刃魔们的数量再一次少到岌岌可危,利刃魔法师暴露在众人眼前。它和其它利刃魔的区别仅在于手臂是正常的,五指抓着一只顶部有颗红宝石的法杖。宝石周围不时闪现火焰的幻象,让法杖看上去更像是一只火把。 修利文一拍狼头,就要朝它扑过去,没想到它却吱叫一声,十分审时度势地朝后跑去。它的速度比任何利刃魔都快,在它的指示下,剩余的利刃魔组成人墙拦在诸人面前。这么一耽搁,法师已经逃了老远,不过一见后方没人追上来,立刻又自作聪明地停下来,开始复活自己的同伴。 “真是胡搅蛮缠的家伙。”修利文学着冒险故事中的人物般狠狠骂道,他心中其实很畅快,觉得比对付变异豪猪时有趣多了。 “这次一定要解决这个家伙!”男孩颐指气使,率先朝人墙冲杀。 当他们杀死最后一只拦路者时,身后的利刃魔尸体终于复活了,不过就在它们要赶回利刃魔法师身边时,骑士屈琪策马跃入敌群里,手中大剑横扫了一片。碧达夏雪策马徐徐沿着骑士打开的道路前行,她举起没有任何珠宝修饰的古朴藤木手杖,吐了一个单音节,利刃魔法师头上立刻出现一颗四人大的喷涌着火焰的石头。 利刃魔法师被压成了肉饼,失去主心骨的利刃魔残余顿时哀叫起来,四下溃散。 在修利文的要求下,疤脸、赛巴斯安娜和屈琪三人各负责一个方向,将所有的利刃魔扫荡殆尽。 这一战虽然有些浪费时间,不过修利文却感到十分尽兴。他定定呆在一只利刃魔尸体边发呆,诸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快走吧,这么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抵达黑暗洞窟?”疤脸跑过来催促道,伸手去拉好似撒赖孩子般的修利文。 “等等,等等!”修利文努力挣脱出来,他煞有介事地说:“我要等战利品出现!” “啥?”疤脸一脸惊疑,不过她瞬间就理解了男孩的意思。 和炼狱作战总免不了伤亡,战士被杀死后,尸体会被当作食物吃掉,身上的物品有的会剥下来随意扔在巢穴里,有的会同样会被怪物吃掉,强化自己的力量。不过这些物品根据品质不同,消化时间也有所区别,因此杀死怪物后,可以从它的肠道和胃袋里掏出点战利品——那些没有被消化的装备、药剂瓶或金币什么的,如果直捣巢穴,收获会更多。当然,获利究竟有多丰富,就得看运气了,运气差的时候就会遇到损坏的帽子之类,运气好的话也可能得到附魔装备。 一般来说,怪物越强大,越有可能杀死强大的战士,也越有可能从身上掏出好的物品。不过疤脸这样的强者对利刃魔可没什么兴趣,剖腹扒皮可是件恶心的活儿,如果不愿意鞭尸的话,就只能等这些怪物自然灰化了,彻底消亡了神智的身体很快就会被体内失控的炼狱之力烧成灰烬。就这点来说,体内充满炼狱之力的堕落者也是一样的。 第30章 利刃魔灰化时间大约需要五分钟,看到男孩一脸的坚持,疤脸也就不再自持己见,伙同其他人一起就地休息。虽说是蛇发者,但终归还是个孩子呢,她想。 其余人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五分钟,利刃魔的尸体陆续灰化,被荒野之风一吹,战利品就露出头来。有些尸体有,有些尸体则没有,五人将散落在四周的战利品收集聚拢,修利文清算了一下,总共有三个金币,十六个银币,一个普通手甲,一顶普通头盔,一顶破损了的毡帽,还有一枚附魔指环。 指环上的魔纹散发出淡蓝色的光泽,看起来卖相不错。 “运气不错,有一件蓝装。”疤脸说,看起来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实质如何。 蓝装是冒险者对附魔装备的俗称,由于不同等级的附魔装备拥有不同光泽的魔纹,因此根据魔纹颜色,将装备等级简单归类成几种: 普通的不附魔的装备,没有镌刻魔纹。 最低级的附魔装备,魔纹因为材质和技艺的缘故呈现出白色光泽,比普通装备轻便,防御力却更强。 不错的附魔装备,需要一定制作技艺,材料的档次也较高,魔纹呈现出蓝色光泽,数量比白装少上许多,它附带一种至两种的特效和技能,不仅强化防御力,还能增强身体素质,例如强化手臂力量,让人能够举起比平常更重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更加珍稀的镌刻着暗金和紫色魔纹的装备,以及传闻中只有大师身上才能看到的绿色魔纹的套装。暗金和紫装大约可以猜想出到底有怎样的属性,绿色则要神秘许多,据说每件绿色套装的属性都和大师自身的力量形态有关,因为不清楚大师们获得这种套装的途径,因此绿色套装同样可以作为晋级大师的证明。 要知道附魔装备究竟有什么属性,就必须让炼金术士过目。 炼金术士是一个通用的称呼,不管你做的是鉴定工作也好,武器铸造或者药剂配置也罢,凡是对魔纹有所研究的人都可以称为炼金术士。所有的炼金术士根据自己掌握的魔纹知识的层度,都可以对魔纹进行辨识,进而鉴定其效用。 修利文就是一个炼金术士,虽然受限于天资,并不怎么优秀,不过基础也十分牢固,鉴定区区一个蓝色魔纹的功用绰绰有余。 “照明和微暗视觉。”修利文仔细观察了一会说到,将它扔到了疤脸的手中,“我觉得是件垃圾。” 他觉得照明和微暗视觉这两种功用有点儿冲突,当然,也不能说没有同时需要两者的时候,不过应该不太经常遇到就是。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好歹也能卖几个钱。”疤脸说着,将其抛了抛,用力甩到了浓雾中,“看看哪个幸运的家伙能够捡到吧。” 修利文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不仅没有阻止,自己也将其余的那些金币、银币和白板装备全都扔进了浓雾中。 然后一行人继续上路了。 第三十四章利刃魔营地 “真是太奇妙了,它们怎么能吃下那么大的东西,例如铠甲什么的,那可比它们的胃更大。”修利文说。 “没什么好奇怪的,空间效果而已,就跟你的空间袋一样。”疤脸说:“这次还算好的,上次我和一个急躁的人做伴,他杀了怪物之后,没等灰化就开始掏它的肠子,你说他得了些什么?” “什么?”修利文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半个人,还没被完全消化的半个人。”疤脸一脸恶心地说:“肌肉溃烂了,内脏也流了出来,身上的装备是完好的,被那只怪物砍掉头后囤囵吞了进去!” 修利文想象不出被消化后的半个人的模样,所以他觉得疤脸的表情有点儿好笑。 “完好的装备,你那个同伴一定高兴死了。” “没错,全身上下一整套,四件蓝装,还有一个羊皮钱袋,里面有一百多个金币,让他捡了个大便宜,不过为洗掉上面的那股死人和消化液的臭味整整忙活了一个星期。”疤脸摇头叹息。 “臭味?”或许是感同身受的错觉,这个名词似乎在修利文的鼻孔里幻化成形,他抽了抽鼻翼,满脸疑问:“这是什么?” 疤脸翘了翘嘴角,一马当先跑到队伍前方,朝诸人招手。 “来吧,要见识末日荒野的人走这边!” 很快,再往前行了一段距离,修利文发现这根本不是幻觉,它实实在在地随着大雾弥散开来,让所有人掩鼻皱眉。他刚想出声质问,不过疤脸却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并且让他仔细听听。修利文照做了,空气里的确有一种特别的声音,像是液体沸腾声,像是金币从指缝中掉落的叮铃声,也像是啃咬食物的脆质声,还有熟悉的乌拉乌拉的叫声。越是往前走,这些声音就越清晰,越错杂,好似前方就是一个闹市区。 “停车。”修利文吩咐道,虽然疤脸并无不妥的表情,但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屈琪看到主人的视线投向自己,便说道:“安全。” 修利文还在犹豫不决。 屈琪又道:“您可以跟疤脸去见识一下,我们在这儿等你。” “为什么不一起去?”修利文半信半疑地说。 “那不适合淑女。”屈琪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认真。 “你不是在开玩笑?”修利文几乎要失笑出来,他真不能想象会从她的口中说出这个字眼,和他认知里的“淑女”相差太大了。不过对方这么认真,若自己真笑出来是十分失礼的事情。 “当然不是。”屈琪说:“你不觉得很臭吗?没有女人喜欢那种地方。但是您的话,就算臭也不会放弃吧?” 修利文怔了怔。 “你说的没错,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他说罢转身就朝疤脸的位置跑去。 疤脸找了个好位置,那是一块斜上翘起的矮崖,那些嘈杂鼎沸的群落就在下方,如果底下的那些家伙要冲上来,要不爬上十余米的断壁,要不绕过两百多米的弯道。她已经将刺客行头的面罩戴上了,只露出额头和眼睛,这种面罩不仅可以敛去面容,还可以压抑呼吸声,过滤某些毒气,甚至能够提供氧气。 修利文用手帕掩住鼻子,学疤脸趴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尘土弄脏了衣物。换作其他贵族少爷势必要为弄脏的华贵衣服抱怨几句,但他的娇贵并不仅于此,区区几百金币的衣物完全可以脏一件丢一件。不过手帕上香水的气味跟那股连苍蝇都要晕眩的臭味混淆在一起,反而更加倒胃口。 他用肩膀推了推疤脸:“还有没有面罩?给我一个。” “我就一个。”疤脸的笑容显得格外刺眼。 “你是故意的。”修利文恶狠狠地说。 “我不是。” “你是。” “不是。” 这么你来我往地打着舌战,忽来一阵风将崖底的大雾吹得更加稀薄了,营帐和洞穴在十数堆篝火的照耀下变得明晃起来。这风的方向吹向断崖,连疤脸也自叹晦气地骂了句难听的。修利文五官都皱在一块,他挨得疤脸更紧了,似乎要挤到她怀里似的。 崖下是一大群利刃魔,少说也有数百个,三个法师分别占据了三顶大营帐。那些帐篷依稀还可以辨明洁白的底色,不过却将黑油油的污渍衬托得更加碍眼,打了很多补丁,重要的地方总算没有破洞,不过边缘布片却十分残破,丝丝缕缕在风中飘扬。 地面比想象中要干净,这些炼狱怪物并不需要排泄,不过仍旧有许多墨绿色的污垢,有很多是被利刃魔们踩出来的,呈现脚丫状,一层叠了一层,就显得格外厚实。修利文很快就知道了那些墨绿色的污垢是什么东西,在一些篝火上架着大锅,不断有利刃魔将一些零碎投进锅里,搅拌成那种稠浓的黑绿色液体。许多利刃魔的唾液在牙缝间滴落,拉得长长一条,乌拉乌拉大叫,显得兴奋无比。 臭气就是从这些墨绿色的液体里散发出来的,滚烫的油面不断漂浮起一些残肢断臂。 “那是……人类?”修利文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紧接着一阵惨叫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转眼朝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不太显眼的角落,之前没有注意,因为有一半隐没在阴影中。那里有几排十字架,人形被绑在上边挣扎蠕动,虽然阴暗和雾气将凄惨血腥的场面打上了马赛克,可是厉声哀鸣和依稀传来的怒吼哭泣都在宣泄着一种沉痛、悲切和绝望的情感。不久那人形停止了挣扎,看起来不太像人形了,几只利刃魔抗着巨大的圆盾朝锅子跑去,圆盾上是新鲜得血迹横流的肉块。 修利文见识过自家监狱对重刑犯和死囚的残酷刑法,那本来是不逊于此情此景的,可是被烹煮后的臭味加重了这股残忍的气息,它随着大雾和夜风刮进男孩的胃里,刺痛了他的神经。他一直排斥这种闻者心如刀割的场景,现在则是痛恨它们了。但另一方面,理智和教育又告诉他,如果自己失去了这种残酷,那么得不到教训的敌人将会将这种残酷带给更多的自己人,这就是战争。 这令他无比矛盾和痛苦。 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男孩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对不再那么桀骜的眼眸。 “你想救他们?”疤脸脸上充满了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不!”修利文沉默了一下,说:“如果我有一队骑士,就会那么做,但现在不会。” “说得对。” “我还不需要你提醒,女仆。” “是我逾份,我的主人。”疤脸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恭谨。 第31章 修利文没有说话,他再次往疤脸的身体挨了挨,然后被疤脸抱进怀中。女刺客的肌肤、温度和淡淡的女人香让修利文心中的伤痕渐渐愈合起来,他被一种强大和温柔包围着,逐渐感觉不到那伴随残酷而来的危险,它们就像被一层无形的膜挡在了修利文的体外。 又有几只利刃魔从十字架处跑了出来,这次它们捧着一些装备,有一只头顶上还戴着头盔,头盔的魔纹偶尔会闪过一丝浅蓝色的光泽,它跑着跑着就被面罩挡住了视线,偏了路线,一头撞在侧边的岩石上,显得十分滑稽,可是谁也笑不出来。 “它们可以穿我们的装备?”修利文问道。 “当然,只要体形合适的话,就像我们这些堕落者一样。”疤脸轻声道:“炼狱之力也可以激发附魔装备的力量。” 在另一处,一些利刃魔一边啃咬煮熟的大腿,一边将钱币当成糖果扔进口中。有一只利刃魔从不知哪个倒霉鬼的羊皮袋里掏出一块色泽鲜艳的红宝石,放在牙齿间用力一咬,就将其分成了数快。当它喜形于色要吞进肚子里时,旁边跳出一个同伴,用手中的铁棍在他的后脑勺上狠狠敲了一记,那只利刃魔立刻跌倒在地。在它爬起来前,偷袭的那个同伴已经拾起那几块碎裂的红宝石,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手舞足蹈,乌拉乌拉地大叫,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洞穴里。 那只利刃魔很快就忘却了不公,另找食物去了。 “它们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吃掉那颗红宝石?”修利文问道。 “有趣,我们这次可真幸运。”疤脸示意修利文看向正前方,那里似乎被利刃魔规定为简陋营地的大门。不过并没有门口,也就是长不过六七米的断断续续的栅栏而已,木桩甚至不到一米高,和利刃魔的个头差不多。 那儿的雾气被撕开,一伙人走了进来。 没错,是人类,总共有五个,前四个全副武装,最后一个推着一辆平板车,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营帐里,对几百只利刃魔的存在视若无睹。那些利刃魔们愣了一下,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却十分奇怪地没有发动攻击。不一会,从营地深处分开一条道路,一个利刃魔法师走进包围圈中。 “他们在做什么?”修利文心中模糊有了答案。 “交易。”疤脸说出了那个答案。 第三十五章交易者 那伙人的平板车上堆叠着人类的尸体,看上去像是末日荒野的冒险者,从色泽看来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但还没有完全腐烂。利刃魔法师在平板车旁转了几圈,一挥法杖,利刃魔们立刻欢叫雀跃,如同发现食物的蚂蚁般,卷起车上的尸体朝篝火跑去。 等平板车上的东西都被搬空后,利刃魔法师挥杖示意五人跟它走,他们进了其中一处洞穴,再出来时,身上的装备已经焕然一新。 “为什么不攻击他们?”修利文这句话问出口时,自己已经想到了答案。 这几人是堕落者,若没有特殊情况,炼狱生物不会主动攻击自己的同伴。 不过很快又发生了不协调的事情,一个利刃魔悄悄爬到负责拉平板车的那位原本一无所有的人背后,伸头在他的裤裆下嗅了嗅,猛然高跳起来乌拉乌拉大叫。那人顿时慌了起来,只见营地里原本散漫的利刃魔们忽然安静下来,又瞬间抵达一种高亢的沸点。其余四人仿佛吓呆了般不敢动弹,只有那人发了疯一般朝营地大门跑去。利刃魔们如同一大滩污水般泼去,被他用大剑杀死了几个,但很快就被冲倒在地上,惨叫几声后就没了声息,等那一大群利刃魔们重新散开,地面除了一滩血迹,再也不见半点残肢断臂,仿佛那个人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哈哈,这个倒霉鬼。”疤脸幸灾乐祸地嘲笑。 “怎么回事?”修利文不明所以。 “他身上的炼狱之力太淡了,不被利刃魔认可为同伴,估计是想要伪装堕落者吧,匆匆忙忙地献祭一次就跑过来了。” “也就是说……他是人类?”虽然只要献祭一次,那种充满炼狱之力的强壮感会令人飘飘欲仙,欲罢不能,但是要成为堕落者,并不是献祭一次两次的问题。 “当然,这个世界上像他这种企图钻空子的家伙多的是。”疤脸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 “就为了几套装备?杀死自己的同伴,然后把他们的尸体当作食物进贡给这种低劣的炼狱生物?”修利文真是难以置信。 “区区几套装备?”疤脸似笑非笑地盯着修利文,她的目光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你知道最低级的附魔装备年产多少件吗?二十万!只有二十万!有法者战士多少名?六十万!人类总人口只有五百多万,战士就几乎占了一半,这样才能维持防线。你知道当你在战场上危亡存于一线的时候,对一套好装备的渴望有多么强烈吗?这可不是游戏,死了就完了,不会有第二次。” 因此,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附魔装备,蓝色魔纹以上的好装备更是供不应求,每一件都会卖上一个寻常战士所无法承担的价格。造成这种情况不仅是连年战争导致原料和技师稀缺的缘故,还因为敌人不仅会吃掉尸体,还会吃掉死人身上的物品,这导致许多资源无法回收再利用。以长远的目光来说,这种持久战对人类是十分不利的,人类一旦缺少资源,就会变得孱弱无比。 这样一来,渴求装备却没有购买力的人,只能从炼狱怪物身上打主意。杀死它们,取出没有被它们消化干净的可用物资是一种效率低下,对运气极度依赖的方法。能够被个人轻易杀死的炼狱怪物若非有运气,又怎可能杀死并吃掉拥有强力装备的人呢?而实力强大的怪物所在的地方又太过危险。 只有像这样,虽然个体实力并不算得高强,但却拥有庞大数量的族落,才是获取战利品的最佳地点。它们出动频繁,实力略微高强的也不是对手。数量越多,集体智慧就越显著,它们可以交流,懂得分辨物品的好坏,先吃掉差的,将好的留存起来,放在最后才吃,让其他人有了挑选的余地,往往可以找到水平线上的好东西。 但是,买不起装备的人要去猎杀这么一大群怪物,基本上没有获胜的机会。所以,他们选择了铤而走险,觉得献祭一两次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绝对不会彻底堕落,只是为了获取那么一点炼狱之气来保证自己拥有和炼狱怪物交涉的机会。 杀死比自己弱的人,将他们的尸身丢给炼狱怪物充作食物,换取自己的强大,这是很合适的交易,不是吗?既然人类可以买凶杀人,赚取人头费,既然都是要死,那么给怪物也是一样的。当杀手反而更加危险,不知道何时就会遇到比自己身手更加高明的敌人,但是进贡怪物的话,自己可以选择去杀那些比自己弱的人。例如平民,例如同伴,只要轻轻在背后一刀,就能换来今后的幸福和安全。 大家都这么想,只做那么一次,只要得到了附魔装备,就老老实实地为整个人类的未来战斗,做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好人。 “很可惜的是,大部分人最终都变成了堕落者。”疤脸脸上尽是嘲弄,“知道吗?若只是献祭一两次,所得到的炼狱之力并不能完全保证安全,就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但是如果得到了足够保障安全的炼狱之力,你就已经是一位堕落者了。” 修利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复杂的鼓荡的心情。 “你也做过吗?疤脸,和怪物交易?”他问。 “当然,否则我可活不到现在。”疤脸说。 对她来说,所谓怪物,人类和炼狱生物都是一样的,区别只是长相问题。为美杜莎家服务,又何尝不是一个与怪物的交易?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不会有什么过激的情绪。 剩下那三男一女的交易者眼睁睁看到自己同伴的死去,却没有任何表示,他们扔下平板车离开了利刃魔营地,来时狼狈不堪,走时一身飒爽光彩,就好像一滩污水流经过滤池后变得清澈见底。但是某种东西不一样了,它变得更加污浊深沉,无论怎么清洗也不会洁净。但是,洁净能够让人变得坚硬,如同钻石,污秽同样能够让人变得坚硬,如同茅坑里的顽石。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走,疤脸,我们去干掉他们。”修利文偷偷起身,从下坡道返身而去。他不明白这种想法是为何出现的,说实话,虽然他对这四人有一些厌恶,但并没有达到要杀死对方的地步。他同样能够理解对方的艰辛,并产生出一种矛盾的同情。但他还是遵从了这个念头。 男孩一向如此,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并不会为了客观的理由而犹豫迟疑。 疤脸默不作声跟在他的身后,她对修利文的决定无可无不可。 有疤脸这个经验丰富的刺客探路,虽然绕了一段远路,但两人很快就摸到了那四名交易者的背后,发动了令人措不及防的进攻。 修利文将十二根头发变成毒蛇,当疤脸扔出袖镖时,它们立刻缠住了四人的脚踝。四人大惊失色,想要躲闪却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上。在他们挣脱毒蛇的纠缠前,各自被咬了一口,毒性迅即让他们的脚踝麻痹。毒蛇好似将整副身躯都化作毒液注射进了敌人的体内,眨眼间就变得干瘪,然后变回了细长的头发。 虽然四人刚得到了好装备,可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反抗能力大幅削弱,而且修利文和疤脸的装备、能力和经验都更加丰富。 第32章 修利文又加了一句:“我都看见了!你们这群人渣!该死的家伙!”几乎瓦解了这些人尚未凝固的恶念。 交手不过数招,其中一个战士的呐喊让修利文有些晕眩,但很快就被疤脸割破了喉咙。那名唯一的女性是个法师,蛛网、油腻术加火球延长了一点生存的时间,不过修利文骑在狼傀儡上,左躲右闪很快就接近了她的身边。射手将身子靠住岩石,依坐在地上,带着一副麻木的神情拉上弓弦,瞄准了修利文,但一只毒蛇猛地弹起来,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失去准头的箭矢斜斜插在离修利文几米远的地上,当同伴发觉的时候,弓箭手已经被咬破了喉咙死去。 修利文面无表情地刺穿了女法师的心脏,只听到疤脸方向传来“可恶,可恶!”的满含不甘的呜咽声。那是一个体格有他有两倍大的壮汉,手执一把羊角双手斧,狂嗷一声,朝疤脸冲撞过去,身周刮起一道可视的狂岚。 疤脸朝一旁跃开,拦腰砍来的羊角双手斧看似赶不上了,却陡然伸出一截。 “去死吧!” 呼的一声,壮汉只感到手中一沉,女刺客竟是轻巧地落在了斧面上。 说时迟那时快,疤脸踏着斧柄欺身而上,壮汉左手松开斧柄,从背后拔出一把单手斧砍了过去。人影一晃,疤脸一个跟斗翻过他的头顶,反手甩出两支袖箭。壮汉手臂凸起青筋,单手斧在头顶削了个月弧,一道月牙状的血色气劲离斧飞出,不仅将袖箭打落,更将硬生生挡住这一招的疤脸推出丈许开外。 丝毫不等人回过气来,壮汉双眼含泪,一边叫着:“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家伙!”一边将沉重的羊头双手斧横甩了出去。 长柄斧打着旋,眨眼间就到了疤脸跟前,在其后更有冲撞而来的壮汉,他在半路刹住车,左脚用力一踏地面。疤脸只觉得脚下的石地宛如变成了一团棉花,而且不断来回震动,几欲让她失去平衡。疤脸正要使出技能闪开,面前正要痛下辣手的壮汉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是修利文毫不客气地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说到穿刺能力,他的细剑比大多数武器都要优秀,这本来就是为了刺击特别制作的武器。不仅打制技巧,用料也是十分上等,比壮汉换来的蓝纹铠甲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都是你们……太不公平了……咳咳……”壮汉恶狠狠地瞪着疤脸,血沫从他的口中呛了出来,直到最后都没有闭上眼睛:“我明明,更强,为什么……装备……咳,我……我不想死。” 修利文只是冷冷一笑,将细剑在他的衣服上擦干净,收回鞘中:“贱民就是贱民,多么卑劣,到最后也不过是执着自己的生死而已,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公平,太懦弱了,太渺小了!” 男孩转身就走,对四人身上绽放出淡蓝光泽的物品根本不屑一顾。疤脸用手轻轻合上壮汉的眼睛,匆忙赶了上去。 “执着自己的生死有什么不对吗?”途中,疤脸突然开口问道。 “自己的生死和利益总凌驾于他人之上,这本就是自私的根源,那公平又从何谈起?”修利文冷笑道:“不懂得奉献和付出之人,根本不配谈公平,他们需要的不是公平,而是剥削。那个家伙就算不堕落也不会变成好人,不过是个伪君子而已,坏人从不需要怜悯。” 疤脸停下脚步,修利文的话语好似一根针,刺破了她心中世界深重的雾幕。这个世界并不缺少奉献,所以在自己所看不到的角落,一定有某些人得到了他所渴望的公平,不是吗?人间很黑暗很深沉,但绝不是无药可救,因为存在着太多愚蠢的祭品,他们燃烧自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这些蠢货的光和热是微茫的,但至少照亮了某个角落。 想到这里,疤脸心中豁然开朗,就像沉积已久的负重被扫除一空,身体变得无比轻盈起来。她忽然觉得加入美杜莎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蛇发者身上真的有什么在吸引着她,让她想要陪伴这个男孩走下去。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跟上来?”他在前方叫唤了,疤脸叉腰好似叹气般一笑,快步赶了上去。 第三十六章小屋中 回到车队的疤脸忽然变得沉默起来,但她的脸上却带上一丝往常根本不可能见到的神采,其他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造成了她的转变,但对于详细的情况并没有打探的兴致。 依照先知之眼带来的预感,修利文一行人且战且行,在午夜时分抵达一座小屋前。疤脸说,这是暂时驻留此地的冒险者临时建造的栖身之所,秉着守望互助的原则,在离开时没有销毁,能够找到此处的人都可以使用。然而很少人会在险地逗留在同一个地方很长时间,也不是每个人都大公无私,所以这种小屋十分少见。 修利文决定在里面休息一会,他们深入荒地已经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期间遭遇过两队冒险者,不过对方显得格外拘谨,没有长谈交往的意思,只是对马车略感奇异地匆匆一瞥就改了方向,隐没在浓雾中。修利文在这段期间,见识到了另一种荒地常见的怪物:镰刀魔。 镰刀魔和利刃魔一样是群居怪物,擅长跳跃,双臂呈镰刀状,喜欢收割人头。它们的数量少的时候,修利文一行就直冲上去,彻底将其消灭,但是数量过百的时候就得绕道而行了,虽然并不是无法战胜,不过没必要将气力浪费在它们身上。 修利文对它们身上的战利品一点兴趣也没有,当三番两次见到的都是这两种怪物后,他很快就腻烦了。 “等进黑暗洞窟就有趣多了。”疤脸安慰他道。 当然,他们谁也不说进入荒野的最深处,就算是玩性正浓的修利文,对此行的危险也有所估量。 荒野小屋的摆设十分简陋,似乎很久没人来过,床单发出霉味,令修利文大皱眉头。他缩进赛巴斯安娜的怀中,打算感受一下气氛就离开。 赛巴斯安娜完全将自己当成一张椅子,修利文左右张望,坐不安生,其他三个女人都阖目静息,好似沉沉睡了过去一般。 除了恒法者之外,所有有法者,无论天生的法力的是强是弱,都可以依靠后天的勤奋提高法力总量。虽然法力多的人不一定能够吃定法力少的人,但是法力储备的多少,在一定层面上预示了其人潜力的大小。这就像是国家物资储备,在战前储备得越多,在一般的战争情势下就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在成为大师前,实力评估按照法力的多少分成六十个等级,这种划分方式是前人详思熟虑的结晶。若等级之间跨度太大,长时间看不到修行的成果,不仅会打击人们的信心,也不适应更细致的战斗分工要求。若等级之间的跨度太密集,也会令人觉得繁琐,从而降低晋级时产生的自豪感。以上只是潦草的举例,具体的顾虑当然还有许多。 总之,法力的精进给有法者带来的欢愉,远远不是恒法者的修利文和无法力的赛巴斯安娜所能体会的。 即便是不拥有法力的人也知道四种常见的法力修炼方式:使用、呼吸、战斗和冥想。从这四种基础方式还可以衍生出诸多技巧。 使用和战斗看起来相似,但是却有关键性的区别。当法力催发技能,消耗殆尽后,重新恢复时会有成长的迹象,战斗时,由于全身精神和气血的高度集中和消耗,这种增长更为明显。但是平常锻炼时消耗法力,却有余力对施展技能时的法力轨迹进行优化,行走在生与死的钢丝上却难以做到这一点。 呼吸能够调节身体状态,增加法力恢复和增长的速度,甚至对技能的威力亦有所影响,同一个人以不同的呼吸节奏施展出来的技能,其效果有相当大的差别。若是呼吸错乱,往往会让消耗加速,甚至导致技能施展失败。 冥想是指一种精神状态,在这种精神状态下,肢体活动和体内活动都会出于一个十分低迷的状态,但是精神却十分敏感,外界一举一动都会在感觉上形成强烈的风暴,因此并不容易进入和维持,甚至会因为外界的动静太过激烈,给精神造成伤害。但在这种状态下,法力却能够不经消耗就获得提高,配以特殊的呼吸技巧,甚至比战斗时的增幅更大。 敢于在末日荒野这种险地进行冥想修行,这三人的意志力和精神安定性已经变得无比坚韧。 对于修利文随性的作为,谁都没兴趣干预,反正预言就是这样的东西,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无论是勤奋还是懒惰,都会进入同一个轨迹,得到同样的东西。 既然收获已经可以确定,那么抓紧时间进行修行更为重要。这种提高实力的紧迫心,想必是蛇发者所无法体会的吧。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有太多的存在令人仰望,百年前人间那么多大师和传奇,末日一战仅仅赶走恐惧之王就几乎消耗殆尽,封印之门更是众多高手的埋骨之处,面对炼狱卷土重来的危机、天界入侵的先兆以及被两界侵蚀后蠢蠢欲动的人间暗流,若有时间欣赏花花世界,还不如看清脚下,一步步向前迈进。 修利文托腮盯着仿佛死去一般毫无动静的三人,萧萧夜风从窗户吹过,让人备感孤寂和寒冷。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明明是五个人一起出来,却比在塔里更令人觉得长夜漫漫,百无聊赖,难以忍耐。若在炼狱城的塔里,他还可以批审公文,戏弄女仆们,玩玩床上的游戏,只要自己有想法,就有条件让想法实现,从来都不会如同现在一般,身体宛如被拘束在一具冰冷僵硬的甲胄里,只有思想以超乎寻常的速率转动,令人备感疲累。 第33章 “谁来说个故事吧。”修利文说。 不过谁也没有理会他。 这些家伙一点都不体谅我!这个念头伴随怒气袭上修利文心头,他抓起一块碎石扔到碧达夏雪身上,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无论别人怎样都好,她都不能这么对他! 碧达夏雪一动也不动,好似没了知觉一般。 修利文蹭地一下站起来,跑到疤脸跟前,盯着她紧闭的双眼,她的呼吸几乎感觉不到了。修利文故意将手插进她胸前的沟壑,轻轻抚摸那片滑腻的肌肤,然后探进皮甲内部摸索,不过不管他怎么动作,疤脸仍旧一点动静也没有。修利文撅起嘴巴,兼带恼意和无趣地离开了她的身体,紧接着又在屈琪身上重蹈覆辙。这让他几乎没法可想了,就算对每个人都踹一脚,不理会的人仍旧不会理会。 当然,他也知道只要吩咐一声“出发”,所有人都会立刻做好准备。 不过一想到她们说不定都等着这两个字呢,本着一种惩罚式的小心眼,修利文决定要将她们晾在这儿一会。 “安娜,我们出去转转。”男孩率先走出门外。 赛巴斯安娜二话不说,起身跟了出去。 两人的脚步声在屋外渐行渐远。屈琪睁开眼睛,问道:“疤脸,你的冥想是存想,还是非想?” 第三十七章无想 冥想有两种形式,存想法力的诞生和构成可以得到某种特性的法力,它可能恢复速度很快,可能在施展某些技能时消耗少,甚至是可以加成某些技能的威力,但是,并不是所有存想法都能够得到预想中的结果。由无数先人摸索出来的已知结果的存想式有一些被公开了,有一些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敝帚自珍。尤其在末日之战后,随着无数大师和传奇级高手的陨落,效率极高且效果特殊的存想式和技能已经泯灭在时光中,只要获得这些存想式和技能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制造出相对当前人间水平来说的高手。 这也是许多人深入末日荒野,甚至窥探封印之门的原因,古战场上残留着众多的遗宝,就看个人是否被命运之神所眷顾。 而冥想的第二种形式“非想”就如字面意思一般,什么都不想,让法力按照每个人的资质自然而然滋生成长。 疤脸身为堕落者,最开始拥有的力量并非法力,而是炼狱之力。这种力量的积累比法力更快,只要不断地献祭,就会不断增长。但是疤脸在发觉炼狱之力无法让自己突破大师关卡后,就开始另寻它道,重新开始修炼法力。 虽说“大师”的称号只要战胜大师或得到大师的认可就可以得到,然而真正面对大师的时候,才会发觉法力级和大师级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没有法力的人凭借天赋和苦战磨练出的技巧以及环境因素,可以杀死一个法力六十级的有法者,但是能够战胜并杀死大师的只有同为大师级的强者。 无论体质、技能威力还是法力总量的计算,大师都已经不可以用法力级的规则进行估测。还有那神秘莫测的绿色装备,在王都所罗列的技能百科中找不到名字的大师技能。所有这一切,都让疤脸意识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只要抵达大师境界,自身会发生某种质变,这并不是单纯的积累所能达到的。或许量变到一定程度可以发生质变,但她不知道那需要多长时间,至少炼狱之力无法让她抵达那个极限。 “既然你已经是女仆卫队的一员,那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屈琪未等疤脸回答,就自顾自说道:“非想比存想晋升大师的几率要大。” 疤脸猛地睁开眼睛,满脸惊色地看向屈琪。 “怎么可能?”她叫起来:“在同一资质下,非想的效果一向是最差的。” “所以它才成为了不是秘密的秘密。”碧达夏雪插口道:“当年你败在我手下的时候,问过我强大的理由。还记得我的答案是什么吗?” “资质和耐心……”疤脸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她暗藏着愤怒道:“你欺骗了我?你,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失望?我又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我的资质并不好,只有耐心……” “这两点并没有错,只是最关键的一点没有告诉你。不过现在你既然是美杜莎的一员,告诉你也无妨。”碧达夏雪打断了疤脸的质问冷声说:“我没有学任何存想法,一直都是非想。” 疤脸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了,年仅二十多岁就晋升大师的天才公主到底获得了何种高明的存想法,这是知情者无不试图弄清的秘密,结果竟然如此出人意料。 “这个秘密其实早已经被披露出来了,只是谁都不去深思。众所周知,非想是根据每个人的资质强化法力。实际上,这是一种修补过程,它之所以慢,是因为遵循着对本人而言最为稳定周全的途径。合格的战士都知道基础的重要性,结果还是有很多人忽视了它。”屈琪说。 “不,不是忽视,而是不得不如此。”碧达夏雪沉声道:“它的效果太慢了,慢得令人生疑,资质不好的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抵达那个质变点,而且命运也不容许太多的人选择它,谁知道自己何时会因为实力不足而丧生呢?所以,越是短时间就能见效的力量越受人推崇。能够晋升大师的存想式是人间最高明的天才另辟它径的成果,而且受到个人特质的限制,他人体质不同,效果自然也不同。因此,有史以来,能够晋升大师甚至是传奇者,大多是拥有运气、资质足够且坚持使用非想的普通人,而不是所谓的天才。” 碧达夏雪说的没错,疤脸回忆着那些大师和传奇的名单,人间曾经闪烁着许多天才的光芒,可是它们大都化作流星,迅速燃烧,又迅速消亡,留在尽头的都是那些曾经被天才的光芒所笼罩的人,他们最终用时光镌刻了自己的传奇。 这些人为后人留下了足迹和开启大门的钥匙,可是这条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最后的。 疤脸颓丧地低下头,一脸痛苦之色。 “真是可笑,我竟然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如果将献祭和存想的时间全部改为非想,那么今时今日自己可以走到多远?一想到这里,她就不禁为自己的愚蠢感到万分悔恨,要是不那么固执己见,早一点加入美杜莎,或者其它大家族就好了。不,虽然其它家族也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但是他们根本不会告诉自己。就算早些时候想要加入美杜莎,那时年轻气盛又身兼堕落者身份的自己,也很可能出师不捷吧。她再一次感到命运的沉沦是如此可悲可叹,又无可奈何。向前是看不到命运的,因此人们总以为可以改变命运,但是当他们偶然某一天回过头时,就会发现命运的足迹已经清晰地烙印下来。就算穿梭时空,回到过去,也不过是倒退了几步,可是之前走过的痕迹是不会消失的。 是的,已经注定的命运是不会有所更改的,所以再怎么苦恼悲懊都没有用。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等主人离开后才跟我说这番话。”疤脸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变得透彻,坚硬,如同钻石一般,散发着磨砺后的光泽,“你们不想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但我就是不想在他面前提起这一点。”屈琪眯起的眼缝中掠过复杂的光芒,她丝毫不担心这话传进那位小主人的耳中,因为他根本不会因为她们的背后闲言发起责难,或者产生一些负面情绪,“他和我们是不同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蛇发者都是天才。你知道吗?我进入美杜莎家以来,从未见过蛇发者修炼过。当我们努力刻苦,血腥搏杀的时候,他们总是在吃喝玩乐,但是当你以为自己已经比他走了更远的时候,就会发现他和你的距离根本没有拉开多少……” 这种不妥当的发言被预定成为美杜莎家女主人的碧达夏雪喝止了 “住口,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蛇发者是怪物,我们不是。”她说。 是的,和不恰当的对象做对比,结果只有徒增烦恼而已。疤脸和屈琪都沉默下来,但很快她们就感到了气氛的不寻常,一种压迫式的感觉从心底滋生起来,似乎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撩拨她们的精神。 然后,她们听到了原本静谧和谐的荒野发出犹如杂讯的沙沙声。 碰的一声,小屋的大门被修利文踹开了,他呼吸急促,仿佛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般,脸色苍白中带着铁青。 “黑、黑暗兽潮!”他大叫起来。 雷蛇轰鸣一声炸响,为屋内的一切物事涂抹上不详的阴影。 第三十八章异象 赛巴斯安娜在屋外凭一己之力抑制不安的马匹,原本就阴风惨淡的荒野充满了躁动的气息,这令诸人心中打了一个突。荒野上的炼狱怪物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它们的数量和能力,单凭冒险者三两结伴就能来去自如这点就可以认知。它们虽然会主动发起进攻,但是局势不利时也会一哄而散,而且智慧和人类不可相提并论。然而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们暴躁起来,就会形成一种无法匹敌的洪流,死亡和恐惧将无法钳制嗜血的本能,这种冰冷无情会将人们的防御和坚持冲垮。 就像面对天灾的时候,无论人们如何吞下血泪,拼力救援,所减轻的损失对于整体而言都于事无补。 黑暗兽潮的正体虽然是生物,但是它们的本质并不下于天灾。 雾气被一股力量卷动,化成巨大的风浪升上天空,而天空的乌云磨盘则似乎在徐徐降落,不时有雷蛇的尾巴扫中地面,溅起飞石和火花,形成一种令人打心底压抑惶恐的天象奇观。 第34章 所有人的衣袍都被劲风吹得呼啦作响。 在他们逐渐清晰的视野里,草芥和碎石到处乱滚,遍地都是气旋,平常躲在阴暗角落的变异野兽都钻了出来,却只顾私奔,被彻底忽视的修利文一行从闯入者变成了旁观者。这种诡异的情形让众人备感沉重。 屈琪趴在地上听了一阵,猛然跳起来尖叫道:“快走!快走!这里是它们的途径之地!” “我知道附近有个安全的地方。”修利文跳上狼傀儡带头奔去。 他刚出来时就察觉气氛的异变,在杀死了几波从高处落下的落单利刃魔后,为了证明心中预感,特地寻了个高挑的山头。他在那里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奇景,如今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登上了那座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山头。 山脚离小屋不远,大约百余米,当他们抵达山脚的时候,地面的震动变得猛烈起来,好似千军万马在奔驰,错落起伏的怪叫声原先还有节奏,接下来就密集成了震天的巨响。修利文转头一看,只见成千上万的利刃魔、镰刀魔以及各种未曾见识过的炼狱怪物拖着松散的队形越过了小屋。看起来蛮结识的石木小屋眨眼间就像被无数藏在狂风中的利刃切割了一边,轰然散塌。 有几只外围的怪物发觉了修利文一行,禁受不住猎食的诱惑跳了出来。 “不要用明显的法术!”屈琪接过了命令权,没人心怀二意,她是应付当前状况最有经验的骑士。 碧达夏雪冷静地交替使用油腻术和蛛网术,失去冷静的怪物立刻中招,赛巴斯安娜和疤脸上去砍杀一阵就被屈琪叫了回来。 “不要恋战,上山,快上去!” 屈琪接替了疤脸,和赛巴斯安娜进行断后,而疤脸则带着修利文直冲山顶。碧达夏雪紧随着断后两人的脚步,不时放一些辅助性的法术,行至半山腰的时候,赛巴斯安娜砍断了寥寥无几的树木,一脚踹了下去。滚木将企图向上攀的怪物们彻底打落山脚,而三人趁机脱离了战场。也许是他们走得足够高了,前行的欲望再一次控制了怪物们的身体,它们再不理会山上的人,汇入大部队继续朝前奔去。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所有人都有些惊心动魄,然而当他们将目光投向远方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总算知道了高傲的男孩为何会出现那种青白交加的脸色。 大地上出现一条又一条的粗大黑线,山体好似正在蜕皮一般,蜕皮后光秃秃的山岩愈加显得死寂和狰狞。荒野的高地并不多,但耸立的巨石却不少,黑色洪水围绕着这些高耸之物盘旋着,偶尔掀起一朵小浪花,好似无数迂回反侧的支流汇入河道主干般,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动。 谁也数不清组成这道洪流的个体究竟有多少。 “不对,太突然了!”修利文忽然说道,“最近荒野的局势有点倾斜,但是不应该这么剧烈,好像眨眼之间一切都加速了。之前不还是很安静的吗?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话间,洪流似乎已经到了尽头,所有援兵已经汇合主队,夹着尾巴朝远方涌去。四周的氛围似乎也开始有些松弛,狂风失去了后劲,渐渐弱化,而大雾也趁机降了下来。 “似乎只是小范围的现象。”疤脸沉声道。 “不能让事态再恶化了,炼狱城还没有做好准备,这种情况再出现几次,兽潮很快就会达到临界点。”修利文转身就走:“我们去看看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或许这就是先知之眼引导我们来此的目的。” 他清楚知道这个决定将把自己一行人推向危险的漩涡,但是一种强烈的责任感驱使他继续下去,他分不清这是来自对人类安危的担忧,还是出于维护自己地盘的执念。总之,他必须要到那里,看看是否有机会缓解炼狱城的危机。既然这是他的决定,那么其他人自然也必须为首是瞻,由不得半点推脱和退却。 视野以一种令人难以察觉的速度再度陷入夜雾的包围中。 一路上没了怪物阻碍,修利文一行驰马而行,速度很快,不久就听见前方传来激斗声。 人在呼喝,马在嘶鸣,间杂古怪的叫声和物体碰撞的声音,夹在风中模糊不清。 地面并不开阔,这个地段起伏很大,到处都是陷下或翘起的断岩,地层呈现出被一股巨大力量硬生生撕裂后的参差状,这是末日之战时代人间和炼狱力量相互拉扯的结果,如果只沿着一条直线走,很可能会走上高崖或凹谷之类的绝地,对于没有经验的人来说,这儿就如同迷宫一般。 所以,听到了声音就笔直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冲是不行的,看似接近,但修利文一行花费了至少是直行两倍的时间,绕过了一个断谷和两处矮崖。当他们沿着一条宽达数百米的巨大裂缝边缘奔驰时,裂缝深处的战斗映入众人眼中。 那是一大群至少有百只的羊头类人怪物,手执镰刀,背生短小的双翼,并不能飞行,但是奔跑跃动时如同滑翔般的流畅。它们能够从口里吐出火球,手中的镰刀也带有毒性,将十名骑士围在裂缝绝壁处。在四周有更多的怪物、马匹和骑士的尸体。马匹全死了,骑士背靠绝壁,据险而守,然而手脚不甚利落,像是疲劳和毒性发作,看情势已经巍巍可岌。 第三十九章救援 “是炼狱骑士团的荒野巡检队。”修利文很快从骑士铠甲和旗帜上的图案辨识出他们的身份。 “那些是夜魔,以往要在更深处才能见到。”疤脸说。 “大概是刚才那个短暂兽潮的缘故,走,我们助他们一臂之力。”修利文语毕,驱使狼傀儡纵身一跃,踩着裂缝石壁直突而下。 狼傀儡拥有锐利的爪子,可以抓紧岩壁,缓冲速度,稳定身形。 其他人也有自己的方法。 疤脸紧随他的身后跃出马匹,下落到一半时随手射出攀绳爪,这时狼傀儡已经踏着岩壁向外侧跳了起来,疤脸也利用攀绳的弹性消解了下落的力道,随同修利文一起跃入怪物群中。 狼傀儡一下就压倒了两只羊头夜魔,但它的牙齿却无法咬断这些怪物的喉咙,它们的表皮实在太坚硬了。修利文的细剑补上去,刺穿了它们的头颅。疤脸踩在羊头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奔跑,藏在靴子中的利刃眨眼间就收割了五只夜魔的生命。 夜魔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蒙了,但当它们回过神来时,疤脸就不得不从它们的头顶跳下来,以躲过交错而过的十数枚火球。疤脸和修利文汇合在一起,背对背共同应付四面八方的夜魔,幸而夜魔的体形可比寻常大汉,每个人只用同时面对自己方向上的四个,只要牵制得当,需要同时应对的攻击只有两个。修利文座下的狼傀儡虽然无法给夜魔太大的伤害,但凭借沉重的身躯和灵敏的动作,仍旧可以当作一面活动的盾牌,减轻两人的压力。 无论是贵族式刺剑还是刺客,都不是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下正面抵抗围攻的最佳选择,但是两人合力,仍旧在片刻间杀死了近十只夜魔,缓缓地朝深处的骑士们移动。 尽管看上去只是杯水车薪,可是救援的出现仍旧鼓舞了骑士们的士气。他们无暇担忧闯入者的安危,只能豁尽全力接应他们。 “杀啊!每个人只用再杀十个,就可以把它们全部解决掉了!”一名骑士嘶哑地高叫起来。 他的话让筋疲力尽的骑士们燃起希望之火,虽然单对单同时应付两个都算困难,但是他们结伴而行,一路过来每个人都杀了何止十几二十个?尽管夜魔的数量仍旧过百,可是按人头分配似乎就变少了。当然,谁都知道这是一种错觉,这种规模的战斗的胜败绝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计算出来的。在人与人的战争中,每个人都要多杀一个人的话,那么敌人的军力就是自己的两倍,在毫无环境和心理因素影响下,几乎是必败无疑。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说起来每人只需要杀十个,但所有人阵亡的几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八十。可是人们总是只要一点希望就可以坚持下去。 疤脸并不喜欢这种刻板僵硬的战斗方式,她是一名刺客,只有开阔的场地和灵活的脚步才能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但是这种突围攻坚的活儿如今只有自己和小男孩在做。其他人都在干什么?当她再一次以毫微距离让过夜魔的镰刀时,剧烈的着落声回应了她心中的呐喊。 赛巴斯安娜就这么笔直地落了下来,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犹如一颗巨石炮弹,正中夜魔群的外围,凭借自身的重量将垫脚的夜魔踩成了肉泥。这种令人惊骇的出场方式并没有产生任何停滞,伪女野蛮人战士手执双斧,以一种非人的蛮力或砍或拍或撞或踢,宛如一辆压路机,将拦在路上的夜魔生生碾碎,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她甚至不用费心防御,镰刀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眨眼即合,毒素更对她液态金属的身体毫无作用,唯一有一定威胁力的高温火球在抗火性极强的附魔装备下也无法全尽威力。 不消片刻,她冲入了修利文和疤脸的防守圈。 所有目睹这一境况的人都暗自咂舌,骑士们发出欢呼,精神大为振作。 在赛巴斯安娜的勇猛攻势下,修利文三人终于在一刻钟后与骑士们合流。这时十名骑士里能够坚持下去的人只剩下半数,其余人不是受了残肢重伤就是身中剧毒。修利文脱出战线,用随身携带的疗伤药和解毒剂救治伤员们。身为美杜莎家的家长,他所拥有的东西无一不是上等货色,骑士们的伤势很快就安定下来,不过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元气,重新加入战斗了。 第35章 战况很快就出现了新的变化,施以关键一击的是伫立在裂缝断壁上的法师碧达夏雪。她在修利文三人汇合骑士的这段时间吟诵了一段冗长的咒文,这是见识多广的疤脸也未曾见过的魔法,但法术完成的一刹那,那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却尤为深刻。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本能的战惧,面对不可逆转的死亡时的颤抖。所有夜魔都停止了动作,它们显得慌乱焦躁,然而没等它们散开,一道道由奥妙字符组成的光环法阵就拘束了它们的身体。 有多少只夜魔,就有多少个枷锁般的法阵光环,这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碧达夏雪轻轻挥动法杖,夜魔们的身体开始干瘪,好似血肉都被吸食殆尽,瞬息间就化作飞灰。那变化虽快,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苦战不下的百只夜魔,眨眼间就尸骨无存,寒风一扬,那灰烬飞扬起来。骑士伸手接住了其中一片,它刚接触肌肤,立刻粉碎成细灰,再一眨眼,就无影无踪了。骑士们神情恍惚,几如落入梦中。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常识。 疤脸虽然不是第一次和碧达夏雪打交道,但再见她的力量还是感到震惊。这就是大师级的力量,不,只是大师级法师的牛刀小试而已。 法师的力量一向以诡异、全面和强大著称,虽然每个人能抵达的终点都不同,在实战中表现出的实力也有高有低,但那的确是天赋者的职业。只有天生法力二十级的富法者才会选择这一职业,他们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相关知识的积累需要天份和耐心。他们不会将法力浪费在肉体的强化上,对于威力强大的法术来说,法力就算多上一丝也是十分宝贵的,只有当法力抵达六十级的时候,才算是一个合格的法师。通常到了那时人已近中年,像碧达夏雪这般年纪轻轻就抵达大师级的人物堪称百年一遇的天才。 修利文觉得碧达夏雪有这种程度的表现是理所当然的,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强,就像他无法估测兰的实力一样。所以,无论碰到何等惊心动魄的事情,他都能保持心中的镇定,因为他知道自己身边,有可以依靠的力量。 马蹄声惊醒了众人,屈琪驾马从裂缝入口处驰来,身后是四匹马拉的马车。她迟来一步,不过用意正是如此,毕竟总要有人看守行李。她虽然看不清自己一行人实力的底线,但是区区百来只夜魔根本不在话下,所以没必要特意加入战斗。 身为女仆卫队的资深者,她曾参加过美杜莎的末日远征,对于匪夷所思的力量见识过不少,因此对碧达夏雪的奇诡法术不动于衷。 “我听到前方还有战斗,是你们的人吗?”她勒停马匹,居高临下问道。 骑士们已经看清了这五人身上的美杜莎纹章,对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忽然有了一种恍然的理解情绪,神情顿时变得恭谦。 “我等奉命例巡,就在适才遭遇了奇怪的兽潮异动。异动平息后正要前去查明原因,不想却被余波的数百只夜魔将队伍分割成两截,长官您听到的或许正是另外一队。” “法师死了吗?”修利文插口问道。可马战可步行,远攻亦能使用弓箭的全能骑士,配上法师就相当于一个完整的战斗序列,不仅行军速度极快,而且可以应付多变的情况。例行巡视末日荒野的骑兵队一向如此配置,若有一个法师在这里,他们决计不会落到这么凄惨的境地。 骑士们心魂既定,很快就认出了这位年幼的城主。虽然惊讶于他会在此处出现,不过却小心谨慎的不敢多问。 “尊敬的城主大人,法师在另一队里。”骑士头领说道。 修利文点点头,前去炼狱怪物的聚集地探查,仅凭五人的力量略显薄弱,但是这队骑士的建制已经被打残,根本派不上用场,寻找拥有法师的另一队才是正理。 “我去增援他们,然后着手调查兽潮异动的原因,你们马上返回炼狱城,将情况报告给修大人。” 虽然对炼狱城最高首脑要亲自出马感到不解,但是骑士并没有多言,行礼后搀扶起受伤的同伴正要离开,却被修利文喊住了。 “你们就这样离开吗?”他说着,将拉车的两匹马,以及疤脸的马都交给了骑士们。 骑士们心中暗暗感激,若是徒步而行,带着伤患们回到炼狱城至少也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一路上不知道还要经受多少险情。 “好了,赶紧离开,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回城。”修利文叮嘱道。 “是的,大人,也祝您好运。” 伤势严重的骑士两人一匹,行动利索的则牵马而行,用法力加快行进速度,很快就消失在修利文等人的视野中。 “好,我们也出发吧。”修利文也不拖泥带水,“屈琪,带路。” “是,主人。” 第四十章修利文灭魔炮 另一队骑士距离裂缝入口的直线距离大约有数百米远,不过中间有数座直耸天际的巨大石柱遮蔽了视野。当风中送来的厮杀声变得不消专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时,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地上夜魔的尸体随着修利文一行人的前进逐渐增多,支离破碎的骑士尸骸也开始出现。夜魔远比利刃魔强大,它们死后,自然灰化需要将近二十分钟,时不时映入眼帘的散落于地的物品昭示了这场战斗远比这个时间长得多。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对这些物资进行回收,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支小队的情况,如果他们拥有法师,那么在正常情况下,损失应该比上一队小得多。不过当实际情况落入修利文的视野中时,却不禁令他心中一沉。 能活动的只剩下七个身影,其中两个被五个护在身后,显然是不利于近战的法师,根据施展法术的频率来判断,他们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然而包围他们的夜魔数量比上一队还多上一倍。对付多强大的敌人就用多大的气力,这究竟是夜魔们的本能智慧还是一个巧合?修利文无暇考虑这个问题,他让队伍在距离夜魔群五十公尺的地方停下。 被堵在最外层无所事事的夜魔发现了新的猎物,立刻招呼同伴朝他们扑来。赛巴斯安娜和屈琪二话不说,正面迎上,提枪持斧牢牢牵制住这一波攻势的主部队,这些夜魔的头脑并不聪明,谁伤害了它,它就会将攻击目标锁定在谁身上。得到自由的疤脸开始四处游走,灵活地收割落单的夜魔们,有了足够的活动空间,疤脸单对单对付夜魔是手到擒来。碧达夏雪没再使用强力法术,而是用最普通的冰箭点杀落网的夜魔,这些冰箭并不能彻底贯穿它们的肌肤,但是寒气会让它们的四肢变得僵硬。 虽然不知道修利文为何不像上次那般突入夜魔群中,但无论他有什么打算,她们都可以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修利文钻进马车中,数息后,马车的车身忽然发出咯吱咯吱的机括运作声,四壁如同花朵绽放般四下展开,变成各种形状的支架。座位也发生转移,一座内径足有脑袋大的圆筒高高架起,正对夜魔群的方向。修利文从自己事先收拾的巨型背包里取出一颗圆球,将其塞进圆筒中。 “灭魔炮?”碧达夏雪认出了这座庞然大物的真面目。 在末日之战,为了强化战斗能力,炼金术士们试图将法师的某些攻击性法术普及化,换句话来说,就是以炼金术的技巧,让弱法者,甚至无法者同样拥有类法师的攻击力量。然而这一研究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们确实研制出威力强大,使用要求低下的武器,但是材料和技术上的苛刻要求却成为制约其实用化的瓶颈。将这些代价换算成直观的金币,足以培育复数的能够施展同等威力法术的法师,它唯一的好处就在于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以高昂的代价提高自身的力量,这种变向争取时间的方法只有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情况下才适用。 末日之战后,这些炼金武器被各大家族和王室封存起来,灭魔炮就是其中之一。每一门炮体的制作费高达数万金币,每一发炮弹也必须花费上百金币,威力相当于法师的爆裂火球术加陨石术。 碧达夏雪没想到这辆看上去除了奢华一无是处的马车,竟然是一门经过巧手改装的简版灭魔炮。 受到自身炼金术水平的限制,修利文的灭魔炮体积只有正规灭魔炮的一半,其内结构也大幅简化,实际威力被削减许多,耗资却是普通灭魔炮的两倍。当然,对修利文来说,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对比起兴趣来说并不算得什么,但也足以令人咂舌。 “来见识一下贵族的强大吧。”修利文嘴角泛起冷笑。 这是金钱力量最直观的体现,大贵族的实力远超他人的证明,只要他们愿意,即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顽童,也能在眨眼间获得匹敌法师的力量。 只不过三颗灭魔弹,爆裂的火焰,溅射的铁片,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将密集的夜魔群撕开了一大片空白。夜魔对火和高温的抵抗力很强,肌肤也很坚韧,寻常的刀剑很难割开太大的口子。然而灭魔弹爆炸后产生的火焰泥带有附着性,它贴在夜魔的身体上,一点点烧穿了他们的肌肤,夹杂在冲击波中的铁片足以嵌入他们的躯体,一旦被击中脑部,就会一击毙命。 在第一颗炮弹落下时,夜魔们还不以为然,然而等第二颗落下时,它们已经开始慌张了,第三颗落下时,这种震撼人心的场景立刻让气氛一瞬间凝滞下来。 灭魔炮的攻击也暂停下来,场中只有萧瑟的风声在呼啸,间杂沉重的呼吸声。 第36章 修利文的灭魔炮做过一些自己喜欢的小变动,普通的灭魔炮可以按照每三十秒一发的速度发射弹药,然而修利文的这门灭魔炮却可以连续不间断地发射三枚炮弹,可是负荷冷却时间却变成普通灭魔炮的十倍,如若不然,炮体的魔纹和魔石会立刻崩毁。 不过短时间内的高强度打击足以击溃敌人的信心。 修利文离开了座位,一脚踏在炮基前沿上,拔出腰中佩剑,以童稚般清凉,却又带着贵族的高傲和杀生予夺的威严,大声说道:“我乃是炼狱城的蛇发者,末日荒野即为我的领地,诸君听号令,将冒犯美杜莎威严者斩尽杀绝!” 他的话音落下,赛巴斯安娜发出凶猛的吼声,挥舞双斧砍杀了身边呆立不动的夜魔,迈步朝数量为自己几十倍的夜魔群冲去。屈琪大喝一声,策马冲锋,剑柄夹在腋下,指向敌人,纹丝不动的大剑好似撕裂了空气,淡蓝色的锥状气罩连人带马笼罩其中。 不消片刻,毯状铺开的夜魔群被割开了两道笔直的裂缝。夜魔们像炸开了锅一般朝两人涌去,丝毫没有退避之心,但这样一来,它们的数量减少得更快了。 碧达夏雪法杖一挥,一股夹带霜雪的冰冷狂风将夜魔们吹得身形摇晃,如同身处冰天雪地,皮肤上结出一层层冰霜,举手抬足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低温令它们行动不便,肌肤变得硬脆,再也不能提供往常那般坚韧的防护。 “杀!杀!杀!”得到鼓舞,看到希望的骑士们呐喊着发起反攻。他们的剑砍在被法术冻结的夜魔身上,原本只能开出一道血痕,现在却可以敲碎一只臂膀。 见势不妙的夜魔在同伴只剩下十数只时终于想到逃走,不过修利文已经说过要斩尽杀绝,自然不能让它们就这么逃离。疤脸和修利文在外围游走,迅速收割心淡俱寒的夜魔的性命。就算它们能够躲开骑士们、赛巴斯安娜和屈琪的夹击,突破疤脸和修利文的包围,也难以逃脱碧达夏雪精准的蛛网术。 夜魔们被杀戮一空,精疲力尽的法师和骑士们手脚虚软,陆续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修利文下了狼傀儡,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这帮人身前,倨傲地望着他们。 “从现在开始,你们被征用了,另一队已经被我打发回去报信,所以也不必担心。给你们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也许很快就要面对比刚才更要危险的情况,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请问,城主大人,您是说适才的短暂兽潮吗?”年老的法师睁开眼睛问道。 “没错,我们要深入进行调查。” “您和我们一起?”一名骑士诧异地问到。 “有什么不对吗?”修利文将淡然的目光转到那名骑士的脸上。 “啊,没……”骑士赶紧收敛表情,带着恭谨慎微的表情说:“这是我等的荣幸,请大人任意驱策。 第四十一章艾莉的抉择 虽然不知道蛇发者带领一支精锐出现此地的原因,但骑士们也不敢妄加猜度。不过他们的目光在一众女性战士面上扫过,不由得暗忖这真符合这位大人的性格,无论走到哪里,随行者都是美貌强大的女性。城中女妖塔里据说更是除了特定的几位人物,例如侍奉了多年的老管家之外,俱是经过筛选的女性。至于挑选她们的时候,长相和实力何者为重呢?这是个很耐人寻味的问题。 蛇发者喜欢成熟女性这点众人皆知,尽管塔里有不少处女,并且签订契约的时候会加入侍寝这一条,但是至今还没有处女侍寝的情况。 骑士团里有不少女性希望能够得到这位小伯爵的眷顾,她们对自己的姿色有一定的自信,并且也都经过人事,知道如何取悦男性。对于不知朝夕祸福的战士来说,所谓贞节有着另外一种解释。那并不是一种具体的物件,而是一种生者在世时从一而终的心态。 对生活,尤其对死人而言,是不存在贞洁的,当然,如果能够提供一个相对富足安稳的地方,能让她们追求自己的理想,那么为死者守贞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实。 蛇发者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他长相英俊,身份多金,年纪虽小,对女性却不存在那种理想化的追求,侍奉这样的男人是一件十分舒心省意的事情。而且一本万利,那代表她们将可以拥有更高的追求,例如时间、安全、知识、力量、尊重和金钱,若说美杜莎这样的大贵族有什么无法办到的事情,那么换成穷苦困顿,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平民更加无从办到。 加入美杜莎只是旅程的起点而已,然而不加入,她们甚至看不到一丝起步的希望。 在幸免于难的五位骑士中,艾莉是唯一一位女骑士。她今年二十五岁,十三岁上战场,二十岁为了获得更好的待遇加入炼狱骑士团。在无数次凶险战役中磨练出来的技巧、心态和经验是她存活于现在的最大依靠。和基丽一样,这种厮杀和血腥已经渗透了她的骨髓,每天晚上,如果不是抱着随身的大剑,就会被噩梦惊醒。若有若无的哀鸣惨叫,模糊不清的血色始终围绕着她,让她不得片刻安宁,即便走在大街上,那种安谧温暖却像是掩饰什么的面纱,她总能看到藏在背后的某些更令人为之惊惧的东西。 只有拿着顺手的武器,全副武装,才能让她感到些许安心。她见过的所有大人物,无一不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镇定自如,为什么就只有自己非得这么惶惶不安呢?她觉得这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的缘故。接着她又思考,究竟强大是什么呢? 她出身贫苦,是一个孤儿,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位好心人给了她一顿三餐。艾莉心里是知道的,他并不是怀着某种龌龊的心理,家里有余粮,就秉着一副兼济他人的心态救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但是艾莉就是惶恐不安,觉得心有亏欠,她将自己的身体给了那人,说是给,不如说是强塞,其实那个男人的确是个好心人,对她的这种回报方式敬谢不敏,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这个行为对于那个男人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他的善意被扭曲了,可是艾莉却带着满足离开了他的家。 那时,她觉得强大就是金钱和地位,那至少让人免于困顿。 现在回想起来,那只是自己人性卑劣的一面而已。她最终还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了救命恩人的意愿,结果自己满足了,却将痛苦留给了那位救命恩人。她如今已经记不起那个男人的长相了,甚至也时常怀疑是不是曾经有过那么一个男人,就好像明码标价将两人间的维系彻底斩断了一般,不再有恩情,或是亏欠,彼此间两清了。每当想到这里,艾莉心中就充满了惆怅和放任自流的心情。 她觉得已经看清了自己,所以没必要坚持自己有多么纯洁。 若每个人的一生总会碰到那么两三个转折点,那么这件小事对她来说就是。她变得更现实了,当了两年雏妓,用身体换取了更多的金钱和学习的机会,当她觉得能够用另一种方法养活自己的时候,就上了战场。 战场是一个十分残酷的地方,她开始知道强大的另一种含义,一种最基本的定义,从古至今都没有任何动摇的野性。 她不断厮杀,一种恐惧始终伴随着她,面对这种恐惧,金钱和地位都是渺小的,只有手中的剑才能驱散这种恐惧。她不断追求同伴,追求武力,追求装备,只是为了减少这种恐惧感。她往往感到疑惑,自己并非怕死,虽然恐惧让她忘乎所以,每每冲在最前线,力图用最快的速度杀死敌人,可是在最危急的关头,也会将自身当成同伴的盾牌。同时也明白,只要死亡,她所有的痛苦和恐惧就得到了解脱,就这点来说,死亡当真并不该让自己感到害怕。 可是这种恐惧感缘何而生呢?艾莉最后还是认为这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的缘故,因为不够强大,所以没有安全感,所以感到恐惧。 那么,现在对她而言,强大到底是什么呢? 对于一名平民骑士而言,以二十五岁之资加入炼狱骑士团已经算是平步青云,也算是一段阶梯的终点。虽然骑士团的任务看起来很艰巨,但实际上,百人骑士一队进行荒野巡检,死的大多是新丁,像她这般十三岁就上战场的老手来说,反而有种郊游的错觉。至于城堡方面,虽然蛇发者有些作为让人诟病,但在乱世中只要没有施行残酷的暴政就算是难得的好领主,也没什么内患非要骑士团出面不可。对艾莉来说,这五年来是最为安稳的日子,拥有相当高的薪水,悠悠闲闲地度日,几乎让她忘却了那种针芒在背的恐惧。 现在,面对那让人无法兴起抗拒之心的兽潮,不过是被尾巴扫过而已,百人骑兵队就十不存一,曾经那些相互打闹谈笑的面孔都烟消云散,驻足四顾,只剩下自己一位女性。这种孤单无助再一次唤回了过去的梦魇和战栗,让她的身体如堕冰窟,劫后余生的喜悦根本无法抵抗这股寒流。 她抱着肩膀,绝望悲怜清晰地在体内蔓延,让她默默地流泪。为什么自己就该这么弱小,就该遭受这份罪不可呢?一定要强大起来,一定要变得比谁都要强大,无论多么困难,要付出何等的代价,都想要向那座无人可及的巅峰攀爬,只要活着,就不能停下脚步,否则紧随其后的恐惧就会在她大意的时候将她彻底吞没。谁来救救我?拜托了,谁都好,请拉我一把,不要把我留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 “这个灭魔炮是大人的作品吗?”年轻法师的声音让艾莉转头望去。 第37章 那是个面相老实坚毅的年轻人,名叫蒂姆,性格如一,和善乐观,十分受到队伍众人的欢迎。他的法力才四十八级,只算个学徒,天资不算高,但学习态度勤勉,他的老师就是队里的那位老法师。 “不是,我的能力还无法做出这么高级的炼金作品。”修利文矜持地说,他不屑于将他人的功劳归于自己身上。尽管他人仅仅是予以指导,动手的是自己,但他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构造原理,因此并不觉得该在这门炮身上烙下自己的名讳。 第四十二章长夜的尾声 此前说过,修利文喜欢炼金术,但天份并不算高,实际上,他的身体拥有极高的安定性,能够做出十分精密的动作,这让他在技术操作方面获得特长加分。可是他却缺少灵感,大多时间只能遵循已有的设计进行工作,将灵感转化为技巧的能力也不突出。但这门技能的趣味和功用偏偏就在于创意和创意实用化两方面,因此修利文时常感到苦恼。 炼金术是一项对知识的获取和应用极为严格的技能。它就像文字和语言,首先要明白单字的意思,然后学习单词的意思,这样才能串联成句,而在不同的句意里,单个词汇又往往另有深意。何种场合需要何种特定格式的文章?尽管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词汇,但是如何写出应情应景,风格和行文俱符合要求的文章,并不是一件轻易就能办到的事情。 炼金术所涉及的魔纹更是一种复杂多变的语言。 炮体、变形结构和相关魔纹都是根据一张现成的图纸制作的,修利文至今仍旧无法透彻理解其中的原理。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件构思巧妙的杰作。”年轻法师蒂姆由衷赞叹道,“大人,我能知道它的设计者和制作者的名字吗?” “很遗憾,蒂姆。”修利文笑起来:“虽然是我亲自操刀制作,但是设计者另有其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的确有些遗憾,不过能够看到如此精巧的手工,也不枉此行。”蒂姆说。 修利文觉得他的面相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说出这种巧妙恭维的人,所以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中有些诧异。 但他还未出声,就感觉到投在自己脸上的某种灼热的视线。他转过头去,看到一直沉默不做声的幸存骑士中唯一的女性。她直勾勾盯着自己,面部僵硬,脸上还留着泪痕,可是双眸中却如同有一道火焰在升腾,让原本死灰的脸色,顿时有了一种充满鲜活血肉的生气。 “我想单独和您谈谈,修利文大人。”她开口说到。 对于女伴类型的讲究,是否人类并不所谓,但是修利文不喜欢毫无生气的死物,就像他从不介意赛巴斯安娜只是一块液态金属一样。 女骑士艾莉五官端正,虽然谈不上美态绝伦,但也不乏追求者,尤其那种战时如疯如狂,过后却安静沉默的截然相反的态度,似乎总有难以述说的孤单感觉,倍加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接近她,揭开她心灵深处的面纱,占据那份也许极为私密的狂野和神秘。然而在战斗结束后,她一直没有进入修利文的视野,这是因为她正陷于一种绝望哀伤的沉湎中,好似生命之火摇摇欲熄,而其存在感也如影子般,随着曙光的到来悄悄地融化。 也许就这么死了的话,等众人注意到时,会对自己的漫不经心感到懊悔呢,或许会说:怎么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原本不是还活泼乱跳的吗?这种充满诧异之情的话语。 不过比起解脱的死,艾莉还是选择了痛苦地活着,为什么如此,她并不清楚,但是求生的意志让她再一次直面恐惧,也让她的灵魂之火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姿态燃烧。 那些挣扎、固执、祈求和渴望全都融化在这团生命的火焰中,让她的眸子充满了魔力,如同蛛丝缠紧了修利文的心脏。 在那一瞬间,修利文知道这个女骑士要谈的是什么,而且他被这道魔力征服,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两人走到了一块足以遮蔽两人身形的岩石后,其他人似乎猜到了一点东西,但是这不是他们可以理会的事情,甚至不能表达出任何不满。听着岩石后卸甲的声音,几位男性骑士如芒在背,心中充满了一种不甘的痛苦和某种异样的妒忌,碧达夏雪天生带有颜色的目光加剧了这种痛苦。他们甚至觉得在场的所有女性都在嘲笑自己,无论是藏在面罩下的屈琪,还是背对他们伫立在那块岩石上把风的疤脸,甚至那个一脸憨厚的女野蛮人都是如此。 “太美了。”修利文的赞叹对象并不是艾莉赤裸的胴体,她的肌肤和基丽一样,遍布伤痕,称不上正常意义下的美感。但是她的眼眸,那种以某种觉悟为燃料燃烧起来的灵魂之火,让他宛如看到了一件经由命运之神的手,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修利文的手轻轻沿着艾莉胴体的曲线滑动,女骑士的肌肤紧绷起来,微微颤抖。那不是寒冷之故,修利文的小手带着一种温柔的热力,他如情人般的抚摸,他那珍惜和痴迷的神情,让艾莉生出一种在冰冷雪夜中找到小屋和篝火时的安全感。然而这种安全感却是十分脆弱的,她的内心无比紧张,生怕不知何时小屋就会倒塌,篝火的光芒和温暖会离自己远去。 “修利文大人,我想成为专属于您的骑士。”艾莉颤抖着话声道。 “你在害怕什么?”修利文抹去她的泪痕道:“成为我的骑士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我不知道……”艾莉摇摇头:“我不明白我在害怕什么,但我知道,只要我变得更加强大就不会害怕了,求求你,大人,请接纳我。我会忠心耿耿,为了您,可以做任何事情。” “强大?”修利文发出笑声:“我不明白什么才叫做强大,那是永无止尽,无法度量的。成为我的骑士,你的实力或许可以快速提高,可我并不认为那就是强大。而且你一旦成为我的骑士,势必要参与比之前更加凶险的战斗,无法推脱和逃避。你知道炼狱异动,首当其冲就是炼狱城,我不可能置之不理,一走了之。这里就是我的领地,我的家,失去了炼狱城,我就会成为一只丧家之犬。我不能让事情变成那样,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出反击。” “那就让我成为您的剑,让我变得更加锋利,可以斩杀任何与您作对的敌人!”艾莉激动地说,“我不害怕战斗,不害怕死亡,我只是……只是想变得更加强大而已。” 修利文无法理解艾莉的话,变强的原因除了抵抗死亡的威胁外还有什么呢?而且她也不像是单纯为了追求强大之人。她这个样子,就像是总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追逐着。 艾莉忽然不说话了,她俯下身子解开了修利文的裤子,将相对一个十三岁孩子来说有些惊人的巨物吞进口中。她那专心致志的表情,交织了些许惶恐的努力和迫切,让修利文感到一种占有的充足和快感。他毫不忍耐,爆发在艾莉的深喉中。艾莉呛了几口,却理所当然地擦了擦嘴角。 她甚至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轻松和愉悦,就像回到了今天之前,加入炼狱骑士团后那些安稳的日子。或许自己想要的,只是一只臂膀,一个理由,一间归宿吧,她想,自己所吞下的那些白浊已经超出了原本的意义,而变成了一种期盼和觉悟,变成了一种微光,引领着自己能够继续在黑暗崎岖的洞穴中前行。 “大人。”她露出期盼的目光。 修利文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那么,艾莉骑士,你从现在开始归属于我的女仆卫队,希望你能在今后的战斗中活下来,我会跟修大人说明。” “是,主人。”艾莉谦恭地垂下头。 从现在开始,自己就身属这位大人了,不再居无定所,不再孤独漂泊,艾莉如此想到,在蛇发者的塔里,一定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同伴吧,因为同一个恐惧,同一种期盼,而汇集在他的身边,就像是争前恐后地寻找一个庇护所般。 看着修利文投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清澈,但是,也让艾莉深刻体会到面前这个小男孩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这种折服人心的安定感真是人类的眼睛所能拥有的吗?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其他贵族,但就只有这个男孩的身上存在这样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安宁感,并让人企图永远占据的力量,这是超越金钱和势力的魔力。灵魂一旦向他发生偏倚,这种偏移就会愈加剧烈。每根毛发都在警告她,如果失去了他,那么自己将失去最为宝贵的东西。 艾莉有点儿不敢面对他的目光,那太美好,让人不由自主要永远沉湎其中。她重新穿戴好铠甲,抬头看到了俏立于身旁高岩上眺望远方天际的女刺客疤脸。 她忽然意会到什么,于是抬头望向天空。 虽然乌云和雷蛇永远遮去了阳光,但是一种悸动仍旧伴随微微发亮的世界从心底滋生出来。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了。 第四十三章银骑士的崛起 在长夜的尽头,阿基多的战斗也迎来了终点。 在银发骑士的身后,只剩下十名战士,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而且法力几乎消耗殆尽,神情充满了疲倦,若不是用武器支撑,恐怕已经站不起来了。即便是勉强站起来,也几乎没有战斗力,只是尚且活着的证明。 一行人抵达了堕落者巢穴的最深处,深达地底一百公尺的迷宫洞穴尽头,是聚集此地的堕落者们积尽所有建造的庞大祭坛,也是他们强大的根由。 第38章 在地表的第一次冲锋中,阿基多的战士就死伤了将近三分之一,但他们成功地突入地底,反而借助地形优势,将地面的堕落者关在门外,同时和地窟中的堕落者进行周旋。 堕落者几乎倾巢而出,所以阿基多在地下的战斗反而比地面上更加轻松。 即便如此,抵达此处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 后方的追兵重新打开了入口,脚步声在幽深的回廊中回响,而拦在他们前方的,是一群由堕落者召唤来镇守祭坛的三头犬。地下幸存的最后两名堕落者已经退进祭坛中,可想而知,他们势必不会坐以待毙,新的邪恶召唤已经开始进行。 行百里半九十,越是最后关头,就越是沉重的考验。阿基多脑子里忽然闪过这句警言,他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了,战斗并获取胜利的执念已经深深根植,到这个地步,再也不能退缩。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追随者们,(奇*书*网.整*理*提*供)他们出身平民,实力不高,却拥有坚强的意志和诚信友爱的品质,在他们身上,阿基多找到了一种以往未曾得到过的信任、关切和托付。 这份一起出生入死,为了同一个目标携手奋战的情谊,以及必须挑起重担的责任感,甚至开始将碧达夏雪的身影冲淡。 他们追随他走到最后,并不是来送死的,而是要目睹他的胜利。无论自己出于什么原因挑起这场战争,可是当它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想到这里,阿基多全身的法力沸腾起来。一霎那间,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占据了他的全部,战胜敌人,拯救同胞,用胜利来祭慰生还或死去的战友们,这才是他之所以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在交错复杂的思绪中,他曾以为碧达夏雪的比例最重,但此时此景,或许有什么东西,已经让他的心开始蜕变了。 “这是由我开始的,必然由我来结束!”阿基多喝道,铠甲的束扣被一股以自身为中心迸发出来的冲击波冲开,护具陆续重重砸落地上。 光粒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由无至有构建成一套新的骑士武装,镌刻其上的符文神秘威严,流淌着淡绿色的光芒。这种充满了生命力的殖装在眨眼间就结束了,追随者立刻感受到一种无法喘息的气势,就像是空气忽然凝结起来,手足难以动作,心中更是升出一种难以匹敌的畏怯。 “这,这是什么?”他们惊惶地叫道。 “大师!阿基多大人原来是大师级的骑士!”有见多识广的人叫起来。 大师这个沉重的字眼重重击在他们的心坎上,让他们敬畏,又充满了看到胜利曙光的喜悦。 这种气势同样影响了三头犬们,它们发出惶恐,进而愤怒的低吼。 阿基多知道在信奉了那些天使的主以后,自己得到了一种奇妙的力量,让他对此行充满信心,然而,却没想到这股力量竟然轻易让他越过大师的门槛。他感受力量在体内的膨胀,那并不是纯粹的法力,而是一种如同阳光般让人温暖,又温顺纯厚的力量,但是在平静中似乎又潜藏着他所认不清的一些东西。他终于了解到大师级与法力级之间天渊之别的原因了,身上这件对法力级的战士来说充满神秘感的绿色套装,实际上是由自身法力实体化构筑而成的法力武装。 阿基多能够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力量,正通过法力武装转换成属性相同的法力,源源不竭的融入自己体内。与此同时,他也同样感受吸纳进来的力量中,夹杂着某种难以消化的阴晦死寂的气息,它与法力格格不入,一面予以压制,一面令其崩溃。 这是死气,阿基多意识到,正是因为它的存在和干扰,所以让法力的力量难以全力发挥,尤其在进入大师境界后,随着对外力吸纳转化能力的强化,这种不同性质的对抗更加剧烈。若非他体内那种并不纯粹的法力似乎能够中和死气,维持法力武装的时间势必大大减少。 这让他更加确信了,只有天界之力才能最为有效地对抗炼狱之力,因为它们是性质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 不过阿基多知道自己尚不能完全掌握这种力量,法力武装有时间限制,这个直觉也是他不在一开始就进入这种最强状态的原因。 只能维持十分钟的时间,必须速战速决。银发骑士要确认自己当前实力的极限,就必须全力发出一击。 阿基多扛起被法力武装覆盖后呈现出华丽姿态的骑士大剑,如流星般冲向看守祭坛大门的三头犬。来不及吸纳的法力在法力武装表面流淌,洒落,摩擦,燃烧,向后延展开来,恍若火红的尾翼。 五只身高五米的三头犬挣脱恐惧的枷锁,齐齐张开狰狞巨口,汇集三种不同性质的喷吐力量。 在三头犬和阿基多接触的一刹那,从阿基多身上伸展出一对洁白的光之羽翼,银发骑士发动了法力武装附带的专属大师技能。 “净化之光!” 十五道喷吐射线击中银发骑士,瞬间又被从他体内迸发出来的球形光罩推了回去,光球眨眼间扩大到将所有的三头犬和祭坛大门包围起来的规模,洞窟中顿时卷起能量风暴,耀眼的白光让人无法睁开眼睛。十名幸存的战士非得伏低身子,用尽全身气力去对抗才能稳住身形。然而,这么剧烈的冲击,除了风和光之外,却没有造成半点震动,到最后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了,视野完全被一种纯净安谧的白色吞没。 当重新恢复视力的时候,战士们眼前除了沙砾和岩石之外一无所有。洞窟最深处被一种无可言状的力量挖掘了一遍,露出平滑的球型弧面,然而被挖下来的土石也好,祭坛也好,三头犬也好,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在凹陷的中心,全副绿色魔纹武装,连头脸也藏在面罩中的银发骑士拄剑而立,其勇猛飒爽的风姿让所有人都高声欢呼。 “阿基多!银发的阿基多!英雄的阿基多!” 第四十四章局势 阿基多胜利的喜讯传回王都,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他所剿灭的堕落者根据地之根深蒂固在平民中也有所耳闻,对于这个骤然升起的新星,人们乐见其成,并加以颂扬。上层贵族为这位昔日的浪荡子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成绩感到不可思议,但是经过查证,他的确是单枪匹马率领一群平民佣兵完成了这件伟事,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 尽管阿基多在之前的一个大战役中获得过英雄称号,但那次战役的出战者中不乏战功赫赫的老将,大家都觉得其中水分十足,既然麾下尽是英勇善战之辈,那么只要不做多余的蠢事,无论是谁当首领都能取得那种程度的胜利吧?尤其是来自远方边塞炼狱城的老蛇发者在酒宴上与世长辞一事,更是让流言遍布王都大街小巷。 “老蛇发者才是首功者,要不是他死了,英雄称号才轮不到那位阿基多大人呢。” 不过,这次的行动彻底坐实了这个水货英雄的名望,让流言的风向发生了有趣的变化。 “不愧是角鹰家的次子呢,我看长子就没有次子的能耐,阿基多大人可是实力超群,货真价实的英雄人物啊。可惜了,他只是次子,否则角鹰家族能够在他的带领下成为王国第一贵族也说不定。” 这里面若说没有黑手的操控,身居高位者谁都不会相信,情势的发展让一些人感到不安。 即便是阿基多胜利和荣誉的背后,也掺杂着不协调的韵律。 “也就是说,非是大师级战士中的佼佼者,才有取胜可能?”国王阿兹特克二十六世用手指敲打着王座扶手,一脸推敲沉吟的神色。 “那么,究竟是阿基多有了一位大师的帮助,还是他已经踏入那个层次了呢?”国王说:“我记得阿基多这小子上一次觐见,也就是表示希望能够主持这次战役的时候,仅仅是法力四十九级。” “法力级的强弱并不能完全决定晋级大师的先后。”幕僚之一说。 “哈,你的意思是那小子其实是个百世不遇的天才?只是浪荡的性情令才华蒙尘?”国王笑起来,却充满威严的气度,令人感觉不到其中的笑意。 “不,在下更倾向于他得到了某种外力的帮助。”幕僚说:“根据暗中关注那场战役的眼线的报告,他感受到阿基多的法力中存在一种有别于死气的独特气息,那种气息能够抵消死气。” 其实那个眼线的最初任务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刻保住阿基多的性命,但却有了意外的收获,同为大师级的那人对法力的感知极为敏锐。 “嗯?能够抵消死气的影响?”国王看向身为重要幕僚的盲眼修女。 “那是首次在人间出现的力量,我感到有一种有别于炼狱,但又不属于人间的势力试图进入这个世界。”盲眼修女躬身道。 “也就是说,它们选择了阿基多?”国王皱起眉头,眼中闪烁出冷光。 虽然王国在形式上统一了全人类,但当前的情势极为复杂。因为炼狱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王国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对新注入的养分进行消化。当前十大贵族中,除了炼狱城的美杜莎家族是原王国的本土贵族外,其余的不是已灭亡国家的王族和大贵族联合,就是莫名其妙发了战争财的新兴力量。王室虽然掌握有民心和军队,但若是逼人太甚,那些大贵族联合的反弹也同样会令国王人头落地,毕竟他们拥有足够的高端力量,能够对王室进行斩首行动。 当然,大家都知道,暗杀在政治上从来没有取得过积极效果,若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会立刻失去民心,实力大损,被他人趁虚而入,谁也得不到好处。 第39章 王室和大贵族们相互制衡,而国王也必须在大贵族中进行拉拢和分化,像美杜莎家族这种世代效忠王室,谨守本分又低调行事的本土贵族需要大力扶持,这也是让其与王室联姻的原因。宁可让一个仅只十三岁的稚童坐镇要塞,也不能让其他外来贵族插手其中。贵族的势力是王室无法完全消弭的,但在这种无形的交锋上,王室占据着主动权和制高点,这一手段早就在千年的经验积累中轻车驾熟,然而却缺乏最必要的时间。 炼狱的存在让人间力量变得复杂,堕落者这种看起来有失人性,但实际并没有脱离人类本质的势力,在政治中占据极大的份量。即便没有他们,人与人之间的折磨和毁灭也同样在进行,但为了维持民心,无论谁都不能大张旗鼓地接纳他们,身为表率的王室更是如此。但是大贵族却能在私底下与他们进行接洽,并为其提供发展壮大的资源。对于王室的正面力量来说,是难以根除的心腹大患。 现在如果又多出一个足以匹敌炼狱,而且并不倾向王室的势力,当然会将当前犬齿交错的力量版图更加复杂化。而王室的压力就变得更为沉重了。 但是,很可能作为这股新势力代表的阿基多不能用蛮横的手段加以根除,也不能闲置不用,他所具备的身份和名望,以及背后潜藏的那些东西都不允许王室肆意妄为。 “将阿基多调离军事活动吧。”国王最终下了决定:“让他代表王室去主持灾区重建和慰问工作。” 此时阿兹特克二十六世有些对之前的作为感到懊悔。为了分化角鹰家族,他试图为阿基多树立英雄形象,不过在明眼人的干涉下,并为取得理想的结果。现在阿基多成功了,却不是凭借王室的力量,反而让国王有点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不过角鹰家族此时想必也不好过,次子太过活跃是一种不安稳的预兆。将阿基多下放不仅能够安抚角鹰家族的当权者,亦能够借他们的手探查阿基多背后黑手的底牌。 “那么关于末日荒野的异动……”国王环顾众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希望贵族们能够伸出援手。” “大义之下,他们必不敢不应。”幕僚说:“问题在于,末日荒野的异动是否严重到需要他们倾力而上。” “当然会。”国王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十分肯定地回答道。就在不久前,他得到了线报,炼狱城的小蛇发者遭到使者团中潜伏刺客的刺杀,已经囚禁了整个使者团和护卫队。 国王对此并不感到恼怒,反而有些惊喜,自己对美杜莎家族心存拉拢之心,这点想必美杜莎家族也能意会,那么也能想到出手的其实是其他大贵族了,这可以促使事态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这时他又想起深居炼狱城高塔内的那个女人,表面上看上去,是那位小蛇发者主持城内所有事宜,但实际上,势必一切都在那个女人的掌握中吧。自从得知那个女人的存在,他的心中就充满了和前几任国王相同的忌惮。但是,仅因为对方具备能够产生威胁的力量,就施以针对的态度,反而会加剧王位的动荡。排除力量因素,看透对方的心意,才是王者恒在的条件。 王,并不代表无敌,既然如此,执着于绝对的强反而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连横,合众,用政治上的妥协和压制进行驱策,才是不二的良方。 既然对方拥有力量,又没有二心,那么就应该速下决断。时间已经证明,美杜莎是对王室的威胁最小的大贵族之一,又拥有不弱于前十的力量,一旦成为王室的姻亲,势必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帮助。 阿兹特克二十六世思考着,无论如何,延续了千年的王室荣光不能从他的手中断绝。 第四十五章符语 为了迎接更艰险的战斗,修利文提供了足量的高级恢复药剂,让老法师帕德菲斯和法师学徒蒂姆在短时间内恢复最佳状态。虽然服用药剂后,法力、精力和体力可以快速恢复,稍加休息就能重新变得龙精虎猛,但是一旦再次疲劳,情况就会比之前更加严重,长此以往相当于透支生命,远不如自然休息的效果。 修利文再次起行时,已经超过了原定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期间,他重新将移动灭魔炮恢复成马车形态,并在里面和艾莉翻山倒海,丝毫不虑响动会给周围人造成困扰。 修利文自然看得出四名骑士的不忿和痛苦,或许其中还有着更深层次的爱慕吧,但这副神情反而给男孩带来愉悦。他就是喜欢夺走他人心爱之物后,那人痛苦无助的表情,就算会遭到妒恨阴狠的报复也无所谓。 在夺走如今的贴身女仆玛莉亚时,玛莉亚曾经的骑士丈夫那种悲痛凄恻却无能为力的表情深深震撼了他。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鲜明深刻的色彩,好似整个生命在这一瞬间浓缩成了精华。浓烈的喜悦是明亮的暖色,看透世情的惆怅是轻柔的冷色,那么这种痛苦则是深沉的黑色。修利文从而认识到,这个世界的多姿正是基于这些最基础的原色加以调和产生,从那以后他对原色的收集就有些欲罢不能。 放掉玛莉亚的丈夫,与其说为自己留下后患,不如说是男孩期待着对方的逆袭,希望对方能给自己单调的生命带来更为优雅纯净的调律,一种不同于魔眼中的简单的复杂多彩的世界。 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不少,因此制造的敌人,恐怕用双手手指都数不过来吧,但问题在于,他从不介意打击报复,甚至非常欢迎这种能给自己带来乐趣的行为。 而且很多时候,对大多数人来说,当情感和生存发生冲突的时候,前者总是迁就后者,无论怎么痛苦都不想死,都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男孩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虽然他无法理解其中的道理,但还是将它利用起来。 炼狱城不施行暴政,甚至就这个世界人类的标准来看,连苛政都够不上,若要求只是生存的话,可称得上世外桃源。但是它之所以无法备受期待的原因,不仅在于其地理位置,更在于这个城堡并不会让他们更快乐。 寄人篱下,尤其主人还是个肆意妄为的孩子,自己毫无反抗之能,只能被动承受,将希望寄于对方的善心和成长,思想上的苦闷可想而知。即便如此,他们还毫无选择,离开炼狱城,或许连肉体上的安稳也无法保障。 相对优渥的生活与备受煎熬的情感相交织,因为有对比而浓烈,和炼狱二字相差不远。 蛇发者是怪物,他的城堡是炼狱,这点认知无论从肉体还是灵魂上都没有本质的错误。 现在,正是炼狱骑士们承受这个城堡所赋予的考验的时刻,既是生命的,也是情感的。他们在这个城堡得到过许多人未曾得到的东西,现在就必须付出代价。 艾莉无法拒绝已经成为自己主人的小男孩,不过本身对在熟悉的队友前放浪形骸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或许其他人会感到吃惊,因为她在他们眼中,一向沉默寡言,英勇矜持,可能在臆想中,还是个连人事都没经历过的处子。但实际上她为了生存曾经做过两年的雏妓,而且在战场上徘徊的同时,反而让她的顾忌减少了许多,毕竟若心中有太多牵挂,就无法适应恶劣的情况,从而错失许多机会,轻易丢掉自己的性命。 许多物事并不如表面那般看起来美好,很多人都了解这一点,却不愿意去承认或承受它,这是大多数痛苦的根由。 队伍在满足、沉默和痛苦中踏上旅程。 因为缺少马匹,行军速度大幅下降,当十二人找到合适的观测点时,已经是临近中午时分,这还是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怪物袭扰的情况。 炼狱怪物们聚集在一块宽阔平原上,若从高处俯瞰,就会发觉这块平地四周都是崎岖不平的裂缝和高岩,唯独这里意外的平整。十二人藏在险峰后,低头是黑压压一片,抬头也能看到盘旋在天空中的数群。炼狱怪物们就好似休息,又好似等待,彼此间不相冲突,也不嘈杂,谈不上井井有序,但是那种纯粹生理自然的响动却如寂林涛声,让乌云笼罩的大地充满了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息。 修利文心中一动,这次没有输入法力,先知之眼仍旧给予了一个强烈的预感。 他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他虽然听说过世界有四个月亮,但是从未真正见识过月亮的样子。不过,后天这个时分,其中一颗月亮就会坠落此地。 就在这里,在这块被怪物盘踞的平原上。 如果兽潮能够继续在此地汇聚,并且在那时还未爆发,那么不用炼狱城动手,那股强大的冲击就会予其重创,或许无法最终阻止兽潮的降临,但至少可以迎来更多的准备时间。 这是一种十分理想化的想法,但实际上,他既不能确定兽潮爆发的时间,也不能将这里的情况视若无睹。炼狱怪物们显然在等待某种物事的降临,无论那是什么,对于炼狱城来说都很可能是足以决定胜负的威胁,他必须确定它的正体,迟滞甚至阻止它前进的脚步。 “那是什么?”一个骑士疑惑地压低声音询问同伴。 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安静的怪物群中有一个不惹人注意的黑点在移动。因为距离太远,且没有太过明显的特征,或者说,周围炼狱怪物的体积太过庞大,将它的行动遮掩起来。总而言之,就如同一只土拨鼠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大洞,泥土沿着路线不断拱起,但响动不大,不太起眼。 修利文睁开左眼,立刻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从线条来看,是身披长袍,戴上头罩的人,虽然面孔藏在头罩的阴影中,但是这种掩饰对修利文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第40章 他能够分辨出,那是两个五官端正的男性。 “是人类法师,看起来很强,别用法术,免得惊扰他们。”修利文说。 “人类?是堕落者吧,一定是,而且还是很高级的那种。”疤脸越说越肯定:“一般的堕落者在这么多炼狱生物的环绕下不可能安然无恙。” “他们要做什么?”骑士抽了一口气:“这个场面,是他们弄的?” “嘘——他们有新动作了……那是?”老法师的声音有些变调。 怪物群从中心开始产生异动,它们在后退,不断推攘后边的同类向后退去,就像水滴掉落池塘泛起的涟漪般,天上飞的将盘旋半径扩大,地面跑的不断向后汹涌翻浪。大约用了十分钟的时间,露出最中心的那块地面,以及刻画其上的巨大魔法阵。 那是一个由数量和形态都难以想象的复杂魔纹构建的宏伟魔法阵,占地足有上千平方米,圆形中套着矩形,矩形中又套着芒星,芒星又由无数更细碎的图案构成。 修利文根本不认识那些魔纹,它们甚至从未记载于他所读过的那些书籍里,无论是正常人的,还是堕落者的,统统没有。但熟识魔纹的他仍旧直观感受到那种古老澎湃的力量,难以想象是由人类创造的力量。 “不是魔纹,那是……”修利文无法形容:“压缩魔纹?不,那是符语。” 符语是修利文自创的说法,他觉得只有这个词汇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 就像古代人们用象形的图案来充当文字,指代一个或几个意思,但如今却用一种更为复杂的形式来确定文字,以及文字所包涵的更为巨量的资讯。 传统魔纹和这个魔法阵中所具备的魔法符号,就如同古代象形文和现代语言,在内涵和意蕴所囊括的力量上,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等级。 第四十六章进退 修利文这种直观的体验是其他对魔纹系统知之不详的骑士们所无法理解的。 他们的惊惧来自于最朴素的视觉冲击。 无穷无尽的怪物,井井有条的秩序,神秘的黑袍人,以及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的魔法阵,都让四名骑士真切感受到自己将要面对的物事所具备的,远超自己一行人的力量。 无论那是什么,难道就凭自己十二个人去对抗它吗?内心的战栗很快就在肉体上体现出来,骑士们在发抖。 若排除其它因素,单纯按法力数量级来估算实力,在末日荒野冒险的战士一般都拥有二十级的水平,而要成为炼狱骑士团至少要达到三十级。法师例外,因为就单纯的法力来说,法师只有达到六十级才能算是一名合格的法师,也就是常说的“六十级才是开始”。因为就职法师的都是富法者,他们与生俱来拥有强大的法力和法力增长速度,有些资质绝佳者,一出生,就拥有二十级的法力。 当然,六十级也是一个分水岭,普通战士要抵达这个级别,至少也要五十岁开外,因此再往上不再划分等级,毕竟在战乱的年代,很少有人能够活上更长的时间。大多数人在此处徘徊不前,不断积累法力,却终生无法晋级大师,身为富法者,在法力积累方面极具优势的法师也不能例外。 法力级六十级就是一道底线,抵达六十级,不断再如何积累法力和经验,人类也不会再用更高的定义和称谓去赞誉。 因为没有必要。 无法成为大师,就无法突破寿命的桎梏,若没有意外,至多能活百来岁,许多经验丰富,法力充沛的战士就此抱憾辞世。 但骑士团里也配备有不满法力六十级的法师学徒,他们追随自己的老师为骑士团服务,例如现在的帕德菲斯和蒂姆。 每位成员入团后都能免费领取一整套白纹附魔装备,只要活得足够久,还能赚足购买蓝纹附魔装备的钱,直接在军需品中添购,比其他人实惠得多。 如今他们身经百战,身上都有一到两件的蓝色魔纹装备,以及四十级以上的法力量,凭此能够在之前的背水一战中坚持到援兵的到来,但现在能凭此战胜这样恐怖的敌人吗?先不提胜利了,是否能够保住性命都是问题。 年轻法师蒂姆的脸色远比老师更加青白。 老法师和女骑士艾莉反而远比他人更加镇定。 艾莉觉得很奇怪,似乎自从做出那个抉择后,蛇发者的存在真的驱散了那种不断追逐自己的恐惧。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的确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即便觉得自己不可能战胜,自己很可能会死,但却没有半点害怕和担忧,拥有一种说不清的觉悟。 这个时候,有一个古老的箴言浮现在她的脑际:为了自己痛苦而活,为了他人死得其所。这句似乎是劝导人们不要盲目陷入自私自利之心的话让很多人不敢苟同,艾莉也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是这个时候,自己这种轻松觉悟的心态似乎让她对这句话有了一丝感悟。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天性也是本能,但是这种天性本能在很多时候并不会带来欢乐,因为人类大部分时间不是以个体,而是以社会形态生存在这个世界里的。社会性是一种后天养成的本能,它强调的是奉献和交换,与为己的天性相冲突。 原来如此,人生下来就充满了原罪,但是后天教育却要导人向善,让恶不为恶,让人知晓善的快乐,然而,天生恶人若不为恶的话,又怎会是完整的呢?缺陷势必导致更大几率的毁灭。 因此,究竟是为了贪图一时的快乐而死去,还是遵循天性,直面与后天教育的纠葛而痛苦地活下去? 不过是一个选择而已,艾莉想,自己太累了,所以选择了一条痛快的求死之道而已。 恐惧来自于未知,但我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下场,并决定坦然接受它,所以才不再恐惧。艾莉的心变得剔透起来。 “这可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完成的,看来他们已经策划很久了。”一个骑士说。 “巡检队难道是摆设吗?这么明显的魔法阵竟然没有发现?我不这么认为。”修利文冷笑一声:“我更相信这是近期的杰作。这并非不可能,这个超规模的魔法阵必须用最短时间构建好,才能保证其效用,越是强大的魔法阵,对时间和空间的要求就越苛刻。若只是藏起材料的话,倒是可以轻易瞒过巡检队。何况,拥有这种符语知识的家伙,对魔法阵的设置肯定也有一手。疤脸,那两个黑袍人,是前天从城里逃出去的家伙吗?” 那两个黑袍人已经脱离怪物群,走进魔法阵中,这个距离已经足以让诸人更为清晰地加以辨认。 “没错,他们原来有三人,在离开时死了一个,当时他们冲击城门的方式有点取巧,看不出竟然有这样的实力。”疤脸说。 “若是三个人的话,或许昨天晚上他们就能完事了。”屈琪说,“他们实在太不走运了。” “现在该怎么办?伯爵大人,我们回去求援吧,我们就算搭上性命也不可能阻止他们了。”骑士建议道。 其余四名骑士对此都执肯定的态度,面对众多的炼狱怪物还鲁莽地冲出去,只能是自寻死路。他们心中已经打定了退堂鼓,但是必须获得蛇发者的首肯才行。为了加强说服力,有人的求助视线已经投到了老法师的脸上。 修利文之前的作为,让五位骑士认为他并不是一个通情理的人,和其他骄奢狂妄的贵族没什么区别。女人被抢走就算了,但他们并不准备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将小命也搭上去。尽管在加入骑士团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他们看不到在此时此地丧生的价值和意义。 而且,就正常角度上来说,他们的建议不失稳妥。 不过这个建议被男孩驳回了,法师并没有如他们猜想般动作,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这让他们心下焦急。 “求援的事情我已经拜托另一个小队了,就是之前和你们分散的那批骑士,我相信此时就算退回去对事态好转没有半点用处。”修利文说:“虽然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可能阻止不了,但我们得呆在这儿观察变化,等待机会。” “我也这么认为。”老法师忧心忡忡地沉吟道:“不管他们要做什么,都是对人类的命运而言至关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动用这种强大的魔法阵,并进行了周详的策划,还弄出那么大的声势。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绝不能因为眼下战况不利就退缩。” “这就是先知之眼带我们来的原因吧。”碧达夏雪的声调仍旧是那般机械死板,没有半点波动,“既然来到这里,那就证明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离开。” “还能说什么呢?”疤脸和艾莉、屈琪、赛巴斯安娜三人相顾一笑:“主人的决定就是我们的旨意。” “我会留在老师身边。”蒂姆认真地说,“而且,我对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很感兴趣。” “那么,七对四,你们得服从命令,否则我就以军令就地处决你们。”修利文对四名骑士说道。 第四十七章黑暗洞窟 骑士们愁眉苦脸,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立下军令状。 修利文不再去理会他们,因为两名来到魔法阵结点处的堕落者已经开始吟诵咒文。法力带动魔法阵的运转,古老神秘的符语化作黑色的流光上浮半空,不断往返穿梭,宛如风生云起,不断变幻,令人眼花缭乱。 力量波纹化作大气的震荡向四周扩散开来,可视的气流间杂尘埃瞬间向四周放射,立于高崖之巅的诸人立刻切身感受到这股沛然的伟力。 第41章 片刻后,化作黑光悬浮于半空的魔法阵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撑开,猛然扩大了数倍,将平原里成千上万的炼狱生物覆盖起来。 炼狱生物们嗦嗦发抖,似乎想要逃离,却身体僵硬,不听使唤,凄厉哀绝的吼叫此起彼伏,化作一波又一波骇人的声浪。 它们的身躯开始干瘪,速度不快,整个过程清清楚楚,肌肤萎缩,骨头变软,再也无法伫立地面或翱翔天际。 在这浩大的声势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晦涩、痛苦、令人郁窒的气息从魔法阵中溢了出来,随着狂岚吹打在诸人的脸上身上。五名骑士和年轻法师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这种气息让他们不自主回想惨痛的过去,再一次经历心灵的煎熬,法力仿佛暴乱一般,在体内四处冲撞激荡,化作一股锋利狂躁的力量,试图撑破身体。 “好浓烈的死气。”碧达夏雪的表情无动于衷,可是眼眸深处也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大师对外界力量和气息的感应比法力级强者更为敏锐,即便她是传闻中最可能融合死气的大师级强者,但面对如此庞大的死气爆发,仍旧显得束手无策。 她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是修利文,男孩并没有转头看她,但是行动却令她感到温暖。 碧达夏雪轻轻地反握回去,好似生怕捏疼了对方。 未竟全功就已经产生如此大的威势,最后出现的难道会是炼狱的魔王吗?诸人脑中都闪过同一个念头。 修利文仍旧不让有余力者人爆发法力去抵抗这种气息。 若是意志不够坚韧,法力控制力不足之人,此时爆发法力,不啻于自寻死路,暴走的法力会在一瞬间将他变成一颗人肉炸弹,波及周围的所有物事。 而且他也生怕惊扰了主持魔法阵的两名堕落者。虽然这万千炼狱生物似乎都将成为运转魔法阵的祭品,但此刻法术效果刚刚开始,一旦自己一行人暴露行踪,很有可能遭致致命的打击。 施行如此大规模计划的人,为保障计划的顺利实施所做出的防范手段一定不止眼前所见。 光凭现时的力量,主动出击并不能阻止对方势在必得的行动,还很有可能给己方带来无谓的伤亡。 所以就算情势危急,也只能静观其变。 应召唤而来却沦为祭品的炼狱生物们出现燃烧的迹象,最后几只强大的飞行生物带着长长的火尾从天际坠落。 忽然一声脆响,并不是真实的声音,而是凭空出现在诸人心中的伴音,魔法阵中心的空间发生龟裂。 龟裂在蔓延,裂纹扩展到三米高两米宽的范围,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诸人心底无比清晰。 在所有的炼狱怪物同时燃烧成灰烬,卷入狂风中化作尘埃的一刻,龟裂的空间好似一面镜子,被镜像中人用锤子施以最后一击,顿时向外崩裂碎落。空间的碎片落到半空就如泡沫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三米高两米宽的黑色空洞。 “那是黑暗洞窟的入口!”艾莉惊愕道。 “花了那么大的气力,就是要制造一个入口吗?”疤脸惊疑不定。 “应该是只能制造这么大的一个入口吧。”修利文说,“这肯定不是简单的黑暗洞窟,撕裂空间不难,但是准确地在某个地方撕开口子并维持其稳定却是个难题,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花下这么大的工夫。” 黑暗洞窟的入口成形后,力量的喷涌以清晰可以感觉到的速度减弱,溢出的死气也愈趋稀薄。 狂风渐渐歇缓下来,弥漫这片地域的死气虽然仍旧浓郁,但却失去了后劲,不再让人感到扼住喉咙的般的窒息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抵抗力较弱的战士更有种虚弱的感觉从体内蔓延开来。 因为惊惶和痛苦而渗出的汗水经由冷风一吹,顿时让他们打了个寒战。 魔法阵之光消逝,两名堕落者一前一后走进黑暗洞窟之门。 “我们也进去。”修利文说着,从地上爬起身来。 除了五名骑士略显踌躇之外,其余人都没有异议。最后,所有人还是跟着修利文下了高崖,朝黑暗洞窟之门急行。 环绕平原的只剩下风声的呼啸,以及燃烧残余的热力,一行人踏足在这片土地上,愈发感到一种死寂的压迫和寂寥。 黑暗之门宛如一张巨口,试图吞下任何不请自来的生灵。 一行人将马车和马匹留在洞窟外,黑暗洞窟中环境复杂,若将它们带进去容易造成行动不便。况且附近的炼狱生物被当成祭品,已经一扫而空,想必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因此也不虑丢失。 修利文五人将马车中的背包取出来,将其中的水和食物分给其他人。 空气中散发出“最后一餐”的凝重感,所有人都安静仔细地咀嚼美食,味道刺激味蕾,更让人感到前程未卜的不详凶兆。四名本就踌躇不定的骑士反而静下心来,心中生出一种萧瑟的觉悟。 无论再如何故作矜持,出发的时刻终究到来。 修利文率先将喝光的水袋折叠好,放回背包中,让赛巴斯安娜背上。 “出发吧。”他环顾众人说到。 虽然他的眼睛被刘海遮住,但是目光中所流露出的坚定无畏的气势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男孩虽然比所有人都要矮小纤细,却用睥睨的眼光俯瞰众人,尽显凌驾诸人的高傲威仪。明明只是个孩子,却决定要承担连成年人也难以面对的抉择,所有人都被这股说不出是勇气还是魄力的气度震撼了,最不安的骑士也抛却了最后一丝畏缩。 这就是蛇发者,炼狱城的主人呀,他们想着,于是纷纷利索起身,再无怨言。 第四十八章入 赛巴斯安娜充当先锋,率先跨入门中。 第二个是身先率卒的修利文,他踏进洞窟入口,无边无际的黑暗顿时席卷了他的所有感官。 他在一刹那陷入了无法看到、听到和感觉到任何物事的状态,即便是魔眼也无法勾勒出天与地的形状,就好似自己站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中。 转瞬间,黑暗发生改变,从虚无转化为实质,简陋的线条从空虚中的某个点延展出来,迅速勾勒出一副轮廓,其过程繁杂无比,令人晕眩作呕。 洞窟的全景轮廓如巨浪般冲入魔眼内,修利文的大脑承受不住这股突如其来的资讯冲击,宛如插入了一根灼热的铁棒,传来阵阵剧痛。 魔眼似乎也发生了过热现象,好似快要烧毁了一般。 “该死,啊!”男孩捂住左眼发出惨叫。 “主人!发生了什么事?” 光束随话声投射在修利文身上,赛巴斯安娜手持照明装置走上来,搀扶起跪倒在地上的主人。 筒状照明器的光圈在四下游走,她小心谨慎地观察四周,但是并没有看到任何具备攻击性的物事。 此处看上去是某个地下洞穴的岔路的尽头,不甚宽敞,但也有六十平方,中间十分平整,周围矗立着圆锥状的石柱,天顶也有钟乳垂下。空气很湿润,甚至石壁上也渗出水渍,不过充塞着腥臭味和棉絮般的死气。 在赛巴斯安娜警惕打量四周的时候,空间涟漪不断,另外十人的身形就如同水中倒影,随着涟漪的平息逐渐平息,陆续显形在这片空地上。 “怎么了?”碧达夏雪一进来就发现修利文的不妥。 自己的小未婚夫好似受到重创般,脸色苍白,脚步虚晃,在赛巴斯安娜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站稳。 她的法力在问话的同时爆发,力量波纹好似声纳般在这块平地四周探查了一遍,也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 这是大师级才能运用的法力技巧,若是法力级,法力爆发只是一股脑喷涌的蛮力,可以壮壮声势,排斥一些外在干扰,却无法控制自如,范围也十分狭小。除非对手同为大师级,并主动收敛气息,否则难以逃脱法力波纹的搜索。 不过她并没有找到任何敌人。 修利文很快就出声了:“没事,只是不太习惯。” “主人,外面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刚进来就这副模样,感觉很锉啊。”疤脸嬉笑地抛着匕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从她的刀子早就出鞘的情形来看,还是十分紧张的。 尽管从来没有一进入黑暗洞窟就掉入怪物堆里的情况,但是这里并不是普通的黑暗洞窟,也不能确保没有意外的发生。 “闭嘴,疤脸,我已经掌握了这座黑暗洞窟的地形结构。”修利文推开赛巴斯安娜的扶持还嘴道。 他的话让骑士和法师感到吃惊。 黑暗洞窟是由于空间被撕裂而临时产生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地形都是随机生成。若非当前这座是由特殊法术开辟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定位,那么根据他们进入的时间不同,会被传送至不同的地方,因此成群结队去黑暗洞窟冒险时,应该手牵手进入。 因为这种随机性,从未听说有人能够刚进入洞窟就掌握了地形结构,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哼,我的力量岂是你们这种渺小的凡夫俗子所能想象?”修利文没有多加解释,“来吧,我来带路。” 尽管心中有疑问,但领路人是此行的最高领导者,因此没有人发出置疑。 仍旧是赛巴斯安娜打头阵,她身强力壮,又不惧普通攻击,手持的照明器更能将敌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是最好的探路人选。 黑暗洞窟通常都十分晦暗,盘踞此处的怪物听觉和嗅觉都十分敏感,对光亮无比憎恶。人类进入此处,最好是拥有微暗视觉技能,让自己能够在晦暗的环境中视物。 第42章 如若不然,就只能利用光源了,火把不太方便,占据了一只手的位置,因此不少附魔铠甲附带了照明技能,但发光体会大大增加被攻击的几率。 不明白赛巴斯安娜真实身份的法师和骑士们对女野蛮人无私的行为十分感激,但也有些担心,尽管她的强大在之前的战斗中有目共睹,不过正面迎战是一回事,防备偷袭又是一回事,所有人都抓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这一段的洞窟很宽敞,不过地面并不平整,石面光滑,到处都是积水和苔藓,很容易滑倒。左前方是一个向下的天然石阶,一行人顺石阶走下,一个骑士不小心就踉跄了一下,铠甲撞在岩壁上发出清脆清晰的响声。 顿时黑暗中一阵扑啦啦的声音,令人的心神都紧绷起来,屏住呼吸,驻足不动。 声响在几次呼吸后就停息了,嘀嗒的水声更显得此处静谧,危险就藏在黑暗中。 赛巴斯安娜大步向前走了几步,照明器的光柱朝前方顶部照去,顶壁距离地面大约有十公尺高,遍布钟乳石,反射的光有点幽晃。 瞬即就是一阵翅膀的扑腾声,几个一尺宽的黑影从光斑中掠过,朝赛巴斯安娜飞扑而去。 “是吸血蝙蝠!”疤脸认出了那些生物。 这是一种喜欢吸食生物血液的怪物,但并不以血液为食,对它们而言,血液补充的不是躯体,而是补充灵魂的养分。一旦有血腥味就会聚集过来,用管状的舌头于片刻间将猎物的血液吸食干净。它的体质并不强壮,但爪子、舌头和牙齿都带有令人麻痹,血流不止的毒素,叫声更可以让人心烦意乱,甚至昏阙,而且总是成群出现,是黑暗洞窟中极为常见的飞行生物。 同样的,它们也同样具备强烈的厌光性,一旦被强光照到就会变得暴躁。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成群的吸血蝙蝠便形如乌云般将赛巴斯安娜笼罩,数量少说也有二三十只。 不过赛巴斯安娜的斗篷无比坚韧,并不是它们的爪子和牙齿能够撕破的,加上她早就已经戴上了兜帽,完全不惧它们的攻击。 只是被成群的吸血蝙蝠裹住的高大人形仍旧令人心悸。 赛巴斯安娜拼命挥动斧头,她的连击很准确,速度也十分迅速,不过敌人的数量太庞大,一时半会忙不过来。 照明器的光线被吸血蝙蝠们遮住了,洞窟中又恢复幽暗,只听到破风声、利刃切开肉体的声音和蝙蝠不断坠落地面的声音。 使用攻击法术的话,很可能会波及赛巴斯安娜,所以擅长肉搏的人打算上前帮忙,不过立刻被修利文喝止了。 他们看向男孩,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想法,赛巴斯安娜的响动还在持续,而且十分稳定,这让他们不会太过心焦。 黑暗深处又传来更多的扑腾声,吸血蝙蝠的同伴闻风而动,如同一阵黑风朝一行人扑来,数量之巨令人胆寒。 “就是现在!”修利文沉声吩咐道:“火球攻击,不用理会安娜。” 残酷的命令让四名男骑士和年轻法师怔了一下。 碧达夏雪和老法师帕德菲斯却第一时间发起了进攻。 眨眼间五颗火球朝蝙蝠群射去,这些火球是由帕德菲斯放出的,高温灼烧着吸血蝙蝠们,迅速从一只蔓延到另一只身上,不一会,熊熊火光便弥漫了眼前的大片空间,形成一堵火墙。 这并不是简单的火球术,而是带有溅射性的爆裂火球,它几乎能点燃所有东西,木头、石头或者金属,并在烧尽时发生爆炸,波及旁边的物事,普通的水是无法熄灭这种火焰的。 这不是普通法师能够掌握的技能。 蝙蝠们如无头苍蝇撞入火墙中,顿时被烧得皮开肉绽,发出一阵阵的惨叫,然后化作飞灰。这种叫声普通人无法听见,可是却能令人头晕目眩。 骑士和法师们爆发法力,将不适感和声波侵袭排出体外。 碧达夏雪却是从法杖中射出一道火柱,直接将包围赛巴斯安娜的蝙蝠群烧个精光,却丝毫没有波及到女野蛮人,其把握的精准令人心叹不已。 不一会,扑腾声渐渐衰落直至湮灭,所有来袭的吸血蝙蝠全都消亡殆尽。 情况虽然看起来凶险,但是却很轻易地解决了,出师报捷,让所有人信心略增。 一行人继续在赛巴斯安娜的带领下往前走,当前此处就只有一条幽深的通道,没有人想要停下来,因为黑暗洞窟里的怪物不像地面上的那些,总能杀死冒险者,夺走他们的装备。 洞窟地形是随机产生的,怪物也不是同一批。换句话来说,它们都是些穷鬼。 进入黑暗洞窟的人,更多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实力,或期待更大的机遇,而不是赚取蝇头小利。 第四十九章拦截 一行十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行了一百公尺,发现了第一个岔路,呈“人”字形,一个朝左,另一个朝右。 “向右。”修利文在赛巴斯安娜身后提醒道。 实际上,他虽然依稀记得整个洞窟的地形,但这并不能成为快速抵达目的地的理由。他不清楚敌人躲在何处,也不清楚尽头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只能期待先知之眼的预感。 若是魔眼能够使用,想必情势会得到好转,但魔眼在进入洞窟时就遭受重创,令修利文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不过他既没有感到懊悔,也不觉得恐惧。他的心像磐石一般坚硬,紧紧将领导权抓在手中,即便自己的失误会导致悲惨的结果,也不会让他产生半点内疚和动容。 他觉得,至少在此时此地,这一行人中,失去魔眼的自己,出错的几率也要比其他人更少。 修利文静静走在赛巴斯安娜身后,他的狼傀儡被安上了光源,留在队伍的最后以作断后和预警。 他们一路经历了六个岔道,杀了不少常见的炼狱怪物,感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却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那两名堕落者的所在地。 尽管对于习惯在黑暗洞窟中冒险的人来说,失去时间感和方向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一旦有了确切的重要使命,仍旧难免因此而焦躁。 “又来了。”赛巴斯安娜忽然停下来说。 顶壁的角落里有模糊的影子掠过,疤脸抬手射出袖箭,但只听到箭头撞击石壁的声响。 地面传来沙沙声,赛巴斯安娜将光圈投向声音来处,只见质地坚固的石面好似软泥一般隆起,呈一直线来到距离她十公尺的地方。 赛巴斯安娜紧了紧手中的斧头,大步走上前去,忽闻队伍后方传来男人的惊叫声。 “死亡爪!救——”走在队伍倒数第二位的男骑士被扼住喉咙吊了起来。 那是一对又长又细,从天顶垂落的怪手,看起来骨节嶙峋,但却十分有力,除了扼住骑士喉咙的那双,还有另一双禁锢了他的双手。 当距离最近的同伴回过头来,他的脚踝已经上升到和同伴的双目齐平的位置。 又是箭矢的啸声,贯穿了天顶的黑暗,只闻一声惨叫,四只手仍旧抓住猎物不放迅速朝队伍后方退去。 “给我下来!”骑士们将法力灌注剑中,发出三道气刃打在偷袭者的去路上。 四只手顿了顿,被吊在半空的骑士死命挣扎,但于事无补。不过法师和狼傀儡的攻击迅即赶来,两个火球击中了藏在黑暗中的凶手。 火光将它的身形暴露无遗。 那东西看上去就像一团影子,说不出是什么具体的形状,仿佛被无数毛茸茸的黑线裹了起来,只从体内垂下四只怪手。 它的生命力十分旺盛,两个火球虽然让它感到痛楚,却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滞留的这段时间,已经让余下的人将它包围起来。 “不要用元素类的法术,它的元素抗性很强!”屈琪的声音传来,本人已经发出一道比三名骑士更强大的气刃。 然而骑士的身体却被死亡爪当作沙包抛了过来,眼看就要被气刃劈成两半,目睹之人尽皆大惊失色。然而屈琪却剑尖一斜,千钧一发之际,气刃的激射轨迹发生偏倚,擦过那名骑士的身体,沉重地切入死亡爪身旁的石壁中,留下一道长约五公尺,宽有两掌,深及三尺有余的巨大裂痕。 飞沙走石漱漱落下。 死亡爪转身欲逃,却被狼傀儡跳起来咬住正要收起的手臂,不过那只似乎皮包骨的手臂十分坚硬,甚至没能给它带来丝毫伤痛。 死亡爪用力一甩,将狼傀儡砸在石壁上,摆脱了它的纠缠。 就在这时,一道蛛网将它牢牢固定在洞穴顶壁上。紧接着,一团强酸液从老法师帕德菲斯法杖中飞了出来,连蛛网带猎物一起囊括其中。 死亡爪如同淤泥一般掉下来,全身吱吱作响,散发出一股被蚀的恶臭,不断抽搐翻滚,显得痛苦无比。 在后方作战的同时,以修利文为核心的先头部队也遭到了攻击。 敌人是藏在地下,看似死尸的家伙。 赛巴斯安娜根本没有理会身后的动荡,她操起斧头就要砸在拱起的土堆上,对方却呼地钻出上半截身体,自个儿撞上了斧刃。 赛巴斯安娜不为所动,一不做二不休,将斧头直劈下去,将敌人分成两半。 暗绿色的体液如同喷泉般溅了赛巴斯安娜一身,她的斗篷顿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一股呛人的烟气和酸味。 眨眼间,材质本身就拥有极强抗性的斗篷就被蚀穿了几个破洞。 被劈成两半的敌人发出宛如怪笑声的尖叫,直接分成了两个个体,钻进地下后朝两边分散,紧接着又钻出来,从口里吐出酸液。 第43章 赛巴斯安娜抓住未被溅射到的地方,一把将斗篷撕了下来,将酸液挡在体外,自己则迅速退了回来。 她内里穿的惹火窄短的软甲更多是观赏用途,在防御方面并不如斗篷来得全面,没有法力的液态金属生命,根本无法激发附魔装备的真正效能。 怪物并没有追击,停留在原地发出尖叫,像是嘲笑女野蛮人的胆怯。 赛巴斯安娜无动于衷,无论是憎恨、害怕、爱还是悲伤,这些情绪它都不具备。 碧达夏雪的火球术将其中一只炸成了碎片,却无法令它们燃烧,那些碎片立刻成长为新的个体,在道路前方拦成一排,身体不断抽搐起伏,加上那形如怪笑的尖叫,看上去就像是笑意夸张的小丑一般。 但是它们的外形不敢恭维,如同烧焦的人形,只有腰部以上的半截冒出地面。 换成其它元素攻击也是一样的结果,反而让对方的数量增加到一个令人头疼的数字。 它们的酸液喷吐将近十公尺远,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防壁。 修利文等人退出了这个距离。 “这是什么东西?”修利文皱起眉头问道。 “不知道,从未见过。”从后方的战斗中抽回身的疤脸回答道。 “感觉像是召唤生物。”碧达夏雪回答了修利文的问题。 行踪被发现了吗?修利文想。 因为这些怪物看上去并不像是要消灭自己一行,而且它也没这个能力,想必堕落者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仅利用其分裂特性和酸液攻击来拖延时间。从只要诸人保持距离,它们就不会主动发起攻击这点来看,就足以证明心中的猜想。 物理攻击和元素攻击这两种最常见的攻击俱已失效,强酸和分裂特性也十分令人头疼,这真是种难以应付的怪物。 后方的战斗已经平息下来,然而他们也遭遇了和修利文等人同样的窘境。 在杀死死亡爪后,一行人才发现后路也被这种人类尸体状的怪物给堵住了。 被死亡爪抓住的骑士满怀一肚子的怨气上前攻击,但立刻被对方奇怪的能力吓了一跳,失去先机,一只手臂被强酸波及,已经彻底焦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失去活动能力。要不是艾莉见机不对,上前用大剑挡下一波酸液喷吐,否则他的小命就要丢在这里。 不过艾莉的那把白纹附魔大剑也深受腐蚀,魔纹彻底损坏,再无法使用了。 她扔开废剑,从腰间拔出骑士长剑,这是她身上最强的武器,一把蓝纹附魔长剑。 帕德菲斯和蒂姆也尝试发出了自己能够施展的所有法术,不过这两人俱是同一个火系元素的路子,所以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而蛛网术和酸液攻击更无法对这些本身就具备酸液和钻地本能的怪物造成任何实际意义上的伤害和干扰。 因为骑士和法师的无效攻击,这些怪物也分裂出一堆个体,将众人的退路彻底封锁起来。 似乎一行人已经进退失据了。 第五十章出力提升 修利文也尝试过利用蛇发发起进攻,但收效甚微,就本质来说,蛇发仍旧属于物理攻击。魔眼可以将其石化,可是这只眼睛尚处在修复状态。 若要硬闯出去也是可以的,但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 “它们过来了!”后方的人叫起来,并缓缓后退。 他们找不到对付这种怪异生物的方法,不敢胡乱攻击,免得徒劳增强怪物的力量。 修利文觉得它们得到了指示,或者本身就具备智慧,否则为什么眼前的这批固守原地,反而是后面的紧紧逼上呢?应该是看穿了队伍后方之人的实力并不如前方高强的缘故。 在短时间内唯一可能对其造成关键伤害的,大约只剩下自己的未婚妻了吧。修利文将目光转向碧达夏雪,她已经在默默吟诵咒文。 受到后方死尸怪的逼迫,一行十二人渐渐挤在一起,围成一个双括号形的防御阵势,将最强大的法师碧达夏雪护卫在中心。 敌人的动作显得迟缓,目的仍旧是给诸人增加压力,拖延他们的行动。 修利文猜想,无论那几个堕落者想要做什么,但显然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不过根据当前的阻势判断,他们看上去需要多费些工夫。 这也就表明,眼下的情况也并不需要用生命来换取时间。 “没有防御法术吗?”修利文沉声问道。 老法师和年轻法师一起摇头,他们身上具备的全是攻击和辅助类法术。 “这样下去不行,一旦被夹攻就糟糕了,还不如选定一方冲出去。”一名骑士叫起来。 “谁来开路?”另一名骑士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打头阵的人势必要承受第一波攻势,之后的人才能趁着攻击间隙进行突破。 两边的敌人数量都不下十个,若它们同时进行攻击,不说全身而退,能够保住性命就很不错了。而且这种危险的事情势必轮不到贵为城主的修利文和女人身上,法师们也不能担当,人选只能从他们四个男性骑士中选取。 如果有选择,谁都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气氛瞬间冷场。 迟疑了两秒后,最先出声的那名骑士沉重地说:“我来。” 又是一阵沉默,有人的呼吸声浓重起来。 “还是我来!”又是一个骑士说:“我的蓝纹铠甲强化了抗腐蚀的特性。” “别慌,城主大人怎么看?”老法师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这时骑士们才想到,身为领导者的修利文并没有针对这个问题提出过建议。 “勇气可嘉。”修利文扫了他们一眼,点头赞许:“不过搏命还为时过早,大家稍安勿躁。” 既然城主大人发话了,诸人也就再次沉默下来,不再提突围一事,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修利文究竟有什么后手,所以心下仍旧忐忑,面对死尸的步步逼近,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水。 十米。 堵在道路两头的死尸齐齐张口嘴巴,身体后仰,如同绷紧的弓弦般颤抖。 修利文回顾了碧达夏雪一眼。 她全神贯注地吟诵法术,身外发生的一切事情丝毫不能动摇她的心志。 前后各有十数道浓稠的强酸液喷吐出来,如同惊涛卷起,朝诸人席卷而来。 两旁都是石壁,前后俱无退路,两名法师和四名骑士们一瞬间感到死神的目光已经紧紧盯住自己。 修利文嘴角泛起冷笑,就算是此时此刻,自己也拿不出任何办法,但他仍旧不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如同应和他的信心般,两个人影分别窜到队伍的前尾两端。 挡在前方的屈琪,她挥动大剑,在酸液抵达前劈在前方空气上,看上去什么都没发生,但下一刻,沿着抛物线而来的酸液笔直洒落地上,就像一瞬间失去了前进的力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下拉扯一般。 屈琪一步之前的地面顿时被酸液腐蚀去坑坑洼洼的一层。 而跃至队伍最末端的却是一直被众人忽略的女骑士艾莉。 她虽然作为这支巡检队仅存的女骑士,并私下里得到众多骑士的爱慕,可是自从表明了归顺美杜莎家族的立场态度之后,就一直游离于骑士和法师的视线之外。毕竟已经不可能属于自己,又不是何等珍贵的物事,并不值得继续花费精力去关注。 身为女性,艾莉的长相虽然也可算标致,然而进入修利文身边的女人堆里,就立刻沦为泛泛,性格也显得内向沉默。而作为战士,虽然没有较量过,但四名骑士并不认为她的实力会比自己更加高强,更加谈不上和修利文身边的另外四名女性比较了。 赛巴斯安娜和碧达夏雪的强大诸人有目共睹。 疤脸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质让人如针芒在背。 屈琪更是传闻中的美杜莎家的战斗女仆,这些大贵族的私人卫队尤其讲究精锐,网罗的俱是天份和实力首屈一指的天才。能够在三十岁之前修炼出60级法力的战士可谓是千中选一,这些人就算混迹在佣兵和军队中,背景单纯的并不多见,因为一旦初步展现其巨大的潜力,就会立刻被贵族们的眼线注意到,进而展开一系列手段的招揽。 然而在这危机关头,率先站出来的却是这名已经变得貌不起眼的女骑士,这令看清这一幕的骑士和法师们大吃一惊。 太鲁莽了! 他们想要伸出援手,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一种刺痛从心中油然升起,无论怎么说,她也曾经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并在心中占有一定份量的女性。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眼看就要香消玉损了。 然而,那个窈窕的背影忽然迸发出一阵寒气,猛然钻入他们的心底,一瞬间消解了所有的臆想和痛苦。 思绪的旋转在一瞬间静止下来。 艾莉跨出一步,酸液距离她只剩下咫尺的距离,她的身形顿了一下,四名骑士注意到她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扶上剑柄,但谁也没有看清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酸液和女人之间猛然闪过数道交错的弧光,紧跟着才响出“呛”的一声。 霎时间,正要泼得艾莉头脸一身的酸液停顿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冲击波猛然从艾莉身前迸发,狂岚中宛如夹杂着无数的刀片,将酸液切割得七零八碎,又如一只巨手抓起这把零碎尽数扔回了死尸身上。 死尸们被淋得灰头土脸,它们的肌肤似乎也难以抗拒自己喷吐出来的强酸,顿时被轻度烧伤了,发出令人牙酸的惨叫。 第44章 目睹这副震撼人心的场景,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凝固了。 “风斩剑!”老法师惊叫道:“传奇级剑术风斩剑!” 他的话声就像是发起反击的号令,碧达夏雪再一次举轻若重地抬起了手中的法杖,魔法光环从法杖顶端幻化一阵虚影,越过众人的身体,将前方和后方的所有死尸牢牢套住。 死尸顿时尖叫起来,这种宛如怪笑的叫声第一次掺杂了如此巨大的痛苦,宛如利刃般刮入诸人的心底。 “骷髅召唤。”碧达夏雪以一种毫无人性的机械化般冰冷规则的语调吐出命令。 老法师帕德菲斯的震惊无以语表,他的师承颇有来历,历经多年的战斗,经验更是拓宽了原本就比常人更广的眼界。如今,在一个看似平庸的女骑士身上出现一个传说中的传奇级技能就算了,而这名怪异女法师的技能,却是从所未见,从所未闻。 创新技能并不是一件新奇事,然而这股充满一种阴暗晦涩的气息,却又不同于死气,拥有某种生命活力特性的法力波动实在太过与众不同。 这是接近炼狱之力,却又不同于炼狱之力的狂暴和肆虐,宛如徘徊在生与死边缘的阴郁沉重的力量。 老法师无法彻底形容这种力量给他带来的感觉,只知道它的性质和强大,让人直觉得不应该出现在人类身上。 恍然间,女法师的气质、法术的名称和力量的气息组合成一个形象的词汇浮现在他的心头。 活死人! 死尸的躯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动,试图破体而出,这让它们的肌肤呈现出不规矩的蛹动和凸起。 很快,这种动静便剧烈到怪物本身无法控制的程度了。 一根坚韧的白色物体撕裂了手臂的畏缩肌肤,诸人看得分明,那是一根不同于普通形状的骨头,它的轮廓光滑,但不圆润,像是一把坚固的四角峥嵘的刀刃。 更多的骨刃从怪物的喉咙、膝盖和头顶等各个部位穿了出来。 然后从这些撕裂的口子开始,怪物们的外皮和肌肉硬生生剥落下来,其惨状真是骇人听闻。 最后,除了零碎的肌肉和皮肤外,由白骨构成的新怪物完全露出了真面目。 看上去不像是人类的骨架,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原形死尸怪物的躯体还要庞大一半,骨节粗大,显得十分坚固牢靠。 它们将下半身从地底拔出来,比起前肢,后肢又粗又短,即便双足站立,强壮的长臂也几乎垂落到地上。 并不是所有的死尸都变成了骷髅,大部分失败了,变异到一半的骨架和蒙皮一瞬间散架,再也没有动静。 成功的只有五个,队伍前方三个,后方两个。这些骷髅如同等待命令的士兵般立足不动,幽幽的绿色火焰在窟窿双眼中燃烧。 虽然明知这些骷髅战士都是女法师的杰作,应该不会攻击自己,然而骑士和法师们仍旧感到一丝心悸,不由得稍稍后退了几步。 碧达夏雪放下法杖,显得不太舒服般,轻轻咳了一声。 声音在洞窟中清晰回荡,令沉浸在惊惧中的人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碧达……”修利文抓住了她的袖襟,目光中带着关切。 “我没关系。”碧达夏雪反握住男孩的手,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这里的死气很稳定,让我施展这个法术的副作用降低了许多。” 老法师没有听懂,他以为是死气的存在,干扰了如此强大法力的运作,但实际上,碧达夏雪的这个法术是法力融合死气的成果之一。 为了突破死气对法力的禁锢,无数人在研究如何让法力更具排它力,然而碧达夏雪却反其道而行,试图将死气和法力融合起来,变成和炼狱之力类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新力量。 这种力量理论上具备晋升传奇,甚至更进一步的潜力。 因为尚处在试验阶段,融合并不完美,死气和法力的冲突仍旧会造成严重的副作用,但是此处死气的状态十分理想,让碧达夏雪一举成功,并没有遭受太大的伤害。 “它们已经是由你控制的……宠物?”修利文想不出更好的形容。 “作为祭品的怪物越强大,这些骷髅战士的力量就越强大,当然,法术成功的几率也越低。”碧达夏雪看向洞窟深处,“刚才的那些怪物是好材料,它们的力量足以充当先锋。” “比我的狼傀儡还强?” “当然。” “和安娜比呢?” “略有不如。” 修利文略显不高兴地哼了两声,他觉得自己的杰作被小窥了,于是伸手一招,狼傀儡立刻朝其中一只骷髅战士扑去。 毫无疑问地,骷髅战士用和迟钝体形不相符的敏捷动作,一掌拍在狼傀儡的头颅上,将它扇到了石壁上。 撞击的力道让石壁轰然作响,沙石漱漱而落,狼傀儡身上的光源顿时熄灭,四周的光线重新暗淡下来。 狼傀儡并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损坏,虽然技术含量不算高,但外壳骨架的材料价值远比技术本身的价值高的多。 超出技术等级外的坚固和抗性是它最大的优点。 狼傀儡从地上一跃而起,小跑到主人身边。 令人可惜的是,这本该可以更有生气,更为活泼可爱一点的行为,在它身上却表现得十分死板机械。 修利文未曾设计过它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因为对他而言,它只是一个应证自己当前技术水平的课业成果,它可以是工具,是玩具,但决不是宠物。 修利文虽然清楚它的身体并不会因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会损坏,但还是大略检查了一下,并且重新弄好了因为撞击而轻微损坏的照明器。 虽然表面上十分镇定,但是男孩的心中却对这些骷髅战士的实力有了大致的体认,进而对未婚妻的奇特法术惊讶不已。 虽然早知道她是一名大师级法师,并且在末日荒野的裂缝见识过她那非同凡响的法术,然而,尽管那一次同样令人震撼,却没有这一次这般鲜明。 “真了不起呀,碧达。”修利文发出真挚的赞叹。 碧达夏雪第一次收到这种纯粹的赞美,不由得稍稍有些局促。 不过这种表情从眼眸深处一闪而过。 “快走吧,把照明器放在它们身上。”她岔开话题道。 第五十一章心灵迷宫 在修利文和赛巴斯安娜将照明器安放到骷髅战士身上期间,骑士和法师们沉浸在各自复杂的思绪里。 对于碧达夏雪,他们只能用敬畏的目光去勾勒她的轮廓,若和那天生充满怜悯的目光对上,一种强烈的自卑情绪会让他们的心灵受到严重的创伤。 而且,虽然碧达夏雪对待小伯爵的态度有所不同,但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上去活脱脱一个不近人情的贵族。 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是他们唯一的感想,包括两名法师在内。 法师学徒蒂姆对碧达夏雪生出一种崇拜的情绪,可是也只能埋在心里最深处。 老法师的敏锐感知和丰富经验让他直观地体认到碧达夏雪这种力量的潜力,并为之动容,然而却不方便详细询问法术的情况。 因为对方的身手和身份都远超自己,这不是仅凭好奇心就可以涉及的领域。 他将目光从强大同行的身上收回来,另一个让他感到吃惊的人走入了他的视线。 女骑士迈着沉稳的步伐,对曾经战友的震惊目光视若无睹,安静地回到主人的身边。并不是她刚攀上高枝就故作高傲,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能够说些什么,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 沉默就好了吧,她想,至少,经此一战,已经成为蛇发者女仆的我和他们就再无关系了,如果我过多接近他们,反而会触怒主人,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她再一次,就如同对待幼年时的救命恩人一样,擅自将彼此的关系斩断了。 “艾莉。”老法师叫住了女骑士。 艾莉停下来,面露疑惑之色,在炼狱骑士团供职的五年中,她得到了对方于诸多方面的照顾,打心底十分尊敬这位强大的老法师。 “请问,你和传奇者金是什么关系?” “传奇者金?”艾莉的疑惑更浓了。 老法师皱起眉头。 “你使用的难道不是他的传奇技能风斩剑吗?” 大师级的高手利用法力武装获得强大的专属技能,就像是人们装备附魔武装后使用装备附带的技能,只不过法力武装纯粹由自身的法力构成,不依赖外物,且效用特殊,威力强大,但是不着装的时候,是无法使用这些技能的。 而抵达传奇级的高手却能够自行创造一种随时可以使用,不受到职业和法力等级,以及各种外力因素的限制的技能。 这种技能的威力只由提供的法力量来决定,在使用技能时所提供的法力越强,威力就越大,甚至可以在施展过程中不断增加法力,以平滑提升运作中的技能的威力。理论上,传奇技能的威力没有上限值,无论什么职业,只要有法力,就能学习,就能使用。 但实际上,作为传奇者的标志性力量,这些传奇技能的传承和施展都有着严格的限制。非是门徒亲人之类极为亲密的关系不能获得传授,不是和技能创造者拥有相同或近似的肉体和精神特性的人,也无法抵达这门技能威力的终点。 因为技能力量受限于法力,因此在法力级低下时,其威能可能还不如大众技能,只有抵达四十级以上,才能逐步体会它的威力。 第45章 它真正的优越和强大之处,只有进入大师级和传奇级才能真正展现。 对于老法师的疑问,艾莉却表现得一无所知。 “这个技能叫做风斩剑吗?” “你难道连自己的技能都不了解吗?”老法师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我想我不会认错的,你使用的就是风斩剑,是谁传授给你的?” 艾莉沉默了一下,她并不想将获得这门技能的详细情况透露出来,并不是有什么隐情,纯粹因为那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她当雏妓的时候,从一位中年嫖客身上偷来了这个技能的技能书,并因为它的存在,让她决定走上战场,从那时起,她的人生旅程就发生了决定性的改变。随着时间的流逝,见识和经验逐渐长进,了解到这个技能与寻常技能的不同后,便很少在他人眼前施展。 而且,这门技能对武器质地的要求也很高。艾莉真正实力已经抵达法力级五十一级,就算是手中这把蓝纹附魔长剑,如果动用全部法力施展这个剑技,也会承担不了负荷而彻底损坏。 刚才那一击的威力,这把长剑也只能再施展五次。 “我不知道那人的名字,那人也没有告诉我这个技能的名字。”说到这里,艾莉缄口不语,再不理会老法师,默默回到修利文的身边。 老法师伸手想叫住她,然而艾莉陡然筑起的隔阂让他最终还是没那么做。他欲言又止,在站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什么啊,这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再怎么厉害不也是个婊子吗?”一名骑士嘀咕着,但立刻被同伴用力瞪了一眼,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屈琪若无其事地回到修利文身边,疤脸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去,看到一双散发出好奇的眸子。 “你那是什么力量?”疤脸抱着胳膊问道。 屈琪笑了笑,环顾了不同神色的诸人一眼,在疤脸耳边轻声道:“一项传奇技能,如果你能活着回到城里就会得到。” 疤脸倒抽了一口气,眼眸深处闪过灼热的光芒。虽然这次行动也让她感到危险,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无论多么凶险的情况,自己都能安然渡过,就宛如被上天眷顾着一般,现在,这种感觉并没有在心灵深处消退。 修利文的声音暂时打断了她的思绪。 “前进吧,加快速度,我感到他们就在附近。” 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进了。 有了五名骷髅战士的存在,一路前行几乎在没有能够阻挡他们脚步的力量,敌人并没有继续派遣更强大的对手阻拦它们,尽是些黑暗洞窟中常见的怪物。 不过见识到骷髅战士的诞生过程,以及它们在行程中展现出来的力量后,他们的心中夹杂着侥幸、疑惑、自卑以及十分复杂的不确定感。 拥有这么强大的同伴,这趟吉凶未卜的行动或许真能皆大欢喜吧? 但是隐藏在黑幕中的敌人的无作为状况,又让他们怀揣着丝丝忧惧。之前的酸液死尸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强大,一旦卷土重来,势必是比上一次更为凶险万倍的情况。 蛇发者的护卫队很强大,但这并不代表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自己和炼狱城的未来会变得如何?在重重忧虑中,他们又面临新的选择。 面前的道路再一次分成三条。 修利文停下脚步,全神揣测先知之眼的预感,以往凭借它的力量,一众人无往不利,然而这次的预感让他感到疑惑和不解。 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他,这三条路都不是正确的道路。 那么自己该前往何处? 修利文回过头,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等待他的指令:前进,或者后退。可是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眺望来路,他怀疑自己之前走错了路线。 先知之眼是否在起作用很难断定。因为那种预感,几乎和个人打心底的直觉一模一样,至少修利文一直分不清两者的区别。唯一能够坚定这种预知力存在的,就是实践结果的对错了。如果直觉是正确的,那么它就是先知之眼的预知,如果是错误的,那很可能就是个人的直觉。但这或许也不过是一种思维定式的错觉而已,修利文有时会想,先知之眼根本就没有什么预知的力量,亦或者,它的作用只是超规模地放大了个人的直觉。 尤其是在直觉和现实产生矛盾的时候,就像现在,他怀疑自己被错误的直觉蒙蔽了,结果在前方的某岔路走错了路线。 然而当他产生原路线返回的念头时,那个声音又在说了,回头的路也是错误的。 这更令人摸不着头脑了。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修利文的脑中稍稍产生一丝混乱,但迅即又冷静下来,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注意到的,他想到。 将各种假设一一抽丝剥茧。 敌人有可能在岔路口设置了某种幻术,让一行人赖以辨明方向的感知错了差错,幻听、直觉和预知,这三者相互干扰,结果产生了当前这种局面。 也可能面前的道路不过是障眼法,敌人试图让自己一行人自行步入陷阱。 “发生了什么事?城主大人?”老法师开口问道,行动莫名其妙受阻,是一件十分打击士气的事情。 他们完全不懂得小伯爵在顾虑什么,这里的一切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们又觉得蛇发者不会无的放矢,这种看不明白的举动反衬出敌人远超自己一行想象的阴沉狡诈,更加重了油然心生的戒惧。 当然,也有可能蛇发者出错了,但他们毋宁如此,也不要在轻率中前进。 “我们不能走这三条路,也不能回头。”修利文面无表情地环顾众人,强调道:“这是先知之眼的预知。” 先知之眼的名声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诸人的疑虑。三公主下嫁蛇发者的订婚信物是先知之眼一事被有心人大肆宣扬,只不过一天,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并为王室对美杜莎家族的器重咂舌不已。 先知的预感并不精确,但至少比个人直觉可信度要高,这是大部分人的认知。 但是所有的道路都不能走的话,难道要原地逗留下去吗? “有没有人拥有解除幻术的技能?”修利文问道。 所有人都沉默地摇摇头。 修利文不甘心的“啧”了一声,如果真是幻术和障眼法的话,他的魔眼肯定能够看穿这些伎俩,可是现在即便睁开它,视野也是一片模糊。修利文本能知道它恢复到可以使用的状态还需要十分钟,经过进入黑暗洞窟时的奇怪冲击,它似乎有了某种变化或成长,但具体是什么,只有使用时才能理解。 男孩的思绪飞回那个时候,那种黑暗由虚到实转变的感觉,那种线条从某个点中延展出来,迅速交织成轮廓的感觉,即便过程已经记不起来了,可仍旧烙印在灵魂的深处。 无法形容的感觉,似乎看到了神在造物的过程。 虽然暂时对当前的情况毫无解决的头绪,但修利文并不着急,十分钟后,利用修复的魔眼就能离开这里,不过现在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沉默会营造恐惧,等待会酝酿焦躁,无作为会产生无力感,这便是敌人的目的。修利文觉得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但显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般透彻聪慧,这种无形攻势的效果正在静寂的黑暗中滋生。 即便身经百战,心神得到严酷的磨练,但是人类的本性无法阻挡。 “大家四处检查一下,看是否有密道。幻术和障眼法可以遮蔽眼睛和直觉,可是要彻底扭转五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我想这点大家都知道。”修利文冷静持重的语气和他年幼的外表成反比,从而产生出一种镇定人心的魔力。 娇贵的孩子既然都能如此,身为大人又怎能落于其后? “用你们的手去接触,让皮肤感受石壁的冰凉,聆听任何一个微小的声音,注意任何异常的味道。”修利文教官般平稳的语气说着。 他当然不会去做,黑暗洞窟里的一切都会让人产生污秽肮脏的厌恶感,那滑腻、冰凉和一个个的凸起,仿佛由积累了无数年的不洁残渣化成,只要肌肤沾上一点,就无法洗掉,那种被污染的感觉直渗心底。 这事老法师和女人们也是享有优待的。 年轻法师蒂姆和四名骑士不得不趴在地上,强忍着恶心,一丝不苟地按照城主大人的吩咐去做,不过在彻底检查了十米长的一段石壁,也没有收获任何提示。 他们站起来,用目光告诉城主大人,他们已经没辙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从小伯爵脸上找到任何无奈和动容,似乎满腹定计,一次失败对他而言亦是预料之中。 “别担心,我已经找到了。”修利文说。 他当然没有找到关键之处,可是魔眼已经开始跳动,宛如心跳一般稳定有力,一道舒坦的热流如同血液般在眼眶周围流转,力量就在这一圈又一圈的流转中积蓄。 修利文再一次感受到体内藤蔓状的异物在增殖,那种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恐惧感让他头晕目眩,他竭尽全力把持着自己的身形,不让其他人发觉自己的异状。 他的自傲不允许其他人来触碰自己的伤口,他选择站在只容一人而立的山顶,独自承受刺骨的寒冷和寂寞,任何怜惜和劝阻都会让他恼怒。 不过这股恐惧的激流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宛如洪水一般排挤着理智的岸堤。 修利文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积蓄在身体里的恐惧和力量正在朝着一个爆发的临界点凝聚,他毫不怀疑自己的灵魂有可能会在即将到来的爆发中毁灭。 第46章 修利文呼吸的沉重让所有人都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用尽全身气力,也无法在原地站稳,他摇摇晃晃,不辨方向地踉跄几步,跌进碧达夏雪的怀中。 “怎么回事?”对于这个问题,所有人面面相觑,就算是敌人的攻击,他们也找不到任何苗头,无法应对。 周围众人的每个字在修利文耳中似乎都在反复咏唱,变成一种模糊洪亮的杂讯,不过这也遮掩不去越来越清晰的哗然奔流声,那是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藤蔓的每一根触须都开始散发巨大的热量,修利文的心脏似乎快要撞破胸腔。他感觉到体内在燃烧,火焰舔舐着内脏,肌肉,从皮肤的千万个毛孔中喷涌出来。他的视野里刹那间飞舞着火星,宛如身处地火熔岩深处,热气让岩石融化,让空气腾起波浪,令人窒息无助,灵魂被拘禁在炼狱般的肉体里承受折磨,越是忍耐就越是痛苦。 这种苦闷和灼烧的痛苦令人牙齿打颤,身体虚软,头脑一片空白,修利文颓然跪倒在地,碧达夏雪连忙将他痉挛地身躯拥入怀中,第一次表现出手足无措的姿态。 众人将两人围在中心,组成圆心阵,万分恐惧地盯着四周静谧的黑暗。 明明没有任何动静,可是他们的最高领导者就这么倒下了,臆想中敌人诡秘的手段让众人心惊不已,这无可捉摸的手段,也令他们无以为抗。 “喂,感觉到什么了吗?”一名骑士喊道,目标是任何一个产生了同样感觉的人。 “什么?” “空气里有什么……”骑士无法述说自己的感受:“温度在上升!” 黑暗洞窟一成不变的沉闷空气中的确产生了某种异变,骑士的述说让诸人知道自己感知到的并不是错觉。 忽然,在左方岔道的黑暗深处传来源源不绝的响动。 地面在颤抖。 似乎有个庞然大物正朝众人疾奔而来,它的体重落在地面上,仅凭声音和震动就勾勒出让人心生畏惧的生猛威势。 “稳住!稳住!”骑士们为自己打气,一众人的目光定定落在左侧岔道的前方,黑暗中依稀出现了一个几乎占据了通道整个空间的巨大影子。 “天哪……是巨兽!”有人惊恐地大吼起来。 第五十二章石化魔力 敌人的身影停在照明光亮和黑暗阴影的交界处,伟岸雄壮的身躯只有下半身暴露在可辨视的光线中,上半身则隐没在黑暗中,令人油然升起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它双足而立,|qi|shu|wang|每只脚掌都如同床铺般巨大,肚子鼓起,就像灌满水的皮袋,沉重和柔韧的份量感扑面而来,让人不自禁自己手中的武器是否能够予其足够的伤害。一双巨手更是垂落在膝盖处,手臂长满长毛,爪子如同精钢打造般,泛起金属光泽,如同一根根略带弧度的三棱锥。 在黑暗洞窟中,这种巨兽是十分罕见的怪物,它的强大力量和强壮身躯让所有冒险者退避三舍,极少听说有队伍可以将其击杀。它似乎没有天敌,也没有抗性缺陷,能够适应任何险恶的环境,唯一能够在战胜它的方法,就是用蛮力打倒它。据说,它是普通黑暗洞窟中少数能够对抗大师级强者的怪物之一。 碧达夏雪指使骷髅战士们冲上去,它们的身体原本也给人一种强壮坚固的视觉冲击,四肢长度也和巨兽相仿,但是此时和巨兽对比起来,就如同巨人和婴儿,让人对其不报以任何胜利的希望。 结果也是如此。 冲撞在巨兽身上的骷髅战士没有撼动敌人,反而被力道反震回来,七零八落地摔倒在地上。它们爬起来又巨兽又捶又抓,但看上去就像给对方挠痒痒,让目睹之人油然升起无力的恐惧感,他们切身体会过这些骷髅战士的实力,它们每一个都拥有近乎炼狱骑士团平均水准的实力。 巨兽显得不耐烦起来,挥动手臂,如同驱赶苍蝇般将骷髅战士扫到一旁。 “退后!退后!”骑士们叫着,领导众人向后按照巨兽的步伐缓缓后退,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转身离开,钻进巨兽体形无法穿过的通道,但是这里并不由他们做主。 巨兽拥有戏弄食物的劣根性,它不紧不慢地向前逼近,发出低沉的滚喉声。 骷髅战士爬起来再度发起攻击,这些徒劳的行动再一次吸引了巨兽的注意力,这一次它们没有得到好下场,被巨兽抓起捏碎,再一脚践踏成粉末。 它得意晃动脑袋,朝众人发出示威的吼声。 “别退了,就到处为止吧。”屈琪突然说到,她越过最外层的防线,对身后诸人说:“再退就要踏入其它通道了,主人说过,那些都是错误的选择。” “那怎么办?在这里等死不成?”骑士沉声问道,夹带着怒气。 “等死?怎么会呢?”屈琪的声音从头盔面罩后传来,沉闷,而且平静:“我会挡下它。” 未等其他人发话,她已经举起大剑指向巨兽,这副挑衅的动作立刻遭来巨兽反击式的怒吼,从巨口中喷出的狂岚让所有人衣襟飞舞。 巨兽迈出大步冲了上来,右臂高高曲起,肩膀也抬了起来,如同以最大弧度蓄满力量的弓弦。在宛如利剑的拳头当头轰击下来前,屈琪猛然爆发出全身的法力,她知道眼前敌人的强大,已经不容自己再隐藏实力。 气浪以她为中心向四周喷涌,澎湃的法力波动如同惊涛骇浪般卷过诸人的身体,让巡检队众人手足俱颤。 疤脸的额头渗出冷汗,紧紧咬着下唇,面对屈琪全力爆发的威势,心中生出面对压倒性的失败感,就算如何不想承认,但是灵魂在警告她,自己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这让她感到极为屈辱。 她知道自己和她有着差距,但是却没想到差距竟然会如此之大。 这个女人已经抵达了法力级的顶点,寻常的六十级对她而言已经毫无意义,然而,她仍旧没有成为大师。 大师到底是怎样一个境界?疤脸曾经觉得依稀可以描绘出大概的轮廓,可是面对差距,她却失去了想象的能力。 转念间,巨兽的右拳直捣下来,似要将女人砸成肉饼。 屈琪不避不闪,横剑架在头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拳头和大剑相碰撞,女骑士双膝一沉,脚踝陷入地面中。无数的裂痕从脚印边快速弥漫,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崩裂声。空气宛如被压爆了一般,可以目视的扭曲波纹以交战双方为中心向四周迸射,地皮就像羊毛毯子一般被掀起一层。 诸人下意识抬手挡住迎面扑来的石块,越过臂膀和飞沙走石的缝隙,依稀看到屈琪挥舞起大剑,和巨兽的拳头硬碰硬相击数下。 谁也无法想象,女骑士那相较起巨兽来说无比孱弱的体形,究竟是如何能够在这种蛮干中保持稳定的,她甚至连一步也没退让,全身铠甲似乎沉重无比。 沉重的碰撞声昭示着其中蕴藏的巨大力量。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它的动作变慢了!”说到后面时,开口的骑士已经变成了激励士气的大吼:“大家一起上!我们能战胜它!” 就如他所说的那般,巨兽的动作远不如打散骷髅战士时敏捷,尽管力量仍旧触目惊心,可是一举一动却十分迟缓,好似有一股力量沿着反向拉扯着它的动作。 只有屈琪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达到她这个地位和实力的战斗女仆都会得到一个传奇技能的传授。 技能名字叫重力术,不知道是哪位传奇者创造的技能,但它的强大毋庸置疑。 这才是美杜莎家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 大贵族之所以强大,因为它占据着土地和资源,掌握着知识的散播和积累,网罗了最精英的人才。他们将最强大的东西据为己有,再根据手中的力量,决定泛滥在尘世中的力量的水平。 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和贵族毫无关系的大师和传奇者,想要脱颖而出,了解更高深的知识,只有加入某个家族。 因为无论何种知识,只要涉及到某个层次,未经王室和贵族的许可私下传播就是诛连重罪。无论何等超绝的天赋和实力,只要抵达一定的层次,不接受王室或贵族的招揽,那么很可能就会被暗中处死。 没有王室和贵族的支持,除非拥有足以对抗整个社会的力量,或者在某个外力下社会产生了分崩离析的变化,就如百年前的炼狱入侵,否则崛起绝无可能。 至于美杜莎的崛起,究竟是因缘际会,还是借助了当时某个贵族的力量,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难解的谜题。 因为传奇技能的存在,屈琪曾经如此猜想,说不定在塔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有一双传奇者的眼睛在注视这个世界呢。从未听说过百年来有新的传奇者诞生,但那或许是经历了百年前末日之战洗礼的幸存者,一个实力和经验已经积累到难以想象的领域的强者。大家都知道,末日之战后,那些幸存的强者们一一消失在诸人的视线中,但是消失并不代表灭亡,或许真有人无法抵抗法力的暴走和沉重的伤势而身亡,但也并不代表所有强者都会如此。 否则美杜莎家又为何能够令人忌惮呢? 火球和气刃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巨兽身上,可是对于巨兽坚韧的皮肤来说,只能造成痛楚却无法构成伤害。 这反而触怒了巨兽,它的动作变得更加剧烈凶猛,让屈琪的压力倍增,用于维持重力术的法术消耗增加了大约三分之二,但重力术的效果仍旧处于崩溃的边缘。 骑士们不甘地扑上来,他们相信自己手中的剑。 第47章 “回去!”屈琪眼角扫到他们时喊道。 然而已经晚了,巨兽一瞬间挣脱了重力术的束缚,甩开双手,无视锋锐的剑刃,抓住了两名骑士,并用他们的身体做武器,扫开了另外两名。 被抓住的骑士发出惨叫,他们全身的铠甲和骨骼被巨兽双手的力量捏得咯吱作响。 疤脸朝巨兽射出臂弩,然而刚接近巨兽的头部,立刻被重力术的力量改变了轨迹。 无法仅仅作用于目标本身,屈琪知道这是自己技能不够精纯的缘故,但是不抵达大师境界,这个技能就无法获得突破,她已经在第三级重力术上停滞许久了。 艾莉再一次发出风斩剑,目睹到战友的危机,她不得不加强了法力,威力比起上一次只强不弱,剑身发出清越的哀鸣。 还剩最后一次,她出剑时,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那是为了未来可能遭遇的危机而准备的杀手锏,不能在这里全部用尽。 如同卷杂着无数利刃的狂岚从巨兽身上刮过,它那毫无损伤的皮毛顿时遍布深达寸许的血痕。 痛苦并不能让巨兽畏怯,反而激起更为狂暴的煞气。 “啊——!”凄厉的长声惨叫戛然而止,从巨兽掌心中落下装备的碎片。 如同绷断的弓弦,所有的吆喝和撞击声一刹那都静止下来。 嘀嗒的滴水声。 巨兽用力将那一团分不清是铁块还是肉块的模糊血肉用力执在地上,又一脚碾了上去,袒露胸膛向诸人挑衅并发出解气的怒吼,腥臭的口风拉扯着诸人的面皮和头发。 “斯科特!马克!”两名男骑士异口同声大叫起来。 战友的惨死让他们的怒火熊熊燃起,将所有的恐惧和畏怯灼烧殆尽。他们面红耳赤扑了上去,不顾一切燃烧法力,死气的侵扰瞬间提升到最大,法力瞬间在体内暴走,无法压制,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绝路,血液从毛孔中喷射出来,化作火焰包围了人体。夹杂悲壮凄艳的焰光,两名骑士舍命发出最强的攻击技能。 “一起去死吧,怪物!” 灼烧的人形撞在巨兽胸口,顿时产生剧烈的爆炸,火焰呼地一下笼罩了巨兽的半边身体,散发出阵阵焦味,下一瞬间,伤口又被冰层冻结。 巨兽疼痛难耐,刚挣裂冰层,伤口也随之碎裂开来,露出血淋淋的肌肉组织。 然而这个创伤虽然波及巨兽的半身,但深度仍旧不足以致命。 巨兽狂怒地吼叫着,宛如恶魔附身,势不可挡,一拳紧接一拳轰在屈琪的大剑上,似乎铁了心要砸碎这个碍眼的家伙。女骑士给自身施放了重力术来维持稳定,却仍旧被这股绵绵不绝的力量向后推出两道犁痕。 为了维持防御,屈琪开始不断增强重力术的力量,她估计,法力照这种速度消耗下去,再有一分钟就会陷入山穷水尽之地。 这只巨兽的力量实在太恐怖了。 尽管如此,在这里能够对它牵制的只有自己,不能放任它再接近身后的主人。她毫不怀疑自己是否能做到,身为护卫,这是她的职责,是她的承诺和决意,也是对心志的考验,如果她失败或放弃,强大就是一句笑话而已。 疤脸也依仗灵活的脚步在巨兽身边游走骚扰,然而,除了艾莉的传奇剑术外,没有足够的攻击力能够给巨兽造成决定性的伤害。 艾莉静静扶着剑柄,情势急转直下,想要将力量保存到最后看来是不可能了。 就在她下定决心出剑时,一个虚弱的声音阻止了她的行动。 “住手,艾莉!” 她转过身,发现修利文在碧达夏雪的搀扶下颤巍巍站了起来。 “它是我的。”男孩的浑身颤抖,表情痛苦无比,却说出了极为任性的话语。 艾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她看了一眼碧达夏雪,她似乎也无能为力地摇摇头。 “不要逞强了,主人!”艾莉一瞬间下定决心,面对巨兽拉开了拔剑的架势。 回答她的是一股从背后席卷而来的灼热暴风。 修利文并没有听清艾莉在说什么,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只是在自说自话而已。 在他梦幻般的视野中,洞窟里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岩浆不断从地面涌出来,以自己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火星如同雪花洒落,逐渐密集起来,被热风一鼓,就在头顶和四周盘旋起来,化作浓烈的火焰,将他团团包围。 视野里所有的人形都在融化,变形,头上长出角,四肢变得粗壮,伸出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张开巨大的蝠翼,唰的一声飞到半空,如同魑魅魍魉,在火焰中舞动。 心脏的鼓动、血液的奔流和火焰的嗞烧,成为了修利文意识世界的唯一旋律,它们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狂肆。 他摇摇晃晃地支撑身体,抬起头眺望天际,那里已经再没了什么石壁,全部都是火焰,如同龙卷一般飞旋,越往上升,火焰的色泽就越艳丽,越沉厚,似乎永无止尽,一直通向某个人类所无法抵达的遥远世界。 一个身影从深处的洞眼里落了下来,是个乌鸦般的怪物,金属的锥形脑袋,黑色羽毛的双翼,双手双脚都是爪子。 羽毛纷纷落下,化成一团团黑色的火焰。 修利文的世界在旋转,他再也忍受不住这股烙印灵魂的痛苦,抱着头发出惨烈的嚎叫。 巨大的热气和风暴从修利文体内迸发出来,他闭合的左眼好似裂开了一般,从眼皮的裂纹中迸射出火红色的光芒,俨然熊熊燃烧的太阳即将破云而出。 强大的力量波动在艾莉心中掀起万丈波澜,不带有半点法力波动的性质,也不同于炼狱之力的狂肆,这股力量更深沉更叛逆,犹如被放逐的高傲王者,逆境无法影响其坚韧的心志,周身散发着不肯屈服于逆境的高贵威严。 这是一种让人心折,让人感到刺眼的光芒。 力量的气息宛如磁石将艾莉的心神牢牢吸住,让她忍不住转身去看清楚它的本相。 “不要转头!”碧达夏雪叫起来。 她猜想到这种力量的本质,已经放开了修利文,并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另一边,赛巴斯安娜已经扑倒了两名正呆愣着的法师,用双手狠狠压住他们的头颅,让他们的目光只能直视地面。 “疤脸,不要看!”屈琪大叫起来,用尽气力将疯狂的巨兽打退一步,自己则飞速后退。 疤脸感到危机好似冰冷的凉水泼洒在自己的战斗热情上,一转身跃进了更深处的黑暗中。 巨兽几乎丧失理智般朝修利文直冲而来,修利文捂着左眼痛苦地哀嚎,火红色的光芒穿透了他的手掌,血肉纹理在透明的皮肤中变得无比清晰。 十米,八米,七米,高大的身影完全将蛇发者遮蔽,它高抬双手蓄力,打算撞飞这名不知所谓的男孩时,立刻用拳头将他砸成肉饼。 近只咫尺,修利文在痛苦的叫喊声中移开遮住左眼的手,魔眼瞬间睁开,露出已经全部变成金黄色的狭长瞳孔。 魔眼几乎是右眼的两倍大,青筋从眼眶延伸出来,令男孩的容貌变得形如恶鬼。 巨兽和这道目光对上,行动立刻停顿下来,手脚仍旧维持着冲刺和捶击的姿势,可是目光和吼声中却充满了浓郁的恐惧,不是对死亡,而是面对一种更为糟糕的情况。 它的脚踝不知何时变成了石头,与大地粘连在一起,而且石层迅速越过膝盖,胯下,不断向上蔓延,犹如地面一瞬间拥有了生命,不断将其吞噬。同时,他的肩膀、手肘和指尖也在发生同样的变化。 失去生命并不痛苦,痛苦的是目睹自己死亡的过程,它不明白究竟在自己的身体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被石化后是否就是死亡,但正因为这种无知,反而将恐惧最大化。 不到十五秒,巨兽完全变成了一尊石像,凶猛的攻击姿势被完好地保存下来,栩栩如生的表情却表露出刻骨铭心的挣扎和痛苦,两相对照,其怪异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第五十三章螺旋阶梯 修利文虚脱地跪倒在地,再不顾地面的肮脏,双手勉力撑在地上。力量的迸发就像是防洪堤坝打开了闸门,将蓄积已久的压力瞬间释放了出去,长发失去风力的支撑,披下来遮住双眼。 尽管肉体充满了虚弱感,可是灵魂却是无比的饱满,如同被灼热的洪流打磨得光可鉴人,大量的杂质被烧尽被冲走,变得无比纯粹和坚固。 这一幕的过程无人可见,但是在一切都结束后,众人怀揣着无法掩饰的震惊表情,紧盯着巨兽石像,恍如梦游般重新汇集在修利文的身边。 这个强大的怪物曾经让众人付出惨重的代价,可是在蛇发者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这个男孩究竟做了什么?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名法师满腹疑惑,他们想起这个家族的纹章,经过有识之人的多方查证,那个蛇发女妖并不是现实存在的生物,而是美杜莎家族崛起时杜撰的标志,它之所以在三百年内变得众所周知,依赖的是这个家族的名声。 尽管如此,那个头像本身仍旧富有一种魔性的魅惑,姣好的面容,毒蛇的头发,传闻中它更有令人石化的力量。 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流传于世间,骑士在冒险中遇到一尊栩栩如生的美丽女士的石像,他四处打听雕像女子的名字和其作者,却从一个老人口中听闻了这个女子的故事。女人原本是真正的人类,美丽,而且贤惠,却因此触怒了名为“美杜莎”的蛇发女妖,结果被妒忌的女妖变成了石像。 第48章 骑士心中充满了对这名石像女子的爱慕,决定要解救她。历经千辛万苦,他在一处偏僻的山崖下找到美杜莎,经历一番苦战终于将它的头颅斩了下来,镶嵌在自己的盾牌上。美丽的石像恢复成人,和骑士结成伴侣。后来,依靠这面盾牌,骑士在战斗中无往不利,终于依靠战功的积累,让自己的家族得以崛起。 这个家族选择了“美杜莎的头颅”作为纹章,被世人尊称为美杜莎家族,现已存在了三百年,备受王室的眷顾和信赖,坚守人类最前线的堡垒炼狱城。 这种美化的言论作为经典的骑士传说被人津津乐道,有人不屑一顾,但也有人认为其中体现了美杜莎家族的本质和力量。 美艳光鲜的外表,阴冷恶毒的本质,它只在自己的巢穴里盘踞游荡,但拥有不容触犯的高傲,如同毒妇人一般,会令人中毒,怅怅无所自持,会令人石化,惶惶无法自拔。 但那只是一种气质的体现,对大多数人来说,蛇发者是强大的,但对这种强大力量的外像体现并不清楚。 一种家传的特殊石化术?联系起女人的警告和阻拦,老法师一瞬间想了很多。 法师学徒蒂姆心魂未定,甚至有些不敢正眼去直视男孩,生怕自己也变成石像。 “可恶,慢了一步。”修利文从地上爬起来,从口袋掏出手绢,面带厌恶之色地用力揩拭手掌的每一寸肌肤,好似要将皮肤搓下一层般。 老法师顺着小伯爵的视线看到那团和铠甲碎片混杂在一起的血肉,那些飞灰和激战后留下的裂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现在怎么办?”他问道。 “当然是前进,把设下圈套的家伙揪出来,狠狠踢他的屁股!”修利文的心情并不好,魔眼成长带来的灵魂痛楚让他介怀。 对于死去的四名骑士,虽然感到惋惜,却并不多么悲痛,并不是因为认识时间不长,又没看清他们死亡过程的缘故。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是战士的宿命和归宿,他每天都要接到数以百计的死讯,就算是自己心爱的女仆卫队,就算是强大如传奇者,也避免不了死伤,修利文已经变得麻木。 即便是他自己,身为炼狱城最高的领导者,也随时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不过,十二个人的队伍一下子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力,仍旧让他感到棘手。 “不能再等下去了,这只巨兽是从左侧的那条通道过来的,说不定其它两条通道也会有类似的东西。”疤脸说,“如果我们不过去,它们就会过来。” “那么,你的意思是,左侧的通道理论上是安全的?”法师说。 “巨兽是个领地性极强的怪物,有它存在的地方,一向没什么怪物,而且在它的体形和体重下,也没有什么陷阱可以不被触发。” 疤脸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过做出决定的还是修利文。 “我们过去看看。”修利文说着,将手绢捏成一团,随手扔到石壁角落。 或许疤脸的判断是正确的,先知之眼此时也给出了走左侧的预示。 修利文再一次感觉到先知之眼的限制,如果难免要打上一战的话,之前就不应该停留在原地。但这种懊恼在步入那条狭长的甬道后就立刻抛飞到九天之外,地面和四壁到处都是陷阱激发后留下的痕迹,按照这种密集度和伤害强度来判断,若不是在岔路口停留那段时间,让巨兽亲自冲出来破坏了它们,那么自己一行人说不定会遭受更大的伤害。 最终算来,仍旧是托了先知之眼的预知力之福,不过由此也可以判断,敌人虽然诡计多端,但并不能完全控制细节的变化,否则巨兽就不应该擅自跑出来,而这些陷阱就算修利文的魔眼能识破,也会大大拖慢一行人的行进速度。 但是如此一来,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为什么领地性极强的巨兽会擅自冲出自己的领地,去攻击外面的人呢? 一行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密集的脚步声在隧道中发出沉闷的回响。 十分钟后,他们进入了一个似乎是巨兽巢穴的巨大空洞。正如疤脸所说,巨兽清除了领地的所有入侵者,破坏了所有的陷阱,让他们可以安全地探查整个地形。 在这里连滴水声也没有了,黑暗犹如浓雾一般散开,照明器的光晕将众人笼罩在一个小小的茧里,向前是看不到尽头的,两侧也是一片空旷,抬头也一样看不到顶部,到处都是不知蔓延到何处的黑暗,但是风却是从头顶上方落下来,比之前所经过的路段都要浓密的死气顺着风从上方倒灌下来,形成一种无形的瀑布。 上面难道是空的?诸人抬头眺望上方的黑暗。 修利文睁开魔眼,只能看到勾勒出整个空洞的线条不断盘旋向上,在最上方聚成尖锥状的顶点,令人备感压抑和遥远,好像整个人都要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他不清楚这个空洞本身就是尖锥状,还是它实在太高了,以至让自己产生错觉。 “沿着石壁走吧,把这里的范围摸清楚,然后再到中心去。”疤脸适时根据经验提出建议,倘若冒冒失失闯入这片空旷的黑暗中,肯定会迷失方向。 “不用到中心去了。”修利文说:“那里没有任何东西,我们就沿着石壁走。” 虽然对修利文如此肯定的态度感到疑惑,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打算反驳,毕竟这个男孩的神秘力量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征服了他们。 他们看不穿这里的黑暗,但并不代表蛇发者不行。 于是包裹着诸人的光茧沿着石壁挪动了。 聆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一种孤冷的心绪呈螺旋状上升,让人不由得彼此挨近了一些。 “这里有多大?”法师学徒蒂姆问道,他是没话找话,也没期待有人回答,只是若不发出声音,伴随黑暗遍布整个空洞的孤冷死寂让他喘不过气来。 “直径起码有四百公尺,大致呈圆形,我们要往上走,只有那里才是通路,四壁都是封死的,没有门口。”回答他的是修利文,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半点压抑和躁动,和他的外表年龄比较起来,实在是太过沉着了。 “那中间呢?”蒂姆追问到,虽然蛇发者说过那里什么也没有,可是仍旧忍不住对无法目视的地方升起好奇心。 修利文知道他意欲何指。 修利文没有说谎,那里的确什么都没有,从诸人倚靠的这面石壁到另一边,只有一片空旷的平地。然而,正是这块空地,让他感到一丝丝的异样。它完全没有之前所经过的路段那种崎岖不平,呈现出不自然的平整性,就好像有人特地压过一般。 在修利文回答蒂姆的问题前,其他人也陆续感觉到了这里的奇异之处。 “我说,这里是不是太工整了?”率先开口的是疤脸,她的感觉和判断既敏锐又细致,就像蜘蛛网一样,任何微小的变化一旦触碰到这张感觉的网,都难以逃过她的直觉。 她摸索着石壁,然后蹲下来,手指滑过墙壁和地面的转角。眼睛所见,肌肤所感,都证实了她的疑惑,这里每一处都是完全平滑的,没有一丝疙瘩、凹凸和缝隙,四壁和地面浑然是一个整体。 “的确如此,这不是自然成形的。”屈琪扬起头来,“感受到风里的死气了吗?我觉得他们就在上面。” 他们指的当然是那两名堕落者。 “我不觉得单单依靠他们的力量,能够在短时间里制造出这副地貌。”老法师帕德菲斯说。 “这个黑暗洞窟是他们制造出来的,这里是他们的主场。”碧达夏雪用机械平淡的音调反驳道。 “真是令人寒心,他们究竟是借助了什么东西的力量啊?”疤脸感叹道:“我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炼狱魔王的斗兽场。” “巨兽就是镇场子的角色吗?”修利文补完了疤脸这句足以令人当真的玩笑。 听众们一点都笑不起来。 又沉默地走了一阵,蒂姆手指前方喊道:“快看,那里有个阶梯。” 修利文这才发觉,之前那些在魔眼中呈现螺旋状不断上升的线条原来是阶梯。 一圈圈足以并排站上十个人的石阶镶嵌在石壁上,螺旋向上,一直通向洞穴的顶端。众人在原地打转,目光顺着它们的走势向上盘旋,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这样的地形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自然造物,然而人力所为也说不通,黑暗洞窟是临时开辟的半位面,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完成如此巨大的工程需要耗费的人力不可计数。 所以它的存在才如此令人惊心动魄。 这是非人的伟力,盘踞上方的,也就是这道螺旋阶梯所通向的地方以及那个地方的主人,也一定是某种难以想象的存在。 所有人都在抽气。 “我的天。”声音在四壁反射,十分洪亮。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眸子里倒映出对方震惊的神情,相信自己亦是如此。 “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退回去。”老法师脸上的皱纹结成一种惶恐,这种表情是他的弟子蒂姆从未见过的,“如果对手是创造这个阶梯的主人,那么我们只是自取灭亡。” “帕德菲斯说得对,我们可不是屠魔英雄。”疤脸苦笑起来:“这里一个传奇者都没有,要知道单是击退恐惧之王就死了至少一百名传奇者,上万大师,那可是全人类最鼎盛的时候。” “不行,我们一定要去看看。”修利文试图说服他们:“就算这个阶梯是魔王的力量,但并不代表它能够停留在这里,黑暗洞窟几乎不可能承载它的力量,就算要出现也必须将力量压制到一个极限。” 第49章 “我会去的。”碧达夏雪表明了态度。 修利文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如果她退出了,那么此行就算完全失败,失去最大的力量后盾,修利文再怎么不甘也必须退出去从长计议。如此一来,势必无法了解变化的根结所在,失去推断情势的重要情报,从而导致决定性的败退,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果敌人的行动没有这样的规模,修利文反而会选择退出,但是现下的情况不容许他退缩,身为炼狱城的主人,肩负美杜莎家族的荣光,也不允许他在危急关头临阵退缩。 平时无论如何剥削高傲都无所谓,只有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人,才能有确立其领导地位的资格。 在人类历史里从未有过的铁一般的黑暗中,强者总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磨砺他的爪牙。 修利文本能知道,现在就是考验的时刻。在这种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过是一句笑话,只有迎难而上,非赢即死,才能迎来蜕变。 而且,身为大贵族的掌门人,就更是如此。 无数人注视着他,无数人向他臣服,无数人对他抱着期待。责任和义务是双方面的,一旦收获仆下的果实,主人就必须在关键时刻付出和所有果实重量成正比的代价,成为放置在众人交织在一起的命运天平上的最重一只砝码。只有认识到这一点,彼此的承诺、奉献和信仰只有此时才会彻底凝聚,变成整个家族的脊梁。 如果在这里死去,在这里失败,在这里退缩,只能证明他不是真命天子,没有资格作为领导者,所谓“主人”,就是如此沉重的称呼,只有死亡和成功两条路可以选择,不允许苟且,不允许退避,不允许无能,也不允许无运,因为“主人”的生命并不只属于自己。 “我不会回去。”修利文的目光流露出非同寻常的决绝,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老法师几乎喘不过气来。 男孩昂首走上阶梯,然后转身睥睨下方诸人,身为惯于主宰他人命运的裁决者,他一点都不喜欢仰视的角度,只有居高临下看到的风景才是他的最爱。 这些风景是由一张张不断变幻着神色的脸孔构成的。 “我不怕死,也不会死在这里,你们呢?不管你们是不是害怕,但我觉得有些生死亦有轻于鸿毛,现在就是决定这个份量的时刻,我希望你们能继续前进,当然,你们谁要敢临阵退缩,我就杀了谁。” 语气很平静,但用词和意思再直白不过了。和威胁比起来,激励显得虚弱无力,除了碧达夏雪之外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森然铿锵的气势。 虽然是稚童,但仍旧是手掌生杀大权的大贵族,每一个决定都背负着他人难以想象的重担,如同重若千斤的斩首台。 说杀就杀,无需掩饰,杀气袭人。 男孩藏在刘海下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人,老法师和他的徒弟惶恐地垂下头颅,屈琪和赛巴斯安娜却散发出灼热兴奋的目光迎上来,没错,杀戮果决,这才是她们的主人。 帕德菲斯和蒂姆的脸色有些发白。 女人们不怀好意地踏了一步,将两人压迫在一个小***里,曾有交情的艾莉并没有明显的动作,可是这种无所作为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那绝不是维护他们的意思。 法师们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第五十四章天兆 黑暗洞窟的时间流速和外界的步调并不完全一致,尽管对于修利文来说,连同刚进入末日荒野的整个夜晚,加上在黑暗洞窟里呆的时间,连二十四小时都没到,但是对于炼狱城来说,已经过了快整整两天,即将迎来第三个黎明。 虽然蛇发者的出行具备一定的保密性,但是风声仍旧不免随着一路上遇到的冒险者们的回归带回城中,随后狼狈归队的骑士团末日荒野巡检队带来了更确切的消息。 修利文的决定在炼狱城三巨头看来是十分肆意妄为的举动,但也不免为这个男孩的大胆喝彩,是初生牛犊的胆气也好,是任性冒失的性格也罢,只要人还活着并不断持续这样的行动,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经验的积累,最终都会变成真正的勇气。 这也是勇者诞生的唯一途径。 考虑到当时的实地情况,这支由蛇发者指挥的精英队伍,也的确是探查情报的最佳人选,就这点来说,修利文的决断十分恰当。 而且,就蛇发者在炼狱城军事领域的位置而言,他的失败并不会给军队造成致命的打击,因为军队的最高首领是骑士团团长修。 所谓肆意妄为,仅仅是针对他尊贵的身份地位而言。 但也正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这种身先士卒的行为反而更能鼓舞士气。 这件事迹经由士兵们的私下宣扬,大大提高了军队的凝聚力,这从士兵们表露出的奕奕神采,以及与时剧增的行事效率就能看出来。 对于即将到来的残酷战争来说,这是一个十分及时的好兆头。 黑暗兽潮的间隔时间大约是三十年,之前炼狱城已经经历了两次,虽然一次比一次有经验,但每一次的兽潮也总比上一次更为凶猛,因此死伤率并没有明显的降低。 每一次大约都要死掉十多万的战士,对于仅有五百万人口的人类来说,如同挖了身上五十分之一的肉量般痛楚。 这是人类在炼狱退去后所面临的最严酷的战事,加上还有平时那些大大小小的争战,人类在这百年里根本没有完全缓过气来。就像是经过一次剧烈的短跑后,又迎来不知终点也无法停下的长跑,偶尔还要来几次冲刺。 人类的疲惫根本无法缓解,甚至还在加重。 更何况,人类的敌人并不止外患,还包括了人类自身。 这铁一般冰冷坚固的黑暗年代,几乎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炼狱骑士团团长修独自站在校场上,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迎面拂来的晚风,这个城市独特的味道化作冰凉的溪流,随着血液沉稳地在血管中奔流。这段时间的烦心事接踵而至,只有此刻才让他感到一种打破罐子摔到底的解脱感。 他已经做到他所力所能及的最大。 在战事会议上确定要组建的两千六百人的游击队已经提前整装完毕,由炼狱骑士团第三纵队队长基丽率领,前往末日荒野支援城主修利文。 但是从午夜零时开始,紫红色的天空云层出现一些异象。雷蛇的翻腾比以往来得更加激烈,而且在光暗交错中,云层中隐约出现一个前所未见的巨大影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影子也愈加明显,给舆论控制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炼狱城是不夜城。 这个地方的白天和黑夜都差不多,因此以零时为一日之计的大有人在。 “天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了?” 惶恐如同深海鱼一般在醒来的炼狱城民众间游弋。 从这个影子的范围来判断,那东西的体积十分巨大,炼狱城正位于其落点的边缘,很可能被波及。若非严酷的军事管制,势必会有大量的民潮涌出城外。好在本城的管理者反应及时,用暴力手段将这个苗头扼杀在襁褓中,通过对带头人的审讯,他们发现有被人蛊惑扇动的痕迹,但是为了缓解城内风声鹤唳的情态,只处决了几个顽抗的带头人以示警告,后继的搜捕行动声势并不大,如此一来,有许多高效手段无法使出,最终不了了之。 试图兴风作浪的敌人也十分警惕,在之后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过这样反而让人感到忧心。 修尝试推理这些敌人的用意,进而猜测他们的身份。 在炼狱城中制造这些混乱可以带来麻烦,但却不可能演变成掀翻整个城堡的叛乱,敌人理所当然考虑过这一点,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城内人心浮动,削弱守备力度。这些敌人有组织,有计划,在本地潜伏已久,才能毫无预兆地发动阴谋和逃亡,直到现在仍未被抓住尾巴。 尽管美杜莎家族和炼狱城密不可分,但是凡是针对炼狱城的最终目的仍旧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针对美杜莎家族,一类是针对炼狱城本身,前者是私怨,后者则是公敌,而且同一情态下两者的情况也不可一概而论。 这一次制造混乱的行为,若纯粹是和美杜莎家族的私怨使然,反而让人感到不协调,对于美杜莎家族来说,此时正是防备最深严的时候,完全占据了天地人三利。 因此目标有很大可能是针对炼狱城本身,将眼光上升到整个炼狱城的高度,从整个人类世界的格局着眼,反而能看到叛逆的契机,进而产生浑水摸鱼的欲望。 在这种大敌当前的关键时刻,企图让人心浮动,削弱炼狱城力量的家伙,修已经在心中圈出了好几个人选。 国内的大贵族们虽然也在名单中,因为一旦战事不稳,他们就可以趁机崛起,甚至因缘际会,改朝换代,复辟前朝,但嫌疑最大的还是堕落者。 毕竟叛乱会失去人心,名正言顺才能风生水起,冒着人类公敌的危险营造混乱局势是不得已的下策,那些大贵族势必有着更稳妥的计划。 当然,也不能杜绝目光短浅者和堕落者联手的情况。 想通这一点,修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感在骨髓中蔓延。他有自信,只要不是大贵族们的妄动,这些宵小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也许这些人也从之前的试探中看清了这一点,才又变得安份。何况为了大局、大义和名份,大贵族们很可能会施以援手。 背后有人跑了过来,战靴踏在校场的石板上,发出雨点般密集的响声。 第50章 来人略显得急切。 “大人!”他喊道:“有来自王都的急信,三色羽。” 修转过身,客气地对喘着气敬礼的士兵点头回礼,心中却对他的报告有些惊异。根据律法规定,军情信件依照不同的重要性和时效性分成三等,加盖三种颜色的羽毛印章,三色羽是最为紧急重要的等级。一般而言,王都情势稳定,很少会动用三色羽,尤其是寄给炼狱城这样的边防要塞,反过来倒是频频。 “我没看见信鹰。”修说。 从王都到炼狱城,如果依靠人力送信至少需要快马一周的时间,因此大都使用飞鹰传书。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他仍旧往回走去,他当然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注意天空,因此也有可能是自己忽略了也说不定。 士兵赶紧跟在长官身后。 “为什么不把信拿过来?”修问道。 “我只是跑腿的,他们没给我信,大人!” 紧随阴恻恻的声音,利刃从士兵的小臂下弹出来,刺向修的背心。 第五十五章新力量 仅仅是技术突袭,士兵没有使用技能,因此没有法力波动的迹象。 修的寒毛一下子全炸了起来,虽然措不及防,但凭借在无数死战中磨练出的反应本能,他仍旧在第一时间扭转腰身,随即爆发法力。 利刃从铠甲背面擦过,激起一道闪亮的火花,随着法力爆发形成的冲击波喷溅开来。 铠甲仍旧被撕开一条口子,足见刺客武器的犀利,若是被直接刺中,势必难以幸免。 说时迟那时快,修躲开直刺的同时,左臂已经借助旋转的力道甩向假冒士兵的刺客的脸面,他的手甲将五指密实地包裹起来,指尖有如鹰爪般尖锐。 空气发出被割裂的嘶鸣声。 五道金属寒光和士兵及时举起的圆盾撞在一起,只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切裂声,士兵已经向后跃开,左手的圆盾已经被抓透了五道口子。 “你是什么人?”修没有追击,只是冷哼了一声,从容不迫地张捏了一下左手手掌。 刺客没有答话,修也不在意,他也就例行一问而已,这种人就是死鸡撑硬颈,当然也可说成是职业操守。他虽然有上百种让他吐露实情的办法,但就算这些人露了口风,要判断其真假还得费上一分气力,而且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要刺杀自己的人是什么来头,有什么目的,他自觉在之前已经想得透彻,就算在这名刺客身上得到了更多亦真亦假的情报,也至多给判断的真实性加重一些砝码而已,不可能发生截然相反的改变。 刺客扔掉破盾,身体微躬,眨眼间分成三条飘忽的身影,分别从怀中掏出了三把飞刀,分从左、右和上方朝修射去,自己也倾身而上。 “分身术?少见的技能。” 修说着,双臂连挥,磕飞了左边和右边的飞刀,对来自头顶上方的飞刀也不避不闪,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些飞刀根本无法穿透身上的铠甲,纯粹掩人耳目而已。但其中一把飞刀近在咫尺时发生猝变,修猛然察觉其上隐藏着微乎极微的法力波动。 藏在九把亦真亦幻的飞刀中,只有那一把附带了技能,而且对法力的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在千钧一发之际,修游刃有余地略一低头,就用头盔上的角饰朝那把飞刀撞去。 爆炸的火光顿时笼罩了骑士的头部,而贴着地面疾驰的刺客也用臂刃切向他的膝盖。 略带弧度的利刃寒光在半途消散,挡在路径中途的是不知何时伫立在骑士身前的大剑。只听到清脆的折断声,两相交击,刺客臂刃的剑尖打旋抛飞起来。 一股苍劲的杀气当头落下,刺客只觉得身体好似忽然增了几百斤的负重。他就地打滚逃过向上挑起的大剑,却躲不开被掀射过来的石块,被撞中的身体部位隐隐作痛。 刺客的视线越过抬起作挡的手臂,只看到笼罩了骑士头部的火焰被从内震散,头盔护面的蓝晶眼罩绽放出有如魔神的光芒。 挑至半空的大剑有道道暗金色的光芒蔓延,眨眼间勾勒出一面复杂的魔纹,剑身猛地落下,数十道巴掌大小的冰蓝色弯月气劲如同天女散花,朝刺客急扑而去。 气劲如雨落下,刺客避无可避,只能爆发法力,臂刃急回,试图将射向致命部位的气劲挡开。 这些小且多的气劲一经撞击,立刻纷纷碎裂,迸射出丝丝袅白的寒气,逐渐将人体包裹起来。 猛烈的气劲攻击持续了五秒的时间才停下来。 寒雾散去,刺客全身凝霜,已经僵死过去。 修用力一甩大剑,最后一丝法力波动烟消云散,暗金色魔纹黯淡下去,便将剑身归鞘。 他上前在刺客身上搜寻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任何能表明身份的东西。随后撕开他的袖子和衣背,结果在他的手腕内侧发现了一个黑色羽翅状的纹身。 他从未听说过有哪个组织是使用这种标志的。 “哼,不知所谓。”修皱了皱眉头,沉思着稳步归去。 刺客的尸身在骑士离开后不久,倏地向内塌陷,化作一团灰烬,被风一吹,便消散在夜空中。前来收拾尸身的士兵只看到地上留下的一堆衣物装备,他拾起来,用疑惑的视线扫望四周,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变动的痕迹。 黑暗洞窟中。 修利文一行人沿着阶梯向上攀爬,迂回反侧的单调行动让整个人变得有些昏沉起来。 这里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任何活动的物事,也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修利文能够看清楚自己一行究竟爬了多高。 朝下俯视,地面只剩下巴掌大。 究竟走了多长时间?还要走多长时间?修利文仰头望向天顶,那个昭示尽头的黑点仍旧遥不可及。 帕德菲斯和蒂姆已经开始体力不支。 蒂姆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的精神负荷能力远比队伍里的其他人差得多,但他始终没有发出一句抱怨,紧紧跟在自己的老师身后,走在队伍中间。 “帕德菲斯,坐到我的狼傀儡上。”修利文见状吩咐道。 “这,不——” “好了,这是命令!”修利文打断了他的推脱:“在后面还需要你出大力,精神和体力不能在这里浪费掉。” “我还行,我在三个月前还参加过为期一个月的急行军训练。”帕德菲斯带着疲惫却骄傲的语气说,然后对弟子说:“蒂姆,别浪费城主大人的好意,你坐上去,免得拖累大家。” “你这么一提我倒记起来了,是那个假设敌人从空中越过末日峡谷时,派遣法使团急行军赶到摩拉高地构建临时防事的训练吧?”修利文说。 “没错,据说前两次兽潮都没有这样的现象,不过敌人也在变得更加聪明和强大,难免这一次不会出现。”帕德菲斯应对着,看到蒂姆还在犹豫,立刻推了他一把:“快去快去,在这里逞英雄一点用处都没有。” “老师,我可比您年轻壮实,而且您的力量比我大,能发挥比我更大的作用。”蒂姆说。 “你的意思是,只要在这里倒下了,那么无论后面出现了什么事情,责任都归咎不到自己身上吗?”帕德菲斯吹起胡子怒气冲冲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师。”蒂姆直视老师的诘问,沉声道:“就算我精神饱满,体力充足,也只是能够发射一两个火球和蛛网术的学徒,疲劳时也一样是这样,那么我休息与否,对战斗力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没错,就攻击力来说,法师学徒蒂姆的施法具备极强的安定性,这是他的天份所在,但是帕德菲斯考虑的却不止这些。他是个见识多光,经验丰富的老法师,对战局有自己的分析和看法。虽然受制于城主的威胁,不得不随队行动,但是他对自己一行人的下场并不看好。在进攻之前,他更加倾向于防守和撤退,如此一来,再强大的攻击也只能作为牵制之用。 防御和撤退最关键的环节是体力和精力,只有反应及时,体力充足,才能在危急关头闯出一线生机。 帕德菲斯知道,万一战事不利,势必要有人舍命断后,他能肯定自己必定位居其一。谈不上愤怒还是颓丧之类的激烈情绪,他坦然接受了这个无可逃避的命运,原因很复杂,既有大义和责任,也有私心和期盼,但他希望能够给自己最心爱的弟子留下一线逃生的希望。 帕德菲斯盯着蒂姆的目光柔和了一瞬,随即变得肃然锐利。 “真是大言不惭,回去后好好锻炼一下你的身板吧,再走下去,你恐怕连敌人的面都见不到。” “老师……”蒂姆为难地皱起眉头。 所有人都在用双腿赶路,只有他一个人有狼傀儡代步的话,面子上不仅过不去,而且情理上也落人口舌。这里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老人还是他的老师。 何况那是城主大人指定给他的老师乘坐的坐骑。 其他人的目光在争执声投在蒂姆的身上,法师学徒的自尊心遭受到从未有过的挫败。 “抱歉,老师,只有这件事恕我难以从命。”蒂姆斩钉截铁地说。 第五十六章碧达夏雪 帕德菲斯端视心爱弟子刚毅的面庞,他看得出蒂姆的顾虑,并且切实体会到那颗不断加温的自尊心的炽热。弟子有自己的坚持和操守,这是件好事,身为一介导师,他再也不能再出声苛责,但是坚持原则的心就似一把双刃剑,能让幼苗崛起,也能让它夭折,另一方面,如果不具备这把利剑,就绝对无法钻破坚厚的土壤长成参天大树。 第51章 对蒂姆亦师亦父的老法师心情复杂,世间总没两全的美事,蒂姆的选择对他自己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呢?帕德菲斯心中暗自叹息,也没再强求弟子遵从自己的吩咐。 老法师骑上狼傀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为整个队伍,也为了他心爱的弟子,在未来最残酷的一刻赢得机会。 法师学徒并不清楚这一刻老法师的心头闪过的种种思虑,他也有着自己的决意。 他虽然年轻,但并不是不懂思考的蠢蛋,也不是不会判断时事的莽徒,随着老师加入炼狱骑士团作战许久,面对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困境,自己也有着相当的心理准备。 四名骑士同伴的死亡带给他比平时目睹阵亡者时更凶猛的悲伤、愤怒和恐惧,但一种舍我其谁的悲壮心情并不曾消退,并且随着鲜血、死亡和黑暗的注入愈加浓烈。 在进入黑暗洞窟前,老法师的大义凌然触动了他稚嫩的心,而在螺旋阶梯前虽然也因为目视之物的不可思议和队伍诸人的争执而动摇,但面对蛇发者的胁迫,再次妥协后反而愈加坚定了原来的想法。 无论是生是死,这段旅程就是自己必须见证的命运吧,蒂姆如此想到,而老法师态度的改变也让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虽然遭到威胁,而且也明显表露出自己的恐惧,但法师学徒知道自己的老师有多么固执,如果真是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即便拿性命和家人来威胁也不会令他妥协。如果没有这颗磐石一般的心脏,那么他根本不可能在法术上取得当今的成就。 自从踏上螺旋阶梯,他就已经做好了阵亡的准备,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老师。既然这是老师也不可回避的命运,那么至少自己要陪伴他一起走下去。 无所谓生死,也不是为了某个贵族,更不是屈服于恐吓,只为了那份师徒之情,以及兴许攸关无数人的责任。 微光无法照亮黑暗的前路,蒂姆专注着自己的脚下,一遍又一遍用信念冲刷自己的心灵。只有积累多时才能察觉其进展的法力,竟然像种子发芽一般,在感知中以一种极度缓慢却稳健的步伐攀升起来,无论死气如何刺探搅乱,都无法动摇它的根基,正如同环绕在身边的这片盈晃的微光。 “这也是堕落者拖延时间的手段吗?”艾莉忽然开口道:“他们是到了上面才设下圈套?还是这里应该有一条捷径?” “你真说到了点子上,我觉得应该是后者。”疤脸说:“你看,他们光是打开黑暗洞窟就花了那么大的工夫,这个工程的难度看起来……啧啧。” “或许是空间类的法术,凭人类的能力当然不可能,但不是人类的话,做到这个程度并不奇怪。”碧达夏雪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平稳。 她的判断是很重要的参考,虽然队伍中也许只有修利文和疤脸两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和实力,但这个女法师的强大有目共睹。 她这一路来的表现被诸人看在眼中,都产生了同一个认知,那就是:对她而言,忧愁、焦虑和杂思之类干扰理智的情绪都被冻结了。 这种认知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 虽然国王阿兹特克一世留下“吾辈的王冠无需由子女的悲哀铸就,吾人的子女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爱情和婚姻。”的祖训,但是随着王国在时间长河中经历崛起和衰败的轮回中,却无法被后人完全遵循。总有很多为了维持王室的尊严而不得不牺牲子女的情况,在抉择中,当权者无不选择了“族室的尊严”,而不是“王者的尊严”。 他们没有失却先人的雄心壮志,但是却在现实面前折下腰身和傲骨,这种忍耐和所谓的成熟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呢?即便做出决定的本人也无法完全参透,但是,至少它让王室保住了青山,无数王族倒下而其依然屹立便是佐证。 祖训在历代国王的成长中,被尘世的风吹响,发出轻灵惆怅的风铃声,让他们缅怀过去,总是对自己的子女心存愧疚。正因为自己也是牺牲者,正因为曾经经历这些苦难,曾经升起过从世俗的无奈和王室的悲哀中拯救自己孩子的念头,所以当发现事无两全时,才更为痛苦。 碧达夏雪出生在寒风大雪的冬天,虽然王都所在地是王国最温暖的地理位置之一,但仍旧在清晨结了大霜。 国王的一子二女皆出生在不同的季候。大儿子诞生于生机勃勃的春季,不仅因为其是长子,更因为随后表现出的倔强聪慧而被寄以厚望。随后大女儿和二女儿分别诞生于夏季和秋季,长相亦是娇嗔可人,亦表现出和季节相似的性格。联想起大儿子的出生,诸人不由得大叹世间巧合之妙,于是分别冠上“春夏秋”的字头作为其尊号,以示喜庆和祈愿的兆头。 因此,最小的女儿碧达夏雪被冠以“冬之女”的名讳。 倘若姓名和绰号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区分各人之间的不同和独特,是人格独立的证明,那么冬之女的授予也大抵如此,或许父母那如春风般的笑容亦深深烙印在碧达夏雪幼小的灵魂中吧。 但是,即便是最小的女儿,最受到父母的疼爱,也必须经受王室的苦难。 “我的女儿,既然你是以王室之女的身份降生,那么就必须承担起王族的责任,命运总不给人太多的选择,这就是王的无奈呀,但是,你绝对不能逃避这一切。”王妃带着深沉的哀痛和无奈开始了对小女儿的教育。 重担落在小女儿的肩头,她似乎为此而生,天生拥有一种压倒感性的理性,让亲近之人无不叹息“冬之女”的名至实归。 碧达夏雪是理性的,是晓通人情的,对自己必将献祭于人的命运并不抗拒。但是忽然有一天,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婚姻、感情、身体以及其它一切都可以并预备着时刻为王室的利益贡献出去,那么还有什么东西是唯独属于自己,令自己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一件“公共品”存在的呢? 为了维持“自我”的存在,她选择了在神秘浩渺的法术领域中徜徉。 知识和力量是属于自己的,除非自己甘愿,否则即便死去,也没有人,也没有律法和责任可以从她身体里带走。 不要焦虑,不要急躁,更无需悲伤和痛苦,让别人拿走他们能拿走的,而自己坚守自己能留下的,命运的急流能够冲垮堤坝,但却无法摧毁坚固的礁石,被洪流筛滤后剩下的东西,才是属于自己的宝物。 碧达夏雪开始变得不近人情起来,因为她已经放弃了一切,无视任何代价、阻碍和艰险,只小心翼翼地看顾着心中那一缕的人格烛火。 无论是同意联姻,下嫁前失身蛇发者,还是这次行动的准备和实施,都是基于王室和法术研究的利益考量。唯一让她意外的是,自己似乎从自己的小未婚夫身上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却难以言说,以至于他的重要性似乎正以非理性的速度递增,有点和自己的初衷并驾齐驱的趋势。 这似乎是一种随波逐流的情感,是冬之女在承受了二十多年的理智负重后,在命运的雨水浇灌下长出的感性幼苗。 她似乎能在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孩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但在王室、法术研究和修利文之外,能干扰她情绪的事情几乎没有,一旦下嫁给蛇发者,那么王室于她身上的桎梏也就被彻底斩断——虽然在王室的教育里,责任的延续性是十分关键的要素,但鉴于前人体认到人类思想受制于环境的复杂性,顾虑女儿出嫁后微薄的幸福和王者的颜面,按照惯例也就不会太过坚持。 比起其他王室女子来说,阿兹特克的女儿无疑要幸运得多。 况且,作为一个大师级法师,碧达夏雪也十分坚信自己所得到的预言,既然先知之眼已经戴在未婚夫的颈脖上,那么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变化,自己只要尽力而为就行,果实一旦成熟就会自动落到自己手中。 “谁通晓空间法术?”修利文问道,却把目光投向碧达夏雪。 碧达夏雪定定和他对视着,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她知道未婚夫在想什么,但她无法做出回应,即便是大师级的法师,对法术也各有专长,恰巧空间并不是她擅长的科目。 所以,她什么都不会做,只等待果实的成熟。 第五十七章突破点 我什么也不会做。 这是修利文从碧达夏雪眼中读出的东西,这种坚定的拒绝与其说是知而不动,毋宁说她也没辙,男孩微不可见地耸耸肩,留下了然的眼神便转过头去。这副大人状的神态和无言的理解让女人眼眸深处泛起一丝笑意的波纹。 即便是在这种艰苦无助的环境中,男孩也总是用轻松乐观的心态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和高傲,似乎一切困难都是纸老虎,充满自信沉稳。但是联想起他幼稚的年岁,不由得升起“是不是太做作了”的感觉。他真实的心情真是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镇定吗?如果不是真的,那么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番故作姿态又是何等的折磨呢?一切都不得而知,碧达夏雪没有读心术,但她希望自己所感到的俱是真实,因为这样一个故作高傲的小家伙,不就是活脱脱的小时候的自己吗? 而比起只能无奈地随波逐流,让理智维持人格的自己,他无疑做得更好,也更幸福。这样的他,究竟能够走多远呢?碧达夏雪想要伴随在他的身边,带着淡淡的祈愿,拥抱他的成长或者毁灭。 在没有想出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前,诸人还是得加紧脚程。 第52章 越往上行,岚风就越是强烈,死气随着狂风卷起一个又一个的涡旋,似乎要将法力从身体里吸出来,将身体从阶梯上掀出去。 忍耐着法力的暴动和身形的摇晃,一行人手牵手艰难地攀爬。 修利文趴在赛巴斯安娜的背上,伪女野蛮人的体重和身型都可以减缓他的不适。他偶尔从赛巴斯安娜的肩膀探出头去查看前路,那呼啸的狂岚就会将他的面皮扯得生疼。 这样下去可不妙,他抬起头,看着一圈又一圈的螺旋阶梯,虽然顶部比之前的黑点稍稍放大了轮廓,但是要抵达那里却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办到的事情。 他正想闭合魔眼,视野忽然闪过一个白点。 修利文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毕竟正常人的眼睛也经常出现漂浮着无数雪花般的白点的幻视,可又觉得不太对劲,魔眼并不是正常的眼睛,他确信自己从未在线条密布的视野中有看到过“点”的存在。 他再定睛一看,没有错,那的确是一个白点,而且并不是幻视那般漂浮着,就像一颗白漆钉子固定在线稿状的世界中,就在距离诸人的位置仅有十公尺高的空中。 男孩愣愣看着那个白点,直到队伍走到和它齐平的位置,依然不明白它存在的意义。 但是他瞬即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当前困境的突破点。 “停下!”修利文大声叫,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急切、欣喜和苦恼。 苦恼是因为那个可能性位于螺旋阶梯的圆心处,距离诸人的横向长度足有两百公尺,毫无立足之处,若非魔眼的特殊性质,也绝难发现。 “那里有东西。”修利文指着白点说。 诸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你指的是……阶梯外?”疤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 疤脸欲言又止,她说:“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怎么?你不相信我吗?”修利文从赛巴斯安娜的背上跳下来,牵着她来到阶梯边,他说:“别忘了究竟是托了谁的福,你们才走到这里。” “别生气,别生气。”疤脸笑起来,“我只是想再确定一下而已,要知道,那个地方……真是令人意想不到。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它就在那里的?” “我看到的,你的意想不到证明了敌人很精明。”修利文说。 “哦,是吗?看到的。”疤脸点点头,啧啧有声地反刍着。 蛇发者的神奇之处自然无需多虑。 “是技能吗?”蒂姆鼓起勇气问道:“类似微暗视觉?” 他被修利文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好似要被刮下一层皮。 “秘密。”男孩勾起高深莫测的笑容。 法师学徒虽然早知道答案可能会如此,但成真时还是不免噎了一下。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疤脸问道。 “当然是过去看看。”修利文环顾诸人:“有谁会飞?或者有塑形术也行,我们可以在阶梯边缘塑造一条过道,大概需要两百公尺长。” 以空气为媒介塑造一条两百公尺的过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法师能够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种死气狂乱的地方。 “我会飞行术。”碧达夏雪开口道。 老法师和法师学徒的目光充满惊奇,这个美貌冰冷的女法师怎么什么都会,她到底是什么人?虽然贵族可以进行系统的学识深造,但是有许多奇门巧技并不是每个贵族都能收集到的,不过增长见闻倒是没有问题。 即便是老法师帕德菲斯,对飞行术的了解也仅仅处在在知而未闻的阶段,也从未听说过有飞行术的技能书出现。而低上一级的滑翔术,也属于珍贵技能之列,不是每个法师都有运气学到。和前两者比起来,漂浮术倒是比较大众化的技能。不过漂浮和飞行是两回事,即便是滑翔,也不足以在如此猛烈的狂风中维持平衡和轨迹。 “我只有滑翔术。”帕德菲斯说。 修利文朝老法师点点头,从赛巴斯安娜手中接过照明器,对诸人吩咐道:“碧达带我过去一趟,你们在这儿等着。” 碧达夏雪在身后环抱男孩的腰际,没有任何施法预兆,稳当地升了起来。 两名法师再次大吃一惊,瞬发和默发法术是十分高超的技巧,证明本人在这项法术上有超乎寻常的天份。 修利文伸出手臂,为碧达夏雪指明方向,包裹两人的光茧如同水滴一般从队伍中分离,投向远处的黑暗中,迅即不见了踪影。 “在这种天气当鸟儿,真够劲的。”疤脸撩开乱舞的发丝说。 “只能希望他们一切顺利了。”老法师说。 飞翔在黑暗中的两人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背后的视线,甚至连存在感也随着距离的拉长而逐渐稀薄,他们好似从一间隔音的房子进入了另一间隔音的房子。 挟卷死气扑来的狂风虽然无法动摇他们的飞行轨迹,但着实令人不舒服,一种无声的孤僻隔绝的情绪朝两人侵袭而来。 碧达夏雪抱紧了修利文,她切实感到男孩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可他的话声却还是轻快的,一反身体惊颤的无忧无虑。 “该死的堕落者,竟然让我吃了那么多苦头,等我抓住他们,一定要把他们扒皮抽筋。我说,碧达,能不能再抱紧一点儿?” 碧达夏雪的手臂加大了气力。 “咳咳,太大力了,我快呼吸不了啦!” 于是碧达夏雪减小了一些。 “喂喂,别松别松,我掉下去你就要做寡妇了。” 虽然怎么做都做不对,修利文一直在吵闹,可是碧达夏雪却丝毫不感到厌烦,甚至有些希望两个人就这么紧拥着,一起飞向黑暗的深处,那个除了自己和男孩之外一无所有的世界里。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灵魂深处低语:停止飞行术吧,就这么坠下去,如此一来,两个人的灵魂就可以安歇在理想乡,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扰。 碧达夏雪眯起眼睛,静静聆听着这个声音,她的灵魂沉浸在灵魂低语勾画的美丽臆想中,就像平躺在海中,任由身体往深处沉没。 透过清澈澄明的海水,她看到皎洁的月光,看到莹莹的波光,看到一个或无声或低吟的静谧世界。 肉体不受半点影响,稳妥地按照本能和既定计划运转。 在这一刻,她的灵魂和肉体只有一根丝线维系着。 然后,她感觉到肉体停顿下来,这个微小的震动让大海颤动,于是她渐渐从灵魂的深海中浮起,虽然海面越来越近,但对幽美绝伦的海底世界却没有一丝缅怀眷恋。 似乎听到虚幻的“哗啦”的声响,灵魂再一次和肉体接驳,实质的声感钻进大脑中。 “碧达,这里什么都没有。”修利文的话在耳边响起。 并不是颓丧的陈述句,反而像是是征询的反问句。 修利文转过头,碧达夏雪看到他脸上充满一种毫无掩饰的震惊神情。 第五十八章穿刺 “是的,什么都没有。”碧达夏雪一字一顿地说。 修利文左眼里明确存在的白点,在右眼的世界里却没有任何形体。这实在是太令男孩吃惊了,在他无数次实践中,左眼的世界所出现的线条都是为了勾勒出实体的轮廓而存在,有线条存在的地方,右眼也能在那里找到实物。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在左眼中以“点”的形态出现,而在右眼里却空无一物。 然而这并不是错觉,也不是魔眼发生了病变,它生机勃勃,就像沐浴在雨水和阳光下的树苗,每片叶子,每条根枝,都充满一种温润的活力。这种状态让修利文本能体认到,与其说魔眼出了错,不如说眼前的新景况是它成长后赋予自己的新力量。 男孩的反应和联想十分灵敏,他顿时想起刚进入黑暗洞窟时,造成魔眼瘫痪和强化的经历。 从一无所有的黑暗中勾勒出完整多样的物体,如同造物一般的情景。 所有线条的诞生,都是从“点”开始的。 这个白点就是起点吗? 但是,即便有所猜测,修利文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一个声音如清风般掠过脑际:切坏它如何? 这种直接而粗暴的想法来自于对“线条”的最直观的认知。建设远比破坏困难得多,所以直观认知总是从破坏开始的,男孩曾经斩断“线条”,结果是其代表的实物被毁坏。 若将线条和实物完全连系起来,那么破坏的困难度应该是相同的,但修利文发现,睁开魔眼时斩断线条,远比直接破坏右眼世界里的实物轻松得多。 这种神奇的体认仿佛在告诉他,就像贤者所说的那样,真实远比假象脆弱,如同魔眼的世界才是真实,而右眼的现实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倒影而已。 男孩不清楚该如何从白点从牵扯出线条,去勾勒某种实体,此时此地也不是增长这种经验的时候。但是要尝试去破坏它,却有很多种方法。 修利文拔出腰间的细剑,深深吸了一口气。 “碧达,要小心,我要刺下去了。” 女法师脸上闪过一丝疑问。 “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事实已经证明,我总能看到凡人所无法看到的东西。”修利文发出低沉的轻笑,仿佛在说自己并非凡人。 虽然高傲,但并不张狂,这并非是贵族的狂妄自大,强者的超然自信,或者王者的睥睨世间,更像是述说着植物与动物的区别,平等,却截然不同,并以这种不同为荣。 碧达夏雪感到有悖于情感和力量的距离感,在这个距离里,她必须仰头眺望才能看到男孩的身影。 第53章 微弱的法力灌输剑中,细长坚韧,宛如长针的剑身发出鸣颤,发丝般的暗金色魔纹如同血丝般,迅速在剑身上延展,勾勒出简练的纹路。 美杜莎家一向以优雅和敏锐自诩,对所有外观粗野豪放的饰品表露出刻骨的鄙夷,这种刻意做作的行为在他人眼中反倒失却了贵族的风度,就像个暴发户一样。 不过三百年过去了,这个家族仍旧自以为是,他们世传的家主佩剑,正是修利文手中的这把“蛇舌”。 |qi|名字有些怪异,因此平时并不常提起,这把佩剑也多为饰物而用,但其实用价值却意外的含金量十足。 |shu|怎么说也是暗金武器,是家主专用且唯一的佩剑,专为贵族击剑术量身打造。虽然就争战杀伐来说,贵族的击剑就像是不堪一击的花架子,但是这门剑术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在优雅、轻灵、惬意和完整的理论和规则之外,也有着夺杀人命的力量。 |wang|“蛇舌”的力量,就在于其坚韧的材质,以及加诸其上的保持锋锐、强化穿透、自我修复、加快刺击速度和同样具备攻击力的剑影效果,并且,这些效果并不需要消耗过多的法力。 修利文的长发无风自动,偶尔呈露的眼睛眯起来,闪过一丝寒光。 持剑的手轻轻一抖,无数的剑影便从剑身的急颤中分离出来,并随着细剑的刺出,剑尖同时击在魔眼世界中的白点上。 修利文轰击剑!男孩心中喊出自创招式的名称。 虽然右眼看不见,但剑尖的确遭到了白点处阻力的拦截,修利文觉得自己的力量撞在一块极小却极为坚固的石块上,反震之力让他如遭雷殛,手臂酸麻。 修利文连击剑!男孩心中再次呐喊,一波波的剑影从剑身脱离,如同密密麻麻的箭矢撞向同一个目标。 肉眼可见的力量波动好似花朵绽放,一层紧接一层向外扩散,绕过男孩和紧抱着他的女子,在两人身后结成完整的涟漪。 稍弯的剑身猛然弹直,好似刺破了隔膜般,黑暗的世界仍旧是死寂的,力量的迸发也未能造成影响,但两人心底却发出“啵”的一声。 阻力顿时消失,剑身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白点。 在碧达夏雪的眼中,修利文手中的细剑就像刺入了挡在面前的一道看不见的帷幕中,从剑尖开始,一尺内的剑身都隐没不见了。 忽然从刺穿处迸射出来的力量将黑暗和狂岚掀了起来,在碧达夏雪及时发动的护罩保护下,两人一瞬间被吹了出去。但对这股伟力的深刻印象,两人不是用肉体,而是用灵魂感受的,就像一只巨手猛然揭开了笼罩着这个世界牢笼的黑色幕布,让眼前的世界为之一亮。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脱出了黑暗空间的乱流,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高大宏伟的殿堂。 浓郁的血腥和腐味如同利锥一般,毫无征兆地刺入鼻中。 “什么鬼东西……”修利文刚掩住鼻子,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第五十九章血腥殿堂 虽然不知道光线从何而来,但此处异常明亮,比炼狱城烛火通明的夜晚,或者阴云密布的白天还要亮,而且不夹带任何杂质般的颜色,纯粹的光,纯粹的透明。 宽敞的厅堂大道上到处都是残肢白骨,半腐烂的尸体,或依偎着柱子和墙壁,或倒在地上,内脏散落一地,好似屠宰场的垃圾池。四壁和天顶雕刻着工艺非凡的绘作,但已经看不清正体,糊满了红色和白色的组织肉块,吊灯上有被穿刺的尸体。 踏足地面,那些尸体干涩的腐肉,以及内脏残渣的滑腻,让脚底的感觉像是踩着半融化的沥青。 过道两旁矗立一排排的木桩,穿插其上的不是烤肉,而是人类和炼狱怪物的尸体,有一些还活着,不时抽动一下,发出孱弱的悲鸣。 完全没有被不期而至的访客所惊扰,乌鸦拍打着双翅不断飞起落下,光明正大地啄食生蛆的肉块。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更多的食腐生物不断在骨头和肌肉间穿梭,搬运或享用美味的大餐,甚至还会为同一个目标发生争夺。 痛苦、死亡、血腥和腐烂是这座高达二十公尺的宏伟殿堂唯一的装饰,勾勒出残忍的形状、气味和所有撼动人类情绪的感知。 修利文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毫无风度地呕吐起来。 垂下的目光处是一只大睁的眼睛,另一只则掉出眼眶,被一缕萎缩的灰黑色的肌肉组织吊住,残留着惊惧、恐惧和痛苦。这些情感扭曲纠缠在一起,好似调色盘中由多种颜色混淆成的黑色,因为凝固的时间太长,因此无论如何洗刷,都无法彻底清除。 男孩就站在他开裂的肚子上,几乎被掏空的内脏周围,尚有无数扭动的虫蛆。 当他看清了这一点,不由得倒退撞入碧达夏雪的怀中,胃部再次泛起厌恶的酸味,好似地下道满是黑淤泥和腐质物的脏水浸透了鞋底,正湿哒哒地盖过脚面,甚至渗进每一个毛孔中。 碧达夏雪用力按住男孩的肩膀,理智的弦也稍稍有些颤抖,但很快强自稳定下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做出表率。 一向面无表情的习惯让她显得比他人更为沉着。 但是在得到安慰之前,男孩已经将她推开了。 修利文在碧达夏雪惊愕的视线中蹲下身体,用颤抖的手将吊着的眼球塞进眼眶中,再去阖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者的眼皮变得十分僵硬,男孩纤细的手好似失却了力量,好几次才将它们闭合起来。 然后他站起来,带着僵硬的笑容,颤抖的语音,保持着此时力所能及的文雅,朝女法师问道:“我的手脏了,能帮我拿手绢吗?就在我上衣的口袋里。” 隐藏在高傲外表下的固执和脆弱,如同暖冬的太阳,让冬之女的心霎时间融化了。 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绢,毫不嫌弃地执起男孩摸过腐烂尸体的双手,细心地为他揩拭起来。 当队伍里的其他人带着虽然恶心却无处可避的无奈和厌恶,踏着糊泞松软的地面找到两人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抽象扭曲的画作中唯一一抹亮色的光景。 华丽的人影和执手的温馨,似乎扰乱了池水表面死寂凝滞的脏渍,有一些清澈澄明的波纹荡漾开来。 “真是意外般配的两人呀。”疤脸自言自语道。 “好像现在不是过去的时候。”蒂姆也知情知趣地说到。 老法师干咳一声,干笑道:“虽然不合宜,但还是得打扰他们了。” “不怕被雷劈吗?帕德菲斯先生。”屈琪戏弄的声音有些沉闷,她刚闻到这里的臭味,立刻就放下了头盔的面罩。 “所以这事可不能由我去做,被人说倚老卖老就不好了。”帕德菲斯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弟子。 蒂姆在众人的目光中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什么?我?不行,我最讨厌煞风景的人了。” “又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这是命令,知道什么是命令吗?”帕德菲斯摆起老师的架子道。 “这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找我?艾莉你去吧,你和城主大人的关系……而且这事女性去做总比男性好吧。” 艾莉沉默地摇摇头,目光撇向那两人中的女性,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正是有关系的女性才糟糕呀。 “所以我们都不行。”疤脸的脸上浮现露骨的戏虐和遗憾,拍了拍法师学徒的肩膀,“勇敢地上吧,主人虽然有点儿小心眼,但也不是会因私废公的人。” 蒂姆孤军奋战,逐渐落入下风,却死抓住最后一根扭捏的稻草,死活不肯上前。 不过他们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已经被修利文注意到了。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别磨磨蹭蹭的!” 碧达夏雪也转过身来,从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一行人赶紧上前和两人汇合。 “大家都没事吧?”修利文用审讯的目光打量着诸人,虽然没有听清楚,但他预感到自己正是刚才那场争执的核心。 不过所有人的表现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他们已经压低了声音,有不被揭穿的自信,只有在碧达夏雪的目光中才会找到一丝心虚。 “我们可不是玻璃做的。”疤脸不愧是刺客,灵活地转移了话题:“倒是那个黑暗的空间像玻璃一样说碎就碎了,主人您是怎么办到的?” “很简单,捅一捅就行。”修利文拍了拍腰间的细剑。 他的脸色已经从恶心和震惊中恢复了血色,适才阖上死者眼睛,触碰腐烂残渣的行为,似乎让男孩彻底融入了这个残忍血腥的环境。 他说得轻松自然,但是在其他没有亲眼见到的人感来,轻飘如同浮云,没有真实的重量,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经不起半点推敲。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姑且就听之任之吧。 “空间法术?”老法师忽然开口问道。 “应该没错。”碧达夏雪平板无波地回答道。 她用脚挑开脚边的烂肉腐尸,让诸人看清了地板上的纹路,和他们曾经在黑暗洞窟外看到的魔法阵纹路十分相似。 “这应该就是法阵符语的一部分。”紧接着又用法杖指向自己的左侧,从她的位置可以绕过粗大的廊柱,看到一个通向下方幽深黑暗的阶梯入口:“如果我们继续走楼梯,大概会从那里出来。” 不管诸人究竟出现何等了然恍悟的神情,修利文琢磨起魔眼中白点的意义,按照自己未婚妻的说法来判断,那个白点难道是和空间有关吗? 第54章 莫非空间本身也和实物一样,拥有着代表其特质的形状?他反刍着无意中触碰到的黑暗洞窟诞生的模糊记忆,心中响起灵魂的低语。 凡是魔眼能够看见的东西,物质也好,空间也好,用手中的剑都能够刺穿。 修利文将手按在剑把上,感受着支柱性的力量。因为眼前严酷的场景而炙热燃烧的心境渐渐冷却下来,似乎和原本的形状有些不同,但如淬炼过的钢铁般,质地更加纯粹坚硬。 “我们走吧。”他说。 所有人都察觉出男孩语气中蕴藏的变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无疑,此时的蛇发者比之前更加尖锐坚韧,充满了披荆斩棘的决意。 既然到了这里,目睹面前的一切,自然更没有退缩的道理。愤怒和厌恶虽然被刻意压抑,但是使命燃烧的烈火却阻隔了他们的退路。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开堆叠的尸体,尽量选择好走一些的零星空地。鲜血深深浸透了地板,滑腻的触感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不时可以听到靴子踩爆虫子的声音。所经之处,这些生物毫不退避,就连乌鸦也十分大胆地在众人周边跳来跳去,不时还有一两只想要落到他们的肩膀上,却被他们挥舞的兵器和双手拦了下来。 若是碰上还有一口气的残喘者,众人会十分默契地给他个痛快。尽管每划破一个喉咙,那些血就似油滴在心火中,但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厅堂过道的尽头是一扇奢华的大门,长宽都有十公尺,门缝紧密得连一根头发也插不进去,质地黝黑沉重。上面雕刻有奇形怪状的炼狱怪物的头颅,以及如同印章般盖在正中的魔法阵。即便只是站在门外,就已经感到实质的灼热感和死气从缝隙中倾泻出来。 “没错,就是后面,十分庞大纯粹的炼狱之力。”疤脸的脸色有些发白。 第六十章冒险的尽头 赛巴斯安娜走上前想要推开大门,但是那扇大门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前就自行打开了。灼热窒息的气流泄闸般从逐渐扩大的门缝中涌出来,一开始还是水线,但很快就席卷了诸人的裤脚,迅即在灵魂中发出哗然的巨响,扑头盖脸地将他们淹没。当一众人里实力最差的蒂姆缓过气来,空气中还残留着门轴转动时的摇晃和响动。 虽然眼睛受到刺激,泪水几乎要流出来,但每个人都尽量睁着,他们抓紧了手中的武器,做好防御姿势,等待着随后扑出的危险,但是门后的光景却有些出乎意料。 一步之隔的那边并不是和厅堂一样充满血肉残肢的房间,也不似前半段黑暗洞窟的阴森崎岖,而是一堵又一堵七曲八折的石壁。升腾的热气让空气发生扭曲,石头的质地像是融化了一遍,或者正在融化中,黄褐色,有些地方呈现出玻璃态,有些地方却还遍布麻点般的沙子和碎石,显得格外粗糙。这些墙壁看上去松松垮垮,实质上屈琪用尽全力砍下去,也无法动摇分毫。 “这里就是老巢的最深处?我怎么看都像是其中一道关卡。”蒂姆说。 “看上去像而已,我的感觉不会错的。”疤脸眯起眼睛,闪过危险的寒光。 堕落者女刺客体内的炼狱之力和此地的炼狱之力产生共鸣,传来回巢般的怀念和惬意,让她本能察觉到此处和之前所经历过的地方的不同之处。 碧达夏雪举起法杖,法力波纹从身体里播散出去,在整个空间中探寻。这股力量惊动了潜伏其中的怪物,无数咆哮声忽高忽低地传入诸人的耳中,数量不知几许。 “这里是一个迷宫,那两个堕落者就在中心,要小心,如果走错路,只会离中心越来越远,这个迷宫同样拥有空间力量,至少我能探测的二十公里还没有抵达尽头。” 诸人的表情沉重了许多,在螺旋阶梯处他们就已经吃够了空间法术的苦头,若不是蛇发者用神奇的力量将自己带出来,此时说不定还在和狂岚死气顽抗。 “用你的探测术能够知道哪条是正确的道路吗?”修利文问道,其他人都将注意力投了过来。 “如果一直使用的话,会让我们的位置始终暴露在敌人眼前。”碧达夏雪没有直接否认。 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或许敌人凭借一些情势能够判断出自己一行的行踪和进展,但始终可以捕捉到动向的可能性并不高。敌我两边都在争取己方时间,并估测对方的时间,即便能够肯定双方要在迷宫中心大战一场,但如果能够把握住时间差的话,还是有机会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敌人既然已经呆在了终点,那么关键就在修利文一行身上。所有人都觉得必须防患未然,在最终决战前,不能让敌人轻易把握住自己的行踪。 “我来带路吧,只要在岔路口指明正确的道路就行。”疤脸挺身而出。 除了和修利文一块出来的五人,无人知晓她堕落者的身份,因此对她的自信感到疑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但转念一想,这终归是私人力量的秘密,一名强大的刺客具备隐秘的探路能力并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还有什么提议吗?”修利文环顾众人,回答他的是一片默认。 “那就这样吧,疤脸,带路。” 于是诸人开始步入灼热的石墙迷宫,去面对陆续蜂拥而至的炼狱怪物们。 吸入肺里的空气带着焦臭味,更夹杂着数不清的令人作呕的异味,恶意、痛苦和杀戮似乎在蒸腾的热气中幻化出实质。虽然眼睛里看不到,但不知何处传来热粥沸腾的翻滚声,急促的脚步声穿插在这股浑厚的伴音里,从容不迫,却不留下任何闲暇地越过一条又一条弯道。 人的直觉也是会骗人的,修利文再不敢依赖类似直觉的先知之眼的预感,有一段时间,他总觉得偏离了目的地很远,但有时又近在咫尺,但是这些墙壁接合和地面和天花板,更散发出若有实质的力量,如同铜墙铁壁,将他的魔眼能力压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即便睁开左眼,看到的也是断断续续的线条,更远处就是宛如笼罩在白雾中的迷蒙。 有这么一段时间,来自心底深处响起声音,他无论如何集中注意力,也无法听得清楚,但是从它的颤抖中隐约理解了它的恐惧,但他总觉得并不是自己——即主导这具肉体行动的灵魂的恐惧。他甚至说不清那种颤抖究竟是不是恐惧,亦或是某种富有磁性的嗓门在进行倒计时的警告。 “我不明白,那些祭……人,是如何出现在那个大厅里的,那可不是小数目。”疤脸一边将匕首从炼狱怪物的脖子里抽回来,一边问道,在熔岩状的高温体液喷出来前,已经飞身退回修利文的身边。 就在修利文的左近,赛巴斯安娜砍掉了两只同种怪物的头颅,但却没有退避,让体液浇在自己的身体上。这种温度可以在眨眼间煮熟普通人的肉体,但是还不足以给她的躯体造成伤害,反而让她感到如同浸泡在温热的洗澡水般暖和。 这是第三波正面遭遇的敌人,这里的怪物对于火、燃烧和灼热有极强的耐性,帕德菲斯和蒂姆的普通火球术几乎失去效用,只能偶尔发射蛛网术和油腻术来牵制对方。好在这支队伍里精擅肉搏的战士不少,还有一名能够施展冰冻法术的女法师,因此行进的阻力并没有增大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 “别想了,既然存在就是合理,或许这里有什么空间门可以通向外界的其它地方。”修利文说,这种说法也不合理,既然有地方可以进来此处,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末日荒野打开黑暗洞窟的门口呢? 当然,也有可能这处黑暗洞窟已经存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且在不同时期不同地点出现过多次,但是进入者全都遭遇了不测。 行动的谋划者处心积虑,筹谋已久,如今的进入者,只是为了重新开启它,并完成最后的仪式。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原本周密的计划终于还是迎来了不可测的变数。 “令人遗憾的没能在那个大厅呆久点,我记得这种异常的地方在黑暗洞窟中可是藏宝之地呀。”修利文因为奋勇杀敌而有些兴奋,潮红的脸颊和惋惜的语气让他显露出和年纪相符的孩子气。 他全力施展贵族击剑术,再不顾及法力的消耗,剑影激射,在剑尖所指的方向,十五步之内尽是笔直的寒光。这种极具贯穿力的力量能够在坚硬石壁上留下一指深一指宽的小洞,洞穿怪物的身躯没有问题,被刺成筛子的身躯不断流出灼热的体液,不过若是没有击中要害,也无法令其即刻毙命,需要身边的人再补上致命的一记。 放倒最后一个怪物,修利文招呼众人立刻起行。 “走左边。”碧达夏雪适时提醒道。 大约二十分钟后,碧达夏雪停止了法术探测,他们知道这里已经十分接近终点了,为了在可能的范围内争取机会,从这里开始就不能再暴露行踪。为了以防万一,碧达夏雪给众人施展了一个防止侦测的法术。趁着击杀又一波怪物后的短暂平静,修利文将药剂分发给众人,自己也毫不迟疑地服下一瓶。 蓝色的液体从喉咙滑下,苦涩中带着酸甜,感觉十分奇怪,并不舒服,而且在一秒后立刻产生剧烈的效用。修利文第一次服用,立刻被那种暴风雨一般猛烈的心跳和晕眩打了个趔趄,差点透不过气,不由得苦起脸来。 在服用了药剂后,众人变得急促的呼吸清晰可闻,五官似乎被放大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敏感程度。灼热的气流卷来模糊的话语声,他睁开魔眼顺着风声望去,看到十数个人形的轮廓呆在一个巨大的房间里四处走动,像是在巡视,在他们身后才是那两名堕落者。 第55章 “堕落者身边还有护卫?”他问道,此时他已经知道,自己一行人之前的打算在一定程度上是落空了,这种数量的防御人手足以拖延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他们每一个都有之前所遭遇的怪物那般强大的话。 “不,我的法术探测并没有得到这种信息。”碧达夏雪说。 “看来这就是敌人最后的埋伏了。”修利文将自己的所见告诉其他人,众人有些失落和遗憾,先前的计划看上去实现的机会很大,没想到最后还是得硬碰硬。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想,情况并不坏,反而值得庆幸。 “如果不是主人的话,我们反而会在那儿失去先机吧。”疤脸劝慰道,“进攻总比防守困难三倍,不过能够真正做好防守的人倒很少见,只能说敌人在防守方面合格了。” 这道理老练的战士们都明白,但情绪和理解通常是水油之分。 修利文没有接话,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大量的炼狱怪物似乎不打算到处游荡,仅只固守在一小片地域里来回走动,之前所遭遇到的怪物也是如此,只是自己一行闯入了它们的地盘,才被群起而攻。除了被堕落者占据的房间,这个迷宫里似乎还有许多未知的空间,如果有时间搜罗一番的话,收获肯定不小,说不定还能得到极为珍稀的物品呢。 修利文真的觉得十分惋惜,这是自己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进入这种地方吧,大贵族总是不鼓励亲身涉险的。而且一旦走出这个洞窟,即便再来也是另一个不同的地域了。 最后一个弯道。 修利文用力蹬开怪物的身躯,将剑从它的眼眶中拔出来。在濒死挣扎的怪物朝他的头颅挥下镰刀前,狼傀儡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将其扑倒在地。它的蒙皮已经破损多处,露出泛起无机质光泽的森白金属骨架,尽显狼狈之姿,这也是它英勇作战的证明。 修利文一马当先跨出转角,紧接着队伍的其他人在收尾后也迅即赶到。在大约三十公尺的前方,迷宫中心的巨大回形房间冲入视野中,面对这堵长及两百公尺的墙壁,不同程度的紧张和激动在他们心中油然而生。墙壁上没有窗口,面对诸人方向的只有一扇只容许两人并排进出的小门。在修利文的魔眼中,其它三面墙壁也都如此。 他们不约而同停在门前,危机的直觉如同潮汐般拍打着心灵的堤岸,从房间中飘出的念咒声让他们依稀看到了徐徐张开的不详的黑色羽翼。在这种危险孵化的预感中,诸人相互张望,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除了决然外的其它神情。 但这种行为是徒劳的,面对终点,无论是嬉笑、木然、激动、沉默还是祷告,都染上了同样坚定冷峻的颜色。 修利文深吸一口气,在一路上不断收缩紧绷的心弦蓦地弹了回来,轻轻颤动,又渐渐平复。脑子里如链球般不断回旋的杂思一瞬间被甩了出去,自己蹒跚着被惯性推倒在地,目光向上扬起,只剩下一片蔚蓝澄明和置之度外的解脱。 他向前挥动手臂。 赛巴斯安娜立刻排开众人走出来,一脚用力踹开大门,带起一阵狂野的旋风冲了进去。 在屋子里的骚动扩大前,诸人已经陆续跨了进来,他们很快就将情势看得分明,自己一行人要应付的并不是一路上碰到的那些丑陋的怪物,而是一些看起来像人的东西。 第六十一章堕落大师 这些人形炼狱生物在上一次炼狱入侵末期时现身战场后方,给人类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它们的力量在整个已经呈现于人类认知中的炼狱生物族群中也属中上,更要命的是,它们的外形合乎人类的审美观,通晓人类语言,拥有读心术,具备对人类冲动和思想进行准确判断的本能,这使其拥有一种魔性的魅惑力,看上去贴心又无害,是朵任君采摘的解语花,对人类的生理和感性来说是十分严酷的考验。 它们以“女性”形态居多,被称为“魅魔”,不仅是因为男性在冲动的把持上普遍弱于女性,也因为能够生育的女性在人类观念中份数“正常”。 一旦男性人类经不起诱惑与其媾和,在满足一定条件后,它就会诞下天然的堕落者或新的魅魔。父方越强大,后代的天赋就越高,一旦后裔诞生,它就会立刻挑选合适的时机杀死父方,转换外形,重新选择新的伴侣。 如果其拥有感情的话,或许能够通过亲子关系或男女感情将其拉到人类一方吧,但这种似乎具备情感的表现也不过是一种伪装而已,这种生物本质是一种极度遵循本能,缺乏感性的猎食者。 而这种本能却是从本质上就针对人类的,就像人类要生存,就离不开空气和水一样,就像食肉动物无法变成食草性一般,就像吸毒者难以戒除毒瘾一样,魅魔不和人类媾和,不杀戮人类,就无法生存下去,人类的血肉并不仅仅是补充躯体的养分,更是补充灵魂的养分。 曾经有人类饲养过这种人形魅魔,一度以为可以驯化其本能,但结果只能用更多的鲜血和死亡洗刷自己的过错。 一共二十三只魅魔,有的坐在桌子上,摆出撩人的姿势,有人趴在地上,淫糜地互动,有的无视闯入者,原地来回踱步,但无论她们的表情是娇憨、纯真还是冷峻,全都带着同样惬意的神态,就好似自得其乐地徜徉在游园或花会中。 房间是奢华的,鲜红得似乎一脚落下就能压出血来地毯,复杂花纹的厚重帘幕,手臂粗的红烛和台阶上镶嵌黄金宝石的王座,散发出和粗陋的外墙截然不同的威严和辉煌。但在这其中也夹杂着令人揪心的苦痛和残酷,华丽厚重的器具并不单指日常用品,更有一具具触目惊心的刑具,以及上面尚且挂着模糊还能看出人样的祭品。 瑰丽奢华和残暴不仁凝结成腻味的油脂,让空气变得粘滞起来。 热气被隔绝在门外,点缀门内的不是昂贵幽兰的香水,而是似乎嗅一下连内脏都会腐烂的糜烂和腐臭。 所有这一切都能令人尖锐地意识到,这里是魔王的宫殿。 台阶将房间以十之六、四的比例分成两半,魅魔们聚集在距离台阶至少有一米的地方,分成五个方向,将贸然的闯入者包围起来。 房间面积十分之六的前台就是彼此用来证明自己强大的舞台。 台阶只有四个阶梯,一公尺高,向两旁撩起的帘幕呈现斜三角状,仿佛以邀请的姿态敞开怀抱。王座的靠背极高,几乎顶到了天花板,上面镌刻有一看去就感到森严肃穆的纹路,不是任何已知动物的形态,也不是花朵、纹章或文字,全然由线段、矩形和波浪形勾勒出抽象的形态,具备一种无形却栩栩如生的生命力,就像随时会扑出来的无形状的黑影。 在王座前,两名堕落者跪在魔法阵的结点祈祷。 在修利文等人闯入的同一时间,其中一名站了起来。从他身上迸发出一种让生命的生存本能高鸣警笛的危险气息,就像藏在黑暗中,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利矛长枪,将试图抢攻的闯入者们镇压下来。 双方的互动顿时陷入一个沉默静止的状态。 刚从灼热的地狱中钻出来,疤脸额头上立刻留下冷汗。她体内的炼狱之力每当和那股黑暗晦涩的气息触碰,就会颤抖惨白地退回深处,就像被大人的暴力吓坏了的孩子。无法自由调动体内的力量,这让强大的刺客一瞬间变成了花瓶一般的摆设,这让一向以力量自持,无所畏惧的她如何受得了。 即便是在蛇发者的塔中遭到禁锢的时候,也从未产生过这种深刻的绝望、愤怒和恐惧,因为她的力量始终桀骜顽抗,充满了蓬勃的斗志,然而面对这个堕落者,体内桀骜不驯的力量第一次畏缩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不动了?”疤脸脸色惨白地喃喃自语,她用力去抓自己的大腿,只觉得那里硬得就像一块石头,每迈前一步都像拖着沉重的铅块。 她宁愿死,也不要畏怯,不要束手就擒,更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她想象自己就是一匹月下逐风奔跑的孤狼,可是当其他人的目光投向自己时,却像被砍断了脚骨一般,跌倒在灵魂的大地上,屈辱地垂下头,凄惨地痛嗷起来。 “不要看我!不准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疤脸已经再没了往日藏在冷嘲热讽中的冷酷和平静,用噬人的目光盯着黑袍人:“我要杀了你,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 “真有趣,原来是同类吗?”藏在黑袍中的堕落者的话声似乎也被染上一层阴晦,显得阴沉和冷漠,“为什么要帮助这些人呢?他们和我们走在不同的道路上,要说到合作的基础,恐怕也就只有针对人类的时候吧,不是吗?” “同类?别开玩笑——”蒂姆不忍心再看疤脸痛苦的表情,愤然回应,可是话才说到一半,立刻就被一股相较起身前之人显得渺小,却不容忽视的炼狱之力打断了。 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气息从疤脸身上丝丝缕缕地倾泻出来,就好似污水沟被阻塞后,倒溢在干净的地面上。 疤脸浑身颤抖,就像个手无寸铁,苦忍他人欺负的孩子,体内的力量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出来,就连身为主人的自己也无法阻止其流失。 “看吧,这就是叛逆者的下场,这力量本来就是痛苦之王的恩赐,你却辜负了它。”堕落者冷然嘲讽,就像利剑一般直刺疤脸的心底。即便她早就有所觉悟,知道这力量并不属于自己,但是却没想到以往赖以维持尊严的力量竟然如此脆弱不堪,而这个结局来得如此这快。 第56章 她本以为只有真正面对炼狱魔王时才会被收走力量,她从未被其它堕落者同类像这般置于掌心,也从不觉得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 倘若炼狱之力无法让堕落者抵达大师级,那她无疑是同类中的佼佼者。 可是黑袍人却轻易打碎了这个自满。 失去了炼狱之力,自己还剩下什么呢?那些时日短暂,缺乏天赋的法力?只靠那种按部就班的东西,就算自己再修炼个千百年也无法企及大师的境界。 前半生的艰辛,那些躲藏在黑暗中,强忍心中的厌恶和不安进行的献祭,就在这个黑袍人的眼前毁于一旦,化作空谈,疤脸的心好似被敲碎了一大块,无论如何也拼合不全了。 蒂姆不可思议地盯着疤脸,身躯微微颤抖,一起奋战至此,一起为了人类的将来而奋斗的伙伴怎可能是敌人?堕落者明明是人类的公敌呀!他们杀死自己的亲人、朋友和同胞,就是为了追求力量和愉悦,尽是些人面兽心的脍子手。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一行?现在是什么情况?年轻的法师学徒就像掉进一片浑浊的大海中,四顾迷惘。 他的老师攀上他的肩膀,重重压了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老法师的目光充满无助和混乱。 “在这个时候你别无选择,只能相信她。”帕德菲斯轻描淡写地说。 蒂姆点点头,表面上看起来理解了,但心底到底如何想只有自己才清楚,不,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只是黑白分明的世界里,那条清晰幼细的分界线忽然间变得无比广阔,灰蒙蒙的雾气将他团团包围。 但同时他又明白,现在并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机。 蒂姆咬着牙,使劲甩了甩头,以绝大的毅力抑制住复杂沸腾的感情,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其他人的视线也从疤脸挣扎的身上收了回来,呈现在脸上的态度没有任何动摇。 “原来如此,这就是人类常说的,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真是不知廉耻,没一点儿操守,恶心之至。”黑袍人继续用冷峻低沉的声音挖苦着,“正因为划不清界限,分不出黑白,所以这个世界才充满谎言。” “真是啰嗦。”修利文冷然喝令:“别想拖延时间,要讨论哲学的话你可是找错对象了。” 对于蛇发者来说,战斗和杀戮不是为了辨明是非,也不是为了应证理想。 “我只是要胜利而已。”修利文撩开额前的长发,发出阴冷的宣言。 “胜利?”堕落者的语气中充满了讽笑,“你真……” “看着我,堕落者!”修利文没有给他留下回话的余地,语气犹如定罪的锤音。 有别于幼童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充满魔力,堕落者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集中在男孩的脸上。 左眼睁开来。 黄金色的狭长瞳孔倒映在黑袍人的眼眸深处,如同红炽的烙铁般印在他的灵魂上。他惨叫了一声,迅即闭上眼睛,惶然闪躲时却猛然发觉双脚已经没有了知觉。 空气中响起沉重的风声。 赛巴斯安娜抽冷子将手中的精钢巨斧掷了过去。 斧头剧烈盘旋,割裂空气,两人间的距离瞬息既过。黑袍人的双脚已经呈现石质的灰色,并且蔓延过膝盖,似乎已经避无可避,也没有人可以拯救他,但是当他伸出左手做出阻挡的姿势时,看起来势不可挡的斧头在那只手掌前停了下来,就像扎在一堵无形的气墙上。 他收回手,斧头失去托力,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我想起来了,这种奇怪的石化术。”黑袍人幽幽地说:“你是美杜莎这一代的蛇发者修利文。” 修利文没有答话,却放下刘海,来自本能的直觉告诉他,石化魔眼在这个黑袍人身上失效了。在魔眼孵化后,是第一次遭到挫折。 果然,黑袍人脚上的石质开始剥落,这副景象让所有人心中一紧,让他们认知到,眼前这个堕落者是比黑暗洞窟的巨兽更强大的存在。 巨兽是堪比大师级强者的存在,那么这个黑袍人呢? “不可能!”疤脸强撑着苍白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直起腰来:“炼狱之力怎么可能诞生大师?” 她尝试过无数次,也从未在现实里碰到过抵达那个境界的同类。正因如此,她对自己所拥有的力量产生怀疑,不得不投靠大贵族。 “愚昧,无知。”黑袍人一把揭开身上的长袍,露出一袭软甲劲装,竟然是个腰佩双剑的战士,而不是众人想象中的法师。他的脸颊如刀削一般,体态修长,十指骨节遒劲,是个能够在舞会上凭借一身冷酷气质让女士们尖叫的中年男子。 “我问你,炼狱之力是如何得到的?”他似乎尚有循循教导叛逆后辈的闲情。 “献祭。” “没错,那你应该知道献祭越多,力量越大。”堕落剑客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让疤脸不寒而栗,“你献祭了多少?” “我的敌人。”疤脸沉声道:“我只献祭我的敌人。” “一个人能有多少敌人?十个?二十个?不够,远远不够,你或许连自己的痛苦也算在里面吧?真是可笑之极。一个人的眼光有多辽阔,成就就有多高,对堕落者亦是如此。” 他缓缓抽出双剑,嘶哑的出鞘声似乎刮在诸人的心底。 “堕落者只有五十万,人类却有五百万,明明有如此众多的祭品摆在眼前,你竟然不去珍稀,不去争取,反而和他们携手作战?”黑袍人那残酷的发言令听众的脸都阴沉下来,“献祭一万人可以成为大师,献祭十万人可以成为传奇,献祭一百万人,就能成为新的魔王!这个新的规则可比上次战争时宽松多了。” 话音落下,堕落剑客的身形变得模糊,修利文一眼就看穿了这不过是高速移动后所留下的残影,然而身体却完全反应不过来。 真身闪现在疤脸的身后,阴沉的声音带着野性的血腥,越过女刺客的肩膀渗进耳中。 “记住,杀死你的人叫哈里森,献祭了三万人。” 剑尖从女人的腹部和左胸穿透出来。 第六十二章一夫当关 疤脸惊愕的表情尚未褪去,她死死盯着从胸口和腹部穿出的剑尖,不可置信的表情夹杂在血沫中倒涌出嘴角。她想要伸手验证一下那对凶器的真实,然而气力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势不可挡的剧痛中败退,双膝一软,颓然跪倒在地上。利剑抽出去的时候,她连用手支撑地面也做不到了。女刺客眼中的世界迅速消失了颜色,不再多彩,只剩黑白,声音渐渐远去,她看到同伴们脸上的错愕、震惊和愤怒,他们怒吼,一拥而上,小伯爵在五步外就开始伸手,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嘴里似乎在叫着“不要”,似乎要将她从黄泉路上拉回来。 没有用的,疤脸心里笑了笑,她连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的气力也欠奉。一直风风光光地杀到这里,却这么窝囊地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死了,那个年轻法师学徒明明比自己还弱,却都还好好活着,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和讽刺啊。 没想到堕落者真有大师,在他成功抗拒了蛇发者的石化时,她还以为仅仅是对石化的强化免疫,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结果自己一转眼就成为了剑下亡魂。 在世界彻底拉下黑暗和死寂的帷幕时,只剩下一个念头盘亘在她的心头,如果自己的力量还在,能够躲过这必杀的一击吗? 堕落剑士哈里森纵身一跃,迅疾从法术和武技攻击的缝隙中穿了出去,落在台阶上,带着面无表情的冷酷神色掠阵。 魅魔们冲上来,如同强夺食物的野兽。 “滚开!“修利文怒极出剑,剑影凝聚成一条鞭子,狠狠抽在依靠人数突破左侧防线的魅魔身上。 魅魔高耸的胸部立刻出现一条血痕,她惨叫一声,令人心中同时升起怜惜和暴虐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浪花。这同样是来自魅魔本能的精神攻击,蒂姆心神动摇,立刻念错了咒文,准备中的蛛网术刹时间崩解。但这种声音也仅仅能够影响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法师学徒,其他人置若罔闻,赛巴斯安娜一把揪住她的弯角,斧头剁在她的脖子上。 一名魅魔的死亡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众人全力施展,终于成功将敌人突袭猛攻的势头遏止下来。 他们围成圆阵,三名女战士在外层,三名法师在中间,修利文则在最中心,他抱着疤脸的尸体,从深垂的刘海中淌下泪水。 只有在他人的目光被挡住时,男孩才敢流泪,他甚至不能哭出声来。 虽然是刚认识不久,也常对自己冷嘲热讽,但正是这种不拘小节的性格让修利文倍感温馨,何况她和他一起冒险,一起争战,引领他走过世界的一个角落,最终突破艰险困苦来到旅程的尽头。他从小就是被这么教育大的,在塔里的人虽然身份和职责不同,加入的时间也有先后,但毫无疑问,他们都身兼同一个身份,那就是他的家人,要学会爱他们。 无论疤脸是不是堕落者,她也是美杜莎家的一员。 可是现在,这个陪伴在他身边时日虽短,却已经建立起感情的家人死了,就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毫无援手之力。修利文心如刀绞,泪水和语言是无法宣泄这种熔岩流淌般的痛楚的,它让肠胃似乎都打起绞来。 尽管如此,他还必须冷静,必须忍耐,不能因为勃然大怒而失态,否则就会让负面情绪蔓延,导致军心不稳,身为一个大贵族的最高领导者,决不能因为私人感情让零件出现不和谐的声音——书中是这么告诉他的,他也一直照做,只有在四下无人时才能孤独地放纵自己的行为。 第57章 若是只有死亡数字和书面报告,哪怕是只看见尸体和棺材也好,他也能适时戴上冷漠的面具,就像一个成功的小丑一样。然而第一次有自己亲近的人死在面前,而自己束手无策,那副面具在戴上前已经从颤抖的手中掉到了地上。 男孩捏紧了拳头,镇住握剑之手的颤抖,一剑切下了女刺客的首级,抛给了屈琪。 阖目如沉眠的首级在女仆骑士的手中被冰封起来,然后放入自己的空间袋中。 两名法师对蛇发者的举动大吃一惊,一种诡异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修利文也不知道,只是,这是美杜莎家对自己人尸身进行临时处理时的惯例,除非整个人化作飞灰,否则一定要将尸体或头颅送回塔里。 在现时的情况下,要带走尸体显然是不太可能了,那么就把首级带走。 “我要杀了你,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修利文死死盯着冷酷的凶手,因为强自压抑着暴动的哽咽的声线,显得低沉沙哑,如同毒蛇在草丛中行进时的摩擦声。 回答他话的是堕落剑士再一次无言的突袭。 身形虚晃,残影在空气中消失前,疾风毫无阻滞地掠过包围圈的间隙,冷酷的眼神如同第三把利剑,随同手中两把直插男孩的咽喉。 修利文将过程看得分明,可是仍旧反应不过来。锐利的剑尖隔着空气就让肌肤隐隐作痛,在仅只一线就刺破皮肤时,一股力量从身后拉了男孩一把。修利文不由自主地倒退,撞入一个坚韧温暖的怀中。 利剑在修利文面前停了下来,阻挡它的是一层淡蓝色的薄膜。 救下修利文的是她的未婚妻碧达夏雪。 女法师的悲怜目光中夹带着一丝冷意,面不改色的表情似乎在述说自己游刃有余,堕落剑士哈里森口中发出惊噫声。修利文的轰击剑顿时刺出,在笔直白光的闪现中,剑士修长的身躯如同柳叶般在缝隙中摇晃,飘忽,顺着剑风全身而退。 在他退出包围圈前,一种奇异的力量凝聚在身周的空间中,让他的身体忽然间变得沉重。眼角处,藏在全身甲中的女骑士如同利箭般急射而来。 大剑迅猛挥落,被哈里森交叉双剑接了下来,看上去应对地轻巧,然而在剑士的感觉中,原本宛如利箭的轻锐忽然变成巨槌落下时的沉重,让他颇为有些惊讶和不适。紧接着,格挡停顿的同时,血红色的气劲忽然凝聚成剑影,脱离剑身,朝剑士当头轰下,溅起一层遮蔽视野的飞灰烟气。 屈琪用重力术牵制哈里森的行动,同时减轻自己的重量,将速度提升到最大,在能力范围内对技能效果进行灵活的调整,在诡变中隐藏真正的杀招,这才让敌人落入圈套。 但她尚不及松一口气,确认战果,心中警笛已经尖声鸣叫起来。 烟尘的帷幕中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强大的法力爆发所产生的旋风撕开遮蔽视线的尘灰,眨眼间扩大到直径十公尺的圆形区域。 绿色的魔纹光芒映入屈琪的视野,她在本能恐惧的驱使下,下意识将大剑平举胸前,一股力量顿时将它冲撞到胸口上,打得她口吐血沫,胸甲凹陷开裂,如同破烂人偶一般倒飞十多公尺,撞到了挡在路上的数只魅魔。 骤升的压力不容忽视,帕德菲斯只觉得法力的流转产生迟滞,灵魂的恐惧如同给肉体扣上沉重的枷锁,更别提年轻的蒂姆了,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堕落剑士仍旧是轻装上阵的打扮,但是装备的样式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是之前那种毫无特色,似乎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而是一种充满了角质感和峥嵘感的造型。黑灰色的基调上遍布绿色的魔纹,指节、膝盖和手肘都长出尖刺,隐约散发出杀伐的血腥味。 “大师,真的是大师……”帕德菲斯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小杂碎,干得不错啊,不过是六十级就让我灰头土脸,你还是第一个。”堕落剑士哈里森寒意袭人地说道。 屈琪艰难地转过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跌倒了三次。 失去了重力术的有效压制,魅魔们再次活跃起来,它们的动作十分灵活敏捷,可以视作天生的刺客,双手的指甲堪比锐利的匕首,而且带有毒素效果。 一波强攻的浪潮顿时掀起,为了保护两名法师,艾莉的处境顿时险象环生。 并不是全部的魅魔都参与了对防御圈的猛攻,有三只魅魔被屈琪撞倒后重新爬起来后,蹒跚地接近女骑士,想要趁其病要其命。 这时身受重伤的屈琪仍未缓过气来,解救她的是两张蛛网和从天而降的狼傀儡。 两只魅魔被蛛网暂时封锁了行动,另一只则被狼傀儡死死咬住颈脖,它的躯体早就残破不堪,内脏已经完全裸露出来,可仍旧不是魅魔的力量能够轻易摧毁的。 赛巴斯安娜以伤换伤,硬生生砍翻了跟前的两只魅魔,抓住另一只的脚踝,甩到攻击艾莉的敌人的身上,缓解了她的危机。在她转身面对堕落剑士时,全身的伤痕已经如同雪融般愈合了。 哈里森没有对屈琪进行追击,反而站在疤脸的无头尸身旁,将目光落在碧达夏雪的身上,他的危机感蠢蠢欲动,本能意识到这个能够轻易挡下自己一击的女法师才是大敌。 他没有率先发动试探性的进攻,尽管他确信自己在近身缠斗时,这里无人能敌。因为他的任务并不是杀死敌人,而是拖延时间。 女人的目光让他感到厌恶,但是并不能削弱他的耐心。虽然看不出藏在这副冷静无机的面容下是何等打算,但若是就这么一动不动,对他而言也算是件轻松的好事。 老法师和法师学徒的攻击不会对正在进行仪式的堕落者带来影响,他们太弱了,但是这个女人不同,他能够感受到如同暗流般在她体内翻涌的力量。 蛇发者修利文被未婚妻紧紧禁锢在怀中,他感受到那身法师袍下的柔软身躯一瞬间变得如同钢铁般坚硬。她所展现的身体素质几乎完全超越了普通六十级的战士,就连得到魔眼力量的男孩也只能自叹弗如。 太可笑了,她明明是法师。修利文无法按照常识来判断,究竟是何种因素造成了她的这种超乎寻常的力量。 在哈里森和碧达夏雪针锋相对地对视时,赛巴斯安娜脱离了外层的防御阵线,从剑士背后发动偷袭。 斧头发出骤然的风声,拦腰切过剑士的身体,但是伪女野蛮人只感到一阵不妙的空虚感。 那只是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影,哈里森向前跨了一步,又回到原地。 赛巴斯安娜的斧头还没脱离惯性,一股强烈的切割感立刻钻进她的身体,随后才是一声割裂空气的尖啸,她的胸腹就在啸声中开了无数道几乎穿透脊背的剑伤。 她完全没有看清对手是如何出剑的。 赛巴斯安娜怒吼一声,但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怒气,因为它并不存在这种情绪,而且几乎将她分尸的攻击并没有给它造成任何痛楚和伤害,吼叫仅仅是出自个性设定的应对。 在哈里森惊诧的目光中,女野蛮人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似乎迸发出生命中最后一丝力量,粗大的左拳朝他的头顶落下。 然而惊讶归惊讶,在一举建功之前,巨大的女体已经被堕落剑士抓住拳头,用力一抡,甩了出去,砸在刚爬起来的屈琪身上。 在沉闷的撞击声中,两人变成滚地葫芦。 哈里森的分神让碧达夏雪窥到反击的契机,法杖举起的同时,疤脸的尸体发生爆炸,碎骨和皮肉在冲击波的推动下,产生足以嵌入钢铁的力量,一股脑朝敌人的方向泼溅而去,就算只有一丝擦伤,其上蕴藏的尸毒也会以超乎寻常的感染速度侵蚀整个身体。 爆炸虽然突然,但并没有让哈里森措不及防,骨肉在碰到他的身体前,就被一堵无形的气墙拦下,好似骇浪撞击在岩石上,顿时碎裂,或翻溅起来,或从四周越了过去。 碧达夏雪的攻击尸爆后并没有结束,趁对手全力防御,无法反击,法杖再次挥动。 “骨牢。” 笼罩哈利森全身的骨肉巨浪一瞬间冻结在半空中,倏然变成一根根手臂粗细的白骨,将他囚困其中。 哈里森拔剑乱斩,剑气如同急旋的圆形锯片,蜘蛛网状的裂缝顿时在骨架上蔓延。 在骨牢粉碎前,碧达夏雪再次冷声道:“骨矛!”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骨牢粉碎,凝聚成无数的白骨长枪,紧密交错地扎在位于中心的剑士身上。 强烈的轰击声,给予众人强大压力的气息的骤然消逝,都让空气为之一凝。 一丝抽气声从骨矛枪林中的修长身影处传来。 “该死!” 一如愤懑的声音,剑士没有身亡,但脸上却再也找不出一丝惬意,他的左大腿被骨矛洞穿了。 寒光一闪,骨矛齐齐折断。 “果然是大师级的!”堕落剑士提剑走出来,伤口的血已经止住,看上去对行动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露出“这活真不轻松”的抱怨神情,“王国有记载的大师现存不足二十个,你是谁?” “碧达夏雪。” 冷酷的剑士用鼻音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嘲讽。 “三公主殿下吗?令人吃惊,这种力量不是普通的法力也不是炼狱之力,你果然和传闻一样,将死气和法力结合了吗?”说着,他又自我否定地摇摇头:“不对,那样你应该早穿上法力武装了,似乎还差一步嘛。” 帕德菲斯和蒂姆听到两人的对话都有些发愣,他们根本没想到王国的三公主殿下竟然会在这里,他们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目前撞见的已经够他们咀嚼了。 第58章 何况这个时候,他们连细细思量的时间都没有,光是一愣神,魅魔的进攻就已经让他们手忙脚乱。老法师腿脚不便,闪躲不及,眼看就要葬身利爪之下,艾莉及时赶到,将他扑倒在地,背部却被刮出五道皮开肉绽的口子,呼吸间就再也感觉不到痛楚,麻痹迅速在背脊蔓延。 第六十三章拧紧的螺丝钉 艾莉抱着老法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魅魔的拳头紧随着两人,在地上留下一排洞眼。蒂姆眼看情势危机,顾不得自己身边的敌人,匆忙中改变了蛛网术的方向,投到逼近两人的魅魔身上,自己却被逼得从另外一只魅魔的胯下钻了过去。艾莉趁机挥剑砍断了它的双腿,手脚撑地扑上去洞穿它的喉咙,然后便颓然倒在尸体旁边。 麻痹已经蔓延到四肢,她头晕目眩,一阵恶心,几乎站不起来了。 老法师一骨碌爬到她身边,掏出解毒剂就给她服下。 “你们两个没事吧?”蒂姆凭借机灵的躲避技巧,连滚带爬地和两人会合。 “我这把老骨头暂时死不了,倒是艾莉的情况不妙。”帕德菲斯环顾四周挣脱蛛网,重新恢复行动力的魅魔们,脸上不无担忧。 还有十一只魅魔。 失去了屈琪和赛巴斯安娜这两员大将,仅凭无法发挥全部实力的三人能够撑到什么时候?情况远比帕德菲斯之前预料的更坏。好在大师级的对手被三公主殿下牵制,或许他也心存对其他人的藐视吧,否则自己一行也不能活得那么久,大师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速度、力量和战斗意识都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他做梦也没想到,正甩着脑袋爬起身来的赛巴斯安娜所受到的伤害对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物理攻击对她是无效的,只有特殊效果才会给她造成麻烦。 帕德菲斯忽然注意到台阶上准备仪式的堕落者,他的念咒声比之前大了些许,如同在耳边轻声呢喃,而且音量还在自己能感觉到的范围内提高,并且这个速度越来越快。 老法师心中一悚。 “快攻击那个法师!他快完成仪式了!”他惶急地叫起来。 说罢,他不顾四周的情况,已经开始念动自己最强的咒文。 蒂姆为难地看着谨慎逼近的魅魔们,他不知道现在是该继续牵制这些炼狱怪物的行动,还是和老师一起攻击堕落法师,但他很快就下了决定。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与其攻击堕落法师,不如继续牵制更有成效。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感到身体一沉,于是转过头去,原来是艾莉借助他肩膀的力量站了起来。 “好了点吗?”他紧张地问道,如果没有能够施以切实伤害的攻击手,仅凭他自己一人根本无法应付这些魅魔。 艾莉点点头,放开手,拄着剑一阵喘息,看上去这种回答极搀水份。 在强效解毒剂的作用下,艾莉的感觉比中毒时更糟糕,两种力量在体内纠缠,热气从五脏六腑渗出毛孔,好似放在蒸笼上烤一般。可是她的手脚已经逐渐恢复了气力,舌头也渐渐感觉到苦味,看来是解毒剂生效了。 战局已经变得混乱,堕落剑士将战线截成两端,自己则站在分界线处。靠近门口的一边是修利文和碧达夏雪,靠近阶梯的一边是艾莉和两位法师,在艾莉的左前方,赛巴斯安娜搀扶起屈琪,这个女野蛮人的恢复力让艾莉感到骇然,几乎切断身体的伤口正以可见的速度愈合,尽管要照顾伤员,但是应付起围攻的三只魅魔来仍旧显得游刃有余。 看来那边没我的事了,艾莉心想,麻烦的是已经蓄势待发的九只魅魔。 必须得用了吗?艾莉紧了紧手中的蓝纹骑士长剑,终于收回鞘中,作出拔剑的姿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老法师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名堕落法师身上,那么能够照顾这边的就只有自己了。 她当然不会怀疑帕德菲斯的判断,在法术领域上,虽然没有晋级大师,但是他的知识、经验和临场判断都足以称得上专家中的专家。 蒂姆顿时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来准备法术,他剩下的法力只能够施展三次蛛网术了。他不知道的是,艾莉的风斩剑也只剩下一次,这一次过后,长剑就会抵达耐性上限,彻底崩碎,所以她已经决定了在这一击用尽自己剩余的全部法力,若非如此,恐怕无法一击解决九名魅魔。 然后,是生是死就看老天爷了。 艾莉身周的气流开始飞舞起来,法力的活跃让她感受到此地原本就格外浓郁的死气正稳步增加,这从侧面证明了帕德菲斯的判断,但也让女人吃到了苦头。死气动荡,法力遭到的刺激程度也不断变化,让人很难摸清规律去适应,只能强撑比往常更多的精力去压抑法力的暴躁。 “嗯?这股波动……是传奇技能?”哈里森侧了侧头,似乎在聆听什么,虽然注意力没有从碧达夏雪身上转开,但是他那敏锐的知觉仍旧告知了身后之人的动向。老法师的决断,年轻法师学徒的抉择,艾莉身上迸发出来的特殊法力波动,以及更远处似乎仍旧生龙活虎的女野蛮人和骑士——全都在他的头脑里有个清晰的认知。 不用理会他们,哈里森做下这个判断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说实话,能够晋升大师的都是意志坚忍,不太会迷失于表面之人,所以他并没有轻视这只队伍中的任何人。但是比起其他人,碧达夏雪的威胁无疑需要他用全部精力去应付,一旦大意很可能就会丧命,当然,他也确信,比起没有法力武装的女法师,只要自己认真起来,几乎占据着绝对必胜的优势。 哈里森的确受伤了,这便是面前女人强大的证明,但没关系,这种程度的伤势对大师的肉体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那根诡异骨矛上附带的毒素倒是让他手忙脚乱了一番,虽然表面上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私下却费了老大一番工夫,直到现在才缓解下来。 他从未见过这种特异的法力,奇怪的法术,把死气和法力结合真是一个天才的创举,虽然无数人有过类似的设想,但真正能够付之行动并取得成果的,当今似乎也就碧达夏雪一人。 他直觉意识到,这种力量很可能打破生于死的界限,去到一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一个无视生死的世界。 接下来,就不能再受伤了,否则不仅面子上过不去,而且也可能会出现意外。哈里森心中对碧达夏雪的法术充满忌惮。 ”不担心你的同伴吗?别小看了我们的法师。”修利文眯起眼睛,经过这阵缓冲,石化魔眼的力量终于可以再次使用了。 战况虽然激烈,但实际才过去了十五分钟而已。 使用魔眼的力量虽然不会消耗自身的法力,但是魔眼本身似乎也有一个疲劳值,只要睁开就会有耗损,动用石化能力更会加倍。 为了封印这个的大师级堕落剑士,修利文在石化时已经用尽全力,但意外还是发生了,敌人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强大。对敌人的实力估测不足,甚至忽视了疤脸身为堕落者,很可能在更强大的同类面前失去统治力。他太想当然了,仅凭存在于表面的物事,就理所当然地将疤脸当成最强的堕落者。全是他的错,疤脸的死,男孩认为自己要负全责。 不过母亲告诉过他,要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最紧迫也是最艰难的一件事,就是原谅自己。或许他曾经做过许多错事,但是真正意识到自己跌倒在地上,这还是第一次,他终于明白了原谅自己的艰难。 但是没关系,修利文对自己说,我会做到的,就算疤脸不会原谅我,也要做到,我是修利文,是蛇发者,决不能因为一个灵魂的羁绊而停留在原地,还有更多的人看着我,他们需要我——这点毋庸置疑。 “哼,就凭一个还停留在六十级的老家伙?”哈里森冷然嘲道。 他的话声刚落,帕德菲斯的爆裂火球术已经连珠朝堕落法师射去。与此同时,艾莉拔剑,数十道无形剑气藏在狂风中,眨眼间笼罩了身前上下前后左右的所有魅魔。 两声音色和质地不同,却同样敲在诸人心头的响声在房间中回荡。 魅魔们被巨大的力量掀起,砸进了对面的墙壁,风势一减,鲜红的血液立刻如同挤过被掐住一半的水管,从横七竖八的伤口中急剧喷射出来。 空气中再次响起沙沙的风声。 骑士长剑也断裂成十截以上的碎片。 艾莉向后软倒,但被快步上前蒂姆搀扶住,她的身体已经出现轻微的脱力现象,不仅是体力,而且法力也堪堪到了底部,她已经触碰到那种痛苦的灵魂饥饿感,身体轻轻的抽搐。 比起艾莉的一击建功,老法师帕德菲斯则要在失望和茫然中承受着类似的痛苦。 用尽法力的爆裂火球术连击在击中堕落法师前,就被早有准备的防御护罩挡了下来,目标连身体都没有受到震荡的影响。念诵的节奏不急不徐,以令人绝望的稳定比例增强着音量。 艾莉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蒂姆身上,并不以体力见长的法师学徒艰难地将她带到老师身边,好同时照顾两人。 几乎在爆炸的同一时间,赛巴斯安娜以强横粗暴的力量撕碎了最后一只魅魔,将屈琪抗在肩膀上朝蒂姆三人会合过来。 ”安娜!杀堕落法师!“修利文忽然出声道。 如水镜般的知觉中倒映着赛巴斯安娜的凶悍,这已经足够让哈里森惊愕。他身为等级极高的堕落者,经常出没于黑暗洞窟和那些早已在上一次炼狱入侵中沦陷已久,此时尚未收复,变得面目全非的地区,见识过熔岩生物,水元素生物,砂人以及其它非人生命。 第59章 但他压根儿想不到,赛巴斯安娜竟然会是免疫物理攻击的液态金属生命。 在哈里森的认知中,尽管这个女野蛮人仍旧活跃,但仍旧改变不了她已经身受重伤的事实,他不认为这样一个垂死挣扎的家伙能够给自己那位同为大师的同伴造成麻烦,但出于对蛇发者的重视,仍旧不免稍稍分了一下心。 他稍稍侧了一下身子,眼角处,软甲残破无比,几乎全身赤裸的高大女野蛮人冲上了台阶,拾起倒插在地面上的的另一把斧头,以凶狠快速的力量轮番砸向那层涟漪状的防御屏障。 这种凶猛的攻势就像是燃烧着自己的生命般,人类在寻常状态下,是绝对不可能产生这般威势和力量的。 堕落法师的咒文节奏没乱,但却微微蹙起眉头。 就在哈里森稍一分神的刹那,碧达夏雪率先发动了攻击。 她推开修利文,以稍逊于堕落剑士,但比起法师职业却显得突兀的超快速度驰骋而上。 三尺长的法杖被当作长剑般持住杖头,从杖尾“噌”的一声弹出一截剑尖。 哈里森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选择和自己近身战斗,这本是法师的弱项。但他心中立刻叫到:来得好!便拖着双剑迎身而上。 突然间,无数只有一段指节长的白色物体从地面弹起,后发先至,如箭雨般朝堕落剑士撞去。 这些全是锐利如犬齿的骨牙。 距离相对,骨牙急剧接近,眼看来不及挡下,哈里森的身形毫无缓冲征兆地停下,然后倒冲回去。 骨牙穿透了一层层的残影。 碧达夏雪将手杖插进地面,满地的尸体将近半数爆炸,骨肉朝两人喷涌而来,鲜血则迅速渗入地面。 粉碎的骨头和肉块如同铺天盖地的浪涛,阴影从哈里森身后将其笼罩。 堕落剑士知道这些看似无害的东西能在瞬间转变成足以突破防御,贯穿他身体的骨矛,法力武装开始急速吸纳外界力量,周身的气流激荡起来。双剑在技能的加持下,于身周快速飞舞,组成一张环绕自身的细密剑网,瞬间将骨牙全都粉碎。紧接着两把剑骤然以剪刀般的切合为尾音,由凌乱急速的剑气交织而成的剑网脱离剑身,朝女法师反击回去。 并不是传奇技能,而是参考”双刃斩“、“风暴斩”和“冲击剑”三种技能,将之结合并增幅威力后的变体,是经过无数时间的揣摩和实践后,自行领会出来的秘技奥义。 “剑刃风暴!” 粉碎的骨肉眨眼间已经越过哈里森的头顶,落在碧达夏雪跟前,而渗满了鲜血而变得妖艳的地面也随之隆起,两者交汇凝结,形成一堵以白骨为骨,红石为壳的坚实墙壁。 白骨在墙面上凸起,如同怪兽无比狰狞的巨口,将剑刃风暴吞了下去。 只僵持了一息的时间,骨墙便从内侧龟裂粉碎,剑气四下飞散,却无法再对骨墙后的碧达夏雪构成威胁。 ”不错的技能,竟然能够抵挡住我的全力一击。“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骨墙挡住了攻击的同时,也遮蔽了碧达夏雪的视线。她没有注意到哈里森已经平复了法力的震荡,并瞬间判断出剑气攻击力的不足,于是再度进击。 她或许已经预料到这一点,但敌人的高速移动和视线的遮挡让她无法判断其来向。 无论如何,失去先机,哈里森不会再给她还手机会,双剑未加任何技能,以力所能及的最高速刺向女法师的胸腹。 一如杀死那名背叛同类的堕落女刺客的手法,现在要故技重施。 堕落法师的念咒声已经开始变得清晰。 一切都正如螺丝钉在拧紧。 第六十四章弱者的反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串剑影正中哈里森的身体,修利文早就等在那儿了,他一直悄无声息地躲在角落的阴影中看顾未婚妻的背后,对于早就有所准备的他来说,意识到漏洞,并及时做出援护是可以办到的事情。 哈里森的剑最终还是没能刺穿碧达夏雪的背脊,修利文的攻击虽然命中,却完全没有给他带来实质性的伤害,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做出不避让的决定仍旧让他花费了一刹那的时间。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迟缓,出乎预料的事情再次出现在女法师身上。 她无视剑刃的锋锐,直接用双手反手抓住了的剑身。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就像那不过是一根粗钝的烧火棍。 当哈里森想要抽回剑的时候,却发现剑身完全被对方的力量禁锢了,他不假思索又增大了气力,结果自己的武器仍旧是纹丝不动。一时间他搞不清状况,只感到匪夷所思之余,有某种阴影迅雷不及掩耳地遮过自己的心头。 糟了。 修利文甚至没有来得及刺出第二剑,只见碧达夏雪面无表情地将哈里森砸了出去──堕落剑士由始至终并没有放弃手中的双剑,显得无比执著,下场就是身后的台阶经由这么一撞,立刻开了一条长及四尺的伤口。而他也摔地头晕脑涨,半晌才晃晃脑袋爬起来。 这个时候,赛巴斯安娜已经落井下石地扑了上来,手中双斧如同携带着之前蓄积起来的怒气,虎虎生风地朝他的脖子挥去。 哈里森头一次露出一丝的动容,手忙脚乱地接下了如同暴风骤雨般的突袭。 两者的力量和武器都超乎寻常,在飞速的碰撞中溅起火星。 眨眼间就是二十三记交碰,撞击声如同音叉共鸣般悠长凝聚,直到赛巴斯安娜再一次被爆发的剑速伤及身体,并趁着撞退的势头向后方跃开时,两人间被压迫成一团的空气才骤然发出一声散开的闷响。 “怎么可能?”终于缓过气来的哈里森面朝碧达夏雪露出诧异凝重的神色,“这是传奇技能?从未听说过。” 碧达夏雪沉默地拔起法杖,并开始准备第二个咒文,这次要施展的技能威力强大,是打开局面的最好选择,但是相对的,准备时间也要更长。 赛巴斯安娜和蒂姆拽托身边的三人回到修利文的身后。这时修利文已经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面对曾经给他带来致命威胁的敌人,脸上毫无惧色,在碧达夏雪完成法术前,他决定要死守这条防线。 能够帮助他的人,只剩下毫发未伤的伪女野蛮人和重伤未倒的女仆骑士。 她们落后小主人一个肩膀,守卫在他的两旁。 哈里森用拇指按了按鼻翼。既然对方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勇气和战意,那么他就更应该尊重他们的意愿,送他们上西天。 碧达夏雪的强大无容置疑,她准备的法术毫无疑问肯定能够干扰仪式的进行,甚至让其功亏一篑。哈里森心中说,好吧,这次要来真格的了。 很明显,女法师的沉默已经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那大概是强化肉体和力量的传奇技能吧,他暗自猜测道,真是令人吃惊,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法师也可以使用的强身技,传奇技能果真是打破常规的强大存在。这次他绝对不会只追求速度,放弃增强威力的技能了。否则面对这种奇怪的传奇技能,只能是徒劳而返。 哈里森没有传奇技能,因为他从未见过传奇级别的堕落者,也没有幸运到能够从人类或某个意外处获得传奇技能的传承。但是身为大师的他,对于传奇技和其它技能的区别还是有着深刻的见解。 普通技能的威力是固定的,而且具备一个法力消耗上限,例如施展一个可以在眨眼间将人体烧焦的火球术,其消耗的法力上限为单位10,那么通过锻炼,可以减少消耗,变相增加技能数量,甚至在适应或简化了法力构建技能的方式后,能够加快技能施展的速度,减少两次火球术之间的法力缓冲时间,达到高速施法的效果。但却不能强化它的威力,也无法让它的消耗超过10个单位的法力,以达到能够熔化钢铁的程度。 无论是法术技能还是战士的技能,只要它没有抵达传奇的范畴,就必须受到这条客观规律的严格限制。 而传奇技能的优越性就体现在此处,若火球术是传奇技能,那么施展技能的人完全可以消耗全身的法力,让火球术的威力不断累积,甚至可以在施法的过程中,通过法力的持续提供平滑性增强其威力。对于传奇技能来说,法力就如同高速燃烧的燃料一般。 在法力级时,战士仅能够提供自身所存储的法力,因此传奇技能的力量无法得到足够的体现。然而,一旦晋升大师,就能够通过法力武装转换外界的力量,变相获得比法力级更强大的法力和法力恢复速度。当晋升为传奇级别时,这种汲取力量的能力将被大幅强化,从而完全展现传奇技能的力量。 强化的躯体,源源不绝的法力,独特的传奇技能,三者相加成便能营造出匪夷所思的强者。 虽然碧达夏雪似乎并没有成为真正的大师,但是应该相差不远,加上那种怪异的弥补了法师身体弱势的传奇技能,哈里森觉得将其看作水平相当的敌人并不为过。 他甚至觉得,就算之前那一剑刺中这个女人的身体,也丝毫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不能放任这样的强者随意施为。 哈里森深吸一口气,力量的光芒顺着法力武装的绿色魔纹高速流转,散发处令人心悸的幽幽冷光。 还能坚持三十分钟,他躬身举剑,摆出突击的架势。尽管堕落者不会受到法力的影响,但是只献祭了三万人,全力施展时身体仍旧会承受相当大的负荷,不过三十分钟已经够用了,距离仪式完成大约只有十分钟而已。 第60章 “准备好了吗?可别死不瞑目呀!”他边蓄力边对修利文三人说到。 修利文睁开魔眼的一瞬间,堕落剑士的身后如同有一团反冲的气流喷出,让他的速度瞬间增幅到最大。 目标是蛇发者。 线条勾勒的魔眼世界中,哈里森的每一寸逼进都清清楚楚,他的脚甚至没有落地,只依靠那股气流推动身体。修利文清晰感觉到时间的迟滞,身体是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的,但是本能力量的释放却比意识更快。 哈里森再一次感到来自关节处的僵硬,但他面不改色,尽管判断出闭上眼睛,不和男孩对视,或许就能抵御这种攻击,但为了确认目标的状态,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在距离男孩只有三步的距离时,空气顿时变得沉重起来,哈里森不久前就碰到过同样的情况,整个身体都被一股巨力向下拉扯,但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突然,更强效。这是屈琪徘徊在法力暴走的极限上,全力运转重力术的效果。 在石化术和重力术的双重牵制下,修利文在千钧一发之际偏开要害,冰凉的感觉如风般掠过胸膛和手腕,待他和哈里森错身而过,已经失去了剑柄的感觉,一股剧痛随之蔓延开来。 右手! 修利文持剑的右手齐腕而断,朝半空坠落,胸口开了一条细密的长口,内脏有种快要流出来的感觉。但他清楚,自己成功地从这迅猛可怕的攻击中活了下来,身体正以连自己也感到诧异的速度和力量掐住断裂的血管,挤压胸口的肌肉,并迅速愈合。 那剑实在太快太锋利,使得伤口十分平整,甚至还保持着粘合。 修利文无暇去思考更多,在意识到自己受伤时,脑后的十二根头发已经幻化成毒蛇,朝哈里森的背部扑去。 越过蛇发者并预其料想中的重创时,哈里森猛然发现自己身前并不是一马平川。先不提用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的艾莉和帕德菲斯,蒂姆的表情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但是先于三人之前,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身躯。 那种扭曲的姿势和程度并不是人类的身体结构能够做出来的。 赛巴斯安娜的腰部如同面团一般拉伸扭曲,下半身还在原地,但是上半身已经向后绕到堕落剑士的跟前。 就像是将上半身当成鞭子甩过来一般。 硕大赤裸的胸部泛起金属光泽,以极具爆炸力的视觉感,充斥在男人的视野。 哈里森的双剑插入女野蛮人的胸膛,却感觉切入一面极为坚固的铁块,就这么被嵌在了里面。 她张开手要去抱他,两把斧头就像剪刀的两刃在拥抱中切合。 男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在连自己都来不及停止的惯性下,撞入女人伟岸的双峰中,带着她向前飞去。 哈里森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那对硕大高挺的双峰眨眼间变成撞角,若不是及时迸发的空气盾技能,自己就会变成被穿刺在木桩上的祭品。即便没有受伤,大师级的强韧骨架似乎也发出呻吟。危机就在他措不及防中接踵而至,锐物逼近的直感让他的头皮生起鸡皮疙瘩。 面对面的冲撞让他骤然失去了速度,虽然石化术带来的僵硬在错开蛇发者的目光后有所减轻,但重力术的影响更为明显。 无论向前还是向后都无法躲过这一击,左右更是被这个诡异的女野蛮人的双臂拦住,想要跳起来也没有了蓄力的时间。 蹲下。 念头一闪而过时,哈里森已经遵从战斗本能,反手压住剑柄,借助推力劈叉落地,整个人顿时矮了一截。 他第一次在战斗中放开了手中的双剑。 斧头掠过他的头顶,被劲风扫断的头发飞扬起来。 男人并没有被惊险的过程吓得惊慌失措,这一幕对于常在生死线上讨饭吃的他来说,无异于家常便饭。战斗本能再一次先于意识告知其来自后方的危险,十二条狰狞可怖的毒蛇在背后张开了血盆巨口。 哈里森双手撑地,双脚一甩,打了一个漂亮的回旋,以平时看上去花巧,但此时却恰到好处的杂耍般的动作扫开了毒蛇,并勾住飞翼状的双剑护手,将其挑了出来。 这时修利文的右手和细剑这才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叮”的一声就如同号令。 哈里森身上的重压忽然消失,用力顿时过大,导致动作变形,双剑打着旋儿高高飞起。 一张蛛网射向半空中失去主人的双剑。 与此同时,屈琪的骑士大剑喷薄出近乎紫色的深红色气劲,以重如万钧的恢弘气势砍来。 她和蒂姆的主意打得虽好,但仍旧低估了大师的力量,哈里森跃起的身影带出残影,大剑砍过残影,给地面留下巨大而丑陋的伤疤。剑士率先接住自己的武器,在身体仍旧上升的途中,回剑将蛛网切成八瓣。 修利文已经强忍着痛苦,右脚将撞到地面又弹起的细剑挑到左手,朝天空中的剑士甩出箭雨般的剑影。 十二条毒蛇在地上游走,追踪堕落剑士的落点。它们的身躯极为强韧,虽然被大师级的强者踢中,却没有立刻毙命。 哈里森并不畏惧剑影,就算不用空气盾,仅凭双剑也能全身而退。 本应如此。 然而藏在剑影中一只鞭子般甩来的长臂无视飞舞的剑刃,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哈里森愕然发现,又是那个女野蛮人,这只手臂的长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身高。她给他带来的惊讶是不是太多了?来不及细想,他已经被狠狠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哈里森身陷碎石中,正背脊生疼,脑门作痛,有点儿晕乎乎。毒蛇早已经等在那儿,一见猎物上门,立刻弹起身体扑了上去。 男人措手不及,虽然立刻甩开了它们,但仍旧被其中两只狠狠咬了一口。他万万没想到这些毒牙竟然能够贯穿自己的肉体,仿佛由全身骨肉化成的毒素眨眼间就注射进左小臂里。毒蛇变成飞灰,手臂却立刻麻痹黑肿。 这些毒蛇的毒性比碧达夏雪的骨矛尸毒还要强烈。 哈里森连忙用手中的长剑割开受伤的部位,黑血溅到地上,顿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连石头都禁受不起,肉体和血管却没有立即烂穿,这只能证明大师剑士的肉体已经强韧到一个非常理可以判断的程度了。 即便是修利文本人,也不禁对毒蛇的力量咋舌,在末日荒野上对付和堕落者交易的那几个冒险者时,曾经用过这一招,可是当时的效果比起如今是远远不如。 既然对方已经受到一定程度的创伤,那就更要把握时机展开反击了。 说是反击,不若说是僵持更为合适,在丝毫不在意自身伤势的情况下,仅以非致命的距离闪避防御对手的攻击,生死仅存一线,修利文三人成功拖住了哈里森的脚步。修利文陷入此生以来唯一一次忘我的战斗,他已经再顾不上思考其它的事情,脑中只有缠住这个家伙的念头越燃越烈。 伤痕在他的身上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增加,好几次若不是赛巴斯安娜和屈琪的迅速回援,差点就失去左手和两只脚,虽然在超凡肉体能力的支持下,流血不多,可是身上因为被削走了许多肉块而显得奇惨无比。 过份的疼痛和鲜血的保存让他的头脑无比清晰,时间以极度缓慢的速度流逝。 终于,碧达夏雪的法术力量已经处在爆发的临界点上,她指向前方的指尖凝聚着如同被雨露洗过的绿叶般鲜艳的光芒。空气似乎凝结起来,带给众人抑郁的窒息感。 一条绿色的光束越过前方交战四人之间的缝隙,射向堕落法师。 “解离术。” 第六十五章以贵族之名 被修利文三人纠缠住的哈里森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道光束越过自己的身边,甚至身体还稍稍偏开了那条轨迹,脸上一瞬间出现扭曲和惊恐,如同那绿光是一只史前怪兽。他当然知道解离术,那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让人越级取得胜利的超凡法术。即便是传奇者,面对这种法术的防御也只有几率的概念,被其击中就像掷下一颗色子,只有取得“免疫”的数字,才能安然无事,否则就会一瞬间从物质的基本构成方式上崩溃。 运气也好,或者冥冥中有某种规律也罢,迄今为止,没有人能够揭明这种免疫的机理。 十六面色子,通常只有一面是“生存”,影响这种概率的因素太多,但一般来说,施法者和被施法者双方的实力差距越大,免疫的几率就越高。 正如没有人能够用解离术杀死堕落者的主人痛苦之王。 解离术的创造者无人知晓,传承者也寥寥无几,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历史尘埃中留下孤寂的脚印,在你不经意间就越过身旁,但只要你注意到,就会留下无比鲜明的印象。 它的强大,它的诡异,都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这种法术在此时用来是十分致命的,因为他的同伴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也不过是个大师级的法师而已,并且全身心扑在仪式上,已经到了最为吃力的重要关头。 哈里森也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生命当做赌桌上的筹码。 怀着复杂的情绪,哈里森的剑势不禁有些凌乱。 解离术的绿光轻盈地击中堕落法师身旁无形的防护罩,不断泛起的半透明涟漪在述说彼此角力的激烈。堕落法师的脸色惨白,动作和声音却依旧稳健,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以无比坚硬的心志对抗充满毁灭倾向的未来。 僵持了大约两秒,堕落法师的语速变得急促,一个个的单音节从咽喉中吐出来,就像是从那看不见的遥远次元中传来一阵阵的呼吸,连空气似乎也随之鼓动起来。 第61章 而涟漪就在这个时候粉碎了,如同一颗巨石砸进了它的中心,彻底将井然有序的纹理撕烂扭曲,变成无数的泡沫消失在静悄悄的死水潭里。 绿光就像被洗涤后褪了色,变得有些黯淡。眼看就要击中堕落法师的身体,忽然一把双面斧发出呼啸声,以极为粗犷的弧线从门口绕过修利文一行,插进绿光与法师之间。眨眼间,绿光吞噬了这把斧头,一起消失在堕落法师的跟前。 意外的转折来得如此突然,以致修利文和堕落者双方都有些茫然。 门口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诸人的意外就是他的杰作,他左手持的那把样式相同的斧头就是证明。若疤脸还在生,她一定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这名战士的身份──银汉,一个临时组建的搭档,曾经执行同一个任务的战友。isuu書网那支由五名强大法力级强者构成的队伍,如今已经在真正意义上只剩下他一个。 银汉独自一人在末日荒野中游荡,按照幕后指使者的提示寻找契机,吃了不知多少苦头,可这并不能打消他磐石般的执念。每当想起这个世界上自己唯独爱着的人──他那命运悲苦的女儿,绞痛和惭愧就会油然而生,这些掺杂了爱、赎罪、舍身和怜惜的情感转眼间就会化作生命的助燃剂,让他持续着看似艰辛到无望的行动。 银汉是普通人,虽然身经百战,但在获得真正强大的肉体和意志前也不免犯过错。年轻气盛的时候曾经被魅魔诱惑,他的女儿就是这一罪孽的产物,多亏了小心防范的意识和多年征伐养成的战斗本能,他成功躲过了身为母亲的魅魔的偷袭,并怀着痛苦和因爱而生的恨意击毙了对方。可是后裔已经诞下,他曾在将其扼杀的行动上犹豫不决,最终屈服于舔犊之情。往后的一阵漫长的时光似乎也证明了他的选择的正确性,这代表他终于跨过“毛躁的年轻人”这条界限,走进一个深思和成熟的世界。 生活是痛苦的,是无奈的,但是银汉却在女儿的身上分享到希望和快乐。他背着她,踏着鲜血和尸体,走过襁褓,走过牙牙学语,走过好奇的女孩,走过文静的少女。这条路是如此崎岖,尽头却遥遥在望,他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会这么磕磕碰碰却能安然一生地走下去。 是的,本该如此。 但他的女儿,普莉希金,是一名人类和魅魔结合后诞下的堕落者,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随着年岁的增长,普莉希金的堕落者瘾性愈加强烈,但她所受到的教育以及父亲的期许,却让她成一个好女孩。好与坏在意识上可以模糊,但在本能上却针锋相对,越是忍耐,越是压抑,就越是痛苦,痛苦之下的扭曲就越是剧烈。 她无法忍受,又不忍心抛下父亲自行求死,再这么活下去,也是充满绝望,她的天空就如同炼狱城般乌云密布,看不到一丝的湛蓝。 “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为什么我必须背负这个枷锁?活着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呀。”少女的悲伤和自怜不小心传进了父亲的耳中。 在那一瞬间,银汉的世界如同虚假的镜像,被情感的重锤敲得粉碎。看着女儿明明痛苦,却强自撑起的笑脸,就是这张僵硬的笑容欺骗了他几乎十年,而他全然未觉。 向来刚强的男人只能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股悔恨、愧疚、羞耻和痛苦的洪水激流在脑袋里打搅翻腾,让他快要发疯。他甚至不敢去见女儿一面,只能躲在黑暗的被窝角落瑟瑟颤抖。 他是如此爱她,却因此让她走上绝路,这绝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哪怕她不以“人类”的形态活下去也没关系,可是事至如今,少女的倔强、理智和观念再不容许自己行差踏错。 都是我的错!银汉流着血泪喃喃自语,自此,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提起双斧,走上一条更为绝望艰辛的路途。 一条让堕落者不复堕落者的道路。 他不敢告诉女儿,自己要去做什么事,他也不清楚,自己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但是他已经全无所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并没有多么伟大的情操。他的世界,狭小到只剩下自己和女儿两人,但那又怎样呢? 孤独的战士不断追寻线索,更为之做下上半生从未尝试过的坏事,他不哭泣也不说话,面对残忍、痛苦和指责,也默默地听,就像背负荆棘的赎罪者在完成一个自我奉献的净化之旅。然后在一年前,他得到了这次机会。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银汉的眼光掠过房间中诸人的面孔。这次行动筹备已久,看似没有破绽,却波折不断,他已经厌倦,心中伤痕累累,但现在,一切都要结束。 他感受着腰包的鼓胀,那才是不久后真正扭转局势的王牌,此次行动的关键,除了他的这只之外,其余四人都是障眼的假物。 堕落法师在所有人愣神的时候,猛然发出高亢的呼唤。 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仪式进行到这里,一种神秘的意志和力量牵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操使木偶的绳线。即便如此,他本能感受到了一个特殊的字段,那似乎是一个名字,以及随名字而来的伟力。 堕落法师欣喜若狂,这是魔王的名字,即便只是念诵也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龄稚童获得力量。若是知道神名的写法,将其书写和镌刻下来,会让这股力量更为强大。这点力量对于他所信奉的痛苦之王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对付凡人已经足够。 他禁不住高声嚣叫,体内的力量翻涌而出,让他感到一种无可披靡的澎湃感,他的灵魂似乎不断拔高,粗壮,变成遮天蔽日的巨人。 然后,就像沐浴在阳光下的冰块般,大师级的堕落法师就这么融化了。 从肌肤开始,然后是肌肉、内脏、骨骼,全部变成血水顺着人形的轮廓流到地面上,沿着魔纹勾勒出鲜红生活的符文,只留下五官轮廓上的诡异笑容。过程并不快,十分清晰,却散发着直指人心的鬼魅,让目睹这一切的人陷入不寒而栗的失神。 魔法阵中心的空间发生鼓动般的扭曲,和诸人的心跳应和着,一下、两下、三下,耳中是听不到声音的,可是这种狠敲猛捶却似乎打在他们的心坎上。 所有的战斗在这一刹那十分默契地停止了,他们直觉到更大的危险来自那个敲打空间,如同暴动牢犯的无形的敌人。虽然彼此间并没有放松警惕,但是注意力却更多放在同一个方向。 空间的扭曲似乎到了极限,发生一丝丝的龟裂。 “唔——”修利文捂住魔眼,心说似乎不太妙,“ 第二回合开始前暂时休战吧。” 他带着赛巴斯安娜和屈琪缓缓后退,他的左眼产生一种抗拒性的痛楚,导致半个身子都在抽搐。它在他的灵魂耳边低语,以一种朦胧的语言述说龟裂之后敌人的强大和有此产生的恐惧。 猛然间,一只巨大的,仅仅手腕就达到直经四米的拳头从里面敲碎了龟裂的空间。一股滂沛的肉眼可见的死气缭绕在拳头上,飓风挟卷一种异样的,令人五脏六腑都感到极度不适,却说不清具体情况的感觉,从破口处呼啸着涌进房间中。 哈里森的脸上除了一丝喜悦外,更多的还是惊惧,让他冷酷如刀的僵硬表情彻底扭曲起来。他迅速向旁边跃开,躲过这股迎面扑来的气流。 狂暴的气流将尸体和装饰品卷起,朝四面八方砸去,发出一阵又一阵歇斯底里的响声。 所有人都是好不容易才站直身子,修利文三人已经和主队汇合在一起,相互扶持,共同抵御这股令人滋生绝望的冲击。 修利文左眼的痛苦和抽搐更加剧烈了,如同一根锥子由内至外使劲地钻,整个脑袋似乎绷成了一块疙瘩,并不断牵动周身的伤势。忍耐并不能让他好过一些,反而加剧了体力的流失。男孩不得不靠在赛巴斯安娜的身上,就像一只在暴雨中奄奄一息的幼崽。 “主人……”屈琪皱起眉头,“情况不对啊,还是撤退比较好,这个时候走的话,谁都拦不住我们。” “你的意思是我们失败了吗?”蒂姆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和阴沉。 他似乎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这个结局,虽然敌人只露出一只手,就带来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可是他们之前不是也这么走过来了吗?他觉得还应该等等,一定还有机会,带个他这份自信的是伫立门边的战士,他有一种朦胧的直觉,他虽然横插一脚,让自己一行前功尽弃,可谓是让事态迅速滑落深渊的罪魁祸首,但是这个男人并不是站在堕落者那边。 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其中燃烧着熊熊野心的火焰,这让蒂姆相信,他一定会再做些什么,那恐怕是自己一行最后的机会。 “一定还有机会……”他喃喃自语,表现得比所有人都要坚持,“百分之一的几率和千分之一的几率是相等的,都是九死一生。” “说得好,既然到了这里,不看见结局真是令人不甘。”一个颤抖的声音应和着法师学徒的自言自语。 蒂姆朝声音望去,男孩僵硬地推开女野蛮人——姑且这么称呼这位女士,血液如同溪流般,顺着他掩住左眼的手掌淌下。 这副倔强的姿态散发着令人侧目的魅力,让人心中生出觉悟,接下来的战斗并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一种高于生命的偏执。 究竟是什么偏执,他们说不清楚,或许每个人也全然不同,但就像是行走在黑暗的山路里,为了前方那依稀不明的光芒,他们飞蛾扑火,可以献上更多的鲜血乃至生命。 第62章 又一只巨大的筋骨纠结的拳头击碎空间,然后两只手攀住裂缝的边缘,试图将它扯开更大的口子。若按正常的比例来计算,拥有如此粗壮臂膀的本体一定更为巨大,当前这道裂缝相对那个隐约猜测得到的庞大身躯来说,实在太过狭小。 空间就像坚韧的牛皮,却禁不住拉扯的力量,在抵达弹性的极限后开始崩断,一种非人的吼声从缝隙中传来,就像被关押在用黑布严密遮住的笼子中的野兽,渐渐由沉闷浑浊变得清晰。 碧达夏雪在身后扶住蛇发者摇摇欲坠的肩膀,男孩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这个小动作让他感到贴心。他觉得自己必须保持站姿,维持中流砥柱的尊严,以此来鼓舞士气,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相当衰弱,不再具备这种力量。 若换作这里的其他人,就算有此心,他也绝不会接受对方的好意,因为关乎自己的自尊和身份,身为贵族,他做得到的教育中,这两者凌驾于生死之上,其道理在于,倘若一个人拥有高于生命的意志,那么他的灵魂就会变得坚不可摧,灵魂才是一切生命的本质,它越是纯净坚固如钻石,就越会散发出魅惑人心的力量,这才是贵族之所以成为贵族的基础。 “宝剑是高贵的,坚韧且锋锐,但它更长的时间却是留在鞘中,而一旦亮出正体,必然会流血,必然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亲爱的,你就是一把宝剑,藏好自己,但不要畏惧毁灭,你要学会忍受孤独,学会伤害他人。你必须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人——不要被那些自私狂妄者的曲解迷惑,它并不是要让你躲在那些卑微者的身后,让他们替你死在王座下,而是要让你知道,旗帜之所以成为旗帜,正是因为他们要冲锋在前,倾倒在后,所有人都必须扶持它,让它高高在上,这不就是贵族吗?” 这是母亲迄今的教导中,最让男孩记忆深刻的话语,所以他必须成为旗帜,成为宝剑,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旗手和佩戴宝剑资格,但若是这个女人的话,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修利文将身体绷得笔直,当每个人都从狂乱的气流和恐惧中打心底淌过寒流时,他就像雪中傲然挺立的白梅。脸上的神情严峻,因为强自控制着面部的肌肉而显得有些僵硬,但他还是尽力自然地伸手拂开在风中乱舞的刘海,露出鲜血淋漓的左脸。 就像是享受着风的驰骋和快意。 “真是粗鲁的家伙,太不优雅了。”他说:“有谁带发夹了吗?” 第六十六章都瑞尔 碧达夏雪取下自己的发夹,为修利文别上去,她专心致志,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也丝毫不见得慌乱,就好似周末时前往王国剧院看戏,却要刻意保持公主的端庄和矜持,当他人捧怀大笑或悲声同泣时,不会哭也不会笑,只是静静地看着,令人摸不清她的心思。蒂姆看到这样的三公主殿下,只觉得浑身冰凉,她在等什么?为什么不出手?他没有再想下去,那没有意义,因为无论这个女人要做什么,都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就算他提出请求,对方也不见得会有所行动。 难道就这么看着那个怪物从这个裂缝中跑出来吗? 蒂姆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丝毫应付的方法,能够付之行动的人,却完全没有要展开行动的迹象。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修利文,只有他才能让其他人动起来。 “什么都好,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城主大人,我们该做些什么?” “不,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修利文淡淡回答道:“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我们这里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无法撼动这个大家伙的一根指头。” 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刻骨的不甘,魔眼被敌人完全压制,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就算强自动用它的力量,也完全找不到对方丝毫的破绽,只能让伤痛加剧。 现在诸人能够在这般令人恐惧的力量中还能站着,并不是它不够强大,而是因为它的强大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所能了解的程度,变成了一种模糊的概念。就像谈论末日,若仅仅是个词语,那么谁都不会太过在意,真正让他们体认到“末日”的,是更具体化的现象:山脉崩塌、地面开裂,生命死亡——现在这个试图撕裂空间的家伙,虽然威势赫赫,但也没有给诸人带来伤害,况且它看上去十分辛苦。 所有这一切,让他们的感受本身与“强大”一词发生了断层。 然而身怀魔眼的男孩,却因为魔眼的挣扎带给肉体和灵魂的痛楚,从而让他对敌人的强大的认知,比所有人更要深刻。 他之所以双腿虚软,并不完全是伤势的缘故。他的确被吓到了,就像第一次出海就碰上遮天蔽日的风暴,整个神经都已经恐惧得犹如冰块般冷硬。 问题就在于,无论他如何害怕,都不能表现出无措和失态,要镇定到让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年龄。 “不要慌,蒂姆。”帕德菲斯用训斥的语气压制了年轻学徒的躁动,他示意自己的弟子凑过来,他有话要悄声吩咐:“听着,蒂姆,我有不好的预感,如果你能活下来……” “老师!”蒂姆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都会没事的。” “听我说,蒂姆,这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改变的事实!”帕德菲斯一把揪住弟子的胸襟,将他拉了一个趔趄,“这位城主大人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他是这个队伍里最重要,也最有机会活下来的人,跟着他,如果有可能,你要成为第二个。活下去,到阿拉诺赫找大魔导师塔·拉夏阁下,他是最强大的法师,仅存的传奇者之一,我的老师,把你的情况和遭遇到的一切,丝毫不遗地告诉他。” “为什么您不自己去做?” “因为我已经老了。”帕德菲斯露出苍老和蔼的笑容回答道,“我此生无望成为大师,真是有愧先师的教导,但你不同,蒂姆,你还年轻,年轻人总是充满了机会。” “老师……” 狂风打落了学徒的声音,他无法想象此时的情况竟然恶劣到连自己的老师也只能无奈留下遗言,他直至如今,仍旧对胜利的充满希冀。虽然对这种死亡的预感感到虚幻和不详,但一想到老师在最后还挂心自己,他就哽咽说不出话来。 “不要伤心,身为一个战士,如果一定要死,能马革裹尸是最好的结局。我从小就讨厌老人,因为他们痴呆,丑陋,动不动就浑身毛病,老是给人添麻烦,所以我老早就决定了,绝不能变成那种行尸走肉。”帕德菲斯的眼眸中散发豁然和热切,让蒂姆觉得那双目光,其实并不是投在自己脸上,而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去向一个遥远的山乡:“我曾经有一个老祖母,在我照顾她的时候,她已经连说话都无法办到了。虽然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实际上,每当我为老祖母擦拭身子,看着她那皮包骨的身躯,那满是老人斑和皱纹的皮肤,当她用湿冷的手摸着我的头,我就害怕极了,觉得她好似随时会把孩子杀掉吃了的女巫,所以我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巴不得她早些死掉才好。当她真的死了的时候,眼中淌下泪来,心里却真的快活开朗了。唉——每当我想到自己迟早也会落得老祖母那样的下场,心中就没有片刻安宁,所以,当我成为了法师后,变得比任何人都努力……是不是正因为初衷不纯良,现在才变成老师的弟子里最不堪的一位呢?” “别说了,老师,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蒂姆安慰道。 “是吗?在你的心里……是这样啊。”老法师不予评置,只是淡淡地笑了起来。 蒂姆还待说些什么,忽然觉得四周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帕德菲斯的表情也僵住了,他比弟子更早感到空气中那种异样的震动。两人惶然看向前方的裂缝,他们已经感觉出来了,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沉闷的吼声倏然消失了,那双和裂缝搏斗的怪手仍在僵持,并且稍稍颤抖,却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地板震动了数下,开始众人都没在意,可是当这个震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到了最后,就像要将地面抖碎时,他们就再也不能视若无睹了。 修利文首先察觉,震动的源头就是那道忽然间悄无声息的裂缝。 “退后,退后!”他的高声大叫中带着一丝慌张,“要来了,大家小心!” 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堕落剑士也放弃了守护魔法阵的念头,带着一丝惊惶和恐惧的神情向远处退去。他献祭痛苦之王,完成降临仪式,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力量,可不能在达到目的前,就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那个堕落法师同伴就是前车之鉴,炼狱的魔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算他拥有足够的智慧,是个知情达理的存在,但是对于一个巨人来说,要注意不踩死落脚处的蚂蚁,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吧。 诸人相互搀扶着向后退的时候,又一道强劲的波峰让地面上所有的物体都飞溅起来,发出叮叮咣咣的暴躁声响,坚硬的石板好似柔软的地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不断上下起伏,令人身形摇晃,不断踉跄。 刹那间,诡异的尖叫声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并在转瞬间拔高,再也听不见,只剩下一片泛起涟漪的空间。一股尖锐的力量冲击着他们的耳膜,似乎连脑浆都要在剧烈细密的震动中从腔管从倒溢出来。 每个人都不由自主捂住了耳朵,蒂姆的耳廓、眼角、鼻孔和嘴角都渗出鲜血,他痛苦地大叫,但没有人能听出他在叫些什么。 第63章 声音从嘴里吐出来时,就被那种震荡的力量斩断了。 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死寂,只烙印下人类痛苦的姿态。 时间似乎定格了一下,那双巨手用力将裂缝扯出了十几米高,六七米宽的大口子,两簇熊熊燃烧的篝火出现在裂缝后幽深的黑暗中。 来自强大震荡力量的压迫毫无征兆地骤然退去,眨眼之间,诸人被丢回一片狼藉的正常世界。 他们还来不得喘上一口气,刚抬起头来,一个黑影被从裂缝中砸了出来。 那是一颗刚斩下的首级,断颈淌下金色的液体,一接触到空气就立刻挥发,弥漫在其周围的死气顿时消弭,让众人清晰感觉到空气清爽了许多。这颗首级的体积比成年人要大上一半,看起来像是戴着头盔的骑士,这种头盔的额前有角,也有双耳处的飞翼,但并不是钢铁制作的,而完完全全就是类似肌肉的东西。 它并不是人类,但似乎也不是炼狱生物。 银汉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已经将手伸进腰包中,抓紧了那团球状的道具,心中好似面临大敌当前的士官般疯狂地叫喊:稳住!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定要稳住! 所有人都没有动作,各自心中都充满了忌惮,只有修利文忽然排开众人走上前拾起了那颗首级。当他试图凑近些研究断颈处的结构时,金色的血液挥发而成的气体立刻让他的左眼遭受辛辣的刺激。 “可恶,什么鬼东西。”男孩拭去泪痕,啐骂道。 在他的话语落下的时候,又一颗硕大无比的头颅从裂缝中钻了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这一次再不是失去生机的死物了,那颗头颅张开巨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发出轰雷般的吼声,它的呼吸从喉咙中涌出来,就变成了一股能够将树木刮断的狂风。 赛巴斯安娜及时将修利文保护在身后,男孩只听到风中响起一声飘忽的惊叫。 “督瑞尔,你是督瑞尔!”老法师紧紧盯着那颗炼狱怪物的头颅,想起了自己求学时,从老师塔拉·夏口中听闻的关于上次末日之战的隐秘。 第六十七章痛苦之王 很久以前,在抵抗炼狱入侵,豁出了一切,赌上人类未来的战场上,有一位传奇的骑士使用着和他人截然不同的力量,这种力量厚重,澎湃,就像暖春的阳光,散发着柔和的金黄色。这种力量似乎天生就是炼狱之力的克星,他一路冲杀,当者披靡,一举跃居最受人们爱戴的英雄。这个男人原本默默无名,突然的崛起让认识他的亲朋好友们都感到诧异。 但是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人们已经无力猜忌,战力变强总归是一个好事,也就将疑惑压在心底,久而久之,也就对这个男人屡次展现的实力感到麻木和习惯。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初流鼻涕偷果子吃的顽皮鬼也学会隐藏实力了,真是瞒得我们好辛苦,不过说来也对,他小时候可是被誉为难得一见的天才呀。” 只有他的好友——天才法师塔·拉夏知道,这个男人本不应该变得如此强大,因为他根本不具备常识性强化的空间。他是一个恒法者,一生下来,就是法力二十三级。这让他幼年过得风光,可是当所有人的实力随着时间的积累陆续提高后,便渐渐淡于人们的视线之外。 尽管塔·拉夏没有经历过,但是,从高处坠落,而且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干扰这个进程,想必并不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他不知道这位好友究竟是如何想的,男人曾经阴沉颓丧了一些日子,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日乐观的本性。 在法师的印象里,这个人从来藏不住心事,烦恼也不会久埋心底,是个诚恳率真,经受打击后又添加了一种稳重魅力的男性。 这让他一举捕获了心爱之人的芳心。 虽然法师觉得,具备这种近乎完美的性格和心智的人,不应该随波逐流,就此凋零在历史的河滩上,但是好友的天份就摆在那里,那是个人类用了千年都无法跨越的关卡。 塔·拉夏只能扼腕长叹,心中洋溢着人生的错落和无奈。 他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用在为这个好友寻求解脱之道上。 “好了好了,别老苦着脸,你看我像钻牛角尖的人吗?我又不是非要成为英雄不可,倒是你这个家伙,是不是有点儿走火入魔了?我说你呀,都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好女人吧,别老是琢磨你的炼金术,听说最近有人用人体做试验呢,搞得人心惶惶的,你可别走上歧途呀。”这个好友带着爽朗的笑容安慰他道:“而且就算我是恒发者,也不代表我无法成为大师嘛。你看,我马上就要去修行了,到阿拉诺赫去,我最近碰到一个女人……” “女人?”塔·拉夏敏感地打断了男人的话,他可是知道这个男人在承受了残酷现实的磨砺后,已经从腼腆小生转变成有些放浪形骸的情场浪子,就算有了老婆和孩子,也仅仅在表面上收敛了一些,私下里经常故态重萌,虽然并没有行差踏错,但也让人忍不住捏把冷汗。 他的妻子可是人所周知的专情和泼辣,要是真有个意外,自己保不了也得殃及池鱼。 现在,这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就放下妻子和儿子,千里迢迢跑到阿拉诺赫去? 似乎看穿了法师心中所想,男人有些讪讪。 “一个搞占卜的,我根本连脸都没见到。” 塔·拉夏的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少有的捉弄。 “比起相貌来,你更专注的不是身材吗?” “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男人跳起来,表情严肃地申明:“我像这么肤浅的人吗?实话告诉你,我可是充满哲人气质的品花人,若被女人吸引,必定是因为她的灵魂令人回味无穷,就像我老婆。” “哈,灵魂。”塔·拉夏知机地用不屑的态度为这个讨论划下休止符,若不如此,这个男人完全会将正事丢一旁,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那么,那个女人,是个怎样的家伙?” 男人被噎得一肚子闷气,但话题转到他的遭遇时,脸上又绽放出奇怪的光彩。 “一个身穿斗篷的女人,当她纠缠我的时候,我还有些不耐烦。”他加重了“纠缠”这个词汇,玩味地说:“不过我这人气度平和,所以有陌生女人前来打扰,也不介意听听,人家也得养家糊口嘛。” “别老绕弯子。” “好的,好的,真没耐性,看来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们得找个时间谈谈,否则被你大嘴巴说出去,还不知道我的形象要被积毁销骨成什么样子。”男人一边嘟嘟抱怨,一边继续述说自己的经历:“我和那女人谈了一阵,忽然觉得她的身上有某种说不出来的气质,看上去不像那种靠话术讨生活的骗子,虽然她的脸藏在兜帽里,但我还是有一种预感,她将要告诉我的,将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启示!” 塔·拉夏皱起眉头。 “不是魅惑术?” “不是!当然不是!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判断?”男人固执地说。 “好吧,这个问题暂且放一边,我很好奇,她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么确信她有真材实料?” “感觉,知道吗?算了,你这种书呆子肯定不知道。她当然不会去猜测我的过去和烦恼,你知道这种手段有多么愚蠢俗气,我一听就厌烦。她的斗篷里射出两道幽深的光,似乎能够看到我的心底,她的声线就像空山鸟语,余韵十足,我和她闲扯了一会家常,她也不觉得厌烦,我觉得和她相处真是一件令人舒畅愉快的事情,她的话不多,但是个很好的听众,似乎有一种力量让我把心窝子的话都掏出来。” “原来如此,还是你主动挑起话题的吧?”塔·拉夏轻笑起来:“你反过去搭讪她?” “什么搭讪,说得这么难听,这叫交流,我看她好像是第一次做这事,很紧张的样子,盯着我老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真是令人尴尬。” 无论男人怎么争辩,但是在塔·拉夏听来,还是有种“魅惑”的力量在使怪,这是一种他一直无法彻底解读的力量,它的可怕就在于,即便其过程在他人眼中存在十分明显的特征,但承受者却全然不觉,理想偃旗息鼓,感性主导一切,除非有一面能够照出自己原本模样的镜子,两相比较,否则只能越陷越深。 但是能够让自己这位经验丰富的好友身陷其中,必然不是简单的手段,这样的人物,或者说,拥有这种等级力量的组织,在他的印象里,似乎有这么一个。 那也是个以占卜者为核心的组织,在法师塔·拉夏看来,无论其他人称呼她们是“先知”也好,“贤者”也好,但都脱离不了这个最基本的概念。 组织有几个明显的特征: 一、成员为女性。二、精于占卜。三、拥有一种奇特的人格魅力,毋宁说是魅惑力量。四、地位最高的是盲人。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眼睛,反而能够不受到表象的束缚,更容易看清本质的缘故,人们虽然看不起盲人,但另一方面,参考对自己来说神秘莫测的物事时,比起相信拥有眼睛的自己,更相信失去眼睛的女性。 相传女性拥有着强烈的直觉,在法术的研究中,也有无数例证试图展现其魔性的一面。 简单说来,塔·拉夏觉得这是因为女性拥有“生育”的能力,其存在最为贴近“起源”和“诞生”的本质。这对于生命来说,无论是本能还是后天的认知,都会产生致命的诱惑。 不过这个组织并不活跃,他此时也只是在高层的阴影中窥到一鳞半爪,并逐渐生出一种恐惧感——它在所有人都还没自觉的时候,已经悄悄地渗透了金字塔社会的顶端。 第64章 对于一名法师来说,无法确定和把握的物事被称之为“禁忌”。纵观人类的历史,对待禁忌有两个最基本的做法,一是避开它,一是了解它。法师这个职业,追溯其源头和本质,就是为了解除对禁忌的恐惧,而强迫自己去了解它,并在这个过程中体会到胜利的快感,对好奇心的满足不过是副产物而已。 同时,塔·拉夏对于占卜和先知这种形式上相同,但本质和初衷却与法术南辕北辙的力量,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她来自哪里?盲眼修女?” “不知道,她没说,我也没问,看起来有点儿像修女,你知道,就都是那种保守的感觉,是个好女人。”男人回味地咂咂嘴,说:“修女都是好女人。而且我很肯定,她的眼睛没有瞎,或者说,亮的让人透心凉。” “那么,然后呢?怎么会让你去阿拉诺赫?” “她和我分手前忽然提起的,说是那里拥有一种让人改变一生的力量,只有这句话让她看上去有点儿占卜者的味道,我觉得很在意,所以决定去走走,反正就算被骗,也不会损失什么。” “不损失什么?”塔·拉夏玩味地咀嚼着好友的思维方式,“没说固定的地方吗?” “当然,否则我会更小心一些。” 的确,阿拉诺赫是个庞大的地域,在这种范围内针对某个人设下陷阱,是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和人物财力的,塔·拉夏看不出自己的好友身上有哪一点值得对方花这个心思。 于是男人抱持着旅行的轻松心态去了阿拉诺赫,在那里,他碰到了塔·拉夏当时无法想象到的奇遇,究竟是怎样一个旅程,他回来后绝口不提,但是从那时开始,他的人生的确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男人在塔·拉夏探寻和看顾的目光中,戴上了了一个光鲜的光环:圣骑士。 圣骑士都瑞尔,传奇者,炼狱怪物的屠戮者,一个表里如一,飒爽成熟且顾家的男人,就和塔·拉夏很久以前的判断一样,拥有着近乎完美的性格和心智,在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后,他成为了一个战无不胜的奇迹之男。 这样的男人,本应该在人类的天空下闪烁炫目的光芒,成为一颗在夜中指引人们前行,给予人们信心和力量的永恒星辰。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坠落和他的崛起同样突然,在塔·拉夏稍稍放下心来,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开的刹那,他竟然在战场上战死了——这是参加了那场小战役后存活下来的士兵们统一的说法,对于当时的描述,他们众口一声,说是恐惧之王亲自降临,在让人感到无力绝望的激战后将其杀死,连尸体都被夺走了。 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恐惧之王降临,而这一小队的士兵竟然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存活下来,但是事后无论如何再三提审,都没有找到谎言的迹象。 贵族们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来淡化他的影响力,焚烧记载他生平和事迹的书籍,杀死他的妻儿,不论血缘姻亲,将关系网中“九”之数范围内的亲朋好友连坐杀绝。时光悠然飞逝,圣骑士都瑞尔的名字,如今只会出现在禁忌的野史中,而且对于其人其事,因为实在没有太多的记载,这个男人再一次如同他的童年般,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塔·拉夏对此耿耿于怀,他在这个残酷的事件中无法拯救任何人,不仅是力量上的欠缺,也缺乏反应的时间和反击的时机,仅仅让自己活下来,就已经精疲力竭,最后不得不做出妥协。尽管按照协议,不能再追究和过问此事,但是他仍旧想弄明白三个问题: 第一,那名神秘的占卜女人是谁?第二,阿拉诺赫里藏着什么?第三,恐惧之王为什么要带走都瑞尔的尸体?法师的直觉让他一直无法相信好友的死讯。 于是,塔·拉夏前往阿拉诺赫,追寻着好友都瑞尔的足迹,并隐居其中进行自己的研究,即便是最后一场为人来赢得喘息的末日之战都没有现身。 这种无作为或许也表明了他的愤怒和判断:人类是不会就此灭亡,而他也不会再与贵族和王室纠葛下去。 身为这位才华横溢的天才法师的弟子,帕德菲斯曾经在老师的法师塔中看过都瑞尔的记载和画像,那些都是身为其知心好友的塔·拉夏的缅怀和追忆,生活鲜动,可信度比之流言野史不知高出几许。其中就有着都瑞尔成为圣骑士后披盔带甲的战场肖像。 帕德菲斯绝对不会认错,眼前这个巨大怪物的脑袋和手掌,虽然比起人类,更贴近炼狱生物,充满了扭曲、尖锐和怪异的压迫,如同野兽一般,但是依旧残留有那副战场肖像的痕迹——一个由肌肉和铠甲交融在一起的炼狱骑士。 双眼之所以如同熊熊的篝火,正因为其燃料是对人类的恨意。 它是一个复仇者,它要找回贵族们在其死后施加其身的残酷,它要将痛苦和黑暗散播给每一个被其视为帮凶的人类——这副模样已经能说明一切:“一百年过去了,我,都瑞尔,回来了!” “恭迎您,伟大的痛苦之王,堕落者如今之共主,愿您的威名永垂不朽。”堕落剑士颤抖的话声,将帕德菲斯打入绝望的深渊。 修利文众人朝帕德菲斯投来惊奇的目光,尤其是蒂姆,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老师。 “您知道它?” “是你吗?都瑞尔。”帕德菲斯没有理会自己的弟子,沉痛地质问着痛苦之王。他得到老师塔·拉夏的言传身教,在情感上也受到熏陶,这个曾经以令人扼腕长叹的残缺美存在于憧憬中的人物,却以这样违和的形态出现,老法师不由得生出一种被背叛被玷污的愤怒。 若是老师在这里,会是怎样的情感呢?帕德菲斯想象不出,但是,对他而言,就好像积蓄了无数年的油田,一瞬间燃起大火,让他完全忘却了那股令人胆颤的威压。 与骑士头盔的面罩相似的地方,钢铁色泽的筋肉发生蠕动,露出一张人类的面孔。 它稍稍垂下目光,淡泊如同看待一只蝼蚁,有一种恨意的波涛拍击在帕德菲斯的脸上,让他的肌肤隐隐火烧般痛楚。 他知道贵族们对他做了些什么,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应该堕落的——理由什么的并不重要,是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看待物事一向很理性,就像自己的老师,但是当感性喷涌出来时,灵魂也只能颤抖地屈服。 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愤怒过后是被扭曲的痛苦,正如珍藏在心中无数年的宝物,一朝被赠送者无情地砸碎在地上,如玻璃般脆弱地粉碎了。 为什么会这样?都瑞尔在被炼狱带走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对死亡抱持着无奈豁达态度的老法师一瞬间又恢复了对死亡的恐惧,他还不想死,他想要明白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否则将死不瞑目。 第六十八章灵魂石 痛苦之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嘴角稍稍向上撇起,勾出不屑的弧线。它打了个响鼻,就带起一阵狂风,将老法师吹得差点儿摔倒在地上。蒂姆连忙跑上去扶住他,为老师的屈辱而愤怒的视线如同长枪般投在都瑞尔的脸上,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都瑞尔张开嘴,一波声音的冲击再一次让房间禁受风暴的洗礼,诸人耳膜萎靡,没有人听得清它到底在说些什么。 半晌,一个如同山岳般厚实沉重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 “好久没有用这个声音说话了。”痛苦之王以一种缓慢的语速说到,就像是拖着成吨的负重:“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人记得我曾经的名字,你是谁?” “我是帕德菲斯,塔·拉夏的学生!”虽然距离很近,但是对面这个庞然大物,老法师仍旧不自主喊了起来。 “塔——拉夏……原来如此,是老朋友的弟子吗?”痛苦之王发出滚雷般的别有意味的笑声:“那么,你还愣在这个做什么呢?去,告诉你的老师,他最好的朋友回来看他了。” “你以为他会希望见到现在的你吗?”老法师尖锐地反问道。 “为什么不呢?我辛辛苦苦回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向他要一个答案。” “什么?” “不要着急,你心中的痛苦,我已经感觉到了,真的非常美味,但是看在塔·拉夏的面子上,我不吃你,走吧,到你的老师的身边去,你要的答案,在他那里。”痛苦之王说罢,没再留给老法师反应的时间,转向毕恭毕敬伫立一边的堕落剑士哈里森,“还有你,做得不错,作为奖励,我允许你知道我的神名,就像召唤我的那位法师一样。”说着,它露出玩味的笑容:“那么,选择吧,凡人,你是否接受这份赏赐呢?” 堕落法师的下场浮现在哈里森的眼前,痛苦之王的言下之意,似乎和获知神名有关,这让哈里森犹豫不决。他知道神名的力量,对之心怀憧憬,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的赌桌上,痛苦的是必须要将自己的生命当作筹码。放弃是第一个被丢弃的选择,剑士的眉宇间凝聚起忧虑的乌云,他不相信痛苦之王留给自己的只有死亡一途,这个炼狱魔王之所以能在百年间,取代恐惧之王在堕落者中的信仰地位,除了“痛苦比恐惧更直接”这种本质上的便利,更因为它虽然戏虐,但在赏罚上却是最公正严明的一个。 究竟是什么缘故,导致了堕落法师的死亡?哈里森快速在心中推演各种可能性,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无法承受神名的力量——这让哈里森更为不安,那位同伴的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他无法办到的事情,自己能够做到吗? 第65章 不过,痛苦之王已经面露不耐,屈服于王者的威压下变得温顺的死气,又逐渐开始暴躁起来。如今有了同一个核心,死气已经不再具备无序混乱的本质。然而,相对紧密有序的集团军暴动起来,更令人为深蕴其中的澎湃力量感到恐惧。 最终,哈里森还是将手中仅有的筹码扔上了赌桌,让他做下这个决定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相信痛苦之王绝不会无的放矢,故意将人引上绝路。他为痛苦之王服务了那么久,从未听说过赏赐本身就是陷阱的情况,既然它决定将神名当作赏赐,就算有陷阱,也必然藏于过程,而非结果。 “多谢您的厚赐。”他沉声道:“请容许您卑微的仆人知晓您的威名。” 修利文心说不妙,可是他既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醒目的违抗都只能招来毁灭。他明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却没有事先抽身而退,就是为了目睹结果的产生。 或许再一次提升力量的堕落剑士,很可能在之后将自己杀死,痛苦之王也很可能赋予他新的使命,并出手除掉自己一行,但在结果成为现实之前,变数仍旧在起作用,尽管几率十分微茫。 男孩知道自己是在赌博,但是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冒这个险,若在确定结果之前贸然离开,最终却因为变数而导致将来可能的更大的损失,是他无法接受的。 哈里森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恍神,然后头脑中浮现一个似有似无的声音,他下意识知道,这就是痛苦之王的神名,并不是“都瑞尔”这么简单的称谓。随着声音的述说,力量从体内的空虚中流淌出来,渐渐注入肉体和灵魂,他踏上了堕落法师曾经走过的道路,茁壮成长的感觉并不让人感到痛苦,拥有一种令人不自觉沉湎其中的快感。 拔高、壮大、充实…… 堕落法师融化的场景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种快感瞬间变成了恐惧。 够了,停下,快停下!哈里森的灵魂颤抖起来。可他无法阻止力量的灌入,无法控制自己的迷失,他的神智如同卷入凶猛伟岸的大海漩涡,在高速的搅拌中,朝中心的深渊坠落。 他本能知道不能掉下去,否则自己就会步入堕落法师的后尘。 有什么办法?对!疼痛,只有痛苦才能阻止这一切,因为这是痛苦之王的力量。 那个飘忽在灵魂耳边的声音,不仅在述说着名字,更宣扬着它的教义,哈里森一瞬间福至心灵,生于痛苦,死于安死,只有痛苦才是生存和力量的真正本质。 在修利文的眼中,堕落剑士舒畅的表情瞬间扭曲起来,这种夹杂着欢愉和恐惧的表情变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怪异,让人心底冒出凉气。 那个男人试图举起手中的剑刺向大腿,可是他的手颤抖着,身体如同淤泥一般瘫倒在地上,似乎全身的骨骼都软化了。 抽出大半的剑掉在地上,发出丧钟般的悲鸣。 痛苦之王发出愉快的笑声,可是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寒气,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他快要死了。”修利文喃喃地说,这个结果看起来不错,可是这副怪异的场面丝毫无法让人开心起来。 “他不是你的信徒吗?你就这样对待为你服务的人?”帕德菲斯颤抖着声音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痛苦之王似乎并不准备拿眼前的蝼蚁如何,饶有闲情逸致地回答道:“他为我办事,所以我赐予他力量,这和他是否有能力接受这个力量并没有太大的联系,这是一个考验,一个小小的乐趣,真正明了吾之力量真义的人,自然不会在这里倒下。” 帕德菲斯握紧了法杖,没有说话。 修利文心中忽然浮现一个问题,痛苦之王都瑞尔将裂缝开可以容纳头颅的口子后,就再也没有动作,这是为什么呢? 或许这个空间虽然是特别的,但仍旧不足以承载它的全部力量。 它现身于此处,必定怀有某种目的,让它不得不借助他人之手,例如眼前这个堕落剑士。 修利文努力让自己的思维转动起来,以此减少魔眼给身体带来的负担和痛楚,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条裂缝上,试图找出那颗白点。 如果自己对于魔眼新力量的推论是正确的,那么那里应该有一个结点,摧毁它,就能够导致裂缝的崩溃,说不定就能再次将痛苦之王推回炼狱的深渊中。 虽然就算找到结点,还需要接近它的方法,但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令人庆幸的是,痛苦之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颗魔眼的存在,亦或是对它来说,这只眼睛的力量不值一提? 修利文冷静地,悄悄地,藏在女仆的身后,偷窥着空间的虚实。 “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人?”痛苦之王的目光投向门口的战士,“我从你身上感到熟悉的力量。” 银汉的手心渗出冷汗,冰凉黏腻,他脸色僵硬地站在那里,心中充满焦虑。 为什么还不来?已经死绝了吗? “不,不是你本体发出来的。”痛苦之王眯起眼睛:“我感觉到了,是在——” 它的话还没有说完,空间裂缝中猛然迸射出金色的光芒。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纯净、剧烈、充满排斥性的力量随着光芒射向每一寸空间。 痛苦之王发出怒吼,人类的面孔在金光的照耀下呈现出灼伤的痕迹,但又瞬即恢复,紧接着又被灼伤,在眨眼的时间里,反复了数次,于是肌肉状的铠甲再次蠕动起来,将这张脸层层盖住,如同骑士放下了面罩,一种战斗的意志随着怒气的勃发高涨起来。 裂缝后面发生了剧烈的动荡,是战斗,而且金色的血液飞溅出来,一如被修利文拾走的头颅所流下的那种血液。 痛苦之王的头颅不断挣动,虽然显得稍稍有些狼狈,但是双手却不打算收回去,全力应付身后的激战。 黑色的气体在金光中若隐若现,袅袅升起,并相互抵消地散去。 那种超越人类听觉的声波冲击再一次出现,比前几次更要剧烈,化作一张无形的大手,狠狠将众人从地上掀了出去。 哈里森的身体如同烂泥般砸在墙柱上,又摔在地上,滚了两滚,似乎昏迷了过去。 修利文迅速爬起身时,看到了这一幕,他立刻指着剑士大叫着:杀了他! 没有人听见他在说些什么,他们的听觉充斥着疼痛和空白,可是陆续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赛巴斯安娜第一个适应了险恶的环境,她的身体不断产生涟漪般的波动,将手中的斧子朝堕落剑士掷去,可是斧子在半途就被一种漫溢在空间中的无形力量给吹飞。 当神经都随着声音所带来的痛苦抽搐时,唯一能够念动咒文的法师就只剩下碧达夏雪,但她目睹赛巴斯安娜的失败后,立刻放弃了法术,如果不念咒,那么法术的力量就算抵达堕落剑士的身上也所剩无几,而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机会不知何时就会错失,痛苦之王陷入麻烦之中,但是彼此纠缠的力量并不相等,她直觉感到,攻击痛苦之王的那方很快就会失败。 于是她凭借超乎想象的强大体质迅速展开行动,和赛巴斯安娜同时朝虚弱的堕落剑士冲去。一个人的手杖弹出剑刃,一个人手执最后一把斧子。 修利文浑身伤痕累累,五孔流血,形如恶鬼,却也充满了狠劲,拼命朝堕落剑士爬去。 他扫了裂缝一眼,在死气和金光纠葛的角落,一个白点在魔眼中闪过。 可恶,太远了! 男孩紧咬着牙关,虽然心中充满失望和不甘,可他一种强大的自持力让他迅速抛却了这种情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堕落剑士哈里森身上。 可是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个异样的行动,修利文转过头去,只见一度打乱战局的战士再次有所动作。 一层金色的光膜笼罩了男人的身体,在力量的冲击下,原本光球的形状被无形的手随意扭捏,歪曲得不成样子,看上去十分脆弱,随时都会破裂。 痛苦之王又受了一记重击,头颅缩回裂缝中。 银汉心知时候已到,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腰包中掏出一颗圆球,趟前两步,用力朝裂缝掷去。 “去死吧!怪物!”他的口形如此大张着。 圆球飞出护照时,带走了一片金光,迅速没入空间裂缝幽黑的巨口中。 包围银汉的光球就像被抽走了最后一根稻草,无声地崩碎在力量的巨流中,战士被忽然涌入的狂暴之力向后推了几步,便再也坚持不住,被狠狠砸出了门外。 裂缝深沉的底色忽然全部染上了厚重的金光,修利文机警地用手在地上扣出五个指洞。一股庞沛的冲击再次决堤而出,将裂口撕得更大,然后轻而易举地将已经抵达堕落战士身边的碧达夏雪和赛巴斯安娜掀了回去。 所有人都直接受到冲击,纷纷吐出血沫,朝门口摔去,只有修利文苦苦支撑,忽然“咔”的一声在心底响起。 手指! 五根手指陆续折断,男孩痛苦地大叫起来,可是声音被狂暴的力量吞没。 鲜血不断从五官流出,在他倔强地不肯合上的血红色视野里,被力量压得凝实的墙壁被更强大的力量掘起,土石纷纷飞舞起来,先是指甲般小块,然后是拳头大小的,紧接着,脑袋大的,桌子大的,陆续融汇进狂肆的激流中,从他的头顶刮了过去,重重击打在墙面上。 龟裂不断在墙壁上蔓延,然后,在修利文的魔眼中,无数的白点陆续呈现,一个紧接一个地密合起来,变成了龟裂的曲折线段的一部分。 第66章 魔眼一瞬间变得灼热,好似融化了一般,迅即陷入一片茫然的黑暗中。 本能就像断了线的木偶,顿时悄无声息,只在男孩的灵魂深处留下一块无法填补的空白。 它死了。 修利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呆滞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那只眼睛一直带给他一种深层的恐惧,但是此时失去它,他心底油然喷发出一种强烈的愤怒。男孩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他顶着万钧的压力,颤颤巍巍地试图站起来。他一步三滑,脸扭曲得可怖,就像失去了最亲密的爱人。 一块巨石猛然从对面的墙壁上脱落,朝他迎头砸来。 修利文没有任何抵挡的意思,只是怒瞪着它,就像看待一个试图亵渎贵族的尊严的恶徒,决不妥协,绝不避让,实际上,他也再也丝毫可以抵挡的力量了,凭着一股冲动站起身来,将自己暴露在致命的枪口前,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难堪地匍匐在强大的脚下。 就是死,就是被砸成肉饼,也要站起来,避让和苟且能够存活,但这一定不是我的人生!修利文的灵魂发出面对狂暴的反手就能销毁自己的力量也针锋不让的怒吼。 他用仅存的左拳捶向巨石。 五指在眼前扭曲得不成形状,但巨石猛然一顿,从击中处迅速龟裂崩碎。 魔眼消失了,但是它曾经赋予他的强大肉体力量似乎还在,修利文觉得身体似乎要燃烧起来。 真的燃烧起来。 熊熊的火焰一瞬间从毛孔里喷了出来,将全身的衣服烧成灰烬,将男孩化作焦黑的人形,可是这个人形却还能活动。 火焰让修利文充满力量,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层层地化作飞灰,可是却让他充满了无视周遭越来越强烈的金光,以及愈加趋向一个临界点的力量暴走。 然后他看到了三只长着洁白翅膀的人形生命从金色的裂缝中飞了出来,虽然浑身伤痕,无数脱落的羽毛在风中飞舞,最终化作荧光点点消失,却澎湃着机械般不息的战意。 多么美丽的生物。 随着它们的降临,这个狂乱的世界似乎一瞬间沉入了幽静安宁,犹如时间静止的深海。 “圣洁!圣洁!主的光芒笼罩大地!堕落者必将永不复还!永不复还!”他似乎听到它们如此唱到。 在它们手中,分别捧着三颗晶莹流彩的石头。 灵魂石!一个声音在男孩的耳边说。 先知之眼似乎共鸣般发出震动,它没有在激战中掉落,但在笼罩修利文身体的愤怒火焰中,渐渐融化。 渐渐的,像水一样流进正飞速变成黑灰的男孩躯壳里…… 第六十九章降临 王国历法,暗黑纪年,137年三月。 广袤的大地迎来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湿冷的南风撼动树梢,一路越过繁华城市,凋敝野村,以及那些日夜厮杀,永无止尽的荒郊战场,携着浓烈的思绪和血腥扑向末日荒野。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矗立着陡峭的绝壁和断裂的丘陵,满眼尽是红得发黑的沙石,当狂风呼啸的时候,就好像被鲜血一寸一寸地涂上,有一些还没干涸,就随风稠重地淌着。 越往前行,就会看到越多破碎的甲胄,断裂的白骨,半腐烂的尸身,以及墓碑状伫立大地的锈迹斑驳的武器。 悲凉和死亡的味道就像最烈的酒,既能把人呛着,也能点燃人的心火。 呼啸的风声送来低沉的闷雷声,一半是来自天顶,一半来自丘陵之后的大地。眨眼间,丘陵顶端升起一面大旗,大旗上的盾牌十字剑纹章苍劲地抖动,发出冷厉的甩打声。旗帜迅速越过弧形的顶峰,在它身后牵出更多的旗帜,以及一长串觅食的蚁群般幢幢的黑影。 骑士和步兵的混编队总共三千人,分别来自炼狱城主的私人护卫,国王使团的护送队以及炼狱骑士团第三纵队。 这些人或许最终目的各有不同,但是现下的心态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救援城主,用实际的行动获求他的赦免——护送队在不久前送来了国王的特使,也送来了危险的刺客,让盘踞炼狱城的蛇发者勃然大怒。即便他们自认无辜,也无处分说,逃跑看似一个好选择,但是这就坐实了自己的罪证,一旦被列为叛逆,无论跑到何处都会遭到贵族和王族的封锁和剿杀。若真是黑手,或许早就准备好了退路,可问题在于他们不是,因此没有人会为他们擦屁股,没有人给他们收尸善后,甚至还会祸及亲人。 他们也知道此战若是不豁尽全力去取得胜利,那么身为主力和监军的另外两批人马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剪除,理由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而且光明正大。 因为编制时已经围绕机动性、实力和军心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考量,所以成军后的效果十分显著,迄今为止,所有人都众志成城,隐隐浮动着钢枪般的锐气。 披戴蓝纹重甲的女骑士基丽在丘陵顶部拉住缰绳。 “怎么了?基丽大人。”扈从拨马走近她的身边问道。 那是一个眉宇刚刚化开的少女,大约十六七岁,五官残留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淡淡青涩。虽然全身上下散发出锐利的杀伐之气,但是姣好的姿容和矜持谨慎的动作中,仍旧充塞着贵族式循规蹈矩的气味。 基丽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头望着天空。那里一片昏暗的紫红色,乌云的漩涡徐徐转动,宛如恶神张开的巨口,遨游其中的雷蛇若隐若现,不时闪过一鳞半爪。 云层上突兀的暗影的体积比刚出城时收敛了近乎一半,大约只剩下炼狱城大小,但色泽却愈加深重了。 炼狱城的恐慌应该控制住了吧,因为已经可以判断,无论这玩意是什么东西,它的落点离城堡实际上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头盔面甲的缝隙中喷出白气,呼吸声如同鼓风机般凝重。 “要落下来了。”女骑士的声音拘束在头盔中,显得嗡气。 扈从少女顺着基丽的视线望了一眼,但很快就收了回来,她不明白自己侍奉的这位大人心中在想什么,她难道不是为了蛇发者的鲁莽行动心焦如焚吗?既然如此,就不应该理会这些琐事。她想起自己的未婚夫,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势必会把一切抛之脑后,不顾一切地跑到他的身边去吧。 她很理智地觉得自己是会这么做的,即便就算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这种冲动不正象征着少女的情怀吗? 少女的家族以战功为勋,在祖父一辈封得爵位,按照惯例,只要没有叛逆之类的重罪,这种由军功晋升而得的爵位和封赏会持续到最后一个族人战死为止,而争战沙场也同时是爵位者的义务和责任。若要转型成凭借政治功绩晋升的贵族,若没有相当的背景和能力,是极为困难的。尽管,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政治并不比沙场来得安全。但那毕竟是看不见的刀锋,无论杀人还是被杀,都能得一个痛快。而在战场上,对着明刀明枪,每死一个亲人,就如同在心头上剐了一块肉。 少女的家族是十分平凡的战功贵族,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成为政坛新星,与其说他们对贵族的地位和面子十分执着,不如说是执着于其代表的军功。对他们来说,贵族的头衔是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自己身上穿的稠衣,饮下的美酒,不用忍饥受冻,每一枚花费出去的金币,这些都是前人的武勇、鲜血乃至于生命的结晶。 他们吃的喝的,都是先人的血肉,所以他们有责任将它一代代地传下去,不能让这些美好珍贵的物事在自己手中断绝。 这是一种荣耀,一种责任,一种祭祀,一种压缩得几乎变质的爱意。 维持一切,保持原样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拿起自己的刀剑,去厮杀,去拼抢,去杀死每一个试图绊倒自己的生命。 这一点,对于这个家族的直系血脉来说,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一样的,也是必须的。 在战场上活得久了,就会拥有一种死寂般的气息,好似脚下每一步都会踩出血印,每一个呼吸都试图抢走他人的空气,目光也似一滩死水,无论灵魂如何燃烧,也不会流露出一丝活力。在战场上活得久的人多了,这种气息就会凝聚在他们经常逗留的地方,化作一种近乎实质的阴冷,就算在向阳的地方,也丝毫感觉不到热力。 少女的家,就是这样的,宽阔、悍勇、冷冽,好似北风终年不息。 这种冷静,毋宁说麻木,让她感到恶心,生怕自己将来也会变得如此,所以对继承家业,争战沙场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她是家里的长女,必须听从家里的安排,到一位强大的骑士身边当扈从,然后成为真正的骑士,除非在那之前将自己嫁出去。 就算是嫁人,也是家里指定的婚事,对方也是以武勇著称的贵族,她的未婚夫同样是一名热衷于军事的战士。她并不厌恶,也不喜欢,只是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人选,既然家里需要,她可以让自己喜欢上对方。 不过,她并没有结婚的想法,男方似乎也抱定了不成就一番事业就不考虑婚事的想法。 之所以选择成为基丽的扈从,就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女骑士应该是个感性强于理性的女性,这样的灵魂总能散发出太阳般的热力,或许某一天会烧死自己,但是也能让身旁的人沐浴在温暖中。 跟随在她身边的两年中,少女几乎已经遗忘了那个冷冰冰的老家。 但是这位大人当前表现出来的举动,让少女似乎看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阴影。 第67章 “走吧,毕翠思。”基丽将目光收回来,从她这儿向下俯瞰,部队已经向下蜿蜒了三分之二。 急行军中,没有法力的战士落到了后方,正一个紧接一个越过自己的身边。他们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为了弥补与有法者的实力差距,经年累月锻炼出强韧的精神和充沛的体力,此时虽然面露一丝疲累,但双眼仍旧炯炯有神。 基丽满意地点点头,行军速度十分理想,她一夹马肚,策马朝丘陵下疾驰而去。扈从少女毕翠思环视了周围的士兵们一眼,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头,随即紧紧跟了上去。 太慢了,本就应该将无法者剔除这支队伍,她在心中说道,但是,她同样也知道,这些人是被刻意分配在这个队伍中的。 她不太想将原因想得太复杂,于是干脆将之全都抛之脑后。 受到兽潮异状的影响,炼狱怪物们并没有来得及重新占领空出来的地盘,此时也没有人知道,在这条通畅无阻的道路尽头,只剩下灼烧后的余烬,战士们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益加严峻,诡异的环境让他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由得在心中加上了新的砝码。 稀稀落落的怪物在铁蹄的倾轧下,就像水珠落入汹涌向前的奔流中,瞬间就没有声息。被压抑和死寂追击了一路的部队终于来到修利文一行人曾经藏身的悬崖下,当他们看清了出乎意表的空旷平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灰烬在吹过荒野的风中飞舞,擦过脸庞,从天空扬扬洒落,宛如下起纷飞的细雪。 只是这雪并非白色,双指一抹,就好似木炭在肌肤上抹出一层细腻的灰。若穿着布靴,脚底还能感觉到残留在地表的灼热。空气出奇的干净,除了烧焦味,再没有半点末日荒野特有的那种血腥味,就好似一切都被火焰净化过了一般。 狂乱的死气扑面而来,对法力控制力不足的有法者很快就尝到了苦头,此时,战士们的实力孰强孰弱,只要看他的身体是否在颤抖,他的眼神是否露出痛苦,脸色是否惨白流汗,就能大致分辨出来。毕翠思眯起眼睛,特使护卫队的有法者有三分之二不得不分神去抵抗法力的暴动,但是无法者只是发出沉重悠长的呼吸声,用以调节状态,恢复之前耗费在赶路上体力,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是无法者们组成的战线更具备战斗力。 这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吗?她的目光投在基丽的背部,比较起自己之前一瞬间升起的诸多龌龊的想法,少女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自己的稚嫩。 “停下,主队原地休整,让巡逻二队替换一队继续侦察。”基丽吩咐道,一边拉起自己的面罩,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嘴唇,似乎在品尝危险的味道。 传令兵很快就将命令传达到相关人员的耳中,不一会,便从前锋部队中分出一百骑,每五个为一组,朝四下散去。 “他们就在里面?”毕翠思将水壶递给女骑士。 “你觉得呢?”基丽静静睨了她一眼。 壮观的魔法阵中,轻易就能感觉出其流向的庞大死气涌出黑暗洞窟的入口,这副声势浩大的场面是这里的大多数人从未经历过的。伫立在队伍的中心,少女很快就察觉到部队的惊惶和躁动,并不剧烈,但就像有一个水滴滴落死水潭中,惊起一片细微绵延的涟漪。 “这样下去没关系吗?士气会降低吧?”少女又问。 “没关系,适当的紧张和恐惧反而能让战斗意志结合得更紧密,得让这些得过且过,散漫自由的家伙明确自己的处境才行。”基丽将目光投向了担任中军靠前的特使护卫们。 毕翠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些无法者已经默默融入有些惶然的队伍中,他们的沉默就像一张大手,迅速抚平了身旁之人的情绪的皱褶。佣兵们的脸色苍白,但已经学会克制自己,并开始着手战斗的准备。当所有人都开始这么做的时候,沉静的气势从每个人身上串联起来,变成了一整片凝实的气压,让他们的血气慢慢沸腾。 基丽点点头,重新将目光凝聚在黑暗洞窟的入口上。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了,黑暗洞窟内部的随机性会打乱队伍编制,她并不明白这座黑暗洞窟的特殊性,但是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这个入口实在太小了,不足以让大部队进驻,一旦拉长队伍,首尾不顾,很有可能遭致致命的打击。 “我们就呆在这儿?离那边是不是有些太远了?”毕翠思在心中丈量了一下距离,快马也需要十分钟才能从边缘跑到中心。 “看到那个魔法阵了吗?你觉得它是个摆设?”基丽笑起来,就像看待一个牙牙学语的稚童,“我教过你军阵之法,你明明有潜质,却偏偏不去思考。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但是我早就告诉过你,若你要继承家业,那么多思考一下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至少能让你保住性命。” “没有了法师,而且看起来所有的材料都已经在上一次施法中消耗殆尽,我不觉得它还有使用的价值。”毕翠思的说法似乎有点儿不服气,她当然是在思考的,可是所得到的结论和老师背道而驰,她不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但也不代表女骑士的判断就一定正确,她想要知道这个强悍女人的思考模式。 基丽说得不对,她不是不思考,而是不喜欢费力营造自己的观念和思维方式,她有一种天赋,能够套用他人的思考模式,只要这个人的逻辑判断足够正确和严谨,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小女孩,你思考得不够深入。”基丽锐利的眼神似乎看穿了她的所想:“你可以知道别人如何思考,但你只能体会轮廓,永远都达不到那种速度和最犀利的那一面,因为那是一种根植于经验和本能的直觉。你觉得我为什么顾忌那个魔法阵?表面的理由是:魔法阵的威力与其大小成正比,它所带来的危险,将是两倍,不仅是距离上的,更是时间上的。” “你的意思是,当魔法阵发动的时候,会有危险,而根据魔法阵的大小,这个危险会不止一次出现在这个范围内?” “有点小聪明,魔法阵越大,其造成的后果和余波就越为深远。”基丽笑了笑。 “这个理由我能接受,但是如果它只是表面,那么真正的理由呢?”少女紧紧盯着自己的老师。 风拂过身体,基丽的目光似乎也被它带走了热量,让毕翠思不禁打了个寒噤。 “真正的理由是,我的灵魂在警告我不要走进里面。记住,毕翠思,如果你没有自己的思考,就没有自己的灵魂。”说罢,女骑士拽下自己的面罩,并从马背上拔出了自己的大剑。 她的战意和戒惧如同冷电般扫过少女的身体,让她每一根毛发都直立起来。 毕翠思顺着基丽的视线猛然转回头去。 黑暗洞窟入口猛然迸发出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把巨大无比的利剑直直刺向天空。虽然早有战士发觉了先兆,但是结果接踵而至,实在太快了,完全让他们措手不及。死气的风暴就像是溃逃的大军般,毫不留情地挟起飞石朝他们扑来,灰蒙蒙的尘埃卷起巨大的浪头,翻山倒海地排来,在恐慌彻底在军中蔓延开来前,已经将他们彻底淹没了。 护罩的光芒宛如礁石般伫立在狂风巨浪中,鬼哭狼嚎充斥在气浪凶猛的啸声中,间杂起伏凌乱的惊叫。 “快!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毕翠思和他们的心情并无不同,她呆滞地看向风暴的中心。 三道金光和一个巨大的影子如同水中的倒影,随着涟漪的平复,渐渐拼合起来。 “那是什么?” 第七十章残忍 大约是火焰烧毁了胸腹中所有器官的缘故,空虚的感觉在修利文的知觉里窜升起来,就像是盛满水的瓦罐放在火堆上蒸煮,所有的水都变成蒸汽从毛孔、嘴巴、耳朵等等每一个通道里钻了出去。自己的灵魂似乎已经彻底和身体一刀两断,只有思维还在转动。这样还能活着,不免让他感到一种怪异和难受。一道暖流就在这个时候缓缓注入体内,又将空荡荡的瓦罐注满了。 那些暖流沿着无形的血管抵达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在达到这个躯壳的容积极限后,慢慢从每一处缝隙的空洞中渗漏出来。 魔眼枯萎的根须浸泡在力量中,似乎又活了过来,贪婪地汲取这些水和养分,再一次生根发芽,然后将这些被烧地微温的液体输送到本体中。 背生双翼的人形生物在他的视野中飞舞,咋一看似乎已经飞开了一段距离,但眨眼间,它们仍旧在原地,然后真的沿着曾经看到的路径缓缓飞去。 一切都变得缓慢,修利文的心头已经转过无数的感觉和思绪,可是这些成长、飞翔和金光仍旧像个垂暮的老人般,不紧不慢地蹒跚前行。 渐渐的,男孩感觉到了内脏的蠕动,神经的抽搐,以及肢体的存在。他试图去指挥它们,但是大脑发出了数十道指令后,它们才开始给予最初的响应。 他张开嘴巴,就像是拉起沉重的阀门,声带的震动就像心跳一样可以数得清楚。 声音艰难地在稠滞的沼泽里跋涉,敲响耳膜的时候,就像是炸起一声闷雷。 所有物事的运作瞬间加快,由极慢到极快只是刹那的千分之一,修利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金光和龟裂已经爬遍了整个视野。 手臂如同橡皮筋一般,从远处弹了出来,抓住了男孩的后颈,又迅即往后缩。 修利文的双脚还残留着触地的感觉,景致已经飞快向前飞驰了十多公尺,充满力量之美的鸟人扑扇双翼,带起巨大的气浪越过头顶。 第68章 周遭的一切骤然破碎,如同被砸烂的镜子,破片向四下飞溅,只剩下一片炫目的金光,和空间裂缝连接在一起。 房间一瞬间被那个被金光染遍的破口吞没了。 修利文被人扯这不断飞退,在金色的空间裂缝囫囵吞下整个房间之前,已经身处在一片更广阔的天地里。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跌坐在末日荒野的那个巨大平原上,不由得有些茫然,呆滞的背影有些可笑。 不远处,原本应该是黑暗洞窟入口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直径将近五十公尺,呈现出锐利边缘和完美圆形的洞穴,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 荒野的风吹过男孩的身体,冰凉的刺痛如同刀剐,他几乎要晕过去,目光落在自身上,只见到焦黑的肌理纠结在一起,形如恶鬼,宛如身陷噩梦之中。 修利文惨声痛嗷起来,但恐惧的电流眨眼间穿透神经,他脸色惨白地死死盯住那个黑黝黝的洞穴,抽搐着拼命蹬腿后退,在地上拖出狼藉的黑痕。 还没退得几步,冰寒刺骨的冻气夹杂白沫状的冷霜从洞穴中喷涌而出。眨眼间,柱状的冷气已经升到数百公尺的高空,如同一张撑开的大伞,向四下平铺撑开。 冻气扩散的速度极快,越过候鸟般朝南方飞翔的鸟人的头顶,将它们彻底囚禁在白蒙的牢笼中。 修利文感受到冻气中如同电弧般跃动的特异气息,那并不是纯粹的炼狱之力,拥有和那些金色的光类似的秩序、纯净和排斥力。 然后他感到自己的被提了起来,夹在腋下,飞速向后退去。 “真是狼狈呀,修利文,伤成这副模样暂且不提,可是这种失态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老远就嗅到了恐惧和屈服的臭味。”淡淡的,几乎听不出责备之意的机械之音在男孩耳边响起。 修利文失神转头,只看到一对充满怜悯的眸子。 “你的灵魂竟如此脆弱么?不过是痛苦和无力就能把你击倒?真是让我这个未婚妻感到羞耻,你难道忘记了该如何去做一名贵族了吗?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允许低下灵魂的头颅。” 修利文的脸一瞬间涨红起来,这在被烧得焦结的脸上是看不出来的,可是这股勃发的热气让他完全忘却了身体的痛楚。 男孩屈辱地想要攥紧拳头,可是反关节扭曲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我没忘记!”他大声说,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喉咙像被插入一根烧红的烙铁。 “可你没有做到!”碧达夏雪的声音少有的出现一丝严厉,“我知道很难,但身为蛇发者,身为我的未婚夫,就算只有十三岁,也必须做到。” “我,我……不会有第二次了,我发誓!不会再有第二次了!”男孩想要狡辩,可是一种骄傲梗在他的喉头,最终让他歇斯底里地低吼起来。 男孩的眼眶中水光委屈且羞耻地打转,可是与生俱来的倔强让它不肯流下来。 视野模糊一片,他似乎看到那丛种满紫荆花的晒台,镜子中的母亲让他俯瞰脚下庸碌的人们:“你就是这些贱民的主人,你就是他们的脊梁和精神,你的所作所为决定了他们的未来。如果你要弯下腰来,那么他们也必须弯下腰来。让你的仆下向除了你之外的人跪拜,并不是一件荣耀的事情,所以,你无论何时都比起直起腰板,昂起头颅。如果站着就要死去,那就死去!记住,你不是这个家族唯一的选择,就算你今天死了,明天也会有第二个,美杜莎家族绝对不会因为你的死去而消亡,因此也决不能为了你而折腰,如果你不能做到,就离开这个家。” “我是蛇发者,我绝不会死,也绝不低头,无论是谁,无论是谁……”修利文狠戾地盯着源源不绝喷发冻气的深洞,然后转向那些飞翔的鸟人。 白霜织成的天幕不断射出尖锥状的巨大冰刺,逼得那些长着双翼的人形生物不住躲闪,虽然动作上没有任何退缩和迟滞,但是冰刺射击的速度和角度十分刁钻,这让它们的高度却不断下降,不断回到深洞边上。 碧达夏雪挟带修利文在地面飞奔,朝百公尺外的同伴汇合,它们在天空和他们错身而过。 “嘶——”蒂姆见到修利文的惨状,不由得明显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只是看着,就不禁对那种痛苦感同身受。 “你没事吧?” “你是在对我说话?”修利文轻轻瞥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藏匿着一只负伤的野兽,獠牙和疯狂让蒂姆心中升起寒意。 视线一碰,闪现火花,然后各自让开。 法师学徒倏然禁口不语,只是用深沉的眼神看着男孩的背影,他似乎在对视的一瞬间看到月夜下的狼群,那些野兽带着凄厉的杀气,一次又一次冲击自己和老师死守的山头,只有地平线上的第一丝光芒升起时才静静留下同伴的尸体退去。当时他只能双脚虚软地坐倒在地上,那种身体和灵魂都被掏空,虎口余生的感觉一直鲜明地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他刻意忘却,似乎成功,直到现在…… “怎么样?”老法师的手搭在了年轻人的肩膀上。 “什么?” “现在这个城主大人,你觉得如何?” 蒂姆抓紧了法杖。 “很强,很残忍,对敌人,也对自己。” “他才只有十三岁。” “我不会输给他。”法师学徒转过头,和老师对视,深褐色的眸子幽幽地发光,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比他更残忍!” 一震巨响打断了诸人如火花般激越的思绪,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就像颠簸在风暴中的船只,冻气喷发的声响霎时间停住。 连时间也停顿了瞬间。 诸人将目光投向震源,巨大的爪子猛地伸出洞穴,搭住边缘,用力支起身体。上半身及腰处露出地表,下半身却似卡在了下面,无论它如何挣动,都无法摆脱无形的禁锢。 高达近百公尺的人形怪物用双手撑着地面,仰头发出怒雷般的吼声。 “这个怪物……”屈琪惨笑,重剑从地上跃起来,靠在肩膀上,滑过一丝凄厉的光。 第七十一章分 痛苦之王的爪子猛然膨胀了两倍,足足有四栋房舍大小,筋骨纠结的五指好似殿宇的拱柱,肌理呈现出黑暗华丽的纹饰,指甲光洁尖锐,挥向双翼鸟人的时候,似乎要将天宇给割裂。 一声巨雷,狂风被这迅猛一爪追上,白霜与飞灰构成的帷幔上划出五道弧形的天光,所有人都听见了随之而来的空爆声,然后就是五道高崖般的巨大真空刃扑面而来。 这并不是针对人类的攻击,痛苦之王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些苍蝇般在自己眼前飞来飞去的鸟人们。可是仅仅愤怒下随意的一爪,产生的力量连锁都足以让人们胆寒。 来不及惊叫,修利文等人拔脚就逃,真空刃落在他们的身后,却没有消失,如同冰面上失事打滑的马车,追在身后,挑起巨大烟尘,割开一条深深的裂缝。 修利文一行边跑边回头,还没来得及跑上几步,就各自朝一旁跃开。 烟瘴从身边被劈开,随之而来是四下溅射的飞沙走石,屈琪重剑一横,就将劈头盖脸打向修利文的沙石全都挡下。 一行人被深深的沟壑分成了两边,修利文对面是艾莉、碧达夏雪和两位法师。 男孩盯着深达十公尺的裂痕有些怔然,眸子倏然变得清冷。 他想起那三块流光溢彩的石头。 “灵魂石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回去。”修利文的命令有些不近人情。 众人将目光投向战场的中心,翼人在痛苦之王的凶猛进攻中已经呈现出明显的败像。它们虽然仍旧勇猛,可是力有不逮,一道又一道的金光仅能擦破痛苦之王的皮肤。痛苦之王的身躯虽然庞大,但是速度丝毫不显得迟缓,翼人看似灵活,但是每每只能躲开致命的直击,即便如此,不断积累的擦伤仍旧让它们羽毛凋落,金色的血液如同细雨般洒落。 气浪和冲击波一股紧接一股,如同无头苍蝇般扫荡着大地和天空,哪怕是擦身而过,也足以造成法力级战士的死伤。 这已经不是人类可以轻易涉足的战场,这种惨烈浩大的光景,想必也只有百年前的末日之战能够企及,只是敌人已经由恐惧之王换成了痛苦之王。末日之战死伤了无数的传奇者和大师,也未能狙杀恐惧之王。现在他们有什么?几个油尽灯枯的法力级战士? 沉重和无力将诸人的脚黏在地上。 “暂时撤退吧,把痛苦之王降临的消息传达给王都,在增援到来前做好炼狱城的防御工作。”帕德菲斯说,“现在过去又能做什么呢?就算有我们的帮助,就算痛苦之王无法完全通过那道空间裂缝,那三只翼人也不可能获胜。” “它们究竟是什么家伙?痛苦之王根本不屑理会我们。”蒂姆沉声道。 “应该是来自天界的家伙。”修利文面无表情地说,综合自己所了解的资料,那名忽然横插一脚的战士理所应当就是疤脸曾经的同伴。 想起疤脸,修利文不由得心中一疼。 接应那三个来自天界的翼人,这难道就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如果不是那名双斧战士的帮助,它们根本就不可能通过被痛苦之王占据的空间裂缝。它们深入炼狱,目的就是为了那三颗灵魂石? 无论如何,那三颗石头恐怕就是这一次行动最关键的物事,他们在先知之眼的引导下来到这里,不畏艰险,即便失去了那么多同伴,也没有退缩。 第69章 现在已经到了尾声,难道就这么窝囊地,什么都不做地退去吗? “那个战士帮助它们打开了人间的入口,我看见它们手中拿着三颗奇怪的石头,那或许才是痛苦之王之所以猎杀它们的真正原因。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认为不能让痛苦之王拿回,也不能让那些天界的家伙带走。”修利文走到赛巴斯安娜身边,平静地说:“我要去拿那三块石头,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们害怕的话就快滚吧,趁我失去力量的现在。但是,如果我能活下来,你们就祈祷今后千万别被我见到,否则一定会杀了你们!” 男孩的背影和狠话有些惨然,有些可笑,当他的敌人举世无双时,当跟随他就意味着死亡时,还有多少人会选择留在他身边呢? 修利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不能责怪任何人,真的不能。身份、地位和感情都不是让人慨然赴死的理由,身为一个领导者,若无法给予保证,又如何让臣下心甘情愿地付出?尤其是在明知不可为却要为之的时候。 冒着九死一生去拿三颗石头?真是笑话!这么做对于自己有什么好处呢?这不过是个任性孩子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那三颗石头的重要性,再说一旦将石头拿在手中,就必须同时面对两个非常识力量的威胁。好不容易跑了出来,理当先战略撤退再从长计议。 男孩咬着下唇,他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的,既然如此,就算被碰的头破血流,也要走到终点。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高大身躯的阴影笼罩了他的头顶,他抬起头,只看见伪女野蛮人机械憨厚的笑。 修利文也笑。 “安娜,变成我的铠甲!”他张开双臂,用胸膛迎接狂风以及夹杂其中的飞沙走石,“以这副丑陋弱小的姿态死去,是对贵族最大的屈辱。” 赛巴斯安娜走上前拥抱小伯爵,它一族所选定的主人,身躯在众目睽睽中融化,从男孩的头顶浇灌下来。修利文如同被包裹在一只巨蛋中,蛋壳蠕动拉伸,勾勒出人形,金属光泽的蛋清不断从头顶淌下,渐渐凝聚成一副密合的骑士重甲。 身高两百公分的黑骑士拄剑而立,肩甲高耸,镶嵌在左手手甲上的方形长盾镌刻着蛇发女妖的头颅。黑色披风随风扬起,笼罩在面罩下的眼部炯炯发光。 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问:“谁来?” 沙哑的声音似乎刮在诸人的心头上,一个贵为伯爵的十三岁孩子,面对炼狱最强大的王者,毫无惧色地询问曾经一起共患难的伙伴: 谁来! 碧达夏雪飞过来,坐上他的肩头。 “真有趣。”大剑重重跺在地上,女人低沉地笑起来,带上一丝疯狂,“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守护您是我的职责,如果您选择死去,那就让卑下在你之前倒下。” 艾莉默默转身,沿着裂缝的边缘,朝战场走去。蒂姆拉住了她:“你疯了?你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帮上忙。” “他是我的主人,他要我去,我就去。”艾莉说着,挣脱了法师学徒的手。 “疯了,一群疯子!”帕德菲斯苦笑着摇头。 两名法师看着黑骑士带着他的仆下渐行渐远,心中空荡荡的,很不是滋味。扪心自问,自己做错了吗?当然没有,他们清楚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也不是临阵退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鲁莽,是孩子的任性。 局势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留下有用之躯在事后徐徐图之方才是正道。 “那个灵魂石……”蒂姆说:“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走吧,孩子。”帕德菲斯没有回答,只是当先走上了和黑骑士相反的道路。 “不,老师……” “你也要去吗?”老法师回过头,脸上不带半点表情。 “我只是在想……城主大人已经带领我们走了那么远,为什么不信任他到最后呢?”蒂姆抓住法杖的手不安地张开捏合,“况且,若痛苦之王完全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人类就算一起上也没有任何希望,不是吗?能阻止它的,或许就只有我们,就像城主大人说的那样,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我说过的,时间就是机会,若你死在这里,还谈什么人类的未来?” “是啊……不过,如果我现在不去,结果日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类毫无机会地灭亡的话,我会后悔今天的选择。”蒂姆朝老师深深鞠躬,“抱歉,老师。” 帕德菲斯转过身,看着自己心爱的弟子越跑越远,然后融入了那滴黑色水珠,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和表示。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抬起头来,沉重的阴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着,仿佛随时都会破开厚重的乌云。 过了一阵,他的身后,飞舞的烟尘中隐约浮现人影,一个、两个、三个……陆续地出现了一大片,策马奔驰的骑士们结成三角阵,以极具侵略性的肃整军容刺破尘烟的帷幔。地面的震动变得规律起来,夹杂在战场中心传来的一次次沉重的震荡中,是伴奏般无数密集的鼓点。异常鲜明的黑色铠甲,马匹的披甲也是黑色的,绣有盾牌十字剑的旗帜在劲风中甩动,正是人类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炼狱骑士团。 第七十二章夺 “等等我!”蒂姆在后边大叫,一边提起法师袍的边角。这些长袍能让人充满神秘感,而且限制住的步幅,让人走路的姿势被迫变得优雅从容,但在必须大步飞奔的时候就格外令人着恼。 不过这种装束作为法师的习俗已经有了千百年的历史,法师协会也不打算改变这种习惯,它将法师和其他人区分开来,由此带来的荣誉感和向心力在协会看来是必须的。作为最强大的伤害输出单位,法师总是在部队中享受着最为优渥安全的待遇,又有多少机会仓惶逃命呢? 若是情态已经坏到法师也必须用双脚奔逃的地步,那么他们逃不逃都是无所谓了,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法师的地位如何崇高,也必须参与殿后的死战,依靠他们强大的法力牵制追兵,让更多的士兵们先走。否则就会被视为逃兵,必须接受事后的军事审判和制裁。 人类的数量在末日之战后已经降低到岌岌可危的地步,稀少却强大的法师有责任给人类留下更多的繁衍火种。 同样的,虽然女性和男性在战场上所发挥的作用是相当的,但具备生育能力的女性是人口中最为重要的资源,王国并不鼓励女战士参与第一线的战争。在繁衍种族成为最紧迫的事情时,身份、地位和力量再不足以成为最关键性的筹码。 不过,就算是鼓励生育,人类的总人口仍旧在五百万上下徘徊,冲杀最前线的男性大量伤亡,导致男性和女性的比例已经降至一比十的低点,在这种情况下,大批女战士脱颖而出也是不得不如此的悲哀。 根据法师协会的普查,近十年拥有晋升法师资格的富法者,有三分之二是女性,并且这个比例还在不断攀升,造成如此境况的原因是复杂的,例如男性法师的大量牺牲,新生子呈现出男女数量和素质的不均衡性,倾向女性的保护主义,以及女性本身在困境中日益爆发的魔性般的法术亲和力等等,但可以预想若无法找到相关的应对策略,不出五十年,法师很可能成为女性的专属职业。 不过,这都是法师协会需要忧心的事情,蒂姆抱怨的只是法师袍的拘束。 “你不和帕德菲斯大人一起吗?”艾莉有些讶异。 “老师已经尽力了,请不要责怪他。我来这里是得到他许可的。”蒂姆喘息待定,淳朴的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其实艾莉你也一样,你身上也没有法力了吧,而且也没有武器。” “你的意思是,我会拖大家的后腿?”艾莉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她本人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说起话来太过直接而已。 蒂姆和她在同一个队伍合作许久,自然明了这一点,因此并没有感到特别尴尬。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他明确地说:“我好歹还能发射几个蛛网术。” 艾莉偏着头对他揶揄地笑。 “等你射完了,我可以救你一命,我的腿可比你快。” 说罢,她将目光移向自己的主人——已经化身为黑骑士的蛇发者。 “就是如此。”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而且也并不是没有武器。” 修利文将手掌伸到她的面前,掌心一阵蠕动,剑柄缓缓升了起来,护手处的纹章同样是蛇发女妖的头颅,蛇发缠绕着剑柄,形成一圈圈的防滑纹。 蒂姆和艾莉都有些惊愕。 “拔出来。”他说。 于是艾莉伸手握住剑柄,将它抽了出来,冰凉的触感似乎有灵性地在她的掌心跳动。 “这是赛巴斯安娜身体的一部分,我的剑术老师说过,对于一个真正的战士来说,技巧比技能更为重要,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是的,主人,我不会让您失望!”艾莉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胸部一涨一收,沉重的呼吸声让人感受到她体内膨胀的力量,只要有一把剑在手,她便再不是那副萎靡可怜的弱女子。 随意甩出剑花,发出凌厉的破风声,她的眸子里倒映着沉静的魔性。 “我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虽然还无法发出风斩剑,但要对付区区法力级的战士还不在话下。” “怎么可能!”蒂姆大吃一惊,这种恢复速度实在太过惊人。 “如果你总是冲在第一线,也能领悟到这种特殊的调息方法。” 第70章 屈琪插口道:“因为法力恢复得越慢,就越危险,危险总能让你体会到一些特殊的东西。” 一行人顶着狂飙的气浪,小心翼翼地接近非人者的战场,力量的余波从头顶和四周刮过,令人心神紧绷。修利文抬头望向天空,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死,可是命运的莫测让他感到迷惘,回溯着造成现在这般境况的种种选择,他只感到有一只无形的巨手随意拨弄着所有的人。大概就连号称能够预见过去未来的盲眼修女先知也无法离开棋盘吧,自己拥有先知之眼,不也是落到这个凄惨的地步吗? 想一想吧,如果自己不答应碧达夏雪出来冒险,如果自己在旅程中选择了退却——有好几次机会,可是都被自己断然拒绝了……不对,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如果能抽身就走,那么早就离开了,不是吗?自己无法拒绝碧达夏雪,也不能在那种时候停下脚步,那些构成“修利文”这个人物的部件——人格、经验、知识、思考、情感和责任就像藤蔓般将“本我”这个存在紧紧捆缚,所有的抉择从开始就已经注定。那些似是而非的选择,实则是一种不得不为的必然,就算时光倒退,重新选择,在相同的条件和本我下,自己还是会步上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即便知道自己会遍体鳞伤。 这就是成为蛇发者的代价,除非放弃或改变构成“本我”的部件,然而,那样做的话,我还是“修利文”吗?我还是“蛇发者”吗?我还是我吗? 不是,修利文对自己说,现在不得不站在这里面对死亡的,才是真正的修利文!所谓的“成长”,是相对“过去”而说的,过去就是命运,就是现实,一旦发生改变,那么改变后的我就不在是我了,而另一个新的生命,或许长得惟妙惟肖,但却是另一个灵魂。 男孩惨然笑起来,他真的不讨厌自己,不讨厌将他教育成这样的母亲,不讨厌聚集在身边的人,他们追随的不是别人,而是“修利文”,所以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 痛苦之王聚力发出嚎叫,声波挤压着空气,周边的景致都扭曲起来,让冲击波变得清晰可见,形成一个以口部为顶点的圆锥,不断向倾斜四十五度的高空扩散。三只天界生命的飞翔轨迹被捕捉,根本来不及逃窜,好似被无形的绳索困住了双翼,霎时间僵直,摇摇晃晃就要从天空坠落。 修利文睁开魔眼,魔眼的世界一片黑暗。 动啊,快动起来!我以蛇发者的名义命令你!如果你还活着,就给我睁开眼睛!男孩的心中呐喊,翻涌的气血猛然从体内直冲到脑部,捣得他脑袋嗡嗡作响,黑暗裂开一道口子,就像旭日升起前地平线的光。 痛苦之王的左爪抓起一团冻气朝摇摇欲坠的天界生命执去,三只天界生命在千钧一发之际振翅,向下俯冲,紧贴着地表掠过,密集的冻气弹追在它们身后,将大地炸成蜂窝状,坑底结起的冷霜散发出冻气迅即连成一片。 大地瞬间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绸缎。 天界生物从身前二十公尺外掠过,顷刻间,四下弥散的冻气在众人脸上结出白霜,面皮一阵麻木,好一阵无法感觉到五官的存在。修利文猛然跳了起来,覆盖着黑甲的双手瞬间伸长,抓住了最后方那只天界生物的脚踝。 强大的力量拽着他向前滑行,他的脚踩进大地里,犁出两道长达十公尺的沟壑。 翼人反应过来,回过头,视线和黑骑士对上,身形立刻一僵。 修利文魔眼的那道地平线之光越来越宽,就像有一个巨人撑开天和地的界限,黑暗迅速向后退却,景致从前方以相同的速度涌入视野。修利文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似插上了有力的双翼,笔直冲出无尽深渊的只有一线的顶端,眼前大放光明,一片辽阔,那只天界生命的面孔近在咫尺,渺小而脆弱,它那好似覆盖着一张面具的脸上消失了最后一丝柔和的轮廓,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却变成了一种恐惧式的面无表情。 在急速追上来的碧达夏雪等人眼中,那只威猛无匹,不是人力可敌的天界生物迅速缩小,就像从成熟的巨鸟变回刚出壳的雏鸟,眨眼间成了一尊手掌大小的石像,和身上那颗流光溢彩的石头一起掉落在黑骑士的面前。 施展出如此诡异一击的黑骑士全身无力,颓然跪倒在地上,他颤颤巍巍地拾起那颗石头,天空顿时笼罩来一片阴影。 “小家伙,把灵魂石交出来!”痛苦之王的声音和闷雷一起炸响。 第七十三章苏醒 山峰一般的爪子当头落下,黑骑士的铠甲吞下灵魂石,所有接触地面的甲面都长出一丛丛绒毛状的节肢,他就这么保持着扑跪在地上的姿势,诡异地朝右侧移动。从肩甲弹射出长长的钢索,扎进五十公尺外的地面上,猛地一拉,千钧一发之际从指缝间滑了出去。 虽然修利文在超限使用魔眼后,已经连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了,但是黑骑士并不是一个人,赛巴斯安娜控制着节肢和钢索,动作紧凑,毫不迟疑,就像一条真正的大蛇,贴着地面机动回游。速度比起天界生物慢上一些,但是移动轨迹却难以琢磨。 痛苦之王弯下腰,如同顽童扑捉蟋蟀,巨大的手掌拍打在大地上,砰砰作响,地面就像一张抖动的软毯,蕡起,扩散,伏下,一波紧接一波,冻气凝固了土块,又被抖成碎沙,禁受不住这般剧烈的拉扯,龟裂从四面八方延展开来。 大地的断裂和冻气的扩散让屈琪等人无法及时作出救援,她们要站稳脚步,躲开裂缝,抵御寒气就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心力。而且,她们的力量太过弱小,攻击痛苦之王也只会被对方无视,屈琪的重力术施加在那只手掌上,就像棉线一样毫不费力地被扯断。只有碧达夏雪离地一尺漂浮着,开始念诵一段冗长的咒文。艾莉、屈琪和蒂姆三人紧紧守在她身边,努力挥扫手中的武器,或用身体做盾牌,挡下所有击向她的飞沙走石,营造一个安稳的施法空间。 天界生物振动双翼在天空盘旋徘徊,似乎在犹豫是否取回那颗被夺走的灵魂石。当它们最终下定决心,朝黑骑士相反的方向飞去,痛苦之王立刻舍弃黑骑士,双手夹带起寒气白霜的龙卷拦下它们。 黑骑士见机立刻中止回避机动,沿着直线亡命奔逃,他的四肢着地,手甲和腿甲融化变形,如同一只豹子,每一跃就飞出十余公尺。 修利文努力撑起眼皮,视野一片模糊,好似蒙上一层纱,疲倦和痛苦让他觉得只要自己一阖眼,就再也醒不来,手和脚都已经没有知觉,只是如牵线木偶般,任由化身铠甲的赛巴斯安娜带动。激战声迅即从耳边远去,似乎所有的声音都被风扯到身后,前方一片空旷,却诡异地静。大约是三息,他感受到大地上传来密集的鼓点,似乎有一大群马匹朝自己驰来,他勉力去看,可是汗水滑落眼睛,让他看不清那飘扬在风中的旗帜。 有人大呼:“全体射击!” 于是斑斓的法力之光冉冉升起,缓慢,繁密,就像夏夜的灌木丛里,蓦地腾起成片的萤火虫。 窒息的压力从身后追上来,修利文感受到包裹自己烧焦肉体的温暖金属面兀地颤抖起来,这种规律其急速的震动让男孩感到肉体上的舒适,但是灵魂的感受却截然相反,充满不安,并不是感情上的害怕,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对死亡和毁灭的抗拒。 当那股压力转瞬间冲过他的身体,空气立刻凝固起来,黑骑士就像一头撞进了泥潭里,无奈地任由浑浊和稠志拉扯自己的身体。他猛然发觉铠甲的颤抖是因为和这片无形泥潭产生了某种共鸣,紧凑细密的振动让金属如同荧粉般,亮起火红,一片又一片地崩溃剥落。 液体金属体无法承受如此细密的高速震荡正在崩溃——修利文的心灵接受到赛巴斯安娜传来的信息,每前进一步,它就变得更加虚弱,然而这个反复传达的信息却充满了平静,就像述说着其他人的事情。男孩双眼一酸,千言万语梗在咽喉,挤压着烧坏的声带,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铠甲的背部鼓起两个烧得火红的圆筒,霎那间爆开,无数的火花般的金属屑向后喷发,黑骑士的身躯迅速变得瘦小,就像断线的风筝,顷刻间冲出泥潭。法力之光在头顶上方和他交错而过,如同一片水花泼在痛苦之王的身上。 紧接着,一道绿色的射线穿透了痛苦之王挡在面庞前的手心,无数的金光如同箭雨落在它的后脑和背脊上。 大地上发出两个的吼声,一个充满了怒气,好似闷雷般轰轰作响,另一个则纯粹的痛,好似嗓子和心脏都撕裂开来。 黑骑士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额头,嘶声裂肺的喊,那身黝黑华丽的铠甲化成细沙般的屑末,顺着风向后飘散,眨眼间只剩下一个焦黑扭曲的身体。 流转着七彩之光的石头,伴随沿着孩子脸廓滑落的泪珠,静静地坠落在地上。 骑士们转瞬间来到全身烧焦,形如怪物的男孩的跟前,但是没有停下,没有任何犹豫地越过他的身边,发出英勇的呼号冲向痛苦之王。他们马术精湛,经验丰富,训练有素,就算无数的裂缝挡在跟前,也能轻易避开或从上方越过,队伍松散,但并不凌乱。 一马当先的是一名女性骑士,血色骑士重甲衬托得她的身躯远比男人更加拥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爆炸力,马匹也是比其他人的更加雄壮高大,一袭鲜明色的血色披风,长角的头盔下,是一双充满杀意的野性眸子,双手持着一把宽大得超乎寻常的重剑,似乎一击就能将屋舍斩成两断。 第71章 只有一名骑士扈从牵马停在他的身边,她的长发在头盔的后脑披落,呈现出极具光泽的暗红色。马打着响鼻,环绕丑陋狰狞的男孩盘了一圈。 “你是谁?” 男孩没有理会,伸手要拾起灵魂石,鞭子打着呼哨狠狠落在他的手背上,可是烧结的肌肉既没有痛楚,也没有触感,只是他的手指已经无力,灵魂石立刻落了下去。男孩愣了愣,视若罔闻地又去拾,鞭子第二次卷来,紧紧缠住他的手臂。 男孩扭过那筋肉焦结的丑陋面孔望向她,毕翠思的眼眸猛的一缩。那唯一睁开的右眼好似有一把利剑,狠狠刺在她的心坎上,让她的心脏一阵酸痛。她看得分明,这种眼神中散发出的高傲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不,甚至是当今赫赫有名的贵族里,也没有多少个有这般气势的人。 这种高傲,毋宁说是一种残忍,就像蛇在蜕皮时,会用尖锐的石头狠狠地刮自己的身体。 她一瞬间醒悟了当前这个孩子的身份,连忙翻身从马匹滚下来,毫不嫌弃地执起他那肮脏丑陋的右手,亲吻他的手指。 “请恕我之前的失礼,尊贵的蛇发者,我是斯芬克斯家的长女毕翠思·斯芬克斯。” “苍风的斯芬克斯吗?你是基丽的扈从吧。”男孩勾起少女的下巴,少女丝毫不敢动弹,任由他打量,沉吟了一阵,他道:“好吧,对你的失礼,我可以既往不咎,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得欠我一个人情。” 人情?毕翠思愣了愣,她并不明白,但迅即低下头来。 “如您所愿,尊贵的大人。” 修利文拾起灵魂石,在毕翠思的搀扶下骑上军马,他的目光落在拼力反击的天界生物身上,喃喃自语:“还有两颗。” 在血色骑士的带领下,数百铁骑绕着痛苦之王奔驰,箭袋中的弓箭在顷刻之间全都发射出去,然后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技能气劲。箭雨叮在痛苦之王的肌肤上,像是无数的毛刺,虽然入口不深,但还是给痛苦之王造成一阵麻痒的不适。相较之下,没有实体的气劲所造成的破坏力反而不如,就算附带有火焰、灼烧、冰冻、毒素之类的附加特性,但面对痛苦之王的强大抗性,根本就和挠痒痒没太大的区别。 真正给予痛苦之王伤痛的是碧达夏雪的解离术,以及天界生物的金光之箭。碧达夏雪在一击后,又没了声息,她紧紧盯着西北方。 “怎么了?公主殿下。”蒂姆疑惑问道。 “那个家伙……”碧达夏雪微不可觉地蹙了蹙眉。 “我的追随者,睁开你的眼睛!”痛苦之王低吼着,轻轻拂落肌肤上的箭矢。 西北方,一股不弱于那两只天界生物的气势风卷残云地朝诸人扑来,骑士们的攻击停滞了一瞬。 一个男人摇摇晃晃站起来,身上的沙石漱漱落下,他咳嗽两声,显得没什么中气,却像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一般清晰。 “真他妹妹的,好不容易才挺过来。”他环顾战场,隔着遥远的距离,阴冷的目光穿透了与其对视者的心脏,“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大群人来赶场吗?我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了,就算全都是女人也一样。” “是,是哈里森……”蒂姆吞着口水道。 第七十四章屠戮者 “把那小鬼身上的灵魂石拿回来。”痛苦之王张开口,冰寒的龙卷一股脑冲出来,甩动身躯朝地面蚁群般的军队鞭挞。冷雾在人群中蜿蜒,迅速将荒凉的大地变成冰原。被直接喷中的骑士立刻惨呼起来,铠甲结起白霜,又冷又脆,还和肌肤粘在一起。稍微一动就会碎裂,整个人就没了人形,粉红色的肌肉和肌理裸露在刺骨的冰寒中,又迅速结成冰块。更凄惨的是马匹,既没有法力,披甲的质地也不如人类,就算是被冰寒巨龙的尾巴扫中,或是一时不慎踏入坚厚的冰层,也会立刻折骨而跌。 队形被打乱,到处都是堕地的马匹和骑士,哀嚎和求救声此起彼伏,不少人抓着自己碎裂的冻肌想要填回身上,其形状让人惨不忍睹,其形状让人惨不忍睹。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被这迅猛的一击打倒了,只要不是被直接命中,能够及时开启法力护罩,就会化作在白色的冷雾中闪烁的微光,迅速远离这片地狱。 “散开!散开!还能动的跟上来,重组队形!”血红骑士厉声高呼,丝毫不理会地上那些高抬起,似乎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手臂,直接纵马而过。避开伤员、冰层和裂缝,退到距离三百公尺的外围。 她牵马回头,环顾了一眼,已经聚集在身边的有大约五十匹左右,正各自寻找头领重归队伍,还有更多的骑士正源源不绝地跃出冷雾。根据记忆和经验,那个雄浑无比的怪物只消一击就夺走近百人的生命,几乎是这支机动队的三分之一,真是令人心胆巨寒。 那是什么怪物?血红骑士基丽咬牙切齿,她忽然警醒地朝之前路经的地方投去视线,之前情态危机,顾不得那个看似蛇发者的扭曲人形,现在想来不知道他怎样了。 “毕翠思!”她呼喊着扈从的名字,刚才专注于战斗,一直没有发现她究竟落到了何处,别是死在那一击下就好了,不过清点人头的时候也没见到这个女孩。死伤者的惨状让身经百战的基丽也有些不寒而栗,平时也见过类似的死伤者,但都是一个两个,现在一下子出现如此大规模的,视觉上的震撼不可同日而语。 “这儿!基丽大人!”回应不是如她所想来自于身后不远处,或是冷雾中,基丽朝左首望去,不由得怒火中烧,这个家伙到底跑到哪儿去了?那个方向根本就不是战场。不过,责骂刚要入口,立刻吞回了肚子里,她眼尖看到马匹上起伏的是两个身影,坐在毕翠思怀中正是那个丑陋焦黑的孩子。 痛苦之王的吼声回荡在耳边,那个小鬼指的是他?基丽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不成人形的娇小躯体,这真的是那个清秀娇蛮,身份尊贵的蛇发者,与她有染,被她当作弟弟更甚情人般珍视的孩子? 她正要拍马迎上,忽然间全身发毛,似乎有一台巨大的斩首闸刀从头顶落下。危机感来得如此迅疾猛烈,基丽想也不想,立刻滚落马匹,朝一旁滚去。两道巨大的气劲从天而降,将全副武装的高头大马切成四块,血肉朝四下甩开,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x形裂缝。 冷酷的剑士落在沟痕交错的中心,脚尖轻点在一块拳头大的碎石上,轻盈的身躯似乎随时能够乘风而翔。 双剑一正一反持在手中,护住前胸和背心,明亮的剑身如一汪清泉,倒映着女扈从惊骇的目光,以及蛇发者狰狞的面容。 除了基丽和直接目视者,几乎没人感应到他的到来,虽然之前散发出巨大的气势,但是之后惨烈的际遇,和堕落剑士自然精湛的敛息,让他们几乎忘却了敌人并不止一个的事实。 “交出灵魂石,给你一个痛快!”哈里森刀削的薄唇吐出自信的威胁,但被蛇发者阴冷的目光盯着,并不让他觉得可以予取予夺——那只可怕的左眼还没睁开。 血红骑士兀地有一股怒火在胃中翻滚。 “别忽视我!”她一跃而起,形如猛虎,超巨型的重剑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切裂空气,朝堕落剑士当头落下。还未及人,浑厚的风压已经挤开剑士脚下的石块,地面好似瞬间矮了数指。 轻盈的寒光跳跃起来,和巨大的剑影交错,发出锵然两声。巨剑偏了偏,目标的身影幻象般,眨眼间消失在空气中,巨剑顿时停在距离地面一尺的半空。 基丽的瞳孔忽的一缩,双剑剑士如蜻蜓点水,单脚踮在手中巨剑的剑锋上。 她几乎感觉不到多出来的重量,男人就好似一张纸,一片空气,虚幻轻盈地不切实。 “防御!”修利文沙哑的声音传入女人耳朵的时候,她也同时直觉到似乎要贯穿心脏的尖冷,左胸的要害处腾起一阵鸡皮。 剑士的身形刹那从视野中消失,女骑士抽身飞退,回挡胸前的巨剑传来密密麻麻的撞击,每一份的角度各不相同,力量也都不算很强,可是聚集起来,立刻让她失去平衡,双脚离地,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砸在地上,向后滑出几公尺远。 她硬是翻过身体,要爬起来,可是眼前只有扈从惊骇欲绝的面容,以及男孩凝固的目光。 劲风从脑后袭来。完了!基丽心头闪过一丝绝望。但是那股势在彼得的穿刺感忽然间又消失无踪,转眼间,无数气劲铺天盖地地搅翻着女骑士身边的泥土。 她回头。原来是骑士们及时反应过来,朝着在天空中优美旋转的身姿挥出技能。没错,这家伙是够强的,但是我们人多!基丽回顾冷雾,归队的人渐渐稀少,也罢,结集在此处的两百余人应该可以干掉这个家伙。 “小心!那家伙是大师!”修利文的警告还未落下,在空中旋转翻滚身体的堕落剑士已经落在地上,又是几个后翻腾闪过追尾的气劲。身形一晃便化身残影,真身踏在骑士们的肩膀上一路行去,飞舞的双剑挑起遍布疑惑和惊骇的头颅,眨眼间,十数道血色喷泉发出咻咻的声音飞溅至半空。 骑士们惶然策马退开,让出一大片布满死尸的空地,头颅被巧妙的剑劲堆砌成小山,堕落剑士立在山尖,冷冽的杀气随风扩散,几令诸人瞠目欲裂,魂魄冻结。 “不愧是人类最优秀的军队,没有一个低于四十级的人,不过对大师级来说,法力级的人数根本就无须在意。”哈里森的话声如同硬脆的冰块被压碎,“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新得的力量。” 第72章 他转向修利文,平静地说:“我不想和你打,交出灵魂石,否则我就杀光他们,然后再来杀你。” 修利文默不作声,哈里森冷冷一笑,高举双剑交叉在头顶。 “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x,囧)痛苦之王!”他高声念诵一长串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语言,那是痛苦之王的神名。 无法目视,却难以忽视的炼狱之力如瀑布般淋在堕落剑士的身上,以他为中心升起一团旋风,不断向外扩散,几乎让人稳不住身形。 修利文感到左眼应和着那呼唤,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清晰感觉到魔眼在堕落剑士来不及吸收,扩散在四周的力量余波。它显得欢快,愉悦,饥不择食,无比的贪婪。 哈里森身上的轻甲开始有生命般蔓延,从头到脚都包裹在一种富有弹性的胶质感甲胄中,没有露出一丝肌肤。即便是头部,也只留下五官的形状,眼睛处是光滑可鉴的硬壳,呈现细长的轮廓,眼角似乎拉长到了太阳穴处,令人生出此者非人的阴森感。 双剑也变得黝黑,敛去凄清的光,露出狰狞的外形,剑身比原先宽大了一倍,不再是轻质的长剑,反而接近重剑的样式。 一瞬间,空气变得沉厚,让马匹发出哀鸣,陆续匍匐到地上。 “可恶,这还能算是大师级吗?”基丽努力用巨剑支起身体,恨声道:“传奇者也不过如此吧?” “准备好了吗?”剑士森寒的声音回荡在诸人耳边,压过了远方澎湃的激战声,“不要留下任何遗憾,放胆子攻上来吧!我一个人对你们全部!” 第七十五章坠落 无视持有灵魂石的正主,反而将剑刃挥向看似无干系的人,哈里森也有自己的考量,并不是无的放矢,自找麻烦。就算将剑锋指向蛇发者,这些骑士也会舍命相护,还是免不了一战。而且,人类是一种很容易陷入集体狂热的种族,平时虽然各有思想,存在形式松散,然而一旦有了一致的目标,就会如同捏紧的拳头,迸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就算是大师也得暂避其锋,哈里森可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 所以,不能让他们统一意志,将他们的视线从蛇发者的身上挪开,让他们恐惧自己的生死,为了自己而战,就像让手掌张开,再一根根折断每个指头。 哈里森是十分残酷,善于思考,又精擅战斗的堕落者,否则也无法杀死三万多人做为痛苦之王的祭品,晋升大师,因为事迹败露而被围攻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他早就总结出自己的一套应对经验。若是要杀光一个集团,那么若非有将头目一击必杀的信心,就不要直接将矛头指向发号施令者。要充满细心和耐心,从最弱的地方开始蚕食,让他们始终保持在“多努力一点就能取得胜利了”的心态,从整体上控制他们的攻势。 堕落剑士明明踏前一步,可是身影却闯进了后方来人的怀中,在他没有反应过来前,已经将左右两边的人都杀死。他或进或退,始终保持着有一个骑士用作盾牌,不让自己的背部暴露在对方的刀枪下。只要对方有所顾忌,那么无论人数看起来有多少,自己需要应付的始终只有正面的三四把剑。 如果爆发技能,哈里森有把握在眨眼间让这支部队崩溃,可是他并不着急,不能一下子就杀绝,要趁这个机会适应刚得来的力量。 他的视线余光始终落在外围观战的蛇发者身上。 “把灵魂石交出来吧,那东西对你没用,你就不怜惜这些为了你舍生忘死的战士吗?只要你交出来,我就停手。”哈里森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在人群中响起,这种闲庭信步,游刃有余的姿态,让所有人打心底生出无力的绝望。 不少人开始将目光移向姿容丑陋的男孩,那是蛇发者?他们忍不住要把目光挪开,可最后仍旧是充满祈求地停留在那张被烧毁的面容上。 恐惧和绝望并不是他们停手的理由,若是那个孩子不发话,他们就必须厮杀到最后一个人也死去。因为这就是军队,这就是战争,没有人会因为敌人已失却战意和武器而放下屠刀,只有最高者的意志能够左右旗帜的颜色——红,亦或是白。 “真是一派胡言。”男孩沙哑的声音让所有人心神冰凉,他早就看出了堕落剑士的口不对心。那个男人看似平静冷酷的眼眸深处燃烧着戏谑和怒火,恨不得要将这里所有人杀得干净。就之前对抗的结果来说,他召唤出痛苦之王,获得了力量,明明是无可厚非的成功者,可是过程偶尔的狼狈却被他视为这一战的污点,必须用所有人的血来洗刷。 “大家坚持住!我们这边的大师马上就会过来了。”修利文平静的语气让诸骑士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是呀,蛇发者既然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没有大师级的人物做护卫? 黑暗的沉重眨眼间砸散了许多人的希望,堕落剑士的身形飘忽,又是十数个头颅飞起。 “可恶啊!”一名骑士双眼布满血丝,闪过致命的一剑,又拼死抓住剑士的手,不让他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武器,“不要管我!杀了他!” 堕落剑士目光一凝,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他已经看到了压力提升的苗头,但是无所谓,增进的步幅仍旧按自己心中所想。 在这名骑士嘶声大呼,周围诸人却迟疑不前的当头,嵌在骑士身体中剑身弹射出无数道巴掌大的弯月气劲,将他的身躯撕成无数份,夹带血水和肉块扑向周围的人群。残忍的景象让强者的形象火铁烙般烙印在骑士们的心底,一时间造成窒息的死寂,包围圈不约而同向外松弛。 猛然间,一股耀眼的金光在远方天空膨胀,如同跃出地平线的骄阳,绽放出辉煌的光芒。很多人下意识转向那边,随即被不断升华的光亮刺盲了双眼。惨叫声不绝于耳,然后迅即折断,堕落剑士心无它念,眨眼间就夺走了无数目盲者的性命。 包围网霎时稀松到可谓崩溃,众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黑色的死神,但也不敢逃散,于是聚集在修利文跟前重新摆出消极防御的阵型。 “发生了什么事?”能回答这个疑问的,只有身居战场的碧达夏雪四人。 失去了骑士团的牵制后,孤身奋战的天界生命的处境再次岌岌可危,很快就被痛苦之王捉住了其中一只,但是猎物随即在它的掌心中自爆,那团凄艳的万丈光芒便是它生命最后的余晖。潮涌的力量灼烧着痛苦之王的手心,并将它的五指撑开,最后一只天界生命飞扑而下,要去接那颗坠落的石头。 痛苦之王的手掌再一次遮蔽它的天空,如同天塌了一般落下,那些被烧焦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绿色的解离之光一瞬间穿透了天界生命的身体和巨大的手掌。痛苦之王痛嗷一声,动作顿了顿,天界生命和两块灵魂石顿时垂直坠落,它只是受了伤,犹未死去,但是一只翅膀齐根断裂,似乎再也无法保持飞翔的之态。 天界生命抓住坠落的灵魂石的瞬间,碧达夏雪以猛烈的速度擦身而过,利剑削断了它的双手,又猛地折过身来,完全无视惯性和那骤升的压力,左手扣住了翼人的后颈,如同丢垃圾般,反手朝身后高空掷去。 在抓住灵魂石的一刹,一股莫名的情绪从碧达夏雪的心中溅起,如同电弧般在每条神经中跳动。她说不出这究竟是苦尽甘来的喜悦,还是抵达终点的满足,亦或是揭开心中迷惑的开朗。一瞬间,她耳中只剩下心脏急剧跳动的声响:就是它! 没有错,预言指引我来此处,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在旅程的尽头,贵为三公主的女人终于收割了她此行最重要的收获。所有的力量、死亡、鲜血和折磨,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以及保护这一刻的永存! 如同被手中石头中传来的冥冥热量所点燃,法力无视死气的干扰,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碧达夏雪的体内激荡。 一个陌生的灵魂在她耳边轻轻述说:呼喊我的名字,我将赐予你力量。 “迪亚波罗(diablo)!”一个暂短的名字脱口而出。炼狱之力从其中一块灵魂石冲入女人的身体,与纯净的法力融汇在一起,散发出一种既非炼狱之力,也非法力,犹如游荡在生死的界限上,徘徊、迷惘、阴郁沉重的气息。 然后,这股庞沛无比的力量从每个毛孔出喷发出来。 天界生命毫无情绪的充满机械般冰冷的眸子里倒映出女人的姿态——闪耀着绿色魔纹,完全将脸部隐藏在阴影中的兜帽,高耸的肩甲和女式的胸甲镌刻着头戴荆棘王冠的骷髅头纹章,充满了皇者的贵气,腰部以下却是一袭法袍的下摆,让人分不出她究竟是战士还是法师的法力武装。女人的身体包裹在这件威武宽大的装束里,显得身形不协调地瘦弱,就像一个普通孩子硬是套上一件成年野蛮人的服饰。 然后,在被痛苦之王的手掌碰到的一刹,它爆炸了。 碧达夏雪蓄力般诡异地在半空一滞,续而折过九十度角朝修利文飞去,其后澎湃的金光和力量潮涌铺天盖地地追来,迅即将她吞没,可是翱翔的身影却如同游鱼顺着海流,毫无阻滞地卷走端坐马上的修利文,将毕翠思掀倒在地,头也不回地朝平原外围冲去。 “拦住她!”痛苦之王怒吼,径长百余公尺的巨大冻气喷涌从身上直冲九霄,四下扩散,要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如同餐盘的罩子,将整个平原笼罩起来。 不用它吩咐,见猎心喜的哈里森已经纵身紧追而去。 “我们也去!” 第73章 基丽将倒地喘息的马屁从地上拉起来,可是痛苦之王的方向跑来三人高声叫嚷:“等等!等等我们!”她定睛一看,认出其中有一个是蛇发者的女仆骑士。 “你们?”基丽的话刚问出半截,立刻被年轻的法师学徒打断了。蒂姆惶急地推着地上的马屁,想要找一个还能跑起来的。 “你们这些蠢马,快给我起来!”他努力地拔着缰绳。 “快走吧,基丽大人!”更熟悉马匹的屈琪和艾莉已经翻身上马了。 “那,那是什么啊!”惨烈的惊叫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和动作,他们静下来,抬头望向那名战士手指的方向。 苍穹。 一年四季,如同铅块一般密结的乌云猛然被一个庞然的石质物戳穿了,在那种难以想象的体积和质感下,任何看似坚韧的物事都变得有如棉线般脆弱。看似威力无穷的巨大电蛇在石质的表面肆虐,无数碎石崩落下来,但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更广阔的球面正以一种沉重缓慢的速度撕开云层,昭示着一种世界末日般的坠落。 足足有一个炼狱城大小的球体在坠落! “我的天……”不可置信的呢喃声失去了拔高的气力,显得无比虚弱。 “快走!上马,赶快离开这里!”基丽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高呼,她推醒了茫然呆愣地注视天空的毕翠思,翻身上马。毕翠思和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咋呼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稀稀落落的队伍再顾不上其它,以尽可能的速度在领头者的带领下朝平原外驰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王国各处,所有在黎明时分,依稀能够看到失去了夜的拥抱,变得有些惨白的月亮的地方,一种无可压抑的惊恐如同瘟疫般扩散到每个人的心中。所有醒着的人都呆立地眺望天际,若有沉睡者也被动物的惊叫吵醒,当他们的目光顺着其他人的视线投向天际的时候,也迅速僵化。 这个世界的四颗月亮之一,凝聚了无数人美好的思盼,被誉为“阿尔卑斯花环”的巨轮之月,以令人绝望的姿态,坠落了…… 第七十六章倒计时 “是……碧达?” 虽然看不清头罩下的面容,但是修利文仍旧嗅出了似曾相识的气息,眼前对自己施以公主抱的大师级强者正试图收敛全身散播出的深沉醇厚的力量波动,以每秒五十公尺以上的速度横冲直撞。强烈的劲风摔打在男孩的身体上,让他感到近乎麻木的痛楚,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已经衰弱至这种地步了吗?一种理智得近乎冷酷的判断在修利文脑海中浮现,若不是体内魔眼的触须像大树盘根大地一样巩固着血肉和神经,这具身体早已经支离破碎了吧。现在的自己,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只有灵魂是火热的,只有灵魂…… “你们逃不掉的,还是乖乖停下来和我打一场比较好。”天空的闪光划破荒野黎明的晦暗,手持双剑的剑士从阴影的光之破口中跃出,雷鸣声滚滚而来,为他的语气加上了重音符。 在相同的方向,数百米的上空扩散的白色冻气比任何人的速度都快,瞬息间已经越过碧达夏雪的头顶,如同一卷帷幕,朝千米外倾落,那是痛苦之王所设下的结界。碧达夏雪视若无睹,充耳不闻,肩甲的后部忽然敞开,露出蜂窝状的发射井,一共十二支骨矛齐齐射向身后的追击者。借助这股推力,碧达夏雪虽然怀中抱着蛇发者,但仍旧再一次缓缓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哈里森冷哼一声,双剑在身前布下防御网,但速度仍旧一滞。在结界更上方的远处,天空的异变他亦早有所感,不过就算那个巨大球体的落点就是自己的头顶,他也有把握在其撞击地面之前逃离这片区域。何况还有痛苦之王,话说高个子顶天,无论如何,第一个要承受那股压力的势必是它。哈里森虽然献祭它,但双方间的关系归根结底不过是交易而已,信奉是谈不上的,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力量,巴不得这个魔王快点滚回老家,否则老是有一个顶头上司在身旁盯着,还肆意像狗一样指使自己,还真是令人不愉快。 一想到这里,先前不得不屈服于痛苦之王,还被其戏弄,随后仍旧不得不忍气吞声地遵从指令的情形浮现在哈里森的脑海里,让他原就嗜血冷酷的脸色更加阴沉。 结界构造的速度比碧达夏雪和修利文估计的要快,当尝试对冻气壁的攻击失效后,不得不在结界前刹住车。碧达夏雪漂浮在半空,冻气壁以每秒百余公尺的速度横向扩散,根据弧度判断,最后会将这方圆数公里的土地都圈围起来,将他们所有人都困成笼中鸟。 这个厚达十数米的冰壁如同累积了千年的冻气般,异常的坚固,碧达夏雪随手一击,也仅能在表面留下数厘米的痕迹。 “我说过了,你们逃不掉的。虽然很想说只要交出灵魂石就放你们一马,但我改变主意了。”哈里森在三十公尺外停下脚步,双剑交错身前,插进缺乏土壤,呈现出石质纹理的破碎大地中,“三公主殿下,来认认真真打一场如何?之前有太多顾虑不能放手一战,实在是遗憾之至,作为同等级的战士,再次获得力量的我也想见识你现在的力量。” 月球已经有一半冲出了乌云的封锁,电蛇鞭挞着它的表面,阴沉的环形山如同魔神的眼睛,闪烁着紫红色的亮光。大大小小的碎石如同天雨般,原先有半数还燃烧起明亮的火焰,但当这些燃烧的流星片片消逝后,这场声光堂皇浩大的坠落就变得阴森鬼气起来。 从天而降的沉寂冲撞在大地上,让人觉得自己就像跳上河滩的鱼,无论如何用力呼吸,都无法汲取维持生命的氧气,只能郁窒中痛苦无奈地挣扎,令人心肺欲裂。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赶快解决掉他们!”痛苦之王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焦躁。 它挥动双臂,冰壁的表面顿时长出肿瘤半,鼓起十数个臃肿庞大的人形,每一个都有三个成年人的高度,体态朝横向生长,四肢呈现畸形的巨大状,可以想象那稳固的下盘,以及如同攻城锤一般的拳头。这些冰傀儡在初步长出五官的轮廓后,立刻挣动起来,扯碎禁锢身体的冰面,带着漱漱落下的冰屑,朝碧达夏雪和修利文两人围上来。 哈里森冷眼看着一切,虽然依照痛苦之王的命令拔出剑,但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阳奉阴违的作态已经十分明显,但痛苦之王的惩罚没有降临,即便是堕落剑士本人,也不太清楚这个魔王真正的想法。虽然它无法完全降临人间,下半身被禁锢在空间裂缝中,但是以它的力量,难道不能施展更强力的进攻吗?那些苦战、言语、神态以及命令,就像一副冰冷的假面具,虽然精致恰当,但充满了僵硬感。 冰傀儡展开攻击,它们的身躯无比坚硬,拥有巨力,还能从口中喷吐出冷雾,在痛苦之王的神力支持下,完全无虑能量的匮乏,就算有损伤也会很快自愈。虽然移动缓慢,但无疑是近远程都能兼顾的强大兵种。身为大师级的法师强者,碧达夏雪可以轻易闪开这些攻击,如同戏弄般引诱它们堕入陷阱,限制它们的行动,但是要彻底消灭它们,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事情。 碧达夏雪身形飘忽,如同幽灵一般,冰傀儡的攻击每每看似要击中她的身体,结果却仅仅是擦身而过,鼓动的气流甚至无法卷起她那袭看似轻质的法衣下摆。未见法师有任何动作,骨爪从地面钻出来,抓住冰傀儡的脚踝,以及砸进地面的拳头,尽管在巨大的气力下很快就崩碎了,但更多的骨爪陆续冒出头来,就像春风已过,无数嫩芽破土而出,一层又一层攀在冰傀儡的肢体上,重叠成一片坚固密质的骨牢。 哈里森皱起眉头,由心底滋生的莫名焦躁让他失去了继续阳奉阴违的耐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灵的深处催促着他。这是……痛苦之王?他直觉认定这种心灵的异状来自那个赐予他力量的怪物,于是他扫了那边一眼,痛苦之王已经不再关注这边的局势,只是以一种看上去谨慎又专注的神态,仰头注视着坠落的天幕。 “啧,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堕落剑士咕哝着,正要加入战团,一排迅猛的攻击落在身前,溅起一片足以障目的飞沙走石。 两百公尺外,百余骑的快马正绝尘而来,哈里森虽然早就注意到他们,但没想到经过那一番一面倒的屠杀,他们竟然还有率先攻击自己……或者说,是阻拦自己的胆子。 血红骑士一马当先,借助快马的冲击力,巨剑横扫而来,没有丝毫技巧的影子,有的就是纯粹的力量和速度。哈里森看得清楚,兴致寡寡地正要闪开,身体猛地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扯了一下,这种熟悉的感觉闪电般唤醒他于迷宫尽头的记忆,曾经给予自己耻辱打击的三人之一,那名施展奇怪传奇技能的女骑士闪进他的视野里。 那种耻辱感再一次点燃了哈里森的心火,他没有看到那个形状可疑的女野蛮人,但这无所谓,在找她和蛇发者清算之前,先收一点利息。剑士唰的一声,眨眼消失在原地,基丽的巨剑挥了个空,坐下以最高速度驰骋的普通军马再也承受不了巨大的惯性和重量的压迫,悲鸣一声,口吐白沫地朝巨剑挥去的方向歪倒。 血红骑士在地上打了个滚,完好无损地站起来,只见到蛇发者的女仆骑士持剑飞速退入人群中,而手持双剑的死神无视蜂拥而上的骑士们,将目标紧紧锁定在女人的身上,轻盈短促的攻击让靠近的人根本来不及发出技能,就葬身在残酷的剑吻下。 第74章 在这种情况下,威力强大,却需要繁琐调动法力的技能没有丝毫用武之地,战斗的标尺再次回归于最原始野蛮的本质能力——精湛巧妙的格斗技巧和敏锐准确的战斗意识,这两者的重要性于此时此刻表露无疑。 在这两种素质上高人一筹的五名战士围着哈里森转马灯似地厮杀,其中有三名女性,艾莉和屈琪各是其中之一。然而他们与大师级的强者比较起来,身体基本素质的强度相差太过悬殊,对方可是突破了人类寿命极限的存在,每一根骨头,每一丝肌肉,每一条神经,都完成了质的变化。 围攻的阵型勉强维持,所有人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增加,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在危急关头,一声巨吼撼动了大地,被死寂压迫成一团的空气也掀起惊涛,所有的进攻、防御和叫喊在这一刻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浪冲垮了。 第七十七章落幕与尾声 只有躲在碧达夏雪怀中,静静注视着事态发展的修利文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究竟出了何事。 炼狱城一般巨大的圆球已经彻底脱离乌云和雷蛇的封锁线,撑爆了人们眺望过去的狭小视野。似乎伸出手就能触碰到那斑驳的表面,天与地,所有的恩怨仇杀,在这一刻被沉重的质量感压碎了,所有人都在一种孤独无助的氛围里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以及这种存在相对于天地的渺小。落石如同冰雹暴雨般,噼里啪啦砸在结界上,让战士们想起一场场进攻者舍生忘死的惨烈攻城战,在冻气结界之外的大地经受了惨烈的洗礼,到处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痛苦之王的力量似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冻气的喷涌不断向上升起,穿透结界的表面,凝结成冰柱,如同一根擎天柱般支在月球的底部。然后,和整个圆球的体积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的冰柱刹那间被压得粉碎。 虽然超乎想象的体积和质量让球体的坠落速度看似缓慢,但当所有人呆滞的大脑能够重新运转时,它已经重重砸在了冻气结界上。 痛苦之王撑起双手,发出固执的非人吼声,冻气好似要抽骨拔髓般喷发。结界咯吱作响,裂纹眨眼间遍及各处,似乎只消一根手指的压迫,就能使其彻底崩碎。 施以这致命一击的是碧达夏雪,就连哈里森也没有阻止她,大概是痛苦之王那种强弩之末的狼狈样让他对其再也不抱信心的缘故。 巨大的骨矛在女法师高抬的双手中凝聚成形,如同攻城锤一般击中蜘蛛网状的裂痕。只听一声脆响,冰壁泼下屑块,随后更加细密的裂纹迅速蔓延,不到三息的时间,坚固的冰壁便似拼图般碎落了。更多的人影在崩溃冰幕的那一端忽隐忽现,修利文一行都感到心中一喜,是基丽留在外头接应的部队。在这种令人魂飞魄散的情况下还能坚守岗位和职责,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实际上,在目睹到月球坠落的一刻,这支临时拼凑出来的机动队的确发生了骚乱,但在进一步扩大前,就被蛇发者家的战斗女仆们带领炼狱骑士团剩余的骑士们用血腥手段镇压了。没有任何怀柔,全是生硬的威胁,虽然见效极快,但关于这件事的善后处理得花上一番心思,但那也是往后的事情了。 “哼,算你们走运。”哈里森不痛不痒地哼了一声,率先闪身出了结界,隔着一条宽深的大地裂缝,环视汇合在一起的大军,然后洒脱地转身离去,很快就变成一个黑点。 无论如何,此行的结果十分完美,得到了预想中的力量,而且看起来,不会再有个老怪物骑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了,至于痛苦之王真正的打算,以及这个坠落的真相……堕落剑士眯起的眼睛闪过的精光,下一站的目的地已经确定了。我们还有更多交手的时候,蛇发者和三公主殿下,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目送强大得匪夷所思的堕落者远去,警惕心的稍稍松弛让所有人于瞬间被巨大的疲累席卷了。但他们都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于是队伍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原路撤离,蒂姆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老师,老法师正神色复杂地频频回顾痛苦之王,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修利文挤在已经解除法力武装的未婚妻的怀中,盯着手中的灵魂石,不由得一阵神伤。在这一场明明时日短暂,却让人感到漫长的战斗中,他失去了自己在意的两个生命,曾经许下的诺言,最终失去了完成的机会。但是毫无疑问的,他保住了炼狱城,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并抢占了未来至关重要的一线先机——虽然他还不知道灵魂石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让炼狱和天界双方如此重视。 “主人!”艾莉从身后拍马追上,将手中的长剑交还给男孩,“多亏了它,才没有被那个堕落剑士杀死,那家伙的实力实在太恐怖了。” 修利文接过那把从赛巴斯安娜体内分裂出的金属剑,忽然楞住了,他感受到明确的意志传递到自己的灵魂中,虽然不甚清晰,但不会错的,那是赛巴斯安娜…… 男孩猛地朝天空望去。 它就在上面,它们是一个整体,在身体完全消失之前,它们的意志不会消散,而名为“赛巴斯安娜”活动于地面的部分,不过是仅仅占据全部质量的百分之一的代理体而已。 现在,它们依循诺言,将降临在这片大地上。男孩想着,虚弱涌上大脑,让他的视野慢慢黯淡,就像剧末的灯光陆续熄灭,帷幕缓缓在眼前拉上。 痛苦之王看似庞大的身躯,在这种势不可挡的降临面前是如此渺小可笑,它用尽全力,用肩膀扛住整个球体,但身躯正徐徐被压进空间裂缝中。痛苦之王发出挣扎且不甘的吼声,不过呼吸的工夫,巨轮之月完全落在地面上,将空间裂缝所在的平原砸成一个直径横亘千米的天坑。 轰然巨响。 所有人不由得回头眺望,但瞬即一片惨白,面无人色。 扭曲了空间,可以目视的冲击波瞬间扫荡了周遭的物事,连声音都逃不出湮灭的范围。在所有人的感官里,世界在这刻失去了残喘的活力。一座座山崖、巨岩、树木和生命在视野中崩溃,好似一个足以碾碎世间一切的巨轮追在他们身后。 虽略显狼狈,但一路逃命时仍旧谨守规矩,排列得整齐的队伍霎时间崩溃了,每个人都在发足狂奔,神情狂乱地大张着嘴巴,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叫喊些什么,只知道这一生里能够展现出的全部惊惶和恐惧在这一瞬间全都凝固在脸上,形成一具扭曲可怖的面具。 修利文的黑眸子中静静地倒映着一切,静得让人发悚,就好似要将这湮灭的一切吸入那收缩的瞳孔里。 当一行人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然还活着时,已经有半数的人飞灰湮灭,再也找不到曾经存留在这个世上的痕迹,而剩余的半数人也身负轻重不一的伤势,大部分人将永久失聪。 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后怕中,甚至来不及对自己的伤势和同伴的伤亡做出哀痛,所有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麻木的茫然。 他们一个个抖落身上的土石,爬起来去挖身旁那些失去自理能力,奄奄一息的伤员。 “结束了……一切都暂告一段落了……”基丽喃喃自语,爬起来,拂开头发上的烟灰,身旁的落石垒成一座小山包,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爬上去,看看那个平原的景况。在一众人的面前,原本被碾得开阔的地域重新耸起新嫩的断崖和山包,遮蔽了他们的视线,荒凉的地貌看似没有太大的改观,但地理已经截然不同。 但是她转过身,首先看到的是正推开身上巨石的碧达夏雪,以及她怀中的男孩。 蛇发者如同牵线木偶般随着女子的动作摇晃,他睁着眼睛,越过基丽的肩膀,似乎在注视着不是此时此地的远方,那种安静得诡异的眼神让血红骑士感到心脏一阵紧抽。 一颗流光溢彩的石头顺着他垂下的手臂落在地上,叮叮地响。 女骑士的瞳孔瞬间收缩起来。 “不,不会吧……这不可能是真的……”她颤抖着声音,说不出是哭还是笑。 碧达夏雪注意到女骑士怪异的表情,看向自己怀抱中的未婚夫时,手臂也不禁一抖,差点就要将焦结得疑似炭块的男孩摔到地上。 不知何时,除了眼睛仍旧闪烁着诡异的光彩,可是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她所紧紧拥抱的,不过是一具丑陋的尸体而已。 左眼紧紧闭着,只有那颗黝黑的右眼睁开,静静地,没有焦距地抵达某个不真切的彼岸。 三公主殿下第一次失却仪态,脚一软坐倒在地上,男孩的尸体好似火炭一样灼着她的手。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死呢?我明明保护他了,我明明没有让石头砸在他身上,之前明明还活泼乱跳的……怎么可能呢?” 基丽扔下自己的头盔,踉跄地跌在男孩的尸体边,慌乱地执起他的手腕,又放下,轻轻拍打他的脸,最后只能颤抖着抹过他的眼睛。她想叫喊,想用痛嗷宣泄心中的痛楚,可是喉咙梗着什么,让她只能沉默地承受心中如蚁的啃噬。 最后,她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回去吧,让蛇发者回到他的巢穴,这件事,我不希望此时此刻有第三个人知道。” “哼。”碧达夏雪冷哼一声,第一次让过如剑刃般充满攻击性的视线,她趁基丽转身的时候,拾起那颗灵魂石,和其余两颗灵魂石装在同一个袋子里,揣回怀里。 然后,所有存活的人都陆续起身,相互搀扶着,向炼狱城的方向蹒跚前行。 第75章 在他们的头顶,被撕开一个大洞的乌云,再也无法遮蔽黎明的晨光。万道金光洒在战士们的身上,那些疲劳迷惘的影子在身后长长迤逦,让所有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现在,除了寥寥的大能者,没有人知道,对于整个王国,乃至于人类来说,这些难能一现的温煦晨光,以及在晨曦下发生的一切——那些战斗、死亡、鲜血、胜利和悲痛,不过是漫长寒冷的黑夜到来前,来自命运之神的最后一次馈赠。 尾声: 很多时候,改变总是剧烈而突然的,历史的长河平淡、宽阔且冗长,只有在偶尔的转角才能惊溅起浪花。末日荒野的三天,对于整个人类的历史来说,正是这样一个转角,它所溅起的浪花,所发出的声响,很快就会被大多数人遗忘。对于注视这条长河的人来说,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河流转过这一刹的风景后,将要碰上的那些礁石。 王国历法,暗黑纪年,137年。封印了炼狱三大魔神的三颗灵魂石,在炼狱和天界的争斗中遗落人间,由此揭开了长达数百年的第一次原罪之战(sinwar)的序幕。两个强大的次元侵入者各自在人类中选出心仪的代理人,排除异己,相互攻伐,让最后五百万的人口在短短时间内就仅剩十万余,人类在忧心、疑虑和困惑中寻找着自己的出路。 在这场悲壮的战争中,崛起了无数优秀的人物,但后世有人说,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剧,就是出了太多优秀的人物,他们都有着成为英雄和王者的资质,都有舍我其谁的强烈意志,偏执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以及把握时机,应运而生的能力,他们形成一股浊流,让纷争的漩涡渐渐加速。 但无论如何,纵观人类历史,从前没有,往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也不曾有过如此璀璨的光芒。曾经作为人类抵御外敌的最强力量——大师、传奇者、炼金奥义、超凡法术和传奇技能将在这个时代,最后一次绽放其巅峰的姿态,它们所散发出来的耀眼夺目的光芒终将被封印在人们的记忆中。 为了在异常强大的入侵者面前昂起头颅,争取一线生机,人类的文明正一步步向深渊滑落,尽管有无数的人为了崛起的一天封藏了这个时代绽放成形的瑰宝,但距离后世之人取出的那天还十分遥远。 此时此刻,对于在王国各地,以不同的方式,面对截然不同的困境,经历了这噩梦般三天的战士们来说,他们将要踏上的旅途,是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凝聚的多姿——但是,这些散发出美丽光泽,拥有奇异形状的鹅卵石和河沙,终将会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留待后世偶然的发掘。 自由之风艾莉,嫣红骑士毕翠思,银之王阿基多,续传奇大法师塔·拉夏之后最强大的法师蒂姆……这些将要被后世烙印传说之名的年轻人们,此时仍旧在人生的道路上迷惘着。 这就是蛇发者修利文所身处的时代,而属于他的传奇,此时才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卷(完)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一章暗流 城心广场偏南的地方有一片宽阔的围墙,将一座巨大的塔形建筑包围起来。塔从外面看来有十五层,不仅高,而且绕着直径走一圈,少说也需要二十分钟,状似一个沙漏。围墙的正门和侧门,以及塔的下部与顶端,都插上了国旗与家旗,在少有停息的荒野之风中发出沉静肃穆的甩动声,令人不由得心态一整。 在这个城里,再也没有比它更高更显目的存在了,人们通常将其称为女妖塔,因为它的主人,亦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以蛇发女妖的头像为家纹,世称美杜沙家族。环绕女妖塔的南区一带的所有商铺和居民都直接隶属于这个家族,其它三个方向才是官员、贵族和富贾的居住和活动的地方。 由这四者组成了内城,平民的居所和商市环绕在外形成外城,但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划分,就算其他贵族们怨声载道,也没有平民不许进入内城的禁令。因为内城的中心,是面向全体城民开放的广场,不仅是城中最大的综合休闲区,还设立有发布官方宣言以及登载各种资讯的公告栏,同时也作为公开处刑台使用。 广场由美杜沙家族的仆从们定时进行清整,城主也制定了用以环境保洁的规章制度,常年保持着令人赏心悦目的仪表,就算进行处刑,也不会将尸体留下来示众,血迹和尸骸当天就会清理干净。 即便如此,这个家族三百余年的积威还是令人们发自内心的敬畏,自发地在心底划分了一个严格区分彼此的界限,无论是糊涂还是警醒,若非必要,很少涉足内城南区。即便是负责维持治安的巡逻队,也是分成两队,有一队专门负责南区的巡检,队里的人虽然不全是和美杜沙有密切关系的家伙,但或多或少都有着比他人更深入的牵扯。 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通过其它三区进入广场的人流大为增加,过往的人群穿着和气质的混杂,以及那种熙攘热闹的氛围,让人很难第一眼就分辨出这里究竟是贵族区还是平民区──这是最被贵族们诟病的地方,但类似的抱怨总会被全权管理本城的美杜沙家族无视。 久违的阳光随着刻意压抑着的喧哗从窗外流淌进来,楼下大街上的人们无论说话还是走路,都尽量放得轻快,但其中流露的兴奋和欢愉就像清澈溪水中闪闪发光的卵石,让人无法忽视。 自从这个城堡建成以来,还是第一次拨云见日,人们都快要忘记晴朗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现在只要抬起头来,就能看到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破口的乌云,以及深嵌在其后方的一碧如洗的苍穹。这片乌云和紫红色的雷蛇曾经统治了这片土地上百年,但从一个星期前发生了那起骇人听闻的事件后,就只有远眺时才能看到了。 有谁能想到已经高挂了千年的月亮竟然会坠落大地呢?这个世界仅有的四颗月亮之一的“巨轮之月”将乌黑阴沉的天幕凿开了一个大洞。拜它所赐,虽然人们心有余悸,并对它的坠落表示不解和遗憾,但总觉得并不是太坏的事情,当晨曦洒在每个人的身上时,大家都感受到一种怀念的温馨,也就当做一个好兆头,渐渐释怀和接受了。 气温也在渐渐回暖,真正有了春天的样子。 上身套了一件光鲜的长衫和黑色短马甲的男人在窗口凝视大街上的人群半晌,便不再贪恋日光,拉起窗帘,让房间重回阴暗之中。虽然可惜,但是这种平和与温暖已经再不适合我了。已经下决心放弃人类身份,彻底遁入黑暗怀抱,以获得足以成事的助力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阴暗的决绝,环顾了聚集在这间屋子中的人们一眼。 与会者除了他之外还有四人,环坐在圆桌边上一言不发的有三位,两男一女俱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浑身上下流露出雍容典雅的高居上位者的气质。女人是贵妇人打扮,除了颜色和样式十分讲究且保守的连衣裙和坎肩外,没有太多的饰物,头发高挽,袒露在外的肌肤之光润,有如精心雕琢的玉石,但是成熟的五官和气质仍旧让人无法忽视其年龄。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位稍微年轻些的女性,她抱着双臂,倚靠在房间一角的阴影里,目光闪烁地打量其他人。她扎着马尾辫,鹅蛋脸的下半被蒙巾遮住,身上套着皮甲,手腕有一黑色羽翼的纹身,十指纤长有力,指甲刀在指尖娴熟地打转,给人气定神闲的印象。 相比之下,坐在圆桌上的方脸男人用力交握十指的样子反而让人轻易瞧出其内心的紧张,甚至有一些犹豫和惶恐。 他能明白这是一次机遇,赌的就是自己的眼光和远虑,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玩得那么大,需要押上身家性命…… 常年在商业和政治的战场上摸爬滚打,按理说早就应该习惯了走钢丝的危险,但他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一种过分苛刻的谨慎,这种过度的保守态度让他安然渡过了不少险情,但也错失了许多机会。浑浑噩噩渡过了大半辈子,当他发觉自己这一生只剩下最后一搏的机会时,决定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话虽如此,轮到高台跳水的心态,他仍旧是这里所有人中最嫩的。 即便是那两个女人,也早已经是久经逆袭风雨的个中老手。 “这一次把大家召集起来的原因,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黑马甲说。 “可是我们并不是朋友,不是吗?”女战士在角落中阴声讽笑。 “的确,上面的立场不同,但对人类而言,并没有绝对敌人和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我想这点大家都很清楚,而且这次集会已经得到了默许。” “人类?默许?”女战士玩味地说。 “别嚼舌根了,那么,已经有什么计划了吗?”瘦高男子说。 “根据协议的条款,这次有必要在各自的计划里进行协调。在此之前,我作为中介人的资格,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黑马甲环顾众人一眼。 贵妇人轻轻点头,然后是两位男子,最后女战士啧了一声,也点了点头。 “很好,至少在当前事态下,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而且鉴于我们在本城的力量都太少,只有联合起来才能进行稍微高强度的作战。”黑马甲走到圆桌边,于最后一张椅子里襟危正坐,“虽然多有波折,但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其中是非先搁一边,待日后再算总帐。三颗灵魂石全部被蛇发者夺走,对下一步计划的展开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因为还有挽回的机会和时间,所以迁就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况且,就最坏的打算来说,要在完全失去灵魂石的情况下打开局面也需要大家的精诚合作。” 第76章 “情报操作已经展开,要把已经开始滚动的巨轮停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停下来,先期的投入白白浪费不说,还要损失更多的资源,所以我不希望停止。”方脸男子第一个提出意见。 “当然,已经开展的计划不必停止,但是脚步必须放缓,虽然危险性会增加,但现在并不是将筹码全押的好时机。”黑马甲说,对于这点,没有人否认。 “那么,具体的事项是?”贵妇人问道。 “上一次末日之战的真相,各方重要角色的大致立场和身份,以及灵魂石的背景。”黑马甲说,“这些内容在夺回灵魂石之前的时间内已经足够,太多的话反而无助于消化。” “本城的情报工作是不是收敛一下?如果灵魂石的事情太快让蛇发者知道,会减少我们的布置时间。”方脸男人额头抵着双手说,似乎整个人都要缩进阴影里一般。 “我倒觉得相反,快代表着不够充分,越快让蛇发者知道灵魂石的秘密,对我们越有利,比快而当的话,我这边可是早就预计到了现在的情况,做好了万一的准备。”女战士阴沉地说,“这是将灵魂石调出城的机会,不能错过,在城里动手的成功机会太低了。” “可以预想的是,无论我们怎么做,蛇发者都会利用这次的事件向王都邀功,并进行舆论的宣传和控制。成事的地利、人和都掌握在对方的手中,因此,我们必须确保天时。美杜沙的触手在本城十分强有力,但是在炼狱城之外的地方可以忽略不计,因此,我觉得本城的任务不在于情报散布,而在于影响和控制蛇发者的情报操作,防止舆论于城外的扩散。如此一来,才能赢得充足的应对时间。”圆桌上瘦高的男子说。 “附议,为了降低非我方英雄的影响力,对推动英雄产生的言论进行制约也是必须的。另一方面,建议以灵魂石秘密在本城的散播为优先事项,蛇发者会利用这个情报对自己进行包装,但是在得到王都的证明前,这种传奇式的功绩不会得到广泛的认可,所以,他必然要将灵魂石送往王都,而流言的散播又会加剧这一行动的紧迫性。捧出一个心属己方的英雄,无论对于我们,还对于国王陛下,都是十分极为有利的事情,就算蛇发者小心翼翼,英明神武的国王陛下也会在流言的攻势下,迫不及待地让灵魂石进行转移,争取让蛇发者以英雄的姿态来迎娶三公主殿下。严密监控女妖塔和城门,我们积蓄已久的力量肯定会给他们一个惊喜。”贵妇人总结了各人的意见,给出了一个具备操作性的建议。 “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黑马甲环顾诸人道。 沉默了半晌,方脸男人的脸从阴影中浮了起来。 “不能争取一下蛇发者吗?” “在他的城里?”贵妇人露出温柔雍容的微笑,“如果您想试试,我不反对。” 女战士发出轻微的嗤笑声。 “那么,有一件事我想要重申一下,由于坠月事件的影响,各地贵族已经不再消极抗拒,而是以更为主动的态度向国王申请援助炼狱城。他们可不全都是和我们一心的家伙。”方脸男子没有丝毫动容地说:“如果要动手,就必须尽快,否则变数会剧增。” “我们会尽量拖延此事,并在第一批援军中安插我方的人手。”黑马甲说。 “我相信,更多人不会在意王都的许可证。”方脸男人说。 “那他们是否进得炼狱城还是一回事。”贵妇人微笑道。 “如果兽潮忽然爆发呢?”方脸男人反问女人。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贵妇人的笑容并没有任何变化,“炼狱城的渗透会放缓,实际上,这项工作最关键的部分已经到了尾声。所以兽潮不会成为阻碍,|奇+_+书*_*网|一切都会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进行。” 方脸男人点点头。 “那么,我没有异议。” “情报由你们处理,但除此之外的行动,我们不会接受协调。”女战士忽然开口道。 “那么作为交换,我希望你们能够派出足够的作战人手。”黑马甲说。 “没问题,但是正面交战不行,你知道,那不是我们的领域。”女战士说:“不过,我们可以提供转移的渠道。” “我这边也退出正面战场。”贵妇人理了一下发鬓,轻柔地说:“不过若有适当的人选,我可以提供合适的身份。” “资源的话,就来找我吧。”方脸男子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的计划,着眼点从开始就不在这个城堡,所以若论城中的战力,我方反而是最弱的。” “没关系,虽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城里和蛇发者正面对抗,不过若真有必要,我倒有合适的人选。”黑马甲用平静的话声为这个话题划下句号,“那么,接下来,让我们谈谈失败后的事情吧。”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章再诞 有这么一个黑暗的年代…… 来自名为“炼狱”的异次元的强大入侵者终结了人间的战国时代,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在短短一年之内灰飞烟灭,为了夺取最后的一线生机,仅存的阿兹特克王国发起了名为“末日之战”的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战役。最后的决战,在末日荒野,超出常识的力量让这块荒野满目疮痍,到处都是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再也无法走出黑暗的阴影。 战争以人类的惨胜告终,炼狱魔神恐惧之王率领炼狱大军退去,阿兹特克王国统一了人类仅存的五百万人口。他们将炼狱之门封印在荒野的最深处,并在末日荒野与王国疆域的交界处兴建了炼狱城——一座由王国老牌贵族“美杜莎家族”全额出资,并全权管理的巨大要塞。这个家族还负责监视炼狱的动静,防御黑暗兽潮的进攻,若有万一,就要身先士卒,作为先锋牵制炼狱大军的行动,为苟延残喘的人类争取喘息应对的时间…… 美杜莎家族的最高统治者被称为“蛇发者”,百年后,一个名为“修利文·白”,仅有十三岁的男孩继承了这个称号。 这个家族于人间留下的最后的传奇,便是由这个男孩谱写的。 ※ 首先,从无尽的黑暗之海中感觉到自我的存在,但也仅此而已,没有肢体,也无法思考,灵魂在慢慢上浮,然后他看到了上方嶙峋的波光。 真美!蓦地浮现的赞叹就像发出开天辟地的一声轰鸣,将他所有的知觉纷纷从混沌中明确地划分出来。他感到自己蜷缩身体,抱着膝盖,漂浮在温暖滑腻,如同母亲子宫的羊水一般的液体中,心中祥和平静,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继续沉睡下去。不过,在那之前,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冲击着他的心坎,让他睁开眼睛去瞧清楚自己的所在。 于是,男孩睁开了眼睛,随即呛了一大口水,如同溺水般绷直了身体,无助地摆动四肢。 他发现自己被囚禁在一处直筒型的仓室里,质地清澈的明黄色液体充斥了整个空间,半点空气的缝隙也没有留下。被明黄色浸染的视野散发出迷幻的色泽,随着水波起伏不断晃动。气泡不断从鼻子和嘴巴冒出来,一串紧接一串,眨眼的工夫,他的胃已经被那种滑腻的口感占据,味道很奇怪,分不清咸淡,但就像有一群鼻涕虫在喉咙和肠胃中蠕动般,绝对谈不上是多愉快的体验。 男孩赶紧憋气,伸手探查这个仓室是否拥有出入口或排水的机关。他很快就发现这是徒劳无功,憋气的时间到了上限,又是一口水乘机灌入他的喉咙中。这下他反而稍稍安下心来,因为他忽然间发现,这些奇怪的液体并不会令自己窒息。尽管在水中呼吸的感觉,以及水流从鼻腔流入的感觉十分奇怪,但不啻于一种奇妙的经历,他不禁想到,游鱼是否也和自己现下的感受一般? 尽管生存并不是问题,但男孩对身处的环境一点好感都欠奉,这里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标本、囚犯,或供人玩赏的木偶,但就不是一个拥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且智慧的生命,这并不单是生理本能的厌恶,更有着思维常识的抗拒,甚至是一种灵魂上的排斥。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现在他的心头,当他找到正确的方法,从仓室里脱离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暂时不用为生存忧心的男孩再一次摸索四周,随即发现半透明的仓门比其它地方都具备一种看似脆弱的柔软弹性,似乎并不是金属,而是一种富有韧性的肠膜。他用拳头测试了它的强度,并成功证明了它便是如此。 撕开仓门,明黄色的羊水将赤裸的男孩冲到地上,他四肢着地,趴跪在地上拼命咳嗽,又一阵恶心,仿佛要将灌入肠胃中的液体都呕出来一般,不过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干呕而已。喝了那么多水,肚子却不见发胀,似乎那些液体刚灌进去就被肠道消化了。 赤裸的男孩站起来,警惕的眸子深处夹杂着无助和迷惘,他环顾四周,所见到的物事,气味,以及漂浮在溶液中的体验,都带给他隐约的熟悉感。一排排和拘禁自己的仓室相同的筒形仓室,四壁上用数字和奇怪的符号勾勒出令人晕眩的花纹,似乎只要抬起头,那些繁复的数字以及其昭示的真理就会如山崩般将自己深深掩埋起来。黑白纹理的石板地面呈现光滑的色泽,但踩上去却拥有非同一般的厚实稳定的承载力。并没有烛火和灯具之类的照明器具,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如轻纱薄雾般在空气中浮动,倍添一种神秘虚幻的美感。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让他感到厌恶,甚至有些怀念,但同时,又有一种强烈的叛逆抗拒着这种怀念。 第77章 就像离家出走的孩子,虽然家乡的风景和人情总会浮现在脑海中,却有一种不服输的执拗让他们拒绝这种缅怀,甚至不愿意被人——自己和他人,挖掘出被小心隐藏在心灵深处的苗头,从而表现出一种露骨的不屑和厌恶。 男孩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努力去思索这股情绪的由来,身体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着倒退。他对自己身体的行动毫无所觉,直到背脊被一个硬角戳到,像只受惊的兔子跳开,猛地转过身来。原来是张长桌。 一道记忆闪电般划过脑际,男孩想起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一座建设在下水道中的炼金术实验室,那里也有着同样的长桌。随即,相关的记忆一页页翻过,当他回过神来,脑子里已经多出了无数的东西,让空荡荡的脑壳变得充实,再没有那种漂浮在云端的不踏实。 “我是谁?”男孩自言自语。 “我是修利文。”另一个自言自语回答。 “修利文是……” “蛇发者,美杜莎家的家长,炼狱城城主。” …… 一句紧接一句的自问自答,迅速让男孩变幻着形状,并不是肉体,而是一种烙印在灵魂中的气质,虽然站立的姿势并没有什么改变,可是灵魂蜕去那层新生儿才有的青涩和稚嫩的外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份高贵,礼仪和知识积累到足够的程度,并经过大风浪的洗礼的贵族才具备的高傲和稳重。 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视线在黑色的眸子中凝聚,和十三岁孩童的躯壳形成强烈的反差。他摸了摸下意识紧闭的左眼,那里传来沉眠般冗长平稳的跳动,并不是普通的眼睛,也不是这个躯体与生俱来的器官,而是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生硬地嵌套进去,虽然可以使用,但是隔阂感却挥之不去——它取代了心跳,修利文抬起左手按在心口上,那儿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过的确存在着某种东西,并且给这副躯体提供行动的活力。 无比清晰的,超凡的活力,似乎让每一根筋肉都淬炼成钢筋,将身躯变成不知疲惫的永动机。 然后他抬起右手,锐利的目光越过指尖、手腕和臂膀,这种伸缩自如的存在感,这白净细腻的肌肤……男孩想起来了,最后的记忆凝固在目睹巨轮之月坠落在大地上的一刻——在那之前,他组织了一支冒险队,在未婚妻,亦是王国三公主殿下的女人的请求下,前往末日荒野,寻找黑暗洞窟,虽然一路上遵循订婚信物“先知之眼”的预感,但他的初衷更多是以一种更为准确直观的视角审视这片属于自己管辖的大地。 在旅途中,他见识了这个时代特有的黑暗,聆听了阴郁忧伤的人生旋律,并发现了参杂其中的一丝丝不协调的音律。 为了彻查这种不协调的真相,守卫属于自己的城堡,他以执拗强硬的态度率领仆下们闯入了一个特殊的黑暗洞窟,并在最深处与敌人展开激烈的交锋。 最终,敌人召唤出炼狱魔王的痛苦之王都瑞尔,更有一个新的势力“天界”的力量初露端倪,横插一脚,这两者争夺交战的关键,在于三颗灵魂石——直到现在,修利文仍旧不明白那三颗石头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值得拥有超常规力量的双方如此重视。 这或许就是先知之眼那一连串直觉预感所抵达的尽头吧。 他决定从炼狱和天界的虎口中夺取那三颗石头。 然后……修利文痛苦地按住额头。 同伴的死亡,烧得焦结的丑陋躯体,被削断的右臂,魔眼不断超限使用,不断地崩溃和再生,肉体和精神在生死一线的激战中干涸衰竭,只有灵魂燃烧殆尽……这些翻涌的记忆,沸腾的感知,复杂的情绪,就像调色盘的无数颜色混淆在一起,最终变成浑浊的黑色。黑色的火焰炙烤着他的大脑,太阳穴猛烈地跳动,似乎有一根针试图穿骨而出。 “灵魂石!”他拍打着身体上不存在的衣物,然后醒悟过来,不由得怅然若失。 没有女仆,没有熟悉的问安,没有奢华的家具和幽静恬淡的气氛,自己赤身裸体,像个初生的婴儿般,傻傻站在这个奇怪的房间里,明明没有曾经来过的记忆,却感到熟悉……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失去知觉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啊——该死,我是在做梦吗?”他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很明白,这些经历并不是什么梦境。这具完好无损的身体,一定是治疗后的成果。他想起那些仓室,以及浸泡自己的体液,似乎已经能够理解它们的存在——一种奇妙的炼金术。不过他更无法释然,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个炼金术士,然而这里的一切所体现出的炼金领域和水平大大超过了他的认知。 这真是这个时代的人类的炼金术吗? 修利文开始翻动长桌上的书页和资料,有用植物制造的粗糙脆弱的纸张,也有厚实却昂贵的羊皮卷和牛皮纸,典型的红、黄、黑三色墨水在纸张上描述自己无法理解的魔纹、文字、符号和数字。他知道这间研究室的主人一定是个学识渊博的天才,而且很大可能是个知性的女性,那些娟秀工整,大小和间距如一,具备强烈逻辑感和一种压抑式狂热的字迹就是证据。 这个人是否对自己抱有恶意?修利文无法确定,甚至对和对方见面都抱有一种偏向否定的迟疑。 无论如何,这种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实在难以忍受,他想要找一件衣服或袍子,不过这个房间明显没有这种东西。他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角落发现了无论颜色还是做工都不起眼的门口,就像有人刻意将它弄得不那么显眼——修利文可以理解,因为他的炼金工房也是采取类似的设计。 修利文用力拧了一下把手,出乎意料的是,这扇门并没有更多的安全保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推开了。 房间外的光线同样的幽暗晦涩,地板上的影子奇异地晃动,就好似身处清澈水潭的一个中空气泡中,光线就在四周和天顶的水墙上反射不定。 有些冷,男孩摸了摸泛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呵出可见的白气,但也仅仅是有点而已…… 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走了出去。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章母亲 冷气一股股涌来,修利文嗅到生鲜的味道,类似树林中混淆了树液和泥土的青涩感,间夹一种无可言状的刺激性气味。 他眼前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两旁垂落层层的帘幕,这些帘幕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光滑柔软,似乎连光也站不住脚,滑下来,轻轻泛起皱褶,像是水光。水光在地面上晃动,一路前行,令人恍如置身清澈水底的犹豫。尽头是一座格子架,横列十格,竖列八格,每个格子都有两米的边径,盖子紧紧密封起来,虽然有铰链拉柄,但找不出任何锁口,靠上些阴刻有不知意味的符号──结合之前看到的炼金资料,以及自己的推想,修利文觉得那是数字。 金属表面微微结了些冷霜。 修利文拉了一下,盖子纹丝不动,便没有再尝试下去。他倒退几步,环顾四周,这里的确没有其它的出路了。或者可以挑开帘子往两旁走,可是一种莫名的恐惧紧攥男孩的心口,让他下意识忽视了这个选择。 至于往回走,另找它路,还是算了吧,那个地方给他带来的莫名的熟悉感中,不快的份量比好奇多上好几倍。 修利文的目光在格子上寻历,一边走,手指一边顺着凸起的纹理滑过,忽然,某个意识从心底跃动,但他还没来得及深究时,手不知道触碰到什么机关,腰间一个格子弹出一小截。修利文诧异之余有些惊喜,正要拉开来── “亲爱的,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修利文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不由得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还没看清来人,眼前就绽放出炫目的光亮。他下意识用手去挡,可是周遭的世界毫无抗拒之力地被潮水般的白茫吞没。当他能够重新视物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浮华的房间里。 那些冷气和气味竟如从来没有出现过般消失了,取而待之的是被温水包裹般的暖意,以及从未感受过的清爽。 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深色窗帘,在木质的地板上迆逦出有颜色的影子。窗户是向外敞开着的,轻柔的风吹进来,掀起帘子的一角,窗边的女人就隐没在有些刺眼的阳光中。 这种有如梦幻般的和煦、温柔与清爽,是在修利文记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搜寻不到的。我是在做梦吗?男孩仍旧不太适应这般突兀的光线,不由得眯起眼睛。 “怎么了?我的孩子,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吗?”厚重的窗帘徐徐将风和光压回去,女人的轮廓在阴影中逐渐浮现清晰。 这个声音,没错,是之前叫住我的声音,那是…… “妈妈?”修利文的讶声如梦似幻,他看清站在窗边的女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女人无论外貌、体态还是气质,都给人一种惊艳的熟美,但是面相却意外的显得年轻,看上去不像是已为人妻。最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种仿佛由灵魂中迸射出来的知性,以及暗藏在知性中,足以融化整个世界的灼热,仿佛在万年坚冰中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火焰。她身穿样式朴素的白袍,轻轻取下架在鼻梁上用金属线和玻璃制成的物件──在修利文的记忆里,它叫眼镜,用白袍拭着镜片,投向男孩的视线和笑容充满了温蔼和溺爱。 正是修利文的母亲,一个和上代蛇发者结婚后,就一直隐居女妖塔的最高层的神秘女人。 第78章 即便是她的孩子,也从未被告知过本人的名字。当修利文年纪大了些,被他人问起母亲的名字而感到窘困时,女人却这么说:“名字什么的,我进入这个家时就已经舍弃了。亲爱的,不必为此苦恼,我就叫‘白’,是你的母亲,作为一个代号,这已经足够了。” 修利文记得很清楚,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了,虽然母亲总会说一些怪话,而且看事情的角度也很独特,但他的确从她的身上得到了也学会了很多。这份感情不断沉积,即便是后来因为心中的梗节,只能通过魔镜和她交谈,但这份对母亲的挚爱之情,却丝毫没有褪色。 男孩讶异的心情逐渐退去,他环顾四周,从思绪的角落里翻出泛黄的记忆,这里不正是母亲的房间吗?过去了几年,这里的摆设没有任何改变,他几乎可以随口说出每一处的裂缝、涂鸦和物事,不远处的大床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手工拙劣的娃娃抱枕仍旧在他曾经躺过的一侧,那种熟悉而怀念的触感,甚至悄悄地在肌肤上复苏。 自从植入魔眼后,就因为某种下意识的抗拒,无论母亲多么哀求,也未曾再来过这个房间,上一次这般和母亲面对面的谈话,究竟是什么时候了呢?修利文想不起来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同样由母亲亲手缝制的难看的熊娃娃套装正套在上面,头上也传来戴着熊头的睡帽的感觉。那么之前那个赤身裸体的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果然全都是梦境吗? 修利文脸上挂着怀念和恍惚,母亲的声音在身前,却如同从遥远的地方响起:“好了,我的小修利文,你沉睡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缅怀从前是老不死的专利,等你到了我这般年纪再做也不迟。” 男孩惊醒过来,仔细地瞧着母亲,似乎要把隔了几年的份,以及往后更长日子的份,都在这一眼中烙印下来般。他不确定,当自己离开这个房间后,是否还有勇气回来,尽管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美好和眷恋,似乎那些莫名其妙的耿介,都突发善念,刻意回避了一样。 他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脚步迟疑不定,无法前进。母亲看似催促的话,让男孩心中焦躁。 然后,他听到母亲说:“在那之前,请让我再抱你一次吧。” 这句话流淌着刃光,斩断了在身后紧紧扯住修利文的无形绳索,男孩飞扑进女人的怀中,连衣的熊头睡帽向后荡开,淌下黝黑光亮的长发。 “妈妈──!”他开始哭,撕心裂肺地哭,这无数日子的寂寞、苦闷和委屈随着泪水涌出来,心中就像变成了一汪清澈的泉水,什么杂质都没剩下,就这般,如同窗外吹来的春风和飘荡的笑语,渐渐豁然和舒畅起来。 母亲摩挲着修利文的后脑勺,男孩感到掌心的温度正朝着体内无尽的深处渗入。 “如果被别人知道蛇发者竟然哭鼻子,大家一定都会嘲笑美杜沙家吧。” “谁敢笑,我就把他杀掉。”修利文充满稚气的哼声道,不过语气却是十分认真的。 “难道你还能把所有人都杀光吗?呵呵,真是孩子话。”母亲不以为意地轻笑起来,轻轻将男孩从怀里推了出来。 风又一次吹起帘角,阳光在男孩的眼角闪烁,他微微眯起眼镜,耳边遥遥传来富有朝气的嘈杂声,听不出在说些什么,可是其中蕴藏的和谐与精神却是修利文从未感受过的。空气虽然还残留着炼狱城特有血腥味,但以往的阴沉却像被晒干般,散发着日光的味道,干燥而清爽。 这还是自己的领地吗?修利文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有从远方天际的乌云和雷蛇中,才能召回清晰的记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男孩满是震惊和疑惑地自言自语。 “都是你的功劳,小修利文,你实在太棒了。” 修利文的目光转回母亲的脸上。 “我都听说了,你战胜了痛苦之王,让巨轮之月坠落,虽然不明白你是怎么办到的,但那无所谓,你现在是全人类的英雄了。我的孩子。”母亲温蔼地说到。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章女人们 巨轮之月的下坠让炼狱城周郊,以及末日荒野的部分区域拨云见日,但是维持当前这幅景态的因素极为复杂,月亮撞击地面的力量,从空间裂缝中泄漏的炼狱之力,荒野的战斗以及痛苦之王迸发出的力量相互牵扯,才让天空的乌云呈现出难以合拢的迹象。但也由于力量混乱的关系,末日荒野中空间裂缝的产生率愈加密集频繁,其中更深远的影响,由于时日尚短,又身处特殊时期,没有足够的人手进行调查,所以还不得知。 “这种力量的相互钳制虽然看起来脆弱,但普通的力量是不足以插足其中的,若非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打破它们的平衡,否则这种天和日丽的景象将会维持很长的一段时间。”母亲告诉修利文说:“炼狱城距离末日荒野有一段距离,死气并不似荒野中来得充分,在日光的持续照射下,会逐渐减弱,直至接近王国内地的平均水平。” “也就是说,只要没有太大的变化,不久后,我的城堡也能种植和畜牧了,是吗?”修利文十分开心,由于环境太过恶劣,动植物受到太大的影响,难以正常存活,因此炼狱城一直靠内地的物资供应才能维持正常的运转,如果能够和内地一样发展,那真的是一件大喜事。而且,即便没有灵魂石,这些好的变化也是他当日执意插手炼狱和天界的交战所结出的成果。 这让修利文感到自己的抉择是正确的,自己以及在自己的率领下,承受着痛苦、无助、流血牺牲的人们,所付出的一切并不是白费。 母亲亲昵地用额头抵着男孩的额头。 “最让我高兴的是,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你的魔眼已经超出了它原本的力量范畴,这是一种突破式的进化,三百年来,无数先人都无法办到的事情,你做到了,不愧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修利文有些愕然。 “它的力量,还有待你去发掘,善用它,你会得到惊喜的。”母亲亲了亲他的额头,将他推开:“去吧,你为家族同时招惹了两个强大的敌人,必须处理好善后事宜。这是你的决断,没有人会阻止你,但与之相对的,你要负上所有的责任,不要让我失望。” 修利文张了张嘴,他还有许多问题想问,还想在这儿逗留更长的时间,可是窗边偶尔绽放的日光中,母亲的笑容,却犹如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透明的墙。 “这里已经不是你该停下脚步的地方。”她似乎这么说着。 于是,穿着布偶服的男孩,只能沉默而沮丧地向女人示礼,走出了房间。 这里是女妖塔第十四层,向下一层就是修利文的地盘,重新踏足坚实的地板,厚地毯的温暖柔软舔拭脚心,堆积了一层蜡衣的红烛,静谧的空间,所有这一切都让他恍如隔世。男孩就像第一次进入自己的房间般慢慢地走,一边打量,或者说确认着四周的景致和摆设。 一路上都没有撞见女仆们,但是推开卧室的门,一个身材高硕,前凸后翘,穿着两截式的紧身皮衣,浑身充满杀伐野性的短发女性面朝自己震惊张开了嘴巴。她坐在床上,前一刻还在抹眼泪,现在则连哭泣的方法都丢到脑后了。 “你,怎么可能──你是修利文?”基丽舌头打结,犹如见了鬼一般。 “怎么了?基丽,有什么奇怪的吗?”男孩困惑地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曾被确认死亡,对他而言,只是昏睡过去,还做了一个格外真实的奇怪梦境。一想到那个梦,他就又抑郁起来,就像肺部被一团棉花堵着,轻飘飘的,透不过气来。 可是他错失了提问的机会,只有把疑惑埋在心底。 “我明明确认过,你已经死了,是我亲自把你的遗体送回来的啊!虽然夫人没有什么表示,可是这……”基丽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站起来迎向男孩。这个孩子说是过于悲痛的幻影吧,他的存在却有一种真实感,但也不可能是其他人冒充的,他的举手投足,以及在这身动物装扮下散发出的稚傲的独特气息,是她刻骨铭心,绝对不可能误会的。 “说什么蠢话,我说过的,我是不会死的。”修利文没有抗拒基丽确认般的拥抱,仍由对方摆弄,他埋头在她的怀里,感受那股怀念的气味,“怎么就只有你吗?碧达呢?” 说起自己的未婚妻,基丽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但并不是吃醋。 “那个婊子!还提她做什么?若非她,你也不会落得那个地步!”她从来不是什么有口德的名门淑女,也忘不了当时确认那个女人怀抱的不过是具尸体时的绝望,就像是整个末日荒野的乌云都压在了她的心头,虽然当时强打起精神处理善后,但那种震撼和冲击让她好几天都浑浑噩噩,直到现在还沉浸在一种恍惚的悲痛里,不由自主就流下泪来。 死的人不是她的丈夫,但却是她的男人,而且是看作弟弟的重要存在,结果,就在自己眼前,完全来不及做些什么就死了。 基丽的在意通过手忙脚乱的动作传递到修利文的心中,让男孩升出一股暖意。 基丽碰到修利文的心脏时,脸刷地一下苍白,手像触电般弹开来。 “你的心脏!”她的目光有些惶然和刺人。 “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修利文顺口答道,可下一瞬又忽然醒悟,连忙用手捂住左胸。 第79章 没错,没有心跳,他心中升出一股莫名的情绪,难道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其实并不是梦境吗?那么,那到底是? “你没事吧?”基丽看到男孩的脸色不对,连忙扶助他的肩膀。 “不,没事──”修利文倏然拉起基丽的手朝床边走去,“来,告诉我,在我失去知觉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想,这个问题该去问母亲大人。”一个声音从门口插进来。 基丽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似乎压抑着巨大的火气,她一把将修利文揽在怀里,像是护犊的母兽般,凶狠地盯着来人。 碧达夏雪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眼底的情绪全被那种浓厚的怜悯遮住,让人倍感恼怒的同时,无法猜度其心中的想法。 “你还回来做什么?别以为我没注意到,拿走你的石头,滚回王都去。”基丽放开修利文,走到碧达夏雪身前。两人的身高相差一个头,自上而下的目光就是基丽用以攻击和防御的利剑。 “真是粗鲁的女人,玩物就该有玩物的样子,既然未婚夫还活着,我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嫁给他,这可不是对待女主人的态度。”碧达夏雪无视刺在身上的目光,径自越过女骑士的身边,“不过竟然在那种状态下,竟然还有注意背后的警惕,倒是值得夸赞,奖励我相信我的未婚夫会给你的,例如床上?” “那是肯定的,倒是你,为了区区一个石头连公主的体面都不顾了,随随便便就婚前失身,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呢?真是个悲哀的家伙。”基丽对于公主殿下投来的唇枪舌剑和那种曾经无往不利的目光熟视无睹,她的心早就铸炼得如钢铁一般,才能在最悲痛和情急的情况下也保持着足够的理智。无论被说成是玩物也好,淫荡也罢,都不过是他人别有所图的偏见和一面之词,只要保持绝对的自我,就不会被击倒。 但她也不打算和对方争论下去了,比起事实和暴力,语言真是她所见过的最软弱的武器。虽然有一种强烈的情绪驱使,但自己绝不可能立刻对这个女人刀戎相对,无论是身份、时间、地点还是实力上,都不是合适的时机。 “说得真好,不过你觉得我是随随便便的人吗?若不是蛇发者,又有谁能够进入我的身体?又有谁可以带给我未来?那样我就算有愿望,也不可能实现了,对我毫无益处的联姻,也毫无所得的失身,岂不是更加悲哀?”碧达夏雪弯腰执起修利文的右手,轻轻吻了一下手指,“告诉我,修利文,这样的我才是蛇发者最佳的配偶,不是吗?因为我的爱和利益都绑在你的命运上,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这就是我的命运呀。” 修利文被两个女人赤裸裸的舌战震慑住了,完全不知道如何自处,在他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处理这种麻烦的经验。 实际上,双手捧花,这是大多数男人都会艳羡的美事吧,不过就此时的修利文,却只能用沉默这种脆弱的方式来武装自己。通常而言,这本该是最糟糕的选择,然而这里所有当事人的性格并不在通常的范围内。 基丽甚至连修利文的脸都没再看一眼,虽然还想多呆一会,但并不是对男孩的死而复生充满好奇心的缘故,经历过太多的风雨,她早就知道了有些事情不该去深究的道理,只要知道他还能活泼乱跳就已经足够了。不过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从灵魂中散发出她所厌恶的恶臭,就像七拐八弯的下水道,真是和耿直的骑士信条格格不入。 但是不得不承认,有这种思维方式的女人,的确比她这样只注视暴力的女人更合适成为贵族的妻子。哼,看在她的确不是饭桶的份上,今天就暂且告退吧。 “要走了吗?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的帮助呢,基丽骑士大人。”碧达夏雪的话声从门后传来。 “决定好了再通知我,骑士的职责,只需要执行最后决议。” “是吗?那么之前恕我无礼了,请走好。” “哼!”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五章灵魂的去向 目送基丽走出门外,直到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修利文转向自己的未婚妻,他忽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生气吗?可是自己完全没有生气的理由,甚至连两人争执的缘由也不了解。对修利文而言,有女性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接近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若单单以“爱”这种无从触摸,空泛虚无的字眼来解释,反而会另他感到不安。自己行差踏错,受到伤害,也是自己决策的失误,不能将责任推到女人身上。 他一直是被如此教育长大的──拒绝奉献,接受交易,以身作则,凡事都要首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基丽的情感是如此强烈,他虽然无法理解,但心中却充满渴望,和她在一起,似乎就算话不说出口来,情感的激流也会冲进心岸,将答案带走。另一方面,他也能够理解碧达夏雪,自己和她是那么相似,看着彼此,就如同连灵魂都是赤裸的,根本不需要遮掩。 “碧达──”他刚出声,就被女人用舌头封住了嘴巴。 “新鲜的气味……我是第一个吗?”女人眯着眼睛,年幼的未婚夫体内,散发出一种熟悉的气息,引爆她灵魂深处的欲望,让她迫不及待要与之合为一体。魔鬼的声音在呢喃,用着人类无从认知的词语,但用意却十分明显。她用力将男孩推倒在床上,他那身稚气的动物套装和可爱的疑惑表情,让她的心底强烈喷发出一种亵渎的肆虐和快感。 于是,尽管能够违抗那恶意的诱惑声,但她凝视着胯下的猎物,决定吞食迷人的诱饵。 碧达夏雪扯开身上的法师袍,半透明的丝质内衣下,雪白的胴体没有一丝血色,肌理纤细柔韧,光滑无比的肌肤似乎是透明的,但看不见丝毫血管和青筋,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在肌肤下弥散。 垂挂在硕大双峰间的石块如宝石般闪闪发光。 未婚妻突如其来的冲动让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他盯着她的眼睛,瞳孔顿时收缩起来。那根本不是眼睛,而是无尽的毁灭,光、影子和所有的物事都被某种力量绞得粉碎,只剩下一片黑暗的深渊。一个声音在耳边模糊地呼唤,他听不清,灵魂却似飞入那深渊的低处,寻找声音的来处。 灼热缠上修利文的身体,肉体相互缠绕,摩挲,冲刺,如同越过饥渴的沙漠,和煦的平原,浑厚的高山和炎热的熔洞。他深深陷在未婚妻凶猛的肉体里,而灵魂也在朝她的体内深处坠落,于尽头目睹到某种难以言语的东西,恐惧猛然将他拽回自己的躯壳中。 修利文睁开眼睛,额头汗水淋漓,分不出哪些是激烈运动后流下的汗水,哪些是因为惊恐而流下的冷汗。他大梦初醒,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但是在目睹的一刻油然而生的灰暗却烙印在心底。 男孩不由得捂住心口,陡然升出那儿也在悸动的错觉,冥冥中有一个声音若有若无地缭绕在脑际。 “梅菲斯特。”他轻轻说出了一个连自己也不明白意味的字眼。 “原来如此,是灵魂石的力量让你复活的吗?”意外的回答来自身旁。修利文茫然转过头,碧达夏雪那无机质的面庞出现在眼前。明明经过了一场剧烈的拼搏,但她的神态却连一丝疲倦也没有,也没有多余的兴奋和感慨,就像从没经过那回事般从容而安静。不过她的手却在男孩身上游走,更多地停留在曾经贯穿她的部位。 之前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得到确认,这个男孩的确在和自己共鸣,那并不仅仅是心有灵犀那么简单…… 两人的身体、灵魂以及力量本源,都已经近似到几乎重合的地步了,那并不是活着的姿态,但也不能说是死者。 其中一颗灵魂石成为他的心脏,经过转换的力量虽然已经不具备炼狱的特质,但却仍旧具备赋予活力的神性,就和她一样。只是她以自己的意志主动地去剥离并转化这种力量,而男孩却是无意识地进行,复杂的过程早已经被镌刻在本能中,变得如握手一样理所当然的简单。 从王室听说的秘闻果然是真的,拥有魔眼的美杜莎家族最强大的地方不再于女仆卫队,而在于巅峰的炼金术,尤其在炼金术三大领域之一的“生命创造”上无人可比。这一切既然属实,那么关于那个隐居女妖塔最高层的女人的猜测,恐怕也是十分接近真相…… 真是个可怖的女人。 “不愧是母亲大人……”修利文听到她依稀的轻声自言自语。 “什么?” “不,没什么。”碧达夏雪的手一路越过未婚夫的胸膛,撩开他遮去左眼的刘海,“身体的情况如何?” “感觉很奇怪。”修利文皱起眉头,他觉得也很难用语言准确表述这种感觉,“理论上就算说自己已经死亡也能够接受,但感情上却并非如此。” “我能了解。”碧达夏雪看着犹如自己双生子一般的男孩,心中升起一丝温柔。因为他的存在,所以,拥有独特存在性的自己并不孤单,若这种羁绊正是头顶上方那个女人的目的,那自己就不客气地全盘接受了。 她再次纳入未婚夫的欲望,这一次力量的纠缠更加清晰,修理文体内灵魂石的力量虽然和她的一样强大,却明显对她有一种依从性,它们相互缠绕,不断旋转,从高处下坠,直往她体内那个永无明日的黑暗深渊。在肉体和灵魂抵达高潮的一刻,纠结的力量在深渊绽放,体质的敏锐增强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察觉到一道目光自上而下穿透了经过隔离处理的楼层,自始至终落在自己两人身上。 第80章 她和她静静对视着,直至感知重新回落到正常的水平。 “真的好奇怪,碧达……”修利文趴在未婚妻的身上微微喘息,顽皮地将头埋进拥有华丽触感的浑圆中钻动,身体还没从她的双腿间撤出,“不过很舒服。”他纯真地笑起来。 碧达夏雪眯起眼睛,即使不说,她也知道他的感受,不是通过想象、猜测、代入的方式,而是更为直接的体认,毕竟两人不仅肉体上,就连灵魂上也通过彼此的灵魂石连接在一起。 的确很有趣,很舒服,令人沉迷,但要操纵我,这种程度还不够班啊,毁灭之王。女人紧紧握住甩落枕边的属于自己的石头——它似乎也感到疲惫,几乎失去了光彩,变成了一颗普通的石头。但女人知道,这不过是一次试探而已,诱惑从来不是一步完成的。 “我明天就回王都。”女人支起身来,坐在床头用床单擦拭身体,然后套上内衣,但没有穿上外套,任由修利文添乱的双手探进内衣中。男孩对自己身体的迷恋让她倍感愉悦,有种幽静与和煦的感觉在呼吸时轻轻荡漾,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幸福的边缘。 “为什么?”修利文满脸不解地停下动作,试探道:“我一个月后就要上王都了,一起走?” “基丽就算了,我可不想被其他人说闲话。”碧达夏雪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虽然我不介意,但你的确为我惹了个大麻烦,等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希望你的城堡还在。” 修利文有些依依不舍,有些感情会在瞬间抵达高潮,难以淡忘。虽然彼此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期间发生的事情足以书写一个普通人的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但也正因为时日尚短,让他无法确定自己给予过她什么,她来到自己身边,离开时是带着满足还是遗憾呢?他想确认一下。 “你的预言,你的梦想,抓住了吗?”虽然曾经陷入深深的沉睡,但他并没有忘却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用自己的身体为诱饵设下的直觉良好的陷阱。那一次真是让他狼狈不已,轻易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现在的她,似乎和那时的她有了一些变化,被浓厚的怜悯掩盖的眼眸已经会露出其它的神色,精致的五官也不再面无表情了。就是在床上的时候,曾经充满冰冷诱惑的机械感也变得有了一丝狂肆的活力。 碧达夏雪认真地凝视修利文的眼眸,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是的,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是灵魂石吗?” “还有其它的。” “咦?其它的?什么?”修利文讶异地说。 “嗯……秘密。”女人的笑容中带有一丝恶作剧的顽皮。 修利文立刻用手指戳她的腰肉和臂窝,女人浑身触电般抽搐一下,默不作声地展开反击,男孩顿时在她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下溃不成军,嘻嘻直笑。好一会,两人停下来依偎在一起,之前的床上激战都没让女人喘息,但现在她却面带轻松愉悦地大口透气。 “迪亚波罗的灵魂石我带走了,盲眼修女大人会希望看到它的,另外两颗已经交给母亲。”修利文知道她说的是他的母亲,“相信你也察觉到了,其中一颗已经变成了你的心脏,它叫梅菲斯特,这你也已经知道了,刚才你不是还说着它的名字吗?” “迪亚波罗……梅菲斯特……?” “炼狱最强的三魔神的名字,它们三位一体,所以,虽然被分别封印在三颗灵魂石中,也会彼此共鸣。迪亚波罗就是百年前入侵人间的那位恐惧之王,梅菲斯特是憎恶之王,最后一个叫巴尔,是毁灭之王。”碧达夏雪将自己的灵魂石摊在掌心上,修利文还记得刚夺到它们时,那种光彩流转的模样,可是现在,它完全就像是一颗普通的石头。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男孩疑惑地抬起头来。 “它告诉我的。”女人将石头揣回自己的胸沟里。 “它能和人交流?”男孩有些惊异。 “毕竟是炼狱魔神,就算被封印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但也会根据对象而定……”碧达夏雪警告道:“要小心你的心脏,不要被它迷惑了。” 修利文按住心口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它们还说了些什么?” “不多,这种交流十分模糊,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和天界发生冲突的时候,被都瑞尔偷袭了。”碧达夏雪冷笑,“痛苦之王真不愧原本就是人类,叛逆作乱的算盘打得真响。天界和炼狱都在争夺这三块石头,落入你的手中恐怕是谁也想不到的吧……” “痛苦之王是人类……”修利文有些愕然。 “哦,你还不知道吗?也是,因为都是些说了也无济于事的陈年旧事,所以没人告诉你吧。”碧达夏雪的眸子变得幽远,“不过那种事的确没什么好说的,知道它是痛苦之王就足够了。” “原来如此。”修利文若有所思的点头,忽而骄傲一笑:“痛苦之王得到它,将可以萃取它的力量成为最强者,天界得到了它……可以塑造一个支持它们的人类英雄吧,若是对人类心怀不轨的话。” “它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事至如今,就算把灵魂石交出去也无济于事。”碧达夏雪站起来拉开窗帘,俯瞰着蛇法者——将来也属于她的城堡,“如果灵魂石是关键,那么它们肯定为之布置了很长时间,小心后院起火。” “当然。” “把和痛苦之王战斗的事情宣扬出去如何?”碧达夏雪回过头来看他。 “没有用,虽然现场的战斗匪夷所思……但是你如何让人们相信呢?虽然我刚醒来,并不了解现况,不过估计当时参与战斗的战士们都怀疑那究竟是不是那个炼狱魔王吧,毕竟恐惧之王曾经凭一己之力就差点埋葬了全人类,区区的我们……”修利文苦笑。 “灵魂石……”碧达夏雪沉吟着:“看来必须要经过盲眼修女的鉴定,并且得到王都的承认。” “我不想置身于浪尖风口,也不是能够挽救全人类的英雄,我只想守卫自己的城堡而已。”修利文不置可否,“有时间还是找个更有野心和形象的人去做吧。” “是这样吗……”碧达夏雪淡然点点头,似乎恍悟了他的想法,“真可惜,不知道被选中者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都瑞尔?不过那样的话,巴尔的灵魂石就不能留下了。迪亚波罗是我的东西,对你来说,梅菲斯特也不可或缺。” “我已经想好了,让蒂姆带走巴尔的灵魂石。”修利文说,语气之淡定让人听不出来是刚刚做下的决定。 碧达夏雪挑了挑眉头。 “我的眼光一向不错,他是值得托付之人。虽然实力不强,但却拥有坚韧的精神,勇往直前的意志和踏实的性格,我相信他能够做出妥当的判断。交给别人也好,自己使用也好,就由他来做决定吧。”修利文做下这个决定,就像卸下了一个重担,让他松了一口气。要成为英雄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能有思想或实质的负担,才能做好随时抛弃的心理准备,男孩办不到,他单单维持自己的家族,就已经觉得到了自己的极限。 在这个趋向崩溃的年代,就算是强大的贵族,也不得不战战兢兢走在生命的断崖上,能想的先是如何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反过来说,只有孑然一身,遍历艰辛,心中毫无牵挂的人,才拥有开创崭新伟业的资格,历史上真正称得上王者的人大都是这般悲哀。这样也好,至少证明了我并不是一无所有,也没有失去全部,既然如此,就更要珍惜已经拥有的东西。 修利文的笑容在碧达夏雪的眼中意外的温暖成熟,和他稚幼的年龄和蛇法者称号的阴森相去甚远。 不过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隔天由贴身女仆玛丽亚带来的情报不得不让两人对计划进行修订,所有原本看似还有许多闲暇时间去操作的事情,都被卷进了时间的急流,不得不加速起来。************************ 作者不喜欢悲剧,也从不写悲剧,以上。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六章女妖獠牙 大约是气候变得宜人的缘故,慵懒的睡意全被温煦的阳光和驱散得一干二净,一大早,修利文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无论赖床的意愿多强烈,困倦也迟迟不愿造访,随着时间漫无目的地淌过,脑袋反而愈加精神奕奕起来。真是见鬼,他抱怨着挺身坐起,开始有些怀念过去那些阴森的日子。 玛丽亚虽然被主人折腾了一晚,但她这个年纪的女性,精力和恢复力都处在最旺盛的时期,早就已经清醒过来。只是修利文不起来,她也必须小心陪着,雀跃的精神随身体一起被禁锢在床上,更是难挨。此时见到小主人终于愿意起来,她立刻用如同逃狱的犯人般谨慎干练的动作服侍他穿衣洗漱。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在身后为男孩梳头的贴身女仆说,大约是之前人心惶惶的三日里,一直对主人的安危提心吊胆的缘故吧,不久前看到他浑身不成人形地被基丽送回来,便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现在看到他平安无事,心中也似荒野一般拨云见日,但总觉得这个男孩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说不清楚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暧昧的感觉更为撩人,总要改变了才会想起从前,玛丽亚并没有掩饰这份情感。 “怀念是老不死的特权,你还太年轻了,玛丽亚。”修利文学着那天母亲的语气说。 “是是,那个……赛巴斯安娜大人呢?” 第81章 玛丽亚小心翼翼地问,她看得出主人的心情不错,但又担心真发生了什么憾事影响了他的好心情。但是那个新加入这个家族的女野蛮人也和她处了一些时间,印象还是很深刻的,一直再未见她,不由得有些担心。当然,还有疤脸,那个她并不待见的堕落者。她这个人就是有些纯善,不认识的不幸都会由衷感到痛苦,更别说认识的了。 果然,修利文的脸色有些动摇,虽然一闪而逝,但并没有逃过端视梳妆镜的玛丽亚。她心中微微叹息,但是表情和动作上都没表现出来,就像是随口提了不怎么在意的家常闲话一般,脸上挂着春风般温暖柔和的笑容。 玛丽亚有些像母亲,不,她本来就是母亲,而这个岁数,视为姐姐也不为过,性格和气质的风韵正是修利文所中意的地方,让他总能找到一些人的影子……他不想让她担心,其实,纯以理智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遗憾悔恨的事情,于是他端起傲然的笑脸。 “她在执行一些秘密任务,过几天就会回来了。”修利文当然没有忘记当日的协议,孕育这个种族的巨轮之月已经坠落,就算他不亲身前去,它们也会来找自己。当日赛巴斯安娜虽体现出来的实力,足以让它们在发生剧变,大约还未完全恢复元气的那片荒野中来去自如。不过,为了确保万一,让人去接应一下也好。 男孩沉思着,只听到玛丽亚悦声说:“那真是太好了,安和琼也会很高兴呢,她们很喜欢赛巴斯安娜大人。” 安和琼是玛丽亚的孩子,几乎分辨不出彼此的双胞胎,轮廓带有母亲往昔的影子,个性也娇憨可爱。修利文将母女三人从她们的骑士丈夫手中强抢过来,并用卑劣的手段令其家庭分崩离析,虽然是受到女仆卫队总长兰·圣宫的蛊惑,但隐隐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遭遇了这种过去的三人能够不计前嫌,在女妖塔的生活无忧无虑地成长老去,那就真是太好不过了。 玛丽亚的镜像似乎完全沉浸在自我的幸福中,温声絮叨,修利文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凝视着镜像的一颦一笑,微不可觉地发出一声略为忧郁的叹笑。 “怎么了?主人。”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不再努力一些可不行。” “什么方面?”玛丽亚审视半晌,轻巧地放下梳子,“好了。” “还有什么呢?”修利文以一种魄力十足的气势站起身来,戴上高傲顽固的面具,昭示着蛇发者的重临:“我的身份就只有一个,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一样,但这件事无论多努力都嫌不够呢!我可不会像你那个没用的前夫,毫无反抗之力地将重要的东西拱手让出。” 残忍又锐意十足的话语一瞬间刺穿玛丽亚心灵深处的隔膜,挑出不愿回首的往事,让她心中隐隐作痛,但是她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在我做出选择的时候不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吗?她在心中自言自语,毫不动摇,事已至此,为了两个尚不知世事的女儿的幸福,她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痛苦反而让她有一种惩罚的快感,和惩罚后的解脱。 “是啊,若是蛇发者的话,您一定能办到。”玛丽亚温煦的笑容像督导队的利刃一般,在修利文的背后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当然。”修利文熟视无睹地昂首前行。 他今天的日程表同往常一样排得满满的,重新又回到这种充实得有些紧迫的生活主旋律中,男孩时不时会回味一下惊心动魄的三日冒险之旅。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但不可能全都一蹶而就,这样一来,不禁让人觉得一天的时间实在太多短暂。剧变的三日来,堆积的公文足以将他埋进纸堆里,无论如何应付了事,也无法在一天内解决,他整个上午必须在机械般的粗览和盖章中渡过。下午有一场军事会议,与炼狱城三巨头磋商事关巨轮之月的坠落和痛苦之王的降临的应急对策,前去支援修利文而遭到迎头痛击的游击队也必须重整旗鼓。 必须撰写一份交付王都的密信,详细阐明这三日的经过以及自己的判断,还有灵魂石……以配合调查为由,被软禁在塔中的国王特使特兰斯也必须当作假饵放出,以掩人耳目,最大程度保障暗中携带信件和灵魂石归去的三公主殿下碧达夏雪的安全。 是了,她是今晚动身吧,修利文持印章的手恍神地顿了顿,复又压上……今天还没见到她呢,昨晚也没有进入他的卧室,究竟在做什么呢? 碧达夏雪得到美杜莎女仆卫队总长,绰号“鬼畜王”的兰·圣宫的邀请,前往女妖塔女仆卫队的专用演武场。兰早已晋级大师多年,是现时屈指可数的强者,她的名声,全是用血淋淋的刺杀和对同性的变态欲望堆砌起来的,自从出道以来,任务履历上未曾有过失败,尽管不是刺客,但在单体搏杀和暗杀领域却人人闻之色变。尽管那些事迹已经随着这个女人皈依美杜莎家族,不再公然活动而成为传说,但不时也会有几件骇人听闻的屠戮被捕风捉影地怀疑到她的身上。 无论如何,对于非属美杜莎家族的人来说,是个手段与性格都恶毒得让人不齿和恐惧的女人。其实,即便是她所归化的这个家族,也有许多人畏惧着她的存在。在其领导下的女仆卫队,受其风格和气质的熏陶,已经逐渐失去了女仆这一温驯亮丽的外表,蜕变成蛇发者深藏在腮后的毒牙。 “我这里有一些你会感兴趣的第一手情报……作为交换,来厮杀一场如何?”昨晚,兰将碧达夏雪请进自己的办公室,一边玩弄着手下的女仆战士,一边问到。她别有意味地勾起笑容,投向对面端坐的尊贵女人的目光,充斥着一种赤裸裸的侵犯。 女仆战士上身套着铠甲,下身却一丝不挂,但是就算被玩弄,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的神色,不要说娇羞或狂野了,就算身体在碧达夏雪不声不响,忽然推门而入的一剎达到高潮,那种由凝重、晦涩、阴暗、狂热和谨慎凝结而成的五官也没有丝毫变化。 空气中弥散出一种另类的淫糜味道。 碧达夏雪对所有这些视而不见,她早就明白面前这个变态女人的性格,会遭遇这般无礼尴尬的情形,也早在她的预料当中。 “一年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我有急事,而且你还太嫩,当然,不久前的你也是一样。不过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呀,苹果已经成熟到可以摘下来了呢。”兰舔了舔猩红的嘴唇,放开了伏在自己身上的女仆战士。 “就算我不答应,你也还是得将情报交给你的主人,不是吗?”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就不想试试,灵魂石的力量是否可以一雪前耻吗?”兰十指交叉,托住下颚。 听到熟悉的字眼,碧达夏雪瞳孔顿时一缩。 “灵魂石……这就是你的情报吗?” “有很有趣的说法经由我所不知道的途径散播开来了,对方也在本城经营了很久吧,说不定这个城堡刚兴建的时候就有计划地潜伏下来了。总之,我相信,过不了几天,城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玩意。”兰说这番话时,微微眯起的眼睛闪过危险的光芒,作为家族最高战力的总指挥,她当然无法容忍自己的领地有无法监控到的暗处。就算不可避免,也必须在第一时间铲除。 “具体的内容是?” “这就是交换的内容了,如何?打一场,让我见识一下炼狱三魔神的力量。”女人站起来,从办公桌的下部钻出另一名一丝不挂,只戴着战靴和护手的女仆。 兰走到碧达夏雪的面前,侧坐在办公桌的一角上,高叉至腰间的裙子漏出一线春光。里面什么也没穿,隐约呈现出湿迹。 女人若无其事地为碧达夏雪斟茶。 “当然,就如你说的一样,就算你不接受,我也必须要将这件事报告给那个小鬼……” “小鬼?”碧达夏雪用锐利的目光盯在她身上,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她的未婚夫,被区区一个下贱的仆从如此蔑称,可不能当作耳边风。 “怎样?现在有教训我一顿的欲望了吗?”兰倾身将茶杯贴到碧达夏雪的唇边,“或者说,连教训自家的一条母狗都不敢?” “明天上午。”碧达夏雪甩头起身,冷冷定下交战时间,再不看这个早将正常人的尊严和脸面弃置不顾的女人一眼,转身离去。 “呵呵……真期待。”兰·圣宫将热气腾腾的茶杯收回来,轻轻抿了一口。 那是昨日晚上发生的交锋,碧达夏雪将思绪收回来,打量着即将延续这场交锋的地点。行过一条如同竞技场选手过道般的长廊,两壁间宽十公尺,镌刻出蔷薇藤的花纹,花纹的留白处呈现出似枪似剑的形状。天顶是战士相互厮杀的壁画,或是单对单的一决生死,或是一对多的舍命搏杀,没有大型战役的波澜壮阔,也没有抗击外敌的英雄主义,阴暗的色调令人背脊生寒,就连象征流血的红色都失去了温度,发紫发黑,渐渐腐败。走廊两头的角落里,是披盔戴甲的骷髅,有一种鲜活的腥味从它们的身上散发出来,似乎还能听到滴落的血…… 在阴郁沉重的华丽中,充满了血腥肃杀的味道。 碧达夏雪握紧了法杖,无聊之至,她用心中加强语气的斥责来强化心灵的防御。每个贵族在光鲜的外表下,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阴暗,既然要成为这个家族的女主人,就必须拥有足以容纳这些黑暗的承载力。碧达夏雪深刻明白,若自己不是蛇发者的未婚妻,是不允许走进这个地方的,而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其本身是美杜莎对未来主母的考验。 第82章 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在大部分家族里都通用,能够担当贵族的“母亲”和“妻子”角色的女人,必须拥有足够成熟冷酷的心智,这也是为什么要求门当户对的缘故。出身贵族的女人,会在从识字开始接受相关方面的熏陶和学习,从而确保其平稳过渡,迅速进入状态。平民的天真愚昧与贵族的黑暗残忍就如同针锋相对的矛与盾,两者都完好无损的几率太过低微,一无所有的平民崩溃就罢了,家大业大的一方也随之崩溃的话,那无疑是一场悲剧。 虽然在理论上,王族的黑暗教育比贵族的更为彻底,但是碧达夏雪走在这条长廊上,却有一总被漫溢在蛇发女妖体内的毒素侵蚀的感觉。若有若无的紧张和战栗爬上脊背,紧握法杖的十字僵硬得张不开,但很快的,就从这种毛骨悚然中感受到变质的渴望和快感。 “这些家伙竟然不是堕落者,也不是炼狱的王,真是太可笑了。”碧达夏雪自言自语。 若将由这个家族诞下的恐惧和痛苦全都献祭给炼狱的魔神,那么和痛苦之王并列的王者就会诞生吧。反过来说,刻意追求毁灭、憎恶、恐惧和痛苦的炼狱者,在收获的数量和质量上,反而没有将这些情绪视为副产物的贵族来得纯粹,真是些无能的家伙,怪不得要打人类的主意。 通过腹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碧达夏雪以维持颜面的最大速度通过了过道,在边长一百公尺的方形演武场上,蛇发女妖的獠牙们已经恭候多时了。 很特殊的空间,入场的长廊紧接着五公尺长的悬空桥梁,一共有十二座悬空桥将厚达十公尺的演武场石台悬挂在半空,头上是拱形天顶,下方则是无法目视的黑暗深渊。在演武场的中心,两百多名全身制式武装的战斗女仆两列排开,在女法师走进时施以整齐威严的拔剑礼。碧达夏雪的视线余光中出现了屈琪与艾莉的身影,在气势和姿色同样凌厉的两百人中,她们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中般毫不惹眼。 将要与自己厮杀的那个女人背对自己站在尽头,似王者般迎接挑战者,在她身后,是三名全身被白袍笼罩,看不清面容的捧剑者,那袭白袍的胸口纹有硕大的血纹十字与毒蛇纹章。 兰圣宫抖开披风,转过身来,列队的战斗女仆们迅即退下。 “礼仪以尽,废话少说,这就开始吧,使出你的全力来,新晋者,让我看看你从魔神手中夺来的力量,是否足以打败所有的人类。” 一名捧剑者恭谨地为首领奉上自己手中的长剑。 碧达夏雪忽然感到这名捧剑者身上散发出一种让自己熟悉而在意的气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是那种感觉却一闪而逝,再没有踪影,几疑是错觉。不过她再没有余力去分辨了,正前方如同实质的杀气刹那间,将她冲进危险的漩涡。 两个女人的身形同时变得模糊,锐利的劲风猛然从一点中暴射出来。身份、地位和教义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如同演练了无数次般,在猛烈交错的光与影中,两位大师级的战士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惨烈厮杀。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七章决策 “喔……这可真是够惨的。”修利文看着从楼梯走上来的女人,到抽一口凉气。 他忙碌了一个早上,好不容易消化了满脑子机械呆板的公式语言,这才有闲暇考虑别的事情。看日头已近午时,他打发玛丽亚去邀请碧达夏雪会餐,结果自己未婚妻的狼狈样可真是吓了他一跳。 虽然谈不上鼻青脸肿,但似乎打扮掩饰得很匆忙的样子,仔细看就能发觉肌肤上残留的淤痕和划伤,尤其面部尤为明显,尽管并没有严重到日后会留下疤痕的地步──托了大师级强健的肉体能力之福,不过在短时间内是不会痊愈了。 碧达夏雪冷着一张死人脸走上来,尽管身上的伤势经过专业处理后已经不大碍事,但毕竟是大师级对手的杰作,所以额外的痛苦是在所难免的,而且为了缩短恢复时间,使用了特殊的伤药,所以还得忍受药性的副作用之苦,真是让人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不过难过事小,颜面事大,她还是得端起一副淡定端庄的仪态。 未婚夫当头的揶揄让她的表情稍稍有些崩溃,脚步也跌了一下。她当然听得出语气中除了关切,更多的还是疑惑和打趣。 “你和兰打了一场?”修利文转眼就明白了,在女妖塔里能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让自己这位大师级未婚妻如此狼狈的,也就只有那个地方了,“谁赢?” 碧达夏雪的情绪顿时被男孩激了起来,她瞪了对方一眼,对认识她的人来说,可真算是个稀奇事。 “她也好不到哪去。少说废话,不是要去用餐吗?”她回避了那个问题,转身下了楼梯。 “真是奇怪,你们不是知交吗?怎么会打起来?”男孩追在身后不依不挠地问道。 “谁和她是知交?” “兰这么告诉我的。” “那女人的话也能相信?” “这个……她毕竟是我的女仆卫队的总指挥呀。”修利文回想起兰的恶劣性格和以往的处事,不由得打起哈哈来,“算了,不谈这个了,玛丽亚人呢?” “兰有一些报告要她帮忙整理,是非常重要的情报,或许我得在这儿多逗留一点时间了。”碧达夏雪将修利文皱眉的苦脸收在眼底,绽起一丝笑意,“这事吃过饭再说吧。” 午餐一如既往的丰盛,只有两人入座的黑色长桌稍嫌冷清,碧达夏雪坐在长边的另一端,显得人情有些疏离。不过这种刻意为之的做法修利文早就习惯了,无论理论上关系如何亲密,但也要清晰划分出界限,这样有助于保持神秘感和敬畏感,尤其是妻子,更要以身作则。 一年四季无论出门还是在家,总是一身素色礼服的老管家指挥女仆们如流水般呈上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根据食物的种类、制法和色泽,也有其严格的上菜次序,虽说并不是每一样都必须尝一口,不过每一盘最多也只能吃一两口就会被端走,这是修利文最厌恶的地方。不过因为还未成年,所以就算继承了家族,在各种方针政策上具备说一不二的统治力,但在古老繁琐的礼仪上没有决定权,就算抱怨发脾气,老管家也只会笑呵呵地应是,然后将问题推到母亲身上,最终不了了之。 母亲也真是的,平时开明得会让人觉得有些放纵,思想上的古怪也非常多,可就是在礼节和规矩上没有一点情面,出乎意料的墨守陈规。 修利文一边腹诽,一边将食物当成了敌人般,保持母亲和老管家一直强调的优雅,用尽全力去破坏和消灭。尽管先前碧达夏雪提到的情报一事让他感到乱麻上头,但这种情绪并不经常能够影响他的胃口,这是男孩颇为引以为傲的地方。他不喜欢在吃饭时聊天谈话,所以气氛保持着静默,只有淡淡的咀嚼声和偶尔对食物美味的赞扬。 “这段时间,无脸者没有来过吗?”修利文问道,将揩拭了嘴角的餐巾揉成一团扔在桌边,女仆快步上前为他解开围脖的领巾。 无脸者是赛巴斯安娜初次见面时用的绰号,当时为她引荐的正是老管家。 “没有,那位大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炼狱城里出现过了。”老管家操着徐缓从容的腔调回答道,“不过最近听说有一批陌生的女野蛮人战士在末日荒野活动。” “她们不进城?” “是的,似乎目的只在驱赶靠近巨轮之月的人……已经有不下二十名冒险者遇害了。” “没有宣布封锁坠月区吗?” “已经宣布了,修大人派遣了一批骑士驻扎监守,不过还是有许多心存侥幸的不法之徒。” “哼,怕是心怀叵测吧,那些人死了也好。”修利文露出厌恶的表情,“驻军和那批女野蛮人发生冲突了吗?” “没有,因为基丽大人有事先嘱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双方也没有进行近距离的接触。我想在这个问题上,修大人和另外两位大人会向您进一步咨询。” 修利文点点头,考虑了半晌,吩咐道:“下午我会跟他们说起,你让兰立刻派一队人马去接管坠月区,让屈琪负责相关的交流工作,如果那里有人试图抵抗和钻空子,无论是什么背景都格杀勿论。” “好的,主人。” “还有一件事,缉捕刺客的动作可以消停了,重新开放夜市。” “好的,相信大家对美杜沙的支持和信心很快就会回暖。” “出城前往内地的人可以不用多加理会,但是从进出末日荒野的人必须详加监视,尤其是从末日荒野归来的冒险者。” “若是军队的人呢?” “那不是我们的手该伸向的地方。”修利文断然道,“有修大人和基丽在,不必我们多事。” 这时碧达夏雪也结束了用餐,修利文见状站了起来,午餐前枯竭的精力重返体内,他再度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唉,总是这样,没事时闲着无聊,有事时麻烦不断。老管家垂首躬送两人离去,然后又操着那不紧不忙的腔调指挥女仆们收拾善后,这种优哉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考虑到主人的情绪,不过修利文相信他会按时将一切办妥的。 回到卧室的办公处时,玛丽亚已经恭候两人已久了。双胞胎女孩安和琼正缠着她讲故事,见到修利文进来,就想扑在他身上。不过在那之前,气氛变得严肃起来,安和琼有些不知所措,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懂事地退了出去,凑在门缝上盯了两眼。尽管年幼,不过来到美杜沙家族也有了一段时间,经过环境的熏陶,她们的思考也多少有了一些敏锐和深度。 第83章 毕竟,这个家族的掌门人,她们爱戴的修利文哥哥,也不过才十三岁而已。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八章选择 情报相关的卷宗已经由玛丽亚拿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不过是流言而已,在散播开前被美杜沙布置在城中的眼线警醒地劫了下来,不过大概无济于事,因为传闻的渠道并不只一条。比起预防这种事情的发生,还不如将精力投在事情发生后的控制和引导上。 大部分的记录文字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大致内容已经由兰归纳好了。因此,玛丽亚被留下来实在是兰的私心作祟,不过两人间并没有发生什么逾份的事。 实际上,在和碧达夏雪大干一场后,兰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去。虽然从动作和外表上几乎看不出来,但是眼神中不时闪过一丝带着痛楚的回味,挑逗女性的兴致也有些低落,就算刻意用心愿得偿的愉悦和尽情厮杀的兴奋来掩饰,也逃不过玛丽亚心细如发的直觉。 所以,在修利文随口询问兰的情况,旁敲侧击女仆卫队总长和未婚妻之间的胜负时,玛丽亚用稍稍带着恶意的怜悯口吻说:“以前从不觉得,原来兰大人也是女人啊,也是需要关怀和安慰的,我想主人您有时间的话,去陪陪她比较好。” “啊……是吗?”修利文哑口,脸上浮现一丝困惑。虽然碧达夏雪很厉害,但他并不觉得兰会输,毕竟那双臂膀从小就为他遮风挡雨,其无可比拟的独立和强悍早根植于男孩心底。不过玛丽亚的语气让他又不那么肯定起来。 总之,先看看她给我带来了什么礼物吧。 修利文首先拿起兰的报告,扫了一眼后不由得皱起眉头,然后从其它几份卷宗中找到相关的证据。 是一些关于灵魂石、炼狱和天界的情报,而且并不是完全捕风捉影的虚构,实际上,修利文根据自己已经知道并且曾经推测过的部分,可以断定这些传闻的真实性超过九成──与其说是刻意将被人掩盖的事实挖掘出来,不如说是早有准备地隐藏真相,然后别有用心地当成铺路石扔出来。 真相总比谎言更难令人接受,但也更无法忽略…… 百年前的末日之战,人类并没有打败恐惧之王,之所以在关键时刻得以扭转战局,完全是因为炼狱的天敌“天界”不忍生灵涂炭,在背后给了炼狱一击。恐惧之王的老巢被天界英雄艾祖奥攻打,不得不丢下快要被其毁灭的人类大军,回援其他两位魔神。 得救的人类暂时封印了炼狱之门,但是天界英雄艾祖奥却悲壮牺牲,灵魂被囚禁在邪恶的躯壳中,备受煎熬,天界援救人间的大军节节败退。 炼狱三魔神三位一体,是炼狱最高的统治者,恐惧之王只是其中之一,在三魔神之下还有包括痛苦之王在内的四名魔王。在打退天界的进攻后,三魔神被痛苦之王联合其余三位魔王偷袭并打败,灵魂被封入灵魂石中。为了不让痛苦之王得到灵魂石,变成更强大的魔神,残余的天界军拼死夺走了灵魂石,并将之投入人间。 只要在人间,三魔神就无法补充力量,拥有了消灭的可能。而能够消灭三魔神的人,是理所当然的英雄。 “碧达,你觉得如何?”修利文抱着拳头抵在下巴上,目光投向将卷宗放下的未婚妻。 “除了被美化的立场,其余皆可称得上事实,实际上,和我们已经知道的事实、预言和推论十分契合。”碧达夏雪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所以,无论我们如何控制和歪曲,人心也会随时间逐渐偏向这种言论,那时贵族和王族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就会受到强大的冲击。那种对天界的美化是极为危险的。” “这么明显的事情,谁都能意识到吧?”玛丽亚迟疑道。 “天真!”碧达夏雪眼中的怜悯之色更浓了,“平民根本没有自己的判断力,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遭到威胁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战士或许还会拿起武器杀人,但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连什么时候该杀什么人不明白,只会一股脑地往前冲。而农夫更是只会坐在路边哭泣。正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做,所以才能如无意识的水滴般,凝聚起来变成席卷一切的洪流,所以才必须有人站出来引导这股洪流,这不正是王族和贵族的职责吗?” 玛丽亚脸上浮现不敢苟同的神情,可是屈于训斥者的地位,只能敛口不语,而碧达夏雪也无意浪费时间扭转女仆的观念。 “没有提到灵魂石被我们抢走,也就是说,它们有信心将灵魂石夺回去。”修利文将话题从两个女人意识观念的冲突中移开,“若它们抢占先机,一上来就声称我们是夺走灵魂石的恶贼,倒是麻烦事……”男孩浮现邪恶的笑容,“这样的话,我们就帮它们这个忙好了。告诉所有人,是我们在炼狱和天界内斗时趁虚而入,抢走了灵魂石,连巨轮之月都为了我们而坠落,如此一来,无论日后情况如何发展,人类对抗这两者的信心,或多或少都会埋下些种子。” 虽然表现得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但是修利文心中充满了无奈,这种主动跳出来揽事的举动实在有违初衷,昨晚还在商讨怎样将他人营造成英雄呢。在如此紧迫的时间下,也就只有自己拥有成为英雄的条件,若自己不站出来,就算能够保住灵魂石,等对方反应过来,舆论成形,自己也会变得被动。或许每个人都认为,人的一生都是不断地选择,在频繁的岔路口越走越远,但实际上,人既不能选择面临哪条岔路口,而且在岔路口前,一个人会选择哪条道路,其实早就在其人格成形的时候就注定了。 唉,总是没选择啊。 “美杜沙的统治力只有在这个城堡,那些人肯定不会只在一个地方发起攻势,大概用不了一个星期,这种传闻就会传遍王国各地吧。”碧达夏雪虽然是王国公主,但谈论起糟糕的预见,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很多人会头疼吧,这样一来,你的功绩也会迅速得到认可,毕竟就算是父亲,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在这方面,你就尽管放手施为吧。” “不过这样一来,落单的灵魂石携带者就会变得异常危险,得想个办法……”修利文沉吟半晌,试探问道:“如果你带着三颗石头光明正大地离开,没有关系吗?” 这种做法无意是将碧达夏雪放在火上烤,就连玛丽亚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个男孩神经错乱了吗?还是本质就如此残酷?竟然让自己的未婚妻充当诱饵。 她觉得空气似乎有点别的什么东西在流动,但并不全是冰冷的。女仆的视线飘到碧达夏雪的脸上,那个女人仍旧是那副冰雕般毫无动摇的表情,那双眸子里刺人的怜悯竟然慢慢淡了下去,似乎有些暖意? “没问题。”她一瞬间闪过的许多想法和感情,全都塞进了这三个字中。 没有一丝后悔和犹豫。 玛丽亚沉默着。 “我会找蒂姆和帕德菲斯谈谈。”修利文轻轻点头,露出知心的笑容,“在那之前,你还是先留在塔里观察一下城里和各地的反应吧。” 碧达夏雪点点头。还是选择了那位法师学徒吗?但她能够理解这一考量,正是因为当前这种情况下,节操反而比武力重要多了。力量可以借取,也会脆弱地失去,可是决定了如何选择道路的人格和节操,是只有自己才能把握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九章纠缠 有关炼狱、天界和灵魂石的传闻就像火山喷发一般,流言岩浆从王国的地基中涌出,不到一个星期就织成了一张大网,让贵族们忙得焦头烂额。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关心流言本身,这并不是眼光不够深远敏锐的缘故,只是缺乏足够进一步判断的情报,以及流言散布者的用意隐藏得太深,不过他们仍旧警醒地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这毕竟涉及到了成为人类精神支柱的末日之战,况且,传闻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涉及如此广阔的范围,白痴都知道是情报操作的结果,对方甚至不屑于隐藏这些手段的痕迹。 这是公然的蔑视和宣战,贵族们心中升起无比的怒火,但令人尴尬和难以忍受的是,对方早就挖掘好了捉迷藏的隧道,在短时间内,根本毫无揪出肇事者的可能。 此时,打定了置身事外的主意的人,无论是平庸,还是睿智,都在冷眼旁观其后继的发展和王都的反应。 这些信息都是从外地传入城中的,王都里并没有倾泻流言的口子。 “终于来了吗?”国王阿兹特克二十六世将手肘支在下颚和王座扶手间,平静的表情下似乎翻涌着某种狂躁暴虐的气势,让议事厅中的幕僚和属臣感到胸膛被什么压着,若不是加重了脚步的力量,说不定会倒退几步。 “天界……都瑞尔。”位于权威顶点的男人嗤声冷笑,“藏头露尾了一百多年,终于准备好了吗?” “都瑞尔不愧是叛臣贼子,无论是在哪里都改不了本性,天界被他反咬一口,是很疼的吧。”一名大臣附和着也发出冷笑。 “传闻的可信度有几成?”有人问道。 人类从炼狱入侵时就开始对炼狱的结构进行分析和猜度,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拥有充分说服力的证据。至于一直隐藏幕后的天界,更是始终蒙上一层看不透的面纱。末日之战真相的端倪也就罢了,事后的一百年间,早有无数的当权者朝着同样的方向进行怀疑和假定,不过若传闻中涉及的两界上位者身份和结构属实,那无疑是一个世纪以来最重大的收获。 第84章 诸人的目光落在身穿黑色连帽祷衣,垂首端坐靠近王座的第一个座位的中年女子身上。虽然诸人无意忘却她的存在,但是在提到这个问题前,她的身影的确不存在他们的脑海里。这种超乎寻常的不存在感在平时也是如此强烈,若这个女人不主动发话,无论他们如何事先提醒自己,注意力仍旧会不由自主从女人的身上滑走,就像身上涂抹着一层无形的润滑油。 当意识到这种神秘魔性的存在时,人人都感到畏惧,但却又不自主去依赖。 女人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露出藏在兜帽阴影中的面庞,拥有类似贵妇人的丰韵,但是泛白的双眼喧宾夺主,令视线僵化其上。若是正常的眼睛,必定水汪汪的惹人怜爱,或是充满诱人风情吧,但是没有瞳孔,实在令人心升寒意。 她就是人类当前公认的最伟大的先知,抛却了名字,被成为“盲眼修女大人”的女人。 “正因为是真实的,所以才能在短时间深入人心,显露出强大的力量。人类对于真实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就算荒谬到难以置信,但关键始终只是愿不愿意接受而已。” “如果他们接受了这种说法,对王国的威信将会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有人进言道:“请陛下传令严查散布流言者,并对这种言论进行彻底的反击。” “就像是对百年前的都瑞尔吗?”另一人讥讽道:“现在可不同于那时,圣骑士都瑞尔是所有贵族的敌人,可是炼狱和天界不是。它们渗透经营许久才选择了这个时候爆发,若说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把它们歪曲成人皆公愤的东西,一旦被它们的行为揭破谎言,反而会令我们陷入被动。” “谎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它们还能和人类牵手跳舞,称兄道弟吗?” “为什么不能呢?对一部分人进行示好,从而拉拢和分化。这种手段在贵族手中早就用烂了,正因为是经典,才说明了其成效。关键在于,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止它的进入和渗透,暴力做得不彻底,反而会激起民变,这更合了它们的意。” “喔,照你的意思,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反正做了也是白费,还有反效果,所以要任由天界和炼狱的光辉普照整个王国,任由它们蚕食我们的土地和人民,将这里的所有人送上断头台?”被反驳者恼羞成怒地说出了刻薄的言辞。 “这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阴恻恻的冷笑针峰不让。 两对目光激撞在一块,溅起无形的火化。 “够了够了!看成了什么样?真是有失体统!”国王阿兹特克不耐烦地敲了敲扶手,“战争才刚刚开始,别再让人看笑话了,你们是大臣,不是小丑!” 两人悻悻将目光分开,投向别处,其他一直沉默的人都勾起一丝笑意。 “虽然成效可能不大,不过还是要派人详查流言的出处。”国王说:“既然不能正面攻击,那就不要说明,暗示就够了,让那些愚民们多想想,会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施舍,何况那些家伙还不是人类。态度不能太强硬,虽然不想承认,但单凭我们是无法对抗炼狱的,有必要对天界进行有限制的拉拢。” “也就是说,可以暂时将天界当作别有企图的盟友……尽量让那些愚民们知道,合作不过是与狼共舞而已。”一个大臣总结了国王的意图。 阿兹特克点点头,不过此时又有人跳出来提出置疑。 “时间会淡化警惕,流言若是繁杂且太多冲突,会彼此抵消效果,人们反而会根据自己眼见的一切来判断事实……若对方打定了持久战的主意,树立一个正面的代言人,将有益于人类的一面扩大化[奇][书][网],那么我们的阴谋论同样会在几十年内无力化。” 因为国王颇为明智的处置稍稍轻松活跃起来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 “……在绝对的力量下,阴谋诡计能起到的效用是十分有限的,我觉得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沉吟半晌,国王发出自嘲的哼笑,“我们能够做到的,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若是炼狱来袭,企图彻底毁灭人类,人类背水一战,或许人心还能整合起来,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在现在这种并不是退一步就万丈深渊,充满了太多选择的情况下,这个国家的统治力还剩下多少呢?堕落者可以食用被污染的粮食,拥有广袤的大地和强悍的力量,付出仅仅是与己无关者的人类的痛苦和献血。这种诱惑力又有多少人能抗拒?虽然不知道天界有什么手段,但也可想而知,不会差太多。” 高悬头顶,却被有意无视的阴云被国王亲手扯下,压得厅堂上的所有人都喘不气来。一瞬间,他们的脑子里闪过无数阴暗的念头,可是在和阿兹特克那对宛如火炬般熊熊燃烧,拥有强大穿透力的目光对上时,立刻慌乱得烟消云散。 这个一向英明果决的王者竟会在此时提到这种事情,这种剖心置腹是否也可以当成一种变相警告呢? 就在无形的弓弦绷得越来越紧,诸人冷汗直冒的时候,女人再次解救了他们。 “唯一的机会是灵魂石……”她轻轻地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夺得灵魂石,杀死炼狱三魔神,是我们唯一树立人类尊严的机会。只有埋下胜利的种子,人们才不会忘却希望。这件事,蛇发者不是做得很好吗?情况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糟糕呀。” 众人愕了一阵。 “蛇发者,您是指美杜沙家的那位……别开玩笑了,他才十三岁!而且,根据调查和分析,也不是什么有才情的家伙。虽说忠心耿耿,可是在能力上,守业还行,要开拓就真是天方夜谭了。他能做什么?”这人一口气说完,随即敏锐地注意到空气中浮动的某种情绪上的变化,不由得再度转换语气,充满疑惑地环顾众人,“他做了什么事情吗?” “您大概太过关注天界和炼狱了,这可不好。” 盲眼修女嘴角勾起一抹充满韵味的笑容,有人提她解答了这个问题。 “虽然一开始觉得是谬言,不过既然盲眼修女大人也提到了……若是真的,那个孩子可真是做了一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了不起的大事呢。”厅堂上最为年轻的议事者,从开始就保持着沉默冷静的风度的青年站出来,环顾众人道:“几乎是在流言出现的同一时间,美杜沙家在所有涉及的产业和地域公然宣布,在三公主殿下的协助下,蛇发者击退了企图降临世间的痛苦之王,并从天界和炼狱两个不轨者的手中夺走了灵魂石。相关证据和报告不日就会由三公主殿下运返王都。另外,前些时候的巨轮之月坠落事件,也是受其影响的结果,在对抗炼狱和天界的行动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 那人一脸呆滞地盯着年轻人,仿佛那声音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其虚幻令人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十章银骑士 “那个家伙……打败了痛苦之王,是全人类的英雄?”阿基多猛然转过头,被枝桠撕裂的阳光披洒在他的身上,如同会洒落星屑般的美丽银发反射着惊愕的光。 三日前,他接到国王的调令,动身前往远离王都的一个刚收复的乡镇进行慰问活动,协助那里的灾后重建工作。他曾经想过继续留在前线,凭借战功积攒名望,迅速升迁。 只要能活着继续为王国服务,王国对于勇士还是很慷慨的,人民也对能够保护自己的强大战士赞誉有加。 在更早之前,他已经通过实绩证明了自己的能耐。率领居于绝对弱势的兵力攻取了一座顽固的堕落者领地。尽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部下和战友们在这场残酷的战役里近乎全灭,但他却收获了更多的东西,例如自己的理想、希望、忠实的部下和纯粹真切的友情。 以及越过坎坷,抵达梦想彼岸的力量。 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本来是应该获得相当的报酬的,不,报酬是得到了,一分不少,可是与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身为角鹰家族的二子,身份、地位和血统都不是问题,关键果然还是资历和人脉…… 总之,即便调动的理由既合理又光明正大,即便他对于政治层面的嗅觉有些迟钝,但他并不是傻子,手下也不乏明眼人,所以很快就明白其中有人作梗。虽然得到了相应的荣誉和财物,但刚露出鱼肚白的光辉前景被一只巨大的黑手给遮掩了。 充当慰问团又能获得什么功绩呢?银发的骑士心中充满苦涩。突破家族传统,重获地位,为追随自己的部从赢得符合其忠心和能力的将来,从远方那座炼狱城中抢回自己心爱的人儿,这一切都在政治妥协下沦为泡影。 “不要灰心,大人,在这个人吃人的年头,机会可是遍地都是呢。”弓箭手宽慰着失意的男人,他是从那场战役中存活下来的战士之一,战后就立下誓言追随银发骑士,“说不定堕落者会反扑回来,得依靠我们才能打退呢。真正的战士,从来不怕没仗打,再说了,为了不惹人眼红,我们的确也应该消停一会。” 他的话中意有所指,阿基多听得出来,却不愿去想。长子继承家业的规矩已经传承了上千年,自己也不是不理解,而且,哥哥和父亲从来没有亏待自己。 是他自己要破坏这条规矩……不,不是破坏规矩,他皱起眉头看向远方,他只是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而已。但他同样也明白,一旦自己绽放光芒,必然会对哥哥的统治力造成影响,这是家里大多数人都不愿见到的。 第85章 哥哥主持家业的这段时间,已经展现出令人满意的手腕和性格。 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阿基多只希望自己能够快点摆脱家族的影响。如果有必要的话,是不是该退出家族呢?这样的话,无论自己做了些什么,都不会干扰到哥哥了吧。现在的银发骑士,眼光也就仅此而已。 就把这次任务当作清醒头脑的旅程吧。 带着纠葛的思绪,银发骑士带着十二名部从踏上了前往新镇菲尼克斯的路途。经过三天的跋涉,在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从信鹰带来的情报中获知了炼狱、天界和炼狱城的舆论战。 这种特殊的信鹰是一名拥有专长的德鲁伊战士训练的,使用了独有的方法,就算在山林中,也能迅速而正确地找到主人,是十分珍贵且方便的工具。 这一路上,他们或多或少也听闻了各地冒出的传闻,对时局也进行了自己的判断,不过没想到,王都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美杜莎家的行动和功绩。 “没想到我们刚走了几天就变得那么热闹了。”十二名部从之一啧啧有声。 “似乎灵魂石还没有抵达王都,那些人真是狗急跳墙了。不过蛇发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出风头了?” “总觉得不太妙,有种阴谋从臭水沟里溢出来感觉。” “明摆的事实吧,不过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得了,别磨菇,太阳都要下山了。” “哪有,不是好好顶在头上吗?” 耳畔传来同伴的拌嘴,阿基多心不在焉地坐在马上,撒缰直行,浑然不觉山林的过道将会把自己领向什么地方。天界、炼狱城、蛇发者、碧达夏雪……这些字眼在他的脑海中绞成一团乱麻,让混乱的思绪无法停下脚步好好歇息一下。 他多少也明白赐予自己力量的那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且也明白没有白拿礼物的道理。即便如此,他仍旧无法断然决定放弃它。按照当前的情势看来,蛇发者在自己努力的时候也没有停下脚步,结果两人的差距愈加遥远,失去碧达夏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银发骑士紧握的拳头,似乎能将连指的手甲捏碎,可是这一切仅仅在心底翻滚着。天界使者的话再一次回荡在他耳边:“无论什么时候,人类能依靠的自己,然而这个世界相当残酷而不公,不是任何努力都能得到与之相符的收获。所以,信任主吧,它至少能赐予你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那就是绝对的等价交换,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所需要付出的仅仅是时间、毅力和信仰而已。” 要超越蛇发者,成为一个能够带给部下和自己所爱之人幸福的强者,这是自己唯一一次机会,不是吗?阿基多仰起头,刺眼的阳光,如衣服般包裹身体的温暖,眼中的世界似乎正变得清澈。决定吧,不要再畏首畏尾了,阿基多! “慰问吗……那就从这里做起吧,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最好!”他自言自语,然后转头笑道:“别管那些琐事了,村民们刚遭受苦难,一定会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得多加把劲,看看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虽然不太可能有杀敌的机会,但那可是另一个战场。对我们抱有期盼的人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和希望。” 看着之前愁眉苦脸,兴致缺缺的长官此刻却露出如温煦阳光般的笑容,说出暖人心肺的话语,吵闹的部下们都有些呆愣。 “哦……哦!”我们错过了什么东西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自己所追随的大人能够解开心结,十二人更多的是欣喜。精神焕发的诸人脚步轻快了许多,在熟悉山林的亚马逊女刺客和德鲁伊的带领下,迅速越过了这个山谷。 走上山腰,一路盘旋转过几个弯,从绵延的青葱中出现了袅袅的炊烟,像云丝一样在山风的撕扯下淡淡消散。大家的目光投向来处,不由得发出感慨的叹声,终于可以俯瞰到目的地了。隐约能看到袒露在一块平地上的房舍,以及蚂蚁般缓慢蠕动的人影,看样子,下了这个山头抵达,肯定可以赶上午餐,再不用餐风露宿了。 新的动力涌上四肢,众人正待拨马继续前行,忽又拉住了缰绳。阿基多将目光投向右侧,树木脚下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风声带来了草叶被拨开的声音,很有节奏,不是林声,一直朝这边蜿蜒过来。刺客跃上树枝,拔出了匕首。 野兽?还是…… “谁?”阿基多喝问道。 “帮帮我,救命!我不是敌人,请帮帮忙!”声音稍嫌稚嫩,是个尚未变声的童音。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表情不由得松懈了一些,只有隐藏树梢的女刺客不动声色。 不一会,一个身穿麻布的平民拖着一个用树枝随便制成的简陋担架,从灌木丛中狼狈地跌出来。虽然灰头灰脸,但仍旧能够分辨出,竟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身上的衣物被刮破了许多口子,肌肤也补满了清晰的划痕。那个担架从脱力的手中掉了下来,差点就散了架,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翻了出来,在地上奄奄一息。 “求求你们,救救我父亲!”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的女孩带着哭音哀求着。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十一章王的资质 “怎么回事?”阿基多翻身下马,将女孩从地上扶起来。 他身后的诸人也纷纷围了上来,将受伤的男人翻过身子,不由得皱起眉头。四道平行的伤口皮开肉绽,从左肩处划到右腰,要不是有用衣布制成的绷带包住,内脏都要流出来了。包扎伤口的布料十分肮脏,灰尘粘在血迹上结成厚厚的痂。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是活不成了,他到此时还能喘气,已经算是老天开恩。 “是被变异的野熊抓伤的,伤口已经被感染了。”德鲁伊叹息一声,站了起来,不去看小女孩的脸。 小女孩似乎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她哀求的目光从这些全副武装,看上去十分有能耐的大人脸上一一扫过,得到的却是黯然的回应。这下她完全慌了手脚,紧紧扯着阿基多的手臂,生怕失去最后一根稻草。 “救救他,大人,求你了,请救救我的父亲。” 女刺客从树上跳了下来,她用力拉开女孩,紧紧禁锢在怀里。女孩的身体无法挣扎,剧痛让她的理智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是这无疑更让她堕入绝望的冰窟。 “虽然很抱歉,但是——”女刺客话没说完,就被阿基多抬手打断了。 “先别下断言,让我来试试吧。”银发骑士说。 所有人都愣了愣,小女孩的脸色稍稍好转,可是其他人都不解地皱起眉头。再看看又怎样呢?这种伤势就算处理得当,存活的几率也不超过百分之六十,这种不甘心和心软真是有够孩子气的,难道他要亲自宣布那个男人的死期吗? 阿基多的手从绷带上轻轻滑过,神情凝重,似乎在确认伤口的大小,不过部从们都不清楚这种隔靴搔痒的举动能有什么用处。不过阿基多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是体内的力量隐隐让他拥有某种直觉,这是自己的力量可以处理的伤势。不过,他同样分不清这是为了想要回应女孩的期盼,还是自己真有这种本事。 “……我有办法,不过这种做法是有代价的。”阿基多终于开口了,他的话让部从们一阵错愕的骚动,而女孩的脸上顿时绽放出光彩。 “什么?无论什么代价都好,求求您救救他……”女孩倏然住口,然后难以启齿地说:“就,就算是要我的身子……” 女刺客听到这里不由得脚下一滑,扑哧一声笑出来。阿基多也感到啼笑皆非,他摸了摸女孩的头:“这事等你十年后再说吧。” 女孩不由得又尴尬又羞恼,绯红色一直蔓延到耳根后,似乎快要燃烧起来。 “什,什么十年后!别小看我!”她不择言辞地喊道,用力挺起胸膛。 阿基多淡淡笑了一下,没再理会闹别扭的小女孩。他单膝跪在男子身边,仰头闭上眼睛,在胸前交叉十指抱起拳头,露出一副祈求的表情。顿时有一种肃穆的气势圣洁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涌出来,猛烈地冲入其他人的心中。 所有人不由得屏息敛起表情,连空气都变得静穆起来,声音无法传递,只剩下一道道澄澈的光从天空洒落在半跪祈祷的男人的铠甲上,在他身周环成一圈若有若无的环形图案。 骑士的银发和铠甲似乎都在发出神圣的光,安宁,沉稳,充满了力量。部从和女孩们都看呆了:天啊,这副强壮而美丽的姿态,完全不似出自人之身。一定是神,这是神的杰作啊! 金色的光像水滴一样凝聚起来,漂浮在银发骑士的身周,随着他双手按在女孩父亲的伤口处上,如同被海绵吸入般溶进伤者的身体中。 光从女孩父亲的体内绽放,穿过每一处毛孔,结成一层光膜。那光并不刺眼,但是却几乎掩去了男人的外观,只留下一具模糊的类人形轮廓。所有人连气都不敢透,瞠目结舌地盯着这一幕,就算他们之中最博学多识的人,也瞧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技能。 不,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能够将如此严重的伤患,从死亡的悬崖拉回来的力量。 真的能活过来吗?他们的想法不断左右摇摆,这让他们看向银发骑士的目光变得复杂。 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左右,阿基多只觉得体内的力量——力气也好,法力也好,都被抽进了眼前这名伤患的体内。他无法控制这个过程,能做的就是先前引发力量的祈祷而已,甚至对自己做出的一切也同样充满了不自信的虚幻感。 第86章 然后,他向后跌坐在地上,强烈的疲乏涌上四肢和头脑,无边无际的黑暗正试图渗透他的视野。 部下们的惊呼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抵达耳边的时候都不清晰了,他用力摇了摇头,倔强地不让自己就此昏睡过去,他还没有看到自己努力后的结果。一双臂膀夹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树干边,让他能倚靠厚实的树干。 “阿基多大人!没事吧?醒醒!”浑厚的声音嗡嗡地在阿基多耳边回响,好似一颗颗闷雷直接在脑袋中炸开。 他痛苦地低声哀鸣,抱住了脑袋。阴影一下子将阳光都挡住了,无数的手脚在他的身上摸索查探,对话和吵骂像锥子一样从右耳钻进,从左耳钻出。好不容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痛苦这才稍稍开始缓和。 “够了,别吵了,我没事!”阿基多的声音像是从喉咙硬挤出来般,嘈杂声顿时被掐断了。 银发骑士睁开眼睛,发觉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那种焦急关切的目光让他稍微好受了些,痛楚更狼狈地在心中泛起的温暖中溃败了。越过人群的缝隙,被挤在外围的女孩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但是一声低微的叹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被重新按回担架上的伤势严重的男人吃力地睁开了眼睛,他发出的声音低沉又沙哑,但就如同胜利的欢呼般。 他活过来了,之前还奄奄一息,但是睁开眼睛后,呼吸迅速平稳下来,部从们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再次发愣。 女孩连滚带爬地扑到父亲身边,颤抖地嘴唇甚至说不出一句询问的话,泪水猛地从眼中滑了下来。她大哭出声,因为太剧烈了,时不时噎声咳嗽,拼命用手背擦脸,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之前所有的惶恐和委屈,全在这一刻迸发出来。 父亲看清了女儿的面容,僵硬地扯出困惑和怜爱的表情,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将手抬起来。 “感觉如何?”被女刺客搀扶起的阿基多来到男人身边。 男人蠕动了一下嘴唇,浮现出疑惑和感激交织的复杂情绪。 “好了,看起来你的精神不错。”阿基多疲惫的脸上打心底浮现宽慰的表情,“既然还不能说话,那就好好听我说吧。现在你暂时没事了,不过有些后遗症必须要告诉你。” 他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我的力量虽然能够疗伤,而且你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在外表上也不会留下受伤的痕迹,但请不要误会,这并不是什么安全又完美的力量。它建立在等价交换的真理上,若是寻常的药草,就算您活了下来也会在身体上落下恼人的后遗症吧,不过那或许才是幸运的,因为我的这种力量,不过是将你未来的生命挪到现在使用而已。也就是说,就算你过几天活泼乱跳了,可是将来的寿命将会缩短三到四年。”阿基多说着,露出了歉意而无奈的笑容,“希望你不会后悔,并因此责怪我。” 所有人不由得怔然,但脑子动得快的立刻消化了他的意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悟感动的神情。真是个温柔正直的大人啊,他原本可以不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毕竟,对于不知真相的人来说,这种能够方便而快速的治愈一个将死之人的力量,无疑是一种奇迹。 不,正是因为他能够将自己的功过划分清楚,并毫不迟疑地承担下来,拥有这种坦率的胸襟,所以才更值得信服和追随,不是吗?虽然未来可能会很辛苦吧,毕竟这种坦诚反过来说也是缺乏城府的表现,但是,追随一个光明磊落的王者而死去,总比追随心思深沉,总是视他人为棋子,充满了虚妄和自我的家伙要畅快得多。 “人生就是要这样才对。”虽然道路在众人可视的未来中显得格外崎岖,可是并不黑暗且令人恐惧,反而像晴日的天空,充满了一种透明温润的光芒。 女孩带着憧憬仰视着满脸疲惫却努力打起笑容,似乎从灵魂中散发出光芒的银发骑士。 受伤的男子也满怀激动,对一个战士而言,有什么比当前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更重要呢?先不说能否活到善终,这几乎是战士们最奢望的梦想了。按照一般的疗法,身体受到这种致命的伤残,很可能连农活都无法操持,还得花费大量的疗养费,还不如死了好,免得拖累了女儿。这么看来,寿命反而是最虚幻的物事。 不过,这样的考量是阿基多从未想过的,经过了那场相互扶持直至走到终点,获得了某种感动的青年,只是想着用最真挚的情感对待每一个自己遇到的需要帮助的人们。既然自己拥有了力量,那么他们遇到了自己,就是一种命运吧。他有时会这么想。 奔涌的思绪让男人更加疲惫。伤患将眼睛轻轻合上,很快就发出轻微的鼾声。阿基多走回马旁,女刺客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背,用力推了一把,让他不至于因为四肢的虚软而落马失态。 他居高临下,用没什么精神的眸子看着女孩。 “你是菲尼克斯过来的吗?我们正要去那儿。” “嗯,我来为你们带路。”女孩用力点了一下头。 银发骑士露出会心的微笑。 “走吧。”他说。 女刺客将女孩抱上自己的马,当头开路,紧接着是银发骑士和簇拥在他身边看顾的战士们,剩下的人扎好担架,用藤蔓拖着,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因为带着伤患,所以不能走得太快,不过女孩知机地选择了几条比较平整开阔的捷径,让他们在预想的时间内来到了村门外。村子面积很大,附近刚被光复的地域的人们都集中在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个镇子,不过因为没在建筑和道路的美化上下工夫,粗陋的地面和墙壁呈现出一种僻壤的土气。 没有城墙,环绕整个村子,用石块、木板和荆类植物砌成高达十公尺的栅栏,看上去也不显得太过脆弱。四方形栅栏的四面都设置有出入口,但只开放了两个,宽可并行两辆木板车的大门两旁有瞭望塔,一众人刚刚从林中现出身影,立刻就感受到弓箭手警惕的目光朝自己射来。 终于到了……阿基多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逗留的地方。又圆又大的夕阳挂在建筑的身后,万丈的光芒穿过间隙,似乎整个村子都在闪闪发光。 “喔……还是个不错的地方嘛。”惬意的笑容在银发骑士的脸上泛开来。 黑暗纪137年,暖春,未来的银之王抵达了菲尼克斯,属于他的传奇,正渐渐拨开迷惘的雾气,露出那条通向王座的崎岖小径。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十二章线索 炼狱城内城北区,在和外城并不明显的交界地带,名格斯有一栋独占的小楼,他隶属于炼狱骑士团的后勤部门,在军需长格斯的手下担任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类似书记,每天都在和如山高的数字报告作战。最初靠着夫人的关系进入骑士团时,他并不认为自己适合这个工作,一想到每天都要和数字打交道,而不是拿刀去捅人,他就感到焦躁不安,心里发虚。不过事后证明他的夫人比他自己更了解他,他真的在这方面颇具敏感性,所以很快就在部门里站稳了脚跟。 结婚前,名格斯不过是个每日混迹接头的落魄贵族,只会用暴力和粗鲁的言辞为维持自己浅薄的自尊。他直到现在还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老婆竟然无视那一大群绅士,反而在正常人不屑一顾的垃圾堆里揪出自己,她在玩淘宝游戏吗?这个女人!啊,人生真***不公平,他想,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一辈子都交不到自己这种好运气。 攀上枝头做凤凰,这句话足以描写他婚后的生活,半夜从妻子温暖熟美的肉体里爬出来,不禁有种自己还在梦中的茫然感。 总之,他现在可是有身份、老婆和一大笔家财的贵族了,可谓瞧见了光宗耀祖的门槛。 回到家中,名格斯将外套抛到大厅角落的衣架上。真漂亮,他有些得意。自己尝试这么做已经有三年了。从开始不是撞倒轻飘飘地衣架就是衣服落地,到现在,已经算是十拿九稳。 “温琪,我回来了!”他扯松衬衣地领口,朝空旷的大厅喊话。炼狱城难得一见的晴朗,他渐渐爱上了徒步回家,这不。渐渐回暖的天气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威力,后背已经被汗迹打湿了。 声音显得空寥寥。他一开始还不在意,以为女人出去了,于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可是酒杯还没有送到嘴唇,他就感到空气里弥散出一种不寻常的气息。那是一星期来,随着炼狱城天空的乌云消散。逐渐从家里逃逸掉的味道。 阴冷,带着特殊地异味和血腥的不详味道。名格斯只觉得被汗水打湿地背脊猛地发凉,他哆嗦了一下。眼神顿时变的尖锐。 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名格斯打量着四周,这个原本熟悉得闭起眼睛也不会碰到任何障碍的房子,突然变得有点陌生起来。 风从半敞的落地窗外吹来,掀起窗帘,发出喘息般的呼声。 他小心翼翼地注意身旁地情况,退到左墙,摘下上面的长剑。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渗出冷汗,说得也是。自从就任了这份公职后。手中地笔就是最习惯的剑了,不需要他出城和那些恶心的炼狱怪物作战。也没人来惹事。虽然有些陌生了,但是剑柄的触感还是让他稍稍回味起数年前的战斗感。 “温琪!在的话回答一声,你吓坏我了!”男人不报什么希望地再次大吼一声。 起居室后发出家具碰撞的声音,名格斯的心一紧,脚步几乎往后退了一下。 第87章 这可不行,名格斯咬着牙根,一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其中包括一种情况,那就是自己地妻子就在那个房间后,很可能遭到了一些不测…… 会是什么呢?男人做好了最坏地打算,必须去看个究竟,恐惧、好奇、爱和责任感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只大手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迈着足够轻巧安静的步伐朝房间走去。 门虚掩着,他地手慢慢探上去,猛地推开它,然后身体朝侧旁滚了进去。 “午安,名格斯先生,希望您吃过午饭了,这样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一个声音如枪般扎进他的心房。 名格斯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可是对方没有发动攻击。他的视野重新稳定下来,只见一个全副武装的女德鲁伊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她身材显得娇小,几乎比他矮了一个头,但是身材却十分丰满,尤其胸部,更是在胸甲上裸露出深深的沟壑,欲裂衣而出。四肢没有一丝赘肉,流畅的肌肉线条充满了豹子腿一般的力量感。 名格斯看清装备的制式和镌刻其上的家纹,不由得右眼皮直跳。 美杜莎的毒牙。 自己那个美艳的妻子躺在她身后,全身被藤蔓紧紧困起,双手反绞身后,凹凸的轮廓更为惹眼,嘴巴也被勒住,但是衣衫还算整齐,并没有遭到那种最坏的情况……她脸上的惊恐仿佛要从脸上滴出来一般,眼睛瞪得极大,看到自己的丈夫,闪过一丝神采。 “你做了些什么?”名格斯又惊又怒,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副恶狠狠的样子,仿佛只要德鲁伊回答不合意,就会不顾一切地把剑刺过去。 “不要担心,只是问一些事情而已。”年轻的女德鲁伊完好以暇地说。 “你这是问事情的态度吗?就算是美杜莎家,也没有权利对一名骑士团长官极其家人动用私刑,我想城主大人也了解这一点。你是想触怒修大人吗?这可没好果子吃,放开她,德鲁伊!” “我这不也没办法吗?我这个人的头脑不太好,为了完成任务,我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个办法。”德鲁伊笑靥如花,“不过我觉得这是好办法,您会好好合作吧?” “只要你先放开她!”名格斯虽然心中发悚,言辞却十分强硬。 “不不,先来后到,您先回答我的问题。”德鲁伊玩味地盯着他。没有半点犹豫。单手扯着女人的头发,狠狠地将脖子压在床沿旁。 女人惨叫了一声,名格斯持剑的手颤了一下,最后无力地垂落。 “别这样……”他地声音变得发虚,硬起头皮直视危险地入侵者的双眼,“说罢,要问什么?我会合作。但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赶紧给我离开。我可以把这件事情当作从未发生!” “最近城里出现了一些让我主人很不愉快的传闻……听说你有插一脚?” “胡……胡扯!”名格斯愣了愣,无比气愤地将剑跺在地上,“根本是子虚乌有,你们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我含辛茹苦为炼狱城工作了这么多年,忠心苍天可鉴。你们却为一点点空穴来风就怀疑我?” “看吧,您果然不太合作呢。”德鲁伊的手指抚摸着名格斯妻子的后颈,讥讽地笑意化作利刃。让女人的身体又是一阵紧绷和剧颤,口齿不清地呜呜声好似鼓风箱一般抽拉,“别管我们怎么知道的,既然找上来,当然是有了一定的证据“证据?什么证据?”名格斯皱起眉头。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德鲁伊啧了一声,勒住女人嘴巴的藤蔓拥有生命地缩了回去。 女人顿时剧烈的咳嗽。 “温琪!”名格斯惶然叫道,然而,妻子地回应却似巨槌般砸在他的胸口。 “他!是他!那天晚上。他拿了一张纸条就出去了。”女人充满苦涩地哭嚷:“饶了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是他做地。他才是通敌的家伙!” 名格斯整个人都懵了,好半晌,一股愤怒火借风势般,刹那间将理智烧成了灰烬。 “你----你!”他颤抖着指着妻子,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猛然睁大了眼睛,捂着胸口倒退几步,依靠在墙壁上。 德鲁伊原本并不在意,以为男人不过是受不了被一向恩爱的妻子背叛的打击,可是当男人的五官不自然地扭曲起来时,她那看热闹的表情也冷了起来。不对劲,她跳起来,想要上前查看男人的情况,然后就在她刚走了一步,起居室地窗户被人从外面砸碎。 三把黑漆漆地匕首悄无声息地疾射而入。 根本来不及转身应对,德鲁伊往男人身上吐出一颗种子,立刻朝一旁打滚,藤蔓神乎其技地从右手甩了出去,鞭子一般抽向窗外跃进的刺客。 匕首直朝身体不断抽搐地名格斯飞去,插在瞬时织成的藤蔓之盾上。 刺客用匕首隔开击向自己的藤鞭,提起床上被捆成一团的女人。德鲁伊看破了他的意图,藤鞭如蛇一般陡然拐弯,朝他的后背心刺去。 刺客反手将女人掷出窗外,身体却向前一扑。鞭子擦着背脊飞射而过,又旋出一个圈,试图将他的脖子给扎起来。 德鲁伊此时已经看清了来者的身形,是个男人,眼睛以下的部位被三角巾遮住,胸甲心口镌刻有一支黑色的羽翼。虽然落于下风,但是眼神丝毫不显得慌乱。是个扎手货!德鲁伊心下一凛。感觉很快就应验,刺客的身形猛然化作三分,鞭圈扎中其中一个,但那只是个幻影。 鞭圈抽实了,发出劲脆的响声。 刺客已经朝窗户倒飞,随手从环身的皮带上抽出三把匕首射向屋内两人。德鲁伊用鞭子抽飞了其中两支,另外一支好似失去了准头,打在墙上,本该反弹回来,却突然毫无征兆地迅速下落,干脆利落地刺穿了名格斯的天灵盖。 血液好似喷泉一般,从男人五官的每个孔洞中冲了出来,连眼球都不能幸免地掉了出来。 名格斯喉咙发出的咯咯声。德鲁伊再回头时,刺客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窗外,她赶上去,藤鞭飞出窗外四下一卷,确认了没有埋伏,便探身出去。 可是外面只有春风拂面,刺客和女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了无痕迹地消失了。 无论房顶上、草坪上和街道上,都没有逃窜者的踪迹。真是神乎其技,德鲁伊皱起眉头,不甘地轻哼一声,返身回屋。 到嘴的肥肉竟然飞了,这下子,就算不会遭致惩罚,但被同伴嘲笑是免不了的了。 今天真是霉透了!幸好也不是全无所获。 一个小时后,相关经过和尸检的报告摆在了修利文的办公桌上。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十三章遭遇战 “真是失策,没想到他老婆才是关键人物。”兰.圣宫坐在修利文的办公桌一角,短裙下交叠的双腿线条流畅光润得如同象牙一般。原本计划足够妥善,德鲁伊出其不意地发动进攻,十分隐蔽,前后时间不超过三十分钟,即便如此,敌人还是及时做出了反应。当然,对目标人物的判断错误也是造成任务失败的根本原因之一。 的确,当时到手的情报,全部的矛头都指向名格斯,若非刺客救走的是他的老婆温琪,到现在诸人还被蒙在鼓里。要抽丝剥茧,将她揪出来,恐怕要大费周折。不过敌人冒着暴露的危险,也不惜救走温琪,然后来个杀人灭口,明显两者在那个不知名的组织里的地位并不一般…… 不过现在再谈这些已经没用了,线索已如壁虎断尾一般漂亮地被斩断。 “有没有故意转移视线的可能?”修利文问道。和稳重的语气成强烈对比,童龄的身躯陷在宽大柔软的皮椅里。左手支在颚下,虽然上半面孔被刘海遮住,但从语气中仍能感到其并没有因为一次计划的失败而焦躁。 玛莉亚提起小巧精致的茶壶为两人斟上红茶,白烟袅袅腾起,真是个悠闲的日子。 “也有这样的考量,不过从两人的关系、事发现场的表现以及事后的尸检看来,名格斯只是个被摆在明面的傀儡而已。” “真是个悲剧。”修利文将手中的文件扔回桌子上,拿起红茶抿了一口。 “他的体内检测出某种不知名的药性成分,一旦被药物和感情控制住,那就彻底没救了。” “在房间里没有发现药品地样本吗?” “没有,那女人真够谨慎。男人身体的状态……不是短时间的服用就能造成的。而且。那种药物大概具有定时的发作性,她清楚这一点,故意拖延时间,手段十分专业。” “这里少了点东西。”修利文意有所指地用指头敲了敲文件。 “她地生平履历不在本城,虽然炼狱骑士团要求登记每个成员及其三代内亲属的身份背景。但是也有少数人不在其内……你知道的,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规则就算制订了,也总不会完美地执行。”兰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别这个样子。兰,会变成尖酸地老太婆的。”修利文温和地笑起来,“社会总是需要通融的嘛,虽然谁都会为部分人不遵守游戏规则而怨声载道,但大家都受不了太严厉的世界。所以,虽然有麻烦的时候惹人嫌,但大致上,我还是很喜欢这种有弹性的世界。”这话听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修利文耸耸肩。岔开话题道:“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彻查所有没有身份存档的人,继续分析药性。看看有没有办法将傀儡们揪出来。当然,也会严密监视出入口,如果那个女人胆敢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出去地话……” “那就去办吧。” 第88章 修利文颔首,认可了她的行动,“注意一下那种带有黑色羽翼纹章的家伙,他们似乎来自同一个刺客组织,修大人已经遭到一次袭击了,加上这一次地行为。看上去实力并不太弱。他们的动作才刚开始。顺手的话,就把他们也揪出来。” 门被敲响了。 三人的目光移过去。老管家在门外躬身:“屈琪带来了无脸者大人的传话,说是在老地方见。” 老地方?修利文略微偏头一想,便明白了,两人单独相处的秘密地点,除了自己的炼金工房还有哪里呢?她可是这么久以来被他告知那处地点的唯一一个贴心人,即便是碧达夏雪,也并不知道那个地方。这几天忙得头昏脑胀,一直没有时间去琢磨炼金术,现在是重新捡回来地好时候,况且,经过实战积累起来地经验,他已经构思好了一些的设计。 “知道了。”修利文站起来。 “现在就过去?这么迫不及待吗?”兰调侃道。 虽然正中标靶,但是男孩却不打算承认。 “别傻了,我可不会感情用事。”他一边在玛莉亚地服侍下披上外套,一边说:“现在情势不太妙,我没时间跟你磨叽,下午还得去找蒂姆……干,这些人怎么就不消停一会,世界和平不是很好吗?” “您说对了重点,他们还真是不希望和平相处,那对他们的理想和公平来说,就像毒药一样。” 修利文已经走到了门口,便又停住脚步,侧过身朝兰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等着吧,我会把这些脑子进水的家伙统统干掉。” 时隔半个月,再一次踏入肮脏腐臭的下水道中,修利文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他说不清究竟在哪儿不同了,但是,他已经不再介意这些回响的水声,遍布黑色淤泥也苔类植物的黏性地面,以及被贵族的残羹剩饭养得肥硕的老鼠和沼蜥。他提着灯盏大步前行,再不畏畏缩缩,老是生怕这些污垢恶心的物事染污了自己的身体。 是因为见识过了更恶心的世界吗?男孩的眼前浮现末日荒野的幻境,那些冒险者们之间的谋杀、背叛、死亡和悲愤,以及和利刃魔的交易,那些滴落的血,放肆尖锐的笑,以及一张张死人的脸…… 比起末日荒野上渗入人心的黑暗,这里虽然弥漫着臭气,却是一片相当安逸的乐园。存活于这里的生物因为食物充足,生活稳定,已经被磨去了棱角,一举一动都显得富态,对于它们来说。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不啻于香气吧。真是讽刺,平和、满足、到处充满芬芳----这不就是人类做梦也想要抵达的世界吗? 既然连这种低级愚蠢的生物都能找到这种地方,那一直流血牺牲,却还在彷徨无定地我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走进了错误的岔道呢?修利文的脑袋中闪过这个问题。 但是男孩找不到答案。想要追溯根源也无从下手,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在他试图往更深处去想前,一些不太自然的声音阻止了他。 还有三步就会走出转角。那是一个相当大地渠道,修利文在那之前停住脚步。将手中的灯盏吹灭了。 阴暗恶狠狠地扑来,将他吞进肚子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静谧里,一些声音更加清晰了。 水花声,错落有致,是人地脚步,而且不止一个。 当修利文听出那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时,他便了解这些人为什么不选择稍微干燥的地方了。就算有心掩藏。但是暴露踪迹也是没有办法地事情。那些人行进的方向由于沉积物的淤塞,黑油的脏水已经漫过地面,最浅的地方也过了脚踝。但是却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深到可以行船的地步。 下水道对于修利文来说宛如后花园一般熟悉,他从不往那儿走,但也知道,在那条被淹没的道路的尽头,是直抵城外地出 对这群不走正道的家伙的来路,数种猜测闪电般划过修利文地脑际,他冷冷一笑:藏头露尾的鼠辈! 修利文的头发飘落地面,幻化毒蛇游进水渠中。他迈步错开自己炼金工房的方向。朝那些人大步行去。没有直接追进那段污水弥漫的地方。而是更早些时候就拐进了一条狭窄的甬道中。 他的脚步声完全被回响的水声掩盖,并不是特意用这种步伐。只是被阴暗笼罩地时候,夜行者地本能就渐渐浮上台面,柔腻泥泞的地表也帮了大忙。 虽然没有睁开魔眼,可视范围极其狭窄,但是感知呈圆罩形延展出体外,将四周地动静反馈给自己的身体,然后身体便自行及时地做出反应。 他甚至能够准确预测到头顶上方的水滴滴落的速度和顺序,并依序改变节奏。 在七弯八拐的狭窄地形里,男孩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完全不假思索,整个人化成了一团虚幻的影子。 带着嫌恶的脸色,女人咬紧牙关随男人趟在脏水中。长这么大,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回想起一个小时前的遭遇,她就感到万分屈辱。比起自己的暴露,以及丈夫的死亡,那些藤蔓在身上留下的绑痕,还有发根和脖子的痛楚更让她在意,简直如同火烙一般,每走一步,都发自灵魂感到痛楚般吸着气。 她的裙子已经撕去下摆,免得阻碍行动。虽然这是她最中意的裙子,可是比起在这种鬼地方被玷污,还不如彻底毁掉比较好。 无论对人还是对事,她都是这般想法。 走着瞧,美杜莎! 为她引路兼充当护卫的三个男人根本就没注意女人变得狠毒的脸色,也对她心中的想法与理念不感兴趣。他们和她不一样,不用勾心斗角,挣的都是真正的血汗钱----自己的汗和他人的血。他们各自僵硬着表情和污水与阴暗做斗争,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条隐蔽的通路,但是真有一天用到了,还真是令人恶心得难忘。 领头的那人将灯盏抬起,朝左上方照去,找到了那处因为年代久远,缺乏保养,已经变得十分模糊的记号。 “到了,最后一个拐角,左拐,直行五百米。”他憋着声音说,虽然感到有些气闷,但总比臭味一股脑冲进胃里翻江倒海更好“五百米!”温琪失去了贵妇人的风度,尖刻地说:“真是够了,当初来的时候,可没说过我会在五百米的臭水沟里像蛆一样爬。” “别发火,女士。”领头转过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若不是你的失败,我们也用不着在这儿吃这种苦头。” “你想说都是我的错吗?” “难道不是吗?别以为我会像别人一样低声下气,我和你平级。” 因为男人寸步不让的顶杠,女人的肝火愈加旺盛起来。两人如同斗牛般用目光逼迫对方。 “好了,在这种臭得卵都跌地地方你们也有心思吵架,快走吧。”走在女人身后的男人抱怨道。 结果两个人如刀剑般锋利的目光全扎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心中不由得埋怨自己地运气,夹杂在不对路的男女上司之间。实在是不好做人。 另外一人早学乖了,什么话也不说,完全置身事外。如果他们愿意在这里吃屎,他就舍命陪君子好了。 “那个婊子!”温琪咬牙切齿。“那个时候干嘛不解决她?你们有这么多人,而且那个刺客的身手不错,只要用名格斯做牵制地话……” 领头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那个作为诱饵地男人是你的丈夫。” “丈夫?”温琪也冷笑一声,“没错,但前提是能保护我。算了吧,那个家伙,安稳了几年就连剑都不会提了。我还能奢求他什么呢?” “嘿,这是丝毫不顾念夫妻之情,不择手段的理由吗?” “有什么错吗?我只是想更好地活下去而已。”温琪寸步不让地投去冷若冰山的视线:“你脑壳坏了还是什么。竟然要跟我谈论爱情?够了,什么感情、原则、善恶和理想,在生存之前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别摆出这种令人作呕的表情。” 温琪的固执似乎让领头想起了一些事情,他首先偏过头去。 “那个刺客不是我们的人,何况逗留地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是不利,谁知道美杜莎为这事出动了多少个战斗女仆?” “……走吧。究竟怎样都好。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女人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四人再次拖起沉滞的步伐,憋起劲儿。一鼓作气拐出转角。白色地亮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这让他们顿时充满了力量,走了十几步后,逐渐脱离了污水,走上一片干地。大概是临近出口的缘故,光亮为习惯了下水道阴暗潮湿的生物们所不喜,因此这片地方比起之前走过的深处略显干洁。“终于到----”温琪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的声调拔高起来:“那是什么?” 一个巨大的影子张牙舞爪地从一旁爬上了二十米前方地地面、墙壁和天顶,好似有一只怪物磨利好了爪牙,一直躲藏在那里,而自己一行人,则是入网地无知猎物。一种无法忽视的压力随影子地在空气中蔓延。 三名男性战士寒毛都悚了起来,齐齐将刀剑出鞘。就连女人也从大腿内侧解下一把皮套匕首,做出了戒备的姿势。 从没有听说下水道里有巨兽,现身之人证明了这一点,但也足够众人惊疑了。 从侧边岔口行出的男孩在过道中间停住,转身面对他们,其背后的亮光让他们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一身服饰,和雍容规矩的仪态步伐,绝对不会让人弄错,来者是一名地道的贵族。 贵族的孩子。 “好了,无论你们怎么想,这里就是终点。” 第89章 分不清男女的童音伴着风声刮过。 诡异的情形化作寒流席卷了四人的身体,这个只有十三四岁大的孩子,面对久经阵战的成年战士,静静散发出一种压倒性的气势,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你是什么人?”温琪喝问道。 “我?真是太失礼了,进了别人家的后院,结果连主人是谁都没弄清吗?”男孩高傲地将手杖打了个旋,拍在掌心上,“那么,把耳朵掏干净听清楚了,我是修利文.白,炼狱城的主人。” “蛇发者!”四人惊呼起来。 静默。 “只有你一个人吗?”领头镇定下来,因为他并没有发现四周有人埋伏的迹象。是偶然撞上的吗?如果这个孩子是只身追来…… “真是好胆量,还是说真是不智之举呢?” 温琪的发髻早就在没有片刻喘息的逃命中松掉,被风扬起扑挡在眼前。真碍事,她眼神发狠,似乎要斩断心中地某些执念般。用匕首削断了长发。 “来吧,不用怀疑,就我一个人。”蛇发者冷声道,从上衣口袋取出发夹,别起自己的刘海。 “干掉他。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了!” 温琪倾身,几乎是贴着地面向前冲出。虽然毫无疑问地败在那个德鲁伊战士手中,但并不代表她完全没有搏杀之力。只是那个家伙太强了而已。现在面前的孩子虽然散发出强大的气势,但那不过是上位者特有地压力而已。没什么好顾虑的,不要犹豫,干掉他!女人的眼神冰冷,比起那个武艺荒废已久地丈夫,她更称得上是一名战士。 三名男战士也立刻爆发法力冲了上去,瞬息间赶上了女人。 技能的光芒在绽放,全是强攻地招式。 气劲铺天盖地砸在蛇发者的落脚处,在扬起的碎石和烟尘中。 四人交错而过。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惊疑,手中的武器并没有撕裂肉体的触感。 在他们转身重新摆好姿势前,一只手在先前抱怨的男战士头顶伸下来。扼住了他的喉咙。 什么? 其余三人反应过来时,无声无息的攻击已经捏碎了男人地咽喉。魔眼的本能力量,让修利文的握力高达一吨,完全就是一条成年地鳄鱼的咬力。 男战士的惊呼被扼断,尸体被提在办公,好似幽灵一般飘飞。在光和影的交错中,孩子的身形如同壁虎一般在顶部游动。追击而来的攻击全都被他用手中的尸体挡下,当同伴的尸身四分五裂地时候。暗杀者地身影再次消失在诸人的视野中。 “三角阵!”领头地男人吆喝。于是三人背靠背结成阵型,目光迅速扫过每一片阴影。 “在我右下角!”温琪很快就发现了蹲踞在角落中的男孩。 身形显得模糊。可是一只右眼绽放出要命的光芒和杀气,完全悖逆了隐藏的要素。 女人背脊发麻,她瞬间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暗杀者,而是拥有刺客特质的剑士。 他根本不屑偷袭。 蛇发者已经拔出了手杖中的刺剑。 两个男人此时已经转过身来,一者跳起来,一者稍一作势,立刻迈出一步,只一步就几乎跨越了十米的距离。 温琪返身就跑,通过之前的较量,她已经被一种深刻的危机感包围。面对这样的敌人,自己的力量完全不具备加成战力的效果。她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战斗本来就不是她的事情,如果两个男人能杀死这个可怕的孩子,自然最好,若是不然,自己也要逃进复杂的下水道中才能觅得逃生的机会。 她听到男战士的吼声,巨大的声音似乎连坚固的下水道都沙沙颤抖。她逃到了污水边,这才转身打量战局,映在眼帘中的,却是一副令人诧异的画面。 手持刺剑的男孩被蕴涵法力的嚎叫震慑,然后被头领一剑劈成了两半,两人都对这样顺利的结果产生一丝茫然,但是还来不及欣喜,只见那具身躯陡然变成被切成数节的毒蛇。一个身影重施故技,如同蛇一般游走在温琪的视野里。 “上面!”温琪尖叫起来。 沉默的男人头也没抬,立刻向上挥剑,气劲击在顶壁上,一片碎石落下。没人?法力还没来得及平复,动作也来不及收回,刺剑从身后刺穿了他的心脏。那具蓝纹的铠甲,如同豆腐一样。 沉默的男人咳出血花,身体拼命向后靠去,双手后揽,捉住了男孩的手臂。反正都是要死了,也要拉一个做垫背。在黑暗落幕前,这一炽热的念头烙印在他的眼眸中。 突击! 头领毫无顾虑,立刻发动技能,长剑和尚未拔出的刺剑交错,穿透同伴的胸口。在那之前,修利文松开了剑柄,迅速后跃,剑尖差一点就一起将他刺成肉串。但攻击并没有结束,从剑尖疾射出的箭矢般的气劲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修利文只能抬起手臂去挡,但他直觉充满了信心,这具身体完全不会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下遭到多大的伤害。就在被击中的一刹那,一滩液体从头顶哗地一下洒落,完全承受了气劲的力量,却仅仅如同坚韧的薄膜般向后稍稍凸起。 头领推开同伴的尸身,拔出他后心上的刺剑,一边惊讶地看着那滩液体,一边将刺剑远远扔开。 液体不断从修利文的头顶落在他的跟前,然后蠕动着长成了一个人形。 一个身高两公尺的女野蛮人! 这是什么?温琪瞪大了眼睛,她根本就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诡异的东西越过自己身边,而且,也不是从出口的方向进来的。她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是说,身为刺客的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知觉产生了失误。 二对一,完了!她有些绝望地看了头领一眼,转身跳入污水中,朝来路趟去。没走几步,就忽然小腿被一种滑腻冰冷的东西缠上了,她视线垂下,差点要惊叫起来。 蛇! 一共四条,将双腿仅仅缠住,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女人几乎就要失去平衡跌倒。 她不顾失衡的身体,用匕首去挑,又是两条毒蛇从水中跃了起来,缠上她的双手,一口咬在她的虎口上。 匕首掉落。 晕眩潮涌上脑袋,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温琪再也无法站立,跌坐进污水中。 头领已经无暇理会这个试图甩掉自己的女人,他表情慎重地盯着已经呈现出肤色纹理的伪女野蛮人。 若是一对一,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干掉蛇发者,但是二打一的话…… 哼,真不走运! 他舔了舔嘴唇,问道:“你是谁?” “赛巴斯安娜。”女野蛮人用一种沙哑磁性的声音道。 “什么家伙?” “蛇发者的女仆。”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十四章天马 “蛇发者的女仆原来也有不是人类的家伙呀,我可真是天真,竟然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头领露出自嘲般干涸的笑容,“蛇发者怎么可能落单呢?” 事实当然不是他想的这样,不过修利文并不打算纠正。 “那么……打算怎么做呢?我可是一箩筐的问题要问。”男孩平静地说着,解下了发夹,让刘海重新遮过脸迹。 头领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情况很明显,对于蛇发者来说,战斗已经落幕了。虽然被人提前宣判下场,而且似乎已成定局,但他怎可能那么驯顺? “我听说美杜莎的男囚犯的下场都不怎么好。“头领一脸嘲讽地看了一眼跌入污水中奄奄一息的女人,“她还可真幸运,为什么男人就得吃苦受难呢?太不公平了。” “对于能够好好合作的人,无论男女我都会一视同仁。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把那个女人当作交易的筹码也无所谓。” “这可不像是蛇发者会说的话。”头领好似斩断了心中羁绊地轻哼一声,蓄积力量般微微蹲下,“来吧,我可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那真是可惜呢。”修利文端起纯真雅致的微笑,“干掉他,安娜。” 女野蛮人顿时发出咆哮声,右手瞬间化成一把巨斧,朝男人的头顶砸落。同一时间,男人发动突击技能,在巨斧砸裂地面的同时,如同鹰隼一般朝破绽处疾驰。赛巴斯安娜的攻击根本就称不上招式,体现的是纯粹的蛮力,但令男人感到棘手的是,她的攻击总是在“两败俱伤”地前提下抢占着最佳的时机和方位。 这种两败俱伤只是假象。当他反应过来时,情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握。这个怪物根本就是无视他的攻击,不躲不闪,自己手中的长剑在她身上留下伤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愈合,似乎完全不起作用,反而是自己地体力和精力在危悬一发的对攻中迅速消耗。斧头扬起的劲风中似乎潜藏着一张利爪。即便是擦过肌肤,也会造成粗糙的伤口。 这一切都不是法力造成的,男人本能这么告诉自己,但是意识却完全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自己引以为豪的六十级法力和精湛武艺,难道在这个怪物面前脆弱得如同豆腐一般吗?他尝试越过这具铜墙铁壁般的巨大身躯,攻击藏在身后的蛇发者,但下场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战斗的时间拖得越长,绝望就愈加滋生起来。 或许一开始就该逃走的,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只要自己稍有退缩地想法,失去了决死的气势,就会立刻被凶狠的斧头劈成两半。就算脱出了攻击范围,残存的法力和体力能撑到何时也是个问题。 女野蛮人涛涛不绝的全力攻击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就算单论体力,她也无愧于怪物的称号。 第90章 “别垂死挣扎了,安娜可是和我一起击退痛苦之王的英雄之一,你根本没有丝毫胜算。”修利文冷笑着,朝男人的心灵投去致命的一矛。 蛇发者地事迹他亦有所耳闻,而且,从上层的反应来判断。并不是什么夸大的流言。如今亲切身会到传闻中勇者之一地强大,男人不由得想到,如果是这个无论承受了怎样的攻击。砍掉脑袋也好,刺穿心脏也好,都无法干干脆脆地死掉的怪物,或许真有办法从痛苦之王的手中活下来也说不定。 该怎样才能战胜她?若有法师在就好了,普通的攻击不行的话,带有特殊属性的攻击……只是一瞬间,开了小差的男人便无法躲开女野蛮人诡异地一击。明明利用斧顶地尖锥前刺,但是当男人下意识将剑横在胸前格挡时。充当斧头把柄的胳膊变得如鞭子一般灵活。完全无视人臂地长度和关节,绕开格挡的剑锋。从右肩劈下。 男人眼前一黑,右半身好似雷殛一般失去知觉,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抛到墙壁上,但转眼间传来的剧烈的痛楚立刻让他重新恢复了意识。他趴在地上,身体好似断成了两截般完全失去了站起来的力量,腥甜的血沫就像熔岩一般灼烧着喉咙,涌出嘴角。 他用力睁开眼睛,迷蒙的视野里出现一双脚,竭力抬起视线,是高大且曲线火爆的身材---以女性之姿击溃自己的怪物,用肩膀扛着男孩,朝自己投来憨厚的眼神,就像是对玩耍时用力过大伤害到玩伴而不好意思,但是他绝对不会看错,在这种眼神的背后,是毫无感性的冰冷。 “果然……不是人类。”他嚼着血沫说。 即便不是技能,可是那可怕的蛮力仍旧将他的蓝纹铠甲砸得龟裂变形,深深嵌进肌肉里,内脏也没能幸免地遭到重创。他自个儿清楚,自己完全失败了,很快就要死了,这两人之所以没有马上动手,恐怕还是抱有某些期待吧?还是说,这样盯着敌人无助绝望地步向死亡,会让他们感到兴奋?想起自己有时也会流露出这种倾向,就不由得心中苦笑一声。 果然是善恶有报,这种感觉真不是滋味。 “所以,我才不要像个可怜虫一样死掉。”他拼尽最后一口气留下这样的遗言,将法力燃烧到崩溃暴走的边缘,然后,斧头如预想一般斩断了他的世界。 “啧,真是个倔强的家伙。”盯着咕噜滚到一旁,嘴角带着了无所憾的微笑的头颅,以及那具在暴走的法力中燃成灰烬的无头尸体,修利文不愉地咕哝了一句。 安娜在男孩的指示下,拾回刺剑和手杖,提起被幻化毒蛇拖上岸来的女人,动身前往炼金工房。随着三人的离开,森然冰冷的杀气徐徐被从出口灌入的春风吹散,温润的血腥味弥散开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为数不少地食肉动物觅味而来,分享这一顿丰盛的大餐吧。 十分钟后,三人来到了炼金工房的暗门前,通过了身份检测后,时隔半个月,修利文和赛巴斯安娜再次踏入宽敞杂乱的地下工房中。自从修利文学习炼金术以来。与这项爱好久违如此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各种原料味道纠缠在一起,熟悉中带着一丝新鲜的陌生感,拨动了男孩敏感地心弦。他环视着每一个角落,过去那些年冥思苦习的记忆携带着褪色的感觉逐步在体内复苏,带着些陈旧的味道。 修利文走到那座炼成阵边,上次做狼傀儡时留下的痕迹原封未动,那些于末日荒野时伴随自己起舞的身影仍旧历历在目。 赛巴斯安娜随手将温琪扔在地上,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将男孩从失神中拉回来。他朝披头散发,脸色灰败的女人扫了一眼。虽然浸湿的衣裳紧贴肉体,袒露出成熟地曲线,但是扑鼻的臭味和抽搐卷曲的模样。令人提不起丝毫性趣。这个女人之所以中了蛇毒后还活着,并不是因为她拥有可观地抗毒性,而是因为魔眼的能力见涨,已经可以分泌出数种毒素,其中之一就是这种不致命但会暂时麻痹神经的类型。 虽然随时都可以解开毒性,但就算不解开也不会对本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况且现在也不是放开她的好时机。至于当事人期间所遭受的痛苦,就全不在修利文的顾虑之内了。说不定这个女人尝够了苦头,反而会乖乖招供呢。 “我还以为你在外头玩疯了,不晓得回来呢。”修利文脱下黑色的外套大衣。挂在沙发的扶手上,内里的白色衬衣装饰有花式地皱褶和蕾丝镂空,领口处蝴蝶状的领巾。修长合衬的长裤与马靴,这一切都将男孩衬托得像个洋娃娃一般精致。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之前战斗中,散发出冰冷疯狂地杀气的暗行剑士。 “虽然随时可以回到您身边,但是浮游城本身却不能放着不管。”安娜摸了摸脑袋说。 她在男孩的示意下坐到沙发上,其重量立刻让富有弹性的坐垫凹陷了一大块,两侧向中心倾斜,让修利文感到极不舒服,身体不由自主朝女人倒去。他干脆爬上了赛巴斯安娜的大腿。坐进她的怀中。尽管明知道赛巴斯安娜没什么大恙。但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身上检查。 通过这段时间地相处和观察,他愈发感觉到安娜这种生命形态地奇妙之处。它。或者说它们,单体的特征并不明显,反而是质量越大,一种存在于共性中地智慧特征就越明显。若只剩下指头大的小块,那么它仍旧是活的,可是就如单个的蚂蚁一样,只会依循低能动物的本能进行活动,就算是有长剑大小,也不过存在一种模糊的灵识,称不上能够思考。然而,一旦它们聚集起来,达到成年人的质量,就会具备成年人的智慧。 质量超出成年人的赛巴斯安娜虽然以女野蛮人的形态活动,但是其聪慧却远超常人,这种聪慧几乎全部体现在其战斗能力上。 对付一个法力级巅峰的战士,就好似戏耍一般。 “不是说,那只是块没什么出奇之处的大石头吗?”修利文一脸舒坦的表情枕在赛巴斯安娜超规模的胸口上,虽然和寻常肉体的感觉有些微差异,但是就触感来说,有一种精心雕琢的美妙。对于正沉迷于炼金术构装领域的修利文来说,拥有一种完美工艺品对艺术家的磁力。 “砸在痛苦之王头上的时候,我们发现浮游城本体拥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炼狱之力。”赛巴斯安娜说,“虽然不是全然相同,但是和那些长翅膀的生物类似。” 女野蛮人的话如同电击一般,让修利文板直了背脊,他下意识啃着指头。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你们来自天界?”他警惕地问道,“天界并不是异空间,而是……天空?” 似乎没有觉察出男孩语气中的戒备,赛巴斯安娜憨厚地摇摇头。 “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我们以本能来驱使行动,以本能来区分好恶,无论是痛苦之王,还是那些鸟人,都只会让我们升起无差别的战意。”她毫不作伪地断然道。 修利文沉默下来,好半晌,突然问道:“安娜,你们曾经存在的天空,是什么样子的?也是蓝色的吗?有大片云的大地吗?” 赛巴斯安娜像是对男孩的问题感到好笑,但是,这同样是一种人性化的伪装,修利文可以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冷漠----他再次确认一点,无论什么情况,它们都是没有情绪的。 “除了浮游城外,什么都没有。”她沉声道:“无比的空旷、黑暗、死寂和冰冷,水会冻结,火也无法燃烧,我们从没有在那里看见过除了其它活着的生命。” “没有炼狱怪物?没有天界的鸟人?” “是的,没有,您不会想要到那儿去的。” “正好相反。”修利文从她的怀里跳下来,骄傲地宣布:“我会上去的,总有一天,我会拥有一对足以飞上月亮的翅膀。” 赛巴斯安娜只是笑。 修利文对她的表情感到不满,觉得自己被小窥了,于是从戒指中掏出一卷图纸。 “过来,给你看一样东西。”他朝她招了招手。 于是两人走到桌子旁,修利文将桌上所有的物事都推到一旁,将图纸铺开。 这是一张概念草图,上面标注了一些符号和潦草的构装关节,被一堆凌乱的关节示意图的包围着,于图纸的中心,是一具完整构装体的外观图示----四条善于奔跑的长腿,一对天界生物般的羽翼,以及适宜乘骑的身躯。 “这是……”赛巴斯安娜有些认不出来其原型了。 “天马,会飞的马!”修利文意气风发地道。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十五章英雄们 天马?赛巴斯安娜把视线移到主人等待夸赞的脸上。 “主人……莫非您觉得加上两只翅膀,它就会飞了吗?” “难道不是吗?”感觉到分享喜悦者话中有话,修利文觉得有些不快。 赛巴斯安娜笑了起来:“您有试过吗?给自己装上这样的翅膀。” “别傻了?”修利文矢口否认,“你不觉得人背后长翅膀是很蠢的事情吗?” “为什么?”赛巴斯安娜被这样的理由住了,“天界的那些家伙不就是人形加翅膀吗?而且还很厉害。” “所以天界都是一群不伦不类的蠢货。”修利文讥讽地说:“人只要人样就够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长翅膀,难道就为了飞起来吗?要飞的话,可以研究法术、炼金术还可以驯养动物,完全没必要加上这种平时用不到的累赘嘛。而且,一旦是身体的一部分,更新换代会很麻烦,你觉得人类双手双脚的模样是用了多长时间才进化出来的? 第91章 若是可以随便替换的东西,就方便多了,而且不用考虑适性,面对各种情况进行不同细节的改良,自由性不是高得多吗?照我说,人就该脚踏实地,飞翔什么的,作为梦想和兴趣就好了。” “那……为什么一定要是天马呢?”赛巴斯安娜一头雾水:“只是要飞翔的话。有很多种选择吧。” “没错。不过,正因为这个世界从没有过天马这种生物,也从未有人想过要造出这样东西。所以才有创造的价值。”修利文自傲地说:“我地坐骑就应该独一无二。” 所以,话说回来,给马插上翅膀也只是您地恶趣味使然吧。 修利文当然没可能听到赛巴斯安娜的心声,他沉浸在自认非凡伟大的构想里,直到伪女野蛮人巴结般地赞美传入耳中才回过神来。 “您真了不起,这个设计一定会让人大吃一惊的,而且有这么一匹超凡脱俗的马出现。一定会让整日做白日梦的女孩们对您青睐有加。” “哼,哼。”修利文毫不做作地挺起鼻子,满意地哼声道:“谁稀罕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的青睐?一群未开化的小母猴子,对男人来说,果然还是经验丰富地熟女比较好。” 赛巴斯安娜搔了搔后脑勺,发出掩饰般的直憨干笑。 “现在就开始做吗?”她问道。 “现在还不行,只是构想而已,若是像马一样在地上跑,关节和材料倒没有问题。”修利文在这方面拥有相当的自信。他从狼傀儡的制作和实战检测上获取了丰富的经验,但是飞行和奔跑毕竟是两个领域的事情,“我觉得鸟能飞,翅膀是十分重要的因素,不过那并不是唯一因素,否则飞翔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而且就比例来说。鸟儿那么轻盈的身体,也需要几乎和体积一般大地翅膀,那么更重的天马呢?纸张能够在风中飘飞,同样的铁片却不行,所以,材料的质量也是关键。我在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一次几乎要飞起来的体验。” 赛巴斯安娜也来了兴趣。连连追问。 “那时我六岁。受邀前往布莱德夫人做客,结果在刚出门的时候下起了暴雨。女仆撑起伞送我上马车,忽然一道几乎要掀翻屋顶地狂风吹来,女仆是个没法力也不通武艺的普通人,结果差点飞了起来。我眼明手快抓住她,结果两人都摔倒在地上。当时我就想到了,若是没有那把撑开的伞,我们两人肯定是没事的,但是,为什么伞撑开了就大不一样呢?” “是啊,为什么呢?” “这就和鸟的翅膀必须又宽又大是一个道理。一柄剑,挥动锋利的剑刃时,只需要承受它本身的重量,而挥动宽厚地剑脊时,却需要花费更大地气力,就像空气里有一种力量反过来推它。我觉得,这种力量,才是飞翔的动力。鸟儿拍打翅膀,只是像我们挥动剑脊那样,寻找这种力量而已。” 赛巴斯安娜惊讶地盯着眼神灼灼的男孩,就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这可真是很了不起……很厉害的想法。”她自己就从未想过这种事情,对她而言,不,或许对大多数人而言,鸟会飞翔和人会走路一样理所当然,从未想过要深究其中的道理。就算偶尔有些想法,也很少会从翅膀之外来分析原因吧。 该怎么表述这种震惊呢?赛巴斯安娜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汇,能够从看上去毫无关联的事情里,找出深层的联系,而且能够自圆其说,这种能力实在是有点不寻常。 他还只有十三岁。 能够结识这样的主人,实在是太幸运了。 “您是个天才。”赛巴斯安娜由衷道:“您一定会成功的。” “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是天才,但我会成功的。”修利文笃定地说。 在炼金工房呆了一个中午,修利文埋头在设计图上修修改改,赛巴斯安娜虽然什么忙也帮不上,百无聊赖地呆坐一旁,却也不觉得烦闷。专心致志工作的男孩身上,仿佛绽放出宝石般诱人的光泽,让她无法让视线和心神移开。 虽然她不明白,但修利文的确新起了一幅草图,上面画着一些简陋的架子,又在架子上蒙上一层皮膜,看上去就像联成一体的,没有连接任何躯干的蝙蝠翅膀。这张设计图将在未来几天内多次修改。不过当天中午剩下地时间已经不允许修利文在沉浸于自己地兴趣中了。提醒时间的铃声响起时。修利文就像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考卷的好学生般,恼怒地扔下笔,狠狠瞪了地上地女俘虏一眼。这个女人浪费了他太多的自由时间。 “这可亏大了。我应该延长休假时间。”他咕哝道。 “您已经休假三天了。” “白痴才会在休假的时候跑去和痛苦之王作对!” 提起痛苦之王,修利文一副郁闷的表情,但又有些苦恼和后怕。 “无论怎么说,痛苦之王也是炼狱魔王,又怎么会轻易被人类和天界的那几只蠢鸟夺走灵魂石呢?我可一直都摸不清它的想法。” “它没能完全降临,那不是它真正的实力。”赛巴斯安娜说,这也是美杜莎家族对外散布地言论中。蛇发者能够击退痛苦之王的重要因素----这一点很容易证明,大家都有看到,痛苦之王只有上半身钻出了地面。 虽然这也是一个理由,但修利文总觉得不够充分。一定有什么阴谋,难道它根本从一开始就打算将灵魂石投向人间?这个想法一浮现脑际,就像冒着泡的诡异液体般,让修利文狠狠打了个冷颤。他想起当时进行仪式的两名堕落者大师,他们召唤痛苦之王,仅仅是为了让邪神降临吗?仅仅是为了事后的奖励吗? 男孩用力甩甩头。这种事情再怎么猜测也无济于事。 “走吧,该是时候实行计划的下一阶段了。” 赛巴斯安娜提起女俘虏,快步跟上主人的脚步。 “什么计划?”她问道。 “人造英雄计划。” 修利文的人造英雄计划得到王室的支持,开展得有声有色。对美杜莎家族公告地想法,炼狱城中的人们也逐渐从难以置信变成半信半疑,然后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不仅因为看上去证据确凿。而且在痛苦无助的日子里,人们期待英雄的出现已经很久了。虽然一直低调行事的蛇发者忽然搞出这么个大阵仗,实在令人惊异,但相比起传奇故事中某位苦哈哈地无赖汉走了狗屎运,还是拥有庞大家族势力支持,且以武勋称著于世的炼狱城守卫者更值得信任,并且。也让大多数人更愿意接受。 由美杜莎家族的公告间接证明了部分真相的传闻。也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虽然天界的踪迹仍旧难以捉摸,但捕风捉影的消息不断人口相传。不到二十天,人类已经对这个名词不再感到陌生。 期间衍生出地更多小道传闻更是不计其数,整个人类世界百年来从未如此热闹过,看似坚固顽强地历史变成了一度透风的墙,所有人都争相朝裂开地口子里眺望,试图掘出掩埋其中的东西,如此一来,朽溃的速度就更快了。当人们察觉到这样下去,自己很可能对所有物事都失去信任感,永无宁日时,在本能的恐惧下,又悄悄收回了视线和手脚,并轻轻为历史涂上一层掩饰的石膏。 到了探求的尽头,最让普通民众感兴趣的,并不是尚未公然现身的未来人类盟友,而是宛如近在咫尺般的人类英雄。为了营造神秘感和传奇感,美杜莎家族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事情经过编撰为朗朗上口的叙事诗。诗中没有刻意提醒八位英雄的身份,但是从姓名和绰号中,人们仍旧可以揣测一二:“蛇发者”修利文.白、“狂战士”赛巴斯安娜、“守护骑士”屈琪、“风之剑士”艾莉、“暗杀者”疤脸、“公主”碧达夏雪、“贤者”帕德菲斯及其弟子“学徒”蒂姆。 蛇发者和三公主殿下之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王室和美杜莎家族的信誉和威望大幅攀升。最受争议的是“疤脸”的堕落者身份,有部分人对其“改邪归正”的说法抱以强烈置疑的态度,但同时,又有不少人对这位颂歌中战死沙场,个性、身份和过往都十分鲜明的堕落者女性抱以狂热的好感。 即便不是当事人,大家也总有一种自己正在创造一段传奇历史的自豪感。我们是活在一个传奇的年代呀,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也能成为奇迹的创造者呢。他们这般想着,身体的疲劳掩盖不住精神的兴奋。 将女俘虏雪琪和月石的信息一并交付给女仆卫队总长兰处理,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的修利文在归来的女野蛮人护卫的陪同下,前往北区拜访曾经一同作战的两名法师。 修利文的马车驶出女妖塔,立刻引来无数好奇热情的视线。妖异阴森的蛇发女妖头像,在阳光下似乎散发出一种倍加诱人的诡光。就好像置身于传说中一般,修利文想着,透过窗隙看着飞速倒退的人们和建筑,明明浮动着鲜明热切的情绪,不知为何,他却产生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以八英雄之一的“蛇发者”秘密会见“贤者”和“学徒”为开端,在风雨摇摆的未来,仅仅得到了短暂喘息之地的英雄们,又要踏上新的遍布荆棘的旅程---不知道后世是否会如此记载呢?修利文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他放开勾起窗帘一角的手指,敛去那一线的光亮,人们的感叹和孩子们的欢笑呼喊依旧钻入耳中,似乎还有不少人追着马车跑了一路。 “虽然知道不合适做英雄,但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若死亡和伤痛的奖励就是这些发自内心的笑容的话……”修利文向前倾着身子,双臂搁在膝盖上,好似不堪光明的灼伤,要将身体缩进阴影中般梦呓着。 第92章 “等有朝一日,您不再是蛇发者了,再来考虑这种事吧。”玛莉亚温声道,“但是,若真有那个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再您身边了,请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呀,主人。” “是啊……不是蛇发者的话……不是蛇发者的话……”修利文的苦笑就像是哭泣一般,“什么也没有了。”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十六章阴谋者们 从窗台可以眺望到从街角转入的马车,美杜莎头像妖异的眼睛在狰狞中似乎又有些嘲讽,狄更斯决定不去看它,于是拉上窗帘,将房间隐入阴沉。房子里缭绕着烟叶和美酒的味道,一种沉静中有激流卷动的情绪将阳光彻底排斥,这种环境更适宜阴谋的酝酿,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应。实际上,男人自身已然改造的特质对这种晦涩同样排斥。 不过除了他之外,另外四人都十分习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自己在“势”上屈居末位呢?这里每个人都代表同一个力量的不同体系,只有他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种力量。真是可笑,他环顾诸人,一种厌世的嘲讽渐渐充溢胸中,本来与炼狱应该格格不入的天界,却成为了暂时联盟的发起人。 当然,所有这些动作----勾结和分赃,上面是不会于明面承认的,所以,才必须由作为其代理的人类负责组织和谋划。 够了,别多想,棋子要跳出棋盘,是需要花费极大代价的,他支付不起,不止他,整个人类没有一个人能够承受。 “如我们所想,蛇发者已经动手了,情势的演变也在预料当中。”狄更斯说,以谁都知道的事情为一切的开头。 这是小联盟的第二次集会,与会者和上一次一样,两个男人,两个女人。 “三公主殿下的身份已经得到证实,她已经完成了炼狱之力的转化,进阶为大师,拥有一种特殊的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力量。”贵妇人首先透露了手中的资料:“灵魂石在她手中,想必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因此,她至少会带走一颗灵魂石。” “蛇发者说,她将会带走全部三颗灵魂石。”瘦高男子开口道:“虽然很可能是幌子。但是要换取王都地妥协和帮助,三颗灵魂石全部送往王都还是有可能的。我的意思是,三颗灵魂石或许并不全由碧达夏雪带走,但美杜莎家族不太可能保留其中一颗,毕竟对他们的经营策略而言,这些石头太过烫手。” “我觉得刚好相反,蛇发者至少会保留其中一颗。”马尾的刺客女子轻佻地说:“没有理由,仅仅是我的感觉,毕竟我和他们的属性还蛮相似的。呵呵……” “送出多少颗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他们一定会送出至少一颗。”方脸男子说:“至于是不是全由碧达夏雪送走。我持保留意见,蛇发者大张旗鼓地找上帕德菲斯和蒂姆,显然是混淆视线的手段。问题在于,我们是否有能力同时应付三人。” “何不从两位法师身上下手?蒂姆只是个年轻人……不过我觉得帕德菲斯更容易对付一些,年轻人总是有太多地执着和热血。而老家伙则不一样了……我们可以给予相当诱人的报酬。”瘦高男子说。 “我的建议是,不要耍小手段。”贵妇人施施然说:“谁又知道这是不是蛇发者在引蛇出洞?你们都觉得他是个孩子,不过我可不那么认为。顺藤摸瓜是美杜莎地拿手好戏。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们差点就给我来了那么一下,有一条撤退路线被锁死了,到现在我还不太明白他们是怎么发现的。似乎是运气,不过我不太相信这个理由。因此,我更趋向于,就我们于本城的布置,一旦被发现,根本来不及转移阵地。而且麻烦的是,他们很可能从名格斯身上发现了点什么。若没有其它牵制。转移他们的视线,后继工作很难做下去。” “这点无需担心。牵制会有地。”马尾女子吹了吹指甲插口道。 贵妇人朝刺客轻轻点头。 狄更斯忽然低低一笑,充满了顽劣的味道。 “你们做得可不够干净呀,只要还留在这儿,美杜莎就一定会寻味而来,不过这样也好。”他玩味地和贵妇人对视:“我有一个有趣的主意,试试也无妨……” 修利文地马车驶过一间名为“百舌鸟”的酒馆,酒馆中发出一阵响亮的起哄,不少战士被这股浪潮吸引,接连推门走了进去。他们很快就发现,这里挤满了一群放浪形骸的人们,虽然酒吧建在内城,此时却没有一个文雅人。无论人们身上穿地是甲胄,亦或是稠衣,都挣红了脸,粗着嗓子叫喊。 在更早以前,厌恶这种粗鲁气氛的文雅人都离开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些被激情和放纵捕获了的躁动者。 被这种狂躁的情绪吸引进来的人们,很快就理所当然地融入其中。 喧哗的中心是一个身材如同野熊般强壮地野蛮人战士,脸上有绿色和黑色地条纹涂装,脸色涨红,咬牙切齿,似乎要将对面的人生吞活剥。他地铠甲和手甲都扔在一旁的并桌上,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纠结,纵横交错的伤痕随着线条刚硬的肌肉鼓起,似乎随时都会崩裂开来。 他在和人扳手腕。 令人惊诧的是,对手是个只有他的块头一半大的女人。 女人有一头长及臀部的棕色长发,扎成一条又粗又大的辫子,辫子低端系有一把匕首。天窗的光落在她身上,那头长发似乎和匕首融为一体,表面无比坚韧光亮,但若说不是人发,倒也没有那个感觉。无论从背后、侧面还是正前方看,身形轮廓都应该是个美丽的女子,不过五官被垂落的刘海遮住,只留下一个樱桃小嘴,所以也不能妄自断言这是个美女,说不定脸上有什么瑕疵,所以才特意遮住呢,就算是女人,上了冷酷无情的战场,也免不了破相和残废。 谁也不能否认,女人是个颇有实力的战士,至少从当前的状况来看,她在蛮力上当之无愧。野蛮人是酒馆的熟客,很多人都知道其在力量上的优势。在扳手腕这个酒馆保留节目上,仅仅输过三次,三次的对手都小有名头,一个骑士,两个同宗地野蛮人。 此时酒馆中看热闹的大多数人,都暗中自承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显然,野蛮人今天就要输第四次了,而且还是个女人。 口哨声、嘲弄、打趣、呼喝声此起彼伏。 “干掉她!不要输了,你这个软货。连上女人都脚软的白痴!” “哈哈,别垂死挣扎了,快脱裤子认输吧。博得。” 无论野蛮人如何使劲全力,在僵持了一阵后,交握的手腕正渐渐向着对他不利的方向倾倒。尽管这个过程十分缓慢,但谁都看得出,野蛮人已经毫无挽回的余地了。他甚至用左手撑住桌角。立刻又传来一阵嘲弄。 野蛮人可管不了这么多,战斗是他发起的,赌注也是他订下的。女人输了就陪他上床,自己输了就要全城裸奔一圈,这个面子实在输不起。 他曾经试过用同样地方法调戏其它女战士,但大多数都不上他的当。当然,也有极小数满足了他的欲念。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次可遭到报应了。不知是本能提醒他应该放弃了,还是别地什么,总之,在紧要关头。他的脑子里反而充满了杂思。甚至复又升起花花心思。眼珠子直盯着轻装上阵的女人紧束高耸的胸部。 紧身而又弹性的着装覆盖着身体大部分地肌肤,完全勾勒出胴体的线条。看上去就好像什么也没穿似的,但在胸部上方又稍稍镂空,露出半掌大洁白地沟壑。 真是青春火热的身体呀,手感一定很好,可是…… “混,混蛋!”野蛮人咧歪了嘴,屁股撅了起来,“你这个怪物!” 无论他辱骂也好,违规也好,女人的手就像铁箍一般紧紧按住他的手臂,以极其平稳地速度压倒。 这种举重若轻的做法,让其显得游刃有余,更让野蛮人心中骇然和愤怒,自己正被区区一个女人戏耍着。 他曾经试过自己歪倒手臂以示干脆,但对方丝毫不领情,这才让他心中慢了一种固执的倔意要顽抗到底。 难道非要自己嘴巴说出那个字不可吗?绝对不行! “真无聊。”女人淡淡说,然后丝毫不顾野蛮人因为过度震怒而变得青白的脸色,若无其事地环顾众人:“这个就是最强的吗?” “可,可恶,臭婊子,别无视我啊!”野蛮人腾起身子,双手猛地握住女人的手,倾下身体想要将它扳倒。 若是普通的战士,在他忽然爆发地蛮力下,恐怕立刻会断成两截吧。 可是女人地手仍旧纹丝不动。 这副举动像是给酒吧中哄热的气氛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没人回答女人地问题,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盯着小丑般的野蛮人。在他们升起更多的情绪前,女人的手臂猛然膨胀,紧贴肉体的紧身衣似乎要被鼓起的肱二头肌给撑裂。 碰! 野蛮人好似玩具一般,整个被砸进桌子中,随着木块碎裂的声音,他的惨叫声也传入诸人的耳中。 “我的手!” 待众人看清野蛮人的右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腕部以下的部位反方向折断,尖锐的白骨已经刺穿了皮肤。这只手完全是废掉了,就算能接好,恐怕连能不能提起武器都成问题。更何况,变得畸形的概率更高。 痛嗷声似乎刺入每个人的心脏,没有一个人上前照顾伤者。 即便做出了如此残酷的事情,女人的语气仍旧淡泊,气势也一如既往的普通,就像路边随处的石头一般,没有丝毫特异的地方。 第93章 她的表情藏在刘海中,让人看不清眼眸中的狂热。 “还有谁来?我在寻找能够掰赢我的男人,如果有人赢了,就可以上我,这个身体随便怎么玩也无所谓。” 女人站起来,像是将奖品示众般缓缓转身。 所有人的目光从野蛮人身上收回来,却不敢和她对视,只能垂涎打量着那副青春惹火的肉体,吞咽唾沫的声音在静悄悄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没人答话。 “没种的家伙。”女人淡淡地说,然后转身离去。 围观的人自觉地让开一条通路。 “听说……”有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女人顿下身形,那不知是谁发出的声音怯怯地说:“只是听说而已,城主大人、基丽大人和城主新收的野蛮人女仆护卫很厉害。” 女人环视了酒馆一眼,没有找到说话人,于是朝诸人都点头失礼。 “蛇发者吗?”她跨出门外,眯眼打量着反射阳光的屋檐,一直沉默的嘴角裂开散发着血腥味的笑容,“嘻嘻!这里果然很有趣。” 白森森的牙齿,好似要噬咬此时并不存在的猎物。那……那个女人是谁啊?”待到她的身影消失,才有人从牙缝间迸出那么一句。 “谁知道呢,最近城里的水越来越混了,日子真是不好过啦。” “谁来帮帮忙,总不能让博得躺在这儿吧。” “啊,对!赶紧送他去治疗,看他的样子,似乎连站都站不起来啦!” “什么啊,都昏过去了,这个软脚虾,不就断了一只手吗?” “不……不对!”一个人高声叫了起来,“情况不对啊!他的身体……” 试图扶起野蛮人的战士手一颤,差点就要将伤者摔回地上。此时从他臂弯传来的感觉,原本因为痛苦和强韧体质,应该紧绷得铁板一块的野蛮人,却像是被甩开了骨头的蛇,全身绵软,本人更是早就咽了气。 “他全身的骨头都碎了!” 几个眼明手快的人立刻拥了上来,双手在野蛮人身体上一抹,立刻脸色苍白。野蛮人已经完全没了呼吸,唯一完好的地方,恐怕只有头骨了。 几位于他生前有点儿交情的朋友迅速冲出酒馆,如同呆头鹅一般,愣愣望顾着来来往往的人潮。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十七章使命 自末日荒野一战后,帕德菲斯和蒂姆搬进了美杜莎家族特地为两人准备的别墅----一栋三层的小楼,附有精致的花园。这是美杜莎家的产业,每天都有仆从打理。在这里,很少有人打扰他们,军队也好,仰慕者也罢,全都可以置之不理,不需要应酬,也不需要为其他琐事分心,就像一个真正的隐士,钻心于自己的课业。 对于期望全身心捕捉法术领域的奥妙,不喜欢经营人际关系的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 蒂姆很喜欢这种清净的环境,在这段时间,他反刍着三日之旅所获得的经验,它们就像催化剂一样,让囤积在脑子里的知识发酵膨胀,直到现在,仍旧未能全部消化,但就眼界来说,已经差不多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了。 他所欠缺的,仅仅是法力而已。不过,或许是那场大战激发了深藏的潜力的缘故,法力等级的提升十分迅速。身体是罐子,法力是水,现在不仅罐子的容积增加了,注入其中的水的流量也在增大。 法师学徒在冥想和求知的闲暇里,总会不自觉回想起那三天的艰难旅程。它在他当前的生命中是如此灿烂耀眼,几乎掩盖了其他的东西,想要忽略是不可能的。但他同时也明白,如果沉湎在过去的金色里,前方的景色将会变得黯然失色,甚至让人失去前进的动力。 老师告诉过他,过往之所以美妙而壮丽,是因为自己希望如此,它的本质被顾念的虚幻掩盖,让人难以认清事实。 而确认真实和本质,才是一名法师该做的事情: 现在,因为某些理由。你成为了世人传颂的英雄,拥有非比寻常的勇气和功绩,但实际上。将那些事情一一细剖,你在那三天里什么都没做到,不是吗?你只是投了几个无用地蛛网,然后作为累赘在别人的保护下幸存下来。就算勇气是真实的,但既没有给予敌人伤害,也没有阻止敌人地阴谋。 你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到,仅仅是在那里而已。然后,你成为了英雄。 这算得上什么辉煌耀眼,值得回味骄傲的过去?这难道不是命运的嘲讽和戏弄? 蒂姆睁开眼睛,灵魂深处的声音咆哮着,将他抛出平静的冥思,心中那种“必须要做点什么”的想法更加剧烈了。因为自己曾经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一定要找到某个自己能做地事情。可是,他完全不明白自己能做些什么。 流言的相互攻讦让他头昏脑胀。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聪明人,所以才从不考虑去找什么捷径,踏踏实实地走在大道上,偶尔期盼一下运气。从繁复茂密的枝叶缝中眺望更远的未来,这种前瞻太难为他了,他只希望能够注视脚边。别被杂草交错的陷阱绊到就好。 和诸多一点就通,举一反三,甚至另辟蹊径的天才比较起来,他偶尔会有一丝愧然,不过帕德菲斯老师说,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师,拥有他这样的特质就已经足够了。 在法师的一生中。仅仅需要一粒火星,就足以点燃智慧的火炬。太多太炽热地火焰,只会连自己也一起烧毁。 踏实,是蒂姆在帕德菲斯的课程中,所学会的最重要的知识。 而他从学徒晋升为一个真正的法师前,还要学习更多----一些并不是每个法师都有机会学到的东西。帕德菲斯老师要把他带至阿拉诺赫,于传奇大法师塔.拉夏身边进修。 “在法术领域。我地老师是世界上最睿智博知的人。他能够交给你一些作为法师所必须知道的事情,可以让你在今后少走一些弯路。之所以我不选择自己交你。正因为那是一种捉摸不清的真理,一种源于灵魂的思考方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当初我以为自己汲取了精华,但现在我知道它们进入我的灵魂后,已经变质成糟粕。”帕德菲斯十分豁达地对他说,“希望你能做得比我好,不过,我想,这世上能够得到老师指点地人,要比我差是不太可能的了。” “我会努力的,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 虽然心中充满了期待,但是听到这个时间,蒂姆仍旧不禁吃了一惊。 “是不是太快了?我想,炼狱城在这段时期还需要我们。” “不,孩子,我们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帕德菲斯微笑道:“如果还要为这个城堡做些什么,那一定不是继续留在这 老师的话中暗示着什么,但蒂姆咀嚼出某种味道,却说不清那是什么。 他下了楼,打算出去转转,军队里的景况暂且不提,两人的身份和经历势必传得沸沸扬扬。这片区域看上去倒是没多少人知道,住在这栋小楼里地人就是他们口中地英雄,因此不必被当做猴子一般围观。 况且,只要不上报名字,不遇到熟人,就算走到大街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自己吧?蒂姆有些遗憾,但又有些安心。 门外传来模糊的应对声,似乎有人前来拜访,蒂姆有些诧异,他急走两步拉开门。马车已经驶进了前庭,停在右角落地大树下。 女仆打扮的成熟女子先下了车驾,然后伸手从里面牵出一个服饰华丽工整的贵族男孩。 “好久不见了,蒂姆。”他将拐杖夹在腋下微笑道。 那是别有深意的笑容,蒂姆的心脏猛地加快起来。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身份高贵的孩子,他正是一切的开端,曾一同经历的过往闪电般在蒂姆的脑海里划过,鲜活地淌着血……端视着掩藏在刘海下的面孔,法师学徒感到一阵战栗,以及隐约的期待。 就像知更鸟一样,啼叫是一种信号。 女仆牵起裙角行礼。蒂姆猛地回过神来。 “城主大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进去再谈。”修利文向他点头示意。 三人回到厅室,这时帕德菲斯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修利文和他地女仆,仅仅是恭谨地点点头,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意外的神色,那三天的经历似乎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影子。大概是因为他已经见识过太多等量地光芒了吧,蒂姆想,要让法师保持旺盛的心境活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里的生活如何?帕德菲斯大人。”修利文坐下问道。 “还不错,让我想起了在塔.拉夏老师身边学习的日子……当然,现在可比当时舒适多了。”帕德菲斯低声笑了笑,似乎有些怀念,和一丝遗憾。 女仆碰了茶具上来,玛莉亚立刻从她手中接过活儿,为三人斟倒。 她自始自终都没有将自己当做访客。 修利文将目光转向蒂姆。 “这种生活真让人骨头生锈。”蒂姆十分坦白地说。 男孩清脆地笑起来。 “你这么说倒真有些英雄的样子。”他说。 “别埋汰我了,城主大人。”蒂姆腼着脸露出一丝涩意。 即便藏在刘海下,蒂姆仍旧擦觉到停留在自己脸上地目光带有一种探究的味道,这个无论岁数还是形态来说。几乎只有自己一半大的城主大人,似乎试图看透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似的。这就是所谓的贵族的目光吗?除了蛇发者之外,蒂姆见识过的贵族大抵也有这样的人,但是他们带给他的感觉,远远不如这个男孩更深刻。 第94章 修利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清秀的嘴角很快就露出愉快地弧线。在他开口之前,帕德菲斯突然开口道: “城主大人,我和蒂姆打算在三日后启程去找阿拉诺赫。” “啊,是去见塔.拉夏大人吗?” “是的,蒂姆的修行已经到了一个瓶颈,他是个很努力也有天赋的学徒,我希望他接下来的时间能够得到老师的指点。而且。虽然我们被称为英雄,但实际上,您知道我们地能力究竟如何,留在这里所能发挥的力量太小了。” “这样也好。”修利文的爽快让蒂姆有些错愕,虽然觉得老师的话有道理,对留下也没有太大的坚持,但在他的预想中。这个男孩的态度应该会更加委婉一些地。 或许。应该,自己和老师。留下来的话也能发挥一些作用吧,现在却像是被求之不得地赶了出去……感觉并不怎么舒服。 但是,蒂姆知道蛇发者年纪虽小,但心思深沉,老师意有所指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有一种模糊的预兆呈现在自己眼前。 “请替我向塔.拉夏大人问好,另外,能知道你们两人具体在什么时候离开吗?”修利文的问话打断了蒂姆的思考。 “三日后的中午,有一趟前往阿拉诺赫地商队,我们随队一起出发。”帕德菲斯勾起了然地微笑,“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顺道去办,请尽管吩咐。” “多谢您的体谅,帕德菲斯大人,正好需要你们地协助。”修利文沉吟了一下,再一次确定了心中谋划,道:“最近的传闻你们也听说了,炼狱和天堂对我们取得的三颗灵魂石十分看重,所以我们不能让它们轻易抢回去。蒂姆大人是个意志坚强的人,称之为英雄当之无愧,我希望他能够代为保管一颗灵魂石。” 蒂姆身形一震,蛇发者的话好似一击闷棍,让他不住耳鸣,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我?为什么?”问题脱口而出。 “因为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帕德菲斯大人意下如何?”修利文盯着他微笑。 “您的睿智足以照亮天空。”帕德菲斯说。 两人的对话似乎已经让决定下了基调,这让蒂姆心中猛地生出一种荒谬的抗拒。 “我……这太没道理了!”他腾地站起身来,震惊和愤怒的表情未曾消退,“我只是一位法师学徒而已,您觉得我有足够的能力完成这个任务吗?” “能看清自己的缺点,是一项长处。”修利文抿了一口红茶,“对于保管灵魂石的人选,武力在于其次,关键是,是否有足够的心灵抗拒炼狱魔神的诱惑。蒂姆,您虽然只是位法师学徒,但您会因此向魔神屈服吗?” “不,绝不!”蒂姆落地有声地说。 “即便它许下的诱惑一定会实现?” “是的,我的灵魂,纯净而高傲,我们敬畏,但决不屈服。”蒂姆的目光如同蹭得发亮的剑,高声诵出刚步入法师殿堂时曾经许下的誓言。 “看吧,您的灵魂是如此强有力,是禁锢魔神最好的枷锁。”修利文毫不掩饰欣赏的目光,“为了保证其它灵魂石的安全,我会公然宣布有一颗灵魂石在你手中。如此一来,你将会经历更多的磨难吧。” 蒂姆的脸色一凝,但坚定之色愈加浓重了,他似乎想通了这副强加于自身的重担。 “敌人很强,但没关系,会有人来帮助你。但是,请你记住,不要理会那些人究竟要做什么,或做了什么。你的对手只有一个,就是你自己,让炼狱魔神好好看看人类的毅力。” 男孩清亮的话声在法师学徒的血管中鼓动。他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于是坐下,面无表情,肩膀和脊梁挺得笔直。是的,虽然不知道蛇发者和老师是怎么想的,可是自己并没有不接受这个任务的道理。这活儿无论派给谁,所遭受的武力上的危险都是一样的,他想起哈里森,那个已经变得无比强大的堕落者剑技大师,那样的人,或许将会一波又一波地用来吧。 贵为公主殿下,已然晋升大师级的碧达夏雪,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安然无恙,可是她仍旧接下了相同的重担,而且,她的身上并没有三颗灵魂石,有一颗在自己身上,她无疑就是一个幌子。 一想到这里,蒂姆就为先前莽撞的拒绝感到羞愧,那是何曾不是一种退缩和愚昧?他的心中涌现使命感,大地中,似乎有一种厚重的力量从脚底蔓延而上。 自己不是想要做些什么吗?现在,就是该做的时候了。对手只有一个,就是自己!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十八章笆 修利文起身告辞,帕德菲斯和蒂姆并没有客套地挽留,两人知道这个男孩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而他们也必须在这三天内做好足够的准备----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计划上。蒂姆一直将男孩和他的女仆送上马车,修利文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类的未来紧握在你的手中。”他说。 蒂姆沉默了一会,莞尔一笑:“您这么说,倒真有些让人紧张。” 他的口吻像是开玩笑,虽然心弦的确有些紧绷,但有些人总能将它变成力量。修利文认为这个年轻的法师学徒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沉重的气氛稍微活泼了一些。 “好好干吧,我过阵子就派人将灵魂石送来……”修利文盯着他的眼睛,嘴巴张了张,终于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其实,我对你的期望并不仅仅如此,当灵魂石交到你的手中,你可以根据自己的灵魂做出决定该如何处置它,送给你觉得合适的人选也没关系。” 蒂姆再一次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这可不是玩笑。”蛇发者说着,将窗帘放下,遮住了他的视线。 驾车的女仆扬起皮鞭,在空上打出清脆的响声,马车行出了大门,很快就消失在拐角的尽头。直到此时,法师学徒才恍然清醒过来,修利文的话在他的耳边回荡,如同空谷的回声,空洞而虚幻。 开玩笑的吧……他甩甩头,走回房子里。 “总算告一段落了。”修利文扯了扯领口,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越发让他感到这身衣物的紧缚,不仅是肉体上的,也是心灵上的。如果只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肯定能轻松许多吧,但是掌握着多数人地命运。却不是想象中那么舒畅。 一想到自己必须给予仰慕并服侍自己的人以幸福,他就感到胸口压了一块大石般沉重。在那次旅程前,他的日子是如此平淡简单,以至于他快要淡忘这种感觉。然而,一种来自未来的狰狞让他再次心生惧意,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纤小的手掌,怀疑这个能够捏碎人类脖子的手,是否也能够捏碎所有非人者的脖子。 无论如何。就算是死,也要捏碎它!如果做不到……修利文自嘲一笑,什么时候我的字典里有这个词语了? 玛莉亚织着毛线,似乎浑然不觉主人心中地浮动。静默中,修利文忽然察觉到胸腔里的灵魂石在轻轻跳动,身边的世界就在这跳动中变得虚幻起来,宛如自己潜进了水中,触碰到那易碎的倒影。 想要力量吗?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述说。 滚开!修利文冷声斥道。献祭一万人可以成为大师,献祭十万人可以成为传奇,献祭一百万人。就能成为新的魔王!这个新的规则可比上次战争时宽松多了。” 恍惚中,他觉得在哪儿听过这句话。哈里森的幻影在他的眼前浮现,消失,一剑刺穿疤脸的背脊,无数的人头和鲜血在他地挥手中飞起。他踏着堆积成山的尸骸,一步又一步走进黑暗的迷雾中。 似乎注意到男孩的注视,他在完全没入黑暗前,回眸冷对。那种冷酷而无拘无束的目光让蛇发者的瞳孔猛然收缩。 马车骤停,将车内的人颠起来,玛莉亚惊叫一声,幻境立刻破碎。 修利文好似做了一个噩梦,猛然醒来,随即意识到情况的不对。 “怎么回事?”他问出口前,一股血腥地杀气毫不掩饰地涌来,直接将答案呈上。 修利文推门下了马车,只见一个和自己一般,面孔被刘海遮住的女人当街劫道。虽然那股杀气的血腥味就像是将修利文直接浸泡在血海里一般。但路人却全然不觉。脸上些许的惊惶和困惑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竟敢将蛇发者的座驾拦下。 玛莉亚想要撩开窗帘。 “不要出来!”男孩果决的命令传来,立刻打消了她的念头。 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贴身女仆此时也嗅到蔓延在空气中的危险味道。 “你是什么人?”修利文冷声问道,魔眼的本能已经向身体发送危险地讯号,尽管不及痛苦之王、堕落剑士哈里森、亡灵法师碧达夏雪和鬼畜王兰,但地的确确让他瞬间进入了最高的戒备状态。 即便是在下水道中,以一对四,也没有这种感觉。鸡皮疙瘩沿着男孩的背脊浮起。 “呵呵。听说蛇发者的手臂很有力量,我想……”说到这里。那股浓郁的杀气一寸寸地收了回去,就像是拖着万斤的重量,“比一比掰腕子如何?” 修利文毫不客气地盯着她,目光中地审视和高傲愈加露骨,女人却毫不在意地呵呵笑着。 “为什么?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毙命当场。” “别激动嘛,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个腕力比我强地男人。”女人露齿而笑,森森白牙让所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路人都狠狠打了一个寒战,“比一比,好不好嘛,看在我辛辛苦苦来到这儿为您效劳地份上。” “你是……哪个家族的?” 第95章 修利文总算从她的话中察觉了一丝端倪。 “是不是我说了,就和我比试?”女人撒娇的语气和她的气质格格不入,令人感到心脏似乎被某种相反的力量拉扯,真想掩耳不听。 修利文没有回答,只是淡然盯着她,手杖轻轻在掌心拍了拍。 “算你了。”女人宛如变魔术般,翻掌呈上一枚核桃大的纹章----两个人头狮身的怪物人立而起,扶住一个蓝色的盾牌。 修利文扬起下巴。 “狮身人面,巴拉兰卡吗?你们来这儿做什么?我可没接到红函,以及任何正式的通知。” “别这么不近人情嘛,我们两家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呢。”女人捏起手掌,那枚纹章便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她拍手合十,娇俏地说:“那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芭,笆.巴拉兰卡,叭叭叭,是不是很有趣?授命前来协助阁下调查巨轮之月,以及保卫阁下的安全。” “哼,麻烦的家伙。”修利文冷哼一声,不予评置,转身欲走。 在他进入车厢前,一把匕首擦过他的脸颊,颤巍巍地钉在车门上。 “不要给脸不要脸。”宛如换了一个人般,女人冷森地说,“在下乃是奉家主和国王陛下的指令而来,此举若要怪罪,请先确认在下的身份。” 修利文眯起眼睛,转头再一次打量胆大妄为的女人。两人周围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了一般,窒息和死寂迅速四下扩散。原本震惊于女人的行为,呆愣于原地的人们,好似遇到了天敌,害怕得浑身颤抖的兔子一般,拾起自己的物品惶然逃散。 “在这个城里,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男孩就像闲谈家常般,轻松地叹笑道,可是笆却像被这笑容中潜藏的某种锋利的东西刺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她的脸色不正常的潮红起来,酸液灼烧着胃部。她明白那是恐惧的感觉,可她的身体却反常地亢奋起来,似乎有一个坚硬的物体在她的体内穿插,让她就要攀到高潮,她的双腿间有些湿润的感觉…… 她盯着男孩,那种身形和气味,好想吃掉,一定十分可口吧。 “呵呵,真好。”她宛如神智不正常般喃喃自语,抬起手臂用力握拳,紧身的袖子立刻化作蝴蝶四下飞裂,露出强有力的粗大肌肉,“来吧,和我玩一场,然后随你怎么处置,在下现在兴奋起来了呢。” “不知死活的东西。”修利文已经看出了女人的状态,若是不答应的话,立刻就会不计后果地展开决死的袭击吧。他很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的卫队里,同样有着和她类似的仅能称之为人形的东西,装在躯壳里的灵魂,已经扭曲污垢得不成人形了。 男孩将手杖交到左手,走到一座中心的小喷泉边,在石台上支起手肘。 “恐惧就是快乐之源吗?恶心的怪物。” 男孩的嘴角勾起狰狞的弧线:“输了的话……” “任您处置。”女人的嘴角也勾起同样的弧线。 于是,两支手腕交在一起,就双方的身份和现下的境况来说,无比荒谬的蛮力角逐一触即发。 玛莉亚已经走下马车,用手掌掩住惊讶张开的嘴巴,她丝毫不明白,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驾车的女仆面无表情地拦在她身前,从架座下拔出了和凳面一般宽大的巨剑。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十九章正面战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十数道身影将事发现场包围起来。她们无声无息地立于阴影中,房檐上,杂物边,所有那些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不知道是立足点足够隐蔽,还是她们存在本身,就如同幽灵一般。若不是亲眼看到,决计不会想到在这般狭隘的空间里,竟然能够容纳那么多人而不显得拥挤。 在有人因此惊吓出声前,已经被一种令人绝望的气息捂住了口鼻,喉咙发出老锈的叽咕声,几乎透不过气来。 针芒在背的含义得以贯彻,强自按耐住呼吸和思维的沉寂,徐徐将主场包围起来。 笆张合了一下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炼狱城的风好似一条可视的长蛇,倏地钻入鼻孔中。筛滤去朗朗晴日带来的充满生机的温润后,只剩下过去那种腥腐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 女人的肌肉一开始就高高膨胀起来,那条线条刚硬的粗大胳膊,五指也失去了人类的圆润,宛如恶兽的爪子,完全和女人娇弱的身形是两个极端。 “来吧,我准备好了。”她说。 修利文将手杖插进脚下的厚石板中,就好似将利剑插进豆腐块中一般。他的左手没有松开手杖,但是没有谁提出异议,包括直接参与较量的笆。或许笆对此是抱以纯粹的无所谓,但对于周遭那些躲起来看热闹地路人来说。即便身份再怎么高贵,蛇发者也好,击退痛苦之王的英雄也好。但是看他那副样子,根本就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嘛。 而他地对手,若真是一个娇弱的女人就算了,但是那支手臂根本就无法让人再拿她当弱者看待。留在这儿的人有一些曾经在酒馆中目睹过那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死者全身骨骼被巨力和一种特殊的运劲手法击得粉碎,难道在蛮力上,这个只有十三岁的蛇发者难道比五十八级的野蛮人战士更厉害吗?他们不敢确定,只能目瞪着两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玛莉亚,发信号。”修利文说。 “咦?我?”玛莉亚惊讶地指着自己,半晌才意会到主人并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也注意到战斗女仆们已经控制住场面,但是心中仍旧忐忑不安,为什么没人出来阻止这种无谋之举呢?她的眼角掠过挡在身前地女仆,那沉寂如镜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情绪在翻滚。 真是一群疯子 她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正要上前,却被那位女仆拦住。 “就在那里行了。”修利文说。 她的目光再次在能观测到的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镇定住情绪。猛地将手帕抛了起来。在手帕企及最高点时,一阵春风迅疾将它推开。还没等顽皮的肇事者溜走,更强烈的气旋从对峙者的身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扩大,将它吹得七零八落。法力爆发形成的风暴在眨眼间达到可视的程度,周遭十米直径内的物体全都遭受波及,好似无形巨人一拳将它们捶散,然后高高抛了起来。 这是什么力量啊?话声在出口前就被挤压得如要形成实质般地空气塞住。实力不够的人连滚带爬企图逃离此处,就算只是围观,突如其来的强大压迫感差点让准备不足的他们从心灵和肉体上整个儿连锁崩溃。难以想象,置身于这股压力中心的蛇发者。究竟要如何才能做到这般面不改色。 修利文承受着从未有过的力量,单纯的肉体力量。无论是面对侵入女妖塔的刺客、痛苦之王、双翼天使还是堕落大师哈里森,尽管全身伤痕累累,距离黄泉只有一步之遥。但都没有像如今这般,对纯粹的蛮力产生最直观的认知。 他所遭遇地险境,打从一开始,就是搏杀的经验、技巧、速度和力量的结合,在那个时候,他仍旧有办法扬长补短,以决死的心态与之周旋。但这次较量不同,手臂就像被牢牢锁在一起。无法逃避。后退就是败亡。从那只非人地手臂传来钢铁般的质感,钢铁般的力量。这一切以最直观的方式,经由肌肤传递至每根神经和骨骼。 修利文见识过什么叫做掰腕子,但从未亲自尝试过,因为书籍告诉他,这是一种“属于下等人的野蛮粗鄙的运动”。现在,他终于体味到这种野蛮的力量,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无法产生和现在等量的震撼感。 就好像…… 修利文咬紧了牙根,完全失却仪态,青筋在额头浮现,眼珠子似乎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复燃地余烬灼痛他地灵魂,三日旅程的最后,失去知觉前最后地光景清晰无比地重现在脑中。 是的,这种震撼感,就好像痛苦之王扛起巨轮之月的那一刻。 一种源自本能的最纯粹的力量碰撞。 修利文微薄的法力开始燃烧,他觉得体内就好似有无形的机构连锁运作,加压,将产生的力量输送到四肢。手杖插进地面的地方,已经立足之处,发出龟裂的声音。在那之前,当作角力平台的喷泉石台如同破布一般,被纠缠在一起的力量搅得粉碎。 碎片卷入愈来愈剧烈的龙卷,在两人身边飞速旋转。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除了爆发的一瞬间停顿了一下,男孩的手臂继续毫无机会地渐渐向后倾斜。女人在狞笑,她看上去已经用尽全力,但谁又能肯定?这种臂力,实在太可怕了,他确信能够与之相比的,只有兰和碧达夏雪,但她们都是大师。而这个女人,他本能肯定,并没有达到那个脱胎换骨地层次。 修利文知道自己的握力和臂力其实无法比较。魔眼对握力的加成很高,那是一种本源地能力,就像蛇和鳄鱼的咬力。但他仍旧接下了这次考验,不仅是出于对自己超常体质的信任,也因为母亲和书籍上都说过,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逃避,正面迎战并战胜对方。是自己的义务。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打乱对方的步调,以己之长击敌之短,不才是正确的战法吗? 但是,既然书籍和母亲都这么要求,一定是有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地方吧,只有十三岁的自己,对问题地剖析缺乏足够的深度和广度。 压倒性的力量源源不绝压在手臂上,修利文觉得右手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第96章 它几乎失去了知觉,不听使唤地徐徐倒下,无论他心中如何呐喊,如何试图用身心去挽救,都只有败亡一条路可走。 力量…… 需要力量吗? 梅菲斯特的灵魂石似乎又开始跳动,它构成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轻轻在修利文的灵魂中述说。 被一步步逼入绝境,丝毫找不到出路的绝望,几乎要让男孩迎合上去。他迅即咬破了舌头,腥甜的痛苦顺着味蕾传进心脏。就好似一颗火星落在油罐子里,一股崭新的力量攀附在血液上,通过不知道是血管还是触须的藤蔓状结构盘旋而上,冲进紧闭地魔眼中。 左眼里似乎跳跃着苍白的电火花。又似飘起鹅毛般的大雪,无数的白点在黑暗中闪现,只是一瞬间,数量就膨胀连这个看似无尽的世界也容纳不了的地步。 魔眼一丝丝地睁开,就像被它们从里面硬生生顶开般。 女人的狞笑在注意到男孩刘海下的那道金光时,就不自然的凝固了,然后和脸上的血色一起,一点一滴地消退。 她地手看似快要触及胜利的终点。但抵抗的力量却忽然增加到一种令她也感到惊疑的地步。完全无法再前行一步。僵直并不是遭受某种特殊攻击地缘故,而是因为彼此的力量变得相等。僵持不下。 “用尽全力了吗?”修利文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她的瞳孔紧缩起来,还能开口,证明还有太多的余力。她虽然还能加力,但是一出声,积蓄起来的力量就会泄走。 笆的脸色变地狰狞,深吸一口气,胸部好似气囊一般鼓了起来。 “喝!”她大喝一声,将至今所蓄积起来地所有力量全都在这一刻用上,包围两人的龙卷就像是被人从内部打散了一般,朝四下崩碎。 在修利文地世界里,这些用线条勾勒出的情景,在承受到这股怪力的一瞬间,如同抽水马桶里的水流般,瞬息间被卷入针眼里。呈露出一个依稀的背景---笆整个人被按倒在地上。 背景一闪而逝。 视野恢复正常,那股沿着手臂攻城略地的怪力,好似击打在一个无形的簧片上,以更剧烈的幅度反弹回去。 笆惊呼起来,修利文借着这种加成了的力量,将她的手,乃至整个人,狠狠压进了喷泉中。水和石块像水花一眼溅起,刹那间遮去了女人的身影。 修利文急促地鼓动鼻翼,每一丝肌肉在剧烈的跳动,若是原生的心脏还存在的话,势必会因为急剧运作而爆裂吧? 他徐徐后退,将手杖支在地上,撑稳身体。他知道,场面看上去浩大,但实际上,那个巴拉兰卡的怪物并没有遭到致命性的打击。她甚至在被压倒的时候,还露出愉悦的笑容。 “啊哈哈哈----”躺在碎石中的女人掩脸发出狂肆的笑声,她的手臂已经变回原形,池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装束,显得有点儿楚楚动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究竟是个何等危险的角色。 “有趣,太有趣了。”她说到这里,立刻被涌出的鲜血呛了一下。 原来她的血,也是红色的吗?围观者心中生出类似的感慨。 “站起来,无礼者。”修利文平稳了呼吸,手杖用力剁在石板上,发出严肃的声响。 笆从倾毁的喷泉台中爬出来,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丝。她晃了晃头,似乎刚从头晕目眩中摆脱出来。 “蛇发者果然了不起。”她心悦诚服地说出了这句话,围观的路人们这才想起来,战胜了这个恐怖女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面前这个仅有十三岁的男孩。以往那些看起来有些虚幻的战绩,此时渐渐凝结了形体。 蛇发者果然了不起,即便只有十三岁,但是能成为英雄,果然有其强大之处。对于盛传的那些传闻,果然是眼见为实啊。 “别想这样就胡弄过去。”修利文的刘海被风吹开,露出正常的右眼,黑色的眸子好似深渊一般,让人看不出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他抬起手。 战斗女仆们一起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一队骑士策马从角落的阴影中行出来,将女人包围,无一例外地亮出了锋利的锋刃。 笆举起双手,笑嘻嘻地说:“放心,我不会食言的,随便你怎么处置,就算现在要砍掉我的头也不会抵----” 随冲击而来的剧痛打断了她的话。一名女骑士毫不客气地用拳头击中她的下腹,强大的力量让完全松懈下来的女人双脚离地,身躯虾弓起来。笆失足跪在地上,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呕了出来,还没等她恢复过来,立刻被铁甲裹起的手扯住长发,拖上了马背。 女人泛起残忍的微笑,对施加自身的,好似报复般的暴力熟视无睹。因为横躺在马背上,垂落的刘海下露出和预想中一般美丽的容貌。 “别以为她们会这样就放过你。”修利文无动于衷地凝视她的双眸道。 笆只是笑着,眼眸中散发出某种狂热的色彩。 押送着囚徒的骑士们,如来时一般,落潮似的,在一片无言的死寂中,朝女妖塔的方向退去。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十章夜色 随着蛇发者及其卫队的离去,一直令人心神紧绷的压力缓缓消散,围观的人群重又沸腾起来,如同一块巨石扔进水洼里,将沉滞的死水溅得到处都是。在秩序重新恢复前,夹在人群中间的男人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他拨开人群,拐入近侧的巷道中。 他全身藏在风尘仆仆的连帽大衣下,他双手笼在袖子里,微躬着背,身影显得十分落魄。有一些小摊贩无精打采地坐在巷子里,摊布上尽是些小工艺品和水果,虽然距离之前发生冲突的地方很近,但没人去凑热闹,也没人卷起铺盖逃开。从他们身上散发,并凝结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让思维变得迟钝,让情绪降至冰点。 直到半个月前,这种气息仍盘踞着大半的城堡,即便是现在,不得不退缩直角落,但仍旧顽强地不肯让春风吹散。 男人是这个时候唯一还在巷子里走动的人,但他显然不是顾客,摊贩们只稍稍抬起眼角就确认了这一点。他们彼此不搭理,其实,就算真有顾客,也不会出现主动的招揽,但并不是约定俗成,或不通经营的诀窍,完全就是被生活的沙漠抽干了精力的落难者,舍不得浪费多余的气力。 转过三个折角,单一的脚步声就像被削成了两片般,一紧一满,错落成了两个。男人不知尾随自己的人,究竟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他装作丝毫没有兴趣般,自顾自走着,身后那人也不答话。无论他紧走慢走,都按同样的步调跟在后边。 男人终于停下步子,在这场耐心地比赛里。他决定认输了。前方是一个三岔路口,其中有一条是目的地所在,在抵达那里之前,事情要有一个结果。 “有什么事吗?先生。”他的用词彬彬有礼,但语气却有气无力,似乎从骨子里渗出一种惫懒地味道。 不过当他看清尾随自己的人时,不由得有些讶异。他原本以为只有一个人,但实际是两个。一名巫医。脸上带着椭圆形的面具,面具上左四右三,画有七只眼睛。鬓边插着飞羽,光着膀子,肋骨清晰可见。就像终年无法吃饱的犯人,瘦弱到了皮包骨的程度。然而,他的皮肤却不是缺乏营养的蜡黄,而是偏向非自然的黑黄色。巫医肩膀上坐着一个十四岁左右地女孩,是个怯生生的亚马逊女战士。 “午,午安……刺客先生。”女孩说。 男人低了低头,遮住表情的兜帽影子更加浓重了。 “有什么事情吗?”他地话声里,戒备之意很明显,就像是在警告两人不要生事。 冰冷的语调似乎吓坏了女孩。她低下头。交缠着食指,问题如同从齿缝间辛苦迸出来般:“狄更斯先生……狄更斯先生叫我们来的。您知道吗?我们初来乍到。晕乎乎地不晓得该走哪里才好。” 男人闻言仰起头来,如同大理石雕刻而成,刚硬而深刻的五官稍稍在阴影后露出端倪。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两人。巫医从开始,站立地姿势就没有变过,好似木头人一般,亚马逊女战士被盯得再一次深深低下头,好似害羞得要藏进刚见起伏的胸脯里。 虽然外表看上去,一个木愣,一个羞怯,不像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不过之前被跟踪的经历,以及源自于黑暗的直觉,都在警告他不要被两者的外表迷惑。他知道狄更斯先生正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招揽一些实力强大且在隐蔽行踪上有一手的战士,自己是最早抵达地一批,在接下来地一段时间里,还将陆续有更多的人悄悄进入炼狱城。 如果来者都是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更强地好手的话,那么,需要自己这一行人竭诚合作才有机会完成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那么,这两人就是自己未来的任务同伴之一?刺客没有十足的把握,在这种混乱的局势里,谁又能保证对方不是奉命潜伏的内贼?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巫医从草裙后掏出一枚纹章,其上镌刻着一对白银的羽翼。 男人点点头,丢下一句:“跟上来吧。” 当三人抵达集合地点时,屋子里已经有人先到了。那家伙正毫不客气地踞案大嚼,连餐具也不用,两只手和嘴巴都塞得满满的,对来者连眼角都不给一个,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桌子上一片狼藉,尽是碎骨和果核,十人份的大餐已经被横扫了三分之二。问题还在于,这是个女人----虽然相貌和身材都很普通,但也看不出哪里可以装下这么多的食物。 第97章 她看上去像是个法师。 刺客觉得,她一定是自己所见过的最能吃也最粗鲁的女法师了。 “在这里等着吧。”他不去理会这个女人,转头对身后的两人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四人再没有交流,亚马逊女孩好奇地打量还在扫荡余下食物的女法师。过了一阵,又进来一个骑士打扮的男人,这人的眉宇间充满了忧郁,一副郁郁不得志的穷酸相,身上的铠甲光泽黯淡,就像在地上打滚后就再没好好擦拭保养过,提剑的姿势就像随意拿着一根烧火棍。 刺客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除了自己之外,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他明白合作执行任务时,团队成员间的默契有多重要,虽然自认是个离群的孤狼,但在数次活儿中,也学会了如何缓和自己的态度,而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一屋子的人都浑身是刺。 这一次地合作,也能像往时那般中规中矩地安稳度过吗?别想太多了。卓尔,无论如何,工作就是工作。 门再一次被推开了。彬彬有礼,让人瞬间就能产生距离感的男人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名打扮得体,端庄典雅的贵妇人。 屋子里地战士们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将目光投向这次任务的雇主。 “午安,诸位,再一次对大家不辞劳苦赶来这里表示感激。”优雅的男人违背尊卑观念地向诸人行礼,可是丝毫不让人感到其礼贤下士。高傲感反而愈加浓郁了,“在下就是狄更斯,这次行动的策划者。而这位布莱德夫人,则是具体行动的主持者。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闲话就不多说了。请诸位立刻随夫人离开这里。” 在屋子里的人离开后不到一分钟地时间,一群士兵闯入了空屋。领头的女士官阴沉着脸盯着狼藉的餐桌,招手一挥。士兵们立刻饿如狼虎般,粗暴地掀翻了屋子里所有地摆设,最后在衣橱后发现了一处秘密通道。 “进去。”女士官吐出两个字。 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有两名士兵首先钻了进去。剩下畏缩不前的人,在女士官毒如蛇蝎的目光下如抖糠一般颤抖。 女士官盯着他们,勾起一抹阴森地笑容,威吓般对他们点点头。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士兵们浑身冷汗。连忙尾随其后。 修利文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碧达夏雪正穿着薄纱地性感睡衣躺在床上。她身上的淤痕已经淡到几乎完全消失了。这不仅是大师级的躯体足够强韧的缘故,也因为得到了美杜莎家族独有的药剂。作为全王国炼金技能首屈一指的家族,家族秘药的疗效甚至比王族的更有效。 “没有受伤?”她支起身子,夕阳地余晖穿透了薄纱,胴体地曲线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作为既定地蛇发者未婚妻,她已经成功地取得了这个家族的信任,因此,虽然不是面面俱到,但事关自己的未婚夫,会在第一时间获得第一手资讯。 她已经得知了蛇发者和巴拉兰卡的使者在大街上大干一场的事情。 现在那个疯狂的囚徒已经被押送至监牢,等待她的将是鬼畜王兰的“悉心照顾”。 不过她看不出自己的小未婚夫脸上有丝毫不快。 修利文点点头,在玛莉亚的服侍下换上宽松的居家便服,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就好似那些蓄意的挑衅和激烈的搏斗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要做到这一点,修利文在回来的路上花了对他来说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有些不耐。虽然失去魔眼,让他一度感到难以言喻的空虚,然而一旦它再次宣布自己的归来,那种体内存在不受控制的异物的违和感和恐惧感也重新唤醒。这才是让他有点儿心神不宁的原因,他一路试图平复的,正是这种心情,至于笆,则完全不放在他的心里。 在见识过那些过于强大的生命后,笆这种程度的力量虽然还是让他感到惊讶,但已经不会过于在乎。说起来,她也算是唤醒魔眼的功臣,而且给了自己相当有趣的体验呢。修利文这么一想,甚至不太在乎是否要给予她严厉的惩罚了。 虽然还不知道她的行为是否代表着巴拉兰卡家族对自己的态度,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这里是炼狱城,是末日荒野,而不是泰摩。 男孩的手滑进面无表情的三公主殿下的睡衣里,肆意抚弄柔软的高耸。碧达夏雪的舌头灵活地钻入他的口腔,用力汲取童稚的柔软和清新,或许是彼此都拥有灵魂石的缘故,灵魂的共鸣和纠缠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地灼热起来,好似有一团火要从身体内部喷出,口舌干燥,就好像所有的液体都集中到了双腿间。 她和他的心是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密切地结合在一起的,女人一想到要离开这个男孩,就不自觉感到一阵强烈的焦躁和不舍。 她无从分辨,这是灵魂真正的渴求,还是灵魂石丝丝缕缕的牵扯。 “三天后出发。蒂姆和帕德菲斯没有问题。”修利文觉得未婚妻地热情让他透不过气来,连忙推开她,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和她地动作判若两人,让男孩心中升起奇异的感受,“我会将战斗力全部分配到他们那边,你……一个人要小 “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送她一程。”浑厚的女低音从身后传来。 修利文转过身,见到赛巴斯安娜正从门口走进来。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密布封印魔纹的匣子。修利文知道,那就是另外那颗灵魂石。男孩觉得这个托庇自己的奇特生命应该和母亲见一次面。于是在下午去拜访法师前,他就让她到母亲处取来灵魂石,这正是肩负贴身护卫之职的伪女野蛮人下午竟然不在身边的缘故。 “你们谈了些什么?”修利文问道。但语气并不在意,虽然知道两人肯定说了些什么,但他并不是那类力求每件事都把握在掌中。对每个原因和结果都追根究底的人。 他最近感到自己能力地瓶颈,如果聪慧的母亲能够执掌家族的话。自己当个名副其实地纨绔一定轻松很多吧。他有时会这么想,而且,母亲如果能够走下楼来,那么母子之间的相处一定会比现在轻松得多。 家族是沉重的责任和负担,与之相比,他更希望得到解脱,每天睡觉时都能够被母亲搂在怀中。 赛巴斯安娜憨厚地笑容和答复并不出乎他预料。 “她让我多多照顾你。” “是吗?”修利文塌下的肩膀中透出深刻地疲乏和失望,“她还是不愿意下来吗?” “她让我对你说声抱歉。并希望你能够经常上去看看她。” “我会的。会的……”男孩说话时,有点儿心虚。和当时从母亲的门里走出来一般,那种强烈的抗拒再一次出现在灵魂中。一切又回归了原点,自己始终只能通过魔镜和她见面了吗? “我们会在后天早晨之前,全部退回塔里,所以人手会变得十分宽裕。”赛巴斯安娜说着,将灵魂石放在桌子上。 “很好。”修利文只是消沉了一会,立刻打起精神来,“月石的问题会交给其他人处理,我们只是协助。”他重重在最后两个字上强调了一下。 巴拉兰卡家和国王的关系比自己家族更为密切,他们现任当家的夫人是大公主殿下。因此,虽然没有正式地红函,但是一个拥有本家姓氏地使者,还是拥有足够的代表权。即便月石真地具备对炼狱之力的高抗性,也不是美杜莎家族单凭一己之力能够吞下来的,况且现下还有比它更迫切的事情要处理。只要确保拱手将宝藏送出后,并不会失去自己应得的份儿就行,这点还得与那个女人详谈。 “过来,安娜,脱掉衣服。”修利文看着高大丰满到了极点的伪女野蛮人,心中生出一种征服的暴虐和渴望。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他想着,对赛巴斯安娜招了招手。 赛巴斯安娜身体的铠甲开始融化,并收入体内,虽然本能无法体会这种需求,但是主人渴望的话,她完全不会有任何羞耻 修利文用力抓着弹性十足,却异于肉体感觉的半球,它是如此硕大,甚至用双手也无法合拢。男孩被一种玩闹的兴趣主导着,而非源自本能的性欲,进入了赛巴斯安娜的身体。在一旁协助的碧达夏雪也对伪女野蛮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看得出赛巴斯安娜呻吟的神情不过是伪装,其下是没有任何知觉的冰冷,这让她想起自己的情况,正与之相反,目睹娇小的孩子在高大的女体上驰骋,这种在视觉上呈现出极端对比的异感,令她体内的火愈加猛烈地燃烧起来。 即便只是看着,就让人升起征服感,即便同是女人也不例外。碧达夏雪眯起眼睛,细细体味着这种感觉,以强有力的动作撕开了玛莉亚的女仆服。贴身女仆残破的服饰,以及隐约呈露出的,并不完整的性感内衣,那种毫不娇柔造作地坦然。都令碧达夏雪感到满意。 当她正准备将她推倒时,玛莉亚却突然伸出手指,用力塞进她的双腿中。突如其来的违逆了身份袭击和熟练地充满节奏感的动作。让三公主殿下瞬间绷直了躯体。 两个女人纠缠在一起。 猛烈的欲望风暴充斥着奢华大床的每一个空间,男孩和女人们的喘息纠缠在一起,宛如藏匿于黑暗中的野兽享用美食时发出的满足的低吼。 落日地余晖悄然而退,阴影开始蔓延到房间的每个角落,火烛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点燃,一路蜿蜒过走廊,直抵蛇发者地卧室。被夜色和烛光笼罩的城市,剥下明媚的外壳。再一次沉浸在一种阴郁地活力中。 第98章 当充满了末日荒野特有的死亡味道地风刮起时,无数影子从角落中走出来,压抑着喜悦的咆哮。这才是他们的城堡,他们的世界,真正的炼狱城的生活。这个时候刚开始呢。 “多美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这里。”从窗台向广场眺望的美杜莎家女仆长闵莎感叹着:“多么宁静。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会被夜幕掩盖……如果不想知道,不会有人去强迫你,只要把眼睛移开,耳朵闭上就行了。” 夜色里,有阿雅所看不见的影子在腾跃,无论她如何去聆听,都只有可怕地风声。和令人不安地味道。但她知道。在万家***的影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那。试图扼断大意者地咽喉。在女妖塔里工作的女仆都知道,晚上绝对不要离开这座塔,就算是白天,也不要独自一人外出。 这种安逸的生活,就如同囚居在鸟笼中,若不是为了钱……阿雅甩甩头,试图将这种可怕的想法扔掉,可她没有成功。那种惆怅和携伴而来的幻想,反而愈演愈烈了。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个城堡呢?她一点都不明白。 但是,再怎么不喜欢也好,她都必须留在这儿,因为只有这里,才是她最后的容身之处了。 她还是很喜欢女仆同伴们的,尤其在得知家乡落入炼狱的魔掌中,连一个人都没能逃掉后,这种藏在哀痛中的珍惜就愈加强烈起来。 几天前,她得到这个令人心神俱裂的噩耗时,几乎要昏厥过去。多亏了伙伴们的照顾,才勉强打起精神来,而且,能够在最孤苦无助的时候,感受到灵魂的温暖,也是多亏了这些善解人意的伙伴们。 现在,这个塔和塔里的人,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所以,就算对女仆长的喜好不敢苟同,但也无意去反驳。再说了,就算拥有同一血缘的亲人,不也一样会有不同的观念吗? “知道吗?末日荒野在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前,曾经是个神圣的地方。”女仆长闵莎说。 她回过头来,晚风挽起她的长发,充满了一种飘逸的成熟感。无论什么时候,她的行动言辞都是女仆们的表率,如此的自然工整,令人赏心悦目,是大家争相模仿的对象。 她的话题让阿雅瞪大了眼睛。是这样的吗?她完全不知道。 “在炼狱入侵之前的许多个世纪里,大地被许多国家瓜分,彼此间争战杀伐,战况和现在相比,并不稍逊。但是,只有我们脚下的土地是不为每个国家所拥有的。据说,这块地方是法力之源,按照协议,人们在这里兴建了各种神殿,不仅是为了求取心灵的慰藉,那时候,神殿真的能够赐予祈求者力量。因此,无论哪个国家,都不能染指此处。” “咦?可是现在……”阿雅也见识过神殿,大都已经荒废,再无人打理,即便在里面祈求,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就好像神都搬走了一般。 “法力之源被炼狱摧毁后,神殿就失去了力量。神殿虽然曾经赋予人们力量,但那并不是神的意志,那些建筑,充其量不过是位于力量结点的超阶炼金物品,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人能够制造那样的神殿了吧。”闵莎感慨地说:“据说主母大人曾经当过生命神殿的祭司呢。” 阿雅知道,女仆长口中的主母大人,并不是蛇发者尚未过门的未婚妻,而是他的母亲,那位居于女妖塔最高层的神秘女人。 啊,原来主母大人曾经是生命神殿的祭司吗?在她已经被毁掉的村子里,曾经来过那么一位生命神殿的女祭司,现在不由得将两个女性的轮廓重合在一起。那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美丽的女性吧,阿雅有些憧憬地想着。 “闵莎,你在这儿多长时间了呢?”她问道。 “我?”闵莎有些意外,莞尔一笑,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已经很久了……我都想不起来了,至少,我从刚出生开始,就在这个塔里了。” “您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呢,怎么可能想不起来呢?”阿雅背着手倒退几步,打量着在诸人眼中完美无瑕的女仆长。 真的是从哪儿都找不到瑕疵,脸蛋也好,身材也好,性情也好。 “闵莎小姐……”阿雅想到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咬了咬嘴唇。 “嗯?” “您和主人……”阿雅犹犹豫豫地说。 “你是要问有没有和他做过那事?”闵莎的直接让阿雅脸上浮起尴尬和退避,然后就听到女仆长掩嘴轻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阿雅忽觉不对,立刻捂住嘴巴,“讨,讨厌,别捉弄人,我不知道啦!” “嘻嘻,那么,就是个秘,密。”闵莎在嘴前竖起手指道,可爱的语气让她似乎一下子变得更年轻了,这下可能连二十五岁都不满了。 是个少女呢。阿雅想,那么自己呢?她打量着自己,简直青涩得像个未化开的女孩。 忽然,闵莎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般,在她耳边轻轻跳动:“明天,你就要去十二层报道了。” 阿雅猛得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讶。十二层,那是战斗女仆的领域,是和生活女仆截然不同,且几乎没有交集的世界。她几乎是失声地惊叫起来。 “哎!?”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十一章渐近的轨道 在制作成品前,修利文做了一个小小的天马之翼的模型。他是在吃过完饭后,在自己的卧室里做这事的。无论是构造还是材料都十分粗陋,没有太多的可控机括,骨架只为了支撑那层薄薄的膜翼,他就想试试这玩意是否真能够停留在空中。 玛莉亚充当助手忙前忙后,看着因为遍地都是边角料和工具,变得一塌糊涂的房间,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苦恼。平时还可以找其他人来帮忙,可是现在,她瞥了一眼兴致勃勃追在男孩身后,活脱脱两个跟屁虫的孪生女儿,暗叹了一口气。现在这副狼藉的景象,起码有三分之一出自她们的手。两个小家伙纯粹就会添乱,偏偏主人不以为意,反而和她们掺和在一起。 玛莉亚当然不能因此去责备她们,但因为是自己孩子制造的麻烦,也不好意思让别人来帮忙。 碧达夏雪早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她可不会跟孩子们厮混,伪女野蛮人只会在一旁傻笑,若让真让她打理房间,还生怕她失手弄坏了什么东西。 说不得,还得是自己善后。玛莉亚摇摇头,在所有人都出门测试那玩具后,就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至少在主人回来前,要腾出一块不太碍眼的空间。 往日高傲可靠的蛇发者,在这种时候,和普通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呢。玛莉亚这么想着,心情就稍稍舒畅起来。她提起力所能及的垃圾袋出了门,刚下台阶时,一位战斗女仆急匆匆地从身边越过。玛莉亚觉得那张闪过地面容有些熟悉,不由得转过身去。 “艾……艾莉?”她尝试叫道。 那女仆飞快转过身来,果然是艾莉,那位传闻中伙同勇者修利文击退了痛苦之王,并被蛇发者的气度所感染。立志效忠于对方的强大女骑士。她行色匆匆,玛莉亚立刻明白,一定是有什么麻烦事要让主人进行决断了。 “找主人的话,他去了第三层的小花园。”玛莉亚说。 “啊,谢谢,玛莉亚。”艾莉端起和善的笑容,这让她看上去有些和玛莉亚看到过的其他战斗女仆都不一样。玛莉亚看着她。总有些“不愧是传说中人”地感觉。觉得她这样的女性竟然会甘心屈居人下,真有些意外。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从囚犯口中套出了一些资料。”艾莉走过来,“你要下楼吗?我来帮你。” 说着,还未等玛莉亚推托,就把垃圾袋扯了过去。玛莉亚没奈何的耸耸肩。 “扔到哪儿去?塔外?那样的话我就只能送你到三楼。“啊,这些材料说不定到时还会用到,所以暂时不丢,我打算扔进小花园的旧货仓里。”玛莉亚说。 小花园是生活女仆们对自己居所的昵称,整个三层都是她们自个儿的地盘。美杜莎家族赋予她们相当优渥地治内法权,这使得第三层地整体风格在塔中显得与众不同。墙壁的色调和花纹清新淡雅,富有乡野自然的生活气息。好似一进入,就有一种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格外的赏心悦目。不过贵族是不用这种装饰的,因为它太朴实精致了,就像徜徉在花田里,缺乏压倒诸人的威严和气势。 之所以称之为小花园,不仅是因为它给人的感受就是如此,还因为这一层真的附带有塔中唯一地一座花圃园地。女仆们在里面栽种了各种阴潮天也能开花的植物。但平时尽是这种类型的花朵。显得有些沉郁,与整层楼地风格有罅隙。不免令人感到惋惜。不过现在正值百年一遇的春暖花开的日子,当确定这种节气将会持续更长的一段时间,或许永远都会如此的时候,她们有些乐坏了,托人购来适合成长在这种温暖慵懒的日子的种子,相互鼓着劲儿,轮流照看着花圃。 这是她们充满了爱和调律的小花园。 修利文来地就是这个地方。平时若有空,他是很喜欢到女仆们地世界冒险的,但这种空闲在他紧凑地生活步调中却十分难得。想一想,公文、学习和研究,三者已经占去了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好像除了做爱、睡觉和吃饭外,他从来没有一刻是彻底为自己而活的。这让他的出现变成了难得一见的意外,一路上遇到的女仆们,总会在那板起的端庄表情深处,淌过一丝惊讶。 第99章 蛇发者竟然会来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们心下有些惴惴,但看到那副活泼的样子,又立刻放下心来。女野蛮人护卫追着在前边肆意奔跑的三个孩子,真是个奇景,女仆们似乎觉得高高在上的主人,和自己的距离忽然拉得很近。 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拉住他,但是,绝对不能这么做。她们深深躬身,将跃动的心情深藏在阴影中。 “哈哈,抓不到,抓不到!”修利文手中的模型对双胞胎姐妹来说,就像是逗猫棒对猫儿的效果一样。 两个女孩一跳起来,修利文立刻踮起脚,将模型高高举起。安和琼想尽了一切办法,迫切中带着纯稚的苦恼,她们推攘并追赶着修利文,还带着些奶气的娇憨声彻底打破了小花园的宁静。香味似乎都随之跃起舞步,笑声穿梭在枝叶中,摇曳着女仆们敏感精细的心。再一次被安和琼撞进怀中,男孩大呼小叫地倒退几步,装作一副受伤的样子,但蹩脚的演技出卖了他,谁都不肯买账。 忽然背后撞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一双对普通人家地女孩来说。稍微有力了一些的手按在修利文的肩膀上。 “这个样子可跟你说的不一样哦,主人。”俏皮的声音说。 修利文觉得有些耳熟,他诧异地转过头去,看到一双富有朝气的又圆又亮的眼睛。 “你是……阿雅?”他终于想起来了,在两个星期前,在女仆卫队地纵容下,这个笨女孩将刺客带上了主人的楼层。 然后。他敲了敲脑袋,对了,他故意说了她一通,不过是开个玩笑,却惹得她大为生气,似乎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总之,应该是不对盘的冤家对头。 “真是没个形状。平常教育我们要优雅的就是您吧。请先以身作则!”阿雅有点儿打击报复地说,她还记恨那时的事情呢。放在平时,她可不是这般小心眼,也会忍气吞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对面前这个和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大地男孩这么做。什么主人啦,蛇发者啦,恶魔、勇者、纨绔啦,一见面就通通扔到世界地另一端去了。 修利文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他的确将礼仪什么的,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搁下了,反正都是些下人。老管家、女仆长和母亲没有看到的话,谁会敢来管自己呢?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一个。 “,嗦!我的地盘,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怎么闹就怎么闹。”男孩以往的尖锐和聪慧一下子全藏了起来,只剩下苍白的狡辩。 “哦----自己什么也不做,光会要求别人,原来您是这种人呀。”阿雅叉着腰。略微带着嘲弄地说。 修利文只能看到她故意高高扬起的下巴。真想一拳捣上去!男孩闷闷不乐地想。 “今晚放假。我宣布所有人都可以不用守礼仪!”他哼了哼。 “放假?”阿雅惊诧地拔高了声调,慌慌张张地问:“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修利文愣了愣。忽而攥起拳头,咳嗽了两声,有些虚心地小声道:“庆祝击退痛苦之王十四……十五天。” “哈?”阿雅扑哧一声,差点儿笑出来,“真是什么怪日子?” “总之,你嗦死了,看你这样子,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就等着帮我跑腿直到孤苦地老死吧!” “你这个死小孩!”阿雅捏住修利文的腮帮往两边扯,安和琼在一旁拍手称好,使劲鼓气。 修利文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快住手,我不是面团,你这个粗鄙卑劣地家伙,竟然如此对我,我要惩罚你!把你的衣服剥掉,挂在塔顶的旗杆上喝西北风!” “还敢顶嘴!你说过今晚放假,礼节什么的,都不管它的吧?嘿嘿。”阿雅得意起来。 一旁的女仆们先是惊讶地捂住嘴巴,随即强忍着只露出微笑,将头撇向一边,不去理会小主人的求助,这样的机会可是太难得了。 修利文忽然伸手在阿雅地胸部上狠狠抓了一记,阿雅立刻又羞又痛地惊叫一声,把男孩放开。修利文踢了一下她地小腿,胫骨立刻传来针刺的痛苦,阿雅原本想捉住男孩地动作,变成了捂脚直跳,女仆服优雅的气质顿时被破坏殆尽,让周围的女仆们惨不忍睹,纷纷按住额头。 “阿雅的手感还不错嘛。”修利文故意在五米外转过身来,深深在手掌上吸了一口气。 “别给我装色狼的死样!等我抓到你,就把你的裤子扒下来,把你塞进马桶里,只露出那根香蕉,千人踩万人摸,直到烂掉为止!”阿雅肝火直冒地吼道。 围观的女仆们顿时被雷殛般僵化在原地,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那你还早了一百年----不,一千,一万,一兆亿年!你永远都没机会了,哈哈!”修利文愉快地跑开,对方完全失却仪态的表现,对他而言,就是胜利的佐证。 #奇#“你给我停下来!”阿雅一把撸起裙脚,大跨步地追了上去。安和琼也跟在她后边卖力地笑,卖力地跑。 #书#“谁停下谁是笨蛋!”修利文说着,回过头做了个鬼脸。 #网#然而,他猛然停下了脚步,阿雅正要做点什么,忽然察觉到气氛变得不对,那种欢快的气息一去不复返,而平时那熟悉的幽寂和沉重再一次笼罩了整个层落。 她意识到原因来自身后,于是僵硬着表情转过身去,一名战斗女仆飒爽地朝自己等人走来。她虽然带着和气的微笑,也会自然地和路经的生活女仆们打招呼,但是,那种血腥的,压抑的,令人不由得恐惧战栗的味道,即便是最迷糊的人也能嗅到。 就像在满是鲜花和芬芳的小花园中掘出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血液都凝结成了紫黑色。 她一开始还有些困惑,但很快就记起这副面容,不正和免费发放到塔中各人手中的勇者肖像之一很相像吗?她歪了歪脑袋,死命挖掘着女人的名字。 是了,艾莉,风之剑士艾莉! 艾莉将垃圾袋交还给玛莉亚,朝已经重新整理了仪容的蛇发者致敬,虽然之前孩子般打闹的样子也很讨人喜欢,不过他还是现在这样比较令人安心。 修利文点点头,问道:“有什么事情吗?”他可不认为对方会有心思来生活女仆的地盘游玩。 “兰大人找您,我们从犯人口中套出了一些重要资料。” “巴拉兰卡?” “不,是温琪,主人。”艾莉仍旧那副和善的笑容道。 “好,我马上就过去,碧达已经在那里了吗?” “已经有人通知了。” 修利文像是叹气般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阿雅却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道,精神也完全从身体里泄了出去。 她接过修利文抛来的模型,耳边还残留着:“带安琼她们去玩吧。”的嘱咐,可是却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就这样什么都不带走地离开了?他先前不是也玩得很愉快吗?他的脸上,有多久没出现那种真挚的笑容?女仆们纷纷肃起面孔,朝离去两人的背影鞠躬行礼,只有她一个人像个呆子一般愣在原地。 啊----她忽然想到,明天开始,我就要为这样的主人献上自己的生命了。 她似乎从那个带走那位纯真男孩的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背影。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十二章常青藤 艾莉带修利文进入兰的房间时,这个一手掌控着美杜莎家最高战力部门的女人正津津有味地品酒,那轻松惬意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事态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她为所有来到这个房间的人准备了一些充当夜宵的点心,将整个房间布置得像个卧室,或者其它休闲娱乐的场所,但就是不像一个办公室。 “哇,兰,你这儿可是大变样,最近有什么好事上门吗?”修利文有些惊叹。但实际上,现在这间屋子还真有一些修利文的风格,或者说,是修利文从她那学到了这种喜欢将正事和私事混淆在一起处理的习惯。 在修利文出生前,兰圣宫就开始为美杜莎家服务了,不过晋升为总负责人还是修利文三岁的时候。因为她生性开放,脑子里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鬼点子,所以修利文与她之间的关系和情感,可不是“合得来”三个字那么简单。 修利文在三岁的时候开始接触炼金术,身为一个大贵族唯一的继承人,必须承担许多的责任和期待,他的童年虽然并不是只有黑白两色,但多余的颜色也单调到十指可以数清楚。那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羡慕的枯燥乏味的生活,一个三岁的孩子,在他能了解这个世界究竟有多洁白和多彩前,就已经被涂上了深沉的底色在这期间。兰给了他许多帮助,是他地老师,他的玩伴。救过他的性命,和他一起分享偶尔发现地童稚之趣,一起分享不太正常的成人乐趣,然后,这种关系又发展到了床上。 无论兰圣宫是如何对待这个主人的,但修利文对于这个女人的感情,就像在一直埋在地窖中发酵的美酒----可以让人迷幻,也可以让人死亡。 “为什么这么问?我可爱的主人。”兰牵起修利文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将他拉上了自己的座位,那是主位,“你应该知道,我这儿三天两头就要重整一次,视心情而定。” “这么说,现在你地心情很好?那么,等下我能知道的该不是什么坏事吧?”修利文觉得屁股下的这张椅子似乎比自己房间里的舒服一些,而且那稍微向后一压就能半躺的靠背,还真是贴心。自己房间就没这样的东西。 感谢炼金术和想出这个小点子的制作者。 第100章 修利文稍微有些新奇地转了转椅子。 “还可以转动!哈,真是绝妙的点子。” “您喜欢它?”兰坐在桌边,侧身问道。无论她的姿势、笑容还是目光中藏着的某些光芒,都令她无论何时何地都十分妩媚。“当然,还有吗,我地房间也来几张。”修利文赞叹地点点头,看了一眼肃立在桌前的艾莉,朝她笑了笑,“如果有多余的,战斗女仆有优先权。这是福利。” “我最喜欢听到这句话了。”兰在修利文脸上用力吻了一下,然后解释了一下这种新椅子的来历,“家族的炼金术士弄出来的,我们相信可以这种产品可以打开贵族的金柜。当然,只要他们不是那么落魄,还要一点脸皮,它就会很畅销。” “你总是对的,兰。”修利文饮下女仆卫队总长用嘴巴送入的美酒,高兴地说:“看来所有人不久后就会有一大笔额外的收入了。艾莉,你选了个好日子加入我们。” 艾莉耸耸肩,语气和笑容都很无所谓。 “别这样。艾莉。高兴点儿。妈妈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那样你会觉得这该死地日子还不是太糟糕。” “修利文说得对,人们喜欢一个稳重的风之剑士,但是过于颓废沉闷可是会破坏大家的好印象。”声音在门外插口道。 碧达夏雪走进来,法杖在门上敲了敲,有点迟来的警钟地感觉。 “我可不在意他们怎么看。”艾莉给了一个惯例的笑容,说到。 “活得像个自己?很好,很个性,我喜欢。”修利文从椅子上跳下来,和蹲下的碧达夏雪抱了一下,“你看起来精神奕奕,碧达。” “这多亏了你射进我体内的营养液,它们很有效。”碧达夏雪仍旧揣着那副冰冷严肃的表情,却说着充满激情和颜色的暗示。 她在未婚夫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赛巴斯安娜在她身后将大门带上。 “真是大胆的发言,你就不能脸红一下?”兰调侃道:“你可是美杜莎家未来端庄贤淑地主母。” “我觉得,在谈及自己未婚夫乃至丈夫时,大胆直白一些,有助于让人们知道我们有多相爱。”碧达夏雪针锋相对地说:“而且,这里有外人吗?这里有地是修利文的未婚妻,一个期待被主人插入地母狗,两个的床上情人和护卫,我们不需要见外。” 修利文忽然觉得自己能够感觉到空气中有某种东西,像闪电,像绷紧的弦,像壁炉里迸出的足以烧毁整栋房屋的火星。( “好了。”他赶紧拍拍手,将这股令人窒息的空气打散,“现在开始办正事,兰,有什么结果?” 兰收回视线,示威般对碧达夏雪点点头,丢下一句:“真怀疑我当时没什么没把你那最羞耻的地方踢得稀烂。” “以为你知道,如果你做了,我会把你揍得连女人都做不了。”碧达夏雪难得的笑容像针一样尖锐。 “羞耻的地方?什么?哪里?还有,做不了女人的人是什么样子?”修利文一副好奇的表情问道。 碧达夏雪瞪了他一眼。兰嘿嘿怪笑。 艾莉翻了翻白眼,将目光从对峙地两人身上移开,结果看到赛巴斯安娜在一旁带着一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表情傻笑。这就是她这些天来了解的美杜莎家高层地部分嘴脸。虽然就本质上并不比她曾想过的更糟糕,不过也真是够打破她美好的期待了,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把这里的所有人看成一个个都似有神光环绕。 兰从桌子上拿起一叠档案,环顾诸人一眼:“那么,热身到此为止。大家都知道,虽然痛苦之王退走了,黑暗兽潮也没有预想中到来得那么快,甚至连天气都在好转----该死的晴天。我讨厌这种一整天都被温暖包围的感觉,知道吗?什么东西,一旦太多了就不值钱了。” “闲话少提,兰。”修利文打断了她的抱怨。 “是,是。”兰有气无力地撇撇嘴,“如上所述,所以,情况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好转。” “这个转折,有点……”艾莉苦笑起来。 “重点是后面那句!艾莉。痛苦之王退走之后,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所有的运转都在加速,炼狱城现在就像坐上了木板车,咣咣地朝坡地尽头地悬崖溜去,琐屑的麻烦事接二连三,真是令人厌烦,更恐怖的是,它们可能最终会连成一片,将整个城堡掀翻起来。”兰做了一个大大的爆炸的动作,“具体来说,有一个新起的刺客组织忽略我们的警告。公然在接本城的任务,打算拿我们做名声的垫脚石。还有人试图渗透炼狱骑士团,呃,实际上。他们已经做到了,具体方法是药品和美人计,虽然老套,但效果依旧非凡,鉴于现有的资料,还不能确定他们是否在主军中做了手脚,但是后勤部门已经……” “这可真是太可惜了。”修利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能揪出所有人吗?” 兰惋惜地要摇头:“就算能拔光城里地钉子。也不能确保外面的安全。他们在外面拥有更大的能量,你知道。我们不可能所有人都在本成招募。然后,本城几乎所有的补给和支援都必须由外面进来。”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时半刻了,一百年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现在讨论也没用。”修利文说。 “您说得对,那么……”兰撩了一些发鬓,巡视着档案说:“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自由佣兵通过地下渠道进入城里。然后,我们审讯了受到引诱的叛国者名格斯先生的妻子温琪。” 说到这里,她回味地舔了舔舌头,对修利文说:“是个很辣的女孩,有机会您应该上上她,会有一个很不错的体验。” 修利文深吸了一口气,当这个女人是空气,撇过头去。 兰狡黠一笑,说:“审讯不是很顺利,不过她还是透露了一些资料,像是企图掀起腥风血雨地那些人并不是同一个来头,不过却有一个临时合作的中间组织,叫做共济会,总共五个领导者,真名不清楚,其中两个的代号分别是绅士和毒寡妇。” “知道他们在哪吗?”艾莉问。 “如果知道,你或许就不在这里了,艾莉。”兰说道,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副认真的神情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 “就这样?兰,你必须给我们找到一个行动地目标。”碧达夏雪有些不满。 “当然不止这样,我可是美杜莎家的重要人物,没两把刷子怎么行?”兰翻开下一页,“今天下午,我们接到线人的情报,共济会有一个秘密集会。于是火速出动了离事发地点最近的人手,是骑士团的人,他们最后虽然让人给跑掉了,但却找到了一个小礼物。” 女人从档案附带的内袋里掏出一玫戒指,只是普通的银戒,不过戒面的纹理却十分精密,是一串常青藤,开了三朵花。修利文一眼就能肯定,这不是随处可见地地毯货,它地工艺和镌刻技巧都十分高超,每一个都是沉浸在艺术领域里的老手精心定制而成。 兰将戒指抛到碧达夏雪地手中,后者举起它,对着烛光仔细端详了一阵。戒指的镂空处因为光线的折射,每转过一个角度,就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碧达夏雪无法很准确地说出那种感觉,但一种幽深、隐晦和足以令人狂热的情绪被它调动起来,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住她的目光。和高瘾性药物一样危险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上面挪开。 “戒指是城里一个历史久远的秘密女性协会的证物,对于这个女性协会,美杜莎家并没有太多的资料,只知道它就叫常青藤,一个试图通过控制男人来达成控制全世界的组织,成立与炼狱城始建之初。还有,成员全部是女性。听起来很疯狂,但美杜莎家现存的资料都指出,这是一个强大的组织,其能量匪夷所思,比我们的女仆卫队还恐怖。”兰说。 “为什么不早点取缔她们?”修利文困惑地问道,“这个城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 “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先人们似乎和她们有什么协议……说不定还插了一脚呢。我想,这件事,您最好过问一下夫人。”兰十分严肃地对修利文说:“只要有可能,最好别跟她们开战,我可不能保证除了您之外的其他人能活下来。当然,这都取决于您,所以希望您能够尽快弄清常青藤和共济会是什么关系,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狗屁事!” 最后一句,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几乎是吼了出来。修利文感到好像有什么手狠狠掐住自己的喉咙,压着自己的肩膀,让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扯了扯领口,一种奇妙的感觉再一次流过心头,这么激动,而且,是因为恐惧,这样的鬼畜王兰可是很少见的。 看来,一拔根,就扯除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庞然大物啊。修利文有些感叹,百年的经营,其掩盖在时光中的秘密,或许并不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能玩得转的。 “我会尽力。”他说:“你不能期待我更多了。” “这一次,也许……”兰歉意地看着男孩,“请您务必要全方面地听取和参考夫人的建议,她就是吃这行饭的,我是说,通过男人控制全世界。” “这并不是个好笑话,兰,不过我会做的,那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了。” “好吧,我要去见妈妈,你们谁想和我一道?”修利文起身环顾诸人。 留给他的是一片置身事外的沉默。 “好吧,全给我洗干净屁股在床上等着。”修利文耍着孩子脾气,烦闷地走了出去。 第101章 “祝您武运昌隆。”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十三章成长 修利文回到自己的房间,夜的沉静像水滴一般从窗缝渗进来,他搬了一把椅子到窗边,双手支在下颚上,脑子里有无数的东西在奔跑,可是他捉摸不透那到底是什么。他需要静一静,现在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往时是不太有这种机会的,而且,他也并不时常生出想要一个人呆一会的想法。 这个岁数的孩子,总不希望自己的大多数光阴在孤独和寂寞中度过,当然,在过几十年,或许就不一样了。 不过,在经历了许多,而且明白自己还要经历更多时,修利文也不免变得喜欢安静,至少在这个时候,他可以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自己的灵魂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独独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存在。 魔镜开始散发一种朦胧的光,修利文没有注意到,它的内在开始变形时,若非利用视觉,是无法察觉的。 母亲的身影在镜子里出现,就如同她身边的雾气散去,除此之外,环绕在她四周的,仍旧是一些迷蒙的轮廓。 “在想些什么呢?小修利文。”她忽然出声,将男孩吓了一跳。 “啊,妈妈……没,没想什么。” 修利文转过身去,他立刻意识到,现在正是母亲出现的时候。虽然不是很经常,但如果母亲要找他,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什么也不想?你在发呆吗?”母亲笑起来 她坐在一张色泽深沉,给人一种沉重感觉的高背椅里。身上穿着轻质地白色纱裙,领边、袖口和裙摆上有蕾丝边,轻灵洁净得就似超脱了尘世。这让她显得更年轻了,像个少女,但同时也有着母亲的温厚。 修利文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诡异、抗拒、憎恶之类不快的情感,只是觉得母亲和那张椅子似乎有点格格不入,这反而让两者的特质更为凸现起来。就像是预见了某种沉重的命运。猛然感受到悲剧的逼近时,那种透不过气来,心中充满压迫和酸涩的感觉。 悲剧总能紧紧攥住人心,让人们感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不可抵御地物事压迫着,追赶着,这是它被传颂和感慨的理由。但也因此,让修利文无法喜欢它。 “很奇怪,妈妈,我觉得自己一瞬间想了很多,可是却记不起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修利文给了母亲一个飘忽的笑容,“而且,我不喜欢您这般打扮。” 母亲像女孩般偏了偏头。 “我是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 “第一次?”修利文也偏了偏头,他觉得母亲是对的,之前他从没这种想法。可是现在却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就像它忽然产生,又被一个宏沛的力量推出口中。 “我变得很奇怪吗?”他有些紧张。下意识按住胸口,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变化的原因是它,“是不是有了什么毛病?从我醒来后,就一直有听到灵魂石的声音……妈妈,我不喜欢它,能不能把它拿开?” “很抱歉,修利文,如果你失去它……”母亲顿了顿。****充满了令人遐思地暗示,“别担心,你只是长大了而已,我很高兴你能独立地发表自己的见解,而不是照别人和书本里教你的那样做。” 修利文觉得母亲的说法真是太奇怪了,难道我平时说的,都不是自己想要说的话吗? “这不太一样,有点本质的区别。”母亲看穿了他的想法。“之前你的所言所感。当然代表着你本质地一部分,但那是被灌输进入的。你所做的仅仅是针对情况,查找资料,然后作出应对而已。这么说你能了解吗?修利文,在今天之前,你并没有仅仅属于你自己地东西,包括你的身份、地位和财富,以及想法、见解和应对,都是其他人,或者书本赋予的,就像在白纸上写上字,虽然那些字已经成为纸张的一部分,但你能十分肯定地说,那些字是完全属于纸张的吗?当然不能,那些字和字里行间所具备的东西,本质还是属于写字的那些人的。” 修利文若有所思地点点,他有点理解母亲地意思了。就像鹦哥学舌一样,当主人将某句话在它耳边反复多遍,那么它也能学会,甚至可能连该说这句话的场合也能记住,但是人们不会认为鹦哥能够思考并真正学会人话。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苦恼,这么一来,自己不就成了被人戏弄逗笑的鹦哥了吗?说出这番话的妈妈真是一副坏心眼儿。 不过她是对的,她这幅打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是自己从没有过这种突然觉得不好,并且直接表达出来的行为。这种行为和感觉是突然涌现的,这是自己有所成长地证明。 “我这么说,并不是让你放弃现在地身份、地位和财富,不去听别人和书本的见解,只是,既然它们已经不足以填充你地灵魂----产生自我独立的见解,就是一个信号。那么你可以尝试着从它们中挖掘出更多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智慧生命的价值,就在于它总能够在传承的基础上进行开创,这使得每个人变得有趣而独立。你想想,若非如此,如果有一天,人类可以通过生硬的灌输,将人类至今所获得的资讯和成就都放进每个人的脑子里,人类的特性还能存在吗?不会变得每个人都一样的博学,一样的聪慧,拥有一样的个性吗?可是事实证明,人总能在同样的物事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东西,反过来说也一样,只有能够创造出自己的东西。才能被称为一个人。婴儿地灵魂是空白的,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无法形成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修利文,你该对现在的自己感到高兴,我也一样。” 修利文静静地听,然后独自思考母亲的话。*****他先使用那些常识性的基准却判断它,然后在常识上,找到属于自己灵魂的光点----一些从未在其他人和书本上了解过地角度,以及那些经过自己的判断,确定的确是这样的角度,去看待这番话。 他忽然觉得天地一片开朗,自己的灵魂就像脱离了槽臼。放飞到一个更为宽敞的空间,不仅能够切身体会到天际的高远,更能了解大地地辽阔。 那些不快、愁杂和郁郁,就像被一股风远远吹了走。 现在,他确信,就算自己不再是蛇发者,自己的存在仍旧是有意义的,而且是必须的,他就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人需要他,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可以独自站立在这儿的。 男孩的脸好似有一层透明的阴影剥落下来。将那些沉郁得令人心碎怜惜的东西一扫而光,好似从皮肤底下,散发出一种湛湛的光芒。“我明白了,妈妈。”修利文高兴地说。 “那么,之前有什么事情在困扰你吗?”母亲微笑着。 “为什么那么说?”修利文有些错愕。 “一个孩子开始成长地时间有早有晚,在十三岁时觉醒并不算迟,不,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合适的时候,但是,算上你所背负的东西,以及长久以来地处境,这个年纪可算是有点晚了。这证明了你,我的孩子,肯定比普通人强一些,但并不是一个聪慧的天才。” “啊!妈妈。你怎么说这种不搭调的话。”修利文撅起嘴巴。 “呵呵。即便如此,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好了。转回正题,我之所以察觉你的心事,也和之前的那句话有关。将它反过来,那就是,一个人要觉醒,要成长,必然要有提供养分的土壤,以及让它破土而出地契机。既然我能看出你在长大,那么,当然能够想到,一定有什么促使你开始长大。不是吗?我可爱的修利文。” 修利文挠挠头,原本还觉得母亲的直觉就像魔法一样,可是被她挑明了,才知道如此简单明了,可是在这之前,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呢?啊,一定是因为才刚长大吧,母亲所说的内容,是别人和书本所没有告诉过他的。所以,我最喜欢和母亲在一起了,修利文愉快地想,母亲有些奇怪,但总能教会许多自己所不了解,又有兴趣去了解的东西。 然后,他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女仆卫队的调查报告,加上自己地判断,全盘告诉了母亲。 “常青藤是个怎样地组织?我觉得,只有从它身上着手,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所有的事情,虽然有点危险,但我们没有时间了。” “你要亲自去做这件事吗?”母亲问道。 “没错,我地身份比较合适,您知道的,无论他们在做些什么,或者想做些什么,从我这儿下手是最直接的途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是的,妈妈。”修利文耸耸肩,换句话来说,在炼狱城中,还有谁有足够的份量去接触那个伴随炼狱城诞生的庞然大物? “常青藤是炼狱城的一部分,她们不会伤害这个城堡,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们美杜莎和她们有着很深的羁绊,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可是根据现有的情报,她们正在和我们作对,她们或许不想伤害这个城堡,可并不代表她们不会伤害我们,我总觉得她们想把我们赶出去。”修利文哼了哼。 “这是你的错觉,小修利文,你的情报来自兰,可她同样对常青藤不了解,不是吗?但是,既然你发现了一些东西,那就证明,常青藤有一些根须在腐烂。这很正常,你知道,植物成长的时候,总需要凋零一些旧的部分,长出新的嫩芽,甚至不时还要修剪一番,才能更适宜生长。所以,如果你想去看看,就去吧。” 母亲说着,一些血色的文字在镜面上浮现,修利文赶紧盯上去,上面写着:苜蓿街53号,伍德夫人。 第102章 “她是……” “一个很久不见了的老朋友。”母亲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她会带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小心点儿,我可爱的修利文,别被她吃干抹净了。” “她很漂亮吗?” “当然。” “和妈妈一样?”修利文说着,背起手,像是逃开一般向后跳,“哈哈,如果她和妈妈一样漂亮,我一定会被迷上,因为我最喜欢妈妈了。” “你的嘴巴真是比蜜还甜,怪不得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母亲掩嘴轻笑。 “她们才不喜欢我。”修利文争辩道,他想起女仆阿雅,他那么对她,她能喜欢上自己才奇怪了。他虽然不喜欢把女孩弄哭,也并不想这么不体贴地专门和她作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那副呆呆的,好像无论什么小事都能让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就忍不住去捉弄她。 “我可不相信你说的,因为我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母亲肯定地道,“所以,为了不被人抢走,你去见伍德夫人的时候,记得带上护卫。” “我会的,妈妈。”修利文说:“不过,如果我们看对眼了,可以和她到床上玩一下吗?” “只要你保证能够平平安安回来,随你怎么做,但是,如果你出错了,回来的时候就要上楼来。” “啊……一、一定要上楼吗?您可以骂我一顿,或者把我锁在房里。” “那可不行。”母亲笑起来,像只狐狸,“毕竟你总不会主动上来,不是吗?而且你知道,我不是喜欢打骂孩子的母亲。”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十四章渐进 清晨时分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带来清新的水气,将炼狱城洗涤得焕然一新。当太阳高挂的时候,雨尤未停,像丝线一样轻轻飘到脸上,冰凉得很。人们看见了炼狱城建成以来的第一道彩虹,那虚幻的彩色,就像神迹一般令人心中震撼。许多孩子跑出屋子,在大街上兴奋地叫喊,他们光着脚丫沿着大街小巷飞奔,在水洼中踢水,摇晃树杈上的雨珠,这些雨水甚至比他们日常饮用的水质还要清澈。 雨水从屋檐滴落,发出滴答的声音。空闲的女仆们聚集在一起,在窗台边,阳台上,指指点点,脸上焕发出和雨后的蓝天一样清爽的气色。 阿雅听到大街上隐约传来的孩子们欢乐的嬉闹声,不由得心生艳羡,她并不比他们大上太多,在这个城堡里,还有许多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子正雀跃在雨丝中呢。她想起在乡下老家的日子,那里也有着透澈的天空和棉絮般的白云,伙伴们携伴在乡道和山林中飞奔。可是现在……她心中一黯,在接到令人心碎的噩耗后,那个世界似乎正在心中远去。无论她如何回忆,也记不得太清楚的东西了,那些轮廓遥远而模糊,但也因此总是美好。 她觉得这种遗忘是一种背叛,可是却由不得她选择。她有时会憎恨自己为什么生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这在别人看来是她的可爱之处,可是天知道她现在多想将那些过往,无论好坏,都牢记在心头,因为它们忽然变得如此珍贵,失去了就会令人万分抱憾。 现在自己还能为那些过去做些什么呢?该做些什么才能挽回呢?她不知道,虽然很多人告诫过她覆水难收的意思。但心中仍旧有一种不信任跃跃欲动,或者说,她不想去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可挽回的物事。 一想到这里,她对于自己要进入女仆卫队就没那么抗拒了。因为若只是一名生活女仆的话,无论她想做些什么,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但战斗女仆可以。至少她已经迈出了一步,即便是因缘际会----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为战斗女仆的一员。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没有一点征兆,她没有足够地时间做准备,也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特长能够让她入选。 阿雅路过时,和抱着衣物篮的女仆同伴们打招呼,她背着一个大包袱,这是她花了一个晚上整理出来的必须带走的东西。比起刚来的时候,这个包袱变得更沉了。其实,就算身份和职责有所转换,也是在塔里工作,不过是上到更高层而已,可是两手空空地去报道,阿雅总觉得不是个回事儿,一定要从行动和心理上与现在紧凑而悠闲的女仆生活告别才行。\\\战斗女仆一定更为严厉和紧张吧,她不太清楚,但想象中。那种生活就跟一根始终拉在弦上的箭一样,她不能确定自己能否适应那样的生活,心中满是忐忑。 背着巨大包袱地女孩在旋梯上低头走着。过路的女仆都露出奇怪的眼神,不过阿雅没注意到,她沉湎在自己的世界里太深了。直到女仆长闵莎叫住她时,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日安,闵莎小姐。”阿雅注意到女仆长看向自己背上的包袱时,那种怪异的眼神,不由得嘿嘿笑起来。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打算辞职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不做些什么的话。总觉得无法适应新地工作。” “我想也是。”闵莎用手掩嘴,轻笑起来,“难得天气变得这么好,现在才离开的话,可是很难找到第二份高薪工作的。” “我在这里过得很愉快,我喜欢这里的大家,除非您把我辞退了,否则我才不想离开呢!”阿雅撅起嘴巴说。 “我可没有辞退你的理由。”闵莎耸耸肩。“而且。昨天干得不错,你的人气看涨了。” “昨天?”阿雅愣了愣。随即想起和修利文毫无形象可言的争执,不由得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那,那是!” “现在就去报道吗?如果你希望,可以晚点再去,大家还不知道这件事吧,她们会给你准备一个盛大的欢送会的。” “不用了,反正就算成了战斗女仆,也还是在塔里工作嘛,一定还有见面的时候。现在告诉她们地话,总觉得……”阿雅说不出觉得什么,但一种迟疑始终横亘在心头。 “觉得自己做不来,会被从那边退回来?” “也算吧……”阿雅有点心虚地说:“我想不出我能在那儿做些什么,我的力气虽然大,也会打猎,不过论到战斗的话,根本算不上强项吧。” “如果你被退回来,我可会头疼地哟。厨房的人老在跟我抱怨,你老是打碎盘子。” 阿雅的脸顿时又红了起来,嘴巴嗫嚅着想要争辩,闵莎却笑起来:“开玩笑的,如果在那边呆不惯,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这点权力,我还是能从主人那儿争取到的,所以,别担心,不要忘记自己的步调,尽量去适应那里的生活吧。 “啊!闵莎,你又捉弄我!” “呵呵,可爱的小家伙。”闵莎走过来,轻轻在女孩地额头上吻了一下。 阿雅摸着被吻上的地方,觉得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涓流到心中,将所有的担忧和迟疑一扫而空。闵莎小姐是会变魔术的,就和母亲一样,她想着,虽然自己要成为战斗女仆了,可是这个女仆长永远是自己向往的目标。 “其实,虽然危险了一点,可是女仆卫队的生活也不是很紧张,毕竟并不是所有的战斗都需要她们接管,她们只用负责本家地安全,在很多时候。甚至会比我这儿更轻松哦。”闵莎说。 “你知道?” “当然,我曾经也在那里做过呀。” “什么!”阿雅大吃一惊。 “有这么惊讶吗?生活女仆里有许多人也是从女仆卫队那里退役地,她们或者受了难以恢复的重伤,或者厌倦了那里地生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那儿永远呆下去的。而成为女仆长的先决条件,其中一个就是必须担任过战斗女仆。” “啊,我一点都不知道。”阿雅回想那些亲切的伙伴,她们一起洗碗。洗被单和衣物,准备餐点,服侍主人,每个人都个性鲜明,却同样拥有温顺的气质,无论从哪儿都看不出谁曾经在女仆卫队服过役。 “嘻嘻,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是很强的哦。”闵莎嘿了一声,支起胳膊,努力做出一副强壮的样子,不过阿雅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半点强的地方女孩有点儿尴尬地笑容表露了她的心思,不过闵莎一点儿也不在意,若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为女孩打气,那么目标就完全达成了。阿雅深切感受到闵莎的努力,并为之心生感动。 最后,年轻完美的女仆长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粗起嗓子说:“战士阿雅,到了那边,别给我们丢脸。要努力,要前进,要更高更快更强!” “遵命,长官!”阿雅顽皮地应和着,双指在额边一比,嘻嘻笑起来。 这个偶遇让阿雅打心底做好了面对新生活的准备,她鼓起地勇气,直到走进战斗女仆的领域时。仍旧奋勇澎湃。这么高的地方,只有那次无意中帮了刺客的忙时有来过,那件事是她在塔里最为窘迫的记忆,无时无刻都想要忘掉,可是再一次聆听到幽静楼道中自己的足音,呼吸到沉郁华丽的气息,就不由得浮现出来。 哎,阿雅心情大起大落。叹了一口气。她在走廊入口眺望进去。很快就找到了女仆卫队总长兰圣宫的办公室。整个走廊的门都紧闭着,但只有那里有两位战斗女仆把守。很是显眼。 阿雅走得很慢,她打量着这里的景色----工整地,如旅馆房间般的数字门牌,只有红白黑三色的装饰色调,花纹、壁画和铠甲人形,都充满了尖锐地杀戮之气,步入此处,就好像来到了一个异世界。这个塔就是这样,下层是一个世界,这里是一个世界,上面,和最上方,又各是一个世界,明明占地不算大,但是总给人一种无以适从的宽敞感。 第103章 未来的同伴们在哪里呢?或许就在那些房间里吧,不过在当生活女仆时,大家总是尽可能聚在一起,她很难想象一个人总是躲在自己房间里的情景。 站在办公室门前,阿雅吞了吞口水,她有些紧张。两侧的战斗女仆甚至连一眼都没瞧过来,也没恶意想象中的下马威,她们就像木头人一样,笔直地,毫无气息地站在那里。若不是明知道她们是活着的,阿雅或许会将她们当作逼真的雕像之类吧。即便运用自己地守猎经验,也丝毫觉察不出她们“活着”的迹象。 活着的死人----这个想法让女孩有点儿害怕。 她努力抬起手,按照女仆手册里教导的那般,有韵律地扣了三下门。 “进来。”一个和闵莎截然不同的女声答道。 虽然同样成熟,但是这个女声碧闵莎更为妖艳,有一种中性的,压抑着狂放的磁性。若说女仆长是醇厚清爽的美酒,那么这个女人就是令人浑身发热地烈酒,虽然口感不同,但是后劲、年代和美味都是相同地。阿雅已经想到了,这个女人就是自己未来的直属上司,和闵莎女仆长平级地女仆卫队总长,绰号鬼畜王的兰圣宫。 在女妖塔的女监中,芭被拷在x形的刑架上,全身上下一丝不挂,肌肤残留着淡淡的淤痕,显然受过折磨,不过肉体受到的伤害并不大,疲劳的是精神。她有些萎靡,施加在她身上的刑罚和她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她甚至从中得到了无比的愉悦,可是。当这些愉悦超过肉体和精神地极限时,就变成了一种欲罢不能的痛苦。 阳光穿透栅窗,投射在她的身体上,在满是阴森和凉意的刑房中,带来舒坦的暖意。她听到窗外欢快的呼声,和明艳的光色,这让她打心底涌起一种渴望,想要离开这个华丽、无情、愉悦和痛苦相互纠缠的世界。\\\\\到外边去,赤身裸体在青翠地山林和原野中奔跑,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彻底的释放。 可是,这些镣铐不仅锁住了她的身体,也锁住了她的灵魂。 这种渴望越来越深重,让她感到万分痛苦和饥渴。她舔了舔嘴唇,上边残留着异样的体味。 这里就她一个人。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有人来,但这并不能让她感到安心,反而在心底渴望有什么人进来,谁到好,要对自己做些什么都好----大概因为自己知道,她们也不会对自己做更过分的事情吧,芭苦笑着。 总之,在这种单独地孤寂中,她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童年,那些隐约藏在风中的欢乐童音。就像纤绳一般,将灵魂拖回时空长河的上游。那一瞬的,已然凋零的景色。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忽然想到,那个时候,自己也是这般放纵、扭曲和无畏吗?若不是的话,自己究竟是在何时变成如今这般的? 她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好,但是,如果要在自己的位置走下去,走向更深渊更黑暗地尽头,直到找到另一个出口。现在的自己是最合适的,她从不怀疑这点,但她仍旧想要抹去在灵魂上沉积了厚厚一层地尘埃,看清自己原本的模样。 “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或好人。”什么人这么教导过她,不过那人的名字,她已经忘了。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吗?这句话或许是对的,她就不觉得自己一生下来就注定是现在这幅模样,那时她不过是一张白纸而已。只是往上面涂抹的颜色时。太迅速,也太无选择。以至于她快要忘了白色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颜色。 但是,如果这种涂抹方式是注定的话----如果一定有某个人要这么涂抹,那么一片空白地自己又怎能阻止呢?那么至少可以加上那么一句:没人生来就是好人或坏人,但是注定会成为好人或坏人。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呀。 “但是”这个词语,真是梦魇,从来不会有好结果。 芭有些恍惚,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似乎有一个幻影----穿着衬衫、短裙和马靴的女孩,披落一头清爽的短发,在马场肆意地奔跑,转圈,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她旋转,风也好,雨也好,阳光也好,都抚摸着她的面庞。 可是芭看不清她的面庞,只隐隐有些熟悉,想要去坚信,那就是曾经的自己。 那时,自己叫什么名字呢?是地,芭,没有姓,只有名,芭和芭.巴拉兰卡是不同地,完全不同。\\\ 可是她没有勇气抛弃这个姓氏,这实在太遗憾了,她想,这个塔里,也有什么人,原本不姓白,但现在却拥有这个姓氏的吗? 芭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而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传说中居住在女妖塔最高层地魔女“白”,她甚至更过分,只有姓氏,而没有名字。 芭真是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牢门被打开,发出沉重的轴声,芭抬起头来,当看清来人时,虽然兴致缺缺,但还是打起早已经习惯的有点儿神经质的笑容。 “嗨,尊贵的蛇发者大人,真是个好天气“当然,昨晚睡得好吗?”男孩笔直走到她跟前,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个蠢问题,你看上去并不好。” “实际上,我对您的待客之道完全满意,如果今后能够降低一下热情,并将规格提高到您亲自接待,相信会更加完美。” “啊,你还真是嘴硬。”修利文笑起来。他摸了摸女人的肌肤,芭感到随着这只细嫩的小手滑向自己的大腿根部时,一种湿润的欲望顿时又从干涸的体内硬是挤了出来。她首次示弱地苦笑起来,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无以为继了。 “也不完全是这样,我真地很希望能和您有个疯狂而完美的体验。您是如此强壮,无畏。脆弱,就像又甜又脆的奶糖……”芭毫不示弱地盯着他的眼睛:“那么,您想让我舔遍您的全身吗?” “得了吧,别激我,我可不认为你还有那样的气力。”修利文打了个响指,身后的战斗女仆走上来,将芭从刑架上解下。她的动作很粗鲁,用力压着芭地胳膊。芭给了她一个挑衅的鬼脸。她记得这个女仆,昨晚这个家伙是“处刑者”的一员。不过女仆不会怀念旧情,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她踹了一下芭的膝盖弯,将她摁倒在地上。 “亲爱的女仆大人,我可不会做这么粗鲁的事情。”芭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从男孩脸上移开半分。 “放开她。”修利文朝女仆点点头。 于是女仆松开双手。 芭用力抽回手臂,毫无形象可言地盘做在地上。手掌揉了几下肩关节。 “真要命。”她嘀咕着。 “那么,你是想在这儿谈正事,还是到我地房间去?”修利文弯腰帮她按摩了几下,尤其在胸部,那儿的感觉和他经历的女人们都不一样,实际上,他也能够分辨出她们总有些不同。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承认她们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十分吸引人,但是他最喜欢的,还是这个部位。他问母亲。母亲说,这是因为男孩的初恋都是自己的母亲,这是与生俱来的恋母情节。这种情节让她感到身为母亲的幸福。 不过修利文想,一定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至少,他自己不觉得是按照母亲地标准来挑选女性。虽然她们有某些方面拥有惊人的相似,例如身材、年纪和气质……不过,那应该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是一种偶然而已。 至少,赛巴斯安娜就是个例外。那么高大雄壮的女野蛮人,还是个金属怪物,这两个特质就是与众不同地。 “您喜欢胸部?”芭眯起眼睛,“我知道您喜欢,或许我们应该到您的房间去,一边谈正事,一边好好享受它的服务。” “这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你非得和我上床才行呢?”修利文退后两步。“我不觉得你之前说的是真正的理由。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何不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我的确只是因为喜欢才想要而已,您不觉得将一切摊开。就显得太功利了吗?” “是的,不过我喜欢功利一点儿的女人,她们让我有安全感。” “那是因为您无法把握感情吧,您……有点儿害怕这玩意呢。”芭握住修利文伸出地手,让他将自己拉起来,“必须承认,感情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那种体验总能让人沉迷,您应该常识一下。” “例如爱和心碎?” “是的,爱和心碎。”芭的语气充满迷幻,就像灵魂随着水波摇摆,“它就像慢性毒药,饮鸠止渴。” “你尝试过?” “呵呵,女人在变成我这般模样前,一定都有试过,若然不信,您可以问问身边这位女仆小姐,我可嗅出来了,那种浓烈的味道,可是鼻得很。”芭看向战斗女仆,她留着短发,身披性感窄小的两截式短甲,身材虽然没有丰满的爆炸感,但却拥有十分流畅的曲线。芭又想起了幻觉中,那个自认为是童年的女孩。她不得不承认,抛开年纪和气质,比起自己,这个女仆更像是那个女孩地未来……不过,她当然不是她。 “是这样?”修利文问道。 “是地。”女仆生硬地说,好像不愿详谈。既然修利文能够看出这点,他便不想追问下去,尽管他仍旧好奇,但是对自家人的体谅,总会比其他人多一些。不过,两个女人地话让他不禁想起兰,以及她的那位落魄的爱人,那个女人是不是正品尝着爱和心碎呢? 男孩忽然意识到,自己用了“品尝”这个词汇,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我想要你,卡谬莎,今晚来我的房间。”修利文说,他觉得只有这么做,只有感受到这些女人切实的肉体和温暖,以及高潮后赤裸的灵魂,自己才能从那种莫名的寒意中挣脱出来。 第104章 他张了张手掌,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是抓到的只有空气而已。 “如果您不谈其它的东西,我很愿意和您共度良宵。”女仆卡谬莎第一次勾起嘴角。 “当然。”修利文朝门外走去,“不过,先让我们赶紧开始正事吧,今天我也忙得很,有很多事要做呢。” 芭连忙跟上去:“尊敬的大人,您不打算赐给鄙人一件衣物吗?” “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 “当然,要紧身的,那样会让我更有诱惑力。” 修利文会过身朝卡谬莎示意,卡谬莎走到一侧的房间里,这个时候,芭忽然问道:“她似乎不会和我们到您的房间去?” “是的,她是这儿的看守。” “我想,这里并不需要太多的看守者。”芭环顾了一下四周,女监很安静,没有她想象中的悲鸣和狂肆的叫喊,更没有躁动,看上去就跟没人一样。可是,美杜莎的牢狱里,真的什么人都没有吗?答案在她的心中是否定的,那么,她们到底怎么了? 修利文淡淡看了她一眼,把头扭开一旁,这是他第一次说话时没有看她的眼睛。 “如果她们离开了,事情会变得麻烦。” “暴动?这儿还有其他人吗?” 修利文笑起来,让芭忽然间有点儿毛骨悚然。 “当然。”男孩跺了跺脚,“这儿穷凶极恶的犯人可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我想,再没有比这里有更多危险女囚犯的地方了。” 这个话题到这儿就结束了,卡谬莎走出来,带给芭一件小了两号的囚衣,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让她有点儿莫名其妙。芭觉得既然这儿真正的主人已经给了答案,那么她就不算违规,一个女仆有什么资格为这事瞪自己呢? “拜托,我还是囚犯吗?” “当然,除非你舔了我敬爱的主人的屁股。”卡谬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十五章货物 在汲取了过多的雨水后,泥土变得松软粘腻,每个人都忙着将靴子从厚厚的泥层里拔出来。这支负责押运军需品的车队已经走了半个月,他们从王国最西方的海港出发,一路跋涉前往炼狱城。这一路上没什么好说的,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当他们接近炼狱城时,真正看到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天空,以及掠过鼻尖的旷野之风,才不由得神情恍惚。 他们曾经听到各种各样的传闻,却对之不屑一顾。炼狱城的风景已经存在了一个世纪,他们相信,它还会更久远地存在下去。 但是,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的想法,当一个牢固的认知被倾毁时,人们总是感到无以是从。 “别偷懒,快起来干活!”监工鞭子甩在地上,发出令人颤栗的响声,麦尔斯赶紧打起精神,不再东张西望,否则这个响声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他与同伴奋力将板车抬出泥坑,脚踝却都陷在了淤泥里,差点让他绊了一跤。他不由得心中暗骂,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却好死不死下了一场磅礴大雨,将道路变得泥泞崎岖,这下子可不能磨洋工了。他脱下靴子,将鞋跟在岩石上摔打,抠掉积了厚厚一层的泥壳。这个动作每过半个时辰就要做一次,否则人走着走着,靴底不经意间就会长高一截,而腿部也变得更加沉重。 身上的枷锁就已经够沉重了,他可不想再增加多余的负担。 麦尔斯和他的二十三个伙伴是服役期间的牢犯,因为来自不同的监狱,所以彼此之间并不熟悉,就算在这一路上相互扶持,共度难关,也难保在那和善表情和行动下,没其它花花肠子。大家都知道。这里没有一个可值得信任的家伙,不过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暂时结成团体。 实际上,事实远比上述地情况恶劣得多,就算同是犯人的身份,也不全是同样的待遇。如果你做了什么讨监工和士兵头子开心的事情,那么你会过得舒坦一些。 如果你决定去讨好他们,那么就必须知道三点:第一,他们不喜欢犯人们同仇敌忾;第二,他们讨厌小动作,但如果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很乐意聆听;第三,如果他们中有男人,那么犯人中地女人会比你更讨他们的欢心。 这支车队一共五十七人,三十三名士兵。二十四名犯人。其中,监工和士兵头子无一例外都是男性,士兵中有六名女性,除非她们送上门来,否则不要去惹她们。犯人中有十名女性,无一例外都是老油条,如果你可以付出点什么,她们很乐意听你使唤,当然,前提是她们没有被士兵们传唤。 当明白了这些事情。男犯人们可以做的事情就很明显了,制造点事端,然后就是诬陷和告密,这都得看个人的手段如何。不过最好不要打在女性头上,她们都是抢手的宝贝,会让你知道徒劳无功四字怎么写,更甚者,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搭了进去。 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麦尔斯决定展开行动,他已经观察很久了。一路上,每个居心叵测地同伴想做什么,或做了些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他认为自己已经摸清了这支车队里每个人的性格和大致的活动规律,了解自己可以付出些什么代价,换得一些帮助。以及自己需要哪些帮助----这些要求不仅要合乎情理,而且不能让人轻易联想到自己真正的目地。 这场雨来得恰是时候,虽然带来了某些不便。但总体上。好处比坏处要大上一些。 “快,快跟上!”催促声在身后不耐烦地响起。 车队已经开出了十公尺远。只有一名士兵负责看守刮鞋底淤泥的麦尔斯和另外三个犯人。麦尔斯一边唯唯诺诺地应是,一边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赶上车队。现在还不是时候,视野太空旷了,他来过炼狱城好几趟,因此记得很清楚,在前方有一片林地和低崖,按照当前的进度,会在四小时后经过。 那时正是午休的时间,他得趁机弄掉身上的枷锁,另外……麦尔斯舔了舔嘴唇,湿润的空气让他心神放松,头脑冷静,他不引人注意地撇了一眼装载军需品的板车。一共十辆,排在自己负责的板车之前的那辆上,已经被他偷偷开了一个口子。如果运气好的话,逃亡时便不会两手空空了。 麦尔斯低头,看似无比疲劳地拖着步子,身形有些踉跄,似乎正在把体内地最后一份力量都榨干出来。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很快又满意地离开了。麦尔斯用眼角打量着监工和士兵头子,两个人都显得干瘦,但精神很好,满面红光,俱是细心的杀戮好手。他们面无表情,不过当视线挪到女囚犯身上时,那道不坏好意的光仍旧没有逃过麦尔斯的捕捉。 麦尔斯自己的这项察言观色的本能感到兴奋,他甚至能够判断出他们盯上了同一个目标。 那名女囚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却拥有标致热火的身材,以及一种令人兽性大发地放荡。在麦尔斯的记忆里,无论是自由的日子,还是牢狱人生,他所见识过的女人中,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她的名字叫碧娅娜,据说是百年前某个小王族的后裔。若不是亲眼见识到,是很难令人相信,这个有着清纯面孔,火爆身材,看似还不满十六岁的女孩,竟然是个技术绝佳的婊子。她被关进监狱,就是因为揽客时狠宰了几个冤大头,又错看了他们地身份,奚落了他们一顿。 这真是个致命地极其低下的错误。 不过,麦尔斯可以肯定,若自己不逃跑,那么她留在监狱地时间肯定要比他短得多。 男人的后背被人重重撞了一下,他差点儿摔倒。 “啊,对,对不起……”女人怯生生的说。 麦尔斯回头一看。竟然是他刚刚想到的女人。她低着头,不安地玩弄衣角,就像个受到惊吓却无出可逃地小兔子。她是这支车队里唯一不用干重活的人,这点所有人都毫无异议,她得保留些体力。才能在休息时让大家尽兴。 “没关系。”麦尔斯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异样,挂上干涸的笑容说。 就如他所想,包含怒气的皮鞭在他的背脊上抽了一下,虽然还能站稳,但他仍旧向前跌了一步,双手撑在地上。然后第二鞭抽在他地手臂上。他整个人倒在淤泥中,那副水淋淋,脏兮兮的狼狈样,顿时让注意到这边的人发出哄笑声。 “你们这群混蛋!有力气笑就给我走快一点!”监工严厉的语气在收尾时露出稍许的放纵。他瞪了麦尔斯和碧娅娜一眼。然后将目光偏开。 麦尔斯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实际上,他身上地伤痕虽然隐隐作痛,但还没到必须用表情呈现出来的地步,而且,他人恶意的嘲弄对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干得好,麦尔斯,他为自己鼓着气,保持下去,别被人看穿了。 “嘻嘻。你装得好象哦,真了不起。”女孩娇俏的话声,让他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努力不让自己地动作变得突然而猛烈,略微呆滞而缓慢地转过头去。 “你在说什么?” “别忘了我是干哪一行的。”碧娅娜东张西望,好似对什么都好奇的纯真女孩,没人会觉得,她是故意跟在麦尔斯身旁的,但她的嘴皮子翻动时,和形状截然不同的话语,如蚊声一般恰好钻入麦尔斯的耳中(奇*书*网.整*理*提*供)。“虽然我曾经失手过一次,不过也仅有一次哦,只能怪那个人掩饰得太好了,如果让我早点知道他的身份,说不定我还会倒贴他呢。毕竟我们都不想有不愉快的经历呀,大家都只是找乐子而已,不是吗?” 第105章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要干活去了。”麦尔斯一副慌慌张张的表情,要从她身边逃开。 “我喜欢你。麦尔斯。我们私奔吧。”女孩恍如晴天霹雳地话语让他差点打了个踉跄。 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 “别开玩笑。” “才不是呢。你真的又慎密又勇敢,嘻嘻……我很喜欢你这样的男人,而且,我也厌倦了老是跟那么多男人做,不如你带我一起逃走吧。” “谁要逃走!”麦尔斯哼了哼,想要转身离去,却还是停住脚步,他想知道这个女人知道了多少,还有谁知道,自己究竟出了多大的纰漏。他可不认为碧娅娜只是诈他,要分辨是不是,实在太容易了。 “如果你不带我走,我就跟监工告密,我观察你很久了,和你观察这些人一样久,我觉得自己可以判断出你执行计划的时间、地点甚至是顺序,要不要试试?”碧娅娜有着纯真的表情,却说出极为残酷的话。 麦尔斯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掌抹去脸上的泥水。 “为什么要观察我?” “因为在这个车队里,你是最值得注意的人呀。情报贩子,暗杀高手,泰摩高地首屈一指的双面间谍,无影者麦尔斯,真是久仰大名。”碧娅娜地声音如轻风般刮入耳中,却在麦尔斯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你,你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变得锐利。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个身份才对,他是因为微不足道的盗窃案被抓入狱中的,或者说,是被故意抓进来的。他犯了大错,唯有如此,才能从强有力的追捕中逃出升天。若落入那些人手中,可不是坐牢服役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且,他一直自信,没有人可以识破他地真面目,因为他在进来之前,将知道他真身地人全都给杀了……应该是的,麦尔斯再一次于记忆中确认那些亡者地面孔 “真没想到,巴拉兰卡家花了大功夫却一直追捕不着的无影者,竟然早被捉进了监狱,不过大家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吧。我也是因为曾经见过你,所以才认得出来。” 可恶!麦尔斯在心中啐了一口唾沫。 “我没见过你,我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真无情呢,麦尔斯,你可是我的床上恩客呀。自从那一夜之后,我地脑海就被你的身影给占据了,和其他男人做简直味如嚼蜡,这也是为什么我变得如此放荡的缘故。来来,看着我,麦尔斯……”碧娅娜柔声说。麦尔斯不由自主依言而做。两人的目光对上时,男人好似一瞬间陷入深情的漩涡,在那双清澈中带着妖冶地眸子中被困束起来,“还记得吗?那年我十五岁。您是我第一位客人,结果我对您一见钟情。我哀求您留下,可您不屑一顾,那时的我,真是纯真又愚蠢。不过风谁轮流转,您又回到了我的身边。这一次,您可逃不掉了,麦尔斯。” 男人猛然惊醒,努力将视线从女人的眼睛中扯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没错。的确有这个可能,有哪个夜行者,会将每一次放纵时遇到的女人都放在心上呢?可是人生地际遇之偶然就是如此荒谬,在最不经意和最得意的时候,就会给你下绊子。 不过…… “我不相信你,碧娅娜。”他有一点十分确信,那就是自己从没有告诉和自己上床的女人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你现在不是承认了自己就是麦尔斯吗?”女人狡黠地笑起来,“得了,麦尔斯。我是如何认出你地,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认定你就是那个人,以及,如果你不带我走,我就会告发你。相信那些人并不在意你是不是真的麦尔斯,他们抓住你。就会有无数方法让你承认。没人可以不说的,你知道。” 麦尔斯急走两步。在车后推了一把,让它越过一道坎。 “我没可能帮得了你,我自身难保。” “不,你这个能力。” “为什么一样要我去做?即便你什么也不做,也可以安然离开。” “没错,可是那实在没趣极了,而且,我想和你一起离开,做一对亡命鸳鸯,你知道,我就是这种女人,我需要充满刺激的生活,而且需要一个精明强壮的男人。”碧娅娜看到监工在朝她招手了,“好了,我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大帮助,一会再见,麦尔斯。” 女人像只百灵鸟,轻快地飞过他的身边。 麦尔斯继续做自己的苦工,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意图,只是只有做些什么,才能将自己从纷乱地思绪中解脱出来,看清自己未来的道路。他最初纠结在这个名为碧娅娜的女人的真实身份上,他现在已经不相信她只是个妓女了。 或许她也是个间谍,在为什么人工作?这个理由很充分,那个行当的确有许多双重身份。不过这样一来,她究竟为谁工作?她想要什么?和自己一起逃亡,有什么好处?情报不足,那个女人对他几乎知根知底,而他对她一无所知,这让他落入下风。 思考陷入死路,于是他转移视线。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或许对方看上的真是自己的能力?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并不充足,肯定还有什么是她想要的。 她进入这个车队,又在这个车队离去,那么,或许她想要的东西就在这个车队里?这里有什么?除了人之外…… 麦尔斯地注意力再一次转移到自己打算带走的货物上,心中有一种肯定无法抑制地涌起。 这批运送至炼狱城的货物肯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他很想将货箱的盖子打开,将真相瞧个究竟。可是他必须慢慢去做,就像她说的那样,一会,她会来找他,然后让他知道,这批货物里到底有什么玄虚。 有没有可能,她在为蛇发者工作? 麦尔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虽然只是远远见过那个孩子一眼,也曾经和老蛇发者打过交道,但给他记忆最深的,还是那些冷血的女仆。 他不断挖掘这趟路途地过程,这批货物是从深水港起货地,和其他犯人不同。他从头到尾参与了整个押运的过程,这仅仅是一个偶然。他确信一开始,这里地都是普通的军需品,最昂贵地货物就是几件蓝色魔纹装备,不过他们在途中的城镇停留了数次。期间曾被支开,所以不能保证它并没有被掉换过,而且,从深水港出来的时候,货物并没有那么多,只是不断地卸货和起货的过程中。货物反而增加了。 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如果不是碧娅娜,那么连他也想不到其中另有玄虚。 就这样,麦尔斯边走边想。故意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不断向炼狱城地方向眺望的时候,也会犯一些吃鞭子的小错误。 监工和士兵头子上了一辆有遮蓬的大马车,这是士兵们轮流休息的地方,当男人们要在里边寻欢作乐,女人们就会出来。如果车队的头领霸占了那里,那么没有命令,所有人都不能靠近那里。 现在,从长长地车厢里传来娇笑,欲拒还迎的华声。以及粗暴的辱骂和剧烈的肉体撞击声和喘息声。 无论犯人还是士兵,男人还是女人,都视而不见,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有时候,女性士兵也会寻欢作乐,而有时候,士兵们也会加入进去。 不过,现在就监工、士兵头子和碧娅娜三人而已。 半个小时后,监工焕发出湛湛地精神走出车厢,从半开的车门。还能窥见里面的两人翻云覆雨的姿势。 士兵头子出来后,是另一名轮休的士兵,他还招了其他女人一起进去,里面有几个有味道的女犯人和女士兵。 行进的速度并不慢,车队很快就在麦尔斯看中的那处密林边停下来。士兵和犯人各自准备自己的午餐,麦尔斯被锁上脚镣,迈着受拘束的步伐,在林边拾了干柴。回到自己地车子边生火。 不一会。一个女犯人带着干粮和熏肉走了过来,麦尔斯和平常一样。毛手毛脚地和她调笑了一番,然后将这里的事情交给她,借口小解走到一边。女犯人盯着他的裤裆,勾引地给了一个妖媚的眼神。 麦尔斯确定自己的身形完全被遮住,立刻镇定下来,轻步走到板车前,再一次扫视四周后,钻进车底进行未完的活儿。他心中满是紧张和激动,留给他的最多只有十五分钟,然后士兵们就会来找他。 他卸下木板,将钉子扭出来,然后用这颗在之前的日子弄掉的钉子继续弄松其它的钉子。行动出乎预料地顺利,他在五分钟内拆下最后的一块货箱板子,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一个管子?他愣住了,手中是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管子,他想了想,拆开管口,里面是一堆黑沙。他凑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是什么?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也想不出是做什么用的,看上去,像某个炼金产品组件的一部分。 这个货箱里,没有他想要的武器,全是这种不知道做什么用地管子,似乎整个板车,运送地都是这个东西。 “麦尔斯,麦尔斯!”监工的怒吼让他惊醒,他听到了脚步声步步逼近,而且充满了怒火和焦躁。 他要将一切还原,然后出去告诉监工,自己还没逃跑,但是来不及了! 麦尔斯地瞳孔收缩起来,不过,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减缓。那双要命的靴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却将管子收进自己的裤腰后。然后,另一双小巧的腿赶上来,跳到监工的身上。碧娅娜放荡的笑声让他彻底按下心来。 “那个男人的玩意真小。”女人一语双关地说:“刚才不小心在树林里撞到他,正在解手呢,结果被我一吓,立刻跌了个够吃屎,真的是吃屎哦,嘻嘻。” 第106章 “好了,你这个骚货,竟然敢背着我看那玩意儿,我要惩罚你。”监工贪婪地笑,然后在女人身上摸索了一番,这才退开。 麦尔斯松了一口气,当他钻出车底时,一切都是安好的,那名做饭的女犯人望见他,立刻指着他大笑,所有人都望过来,嘲笑吃屎的男人。麦尔斯做出一无所知的神情,呆头呆脑地朝女犯人招手,哄笑声一下子掀翻了天。 女犯人朝他比了个拇指,然后拇指倒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胯下。麦尔斯的脸色顿时铁青,灰溜溜地跑到一边。 现在,他真正可以松一口气了,笑吧,你们这些无脑的家伙,尽管嘲笑我吧。 他感受着腰后那坚硬的管子,心中有种隐约的想法。 “看吧,如果没有我,你可做不成事儿。”一只手悄然搭在他的肩膀上,将男人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你!”他像见了鬼一样盯着女人,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 是他在剧变后,感觉点麻木了?不,当然不是,他觉得,这是因为这个女人一定藏着一些伸手,她可不像一个单纯的妓女这样简单。 “拿到了吗?那东西。”碧娅娜眯起眼睛。 “那是什么?” “好东西。” “你想要的是这玩意吧。”麦尔斯觉得现在可以谈条件了,“不过,我不想给你,除非你告诉我那是什么。而且,那玩意在逃跑时一点用也没有。” “当然有用。”碧娅娜上前要碰他,但男人却警惕地退后了一步,保持两人间的距离。碧娅娜举起双手,笑道:“别紧张,我只想让你放松一下。”她暗示性地舔了舔嘴唇。 麦尔斯不为所动,不言不语地紧盯着她。 “好吧。”碧娅娜从自己鼓鼓的胸沟里掏出一把钥匙,“我想,比起那玩意,你更需要这个。” 麦尔斯只思考了一秒钟的时候,便将管子取出来,抛给对方。 “要行动的话,现在就开始吧。”他妥协了。的确,无论有什么谜团,现在也只有合作一途可走。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十六章道路 密谋像深海鱼一般,在许多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游动。在麦尔斯和碧娅娜命运般相逢的同时,距离两人只有数百公里的女妖塔中,碧达夏雪再一次踏入了女仆卫队的地盘。在十二层深处的一个单间女仆卧室里,她见到了阿雅。 女孩正好奇地打量自己的新房间,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身为一个新人,竟然能够拥有单独的卧室。不过这间卧室的位置有些不如意,或许有人会喜欢这种藏在甬道深处,四壁没有一扇窗户的厅房吧?但这人肯定不会是她。虽然房间面积很大,甚至让她觉得有点儿空旷和寂寥---这也是因为这个房间里除了必须的最简单的家具外,并没有多余的摆设的缘故----但阿雅觉得除了有张舒适的大床,以及那些华丽的装饰外,简直和牢房没什么区别。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要在这个地方呆上大半辈子,就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 和直属上司兰的会面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切公事公办,虽然对方显得很热情,但阿雅总觉得自己两人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这让她无法感受到类似和女仆长闵莎相处时的感觉,因此稍微有些紧张,不太习惯。 是的,只是不太习惯,仅此而已。阿雅背着自己的包袱,被女仆带至自己房间时,才从一种由衷的怀念中清醒过来。 她是如此想念第三层的女仆伙伴们啊,可是走进这个房间,她的世界似乎就被切割成了胡不相干的两部分。 “闵莎跟我说过你的事,说实在地,我十分欣赏有活力和干劲的人。”兰的话回荡在阿雅耳边:“希望你尽快进入状态。训练从今天开始,我们非常期待你的成长。” “啊,是……是!”阿雅虽然仍旧有些困惑,但仍旧鼓起精神答道。 “很好,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这些课程我可不觉得你可以轻易完成。”兰转着鹅毛笔说。 阿雅觉得这是一记下马威。但是从兰的语气判断。又有些不太像。总之,无论如何,她并没有危言耸听的理由。 阿雅顿时在脑海中勾勒出自己天旋地转地惨象。 “可,可是,长官……” “叫兰大人就可以了。” “是地,兰大人,为什么要找我呢?应该有可以轻易完成这些课程的人选吧。”阿雅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很简单。”兰思量地用笔端戳了戳本子,视线抬起来。“虽然在过程中会遇到许多困难,但就最终目的来说。你才是能够完美达成任务的最好人选。” 阿雅张大了嘴巴。她根本想象不出,究竟是有什么事情是只有她才能办好的。但是,如果兰的话是认真的,那么她在意外之余,也不禁感到丝丝地兴奋。 可是,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 “具体地事项,在你完成训练前,不能多说。”兰似乎看穿了阿雅忐忑地心思,提醒道:“虽然你是最好的人选。但是。如果你不认真去做导致某些状况……我会一丝不漏地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闵莎和主人。” “不要!”阿雅闻言,好似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激动地双手拍在桌子上,“我一定会罄尽全力,这可是我的座右铭!” “很好,那么,除了训练之外的其他事情,你都无须理会,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鸠。”兰解释道:“她是特别安排照顾你的女仆,虽然给你的是单人间卧室,不过在训练期间,她会和你住在一起。” “啊……好,好的。”虽然有些意外,但意外过后,阿雅又觉得这才合理,“请问,训练内容是什么呢?战斗?” “嗯……”兰地眼睛眯起来,让阿雅觉得是种幸灾乐祸地笑容,“战斗当然也要学习,不过那不是重点,内容就先保密吧,反正你很快就能知道了,我可是特地为你请了一个大有来头的教师哟,尽管期待吧。”阿雅从回想中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完成了房间地布置。包袱里的每样物品都井井有条地放在它们该在的位置,单调寂寥的房间,顿时焕发出新的活力。她满意地点点头,抱过一个南瓜脑袋的布偶,把自己摔在富有弹性的豪华大床上。 当碧达夏雪进来时,阿雅正猜测着自己的教师会是什么模样。 “看来兰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原石嘛。” 阿雅被突如其来的话声吓了一条,顿时从床上做起来。两个女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阿雅忽然觉得好似有某种气息如浪潮铺头盖脸地打过来,让她差点站不住脚跟。面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女性虽然面无表情,却有说不出来的气质,和她以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这位女性根本无法用来形容普通贵族的词语来描述,典雅、冷艳、高贵之类的词语也黯然失色。 只是,那种征服人心的感觉是如此深刻,让人觉得即便在她面前低头也不以为辱。甚至还带有一丝魔性,让人甘愿付出一切,只为了接近她,留在她身边,以图有朝一日能够将其征服。 征服和被征服的情感,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你,你是鸠……”阿雅的话刚出口,立刻截断了,她真的不认为对方会是一名女仆。她的视线逃避式地转到门口处,醒悟之前自己没有锁门。 不过她原本以为无论是谁,进入他人房间时都会敲门的,因为女仆守则上,这条规矩既醒目又靠前。 有人走到了门口处,这下阿雅可以肯定了,新来的人才是将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室友鸠,因为她的身上穿着女仆服。而且,虽然并没有穿上装备,仅仅是和自己一般样式的女仆裙,但那种随时备战地神情却是无可隐藏的。 鸠有着一头紫红色的头发,在白色头饰的衬托下,让人不自禁想起紫荆花,真是个花一样的美人呢。阿雅想。大概和自己一般年纪吧。她没有看得更仔细,便将目光转回身前那名带有魔性的女人身上。 她就是那名教师吧?女孩理所当然地想到。 “很高兴认识你,阿雅,你可以称呼我碧达女士。”碧达夏雪带着审视的目光,绕着女孩转了一圈,阿雅地身体僵直得如同刚成形地雕塑一般,“我们相处的时间不会太久,虽然你需要学的东西很多。但是,还是让我们尽力而为吧。” “是。是!”阿雅吞着唾沫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实在太紧张了,“请,请问,碧达女士,我需要学什么呢?” 碧达夏雪转回她的身前,稍稍勾起嘴角,这让阿雅眼前一亮,但这依稀的笑容立刻敛去。让人不由得怀疑它是否出现过。 碧达夏雪没有回答。只是回头和在门外等候的女仆鸠点头示意。鸠走进来,施礼。如同从范例的模子里塑造出来的动作,没有一丝瑕疵。阿雅这才注意到,她地手中提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格子花纹的餐巾,看不出装了些什么。 那是见面礼?阿雅想起自己刚成为生活女仆时,自己地同居伙伴也是这么做地。 碧达夏雪挑开餐巾,露出五个红彤彤的苹果。 啊,真是见面礼。阿雅心怀感激地看了鸠一眼,不过令她惋惜的是,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冰冰的,就和守卫在办公室前的女仆护卫一样。不过你的好意我完全收到了,阿雅在心中用力地点点头。 碧达夏雪拿起一个苹果,在阿雅面前比了比,熟透的红色让女孩咽了咽唾沫。 “第一课。”碧达夏雪收回手,在苹果上啃了一口,点点头,然后将它放在女孩的头顶上,“学习站姿。” 第107章 阿雅顿时一脸苦色,她还记得自己在空余时间接受礼仪培训地日子,在比他人花了数倍地时间后,成绩才险险从低空飞过。那真是苦不堪言的经历,现在又要重复一次了吗?可是,战斗不才是女仆卫队该做地事情吗? 拜托,饶了我吧! “你应该有学过吧,现在重温一下,时间是三小时。”碧达夏雪的话将她打入噩梦的深渊。 当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展开时,修利文正从芭.巴拉兰卡的身上爬起来。玛莉亚掏出自己的手绢,为他擦干净下身,然后为他披了一件外套。芭匍匐在办公桌上,眯着眼睛享受着激情过后的余韵。那些从桌子上洒落的简报,已经被玛莉亚整理好,重新放回它们原本该在的位置。 虽然修利文并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如此热情而饥渴,但和她做这种事情的确很舒服,而且也有一种新鲜感,结果稍微放纵了一下,中午就快要结束了,而公事却还没办妥。 “起来吧,可别说你没力气了。”男孩拍了拍女人的屁股。 芭翻过身体,将纤长有力的右腿曲了起来,双手抱住膝盖,毫无顾忌地将私密处暴露在男孩眼前,更多的液体正从中漏出。 她用手指搅了搅,放进嘴边,露出品尝美味般惬意的表情。 的确蕴含着十分特别的力量,芭想到。而能够从对方的体液里分辨,甚至窃取这种力量,是她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就她了解的,每个人的力量都有两种性质,一种是扩展性,另一种是可变性。蛇发者所具备的力量的性质,却是她从未从其他人身上感受过的,一种几乎已经挖掘完潜力,很难再前进一步的扩展性,而另一种,却是几乎趋向无限的可变性。 这种捉摸不透,没有规则,随时都有可能改变形态和本质的力量,应该不是人体能够承受的。 芭心中暗暗吃惊,但表情控制得很好,没有露出任何端倪,不过。她实在不敢再做过多的探究,也不敢吸收这种毫无稳定性可言的力量,只有快速地将体液从身体里排出来。 “味道很好吗?”修利文突然问道。 芭愣了愣,笑着耸耸肩:“还不错,我以为男人都会喜欢女人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修利文觉得她地笑容中有某些东西悄悄敲击在自己的心房上。我真是问了个傻问题,男孩心想。 “抱歉。我只有十三岁。所以,如果你不喜欢,就别那么做了。” “真温柔呢,蛇发者。”芭温声道,“放心吧,如果是你的,我会很满足地吃下去。” “那其他人的呢?”修利文紧盯着她问道。 芭和他对视一阵,忽而扑哧一笑。 “真是个傻问题。” “啊。是吗?”修利文收回视线,随手签了一份公文。“如果想要跳槽的话。我这里随时欢迎。” “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对现在的生活也不是很厌恶。”芭跳下桌子,穿上玛莉亚为其准备地衣物。 “是吗?”修利文再一次抬头望她,“我是认真地。” 芭的手顿了顿,轻轻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你能在这儿停留多久?”修利文问道。 “这得看您了,您何时放我离开呢?”芭来到男孩的椅侧,侧坐在扶手上,手掌轻轻摩挲着他那略带着稚气的脸庞。光滑纤细的颈脖。以及青涩细腻的胸膛。 “你们准备来多少人?”修利文不答反问道。 “十三人的临时议会,分别代表十三个大贵族。七个鉴定专家,三百人的私人卫队,不过这点人在末日荒野可算不上什么,希望您能够给予向导和支援。” “什么时候抵达?” “两天后。” 修利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拿起鹅毛笔在上边写上数字,然后递给女人:“大致地分析,以及通关手令,已经包含在里面了。” “您真是太通明了。”芭在男孩脸庞吻了一下,手顺着他的锁骨和胸腹一直下滑,“既然如此,我们会有更多地相处时间,希望您能够满意。修利文地**,在芭的手掌中再一次燃起,就在这时,玛莉亚忽然出声问道:“分成意向如何?” 芭滑到男孩的下身,吞咽地发出模糊的声音:“您可以获得所有收益的三成。” 修利文发出满足的叹息。 玛莉亚则迅速在案桌上完成了协议书,然后抓住女人的后领,毫不客气地将她拽了起来,将协议书拍在她的眼前,发出重重的响声。 “那么,请签字。”贴身女仆地笑脸上没有任何笑意。 芭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名女仆,然后又转脸看向修利文,后者耸了耸肩。 “真意外。”芭笑起来。 “那么,再多考虑一下吧,我这儿随时欢迎你来。”修利文边说。 玛莉亚蹲下身体,在重新帮他整理好着装之前,接替芭之前没有做完地事情。直到男孩彻底释放后,便将口中的液体吞了下去。一边优雅地用手绢揩拭着嘴唇,一边对他道:“时间不早了,主人,下午地行程已经知会过对方,夫人希望您能够遵守时间。” “当然,现在就出发吗?”修利文闭起眼睛。 “是的。” “时间总是不等人,不是吗?”修利文站起来,接过玛莉亚递来的手杖,朝更衣镜指了指,对芭说:“如果我不在的时间有什么需要,可以向它祈求。” 芭露出一副没好气的神色,将它当成了一句笑话。 “或者,你可以到十二层找女仆卫队总长兰,以及第三层找女仆长闵莎,如果恰好碰到塔里的一名富有魅力的老男人,他是我的管家。”修利文欠了欠身,“那么,祝你休息愉快。” 玛莉亚也恭谨地朝女人行礼告别,跟在主人身后走出了房间。 芭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卧室,摇了摇头,双手高高支起,伸了一个懒腰,也走了出去。 门外带路的女仆正等候着她。 “您的卧室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有位客人想要见您一面。” 芭怔了怔:“谁?” “国王使者特兰斯大人。”女仆说:“他在第二层的客房等您。” “是吗?那个家伙。”芭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那里。”女仆指了个方向,是这条走廊尽头的房间。 “他在第二层,而我在十三层,所以,你去告诉他,如果他要见我的话,我在我的房间随时恭候。”芭撇了撇嘴角。 “我明白了,很遗憾,没有男人可以进入十一层以上。” 芭对女仆的回答十分满意修利文钻进马车,玛莉亚和赛巴斯安娜跟在其后,驾车的女仆为他们关上车门。不一会,车子稳稳当当地拐出了女妖塔的外墙。修利文用手指勾起窗帘,随意在街道两旁扫了一眼,在阴影中有什么人在注视着自己。这种感觉自从自己回到炼狱城后就没有消失过,只要他离开女妖塔,就一定会被某些人关注。 所以,他们一定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吧。修利文沉思着,反复咀嚼母亲的只言片语,试图挖掘出关于常青藤的更多资料。 不过,那些重要而关键的东西,母亲实际上根本没有说出来。例如,美杜莎家和她们的关系,既然是友非敌,那一定有着某些领域的合作;再者,母亲会否也是其中的一员呢?甚至连她们曾经做过哪些事迹,修利文也无从得知。而即将见面的那位伍德夫人,在本城的身份档案中只有寥寥几笔,很显然,被人有意抹去了痕迹。 这让他对自己即将造访的女性一点都不了解。 “玛莉亚,你见到那位夫人了?” “是的,她亲自接见了我,并对您的到来由衷表示欢迎。她为您准备了下午茶,以及一个盛大的欢迎晚会。”玛莉亚的语气中,透露出对那位伍德夫人的好感。 “她是个怎样的人?” “风韵十足的贵妇人,她的丈夫已经在五年前去世了,不过不可否则,她是那种在淑女名嫒中有着非凡号召力的女性。” “是吗?真奇怪,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修利文用手指敲打着窗沿,“玛莉亚,你也是本城的名嫒,在这之前也从不知道这号人物吗?” 玛莉亚温柔地笑起来。 “我还不够格呢,她所在的***,是我远不能及的。如果您能够争取到她的帮助,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会轻松许多。” “……我不信任那个女人。”蛇发者眼中闪烁着谨小慎微的光芒,只有这个时候,旁人才会从他的年纪和外表的蛊惑中醒悟过来。 “芭呢?您喜欢她?”玛莉亚忽然问道。 “当然,她的床上工夫很厉害。”修利文盯着贴身女仆的眼睛说。 “仅仅是这样吗?”玛莉亚毫不退让地对视着,眼神中充满了危险,“您该不会在同情她吧?” “你在开玩笑吗?玛莉亚。” “希望您记住,无论她如何悲惨,都是巴拉兰卡家的女人。”玛莉亚叹息着移开了视线,“就像您对我做的那样,您没有权力去同情她,希望您不要正视她的灵魂。” “我知道……我知道……”修利文喃喃地说:“我才不可怜她,她也不需要我多管闲事,我真蠢。” “没错,就像我不曾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一样,她也从未后悔过,只是……偶尔有些惆怅而已,所以,不要被女人的魔性迷惑了,主人。”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十七章黄昏碑文 苜蓿街是坐落内城南区的一条高级居民区,这里的房舍以精致出名,充斥着一种雅致的格调,以及来自不同文化的艺术风气。 第108章 在这儿居住的,大都是些致力于与物质生活无关的创作人群,例如历史学家、文学家、哲学家、星相家、艺术家……他们并不都是拥有在此处独立购置房产的人,但却无须将精力耗费在如何提高生活水平上。他们有不同的贵族家系赞助,而又远离交易性、博弈性和目的性极强的政治。因此,即便是在最为阴森的炼狱城,这里的生活也拥有着一种世外桃源的气息。 除非在精神领域拥有可以服众的造诣,否则,即便是富商、贵族和政客,也无法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 实际上,修利文最近一次来到这条街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他曾在这里学习哲学和历史,老师是在这两个领域颇有建树的知名学者,但对方并不是本城人,也不打算定居,他喜好旅游和冒险,经常前往被炼狱吞没,至今仍未收复的险境收集一些文物资料,挖掘过去的文物风情,试图在历史中找寻人类在战争罅隙中生存壮大的途径。 同时,这位老师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炼金术士,精于因地制宜快速制作实用性极强的炼金术物品。 虽然因为居无定所,又不善于演讲,因此一直以来,名声不是特别显著,他所撰写的文稿由美杜莎家进行编订和发表。修利文能够认识他,是因为他是修利文母亲年轻时曾经一起求学和冒险的同伴。 两人地交情很深。老师曾经是母亲的爱慕者,但最后却因为政治的因素,在情场上败给了老蛇发者。这让他从思维的世界里爬了出来,也因此痛恨政治,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学识,找到一个让人类的灵魂不受到物质左右的理想社会。但同时,受到挫败的影响,他的哲学观也变得稍微实际了。 就修利文所知,老师地确不是母亲会喜欢上的那种类型。因为母亲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朴素的唯物主义论者,虽然并不表现得对人和社会的关系有太多兴趣,但在这一领域,却拥有十分敏锐灵活的嗅觉。*****她从来不认为感情可以是纯灵魂性的产物,实际上,她对感情地认知。几乎完全是构架在物质上的----肉体、地位、身份和财富。 她如此认为,而且也如此实践,嫁入美杜莎家,正是这一实验的产物,如今,她还打算做些什么,就不是修利文可以猜到的了,但男孩可以肯定。母亲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如此在思想和身份上截然不同的两人。没能走到一起,是可以想象的事情。修利文从一开始稍稍为自己所仰慕的老师感到惋惜,但随后就明白了这一道理。如果母亲应是和老师在一起,一起会过得很不愉快吧,而自己也不会诞生了。 在主义和哲学地许多方面,修利文受到母亲地影响更深。 马车停在一栋十分宽敞的住宅的大门外,前院的围墙大约有一百公尺长,修利文在车厢窗口里可以看到延伸出墙外的阔叶木伞冠。以及从墙上挂下的藤蔓。天晴后,雨露挂在盛开的花瓣和绿叶上,显得娇艳欲滴。 此时已经接近午后三时,路上却一个行人也没有,从个别的院舍中传来乐声,宽敞平整地道路并不让人感到寂寥,反而升起一种悠闲的情绪。若是其它街道如此空旷,势必令人心中不安。臆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而此处,则让人觉得只是人们尚未从午休中醒来而已。 驾车的女仆在大门墙上按了一下。宅子里传出悠扬的钟声,不一会就有人打开大门上的窥格,女仆将拜帖呈上,于是大门立刻从里边拉开来。 女仆在宅子仆人的引领下,将马车停在前院中,很快又有更多的仆人前来迎接。她拉开车厢,玛莉亚和赛巴斯安娜走下来,然后托着修利文地右手,护着他走下踏板。一出了用沉厚地帘幕遮住的阴凉车厢,修利文立刻感到明艳地阳光当头罩下,活泼的热力似有万钧重一般,让他不得不适应了一会,才睁开眯起的右眼。 男孩拨了一下刘海,浑身上下沐浴在令人目眩的清雅中。 排成两行迎接来客的仆人们当然不会多话失礼,但的确在一瞬间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们之中有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本城的最高领导者,不过他的形象的确和他们想象中的有着天壤之别。 蛇发者的评论即便是在本城也不是很好,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庸俗的纨绔,不知事实的劣童,每天只懂得将时间浪费在美貌女仆身上。这让人不由得加以联想其真正的面貌,怀着妒忌歪曲高高在上者的形象,但是,面前这位沉稳雅致的男孩,再一次打碎了他们的妄想。 但是,没一会,惊愕过去后,他们又想,身为一个大家族的实际领导者,王国边塞的重要人物,正应该有这种风貌才对吧。 “欢迎您的到来,城主大人。”为首的一名身穿烫贴笔挺的黑白色礼服,男性管家打扮的女人躬身道,“鄙人是黑木庄园的管家,名字叫卡达索亚。” 尽管留着中性的中短发,但卡达索亚是个很有干练气质的美妇人,无论动作还是语气,都令人感到教条般的规范,亲和之余,又不失礼仪性的距离。 “很高兴认识你,卡达索亚小姐。”修利文眼光打量了一番。 这个动作被卡达索亚敏锐地察觉到了。 “主人刚结束午休,正在整装,无法贸然出迎。请见谅。”她说。 “没关系,看来我来得似乎早了一些。”修利文看了玛莉亚一眼,贴身女仆仿没有看到般,悄悄退后了半步。 男孩耸了耸肩膀。 “或许我可以在院子里逛逛?”他朝卡达索亚问道。 “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到陈列室里看看,在那里有几位学者先生正举办一场鉴赏会。” 修利文有些愕然。 “伍德夫人不参与吗?” “是的,若是其它时间,主人一定会参加。\\\\\\不过即便不参加,也会提供场地给需要地人使用。”卡达索亚微笑着,“这个庄园是半开放的私人沙龙。” “看来伍德夫人是位十分富有情趣和人味儿的女性。” “是的,那么您的意向是?我听说您是一位很有才华的炼金术士。” “那还真是谬赞了,实际上,我的炼金才华并不是很多。”修利文环顾一眼欣欣向荣的院子,手杖习惯性打着旋。“也罢,请带我去陈列室吧。” 卡达索亚再次躬身,道:“请跟我来。”便在前方带路,修利文、玛莉亚和赛巴斯安娜尾随其后。 直到四人的身影消失在正门后,仆人们这才毕恭毕敬地散去,有人带领驾车地女仆将马车停进车厩中。 这下,这些人又有许多闲资茶谈了。 穿过布置得舒适奢华的厅堂,修利文发现这里的器具和布置的确是沙龙的样式。随时准备有可随意躺卧的沙发。各种精致的冷品甜点。以及随时恭候待命地女仆。黑木庄园的女仆和女妖塔里的女仆,无论是在装束还是气质上,都有很大的区别。若将女妖塔里的女仆们比喻成深居鸟笼中的金丝雀,那么这里的女仆就可以称得上是大家闺秀,每一个人都有着极好的,宛如同一个模子刻画出来地教养,修改过地女仆服饰有一种高雅的品味。 修利文甚至不怀疑,她们每个人都可以与客人谈论人生、艺术、历史和哲学。并发表一些自己独特的见解,不过,倘若你想探讨的是关于政治和财富方面的事情,势必会遭至一种礼节性的淡漠。男孩再一次打量着她们的女仆服,偶然发现了一些开衩的纹理,心想,或许她们除了做个听众,还可以和男人交流其它一些东西? 修利文坏坏地勾起嘴角。 一路上遇到地仆人并不是只有女性。男性的外貌也是同样清秀和文质彬彬。而且服装比在外面工作的更为得体和雅致,白色的手绢打成三角。挂在胸前的袋口上。 走过一条回廊,四人离开了主宅,抵达深藏在后院的一座飞檐房舍。那决计不是王国特有的建筑形式,缺少刻板和厚重,却有一种跃跃欲飞的轻巧。全木制结构,却看不出钉子,每个结构间密合得很难察觉缝隙。拱廊和梁柱上有精美复杂地浮雕,修利文曾经在母亲房间地书籍中看到过同样的款式,但却认不出究竟是些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动物,又像是具备动物轮廓地某种符文。 “这是……”他有些迟疑,停在门外欣赏着那些花纹。 “我想您应该非常熟悉,这是阁下母亲,那位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令人心生赞叹和艳羡的夫人,从遥远的东方收集到的艺术结晶。”卡达索亚的语气中流露出憧憬,“您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最王国手艺最精湛的师傅们苦心研制的仿制品,真品留在恩雅家族的故居中。” 恩雅家族?修利文愣了愣神,但立刻想到,这是不是就是母亲曾经所属的家族?在成为“白”之前,拥有着恩雅的姓氏? “我想起来了,母亲可不常提起这个姓氏。”修利文试探着说。 “是的,那真是十分遗憾的事情。”卡达索亚沉重地说:“那曾经是比美杜莎更为荣耀,也更为久远的家族,可惜却莫名其妙地消失在诸人的视线中,白夫人大概是……” 她猛然惊觉修利文正盯着自己,立刻醒悟自己的失言。不由得惊恐地掩住自己的嘴巴:“啊,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件伤心事地。只是,那真的是学界的一大损失。” “没关系,其实,白恩雅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不是吗?”修利文掩饰着心中的激动说。 第109章 “您……在说什么呢?”卡达索亚的表情有点儿莫名其妙:“白夫人不是叫怀特.恩雅吗?” 原来如此,母亲的原名是怀特.恩雅?不过。的确不够白恩雅好听,修利文在心中说,不过他忽然想到,美杜莎家族的姓氏“白”,来源似乎有些模糊,他曾经翻阅过许多资料,但在比家族成立更早地一段时间。自己所了解的世界历史中,似乎都没有“白”这个姓氏。 也就是说,“白”这个姓,很可能是美杜莎家族的先人在家族崛起后才改的,这种行为被看作是和过去做个了断,期待自己的新生,在新晋贵族中并不罕见。 “我们不说这个了。”修利文先发制人,盯着女管家的双眼说。 “啊。是。是的,在下逾份了。”卡达索亚深深低下头,这位城主大人似乎对自己母亲地事情并不上心,这让她稍微有些失望。若是这个孩子,能够更像他的母亲就更好了。毕竟,那位夫人是她有生以来,除了主人外唯一的偶像。 她做梦也想成为那样有着独特灵魂和精彩人生的女人,但那始终只是梦想而已。好不容易等到了那位女人的儿子,才发觉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许不同。 卡达索亚快步上前,推开陈列室的大门。一股清爽干燥的空气从里边泄了出来,略微带着些异味,修利文知道,那是用以防止展品朽坏地特殊药剂地味道。待三人进入后,卡达索亚在后方关上大门。 随着砰的一声,热气和跃动都被关在了门外。让人不由自主受到寂静的感染。稍稍摒起呼吸。修利文尾随卡达索亚走向正前方的t字型楼梯,耳中只听到诸人的脚步声。以及扇叶转动的嗡嗡声。室内的空间比在外边看起来的要大得多,高达十余公尺地拱顶有繁华的浮雕,四壁则是一排排的彩窗,距离地面大约有三个成年人高,两侧的廊道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儿真像一座教堂,男孩想,或许那些展品对这里的人来说,就如同圣物一般珍贵吧。 第一层虽然也有展柜,在大厅的中间还有一个几个世纪以前的巨大石碑,但整体藏品就鉴赏和收藏价值来说,理所当然是远远不如楼上地。但是修利文仍旧在石碑前停留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这种类型地石碑。 它的材质更是修利文未曾在任何记载上得知过地,看上去并不是石头,也不是金属,看上去似乎有无数细密的孔洞,但用手摸上去,却无比光滑,还带有一种生物躯体般的温润和弹性。 “这是……活的?”他不由得脱口问道。 “当然不是,摸起来的感觉很独特吧?有专家说,它是某种已经在世上绝种的生物死后,尸体化成的化石。”卡达索亚笑着说。 在石碑前竖着一个名牌,上面写着:“黄昏碑文,约暗黑纪前八百年。” “黄昏碑文?这是石碑的真名?”修利文又问。 “我想是的,因为碑文上的字就那么写着。”一个声音从前方的楼梯上传来。 修利文朝声音来出投去视线,一位老绅士正拄着拐杖,老态龙钟地慢慢踱下来。他的左眼带着一玫单边眼镜,左腋下夹着一本砖头厚的书籍,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也布满皱纹,但仍旧能够看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轮廓。刀削的五官中,沉淀有一种朴素的研究者气质。整个人看上去,让修利文觉得有些熟悉,有点儿像自己的老管家和那位博学多识的老师的街合体。 “午安,麦克劳伦先生。”卡达索亚恭敬地鞠躬问候。 修利文也欠了欠身,他亦曾经听说过这个老人的明讳,他是众所皆认,拥有高尚情操和专业素养的古历史学家和古物学家,在这两个领域有着权威的名望。他热衷于开办各种研讨会,为年轻人于本专业的入门做指引,以及布施事业,是个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大人物。 当代许多年轻的专家学者在默默无闻的求学期间,直接或间接受到其研究方式和研究精神的影响。 麦克劳伦最著名的研究著做是《千年奇物》,里面罗列了已经被挖掘出来,以及许多尚未挖掘出,但可以找到明确佐证证明其存在的传奇物品。有不少制作于许多个世纪以前,自从炼狱入侵,人类历史记录发生断层后,逐渐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的奇物,就是依靠这本书指出的某些线索、可能性和取出方式挖掘出来的。 另外,其对历史进行研究后,也第一个准确地估测出炼狱结构,以及炼狱怪物行动模式的学者。 “午安,城主大人,还有卡达索亚。”老学者毫不倨傲地朝两人欠身。 “初次见面,麦克劳伦先生,虽然一直就很想见您一面,不过您出现在炼狱城的时间可不多。” “不,其实蛮多的。”老学者稳重地笑起来,“如果您真的明确指明,希望要接见鄙人,相信您会更早和鄙人见面。” 修利文点头笑了笑,说:“我十岁的时候就从老师那儿听说您的事迹了,所以,也知道您并不喜欢有人贸然打扰,喜欢自在的生活方式。” “哈,您的老师看来对我很了解,不知道他是否是我的故人?” “他叫做撒哈拉。” “撒哈拉?原来您就是他唯一的弟子?”麦克劳伦显得有些惊讶,“我已经有六年没有听到他的音信了,虽然他有时会将研究手稿寄来,但从不在上面写清楚自己的情况。他还好吗?现在在什么地方?” “谁知道呢?我这个老师可闲不下来,如今说不定正做在某个遗迹的废墟石柱上喝酒呢。”修利文耸耸肩。 谈到撒哈拉,两人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麦克劳伦笑起来:“的确是那个样子,说到这块黄昏石碑,难道您没听撒哈拉说过吗?这是我和他一起挖掘、整理并翻译的杰作,很可能是目前为止,人类手中唯一的一块第二纪石碑。” “第二纪?”修利文有些愕然,这个名词有些熟悉,他努力从记忆中挖掘它的来处,“是的,第二纪……我想起来了。” 修利文看着黑色的石碑,它的基座像个扭曲了的蛤蟆,有些怪异吓人,给人感觉是个邪恶的东西,说不定会有什么人会把它当作邪恶祭奠的道具呢。上面的文字也并不像是刻上去的,而是自然而然从石碑上张出来般,有些浑然一体的模糊感。 那并不是修利文熟悉的文字,也不是他从书本上认识过的任何文字。 这个石碑是老师的成果?修利文有些想呆了,撒哈拉从未和他谈起过这件事。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十八章学者们 现今人类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以末日之战结束之日为起始日的暗黑纪为第四纪,而由此为起点向前追溯,大约有八百年的千年纪为第三纪,这两个纪元是人类可以凭借史物作出具体考证的年代。而再往前,人类的历史出现断层,关于那时的物种、文明和生活只有从只言片语的传说中进行猜测。 在这一百多年间,那些原本就只在狭小范围内流传的诗歌、祷文和曲子已经濒临消亡。 修利文曾经认为,第二纪已经彻底从人类的历史中断裂,但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成功解读了第二纪文字的学者,其中的一位还是自己的老师。 这实在太了不起了!男孩心中无比震动。 文字作为文明的载体,它的功用以及重要性不言而喻。掌握了第二纪的文字,相当于已经跨入了那个神秘历史的大门,修利文忽然了解了自己的老师撒哈拉为什么总喜欢四处游历,显然对他来说,挖掘神秘而鲜为人知的过去,是比政治和战争更迷人的事情。 修利文在一瞬间,深深涌起想要追随老师的脚步的念头,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不由得苦笑一下。他想起了母亲、玛莉亚、兰和为整个美杜莎家族服务的人们,明白自己还有着无法放下的人和事,不能就这么撇下自己该负起的责任。 并不是每个人诞生时就是一片空白的,他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上,带着强烈的目的性,母亲很早很早以前,甚至是在他尚未出世之前,就一直告诫着他,讲述着他要做和该做的事情。如果将这些事情都放下,那么无疑是否定了自己活着的意义,更是一种对生命的背叛。 修利文摸着那光滑温润的石碑。心中不由得涌起“活着真好”地想法,正因为对生命,以及赋予自己生命的母亲有着深沉的感激,所以,他绝对不会肆意妄为,即便命运被拘束,也毫无怨言。因为他明白,他满足,自己得到的比失去的多上太多。 “能给我说说它讲了些什么吗?麦克劳伦先生。”男孩问道。 “当然。”麦克劳伦顶了一下眼镜。走到石碑前。带着一副迷幻的眼神盯着那些蝌蚪状的文字,“……空中的花园碎裂,洁白的羽毛遮天蔽日,巴哈姆特振翅高飞,勇者席森将艾美索亚举向天空|qi|shu|wang|。神圣之光划破天际,变数地力量扭转命运之轮,苍穹之路豁然开启,黑色地潮汐是梦的彼端,星星坠落人间,业火席卷大地。看,那三位一体的魔神啊……” 抑扬顿挫的诵声在感叹的尾句戛然而止。令人心中顿生从飞翔上升中猛然坠落地惊愕。 “很可惜。这并不是完整的碑文,而且,对于这些文字的解析,仍旧不是十分静准。”麦克劳伦叹息道,“你的老师说不定正在追寻碑文的残迹,若果如此,那他在这方面的成就势必已经比我高出许多了。” 修利文深吸了一口气,将缭乱的思绪从脑中扫出。 第110章 这块碑文让他产生了一些联想,但是。仅仅是这块残缺不全地石碑文字。是无法给予确切地答案的。 “那的确是非常遗憾的事情。”他说。 “好了,想必你也对这首诗所描述的场景有所感悟。那或许真和人类历史的谜团以及现今的处境有所联系,不过我能确定这是经过艺术修饰后的文句,而我也无法给予更精准的翻译,所以,想想就罢,不要太当真了。”麦克劳伦笑道。 “巴哈姆特和艾美索亚究竟是指什么呢?麦克劳伦先生,您怎么认为?”修利文有些心有不甘地追问道。“巴哈姆特这个词汇在许多传说中留有影子,那大概是一种被人们称为龙地生物,但实际上,或许也只是人们虚构地,毕竟在第三纪之后的资料中,从未有肯定地证据和描述确定它的存在。”麦克劳伦拍了拍手中的书说:“至于艾美索亚,或许是一种武器的名字吧,具体的形态我们也不甚明了,我曾经打算将它编入《千年奇物》中,不过……” 老绅士自嘲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那么做呢?”修利文看过《千年奇物》,可是上面的确没有这么一个名字。 “毕竟是连我也不确定的东西。”麦克劳伦耸了耸肩膀。 修利文一听到这句话,便大约明白这位可敬的老学者的治学态度了。现在老学者谈论这个碑文以及上面所描述的物事,大致是基于闲资茶谈的兴头。石碑在某方面来说十分贵重,但它却无法进入陈列室的第二层,似乎也没有公开发表以至引起轰动,很可能就是出于老学者的这种不确信。 他宁愿将秘密死守心中,也不愿意将揣测出来的不准确的物事来糊弄他人。 修利文不禁想到,老师之所以对他从未谈及此事,大概也是受到了这位老学者的影响吧。不过他自己倒是觉得,这两人已经十分接近真相了。 “真希望老师能够早点回到,让我们知道他究竟找到了些什么。”修利文由衷说到。 麦克劳伦微笑着点点头。 “您是来拜会黑木夫人的吧?”他转开话题问道。 修利文很快意会过来,黑木夫人指的就是伍德夫人,于是点了点头。“是的,不过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的确是,虽然我这时应该回去了,不过我想,您或许需要一个向导。”麦克劳伦的眼光中透露出征询:“楼上有一些朋友,我想您或许可以见见他们?” “当然。”修利文说:“不知道你们在鉴赏什么?” 男孩的视线落在老绅士手中的书本上。麦克劳伦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将书递过去,修利文接过翻了翻,那是一本极为专业和私人的鉴定书籍,内容十分高深,他最多只能领会其中的十分之一,更令他惊奇的是,书壳和内页四周的留空处用炼金术手法描绘了许多繁复如花的魔纹。 “在谈论最近刚送来地一些石像。您一定不相信,那是多么逼真精美,栩栩如生,不过最值得注意的是,它们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至少可以追溯到第三纪早期,不过我认为,那或许是第二纪的产物。” 修利文睁大了眼睛,视线从书本上抬起来:“真是太令人惊讶了。这里竟然有如此多第二纪的物品吗?” “不知道。所以,他们特地送来让我们鉴定,不是吗?”麦克劳伦大笑起来。 修利文将书还给老学者,试探着问道:“这本书是?” “一个老朋友最新的作品,还只是个具备大概功能的样品。耗资巨大,而且效果也不如预期。”麦克劳伦耸耸肩,“不过,我觉得是个很有前途的东西。” “谁知道呢……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专门给没有鉴定知识地大众使用地物品,我们管他叫做鉴定之书。x”麦克劳伦说:“只要使用它,即便没有鉴定师,也能够鉴定出书中内容包括的所有已知物品。这样。人们如果手中有一些需要鉴定的东西,可以尝试用它来鉴定。我们的本意如此,不过效果不是太好,这样也不错,至少我们不会因此失业了。” 说罢,老学者再一次畅怀大笑起来。 暂且不提其实用性和性价比,修利文一听到这么新奇的炼金奇物,立刻来了劲,毕竟。他曾经许下过成为伟大炼金师地愿望。并一直朝这条道路努力。而且,他从未想过。竟然可以用这种具体的方式,将知识和技巧结合起来,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炼金术的一个从未有人涉足的新领域。 比起现在做的似乎谁都有想过,谈不上“灵感”的小儿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这个领域的研究,以此来确定自己在这个领域地位置,在抵达炼金术最高地顶点前,这种令人耳目一新的项目,正是他所需要的。 这种迫切激动之情完全写在了男孩的脸上。 “这真是太了不起了!”修利文的声音有些颤抖:“请问,制作这本书的大师是哪位?” “她叫简金丝,如您所说,是为极具才华的炼金术士和博物学者。”麦克劳伦领着他走上楼梯,一边道:“虽然我也同意您的看法,这是件了不起的工程,不过也有很多人不这么看。而且,早几位赞助者因为这项研究地耗资过大,和收益不符,所以已经停止了资金、人力和宣传方面地支援。如果您有兴趣,那真是恰逢其时,实际上,我希望您能见见的,就是这位女士。” “女士?”修利文偏头问道。 “是地,无需惊讶,女性在这个领域比男性要敏锐许多,只是稍微喜欢钻牛角尖,所以成就才稍逊一些。”麦克劳伦上了右手的楼梯,停在门前,微带告诫地对他说:“请不要因为她的性别而有所轻视,简金丝女士是位极其敏感的人,如果您惹恼了她,她可不会顾忌您的身份,直接踢你的屁股,而我和老师都不会在这件事上维护您。”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复又变得诙谐起来,这让略微紧绷的气氛有了松懈的余地。 修利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当下小心谨慎起来,因为他真的很希望能够得到这个领域的创造者和先驱者的指点。 当下又一次整理着装,希望能够给那位简金丝女士一个好的第一眼印象。 麦克劳伦看到修利文已经准备好了,便推开门,侧身伸手,请他进入。门后原先细碎模糊的议论声顿时清晰起来,然后倏地停下来。男孩走进去,立刻看到五道讶异的目光投在自己和麦克劳伦的身上。 他顿了顿,才迈步继续前行,玛莉亚和赛巴斯安娜进入房间后,立刻静静地站到角落中。麦克劳伦急走两步,引领着男孩走到五人的跟前。这个展厅只有楼下面积的三分之一,空气可以说是有些冰冷,修利文的手臂泛起鸡皮疙瘩。四周的展柜用玻璃罩起。诸人围在最中心的展柜处,将玻璃罩掀了起来,朦胧地略带红色的冷光在四壁和罩子上反射,衬托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人们立于其中,就好似踩在黄昏的虹色云气中。 “您不是回去写稿了吗?”当先一位头发大都花白了的五十多岁的绅士困惑地对麦克劳伦你问道,然后落在修利文身上的视线有些醒悟,当下脱了礼帽朝男孩鞠躬施礼:“见到您真是由衷的荣幸,城主大人。” “看来不用我多做介绍了。”麦克劳伦微笑道:“不过想必大家都不知道。城主大人正是传闻中撒哈拉的唯一地弟子。很不巧,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诸人地表情都有些惊讶,看来都和撒哈拉相识。 “欢迎您,城主大人。”那位五十多岁的绅士在一次说到,这次他的语气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修利文觉得是因为自己老师的缘故,“鄙人叫克里斯。” 其余围上来地四位也依次自我介绍,两位男性分别年逾古稀和几近中年。老者干干瘦瘦,长脸和嶙峋的手腕让原本合身的衣物显得有些宽阔,好在衣料笔挺,不显得松垮而显得可笑。中年人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浓浓的贵族味,以及那种范例化的礼节优雅。那双精光闪烁的眸子似乎随时准备着钻入人心。探究深处的秘密,令人不禁有些拘谨。 另外有两名女性,一位是风韵犹存地近四十岁地贵妇人,表情刻板严肃,穿着朴素又一丝不苟,就像某些教会的禁欲修女。另一位则是更为年轻一些的,充满了这个年纪特有的干劲和活力的知性女性,容貌经过精心打理,显得端丽。发髻在脑后挽起。眼神很是尖锐。 修利文觉得她有些地方很像母亲,让他心生熟悉的好感。对比起麦克劳伦先前的描述,不由得猜想,这位女士大概就是简金丝了。 正如他所想,女人做了吻手礼后,将名字说了出来:“您可以叫我简金丝,很荣幸见到您,城主大人。” 她是这里唯一一位施以吻手礼的人。 另外,老年人叫做卡路里,他的名字经常和麦克劳伦一同提起,是相同领域地权威,两人亦是经常合作研究地亲密伙伴,麦克劳伦的大部分刊物上,都在协助者签名上写有卡路里这个名字。中年人叫琼斯,地确是一名贵族,不过祖上很早就从本家分了出来,到了他这一辈,已经不是什么显赫的家世,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是什么专业的学者,而自称是冒险者。 “他的喜好和您的老师一样,不过不如您的老师那样到处乱跑,在计划上可比他周详而有计划得多。”麦克劳伦拍着琼斯的肩膀说。 “原来如此,看来,您至少也是一位博物学家,不知道您有没有和我的老师撒哈拉先生结过伴?”修利文笑道。 第111章 “他?”琼斯毫不客气地嗤鼻一笑,但却没有任何恶意地调侃道:“他的冒险方式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活得下来,实际上,我对于他为什么现在还是把一大堆垃圾邮递给我感到万分好奇。” “您说话真不客气。”修利文耸耸肩。 “如果是对您说,当然会更客气一些。” 至于那位严谨刻板的中年女士麦斯,则是和简金丝一道进行鉴定之书研究的搭档,她俩的交情已经有十多年了,曾经一同求学于同一位老师。实际上,两人从小就在一块,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因为家庭的缘故亲如姐妹。而且,这位麦斯女士,的确是教会的成员----一个名叫“万物真理教”的不太知名的教派。 她似乎是教中的布道者,一开口就先阐述了一遍教义核心:“微粒形成了世界,愿您的灵魂无限接近于真理。” 修利文有些困惑,他实在不明白这番话的意思。 “这句教义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是由一粒粒无法再分割的基本存在构成的,这些微粒的数量和质量是固定的,由它们组成的物质的消亡并不是消失,只是失去了固有的模样。而这个世界之所以存在着相同的,且相对固定的形象,一定是因为有一个无形的模子,让那些微粒得以结合成模子的形状。”简金丝对他解释道:“不知道您玩过泥塑,或者用模子浇灌某种构造物吗?我觉得您一定有常试过,毕竟您也是一位炼金术士,而且还是撒哈拉先生的弟子。那些模子,就是真理,不过我更愿意称呼它为理型。既然存在模子,那么就应该有一个完全由模子促成的世界,那就是真理的世界,万物的真理都存在于那个世界中,而教义中说,人的灵魂,在未进入躯壳前,已经在那个理型世界中存在了。” 修利文有些明白了,因为简金丝的形容很形象,而且,他觉得这个教义还真是那么回事,至少它能够解释为什么物质通过某些方式能够相互转换,为什么不同的物质能够组成相同的形象。物质转换,塑形和结构,在炼金术课题中,是最基本的核心内容。 “的确蛮吸引人的,可是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您的教派和教义呢?”他的认可稍稍融解了麦斯女士脸上的严肃。 她稍稍勾了勾嘴角,说:“因为真理总是只有少数人才能看见和认可的,大家最先注意到且一直关注的,都是非理型的虚像世界,因此,才会对虚幻的物事那么上心。真是太遗憾了,大概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回归真理的世界,当他们于真理的世界中醒悟过来时,又该是如何悔恨呢?” 修利文并不太赞同这句话,虽然能够理解教义的一部分,但也并不是完全接受,尤其是其中的灵魂说。他的灵光在脑海中闪烁着,自己之所以不接受它,并不是因为它和自己曾经被灌输的认知相冲突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本能就觉得它不是正确的,这是完全由自己的灵魂和知识归结出的想法。 男孩不由得想起母亲的话:“人天生就有分辨事物正确与否的能力,因为人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一种规律且和谐的现象,和周围的一切紧密相连,通过这种联系,人们才能分辨出真实。当他无从分辨的时候,并不是丧失了这个能力,只是因为分辨的结果被他下意识忽略了,或是不经意,亦或是不想接受。” 修利文觉得自己如今正验证着这句话的正确性。 “实际上,我对你们现在正研究的鉴定之书拥有很大的兴趣。”他直接切入正题,“如果你们需要的话,能不能让美杜莎家贡献一份力量?当然,我本人希望,如果你们答应,请拒绝他人的援手,因为美杜莎家完全有能力独自承担这个任务,而且,本家族一向是崇尚独立自主的原则,我们不分享过程,只分享结果,尤其注重对作品所有权的保护。” 麦斯和简金丝有些惊讶,也有些措手不及,两人看了一眼麦克劳伦。 老绅士耸了耸肩膀:“请不要责怪我,只是,我觉得城主大人的诚心并不值得怀疑。” “贸然请求,恕我失礼了。我从麦克劳伦先生那儿看到你们的作品,且得知了你们的事迹,心中十分佩服,而且觉得排除目的性,这项研究本身也相当诱人。我的炼金技术不高,但还是希望能够参与其中,当然,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也不会放弃赞助的想法。”修利文十分诚恳地说。 麦斯和简金丝相视一笑,朝男孩伸出手来:“欢迎您的加入,我们由衷需要您的帮助。”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二十九章赫拉迪克 “你们是在本城居住吗?”修利文向两位女学者问道。 “不,如果您希望,我们可以立刻搬过来。实际上,我们的研究已经告一段落,先期的成果已经按照契约与合作者分享,现在我们都是自由身了。”简金丝的心情很好:“不过这项研究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所以为了更进一步,我们才出来寻访新的合作者。” “新的契约最快也需要明天才能签订,不过我可以承诺,这个项目将得到美杜莎家的倾力支持,而两位的待遇也将极为丰厚。我会在女妖塔中开辟专门的实验室,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整理好资料,做好迁移的准备,如果需要人手请尽管提。”修利文微笑道。 “请放心,我们出门前已经准备好了,如今只需要您派遣可靠的人手将那些资料送过来,虽然目前所接触的人,只有您将这个项目放在心上,但并不能保证就没有人想要窃取我们的果实。不是我自大,但我的确十分看好这个研究,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它会给人类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麦斯自信确凿地说。 “我能理解,而且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会派遣亲卫亲自走一趟。”修利文真情实意地说。 两位女学者对男孩的态度感到满意,她们确信,他的确是在乎这个项目的,毕竟他不仅是个大家族的领导人,也是同为炼金领域,拥有传奇名声的大师的弟子,这让他不仅拥有支援她们的能量,也有同道中人对技术地渴求。 “我已经等不及了。如果方便地话。城主大人是否可以立即发下手令,派人和我们走一趟?那是个十分隐秘的地方,离本城不算太远,或许明天签约了以后,我们就可以立刻展开工作。”简金丝的眼中透露出安耐不住的情绪。 修利文心领神会地笑起来。他对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情深有体会。在他构思并尝试制作“天马”地时候,总是嫌弃时间太短暂,而其它“琐事”占用了自己太多的时间。不过,这时“天马”的吸引力受到“鉴定之书”地干扰,不太那么扰人了。 “没问题。”修利文从口袋掏出便条本、鹅毛笔和印章,开始起草手令。 “您的笔……”麦斯注意到男孩的鹅毛笔并不需要醮上墨水就能书写,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在笔管中存放墨水?不错的构思,不过那墨水有别于普通的墨水吧?” “啊,是的。”修利文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这种不起眼的小点子竟然能引起大师的注意,“并不是什么复杂的配方。而且有些昂贵。虽然市面上没有,我觉得并不是什么了不起地东西,应该早有人做出来了,而且比我地要好。所以,这个就留做自己用了,而且,这种小成本的东西,实际也攒不了几个钱。” “不,那的确是很巧妙的构思。”简金丝嗅了一下。空气中飘散出一种独特的香味。 修利文注意到她的动作。于是解释道:“这种香味是墨水最特殊的地方,它可以让敏感的人迅速分辨出来。也能让墨水呈现出与众不同的特性,不好造假,是一种很方便地验证方式,当然,为了应付不同地情况,我配置的墨水还有很多种。” “不愧是撒哈拉地弟子,在功用性和结构原理方面,您具备着超出普通炼金术士的敏锐。:::”简金丝说。 “过誉了,虽然有些班门弄斧,但还是希望将来能对你们的项目有更本质的帮助。”修利文说罢,转头向后,喊来玛莉亚,他发现女管家卡达索亚并没有跟进来。 当玛莉亚落落大方地恭立在修利文身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位贴身女仆的身上。他们中大概除了中年人琼斯之外,都是一些没有法力,专注于事业的研究者,此时才注意到这个房间之外还有其他人。除了这名贴身女仆之外,身材火爆,体格惊人,在视觉上具备强大威摄力的女野蛮人静静站在角落,像是一遵金属雕像。 “啊,我想起来了,玛莉亚,是玛莉亚小姐吧?”琼斯拍了拍额头,“这几年我都不在城中,不过更早的时候,我可已经听过你的名字了,炼狱之花,是吧?” 玛莉亚不由得惊讶地掩住嘴巴,连忙给男人鞠了个躬:“很抱歉,我已经不记得您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玛莉亚。 “哈哈,都这么多年了,我当时也只是远远看过你一眼,不过真怀念啊,那时的人们,口中总说玛莉亚怎样怎样的……”琼斯津津有味地回味着过去,“现在你在为蛇发者工作吗?那位天空骑士怎样了?我记得你们当时已经订婚了。” 天空骑士佩恩,玛莉亚曾经的丈夫。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恍若近在眼前,又咫尺天涯的过往幻景浮现眼前,玛莉亚的心脏抽搐了一下,好似浸泡在某种又酸又辣,带着腐蚀性的液体里。她不自禁悄眼瞥了一下修利文,男孩正歪着头,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地望着她。 第112章 玛莉亚强笑了一下,琼斯感到困惑,不由得升起一丝忧虑,但玛莉亚迅速变得平和的笑容,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我和那个男人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希望能够成为美杜莎家的女仆,所以抛弃了他,现在我和我的两个女儿一起住在女妖塔里。”玛莉亚看似平静地说着,将一切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这种在自己伤口上撒盐的行为,才能让她感到灵魂的平静。 自己需要的不是原谅,而是惩罚,玛莉亚清楚这一点。无论是谁的过错都已经无所谓了,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深深伤害了自己曾经地丈夫。自己女儿地父亲。但她却不后悔这个选择,所以,如果这种对自己来说格外恶毒的说法能够让那个男人从今往后轻松一些,那她就这么做吧。 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气氛变得有些沉重。诸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们从这位贴身女仆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端倪。明明是如此貌美如花,散发出温和的气质。还曾经拥有极佳地名声,但她自承的行为却又给人不快。尽管如此,能够如此承认自己是个毒妇人的女人,究竟心里是何种想法呢? “这样……真是抱歉。”琼斯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为什么道歉,那是一种复杂纠葛地情绪。 “没关系,是我不好。”玛莉亚平静地笑了笑。 修利文将拟好的手令交给她,岔开话题道:“你带两位大师乘我的马车回塔里跟兰要人手,然后可以不用再过来了。” “是的,主人。xx” 修利文又对麦斯和简金丝笑道:“让你们见笑了。实际上。是我赶跑了那个叫什么天空骑士的家伙,因为我很喜欢玛莉亚。不过,希望你们不要因此心怀芥蒂,这种事情我并不常做。” 男孩的坦白再一次让众人惊讶,对他的印象再一次有所改观。 “我明白,我们明白的。”两人如此说着,匆匆向诸人告别,和玛莉亚一道离开了变得有些尴尬的陈列室。 “希望这里没有太过热血地正义伙伴。”修利文对剩下地男人们耸耸肩。 “这里的确没有。”麦克劳伦打破了沉寂,微笑道:“这个话题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我们来看看这个最近刚送来陈列室的东西吧。” 所有人都附和起来。于是一行人走到一直被忽略的展柜前。 那是一个金字塔状的罩子,大约有两米高。如今则在无形力量的支撑下悬浮起来,露出金属质感的基台,基台边缘有圆形的魔法阵,上面的花纹让修利文背脊生寒。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感受到规束其中地力量,这不是魔纹,而是符语,在末日荒野时,堕落者们用这种玄奥伟大地力量开启了通向痛苦之王都瑞尔的大门。 在女妖塔中苏醒后,他曾经再一次翻阅资料,想要寻找类似符文地踪迹,但没有任何收获,虽然有尝试思考如何将魔纹转化为符语,但因为工程量的精深和巨大,根本让他摸不着头绪。如今,他第二次看见了这种力量。 每一个记号就是一个符文,他将其当作某种繁复的,具备多种功用,而连接结构又尽可能简短完美的魔纹。符文结合成符语,因为信息量的巨大,以及连接结构的精简,让其拥有比魔纹更强大的力量。 这种形式对他来说很好理解,因为他的魔眼,有着类似的地方----点组成线,线勾勒出面,面构造出具体的形态,而形态组成世界----一种最简约的方式,几乎不浪费任何资源地,完美地构造出匪夷所思的世界。 若魔纹相当于线段,那么符文就相当于面,而符语则是某种力量的确切形态。 那么,修利文的思维扩散出去,在魔纹之前,属于“点”的基本构成又是什么呢? “城主大人?”麦克劳伦的声音将男孩从自我的世界中扯了出来。 “啊,抱歉,看得太入神了,这是魔法阵吗?这种形态真令人惊讶。” “没错,这不是我们常用的魔纹。”麦克劳伦说:“不过,也不是十分新奇,据我所知,你的老师撒哈拉,以及隐居在阿拉诺赫的塔拉夏大师都对其有研究。”修利文再次吃了一惊,抬起头盯着老学者,不过对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 “我对这东西可没太多研究。”他笑起来,指着基座上的雕像说:“看看,这就是我觉得应该属于第二纪的雕像。” 修利文赶紧将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投去。 那是一个人身,蜥蜴头,角质化的钩状手的怪物。不过整个身体已经变成了化石一般的东西,正如麦克劳伦所说,形状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会动起来。修利文悄悄睁开魔眼。没有错,地确是石像,而不是石化生物,因为内部地结构并不是纤毫毕现的内脏,而是完整一块的沙子。 “这是什么?邪恶祭祀的石偶像?炼狱生物?”似乎只有炼狱生物才能长成这样。不过他从来没有从任何途径得知这种生物的存在。 “我觉得是炼狱生物,不过据挖掘报告说,它有过被祭祀地痕迹。”琼斯插口道。 “从哪儿挖掘出来的?”修利文问。 “阿拉诺赫。是塔拉夏遣人送来的,他似乎在它身上碰到了难题,需要我们地帮忙,麦克劳伦是古历史和古物学的权威。”老人卡路里说着,耸耸肩,“正好我们都在炼狱城。” “知道我为什么认为它是第纪的产物吗?”麦克劳伦朝修利文问道。 修利文摇了摇头。 “你看这儿。”麦克劳伦拉着男孩走到雕像的后方,指着基台魔法阵内的一些文字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些文字有些熟悉?” 修利文仔细看了看,果然如此,只听麦克劳伦又道:“那和黄昏碑文是一个系统的文字。” “啊!”修利文轻轻惊呼一声:“它说了些什么?” 麦克劳伦凝重地抚摸着那优雅流畅的文字。道:“上面的这一行。是赫拉迪克。下面的一行,可以翻译成无魂之卡,不过塔拉夏送来地资料说,那仅仅是字面地意思,在祭祀中,它很可能也被称为解答者。” “赫拉迪克?”修利文拒绝着这个新名词。 “没错,赫拉迪克,在和第二纪有关的物品中,绝大多数都出现了这个词语。赫拉迪克。据我所知,那应该是一个文明的称呼。尽管我们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国家?亦或者是当时人类对自己所处纪元的称呼?”麦克劳伦站起来,转向修利文说:“现在,根据手头的资料,我想已经可以用赫拉迪克时期这个更具体的名字来表示第二纪了,我准备在以后的文献中都如此记录。而且,我能肯定,赫拉迪克时期的人类,很可能拥有着不弱于炼狱的力量,那些符文就是证明。那种强大地文明,却突然从人类历史中断层了,只可能因为文明内在本身发生了意想不到地剧变,并且遭到了强大的外敌攻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无法挽回。” 修利文有些明白老学者地猜想了。 “您是指,赫拉迪克时期的人类,曾经和炼狱作战,结果两败俱伤?” “是的,不过,这还仅仅是猜想而已。”麦克劳伦敲了敲额头,神情有些苦恼:“不行,我说得太多了,希望没有误导您,我所说的一切仅仅是猜想而已,并不代表正确。” “不!不!您的猜想我觉得很……了不起。”修利文连忙说。 “好了,您无须安慰我,只希望您今后遇到相关的事情时,不要固守我的思路走下去,或许您可以发现更多更准确的线索。”麦克劳伦的笑容有些疲乏,似乎之前激动的阐述耗费了他相当多的精力,或许在反刍自己那些想法的同时,诞生了更多的想法吧。老学者好似被什么怪物追着一般,略显焦躁地说:“不行,我要回去,要将这些东西写下来!城主大人,请恕我中途离场,实在是失礼之至。” 修利文连忙宽慰他:“没关系,我能理解,而且,也希望您新的作品早日问世。我想要送您一城,不过可惜我还有约会。” “是的,约会。”麦克劳伦想起来了:“我们在晚宴时或许还会见面的,不是吗?”他的问题是朝向他的同伴卡路里和琼斯。 “的确如此。”两人点了点头。 琼斯问道:“城主大人,您还要继续观赏这座雕像吗?我准备和麦克劳伦先生一起离开,要为近期的末日荒野之行做准备。” “您要去末日荒野?”修利文皱起眉头:“可以晚一些吗?现在的情势相当不妙,黑暗兽潮随时会爆发。” “我准备近距离观测兽潮的形成。”琼斯露出一个极有魅力和热切的笑容,“而且,我还想看看坠落的巨轮之月,关于这事,我正想向您提出申请。” 修利文不做声了,他紧盯着这位极具冒险精神的中年学者,想要从他的表情从看出他最真实的想法。虽然并没有公开禁止冒险者出入末日荒野,但他的确发布过命令,只有提交过正式申请并经过审核的人才是进出,目的就是为了最大程度上干扰堕落者以其勾结者的后继行动。尤其在确定了月石具有特殊功用后,这一审查的严格更是提升了一个等级,并在月石周边发布了禁行令。 现在,这个男人说想要进入禁区?若不是自己来到了这座陈列馆并有所收获,心情颇佳,一定对他不假词色。修利文想,这还真是一个懂得把握时机的男人。 “好吧。”他还是决定了放行,“你可以加入我们的一个支队,但只能一个人,而且,不能私自脱队。”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第113章 琼斯鞠躬道。 这时,诸人身后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了。修利文转过头去,只见卡达索亚快步朝自己等人走来,分别向各人行礼。 “夫人已经做好准备了,请城主大人移步。”她对修利文说。 “看来我也是没机会再欣赏这个东西了。”修利文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解答者”雕像。 “此处随时欢迎您的到来。”卡达索亚说着,又转向三人问道:“夫人在庭院准备了下午茶,请问各位要一同过去吗?” 麦克劳伦疲惫地摇摇头,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在另一边,卡路里和琼斯不知道操弄了些什么机关,那个金字塔形的玻璃罩子徐徐落下。修利文在罩子完全落下后,又蹲下来查看接合的地方,却发现透明的玻璃竟然和金属基座融成了浑然一体。 在陈列室低沉的虹光反射下,解答者的蜥蜴头,似乎带着某种思索的表情,但这种思索隐隐带给人不安的感觉。“我们和麦克劳伦一同回去。”卡路里走过来对卡达索亚说:“不过,我想晚上应该还有见面的机会。” 卡达索亚了解地点头应是。 于是,一行人走出了陈列室,然后在抵达正厅前分手了。修利文尾随卡达索亚走向后边的庭院,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在阴冷的陈列室中发生的一切,让人不由得心生虚幻感。他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捕捉到命运轨迹的感觉。 然后,他想到了伍德夫人,这位很可能隶属常青藤组织,还拥有一个罕见的陈列室,以及广阔人脉关系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十章黑木夫人 位于宅子后方的庭院从正门处是完全看不到的。穿过曲折的幽廊,修利文眼前霍然开朗,整洁的草坪铺设有卵石路,七色的卵石叠成神秘的圈形图案。曲径通幽处,是伞冠宽厚的树木,以及赏心悦目,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的花圃,但并不是花圃中才有花。草丛中,这一丛,那一丛,被雨水洗涤过的苍青天幕下,花朵娇艳盛开。当修利文走在卵石小道上时,天空飘来稀白的云气,光线顿时一黯,有一种沉淀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听到水流声,朝那处望去,原来还有池塘和假山。这些景致,这种情调,并不是王国特有的风格,很难在普通贵族的宅邸里瞧见,但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联想到主人的品味,令人心声憧憬的好感。 在草坪上撑起数枚遮阳伞,和摇曳的青草与鲜花交相辉映,宛如也变成了花朵一般。 贵妇人在女仆的侍候下,悠闲地在桌边品茶,她抬眼瞧见男孩,立刻朝他招了招手。 “您的大驾光临,真是让人不胜惶恐。”她站起来迎接修利文,伸出手来,修利文献上吻手礼。 “祝您容颜永驻,伍德夫人。”他说。 伍德夫人从气质上看,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可是容貌、身材和肌肤却不显得衰老,眼角和额头甚至不见一丝皱纹,让人怀疑不超过三十岁。修利文地母亲无论气质还是外表上。都比她年轻得多,不过他仍旧不由得将两人私下比较。母亲的气质更要阴沉且年轻许多,若谈起“贵妇人”这三个字,还是眼前的女性更为相称。 她穿着连衣的束腰蓬裙,有宽大高耸的肩袖,但没有领子,襟口开得很低,露出雪白的颈子和优美的锁骨,露出半截的胸脯显得格外坚挺硕大,格外夺人眼球。肌肤触感十分柔软光滑。而且显得健康的白皙,和母亲那犹如被夺走了生命力般的苍白截然不同,但她地面容轮廓又格外的雍容温和。可能是玛莉亚未来的写照吧。若是玛莉亚能够抵达相同地地位地话。而且伍德夫人的眼眸并不像母亲那样,隐藏着超过本质的光和热,仅仅是暖冬地太阳。让人打心里感到舒服。 “虽然我已经在城里住了很多年了,可还是第一次见到您呢。您的父亲,那位可敬可爱地老头子,倒是经常交往,可惜他死得太早了。”伍德夫人直白的语言并不会让人觉得不快,就像是老朋友在娓娓而谈。 “您曾经和父亲大人一起共事吗?”修利文问道。 他在伍德夫人的示意下,在桌子的对面坐下来,赛巴斯安娜伫立在距离他一公尺的身后。女仆立刻上来倾茶,红橙色的透明液体在杯中旋转,腾起的热气夹杂着沁心的香味。似乎连时间的脚步都不由得减慢了。修利文之前在陈列室中激荡地心情。顿时松弛平缓下来。 “我和您地母亲是多年的手帕之交,通过她结识了您地父亲。已经有很多年了。不过我不太适应女妖塔的环境,因此都是他们来看望我,真是愧疚。而且在您的父亲过世后,我就一直深居简出了,和您的母亲也不太常相见,她还好吗?还是一直呆在女妖塔上边?” “是的,这次,是她想念您了,所以吩咐我来看看您。”修利文说了善意的谎话。 伍德夫人笑起来,唰地打开绒毛边的扇子掩在嘴前。 “您真是口角伶俐,真是有心了。”她欢快地说:“不过,说谎可是不好的哟。 “啊!我的确是真心的。”修利文的笑容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得了吧,她若没事,可不会主动来找我的,她的个性就是如此,我和她已经交往了那么多年,也知道她的性格,所以,您还是主动些,说说真正的原因吧。”伍德夫人捻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十分豁达地说:“我不会介意您是有目的才上门的,毕竟在解决事情的同时,我们还得渡过一个愉快的午后和夜晚,不是吗?” 修利文觉得她的话中带有某种暗示的味道,不过,他早从母亲那里了解了部分情况,所以也不多加揣测。 “如果您希望的话……”他露出一副苦笑的模样,从怀中掏出那枚常青藤戒指放到桌上,“这个……希望您能解释一下。” 伍德夫人眯起眼睛,审视了一眼戒指,然后将它拿起来,对着阳光细细地看。 “哦?看来您得到的不是假货,看来您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吧?” “不太多。” “是您母亲送给您的?” “当然不是,我母亲也有这枚戒指吗?”修利文好奇起来。 “当然,她当然有,蛇发者的妻子,都会有的,这是我们和美杜莎家合作的证明。看来她没有告诉您太多,是因为您还未成年的缘故吧。”伍德夫人将戒指还给修利文,“既然拿到了,就带着好了,那么,您想要问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修利文正要将戒指收入怀中,可他想了想,还是将它待到了右手的中指上,看上去似乎有些大的指环,猛地收缩,恰好套牢了中指。然后,体内的一部分法力被吸入其中,戒指的藤装纹饰有淡淡的紫色光芒一闪而过。 这是?修利文暗暗有些吃惊。“被隐藏了灵光的紫色魔纹装备,拥有四种元素抗性,可是十分难得的。”伍德夫人笑道。 “是哪位大师制作地?”修利文还是第一次拥有紫色魔纹装备。 暗金装备已经足够高档了。在美杜莎中也不是多到可以无视,他曾经用过的暗金色刺剑甚至是老一辈一脉相传下来的宝物,可惜,在末日荒野的惨烈战斗中断掉了,在这之后,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品。紫色装备的威力并不一定比暗金要好,但的确更为珍贵,因为它是唯一具备特殊抗性的物品,并不是每个炼金术士大师都能制造出来的。 “这是秘密。”伍德夫人用食指按住柔软的嘴唇,显出些许妩媚。但是她地眼睛要比外表的柔软敏感更为冷静。 “那我不问。”修利文点点头,继续将话题转回正轨,“这枚戒指是我的手下在追查一群逆贼时。从他们逃跑地地方找到地。” “也就是说。您觉得我们之中有资敌的叛徒?” 修利文点点头。 伍德夫人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半晌,才道:“白应该告诉过您。我们和美杜莎家的关系。” “是地,所以。我才来向您咨询,希望可以早日弄清真相。这件事是当前最迫切的事情,关系到本城地安危,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支持。”修利文在话语中放低了姿态,可是仍旧有些咄咄逼人的气焰。 “您真是血气方刚啊,蛇发者的继承者。伍德夫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她考虑了一下,说:“您的那位追寻叛敌的属下值得信任吗?” 修利文抿了一口红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的,我不会随便怀疑什么人。但正因为她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才不得不来您这里要个说法。毕竟,我们这一百多年来。一直合作愉快。” “是的,合作愉快,过去如此,将来也如此,只要美杜莎家还坚守炼狱城。”伍德夫人考虑了一下,说:“好吧,我会立刻派人查明这枚戒指是谁地。” “可以查到吗?”修利文皱起眉头,看向自己地中指,“要不要将它还给您?” “不,不需要,一人只有一枚戒指,既然它不是您母亲的,那么就一定是某个人地。她遗落了,自然不会再有,而且在理论上也不再属于常青藤。”伍德夫人摇摇头说。 “请问你们会从什么阶层查起呢?我希望能够快点得到答案。”修利文追问到。 伍德夫人盯着他的眼睛。 “看来您对我们不是太信任。“的确如此,不管我的父亲和母亲如何了解你们,但我却一点都不了解,您不能期望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能和他们一样对你们保持足够的信任。”修利文直言不讳,“我从不随便怀疑人,但也不随便信任人。” 第114章 “我想,我们需要找个机会加深一下了解。”伍德夫人勾起男孩的下巴,拇指在男孩清雅柔软的嘴唇上摩挲着。 “如果有必要的话。”修利文捉住她的手。 伍德夫人保持微笑地抽回手来,招了一下,伫立她身后候命的女管家卡达索亚立刻俯下身子,凑在她的嘴边。 伍德夫人跟她细声说了些什么,修利文即便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卡达索亚点点头,快步朝室内走去。 “我想,明天之前就会得到确切的消息。”伍德夫人朝修利文点头道:“在那之前,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晚上将会举行一场私人宴会为您接风洗尘,除了普通的客人之外,也有我们的人,您可以真切感受一下大家的热情。这里是不会有叛逆者的。” “我会期待的,不过,我可不认为您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修利文微笑道:“您说明天之前会得到消息,让我更确信了这一点,若是一无所知的话,这种效率即便是美杜莎也不可能有。“您在试探我?”伍德夫人惬意的表情忽然收敛起来,如同冬日的太阳一瞬间被乌云遮住,让人感受到上位者的压迫感。 “抱歉,实在失礼了,这是在下的一个坏习惯,若惹您不快,真是苦恼啊。”修利文苦恼地搔了搔脸蛋。 伍德夫人猛地用手掌压住男孩地脸颊。就像溺爱自己孩子的母亲惩罚孩子般,嗔道:“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臭小子。” “唔,我……”修利文手舞足蹈的样子让贵妇人扑哧一笑,松开了双掌。 “好吧,实话跟你说,您的部下拾到这枚戒指的地方,是属于我们的一处密道,当时有重要人士在那里开会,结果在您的部下抵达之前,与会者已经全员死亡。”虽说是重要人士。听起来是个重大的事件,可是从伍德夫人的语气和表情上却看不出来,“在您到来之前。我们已经开始调查了。敌人展现出来地力量很强大,看来它们又要崛起了……” “它们?”修利文注意到这个用词,并不是代指人类。 “您应该知道了吧?共济会。由不同来路的人士组成。” “是的。” “所谓共济会,当然是要共同渡过难关。相互扶持……它们彼此之间,原本应该是敌人地,可是有人类加入时,情势就不太一样了。现在和赫拉迪克时期已经不同了,人类更新换代,而它们地力量也未完全复苏。”伍德夫人的话语中,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惊天秘密若隐若现。 修利文地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来。 伍德夫人走过来,挨着男孩坐下,手指轻轻在他的腿里侧滑动。虽然应该是十分严肃地话题。可是语气却轻飘飘的。宛如在男孩的耳边吐气。 “我们知道的也不太多,但可以确定的是。天界和炼狱已经在很久之前就抵达了这个世界。”她说:“您的遭遇,散播的流言,以及塔拉夏大师,撒哈拉先生,麦克劳伦先生,以及怀着共同心愿的学者们的研究心血,正逐步逼近那个时代地真相。” 伍德夫人地语言将修利文的精神拉入一个宏大地历史画卷,这副画卷不仅存在着过去的景象,如今那些身处各地,志同道合的身影,也镌刻其中。他们走过险峻高山,迈过急流,深探无边的裂缝,钻入阴森的密林,走在被藤蔓和灌木遮蔽的无人小径上,与毒虫猛兽以及炼狱怪物们做争斗,从而进入这样那样的遗迹中,瞧见不可思议的宏伟景观。 “您知道吗?在您休息的每一个日夜,人类的究竟有多少知名或无名的人为了真理付出了生命?您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身为蛇发者,这是您注定的命运。这个共济会,是天界和炼狱合作的征兆,您非得破坏它们不可,让它们知道,联合并不能带来转变,否则……”伍德夫人宛如吟诵诗歌般,如梦似幻地呢喃着,“黑色的潮汐是梦的彼端,当星星坠落人间,业火将席卷大地。看,那三位一体的魔神啊,封印已经开启。” 女人的手在修利文大腿内侧逗弄,可是神情却一点淫糜也没有。修利文也似乎忘却那坚挺的快感,只是抵着下巴,静静地听着她的诗歌,那是和麦克劳伦所翻译的碑文有着微秒区别的词语。麦克劳伦看到了过去,因为他是历史学家,而伍德夫人则看到了未来,因为她是常青藤。 忽然,一个身影现身在眼角中,将两人惊醒。修利文和伍德夫人转过头去,只见卡达索亚急匆匆地走过来,她的神情在平静中带着一些不寻常的颜色。她来到伍德夫人身边,跟她耳语了几句,修利文仍旧听不清她们的谈话。 伍德夫人站起身来,对修利文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我去看看,请您暂且稍候,如果有需要,可以和女仆们玩玩,我相信在您的塔里,一定没有这类型的女仆吧。”说罢,她意有所指地黠笑起来。 修利文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彬彬有礼地起身躬送,目送伍德夫人和她的女管家快步却不失态地朝远方行去。他坐下来,捻起一块点心尝了一下,女仆赶紧上来为他斟满只剩小半茶水的杯子。 这里的女仆要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更加优秀,无论气质、手艺、相貌、身材还是别的某种只能意会的东西,都比在大厅中,以及在前院里看到的那些更为深厚。修利文觉得,她们应该是专门侍候伍德夫人起居的贴身女仆。 她们当然能够领会主人离开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但是每一个都落落大方,并不显得格外矜持,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主人一般恭谨立于左右。 不过修利文可不是色中饿鬼,他在此时于内心深处还保有一丝警惕心,在足够确定安全,或者能够得到额外收获之前,他不会轻易碰家外的女人。 “这个味道不错。”男孩百无聊赖地夹起一块点心,朝后一扔,点心稳当地落进了赛巴斯安娜仰天张开的嘴中,“你觉得怎样?” “我比较喜欢家里做的。”赛巴斯安娜说,不过,修利文知道,这并不代表什么,这个家伙根本没有味觉,说话和行动都是择取于情报系统中的相关资料。 这样的说法能够让修利文感到开心,这就够了。 修利文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一边抿着红茶,一边思考伍德夫人的话,并不是追寻话中的某些人生哲理,而是试图分析出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虽然之前交谈了许多,可是他仍旧看不清这个贵妇人,因为她所带给他的印象太单调了。 一个心怀梦想,拥有哲学气息,喜欢猎艳的贵妇人? 修利文摇摇头,她在常青藤中究竟是怎样的身份和地位?他正要询问,尽管觉得对方不会坦白,不过在那之前,她已经离开了。 忽然,修利文听到一声惊声尖叫,一股强烈的气息自宅邸中放射出来。所有人带着惊讶朝那里望去,只见宏沛的气劲似乎要将庭院入口的房舍四分五裂般,狠狠地从四壁和屋檐上穿透出来。 男孩立刻回过神来,那是伍德夫人的声音!他跳下椅子飞奔而去,一边喊道:“安娜,你先去!” 赛巴斯安娜闻言,立刻拔腿疾奔,三步两步就将修利文落在身后。厮杀声和破坏声从宅邸中传出来,交战的罡风像是要将屋顶掀开般,不断从裂口和门窗中涌出。赛巴斯安娜一头扎入其中,然后修利文就听见了伪女野蛮人狂放的嚎叫声。 交手了!是谁?共济会要斩草除根?修利文咬紧下唇,眉头皱在一块,对方的行动实在太过迅速了。 碎石块夹杂在劲风中朝男孩射来,修利文左右跃动,身形如同弹起的水蛇般,在缝隙间摇摆穿梭。然后撑在窗沿上,倏地一声钻了进去。飞灰飘飞,房间中好似笼罩着一层薄雾,有四人撕裂了风声和空气,激烈地厮杀着。 赛巴斯安娜和卡达索亚护着身后跌坐在地上的伍德夫人,因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开防线,所以不得不正面承受对方有意朝伍德夫人方向的攻击,赛巴斯安娜因为体质的缘故,显得无甚大碍,但卡达索亚已经明显落于下方,管家衣物被撕裂了好几处,露出带着血痕的肌肤。 但她的处境也没有落到岌岌可危的田地,似乎还能支撑一会。 两人的对手也俱是女性,做辅助攻击的是一个面容和身材都很普通的女法师。正面强攻的则是一位蒙面女战士,布衣套着紧身甲,轻装打扮的身材显得修长健美,但胸部却不是很大,双手更是持着一把巨大的双刃剑,如同车轮转动般飞舞着,气势惊人。 修利文弹出手杖前方的剑刃,却没有上前帮忙,当务之急,要先将对方的目的带走再说。只有这样,才能从本质上扭转局面。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十一章端倪 伍德夫人的发髻微乱,但浑身上下并没有受伤,在修利文搭上肩膀时,受惊地差点跳起来。 “您没事吧?夫人。” “没,没事。”她很快定下心来,深吸一口气,在修利文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们的动作好快,所以才变成了我们的破绽,不要杀了她们,要捉活的。” “我也意下如此。”修利文笑着宽慰着女人,刘海下的眼眸闪烁着不为人知的战斗光芒。 他就要将伍德夫人扶出去。 蒙面女战士忽然趟前一步,假意从赛巴斯安娜和卡达索亚的中间穿过去,当卡达索亚和她招架在一起时,却用技巧将她的长剑和赛巴斯安娜的双斧架在了一起。就在三人纠缠不清的时候,女法师凝聚了一刻长满刺的冰球,扔到修利文的身后。 第115章 修利文的魔眼传来警讯,他顾不得思考,立刻将伍德夫人扑在身下。 冰球在防线和修利文之间炸裂,无数冰刺向四面八方辐射。这种强大的法术在此时此刻使出来,正如同绝杀一般,修利文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否抵挡得住这些爆裂的冰刺,但至少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无法抵御。他回过头时,只听到陌生的女声咒骂一声,紧接着巨大的阴影追上朝自己射来的冰刺,双斧像是绞肉机一般,将它们砸得粉碎。 赛巴斯安娜就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墙壁,牢牢坚守在修利文的后方。 冰刺击中她的身体,发出一阵密集的金属撞击声。 寒冷的风暴席卷了房间内外,修利文视野所见全都笼罩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它的去势和来时一般迅猛,几息间就冲出了宅邸。修利文呼着白气,在危机一发时无法及时接受到地心悸在危机过去后猛地涌上心头。 伍德夫人在他的身体下瑟瑟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男孩从她的身上爬起来,心有余悸地环顾了一眼四周。 好似整个房间一瞬间被狂风吹到了冰天雪地里,几处花瓶打碎后留下地湿迹将碎片凝固起来。散发出锐利的寒光。 赛巴斯安娜胸脯上下起伏着,肤色显得苍白干脆,似乎有些不妥,她伫立在修利文身前,低头着,好似有一种东西压抑到了极限,即将从她的体内爆发出来。 修利文担忧地看着她宽阔的背影,那种身躯的起伏表明她在喘息,即便在黑暗洞窟的深处,厮杀最惨烈的时候。她也未曾这样喘息。 “安娜!”他叫起来。 “赛巴斯安娜没有回答,她 房间里的人都没有死亡,不过卡达索亚的情况并不好,她的腹部被一根冰刺扎中了,正躺在地上,艰难地抽着气,鲜血不断从伤口淌下来。 女法师和修利文地视线相撞在一起,溅射出激烈的火花,她示威般竖起法杖,可是修利文明白。她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在放出这种强大的法术后,法力循环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重建的。现在他们之间没有人阻挡,正是解决这个家伙的好时机。修利文微微蹲下身子。正要爆发出冲力,一个声音猛然插入两人之间。 “该死的!你想连我一起干掉吗?”屋角被扎成刺猬的厚木家具被女人举起来。狠狠扔到一边。 她的面巾已经撕破了大半,耷拉在右脸上。女战士一脸厌恶之色,将面巾一把扯下,她本来就不是适合藏头露尾的那种人,勉强自己实在不是一件舒心事。@@这下好了,再也不用为这破布心中嗑叨了。 同伴地生龙活虎顿时让女法师的脸色松懈下来。 “看……”她刚吐出了一个字,眼前虚影一晃,男孩以让她措手不及的速度冲了上来。 女法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一个巨大的剑刃如车轮般打旋。砸碎了男孩地残影。深深嵌入地面。她定睛一看,修利文已经回到了原地。手杖倒持在手中,就好似从未动过一般,只有那片刘海轻轻晃动。 他将目光转向女战士,女人沉稳地走到武器旁,将它拔起来抗在肩膀上。 “不要忽视我啊,蛇发者。”她眯起眼睛道:“这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然后转头对女法师说:“还有你,你是……” 话还未说完,箭矢地破空声响起,从窗口和墙壁上的破洞处,近十支刁钻的利箭钻进来,将女战士完全笼罩在其中。 她连忙挥剑扫落箭矢。 “快,杀掉那个法师!”伍德夫人尖叫起来。 她竟然又重返战场,拖着奄奄一息的女管家朝近处的一处破口移动。 修利文感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可是还未等他深思,如同化成石雕般舔拭自己伤口的赛巴斯安娜猛然仰头啸叫起来。没有任何法力爆发的征兆,因为她是没有法力的生命,可是当她撑开身体时,无法漠视地强大压迫感如同海潮一般拍打于在场所有人地灵魂上。 伍德夫人好似被吓坏了,呆呆地看着那道两米多高的巨大身影。迅猛地风从漏洞吹进来,兀地扬起一层白雾和烟尘的帷幕,众人的视野忽然一黯,女野蛮人的身躯藏在模糊不清的阴影中,一只眼睛好似森林夜晚的恶意窥视者般炯炯发光,令人心生寒意。 有一层薄薄的屑末从她的身体上落下,发出细碎的声音。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护卫将此处团团保卫,让侵略者插翅难飞。伍德夫人已经不再叫喊和逃跑,而是一边为卡达索亚包扎,一边冷冷地注视房间里的入侵者。女战士被箭矢牵制,一脸急切的环顾四周,似乎已有退意,而女法师已经开始行动了,她正以不注意就难以察觉的速度悄悄朝一旁的出口靠去。 修利文露出狼一般的笑容。从口袋中取出发夹,将刘海别起来。他决定要在其他人插手之前将事情解决,有时在合作者和敌人面前展露一下真正的实力。也是有必要的。 “杀吧,安娜!” 赛巴斯安娜势如千钧地从修利文头顶跳过,重重砸在女战士和女法师之前,它地目标是法师,那个让它感到疼痛的家伙。 虽然有些像是纯理性的生物,可是它地确有着一丝感性的痕迹,它们很早就发觉了这一点,所以才决定随巨轮之月的坠落降临人世,因为它们认为这是进化的契机。 它已经很久没有被一位尚未晋级大师的战士弄得如此狼狈了,这让它已经不刻意去想自己会否败在这个等级的敌人手下。可是眼前这位女法师却勾起了它不愿去想的事情。这对于感性一向平淡的它来说,是个难以忘怀的体验。 这种冲动是如此新鲜,如同漫漫长夜跋涉终于迎来黎明,原来它们一直只能看到门缝的进化开启了一道宽大地口子。()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姿态吗?实在太令人兴奋了。 所以,它决定遵从这难得的感性,去爆发,去行动,去杀戮。 “来啊,再使出那个技能。或者更强大的技能,否则你就要死了!”赛巴斯安娜狂乱地叫喊着,毫无节奏地,却如同暴风雨一般迅猛地挥舞双斧。 女法师顷刻间陷入死境。 而女战士也再没空去援助她了。虽然箭矢已经停止,可是修利文已经缠上了自己。她原本想要趁机捉住男孩作为人质。迫使护卫们放她安然离开,她了解伍德夫人,那个女人的眼中散发出诡计得逞的阴暗光芒,这让她心生寒意。 单凭自己是无法战胜对方的,女战士完全明白这一点,因为她擅长的是战斗,而不是思考。唯一能够扬长避短的场合,也阴差阳错地错失了,这难道也是在对方的考虑内吗?女战士不由得如此想到。 伍德夫人的目光如同毒蛇般仅仅咬在她地背脊上。让她难以集中起全部的精神。顿时在修利文轻巧快意地穿刺中落在下风。 这样下去不行!女战士拼着受伤后退两步,拉开和蛇发者的距离。意图重整旗鼓。她的左肩和腹部被钻了两个洞眼。实在太可怕了,这种穿透力和速度,或者完全接下,或者只消一个闪失,就会身负重伤甚至死亡,完全没有第二种可能。 这已经不再是仅仅用于玩赏地贵族击剑术了,曾经由剑术老师指点的击剑术,正试图借助强大敌人地鲜血进行献祭,在修利文手中重现剑术和刺剑本身最原本的杀戮形态。 修利文的身体如同蛇一般柔软有力,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在最短的距离内闪过女战士的攻击。他尚未睁开魔眼,可是一种无形的印象却经由非人的直觉进入他的脑海中,以极大地几率预知敌人地下一步行动。 他这下终于相信了,那枚先知之眼,如今已经和自己的魔眼融为了一体。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两者地结合,是否遵循着某种规律?但是他现在正享受着预知带来的,比在末日荒野时更为实际的力量。 他仅仅是刺,带有利刃的手杖似乎能够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角度以及每一个姿势刺出来。几乎没有能够阻挡他刺击的东西,空气中开始出现残影,当女战士挡下他的剑时,有时会升男孩在这一刹那刺出了两剑的感觉。 然后,两剑变成了三剑,还有增加的趋势,每一剑的力道对于她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诸多力道重叠起来,却让她在抵挡时第一次被撞后了。 无论心中何等惊恐,她都没时间依靠声音来表达了,在愈加紧逼的快剑下,她已经下意识敛起所有的精神。既没有发觉房间四周已经人影幢幢,也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女法师的尖叫声。 开什么玩笑!这个男孩已经超越了普通战士的境界了吗?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陷入自己最不喜欢的防守时,心中不由得闪过一种冲动,然后她迅速将冲动化成了行动。 大剑和刺剑彼此交错,双方身上同时溅出血花。修利文退后。女战士立刻紧追而上,又是双剑的交错,再一次给两人身上留下不太深地伤痕。 男孩霎时间明白了女战士的想法。他的眼眸中倒映女战士狰狞地笑容。 来吧,看看我们谁先死!她如此说着,法力爆发的气浪掀起男孩的外套,哗啦啦作响。 上啊!让她见识你的力量!折磨她!侵犯她!杀了她!声音在修利文心中嚣叫着。 修利文裂开同样疯狂的笑容,他不再退了,无视正面砍来的利刃,笔直迎了上去。他要在这一击决出胜负,比的就是速度,没有道理的,他就是有一种强烈的信心。 第116章 自己一定比对方更快! 可是在双剑第三次交错的刹那,修利文地魔眼一阵剧痛,这让他猛然察觉了自己不可思议的赌徒般的心态。在思维转动之前,身体像是被另外一个灵魂控制着,完全无视关节地抽身急退,强韧的腿部也禁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扭转,似乎发出惨烈的哀鸣。 修利文的身体向后飞了起来,就像承受不住迎面扑来的气浪般,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可是他逃过了一截。没有被利刃切成两半。 男孩心有余悸地爬在地上,呆愣地喘着粗气,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会有如此强烈的信心。好似自己不得不去那么做一般。 心中的声音好似从未响起过一般,他紧紧按住没有任何心跳地心脏。 对面挑衅而失望的视线扎在他的身上。修利文抬起头来,女战士全身浴血,伤势比他惨重得多,可是那股绝杀的疯狂气势,却昭示着她地胜利。 她俾倪地俯视着男孩,双手高高举起双刃剑,剑身上的红色光芒似乎有火焰在燃烧,看上去是要切下他地头颅。 “我说过,您会后悔的。”她说。 可是她的利刃挥下时。弯月形的气劲却是朝一旁观战的伍德夫人飞去。然后本人就被赛巴斯安娜如同抓小鸡般,从身后掐着颈脖。高高举了起来。技能在攻击到伍德夫人前就被护卫从一旁挡下了,女战士不甘又惊怒地挣扎着,在半空抖动双 她已经没有更多的战斗力了,剑被赛巴斯安娜夺了下来,远远掷入墙壁里。就算用双手死命去掰那五根手指,但就算自诩力量惊人的她,也不得不承认赛巴斯安娜的握力就如同铁箍一般。 女野蛮人的右手夹着女法师,女俘虏垂下头来,头发披露,没有半点动静,看不出是生是死。 修利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自己地狼狈被赛巴斯安娜地游刃有余衬托得更为强烈,可他知道,正如碧达夏雪说的那样,自己真正需要面对地,不是什么人类杀手,而是炼狱的魔神---那颗取代了他的心脏的梅菲斯特的灵魂石! “您没事吧?”伍德夫人提起裙角,匆忙走进来,拉了修利文一把。她脸上的关切并不似伪作,让人心生温暖。 贵妇人掏出手绢,为男孩揩去脸上的脏物,并帮他拍打衣服上的尘埃,还因为他身上的伤痕唉声叹气,好似全然没将他的差劲表现看在眼中。修利文感到一种异样的温暖,就好似母亲一般,可是若真是母亲的话,一定不会如此真切地表现,出来,反而会说出一些刺耳的嘲讽的话语,将关切掩盖起来。 但是,即便如此,修利文仍旧能够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溺爱,现在,伍德夫人的表现让他产生了同样的错觉。 她喊来医护人员,让他们围着修利文团团转,可是修利文觉得这未免大费周章,自己的伤势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严重。只有腿部稍微有那么点儿不便,可也没断,也还可以走路,根据自己的体质来判断,三四个小时后就会一如往常。 不过,男孩向来不太懂得如何拒绝他人的热情。 “卡达索亚的伤势如何?”他一边任由医护人员摆弄,一边向伍德夫人询问道。 “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要修养一段时间。”伍德夫人说。 “那真是太好了。”修利文由衷道。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您救了我一命!”伍德夫人牵起男孩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睛中绽放出迷人的神采。 “我可没发挥什么作用,说得志得意满,可是动起手来却被打得屁滚尿流,实在让夫人见笑了。”修利文耸耸肩,苦笑道。 “快别这么说!”伍德夫人轻呼起来:“若不是您将我扑倒在地上,我就没有机会来向您道谢了,您那时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死去吧?我看得出来。” 修利文看着伍德夫人诚挚的笑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莞尔一笑。 忽然身后传来骚动声,两人的目光转去,原来是庄园的护卫正尝试和赛巴斯安娜交涉,让她交出攻击伍德夫人的元凶。不过女野蛮人毫不理会,只是将猎物仅仅抓在手中,这种目中无人的模样似乎刺激到了护卫们。 “你们在做什么!退下!”伍德夫人愤怒地叫起来。 那些人立刻灰溜溜地退到一旁,私下怒瞪了赛巴斯安娜一眼。 女野蛮人将俘虏扔到主人身前,女法师似乎只是昏迷了,胸脯还在微微起伏。女战士一倒在地上,立刻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腿脚虚软得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她什么歪念头都不敢打,赛巴斯安娜的身影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她的头顶上。 “你们的动作很快嘛。”伍德夫人勾起她的下巴道。 “你这个叛徒!”女战士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然后将头转到修利文那里,“您没有听我的话,早点离开这里,您会后悔的。” “我不这么认为。”修利文平静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一定要坚持这么说呢?” 女战士转了下身子,似乎要向他伸手,可是伍德夫人重重踩在她的手掌上,修利文听到女战士骨节碎裂的声音。女战士闷哼了一声,虽然一脸痛楚,却硬气地没叫出声来。 “把她们带下去!”伍德夫人向下人吩咐道,然后看了修利文一眼。 修利文点了点头。 护卫们这下终于可以将俘虏带走了,当着女主人的面,他们当然不敢嘀咕客人们的不是。实际上,他们中不少人认为,若不是这个男孩自作聪明冲了上去,他们早就把这个女战士拿下了。明明没有什么本领,却还要逞英雄。 修利文当然能够猜到这些人的想法,但他根本没意思去理会,他在意的是赛巴斯安娜的情况,在她爆发之前,似乎有些不妙。 “安娜,你的身体如何?” “没问题,那种程度的冰冻,还无法对我造成实际伤害,只是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滋味了,那个法师真人吃惊。”赛巴斯安娜沉声道。 “我们还有机会见到她的,不是吗?”修利文这话是对着伍德夫人问的。 “当然,如果您在今夜过后还有精力的话。”伍德夫人话中有话地微笑起来。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十二章异动 修利文和伍德夫人并肩走出房间,仆人们一拥而入,开始收拾战后的残局。天色尚早,自从云开见日后,炼狱城的黄昏一向迟迟不肯到来,这也算是春天的特色吧。不过修利文不怎么习惯,有时会觉得这么明亮并不是件好事,光天化日之下,影子的活动反而不那么清晰起来。 他真的有些想念过去的时光了。 阳光不再如午时那般强烈,也不再炽热,但仍旧无法直视,给人一种要将自己压榨到油尽灯枯的感觉。 “看来我得整理一下了。”他看了看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说,“希望您这儿有准备合适的换洗衣物,否则我就得跑回去一趟。” 原本是可以参加晚宴的礼服,在战斗之后已经不成样子,不过是短短一刻钟的交手而已。修利文突发奇想,要是有能够自我修复的衣物就好了,不过也就想想而已,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可不是新鲜事。 “会有的。”伍德夫人笑起来,“不过,卡达索亚是指望不上了,她一直担任本庄园的总管,兢兢业业,我也没有准备替换她的人手,忽然发生了这档事,可真叫人头疼。随便让其他人负责今晚的宴会一事的话,我不太放心,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请您自便吧,恕我不能奉陪到底了。” “没关系。我相信今晚我们会有一个欢乐地夜晚。”修利文说着,献上吻手礼。 女仆将他和赛巴斯安娜带进侧院的一个大房,这个房间有独立的卫浴。女仆正准备服侍修利文更衣,但男孩婉拒了她,于是她告诉他,她会在房间外候命,便恭谨地出了房间。随手带上房门。 现在修利文彻底自由了,什么事情都得自己来,这对他而言可算新鲜的体验。他费力地解下又脏又破的外套,这些衣物有着优美却复杂的节扣,一个人的话,无论穿上还是脱下,都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因为一直有女仆帮忙,所以修利文对这些节扣地样式、位置和正确的解除方法有些陌生。 当他再而三陷入死结时,干脆用暴力将衣物扯了下来。反正这玩意很快就要扔进垃圾桶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主导着修利文,让他宁愿陷入与陌生的斗争,也不愿意让不熟悉的女仆进来服侍。 只有自己和赛巴斯安娜,显得有些空荡的房间,让他有安全感。 “安娜,过来。”他说,“把衣服脱了。” 赛巴斯安娜照他的吩咐去做。将观赏用途大于实际防护的软甲从身上退下来。失去了衬托,但那紧绷地肉体仍旧不显得松垮。在从落地窗外投进来的阳光中,散发出惑人的小麦色光泽。 修利文仔细检查了她地每一寸肌肤,发现和她之前说的一样,并没有受损的痕迹,不由得松下一口气。 不明缘由的警戒心让他希望赛巴斯安娜能够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有我俩去解决了。”他拍着女野蛮人的腹部说,她是如此高大,让他站起来也只能顶着那对有他头颅大的胸脯。 “我俩?不,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赛巴斯安娜豪放地拍着胸口说。 “很好。就是这股气势。”修利文环顾了一下室内地结构。朝浴室走去,一边说道:“要一起来洗洗吗?” 第117章 “当然。” 浴室很宽敞。()附有一个是十平方米的浴池,不过对同时入浴地两人来说恰恰好,因为赛巴斯安娜要占去很大的一块地方。她跳进池子里,将几乎三分之一的热水给溅了出来。修利文一个人是不太懂得如何彻底洗干净身体的,他回忆女仆服侍自己的过程,给水里放入了香精,剩下的就随随便便起来。 若是自己一个人,势必会因为厌恶繁琐的穿衣、洗澡、餐点,从而变得和那些平民一样庸俗邋遢吧。男孩有时会这么想,便又感到现在这种受到拘束的生活的好处来。 房门从外边敲响。 “大人,您地衣服到了。”女仆在外大声唤道。 “放在床上就行了。”修利文想了想,又叫了一份餐点。因为有下午茶地习惯,所以他午餐一般不会吃得太饱,但是今天不仅没有在下午茶时填肚子,反而进行了大消耗的战斗,他开始感到饥饿了。 反正晚宴最重要地地方不在于食物,而在于交际,那么在晚宴到来之前填肚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在炼狱城,男孩对这种宴会的态度总是尽可能的少。虽然并不会不习惯,但他不太喜欢在一大堆陌生人的地方你吹我捧,打探风言***。 太多不认识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总会让他不由得绷紧神经,而且有一种危机感,似乎有什么恶兽就潜伏在人群中对自己虎视眈眈。 即便善于察言观色,不过在宴会上,只用眼神交汇就能协商阴谋诡计的情况太多了,根本应付不过来。一想到在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阴暗的淤泥正渐渐累积,他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虽然就算没有宴会,这些污垢的小动作仍旧不会变得少一点,不过至少眼不见为净,不是吗? 在只有自己和赛巴斯安娜的令人安心的小世界里,修利文想了许多。当他打算穿上衣服时,终于不得不让在屋外候命的女仆进来了。这件衣服比他自家的更要繁复,这大概是因为家中地女仆知道他的喜好。特地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挑选简洁方便的款式吧,修利文对于眼前这身利用繁琐的纹理衬托出豪贵华丽的服饰根本没辙。 正如他所想,更衣的过程沉闷单调得令人窒息,他整整在更衣镜前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而且最后还因为款式地原因,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拘束感。行动不怎么方便。这和他的期望不同,若还有敌袭,自己又怎能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呢? 不过他没有过多抱怨,前文就说过,他并不是善于拒绝他人好意的孩子。 阳光的倾角更大了,不知不觉间,光线和颜色已经可以冠上“夕阳”的名字。修利文注意到庄园内的动静再一次大了起来,不过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他挥退女仆,将窗台抬起来,俯身去眺望外面的世界。 这里是住宅地第三层。视野十分宽敞,可以将前院、正门和之前吃下午茶的庭院的景色尽收眼底。 微风吹拂着他长发,刘海轻轻摇摆,让他感到一阵舒畅。这个庄园虽然在外表上比女妖塔更为温和舒适,可是给他地感觉却截然相反。 正门的喧哗声忽然大了起来,修利文朝那边望去,只见四辆货运马车正通过前院,在马厩前停了下来。仆人们纷忙地开始从马车上卸货。那都是些四四方方的大箱子。每一个都有半人高。他们忙碌了一阵,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了过去。 修利文吃了一惊。竟然是他以为必须要有一段时间卧床养伤的女管家卡达索亚。她似乎一直站在人群中,只是不太显眼。 修利文定睛去看,卡达索亚从一名车夫的怀中接过一个小匣子,她的动作表现出一种格外的慎重,显然那是十分重要地东西。 那是什么?男孩心中问道,尽管知道自己不应该太多管闲事,那是十分失礼的表现,不过心中却涌起蠢蠢欲动地情绪。 一个想法闪过他的脑际,那匣子中的东西。和自己的心脏有关。 这时。卡达索亚朝他这边转过身来,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女人朝他招了招手,看上去沉重的伤势,似乎已经没再给她造成不便了。 修利文颔首,然后放下了窗户,拉上窗帘。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匣子里放着些什么,于是朝房门行去。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响了两下,没有等待修利文的回应,就直接被外边的人推开了。 伍德夫人走进来,落在男孩身上的视线露出一丝赞赏,不过在修利文看来,针对本人地成分少了一些,更像是一种对自我品味地满足。 原来她喜欢希望自己穿这样的款式吗?修利文不禁想到。 “您这么快就过来了。” “是地,卡达索亚硬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她的伤势似乎也没严重到完全不能动的地步,所以剩下的事情只好让她操劳了。不过,我已经让人减轻了她的负担,相信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真是尽忠职守的楷模呀。”修利文由衷地道。 “的确如此,她是我最信赖的人。”伍德夫人走进来,坐在床上,双手向后撑在床垫上。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更为轻柔贴身的长裙,交叠的双脚,别有一番风情。 “她可是您母亲的崇拜者呢。”她说。 “我的母亲可没这么勤奋兢业。”修利文搬来一张凳子,在她身边坐下。 “是吗?原来您是这么看待她的啊……不过在我看来,她可是执着得很,而且总保持着一种不让他人窥尽全貌的秘密态度,似乎觉得其他人不可能办好事情,非得她自己亲自动手一样。”伍德夫人歪着头,带着一副欣赏的表情看着男孩,说:“这样的人,总是会强迫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勤奋呢。” 修利文觉得好笑,觉得这个贵妇人谈论的是另外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子,而不是自己那个悠闲而阴沉的母亲。 不过,这大概是每个人感官上的区别吧,修利文学过相关的心理学知识。因此不太在意。 他耸了耸肩膀,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您刚才似乎准备出去,有什么地方想去吗?”伍德夫人站起来,将修利文拉到大床上,两人翻滚在一起。 修利文停下时爬在贵妇人地身上,肢体触碰到她那柔软的禁地。 伍德夫人发鬓微乱,却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知性笑容,一点肉欲的成分都没有。 “我刚才看到运货进来的马车,卡达索亚从车夫那儿拿走了一个小匣子。”修利文说着,试探着将覆盖在她高耸的胸脯上的手紧握起来。 女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催情地香味,他在这点上绝不会认错的。 伍德夫人放松了身体,轻轻转了个角度,让男孩的手更方便地深入探寻。 “那种事情,有现在我们在做的重要吗?”她娇笑起来。 “您知道。从一堆毫不起眼的箱子里,忽然出现一个与众不同的精致匣子,而且还不是和货物搭在一块的……很让人好奇。对不对?”修利文的手从侧襟中钻进了伍德夫人地胸衣,肆意地揉捏着。 “我的虽然没有你那个女仆的那么大,可是手感也不错,是不是?”伍德夫人没有回答男孩地问题,只是咬着他的耳朵说。 修利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赛巴斯安娜,她环着手臂,靠在墙上,毫不忌讳地炯炯盯着两人。 男孩觉得伍德夫人的潜台词是要让他将赛巴斯安娜支开。不过他可不愿这样,单独和陌生人在一起。而且还是个神秘诱人的贵妇人,他可静不下心来。 “没错,很舒服,柔软,而且,您不觉得,让她在一旁看着,更让人兴致高涨吗?”修利文含住了她的嘴唇,一阵贪婪的索取。 伍德夫人只觉得一种热力随着那只柔软清爽的舌头在口中搅拌。猛烈地从腹部升了起来。让她地双腿之间热得出了汗。不过这种湿润的程度,理所当然还有别地什么。 她不再反对。稍稍推开男孩坐起来,要解开自己的裙扣。但是修利文按住了她的双手,在敞开一半背襟后裸露出来的光滑肌肤上抚弄着,轻轻顺着脊梁吻了下去。 “不要解开,我就要这么做,我要知道匍匐在我双腿间的,是尊贵优雅,受人尊敬的伍德夫人。”他俏皮地说。 “你这个坏孩子。”伍德夫人嗔道,但还是遵从了他的想法,也因为他的说法,他的年纪和身份,也让她感到一种亵渎、侵犯和堕落地快感,这种快感和她灵魂中地某种成分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她背向他跪在床上,让男孩在身后进入,冲刺,像骑兵冲锋一样,用长矛狠狠地将敌人贯穿。那身完整、高雅而华丽地装束完好无损,但手形的突起在衣内变换着形状。修利文扯着贵妇人的头发,如同暴虐的主人对待自己的坐骑,将她顶到更衣镜前,紧贴着镜面。镜子中不知廉耻的放纵身影在叫喊,在喘气,歇斯底里地求取更多,伍德夫人只觉得自己似乎迷失在一片白茫炽热,到处升腾起水雾的世界里,下一刻,猛烈的温泉喷涌就要将自己冲上天际。 可是在那之前,修利文停止了动作。 伍德夫人像是从遥远的天空坠落,一脸惶恐和焦急,双手探向身后,紧紧地抓住男孩的臂膀。 “不要!不要停下来!不要在这个时候!” “你求我呀。”修利文咬着她的耳朵说。 “我求您,我求您!”女人依言大叫起来。 “我没看到诚意,除非……”修利文给了她一点甜头,又停下来。“除非什么?您说,我全都答应您!” 第118章 修利文笑起来,镜子中的他,宛如头上长出恶魔的双角,让伍德夫人的眼神一阵痴迷混乱。 “除非你告诉我,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就是这个?”女人忽然笑起来,猛然间,那种迷乱的神情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又变回了平常那知性的贵妇人。 两人的视线透过镜子的反射撞在一起。 “那是一块石头。几天前,我的冒险团在鲁高因地区发现了它,和麦克劳伦正在研究的东西似乎有点关联,于是我让他们送过来。”伍德夫人牵起修利文的手,放在自己的胸部上,“您真是好奇又任性的孩子呢,城主大人,您满足了吗?现在,该来满足我了。” “错了,是惩罚您,伍德夫人。”修利文用力握着,在她的耳边调情道。 战况再一次进入白热化的状态,贵妇人比她外表看起来的更狂乱,修利文从她身上体会到许多精湛的技巧和深入骨髓的满足。 “我比你的母亲更好,是不是?”伍德夫人陷入歇斯底里,没行没状地嘶喊着,似乎连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没上过她?你想上她的,对不对?没关系,就将我当作你的母亲,和我一起,你可以体会到无尽的快乐。”她似着了魔一般叫喊着,猛然转过身来,将修利文扑在地上,两人的动作在高潮的尽头戛然而止,温流在女人的体内旋转晃荡溢出。她用力盯着男孩,好似要将自己的灵魂整个儿塞进去一般。 “来吧,修利文,加入我们,你会体会到这个世界上,有着比现在更痛快的事情,任何东西你都可以予求予取。” 修利文的瞳孔放大,身体在高潮中变得柔软,一个肯定的回答正要脱口而出,可刹那间便被他吞入肚子里。 这是一种已经烙印在本能中的习惯,他所接受的教育,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让他成为不会轻易许诺的人。 即便,对方是一直以来和自己家族合作,信誉良好,能量极大的秘密组织,而且,母亲似乎也是组织里的人。 两人静静对视着,下身仍旧密切地结合在一起,空气中弥散着淫靡的气味。 “太快了,伍德夫人。”修利文打破了这种静谧,“我会加入的,但不是现在,您应该知道,我还没有成年,没有这个权力。” “不,您已经证明了您的能力。在您之前,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单凭个人的力量击退痛苦之王的人,将来也不会再有。您知道吗?我的勇者大人,您具备着世界上对于人类来说最完美的形状,那些缺点和优点,都如同闪烁的星辰,让人深深着迷。我喜欢您,我爱您,从您救下我的那一刻起,这感情就超越了时空,超越了年龄,我想和您永远在一起。”伍德夫人的语气和表情,犹如一个怀揣着梦想的少女。 她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的模样,也让她失却了太多贵妇人的气质,变得更为年轻了。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伍德夫人,您应该知道。”修利文还没说完,就被女人用食指按住了嘴唇。 “没关系,万事都有可能。我已经想好了,而且今晚就是个机会,我们来进行一个盛大的仪式,在您真正成为蛇发者前,成为常青的叶蔓。您会发现,自己付出的是如此之少,而获得的,是如此之多,您会成为美杜莎家族史的新开拓者。” 修利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享受着贵妇人的温存,夕阳的金光从窗口更灿烂地洒了进来。赛巴斯安娜站在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角落里,同样静静得看着自己。 修利文再一次感到一种违和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一刻,脑中竟然闪过那名被捉住的女战士的身影。 房门再一次敲响。 “主人,宴会已经准备完毕,客人已经抵达。”女仆在外边说道。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十三章宴会 从下午五时三十分开始,陆续有客人进入庄园,到了六时的时候,大厅中已经人声鼎沸。庄园的马厩已经停满了车辆和马匹,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步行而来。大厅中已经撤去了沙龙的摆设,换上用于宴会的长桌和晚餐食谱。仆人们走马穿花地来往于杯筹交错之间,为盛装打扮的客人们呈上美酒和点心。宴会的主人还没抵达,这些人组成了一个个的小***,热情高昂或低声谈论着各自的话题。 阳光的热情尚未完全褪去,仆人们拉下了深色的窗帘,点燃三叉支架上的红烛。 麦克劳伦先生并没有食言,他和几位好友在十分钟前已经抵达庄园。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疲倦,在和修利文分手回到家中后,并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好好休息,而是立刻着手将一些想法记录下来,并以此为基点展开新一轮的调查。 卡路里看这位至交好友的眼神有些紧张,他知道这个友人干起活来的拼命样,按照他的记忆,这个年逾六十的老人已经连续操劳了两天,而休息的时间却不足十分之一,对此时的年纪来说,是个多大的负担。 “时间还多得是,别太拼老命呀。”和***里的其他热情询问工作进度的同行不同,卡路里一见面就如此劝告道。 “放心,我的身体可棒得很,你知道吗?我刚刚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纵观人类历史上所遇到地高智慧物种。大都是人形,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麦克劳伦疲劳的眼神中绽放着兴致勃勃地神光。 “是吗?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有趣的。”老头卡路里耸耸肩:“它能够保证我们不遭到它们的攻击吗?” “或许可以。我想,既然具备同样的形状,那么就应该有类似的审美观,甚至在某些深达灵魂的层次方面,也应该有些共通性。我们研究它,或许可以找到正确沟通的角度。” “你的意思是,现在之所以战乱平平,是因为我们沟通的方式不正确?得了吧,老兄。我们不需要跟那些家伙做外交,人类需要做地就是彻底地铲平它们,如果有可能的话。” “我想你做不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个世界上也没人做得到。”麦克劳伦并不着恼老友坚硬顽固地反对态度,矜持地抿着酒说:“所以,这个工作还是有意义地。历史证明,当我们的力量不足以实现目的地时候,就应该尝试着用外交的手段去处理,这才是生存的不二法则。” 卡路里正想说些什么,琼斯挤了进来,他刚刚才到,赶得满头大汗,但给人感觉,并不全是因为激烈运动导致身体发热而出的。有些沸腾的情绪从身体里溢了出来。 “我的申请通过了。”他和众人见礼后就迫不及待地说。还顺手从路过的仆人的托盘中拿了一杯美酒,一口气干了个干净。这才大大喘了一口气。 麦克劳伦可不想再将话题转回自己的身上,立刻追问道:“去看月石地计划?” 他地反问让其他不知情的人连连追问,于是琼斯大张旗鼓地将下午和蛇发者相遇并商谈相欢地经过说了一遍。 “我出了庄园后,立刻就赶到女妖塔,正巧简金丝她们还未离开,手续十分顺利就办成了。那位深居简出的两位女仆长真是……啧啧。” “简金丝她们的研究赞助也已经确定下来了?” “是的,蛇发者慷慨的很,她们真幸运,说实在的,虽然那本鉴定之书对我来说十分有用,不过我一直都不看好这项研究。()你们都知道,那项研究究竟陆续耗费了多大的资金,拿那本书来鉴定,都可以买上一整套的蓝纹套装了。” “蛇发者不知道这个情况吗?” “他没有过问,不过事后一定会知道的,不过美杜莎财大气粗,一定不会在意,况且蛇发者也拥有炼金术士的灵魂,他正渴望有一个能够让自己更上一层的课题呢。”琼斯继续报料道:“你们知道吗?那个男孩就是撒哈拉传说中的那位唯一的弟子。” “撒哈拉?”其中也有人对这个名字不是太感冒的,“他还算有点名声,不过比起麦克劳伦先生根本就不值一提,况且这段时间也很少见到他的作品问世了,是不是跑到哪儿鬼混去了?听说他和美杜莎家的那位夫人有点关系……” “跑到哪了我是不敢确定。”麦克劳伦不高兴地说:“不过我可知道,但是他一直有邮递手稿给我,对于赫拉迪克时期的研究,最少也能和在下,以及塔拉夏先生并驾齐驱。” 众人惊愕出声,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的表情,先不说他们是否知道赫拉迪克是什么东西,但听到权威学者麦克劳伦如此称赞对方,就已经足以让他们对撒哈拉这个名字的印象有所改观了。 “能问一下,赫拉迪克时期是指?” “第二纪。” 众人到抽了一口凉气,琼斯似笑非笑地在一旁偷偷欣赏这些后知后觉者的精彩表情。 在一阵复杂的沉默后,一人打破了沉寂。 “我来的时候,看到卡达索亚正准备着一件神秘的礼物,听说是从鲁高因送来的珍贵物品,一会就要让大家鉴赏一下,真是令人期待。” 他的话题重新让气氛活跃起来,其他人再一次围绕这件礼物展开了猜测,琼斯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麦克劳伦和卡路里却趁人不注意,离开了这个小***。麦克劳伦无精打采地在餐桌上挑了一些食物。他感到自己饿极了,但却没有什么胃口。只夹了些清淡开胃的小菜。卡路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对食物地选择却是恰好相反,尽是些煎炸烧烤的肉食,还抹上了一大把地辣椒油。 “今天的聚会有点问题。” 第119章 他忽然对老友说。 麦克劳伦惊诧地看向他。 “我离开后,在街边的小店坐了一会,很快就听到庄园里的骚动,似乎有什么人打了起来。”卡路里说着,又悄悄指了指大厅角落的几小***,“你看。你不觉得女人太多了吗?都是些不太熟悉的家伙,平常和我们可没太深的交往,可是伍德夫人却将大家都在同一个时间请了过来。” 麦克劳伦笑起来:“你总是那么多疑。卡路里。” “这是我的优点。别忘了,如果我不是这样,你已经错过了许多东西。”卡路里瘪瘪嘴道。 “你说得没错。在很多时候我非得感谢你的多疑不可。”麦克劳伦用餐叉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说:“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次宴会地主角可是蛇发者。” “没错,蛇发者,但若没有特别的理由,我并不觉得伍德夫人会排出这么个阵势。\\\\\\”卡路里拉着老友到了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毫无形象地大嚼大咬,“加上那个神秘礼物,我就觉得这个夜晚不会平静,总会有些出人意料地东西。” “那和我们没关系。”麦克劳伦一副无所谓地表情。“只要你牢记我们是学者。而不是政客,那么一切风波都和我们处在两条平行线上。” “希望如此吧。”卡路里哼了哼。忽然视线被吸引到了大厅的t字形台阶上,“看,主角来了。” 修利文和伍德夫人在一夕疯狂后,重新整理着装来到大厅时,距离最早一位客人进场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两人地现身让大厅的气氛高涨起来,大家纷纷放下话题,聚拢在楼梯口的周围。 “很高兴今天大家能够欢聚一堂,这个大厅很久已经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原因大家都知道。”伍德夫人露出高雅的微笑环顾众人,“我们得感谢城主大人,是他让我们有了这么一个相互增加了解的机会。” 修利文好奇地很想问问,那个原因究竟是什么,不过现在可没那个闲工夫。他不得不即兴说了一些中规中举的开场白,期间他环顾着台阶下仰望自己的众人,发现女性的比例比他想象的要高。本城有这么多女学者吗?他讶异地想到。当他正准备正式宣布宴会开始时,伍德夫人制止了他。 “在宴会开始前,我有一样东西想让诸位瞧瞧。”她说着,拍了拍手掌。 从大厅通向内庭地大门里,三位女仆将一个精致地手推车推了出来。车台被紫色的绣有奇特螺旋花纹地盖布遮住,但从耸起的轮廓仍旧可以判断,那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物品。 不知情的人都被勾起了兴趣,纷纷私下议论那会是什么玩意,大厅中顿时充塞着一阵蜜蜂群般的嗡嗡声。 修利文意外地看了身边的贵妇人一言,伍德夫人轻轻在他耳边说:“您不是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吗?就由您来揭开谜底如何?” 说着,手掌不为人知地在他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她的动作和语气勾起了修利文对半个小时前那场翻云覆雨的回忆,心中微微一荡,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尴尬。男孩为了得到情报,采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可是对方却表现得十分大方,让他生出多此一举的感觉。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能彻底信任这个女人的缘故。就算有了肉体关系,但是修利文仍旧感到彼此之间有一层薄薄的隔膜。那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男孩没有答案,但以往的无数经历,让他确信这种感觉并不是无的放矢,一定有什么自己不了解的地方。 和她的合作,看来只能到这个地步了。修利文已经决定了,如果这个常青藤还对美杜莎保持一定程度的善意与合作意向。那么他会要求她们私下另外派一个人来和自己接洽。 众人纷纷让开道路,让女仆将推车停在大厅中心。修利文和伍德夫人走下来,进入人群围成地大圈中,人们瞩目的焦点顿时落在男孩身上。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种四面八方地聚焦还是让修利文有些紧张,不过这迫使他集中精力,举手投足更为标准而完美。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四方的轮廓上时,顿时有一种心脏跳动加速的感觉,可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心脏的,那种紧绷的感觉也不是错觉。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盒子里的石头的确让灵魂石产生了一点变化。 他望了望贵妇人,对方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抓住了布幕地一角。周围嗡嗡作响的议论声停下来。 他猛然扯开布匹,露出一个古色古香的不知道是由何种金属制成地盒子。长宽俱是二十公分,表面镌刻有繁复地花纹。男孩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这个盒子的纹理和质地。让他想起了那些奇妙地符文,以及赛巴斯安娜?他不自禁回过头,想要寻找那个女人,但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只有伍德夫人在身后不远处对他露出笑容。 “打开它吧,城主大人。”她说。 “等等!让让!”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麦克劳伦从人群中狼狈地挤了出来,他神情激动无比,刚刚在人群深处瞧见这个盒子的模样时,他就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驱使他打断了主人接下来的动作。卡路里跟在他身边。连忙扶了他一下,让他不至于被闪躲不及的人们绊倒。琼斯也跟了出来。但仅仅停在人群的最里圈,并没有再上前的打算。 一些贵族打扮的人,对无形无状地老头露出一副厌恶地表情,虽然大多数人都知道麦克劳伦这个名字,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长得什么样的。 “麦克劳伦先生。”修利文惊喜地叫声让这些人的脸色如变色龙一般转变。 麦克劳伦匆匆和男孩握了一下手。 “我们又见面了,城主大人。”卡路里说道。 “很高兴见到你们。”修利文示意让两人靠近推车,然后又用眼神询问了真正的主人伍德夫人,女人仍旧是那副微笑的表情轻轻颔首,“您能看出这东西的来历吗?” “不,还不能肯定,不过这个盒子不是假货,它至少已经有九百多年的历史了。”麦克劳伦从胸前的口袋取出单边眼镜带上,仔细观察着盒子。 “这是一种稀少的,非辅助性的符文,如此复杂的结构还是第一次见到。”卡路里忽然说。 众人一阵喧哗。 “也就是说……它会直接发动攻击?”修利文试探着问道。 “不,它像是一种封印。”麦克劳伦顺着纹理抚摸着,“如果你没有触碰禁忌,它应该不会攻击,它的力量在平常状态下是面向内部的。” “不,根本没什么禁忌。”卡路里驳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对内的封印,我想,这个盒子里一定放着某个很不得了的东西。我劝您不要在这里打开它。” 众人再一次喧哗起来,这一次,喧哗并没有彻底平息,就像波浪一层推着一层,发出吵杂的议论声。 “那么,找个安全的地方开启它!”有人高叫起来。 然后就是一片附和与反对的纠缠。 修利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环顾众人,这些人有的皱起眉头,有的露出玩味的表情,但统统都是一副想要看好戏的样子。于是男孩的视线转了一圈,又回到女主人的身上。 “您决定,如果您不打算开启,我会暂时将它放入陈列室,作为研究素材提供给这两位伟大学者,在确定它的危害程度前,不会公开展示。”伍德夫人微笑着说。 要拖到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修利文担心这种变化会来得太过突然,这完全是因为他十分在意这个盒子里的那块石头的缘故。 充当心脏的灵魂石让他觉得绷紧得快要碎裂了,它想打开这个盒子!即便修利文知道绝不能满足它的愿望,但那种不属于自己的期待却强压在自己灵魂上的感觉,实在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修利文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下定了决心非要打开它不可,他觉得自己的意志不可能如此脆弱,可自己的身体的确伸出手去,示意麦克劳伦和卡路里让开。 两名老学者带着迟疑的表情盯着他。 “您确定吗?” “是的。”修利文深吸了一口气道。 他给自己找了个至少说得过去的理由,那就是,无论那颗石头是什么,都不会比灵魂石就在自己的体内更糟糕的了。 如果自己能压制灵魂石,那么,也能够压制那块不知道是什么的石头! 而且,若真是错失了这个机会,真的还有再见到它的下次吗?就算有,又是何种场景呢?如果它一定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么与其随波逐流,还不如自己亲自揭开这一幕。兵法上就有这么一条,若无法阻止敌人的进攻,那么,就应该尽量由自己决定对方进攻的时间和地点。 男孩伸出的双手在接触盒子前停了一下,许多人发出抽气声,纷纷远离了中心,空出很宽阔的一片场地。 然后,男孩果决地将双掌按住盒子边缘,用力掀了一下。 盖子一动不动,修利文皱了一下眉头,带着一丝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的复杂感情,又换了一个角度掰了一下。 完全没有用处。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盒子,发现上边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似乎盖子的模样只是个装饰,整体是融为一体的。 “一般来说,对赫拉迪克的东西,可以用血液进行认证。”麦克劳伦忽然插口道。 修利文看了他一眼,老学者紧张地向他点了点头。于是男孩咬破了食指,将血液滴了上去。 第120章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中,没有任何声色地,不知道是何种金属制成的盒子,如同液体一般融化了。 修利文再一次想起了赛巴斯安娜,这种金属液的状态和质地,在感官上和它几乎一模一样,似乎就是同样的物质。 如果结论就是这样,那么更多的谜团就会纷拥而至,赛巴斯安娜一族究竟是什么来历?它的存在究竟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有怎样的使命? 融化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金属液就在车台上滩成薄薄一片,一颗没有什么特色的,似乎随处可见的石块就躺在金属液上。 修利文先是用手指戳了戳金属液,确认了那份触感,随后抓住了石头。 猛然间,这颗毫不起眼的石头,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十四章密会 修利文觉得胸口发胀,灵魂石如真正的心脏一般鼓动,似乎要从胸膛跳出来。这种鼓动如此剧烈,就连呼吸都开始不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绽放出强烈光芒的石头吸引住了,全然没有发现男孩的异样。 不少女士和伍德夫人一样,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他们都感到一种邪恶的力量在空气中蔓延,令人感到背脊生寒,似乎有什么冰冷湿腻的东西沿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这究竟是什么?”麦克劳伦失神地喃喃自语。 “不好,要把它关上,把它封印起来!”最后一句,卡路里几乎是大叫起来。 修利文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维持着抓住石头的姿势,身体发僵。麦克劳伦冲上来,试图将他拉开,可是男孩却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力量,稳稳站立不动。 “蛇发者!”麦克劳伦在他耳边大叫。 修利文悚然惊醒,失态地扔下石头,踉跄地倒退了几步,正巧麦克劳伦用力拉扯着,差点就要坐到地上。 石头在推车的金属液中滚动数下,渐渐失去了光芒。 “发,发生了什么事情?”男孩喘着气问道,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却犹如被吸走了大部分的精力。 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并不是所有人都为这个结果感到高兴,琼斯猛烈感到一阵不安,似乎不久后就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急切地想离开。于是他真的转过身去,可是人们挡在他身前,让他无法悄然消失。 众人好似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开始纷纷议论这件事情,大厅中乱成了一锅沸粥。 “安静!安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伍德夫人开始高声维持秩序,然后招来女仆,将失魂落魄的修利文搀扶到一边。 “鉴赏结束了,请大家继续享用美食,从今天开始,我宣布。这颗灵魂石将无偿提供给麦克劳伦先生和卡路里先生进行研究。如果他们有了什么成果。我们可以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女人说着,朝两位学者望去。 所有人都暂时遗忘了城主大人,将目光集中在麦克劳伦和卡路里身上。 虽然有点被强迫的感觉,但是麦克劳伦和卡路里无法拒绝这份邀请。两人相视了一眼,对伍德夫人点点头。道:“感谢夫人地慷慨,如果有什么发现,我们会尽快将之公布于世。” 随后。宴会重新开始,众人带着一种兴致勃勃的热情,聚成一个个小***谈论着这件事情。不少人想要找两位学者。以及伍德夫人或城主大人攀谈,但当他们回过头来寻找这些人时,才发现四人已经不在场中。 琼斯一直关注着四人的动向,知道他们已经从大厅后离开,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追了上去。他在后厅的小院子里看到了他们,三人围着修利文,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变得有些沉闷。令人忧心忡忡。 “嗨。琼斯。”修利文抬起眼,看到琼斯。于是跟他打了一个招呼。 “感觉如何?城主大人。”琼斯走进凉亭中。 “还行,那玩意似乎并不想伤害我。”修利文困惑地笑起来。 他直到现在,仍旧无法想起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灵魂石无比活跃起来,就像犯人试图冲破牢笼,如果它真的成功了,那么自己会变成怎样?开膛破肚? 假象一下,修利文就感到不寒而栗。.... 但那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远远不如实际的时间来得长。当他用最后地意志扔开石头时,一切就平复如常了。 “真地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麦克劳伦再一次征询道,随意一脸歉意地说:“抱歉,我并不是不相信您,也不是刻意让您感到不快,不过,如果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的话,我们就无法找到答案。我想,您或许需要帮助。” “没关系,我了解。”修利文宽慰他地笑了笑,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的精神已经好多了,这都亏了魔眼。 这个事件并不是没有任何好处,至少他第一次感觉到,魔眼在重新补足自己的精力,在这之前,它只会修复他的身体。 “其实,最害怕地就是表面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私下里却暗流汹涌,而我们完全没有头绪。”卡路里插口道:“是我们疏忽了,那盒子表面的符文一开始就提示里面是多么危险的东西,而我们却被好奇心却遮住了眼睛。” “还不能这么早下结论,毕竟,那只是一颗石头不是吗?”伍德夫人仍旧保持着淡定地微笑,发话道:“如果是非物质性的攻击,那么就一定是精神性的,我想,城主大人是不会输给它地,所以,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同意伍德夫人的说法。”琼斯沉默了一下,如此说道。 “总之,我会尽快将盒子表面的符文解析出来,但可能需要塔拉夏先生和撒哈拉的帮助。”麦克劳伦做下决定:“这段时间,我都会留在城中,塔拉夏先生可以联系得上,但是撒哈拉……” “如果我有他的消息,会把情况转述给他。”修利文接话道。 麦克劳伦点点头。 “那么,那块石头,夫人您是准备放在陈列室一段时间,还是立刻交付给我们?”卡路里向伍德夫人征询道:“因为我们会从盒子开始着手,解析需要时间,所以也并不是马上就需要那块石头。而且陈列室的保险设施十分完备,若放在我们手中,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那么,就先暂时放在我这儿,您可以随时来取,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这颗石头就不拿出来让人观赏了。”伍德夫人应承道。 这时,卡达索亚匆匆行来,似乎有什么事情需要伍德夫人去处理。琼斯、麦克劳伦和卡路里见状,纷纷向伍德夫人告辞。修利文站起来想送他们一程,但却被婉拒了。 “您最好还是休息一会。”麦克劳伦说,“有些反应不会立刻表现出来。您需要时刻注意自己身体的情况。城中的要事还需要您主持,人类需要您,城主大人,请多多保重。” “承您贵言。”修利文说着,目送三人离开了院子。当他若有所思地回过身时。伍德夫人已经和卡达索亚低声谈完了一些问题。她来到修利文身前,用力执着男孩的双手,一双炯炯有神地目光绽放出真挚地情感。让修利文感到温心。 “您会没事的,我保证,那并不是什么有害地东西。” “放心吧。我没事,那颗石头比起痛苦之王,只不过是一件小事。”修利文看了卡达索亚一眼,回过头来对伍德夫人说:“你要办什么事就去吧,我想呆在这儿静一静。” 伍德夫人专注地看着男孩,当确定这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后,在男孩的额头印下一个深吻,便转身朝大厅走去。卡达索亚对修利文躬身一礼,也立刻追了上去。 晚风徐徐吹来。又慢慢变强。树枝发出哗然的声响,摇摆的树影笼罩了蛇发者地身影。现在。他又是一个人了。修利文再一次深呼吸,炼狱城那熟悉地气味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这个不详,这个夜幕,让他感到一种回到家乡的自由。 虽然大厅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而他的确也有些措手不及,但此时此刻,所有地担忧都被炼狱城的风和影子给带走了。 果然,我还是喜欢这种血腥和不详的东西啊。修利文心想,他转身环视了**院一周,惊觉身材高大,却犹如隐形人一般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塞巴斯安娜,已经站在亭子外的树荫下。云层如流水一般卷过后,三颗月亮露出脸来,月光洒在她的身上,那具液态金属地身躯,完全展露出它原本的质地和光泽。 那深邃野性的五官,也在修利文的眼中变得模糊起来。“你都看到了?那个东西。”男孩问道。 “当然,虽然不知道那颗石头是什么,但是那个盒子……” “和你一样呢。”男孩笑起来,“真有意思,那真的是你的一部分吗?” “刚刚和其它个体确认过了,的确如此,那是在很早以前,从这个身体分出的一部分。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大约是在自我意识萌生之前,我们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那个感觉是不会错地。它在和我们共鸣,而且,虽然不像我们一样拥有完善地意志,但已经有了模糊的意识。” “可以进行沟通吗?” “那种程度地意识,恐怕连自己的存在都察觉不到吧。”塞巴斯安娜笑起来,藏在光和影的交界处的表情,完全没有了野蛮人特有的憨厚,那是一种冰冷理智,完全只是照本宣科的笑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目前为止,它的灵魂仍旧没有“笑”这个部分。 “关于那个盒子,还能想起什么事情吗?” 第121章 修利文在石凳上坐下,问道:“例如它究竟是谁从你们身体里分割出去的。” “很遗憾,具体的情况,我们并不了解,但是……似乎是个女人。” “女人?”修利文皱起眉头,“是人类?” “不清楚,但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轮廓,的确是个女性,她在一个幽深的神殿中做了那个盒子,然后将石头封印起来。”塞巴斯安娜抬起头,闭上眼睛,似乎在接受什么信息,“是了,她管那块石头叫做……” 它说了一串用人类的声带无法发出的词语。 听到这个词语,修利文觉得心脏处的灵魂石又再次重重跳了一下,不仅如此,似乎整个世界,包括大地和天空都轻轻摇晃起来。他有一种感觉,在遥远的海上。也发生了类似的动荡。是地震?修利文站起来,眺望远方,那个方向,传说会通向世界的中心。但是,出海地人们证实了这不过是美丽的假想而已,人们最终会绕了一圈,回到出发的地方。那里。并没有所谓的“世界核心”。 尽管如此,修利文还是觉得这种中心说是多么美好啊,他不想听任何辩驳这个说法的结论,而现在,他又有些怀疑起这种说法的真实性来。 这场震动说不定是从“世界核心”传来的呢----修利文笑起来。那种摇晃地感觉很快就消退得无影无踪,似乎只是他地错觉一般。男孩只听到塞巴斯安娜说:“这个词语来自比赫拉迪克时期更遥远的时代。” “那个女人告诉你的?”修利文笑着看向她。不清楚,或许是吧。但我们就是知道,它就烙印在我们的身体里,我们的灵魂中。或许,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每种物质和精神之中,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那个女人会知道这个名字了。”塞巴斯安娜点点头,认真地说。 “人类可发出不这种声音。”修利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觉得这和所谓地中心说一般,是个美丽的想法,“她不是人类。” 塞巴斯安娜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沉默了良久。修利文问道:“那个词语。是什么意思?” “翻译成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大概就是世界之石吧。”塞巴斯安娜微笑着回答道。 伍德夫人和卡达索亚在大厅用娴熟地交际手法周旋了一圈。当两人向众人告辞时,没有太多人发现,大厅中的女性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伍德夫人和卡达索亚离开大厅后,没有回到修利文呆着的**院,而是朝着庄园地更深处走去。 两人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停下来,用一种特殊的手法转动右手边墙壁顶上的烛台,左侧墙壁便徐徐升起一扇暗门。当暗门升至最顶端时,秘密走廊两侧墙壁上的灯盏便自动燃起火光,一个紧接一个,如同米诺塔骨牌般向深处延展而去。 走廊是向下倾斜的,泄出的空气并不显得窒闷,反而有一种清爽感,但是即便***通明,仍旧挥不去幽幽的阴暗。 两人走进去,暗门徐徐降下,若此时转身向后看,就会看到门上镌刻着的常青藤。 秘道中一共有三十三处房间,深达地下二十公尺,但路线并不繁杂,兴建此处地行家并不想创造一个迷宫,而是一个临时地藏身点,或者一个能够体现某种气氛的会所。在尽头地房间中,已经有十一名年龄各不相同的女士等待着她们。 这些女性身穿宽大的藏青色长袍,一个个都戴上了兜帽,袍服上用亮绿色绣出常青藤的纹饰,看上去朴素而神圣,而这些长袍用宽大的腰带系着,呈现出身材的轮廓,又显得端庄优雅。因为看不到相貌,因此也完全判断不出她们具体的年纪。 房间中心是一张环形的大桌,四壁上有奇妙的藤蔓螺旋壁画,而在正对门的后墙上,则是一个树状的结构图,每个枝杈、叶子和果实都标记上鲜为人知的文字。光亮不时从墙壁上散发出来的,而是从四个角落的少女雕像手中散发出来----她们虔诚地跪在地上,身上披着常青藤长袍,掀开了兜帽,展现那张深刻而由栩栩如生的美丽面庞,在她们的手中有一个石碗,火光就漂浮在半碗的油水中,一明一灭,如同萤火虫或者磷火的光芒。 一种神秘的气息从她们的装束,四周的摆设,以及环境的明灭中弥散出来。 现在,所有人相互施礼,坐到了环形桌子的座位上,桌子一共有三十三个位置,此时,有超过半数以上是空着的。 女士们掀开自己的兜帽,将真正的面容展现在与会者面前。她们最老的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但是,十分真是如此年轻就不得而知了。伍德夫人在这些人面前,并不显得特殊,但在外表年龄上的确是排在前列。在这个组织里,年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禁忌,就算号称同时加入组织,也无法确定对方的年龄。 况且,组织也不是根据加入的时间长短来确定资历的,它有着更为严格和复杂的筛选和考核程序,也因此,成员实际上并不算很多。但是,所有成员的能力毋庸置疑。 这是一场临时的高峰会议,魔女们的秘密团体。 “伍德夫人,您用私人权限将我们聚集此处,我想您应该解释一下原因,以及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二十三号发话道。 “请诸位稍安勿躁,这次请大家来的目的,其中一个就是让大家看看那块石头。”伍德夫人秉持着端雅的微笑道:“其次,我想为这一代的蛇发者受洗。”“为蛇发者受洗?”十一号好像觉得伍德夫人在开玩笑,“您知道,这不符合规矩,他还没够年龄,而且,这个要求也应该由白来提起,并且,主持者也要进行进一步的筛选。” “大家不觉得这个规矩不够柔软吗?”伍德夫人敲了敲桌面,“蛇发者修利文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资质,能力并不总是和年龄关联,不是吗?” “如果您是这样认为的,那么恐怕不会得到答案。”三十一号说:“而且,洗礼需要三十三位根源者在场,现在人数也不足够。” “我知道您对他有好感。”二十八号玩味地说:“可是,您不能将私人感情带入如此重要的行动中。” 剩下的人用沉默来宣告自己的态度。 伍德夫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因此好不着恼地听完了诸人的反对,然后说道:“我还有更好的理由,而且,这也是我为什么下定决心的原因。” 所有人都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今天送来的石头,我想大家暂时还不明白其来历,但是所有人迟早都会知道的,那并不是普通的石头,它能够分辨不稳定的力量,以及特殊的存在。它之所以会发光,正是因为蛇发者修利文兼具了两种。” 一些成员皱起眉头,陷入思考中“我不知道白对她的儿子做了些什么,但我肯定,那一定是已经超出了我们所掌握的资讯的力量。她将灵魂石放进了蛇发者的体内,而且,让灵魂石的力量为他提供强大的活力。但是,这种传输还存在一些不确定性,所以,蛇发者现在处于一个极不稳定的存在状态,如果他越界了,不是整个城市被爆发的力量摧毁,就是成为全新的炼狱魔神----究竟是哪位,还得看他拥有的,究竟是哪块灵魂石。”伍德夫人道,“所以,我希望,为了能够让这股力量变得稳定一些,并且,为今后的合作打下基础,现在是一个十分恰当的时机。我拥有举行洗礼的权限,虽然此时表决的人数不足,但若我们因此错过时机,说不定会追悔终生……不,是否有哪条命也不得而知呢。” 沉默了一阵。 “我想……您应该可以再多相信白一些。”九号最先发话道。 “情势不待人,现在本城正在浪尖风口,蛇发者无法不使用力量,今天受到石头的激发,相信他体内的力量会更不稳定,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这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谁知道白会将石头藏在自己儿子的体内呢?但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蛇发者能够在和痛苦之王战斗后活下来。而且,我已经取得了白的同意说着,伍德夫人用目光示意坐在左侧的卡达索亚。卡达索亚点点头,将一枚常青藤戒指取了出来:“请诸位详查。”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十五章前奏 戒指在议员手中传递,她们小心掩饰着心中的震惊,毫无疑问,伍德夫人的做法是不合乎规矩的,她们都知道规矩的重要性,虽然有时不免束手束脚,但是若它的破除不是建立在大多数意愿之上,就会造成全局崩塌的后果。现在,伍德夫人正打算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身为关键人物的女妖塔的那位女士,竟然也赞同她的做法? 她们感到一种不在自己把握中,甚至自己也无法看清的暗流悄悄从脚面蔓延上来。 “我不同意。”沉默了一会,九号如此说道,语气明显表示出不会妥协的决心。若不是有规矩限制,她现在就要离席而出。 “这的确是白的戒指……”另一人将戒指返还给伍德夫人,一边说到:“但是,现在进行洗礼的人数不足,根本就没有意义,如果您一定要制造特例,可以用您的权力要求举行最高会议,我相信,这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没有错,洗礼并不是一种仪式性的仪式,我相信您比我们更明白这一点,它会消耗我们的力量,去弥补受洗者的不足,如果我们的力量不足,那么很可能造成受洗者原有力量的动荡。既然蛇发者的力量不稳定,那么就更不应该冒这个险。”一人话中有刺地指出:“您是不是有其他想法? 第122章 我记得,在不久前,我们的一个据点被挑掉了,失去了几名重要成员,有理由相信,这并不是一件意外,凭她们的实力,不应该死得悄无声息。” “你的意思是……有叛徒?”伍德夫人面不改色地微笑着。 “是的,我希望您能将注意力放回这件事上,这才是当前亟待解决的事情。虽然总部会立刻展开行动,但若您连一点线索都无法提供……”那个女人暗藏锋芒地笑起来,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还是说,您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者……” “或者我就是叛徒?”伍德夫人将她故意截断的潜台词说了出来。 “住口!你们以为现在我们在做什么?”资历和年龄与伍德夫人相近的一位女性喝道。 和伍德夫人针锋相对地女人轻轻挑起嘴角,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但是,在伍德夫人朝她展颜微笑时。不由得握紧了长袍中的拳头。 或许是太过在意的缘故,她那紧绷的精神最先发现了空气中涟漪般荡漾开来的异样。那是一种危险的警兆,身为先知的她,十分坚信这种警兆。 “你……”她紧盯着伍德夫人,正想说些什么,却立刻被贵妇人打断了。 “好吧,既然你们坚持如此,那就这样吧。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伍德夫人施施然站了起来,转身离去,而卡达索亚也尾随她之后,朝其余诸人颔首示礼,紧紧跟了上去。 这又是一件没有遵守规矩的行为。 “您!”先知心中的警兆变成了凶兆,她猛地站起来,用手指着伍德夫人,大叫起来:“拦下她!她就是叛徒!” 其余诸人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个结论太过突然了,让人不得不想到其中是否有什么私情在作祟。然而从天而降地密集铁杆打断了一切疑虑。 这时伍德夫人和卡达索亚的背影已经越过了房门。 反应快的人已经跃出了椅子,然而手臂粗的铁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到地面的机括里,顿时组成一个囚笼,将众人关在里面。女人们各自施展拿手本领,试图将牢笼破开一道口子。然后即便她们将力量汇合在一起,仍旧只是让铁杆弯曲。 如此坚韧的物质,根本就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铁制品! 伍德夫人在门外回过身来。微笑着迎上诸人愤怒的瞪视。 “竟然是你!”二十三号问道:“为什么?你已经在组织里很久了。” “背叛,不需要理由。”伍德夫人如此说道。 “胡扯!”从一开始就和伍德夫人不对眼地女先知尖锐地说:“她一开始就不是和我们一道的,狼披上了羊皮混在羊群里。” “我可不认为你们是羊,我亲爱的塔西亚娜,在没有你的日子,我的生活将会是多么无聊啊,真可惜。”伍德夫人惋惜地笑着,摇摇头,然后一道石门从顶部坠下。阻绝了双方的视线。 伍德夫人的话在另一边模糊地传来:“一会再见了。我会好好和你们告别,没有任何痛苦地送你们上路。” 说罢。诸人顿时听到嗤嗤的声响,空气中弥散出一股香甜的气味。毒气?她们掩住口鼻,并迅速吞服组织内部研制的通用解毒剂,但没有用,她们感到神智开始迷糊起来,身体也开始发热。 “不对!这不是毒气,是催情****!”有过经验地女人顿时意会过来:“布莱德.伍德那家伙,要强制进行洗礼!” “或许更糟。”女先知道事态已经无可挽回,于是再不抵抗地坐回了椅子里,“她既然不是我们的人,那么就一定谋划着其他事情,而不可能是受洗仪式。而且,是针对蛇发者的……是了,布莱德,她是共济会的黑寡妇!” 女人们的脸上露出惊恐地神色,齐齐望向先知先觉的同伴。 “她要唤醒蛇发者体内灵魂石中的炼狱魔神!” “这么说,那枚戒指……” “假地,她在组织里潜伏多年,一定找到了什么能够暂时瞒过我们的方法。” “组织很快就会发现这件事,她身边有监督者。” “可惜的是,我们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叹息声让女人们更为强烈地感觉到,一种**的冲击正以更强的频率,冲击着自己的心防,不久之后,她们的灵魂就将彻底迷失在灼热和骚动的洪流中。 修利文用精神探察着自己身体的情况,忽然。他感到空气地流动稍微有些紊乱,这种情况并不少见,炼狱城地风总是如此顽皮和不可预测。但是,一种来自灵魂的触动仍旧让他顺着直觉转过头去。 那是赛巴斯安娜身后地大树,而赛巴斯安娜此时也正看着它。 “有什么东西吗?”修利文困惑地问道。 赛巴斯安娜明显迟疑了一下,她似乎也不太清楚。 “您也发现了吗?”她问道。 “不……只是有种熟悉的感觉……”修利文缓缓站起身来,走出亭子,仰头眺望着宽厚的树伞,那里漆黑模糊,好似结成了一整块。此时,也不让人感觉到有什么不属于它的东****身其中,一切都十分和谐。但是…… “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感觉到了,那么我宁愿相信它是真实的。”修利文说着,右手撩开刘海,露出睁开的魔眼。 金黄色的蛇状瞳孔在夜晚炯炯有神,令人感到一种充满诡异地神圣。.... 世界一瞬间变得明了,线装的结构如潮水般蔓延到了整个视野。 然而。修利文并没有找到意想之中的独特之处,眼前的世界,完全没有多余突兀的线条,他相信,若真的有什么不和谐的东西,一定逃不过自己的观察。 那么,是逃走了吗?修利文想到,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再观察下去了,他感觉到了身后地来者。 “您在看什么?”温雅的女声从男孩身后传来。 修利文好似受到惊吓的孩子一般,闭上魔眼。放低刘海,慌忙转过身去,带着一副显而易见的掩饰表示,结巴道:“没,没什么。” 随即。仿佛意会到自己的事态般,瞪着仅只一人的贵妇人,僵硬着表情赌气道:“你怎么不声不响的?” “我走路很小声吗?”伍德夫人微笑地走上来。安慰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以为你已经发现了。” “可实际上,我没有。”修利文回吻了一下她道,“那么,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还没有,接下来的事情,你得和我走一趟。” 修利文露出意外地神色:“做什么?”“嘻嘻,是件对所有男人来说,都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差使。”伍德夫人牵着修利文的手。快速朝房间里走去。 修利文被她拉了个踉跄。好不容易才跟上:“跟我说清楚嘛!” “不行,反正你很快就知道。在那之前要保密!”伍德夫人作出一个少女般顽皮的鬼脸,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般,回过头来对赛巴斯安娜说:“赛巴斯女士,能否请您在这儿等一会?” “不行!”出乎她意料的,竟然是手中地男孩最先反对起来,他固执地说:“无论我去哪,做什么,都要带着她,她那么傻,不小心就会弄丢了。”然后,他又坏坏地笑起来:“我还要让她记住人的样子,如果是漂亮的女人,我就让她变给我上。” 男孩地直白完全证实了其身为炼狱城纨绔的荒唐一面,伍德夫人显然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但她很快就收敛起来,点着男孩的鼻子嗔道:“你就会作恶!” 因为藏在刘海之下,因为她完全感觉不到修利文那和语气截然不同,毫无松懈的审视的目光。 虽然修利文没有感到警兆,但是胸口处灵魂石的细微变化,却逃不过他此时专注而敏锐的精神。然而,他想了想,却又下定了决心,看了一眼那颗毫无特殊之处的大树,然后对赛巴斯安娜吩咐道:“你就留在这儿等我一会吧。” “一会可不行,这次你会爽到明天一大早哦。”伍德夫人暗示性地在男孩地跨间摸了一把。 “那我可真是期待着了。”修利文勾起坏笑,然后随意朝赛巴斯安娜点点头,和伍德夫人并肩消失在走廊深处。 一个身影从亭子后地灌木中走了出来,但直到这人来到身边不足一米时,赛巴斯安娜才猛然惊觉她的存在。 “你!”赛巴斯安娜闪退几步,“什么人?” 那人没说话,只是稍稍卸下了遮住下半张脸地金属刺客面罩,月光穿透被吹散得稀薄的云气。投在那张被刀疤划破,却有一种残缺美的脸上。 赛巴斯安娜到抽了一口凉气。 “是你?” 那人点点头,交给她一根信号棒:“那么,我这就去了,如果发生意外,立刻用它。” “万事拜托了,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刺客露出让赛巴斯安娜感到怀念的略带着些嘲讽地笑容,身体向前一跃,彻底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大厅的宴会正进入白热化的状态,所有人高声颂赞。乐声此起彼伏,和杯筹交错的声音交织成一个曼妙的夜晚。而近在咫尺的地方,阴谋的乐章即将进入更为激烈的篇章。 伍德夫人将修利文带进了常青藤的密道,修利文被遍布其中地异样气氛给感染了,他静静地看着两旁的笔画,心中浮现出母亲的面庞。走进这里之后,伍德夫人开始为他讲解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虽然麦克劳伦先生对那块石头的研究尚未进行,但是。在不久前,我们的其中一位成员认出了那东西。你得知道,我们的知识并不亚于当今的每一位学者。” 第123章 “其中一员?”修利文咀嚼着这个词语,“她们之前都在宴会上?” “是地。” “怪不得这次的宴会有这么多女士,我以为,学术界的女性应该没这么多才对。”修利文玩味地笑起来,“即便是在这个不会给女性太多拘束的炼狱城。” “是的,不过得承认,在您和您的家族的领导下,这儿的女性总会比其他地方有更多的选择权。”伍德夫人由衷道:“所以。我们组织才得以蓬勃发展。因为你的缘故,我特地请她们过来,因为我决定,要提前为你洗礼。” “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修利文停下脚步,和伍德夫人对视着。“我地母亲可没告诉我这些。” “当然,因为那原本是在您年满十六岁时,才会举行的仪式。每个蛇发者,在真正成为蛇发者时,都要经历这个过程。然后,他们才能真正将所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整合到一起,无论是在身体、灵魂还是外部的。”伍德夫人亲切地解释道。 “那么,为什么现在会改变主义呢?而且这种变动,我觉得母亲应该有权力参与。”修利文说:“可我的母亲并不在这 “全都是因为那颗石头,它是一种媒介,会将隐藏起来地。不属于本人的力量激发出来。”伍德夫人毫不畏怯地回视男孩。“例如,您心中的灵魂石!” “你知道了?”修利文露出警戒地表情。伍德夫人不由得轻笑起来,用手摸了摸男孩的头部。 “不要担心,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相反,你会很期待这个洗礼的。”她说:“而且,我也已经得到了您母亲的许可。” 修利文露出质疑的表情:“什么时候?” “就在之前我离开的时候,我们总有很多办法进行消息的快速传递,这种方法,相信美杜莎家也有,毕竟,我们是一体的。”伍德夫人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牵过修利文的手,将两枚戒指并在一起,戒指开始放出紫色地光芒,一个由灵光组成地常青藤徐徐成长,盘旋,然后消亡,散落的灵光组成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就是“白” “看。”伍德夫人说:“这并不是什么假货。” 修利文拿过那枚戒指,在手中把玩研究着,但是,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地地方。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前。 “你体内灵魂石的力量受到那颗石头的激发,变得活跃起来,相信你一定也有所感觉。”伍德夫人停住脚步,认真地对修利文说。 修利文点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因为不是通过正常的步骤引导的力量,所以它很不稳定,很可能在某一时刻爆发出来,将你,我们,以及整个炼狱城都毁于一旦。你的母亲白原本是好意,违背规定将那玩意放入你的身体里,实话说,她做得很漂亮,手术完美无缺,可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在她的预料当中。所以,现在我们不得不通过洗礼,来固定你体内的力量。” 修利文不得不相信了,毕竟这十分合乎情理。 “我要怎么做?” 伍德夫人暧昧地笑起来。 “你需要和十三位洗礼者交合,**会拔高你的灵魂,然后,我们会将它固定在最高点,这期间,你会十分享受……享受到无可抑制的疲累和满足,很可能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想做那事了。正因为对受洗者的精神负荷很大,所以,一般都要在蛇发者成年后才能举行。” “那听起来……有点恐怖。”男孩抽着气苦笑起来。 “做起来更恐怖,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伍德夫人的食指滑进了男孩的嘴里,逗弄着他的舌头道。 修利文皱了皱脸,就要一口咬下去,在那之前,伍德夫人已经将手指迅速地拔了出来,放在自己的口里,妩媚地舔着。 “那么,就来看看准备为你洗礼的女人吧。”伍德夫人将门上的一道窥视窗拉开,“她们都是前挑万选,无论经验、能力、实力、相貌还是身材上,都屈指可数的极品,相信你一定会迫不及待的。” 修利文凑近窥视窗,朝房间里望去,只见巨大的魔法阵用符文的方式绘制在地板上,烛光摇曳,充满了诡秘的气氛,完全不似寻常能见的正规的仪式。十一名女性跪在祭坛前祈祷,她们身上穿着绣有常青藤纹饰的长袍,但没有戴上兜帽,露出一头长短不一的青丝,从背影上看,都很年轻,而站在祭坛上主持仪式的,赫然是黑木庄园的女管家卡达索亚。 此时,她正身无寸缕,也看不到任何伤痕,正将巨大圣杯中的清水洒在十一名女性的头顶上。 “怎么回事?卡达索亚她……”修利文震惊地回视伍德夫人。 伍德夫人微笑地点点头,她也是我们其中的一员,这个庄园原本就是我们组织的一个据点。 “她的伤……” “表面上已经好了,实际上,我们用了十分珍贵的药物,让她得以来的及参加这次的洗礼。”伍德夫人在修利文耳边吹着气:“如何?她的身体不错吧?而且,她还是一位处女。是这里所有为你进行洗礼的人中,唯一的处女,也只有她,才能作为仪式至关重要的中转轴。” 修利文吞了吞口水,后退了几步,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进去那个地方。他可以感觉得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仪式。他有些害怕,如果母亲在这里的话,他想…… “好了。”伍德夫人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怯意,在他说出推卸的话之前打开门,然后用力推了他一把:“不要担心,没有任何危险和痛苦,很快就会结束。”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十六章仪式 虽然有一种抗拒的心情,但修利文的身体却着了魔般,顺着伍德夫人的推劲踉跄了进去。\\\\他环顾着房间,看到了四个角落中的少女石像。石像半跪在地上,形如俯首称臣,波浪状的发丝垂落,似乎掩盖了些什么。在她们的身后似乎有什么其它的东****在摇晃的烛影中。 涵盖了三分之二地面的魔法阵运用了符文,勾勒成像是藤蔓一般的形状。整体是个完美的圆,其中还有更多的圆形、矩形、三角形和星形,以及一些不规则的几何体,它们就如同藤蔓上的花朵、枝叶和果实,被符文藤蔓串联起来。 空气中有浓烈的熏香味道,如果仔细嗅嗅,还能感觉到一种独特的腥味,似乎这些熏香仅是用来掩盖这种腥味一般。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不能理解,按照密道的倾斜角度,修利文能够判断出这里距离地面有多深,炼狱城建筑在被炼狱力量污染的大地上,用大块的石板掩盖了充满炼狱气味的泥土,而且那些石板还不知道在百年中清洗了多少次,所以,平常嗅到的气味,是来自远方的风。 而在这里,泥土没有被净化洗涤过,自然会散发出这种血腥气。对于每一个炼狱城的居民来说,这种味道是十分敏感,但又十分习惯的。 灵魂石稳健地鼓动起来,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让它感到安稳。修利文甚至产生一种错觉----炼狱魔神梅菲斯特好似骆驼一样打了一个大大地哈欠。懒洋洋地匍匐在地上。等待着某种契机地降临。 卡达索亚念诵奇怪的祷辞,音调渐渐开始拔高。似乎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不由得令屋子里地气氛紧绷起来。 然后。像是有轻微的风从身后刮过,修利文猛地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伍德夫人在修利文身后关上房门。发出重重地金属响声,这下子,修利文知道,现在就算再想退缩也来不及了。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伍德夫人微笑着走上来,携着修利文的手走进魔法阵地中心。 卡达索亚的念诵声在咏叹后徐徐落下,然后捧着圣杯走下来,将剩下地液体倾倒在魔法阵的符文接口上。 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主导着液体的流向,看似清水一般的液体沿着魔法阵的纹路流淌蔓延。随即散发出淡淡的黑色光芒。 “不要在意。这叫做黑魔术,是我们独创的法术。”伍德夫人解释道。她徐徐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丰满白皙地**。当液体淌过时,挡在它们路径上地衣物立刻燃烧起来。火光也被染上了黑色,好似有一种魔力,将修利文的灵魂轻轻往深渊处扯落。 男孩地意识开始摇摆,就像大脑遭受了重击一般。 他甩了甩头,用力握紧拳头,想要保持意识的情形,但是伍德夫人立刻抓住他,毫不费力地就将他推倒在地,一边剥去他的衣物,一边说:“来,不要抗拒,放松精神,听我说,你的灵魂在沉沦……不停地沉沦……在梦境的彼端,你听到了伟力的呼唤……” 修利文的目光被伍德夫人的眼睛牢牢吸住,他可以看到女人的眼睛已经不在是人类的形态,像是一个黑暗的漩涡,将他的世界全部吞没。他的眼角余光看到那些祈祷者们,一个个褪除了自己的长袍,露出柔光致致的身体。 修利文睁开魔眼,试图抗拒那种将自己拽下的力量,这是他最自信的依仗,然而他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那股力量虽然看似再努力挣扎一下就能扯断,但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无论自己如何驱使魔眼,仍旧会差那么一点点。 正如伍德夫人所说,那些女人们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极品,无论身材、相貌、气度还是隐隐散发出的力量,都让人心生艳羡和征服的**。但是,她们在修利文的眼中,俨然变成了另一种形态。在魔眼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伟力的作用下,女人们物质形态正在修利文的视野里融化,然后变成另一种纯粹、美丽却无可言状的形态。 第124章 修利文的意识再也无法维系位置,迅速地下坠,但他仍能感受自己的动作,周围人们的动作,每一丝气流和味道的变化,他就像处于半梦半醒中,又像是躯壳中的自己独立出来,以更为超然的角度观察着自己和一切的变化。卡达索亚走过来,将男孩抱进自己怀中,用健美圆挺的丰胸撩拨他的**。其余的女人也双眼呆滞,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般,和男孩,以及其他人纠缠在一切。**,充满了邪恶之美的氛围好似发酵一般拼命膨胀繁殖,充斥了整个房间,让人感到拥挤和窒息。 当她们强力而主动地纳入修利文的**时,男孩只觉得宛如有一道巨雷击中了自己,快感如同风暴一样席卷过来,躯壳中独立的灵魂快乐而痛苦,就像是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摇摆。 抗拒的意识前所未有地膨胀,他想要惊呼,要制止这一切,可是灵魂再也无法主导**,他悬浮在无尽的虚空中,被动承受着一切。 不知道这种欢乐到痛苦的**持续了多长时间,修利文模糊地意识到女人们陆续攀上高峰,然后坠落,每一轮过后,他就感到十三份的疲累。 最后,卡达索亚坐在他的身上,和他结合在一起,仅仅抱住了他,锐利的指甲在他的后背划动,写出血的神秘符文。 痛楚增加了快感。修利文地身体开始抽搐。他好似将自己物质性地一切都灌入了卡达索亚的体内。灵魂在彻底地虚无中喘息着,然后。听到了依稀的念诵声。 那是伍德夫人地声音,当她的 第一节地咒文诵唱完毕。魔法阵便结成了一个黑色的光茧,将所有人包裹起来。 当她完成 第二节。四个角落地少女石像自个儿转动起来,面朝向光茧抬起头来。那石质的肌肤散发出有机的光泽,仅仅有着流畅线条的头发也开始飞舞,露出下面的一对尖角。她们的面容,再没有任何清秀的感觉,在黑色的光芒中充满了非人的妖艳。似乎有无形地风吹过,烛火最后一次大放光明,然后猛然熄灭,在这刹那地明灭中,石像少女们展开了原本藏在阴影背后的东西----一对蝙状地宽大的翅膀! 伍德夫人的咒文 第三节响起时。声音已经变成了修利文十分熟悉的语言。那是在面对痛苦之王时,曾在那个空间缝隙中听到的声音。只是痛苦之王都瑞尔的声音更具有一种无法聆听的伟力。而从伍德夫人口中发出来的,却可以让修利文听得清楚。因此,尽管修利文不知道她究竟念诵了些什么,但也明白那绝对不是属于人类的东西,而所谓的黑魔术,也绝对不是常青藤的秘法。 可他此时无论想要做什么,都无法做到了,仅仅依靠被拘谨在躯壳中的灵魂,是无法对物质界的物事进行干扰的。 猛然间,整个灵魂的虚空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地震。他准确无误地听到了三个词语:迪亚波罗,梅菲斯特,巴尔! 一个奇怪的影子在修利文的灵魂前浮现,它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从领子到下摆有深奥符文组成的竖条纹饰。这件黑色的长袍似烟似雾,边缘模糊不清,却完全笼罩了内里的躯壳。它只有成人高,却漂浮在半空,让修利文只能仰望,从长袍下摆处也无法看到它身躯的任何一丝真相,只觉得那应该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而它的面部形象,也让修利文说不出个所以然,看上去是人的骷髅头,但仔细分辨,却又像某些虫类。六只节肢状的细长手臂好似游泳般划拉着,似乎因此得以维持漂浮的姿态。 在虚空中,修利文的灵魂是无法移动的,完全没有任何借力之处。而它借助这种方式迅速移动着,当修利文试图捕捉它的轨迹时,它就会毫无征兆地闪现到其他的位置。 伍德夫人虔诚的表情涌起狂热的色彩,她在咒文 第三节的末尾确定地念出了它的名字:“梅菲斯特!” 修利文知道她在做什么了,这个女人要将自己体内灵魂石中的魔神唤醒!与此同时,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际,通过这种方式,准确而不消耗太多力量地将炼狱的最强者于人世召唤出来,是痛苦之王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吗?背叛,放逐,争斗,退避,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它促进计划展开的掩饰? 梅菲斯特的影子----男孩知道它仅仅是一个影子,因为伍德夫人的仪式还没完成----开始频繁地闪现,让修利文完全把握不到它的位置。修利文直觉感到,与其说,这种闪现的加剧是力量凝聚的体现,还不如说是它正试图躲开所有可能导致自己苏醒失败的因素。 例如,修利文的攻击? “好吧,既然是我的体内跑出来的,就让我把你踢回去。”修利文紧张地呼吸着,狂放地大吼着,试探着每一个可能让自己移动的可能性。 他于现实的躯体,完全表现出这种挣扎的剧烈。卡达索亚见状,立刻再一次对男孩的**展开攻势。若说之前的动作是一种引诱,那么如今就是侵略,如临大敌般,借助**的快感攻击着男孩的精神。 她将法力注入男孩背后的血之魔法阵中,将他的快感瞬间提升至极限。若之前的十三位女士给男孩带来的是十三倍的快感,那么如今则是几十倍,上百倍。 然而,男孩的挣扎并没有衰弱下去,反而越来越强,这种超越寻常男性,或者说是人类地支配力让卡达索亚感到吃惊。她再不能保留力量。竭尽全力去进行自己地任务。然而,她这时感到了自己力量的局限性。那就是她不过是个处女。 尽管学过很多相关地知识,可是在实际操作的时候未免有些不达意。若换作有经验地老手,通过魔法阵的增幅。势必能再加上数十倍地力量吧,但是。这种法术既不能让非处女来主持,就算可以,也没有在其它条件也同样合适的人选。 伍德夫人地 第四节已经开始,石像少女们从双眼中射出黑色光芒,直射到黑色的光茧中。 猛然间,修利文身体的剧动停了下来,卡达索亚感到一种不祥和异样,因为男孩的静止似乎不是放弃,也不是抵达极限。而是有一种外在的力量让他安静下来。 卡达索亚知道。这种力量完全不在自己和伍德夫人的计划中。 男孩的身体变得软绵绵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来。像是死亡了一般,卡达索亚连忙扶住他的脸,想要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当她撩开修利文地刘海时,男孩地左眼猛然睁开来。 那是何等神圣诡异的金黄色蛇状瞳孔,神啊!只有神才有这样地眼睛!一瞬间,卡达索亚的身体变得僵直,从那只瞳孔的深处,她看到自己惊恐的脸,僵硬的身体,以及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她看上去就像是个少女,微笑中却拥有着看透一切的冰冷。她仅仅存在那只瞳孔的倒影里,身穿白色的长衣,将形状优美的手指搭在卡达索亚的肩膀上。 卡达索亚浑身冰冷,并不仅仅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实质的冰冷正从那个女人搭着的肩膀处蔓延。很快,这种冰冷就蔓延过肩膀、胸部、腹部和四肢。 她再也动不了啦,瞳孔倒影中的自己,正变成石像少女一般的质地。 “白,白,白……”当她试图叫那个女人的名字时,仅能发出一半的音节。 然后,女人彻底变成了一尊石像。 修利文也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当他还在徒劳无功地挣扎时,以一种诡异的架势从灵魂的肚子里爬了出来。他一开始只觉得无比惊恐,无法确认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的身份,也不明白她究竟何时躲在自己灵魂中的。但是女人落在虚空中,以一种围护的姿势当在他和梅菲斯特之影中间时,他立刻知道了,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妈妈!”修利文的惊惧一瞬间被沛然的喜悦冲垮了,他大声叫起来。 白转头朝他嫣然一笑,再没有了那份阴沉鬼气,就好似修利文在无数怀念的过去看到的那样。惊人的美丽,成熟,目光睿智冷静,带着一股深沉的热情。 她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抓住了梅菲斯特之影的轨迹,无论它闪现在何处,她始终正面看着它。她张开口,像是说了些什么,但是修利文完全没有听到声音。梅菲斯特之影停下来,女人再一次说话,然后举起了双手,巨大的光球在掌心中膨胀,迅速就超越了目视的极限,仿她以一己之力举起了一个世界。 修利文长大了嘴巴,尽管虚空中的一切都似虚幻,但他仍旧感受到母亲那种无可抵御的伟力。尽管如此,她仍旧没有无法触及的神性,反而更像是传奇中即将发出匪夷所思的决定一击的英雄。 梅菲斯特静静看着两人,它张了张嘴,一个名字穿透虚幻,抵达修利文的耳畔:莉尔丽斯…… 伍德夫人惊恐地看着卡达索亚呼吸间被石化的一幕,强烈的危机感迫使她加快了自己念咒的速度。然而在她仅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仪式时,黑色的光茧像被人敲碎的玻璃一般龟裂,然后令人措手不及地崩落溃散,一个身影像是闪电一般眨眼间就到了她的跟前。 匕首宛如毒蛇发起攻击,狠狠咬向她的心脏。 在这一瞬间,对自己生命的在意超越了完成仪式的念想,伍德夫人松开精神,收回法力,超身边狼狈地滚开。 当她起身的时候,那个身影又闪现到了身后,冰冷的锋芒隔着空气就让伍德夫人的汗毛竖起。但这一次女人没有闪避,来不及,也没这个必要。 第125章 护身的光罩亮起,在匕首尖部挤压切割时,溅起灵光的火花。然后,护身光罩以球状的方式射了出去,将固执的刺客击飞在墙壁上。 一声剧烈的碰撞声,身影被砸进了高高的墙壁中。 伍德夫人游刃有余地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人们,目光在爬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修利文身上徘徊了一下,待完全确定仪式失败后,立刻露出一副惋惜的恼怒,但这个神色很快又敛去。她轻哼了一声,就这么光着身体走了出去,将机关铁牢和石门通通放落。 计划还没有完全失败,现在,是该进行下一个步骤的时候了。 在伍德夫人的身影消失在石门后时,刺客从些微的昏迷中转醒,用力将自己的身体从墙壁上拔了出来。花了一阵功夫,用金黄色魔纹的匕首切开了两根铁杆,进到魔法阵中心,将卡达索亚的石像从男孩身上移开,将他抱了出来。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则完全不在她的关心之列。 “主人!醒醒!”她轻轻拍打着修利文的面庞。 修利文悠悠转醒过来,正如伍德夫人所说,身体无比的疲倦,经过这一次的遭遇,他要有一阵时间要对爱做的事情退避三舍了。他用力推开旁人的搀扶,倔强地自己站起来,身体还在摇晃,神智也没有完全从灵魂世界的震荡中苏醒。 就像人们从梦中醒来后,会很快忘记梦中的事情一般,他感觉到自己在虚空中的记忆正以自己无法控制的速度消逝。但他仍旧可以肯定,母亲和梅菲斯特都出现在那个世界,而此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则几乎没有印象了。就像有什么东西沉入深不可测的水底,虽然知道它就在哪儿,却没有办法将它打捞起来,让人心情烦闷。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向来者,他还得谢谢对方呢,若不是她,自己说不定就要死在这里了。 “多谢……”他的话没有说完,只见那位女性刺客将那无比熟悉的半截面具拉了下来,露出那张带着刀疤的脸。 “你!”男孩的声音颤抖起来,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抚摸她恭谨地低垂下来的面庞,几疑自己身在梦中。 是疤脸!那个和自己一道闯入黑暗洞窟,却又因为自己的失误,葬身在堕落者剑客大师的手中的女刺客! 他无数次回想起来,就会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悔恨,多么期盼她的死亡,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当他从床上醒来时,自己身边的人,仍旧完好无损,一个也不少。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就是给他的教训和惩罚,尽管平时也会有人从他身边悄然消失,但直接目视确认这一点还是第一次,而且给他带来的震撼是无法形容的。如果他今后无法做到更好,还将有更多的自己身边的人死去,直到自己变得麻木。 修利文不想自己成为那种麻木的人,他无比珍爱着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 可是现在,自己的妄想竟然变成了现实?不可能,这不可能!修利文摇摇头,死者是不可能复生的,就算是炼狱的魔神也不可能办到,它们做的只是往死者的尸体里灌输力量或者另一个变质的灵魂。 可他仍不禁希冀地问道:“疤脸,真是你吗?我没做梦?” “我回来了,我可爱的小主人。”微带调侃的说话方式验证着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修利文捂住嘴巴,有一种灼热的液体,就要从眼眶中漫溢出来似的。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十七章追踪 机括的转动声再一次响起,打断了重逢的疑惑和感动。修利文抬起视线的一瞬间,四壁上出现无数的孔缝。 “背靠背!”疤脸叫到,修利文立刻照做,顺手接过疤脸递来的匕首。 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向两人,一共持续了三秒钟的时间。两人用力挥舞着武器,虽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但是臂膀和腿脚难免被擦伤。靠这波箭雨拖延的时间,恶魔少女石像已经彻底活化,展翅飞上了半空。她们的五官变得更为生活了,可是表情却十分妖异狰狞,嘴里发出非人的低吼,看上去并不是什么高智商的生命。 经验丰富的疤脸立刻认出了这些是什么东西。 “石像鬼!” “据我所知,石像鬼应该更加丑陋一些。”修利文警惕地盯着它们说到。 “偶尔也有比较美型的……大概不是原生的吧。”疤脸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得赶紧出去才行。布莱德.伍德肯定会从密道逃跑,现在能够截住她的就只有我们了。” “没有增援吗?”修利文奇怪地问道 “她们可指望不上了。”疤脸没能说出原因,因为四只恶魔少女形状的石像鬼们齐齐朝两人扑来。 “一人两个。”修利文说完,弹身朝飞向自己的两个石像鬼扑去。 石像鬼地攻击方式很单调。除了喷毒雾之外,没有其他的特殊攻击。但它们能够飞翔,速度还不错,尤其那看似石质。实际比石头更为坚硬的躯体,以及沉重的力气。足以给自己地敌人造成很大的麻烦。毒素、火焰、冰冻和雷电对它们都没什么效果,如果有法师在这里,最好地办法就是用法术降低它们的速度,|奇+_+书*_*网|软化它们的皮壳。 修利文躲过一团绿色的毒雾,高高跃起来。和石像鬼擦身而过的时候,匕首在它们身上留下不太深地伤痕,物理攻击的效果真是让人感到苦恼。修利文的速度很快,动作又灵活,魔眼赋予他能够预知对方下一步动作的能力,这让他能够作出杂耍一般花俏又实用的动作,避开石像鬼攻击的同时,将它们的身体、天花板以及四壁当作踏板,于半空往复穿插。 他的身上除了一把匕首,什么武器都没有。他也曾试过用强大的握力和腕力将石像鬼拽下来,砸到地上,但是这些都无法给予其致命的伤害,只能不断激起石像鬼地怒火。而幻化毒蛇更是无法抵御它们的气力。男孩被迫和它们打游击战。一边等待魔眼的石化能力恢复过来。 在那之前,疤脸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技巧,匕首绽放出火光,但这些火只是覆盖在匕首表面的薄薄一层,好似刚从灼热地熔炉里取出来一般。 当石像鬼合力俯冲下来时,疤脸立刻闪现到它们的身后,红热的匕首就像切豆腐一样,将两只的石像鬼的翅膀给卸了下来。石像鬼痛苦地摔在地上。手脚并用地企图分开逃窜。不过疤脸又从它们的影子中钻了出来,将它们的头颅和四肢给切开。 石像鬼身躯的零件还在不死心地满地爬动。但已经再无法做出有效地攻击,疤脸没有去管它们,瞬间来到专注攻击修利文地两只石像鬼身边如法炮制。 “这些石像鬼不是自然生命,在它们体内的力量消耗殆尽前,要彻底消灭它们,只有将它们分成足够小地部分,或者用火将它们烧成灰烬。” “我想,我可以石化它们。”修利文踢开一个试图抓住他脚踝的石像鬼手臂。 “可惜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去彻底解决它们。”疤脸已经开始朝石门走去,她在石门上敲了敲,根据响声来判断石门的厚度。 “怎样?可以打开吗?”修利文一边问道,人也没闲着,凭借炼金术士的经验,在所有看上去可疑的地方寻找机关。 疤脸摇摇头,皱起眉头说:“五公尺的金刚石,几乎是人类能找到的最坚固的石头。用我的匕首可以切开它,但不是一时片刻的事情”接着,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常青藤使者们,惋惜地说:“如果她们醒着,或许可以给些有用的提议。” “没可能的。”修利文轻笑起来,笃定地说:“黑寡妇不会让她们知道她秘密改造的这一 他已经不在意自己被欺骗的事情了,事实上,之前若有若无的警兆一直干扰着他,此时,它让男孩觉得,这一切不过是预感成真而已。而且,虽然是快乐到痛苦的邪恶祭祀,但这些被利用了的女人们,的确给了他十分美妙的体验。更重要的是,他还见到了母亲,知道她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没有什么比确切地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关切和爱意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尽管,修利文觉得,母亲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因为在梅菲斯特之影消失后,来自灵魂石的稳定而又源源不绝的力量传输已经清晰地体现出来,在这之前,他是无法切实获得这份力量的,反而要禁受魔神频频的诱惑。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修利文想起一位哲人说过的话,人们总是喜欢揪住厄运不放,而忽略之前和之后的美好,因此不免怨天尤人。 男孩现在体会到这句话的正确性,不由得觉得自己的心胸有那么点儿开阔起来。 疤脸开始切割巨石,而修利文来到祭坛上,用力推翻了用沉重黝黑的木料搭建起来的祭坛。这些木头远远看上去像是用黑色地燃料涂过。但现在就近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些发亮的黑色根本就是被炼狱之力浸染极深的缘故。 当祭坛被掀开后,一个看上去更为真实质朴的常青藤图腾出现在修利文地眼前,这个记号似乎才真正是属于那个组织本身的。修利文蹲下身体。尝试将那快地面撬开,令他稍许意外地是。这个尝试竟然很顺利的就成功了。 “疤脸!”他叫道:“我找到机关了。” 疤脸转过身体,一个石像鬼的头颅弹起来,被她一把掌扇到了一边。当她来到修利文身边时,男孩正摆弄着石板下的一个魔纹法阵。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叫起来:“小心。别乱碰这些机关!” 第126章 “没事的。”修利文抬头对她一笑,实际上,地确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男孩说:“别忘了,我也是一名炼金术士呢,这个魔纹有一点儿小诀窍,但还难不倒我。” “会不会太容易了?”疤脸皱起眉头,“说不定它本身就是个陷阱。” “我也不明白,不过它本身没有任何攻击性,看上去是用来开启什么地方的。我想,这里应该有另一条密道才对。” 疤脸表情漠然地环顾了地上的女人们一眼。 “她们竟然这么轻易就被黑寡妇设计了,看来也不怎么样,如果有密道。为什么她们不用呢?还是说,她们也是黑寡妇的共犯?” “她们应该没有反应的时间吧,那个女人的潜伏十分完美,对时机的把握感觉良好。而且,我觉得,如果这条密道真是常青藤自己修建的,那么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不会将所有的机关都告诉成员。除非她真的已经爬到了很高地地方。我想。一个秘密组织能够存活如此长的时间,对高层的筛选肯定有一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渗透的,黑寡妇能做到地也就只有这个地步了。正因如此,所以她干脆放弃了继续经营,而选择拔出常青藤的一部分根叶。”修利文的思考十分有条例,让疤脸觉得事实的真相很可能就是这样,只听他说:“而且,为了复活炼狱三魔神,在这时冒一次险也是值得的,她差点就成功了,不是吗?” “是啊,您真是容易受到诱惑呢,难道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丝疑问吗?”疤脸习惯性尖酸地嘲弄道:“还是说,您真的贪恋女人的美色?” 她的语气和态度让修利文感到熟悉又安心,她真地是疤脸,灵魂并没有任何地改变,过去是什么样,现在仍旧是什么样。 “其实……撇开其他理由,或许我就是想知道,大家都是在乎我的。”修利文反思着自己不可思议地行为,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 “所以就赌上自己的性命和整个人类的未来来验证这一点?我说您啊,性格可真是有够恶劣的。”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名鼎鼎的纨绔嘛。”修利文振振有词地说:“好了,我弄明白它的构架了,安全度百分之六十以上,现在我要开启它。\\\\\\” 疤脸接过男孩递回的匕首,站到他身后,警惕地注意四周的动静。 修利文将双手按在魔纹的结点上,将体内的法力灌输进去。要启动这个魔纹需要花费的法力比修利文预计中的要多得多,它设计了一个十分巧妙的循环,看似累赘,但实际上是为了能够储蓄法力,能够让人们进行断点续传,以备使用者没有足够的法力。就像修利文,再没有得到灵魂石的力量前,他就必须用到这个循环。 不过现在当然不需要了。 魔纹很快亮起灵光,地面震动了一下,疤脸侧了侧头,似乎在用听觉来探察变化发生的方位,视线很快就落到了自己脚下。修利文还没站起来,立足的地方立刻向下陷落,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两人一下子就掉了下去。疤脸吃了一惊,正要用匕首插到两边,但是周围的石壁好似一层虚影,让她挥了个空。 修利文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让她无法再想什么办法,不由自主地进行自由落体运动。 “您在做什么!”疤脸叫了起来。 “没关系。相信我,不会有事地!”修利文大声回答道。 下落的速度很快,心脏整个儿提到了喉咙边上,让人感到很是难受。耳边却寂静无声。好似这个幽深的洞穴里连空气都没有。 下落的感觉大约持续了十秒,猛然间转变成了一种上升地感觉。下落时是多快,上升也有多快,而且加速度是均匀的,这让疤脸很不好受,五脏六腑难以适从。有一些酸味从胃里腾了起来。修利文也一样,在他晕眩得作呕地时候,脚底有了接触实地的感觉。 女人和男孩立刻滚到地上,爬着干呕了一阵。 “咳咳,混蛋!这究竟是什么通道?”疤脸狼狈地怒骂道,擦了擦口角。 她站起来打量身边的事物,惊觉自己竟然回到了庭院里,赛巴斯安娜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举在手中的信号弹燃起灿烂的火花。当修利文在疤脸身后站起来时,信号弹飞上半空。炸裂出一道绚丽地花形。 七彩的光芒照映在三人面面相觑的脸上。 “虽然体验不是很好,不过速度的确很快。”修利文打破沉默道。 “您说的是……”赛巴斯安娜仍旧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是稍稍偏离了视线,原本一无所有的地方就出现了两个大活人。 “总之。事情的来龙去脉回去再说。”修利文做下基调,向赛巴斯安娜问道:“有看见黑寡妇吗?” “谁?”赛巴斯安娜没有反应过来。 “布莱德.伍德,黑木夫人,该死的,如果我早知道她就叫布莱德……”修利文沉声道。 “她呀,我有看到,跟我打了声招呼,却没看见您的人。所以我决定请求增援。她往那边走了。”赛巴斯安娜指了个方向。那是庄园的右侧,靠近马厩地仓库。 “为什么不拦住她?”疤脸不悦地问道。 “谁知道她就是黑寡妇呢?她看上去一脸无害的样子。我请求增援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赛巴斯安娜无辜地耸耸肩。 疤脸深吸了一口气,耷拉下肩膀,的确是自己考虑不周,应该早点想到野蛮人就是这么不机灵,多嘱咐一些该注意的东西。 “哎呀,似乎我做错了什么吗?”赛巴斯安娜憨笑着摸摸后脑勺。 “好了,别闲扯了,我们赶紧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修利文打断了手下两个女人地针锋相对,朝仓库的方向跑去。 大厅中隐约传来的喧闹声还在持续,显然宴会没有彻底结束,但是远方影影幢幢的黑暗中,不少人陆续走了出来,也不断有马嘶声远去。修利文估计了一下天色,大概已经有八九点的样子,这个时间结束宴会,显然因为主人和主要角色的匆匆离场,让客人们没有耐心再应酬下去。这场宴会本来就是让大家知道城主大人来了一趟,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么毫无新意和趣味的宴会,也该早早完结了事。 对于贵族们来说,还有更多美好地事情等待在后半夜呢。 适才赛巴斯安娜放出了信号弹,但是,来自女仆卫队地增援要赶到这里,最快也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这样判断着,修利文更希望兰能够更心有灵犀一些,将目标放在城门和城郊地巡守上。只要那个女人还留在城里,那么就算多花一点时间,也可以将她揪出来,但若是打了一个时间差,被她逃出城外,显然就无力回天了。 强劲又充满堕落的血腥味的晚风吹拂着男孩的头发,他在奔跑中,感受到一种充实的自由,好似自己拥有飞到世界每个角落的力量,这全是由灵魂石的激发带来的。这个夜晚也并不是很糟糕嘛,他想。 一分钟后,三人来到仓库前,立刻遭到十多名男仆充满恶意的攻击,看来他们都了解自己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否则也不可能不说一声,就贸然袭击城主大人。这些人十分疯狂,虽然有着不俗的实力,但还是抱着决死的意志进行攻击。对付他们,三人没有留手的可能,摧腐拉朽地将这些共济会走狗全都杀死。 令修利文惊讶的是,这些人都是一些正常人,而不是为炼狱服务的堕落者,应该都是些特地培养起来的人。不过修利文猜测,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很多,在不接受炼狱力量的情况下,和整个人类作对,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说起来,如果真有很多这样的人,很显然就是身为人类的贵族们和堕落者们大张旗鼓地搅在一起。共济会的成立和行动的活跃,证明他们已经不甘于潜伏,或者已经做好足够的准备了。修利文在冥冥中感到,命运的浪涛在这个城堡,以及王国的其他地方,悄悄掀起了第一个浪头。 仓库四周看上去并没有适合躲藏的地方,以及逃走的路线。在修利文的指示下,赛巴斯安娜一脚踹开了仓库的大门。 随着重重的倒地声,地面掀起一阵雾蒙蒙的灰尘,疤脸一嗅到立刻脸面变色,一边拉上面罩,一边从怀里掏出药瓶。 “不要吸气,这些是毒粉!”不过话音刚落,她立刻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赛巴斯安娜和修利文已经毫无畏色地大步走了进去,赛巴斯安娜还回过头来,对大呼小叫的她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疤脸觉得这个大个子女人在嘲笑自己,一定是这样!她悻悻然将药瓶收了回去,咕哝道:“好吧,算我多事。” 赛巴斯安娜根本就是一团金属,修利文则是拥有特殊的体质,当然不会惧怕这种程度的会对普通人体造成伤害的物事。 “快过来!”修利文在前边喊到。 两个女人朝男孩的方向跑去,只见他站在一排垒起的木箱前,用一种思索的表情盯着,完全没有搜索黑寡妇的意思。 “怎么了?”疤脸看了看木箱,俱是正方形的,边长大约有一公尺,整整齐齐地叠成一堵墙,一共有二十个。“有什么问题吗?”她问道。 “我见过这些箱子,和那块……世界石?一起运进来的。”修利文回答道。 “得了吧,不过是些用来掩人耳目的东西。”疤脸说着,却用匕首的端部在箱体上敲了敲,沉闷结实的声音显示出里面被塞得十分结实。 “我不觉得。”修利文指了指眼睛,十分严肃地对疤脸说:“先知之眼给了我预感。” 第127章 这下,疤脸的表情变得慎重起来,在末日荒野的三日里,对于先知之眼的能耐,她已经见识得够多了。当然,她并不知道,先知之眼现在已经融化在修利文的身体里,和魔眼融为了一体。 “赛巴斯安娜,把它打开。”修利文吩咐道。 女野蛮人立刻抓住最顶上的一个箱子,轻而易举地将它抗了下来。修利文和疤脸都离开了一些,隔着距离看着赛巴斯安娜打开它。 当赛巴斯安娜用目光做最后的询问时,修利文坚决地点了点头,于是她用力将盖子掀起来。 盖子下是一层厚厚的棉层,赛巴斯安娜将棉层撕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修利文一看,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里面是一支支做了完善的密封和防撞措施的管瓶,每一支只有拇指大,一个箱子起码能放数十支。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十八章夜林 “这是什么?”疤脸疑惑地拿起其中一支,瓶子是透明的,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粗看上去像是伤药,不过只要仔细辨认,就能分辨出它的颜色更富有光泽。她打开来,凑在鼻端嗅了嗅,立刻闻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isuu書网只觉得身体好似失去了重量。 她立刻将瓶口盖上,啧了一声道:“是迷幻药。” 修利文也拿起一支瞧了瞧。 “没有错,共济会用这种药剂控制了军方的一些人。”他说着,将几支药剂放到自己怀中,准备回去后让专员进行检验,看看是否能够调配出相应的解药。不过两人都知道,这种迷幻药最恶劣的地方就在于其强烈的成瘾性,就算能够戒掉也不是一两支解毒剂的事情。 “好了,安娜,把它们全都……”修利文正说着,忽然被疤脸嘘了一声。 修利文连忙噤声,有一种细碎的,即便仔细去听也几乎分辨不出来的声音,就像毒蛇在草丛中爬过一般。 疤脸的脸色一变,惊恐地叫起来:“快离开!这是个陷阱!” 修利文反应过来,立刻拔腿朝仓库门外飞奔。“安娜殿后!”他边跑边叫起来。 三人距离大门还有五公尺远,就听见身后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浪夹带着灼热的火焰化作惊涛骇浪一瞬间冲过了他们的身边。就连身躯沉重的赛巴斯安娜也无法站在地面上,三人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托起来砸向门外。 仓库好似气球一般膨胀起来,然后被无数条火龙撕裂,碎片被气浪掀起来,于半空熊熊燃烧。 嘈杂的夜晚顿时被这股爆音遮盖过去,似乎一下子凝固起来。 尚未离去的客人们一个个呆若木鸡地望着舔拭清澈夜色的火舌,火势借助风势更加汹涌,燃烧的声音就如同宣泄怒火的喘息。 当修利文和疤脸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地人们已经开始陆续朝这边赶来。因为有赛巴斯安娜在身后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因此两人虽然狼狈,但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安娜!你怎么样?”修利文跑到赛巴斯安娜身边,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它的背部已经开始呈现红热融化的状态。它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站起来,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地摇摇脑袋,呲牙咧嘴地说:“没,没事。” “太糟了,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修利文四处张望。想要找点水来给她冷却一下。当他看到一些仆人提着水桶跑过来灭火时,立刻抢了上去,从他们手中夺下水桶。 “啊!您。您这是……”那人呆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 “麻烦你了,再回去提一桶吧。” 疤脸端视了一下赛巴斯安娜的伤势,不由得暗自咋舌,要不是这个大个子殿后,她和修利文两人不死也要半残。虽然对方不过是忠实地执行主人的指令,但疤脸还是满怀感激之情。 赛巴斯安娜看到修利文提着水桶冲了过来,连忙大叫:“不行!现在还不行。会裂开的!” 疤脸对这话有些困惑,但身为炼金术士地修利文立刻反应过来,高温之后立刻冷却,的确会让石头和金属的质地变脆。 “没事,只是有些痛。”赛巴斯安娜宽慰担心地皱着眉头地男孩说:“反正没有质量上的损失,等它自然冷却就行了。” “可恶,这是什么陷阱?攻击我们的是什么?火焰性质的魔法阵?”修利文无奈地看着开始全面崩塌的仓库说。 疤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如果单纯是魔法的话,要形成如此强大的威力,需要布置相当范围地魔法阵。而且发动时会有法力波动才是。可是在那个时候,她只听到了声音。虽然凭借经验和直觉作出了正确的反应,但她的确无法回答修利文的问题。 她不由得再一次感到世界之奇妙和广大,自认为见多识广的自己,实际上还只是井底之蛙呢。 “回到女妖塔就可有答案了,不过,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疤脸问道,仓库的毁灭让他们彻底失去了追踪黑寡妇的线索。 “只好先回女妖塔再说了。”修利文不甘心地说。 “她会不会设下陷阱后就拐了个弯回去,冒充客人从正门离开了?”疤脸转过身。看着围绕自己一行人身后。朝事故现场指指点点地客人们。 “也有可能,我们的人手太少了。无法照顾全局。”修利文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种情况,不过对选择来说,并没有什么积极的作用,“仅仅是女仆卫队,是控制不了这个城市地每个角落的,但是在事情没确定前,我也无法调动军队,况且,既然对方在军队里埋下了棋子,那么一旦军队调动,他们也会立刻知道。” “事态很棘手啊。”疤脸叹息一声道,她皱起眉头瞪了一眼揣着一副看热闹的神色围观自己一行的众人,忽然,其中有一个身影让她的视线凝固了一下。 那是一个混淆在这群人中一点都不起眼的男人,无论穿着还是姿势都没有什么独特之处,面貌给人的印象也很模糊。不过疤脸却嗅到了同行的味道,那是经验丰富的高手在碰到同类时,宛如磁极般地吸引。当然,这种感觉并不总是正确地,但对疤脸来说,只要有五成的几率就足够了。 男人地目光和疤脸碰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触动,他转过身,好似一滴水般从人群中滑了出去。 “找到了!”疤脸说。 “什么?”修利文不太明白,他正盘算着自己的女仆卫队还需要多久才能抵达,布莱德.伍德会经由哪种方式离开炼狱城,完全没有留意周围的人群。 “这边。”疤脸牵起他的手,快步排开人群,朝正迅速朝前院的卵石小道行去的男人。 修利文立刻意会到被她盯上的是何许人。尽管疤脸的语气确凿。但是修利文仍旧感觉不出对方身上有什么地方暴露出他是一名刺客。 那个背影,无论是走路地姿势还是穿着打扮上,都十分大众化。不过,在这种时候,越是显得平凡无奇,就越是令人暗自捏了一把冷汗。毫无疑问,如果他真是刺客,那就是行内的高手。他有发现他们在跟踪自己吗?还是说,一计未成又生一计。故意将他们三人引入更加危险的陷阱中?但是修利文三人不确定前方是不是陷阱,因此也不打算打草惊蛇,若是对方一无所知。将自己三人带到他们的集合地那自然最好。 前方的男人步伐不是很快,但修利文却感到必须花上一些气力才能赶上他的速度,当疤脸感到一丝异样,再一次提高速度,想要将他拦截下来时,修利文忽然发觉身边挡路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对方发现自己了!疤脸和修利文互视一眼,再无顾忌。猛然分从两边包夹上去。 两人的行动很灵活,悄无声息,但那个男人似乎背后长着一只眼睛,对他们的反应了如指掌,在他们开始行动之时,也猛然朝远离正道地人工树林中冲去。原本行动不便吊在两人身后的赛巴斯安娜见状,立刻横冲直撞地追了上去。挡路的人如同稻草人一样,被她轻轻用力就拨倒在地上。 本来女野蛮人战士地模样在这些礼服绅士之间就显得异样,此时不由得更看不过眼地大骂起来。人们纷纷朝追逐的四人侧目而视。不过很快,四人就消失在浓密黑暗的树林中。 虽然听说是人工种植的小树林,而且地处内城,也没有接壤野生树林的地方,但是修利文一进入此地,立刻感到一种野性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树木不仅粗大,而且大概是未经修葺的灌木和杂草太多地缘故,彼此的间距显得拥挤,在暗夜黑纱的笼罩下。似乎每一片晃动的叶影下。都潜伏着无数的危机。 林子里很安静,泥土中的湿气从脚下升起来。不断钻入修利文的鼻中,这是他生来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接近原生态地密林,就好似一夜之间崛起了一座亚马逊的湿地森林。不过这里很安静,并不似书本上所描述的,充满森林特有地繁杂响声的样子,只有夜风穿过树梢时发出的呼啸声。 疑是刺客的男人一进入密林,立刻融入了无尽的黑暗中,那种无论何时何地都显得没有特色的气质,好似变色龙的皮肤一般,让他拥有了天然的保护色。 在哪里?修利文被弥散在空气那股危险而又沉郁的气息压抑得无法发出声音,他忽然发现,比起在黑暗洞窟面对潮涌而出地炼狱怪物地日子,这种和同类的较量更为让人感到恐惧和不安。 身后传来哗然地碾压枝干的声音,一个沉重的庞然大物毫无顾忌地在林中穿梭。修利文知道,那是赛巴斯安娜,她的行动不够两人灵活,因此被落在了后边。 第128章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等等她比较好呢? “不要用眼睛,用你的耳朵、鼻子和直觉,就像在黑暗洞窟聆听先知之眼的预感一样。”疤脸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来,修利文侧头看去,只见先前突击后就不见踪影的女刺客,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修利文照她的话做,可是仍旧感觉不到除了风、疤脸和赛巴斯安娜之外的东西。 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情,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男孩睁开魔眼,视野里浓雾一般的黑暗立刻褪去了不少,虽然似乎有着某种力量的影响,景致没有全部呈现,但至少令人感到安心许多。他四周环顾了一下,立刻发现一个身影从右前方的大树后一闪而逝。 “在那边!”修利文哑着声音说,带头朝那个方向跑去。 当两人来到那颗树下时,再一次失去了敌人的踪影,疤脸却毫不气馁,她用腰后拔出双匕,谨慎地原地转动。她有一种感觉,虽然不清楚彼此间的距离有多远。但敌人没有远去,而是将自己包围了起来。 “人呢?”赛巴斯安娜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闷声朝两人问道。 修利文摇摇头,视线在四下扫过,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不仅动作轻灵又快速,而且地面上什么痕迹也没留下,就好像是浮在半空掠过一般。 忽然,他听到林子中传来一阵嗡鸣声。好似有一群蜜蜂聚众而飞,越来越清晰,显然是朝自己一行人靠近。当他看清楚那些小东西究竟是什么时。立刻脸色苍白。 “虫子!是亚马逊的巫医!”修利文大叫起来,疤脸立刻从身上掏出火石,赛巴斯安娜则拽了一大把树藤和灌木堆在一起。 疤脸一边试图燃起火堆,一边紧张地问道:“您确定?” 巫医是亚马逊特自治领特有的职业,他们肉搏战斗的能力不强,也不会使用魔法,身体看上去很瘦弱。却比普通战士更为长命。他们擅长医术,是药草学的专家,对森林的特性熟悉无比,更能够役使许多奇特地虫子。 这些虫子就个体来说,一般不是太强,但是一旦聚集起来,就算是大师级的人物也要退避三舍。 巫医的人数稀少。要成为巫医必须具备某些天赋和自然亲和力,他们对于亚马逊自治领来说无比重要,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到自治领以外的地方。亲自上战场更是少只有少的事情。 疤脸除了在自治领做任务,还是第一次在外地碰上巫医,她和他们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他们力量的诡异之处。 在这个森林里,即便只是人工制成的,对方也占据着强大的地利。 如此说来,这座庄内人工林地之所以煞费苦心制造成这种样子,一开始就有预谋了吗?修利文不禁如此想到,这么看来。早在很久以前。共济会的人就已经成功将触手伸进了亚马逊自治领中。毕竟,就算是现在面对黑暗兽潮即将来临地情况。亚马逊也没有将任何一名巫医派来协助。 “可恶,这些家伙!”修利文从牙缝中迸出怒意。 虫子们飞得更近了,翅膀震动的声音好似挤满了树枝间的每一处缝隙,让人感到烦躁不安。修利文不明白这些究竟是什么虫子,也就不清楚它们究竟有什么能力,毕竟它们在昏暗地光线中,看起来都差不多。这也是人们对巫医的战斗方式感到棘手的地方。 “应该是吸血虫,这是最常见的巫医之虫。我听说有堕落者侵蚀了巫医群体,但是,在亚马逊那种自闭的地方,应该蔓延得不是很快,所以,对方大概不是什么特殊的巫医才对。”疤脸说到,现在她也能看到那些虫子的轮廓了,在它们飞进五米之前,她已经举起了点燃地临时火把。 虫类会害怕冻气和火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除非它们是些特殊的类型,不过就如疤脸所说的,拥有特殊虫子的巫医,应该不会被共济会怂恿指使。他们的能力和特殊地位,让他们拥有足够的表述自己意愿地声音。 火光在夜风中猛展起来,火红色的尾巴拖了大约半公尺长,燃烧得十分剧烈,而且散发出刺激性的味道----疤脸在里面加了药,自从她见识过巫医地厉害后,就一直注意随身带上这些能够在普通情况下克制虫子的药物。 那些虫子五米外挤成一团,徘徊不前。见到有效,修利文和赛巴斯安娜也各自举起火把,朝虫群挥舞。乌云一般的虫群立刻慌乱起来,纷纷后侧散开,不小心被火苗舔中的个体,就好像干燥的稻草一般,轻易就烧成了灰烬。 不过,光凭手中的火把是支持不了太久的,一旦火焰熄灭,它们就会反扑回来,就算可以用法力爆发或者护身技能暂时保护自己,但如果连法力也消耗光了呢?这些虫子的数量可不见得就是只有这些。在特殊的环境和催化下,它们能够在极短地时间内繁殖出庞大地群体。 为了确认这些虫子的能力,修利文将一条幻化毒蛇扔了进去。这条毒蛇连地面都没落到,半空就被虫子缠住,吊在半空,痛苦地抽搐着,瞬息间,身躯就变得干瘪,然后失去了毒蛇地形态,变成一缕发丝飘落下来。 修利文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 在这里能够毫无惧意地面对这玩意的,恐怕只有身为液态金属生命的赛巴斯安娜而已。就算是最常见的吸血虫,那尖锐无比的嘴器一旦叮咬在人类身上,就能在瞬息间吸掉百分之一的血液,这里起码有上百只这样的虫子,一旦被纠缠住,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会死去。这些丑陋的小东西,对付天生体质特殊的炼狱怪物并不怎么拿手,但是对付区区人类可是毫不手软。 现在,三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彻底退出树林,然后一把火将它烧个干净。不过那样一来,火焰就会成为敌人最好的屏障,让他们能够顺利从藏在树林背后的密道逃出去。 不过敌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掉入陷阱中的猎物。 在一道尖锐的破风声穿入耳中之前,长形尖锐的寒光就擦过修利文的太阳穴边,若不是疤脸及时拉了他一下,男孩就要被贯穿头颅了。 那道长物扎在修利文身后的树干上剧烈的颤动,发出和虫子振翅声类似的嗡嗡声。 那是一杆标枪。 疤脸扫了一眼,脸色更加阴沉了:“是亚马逊女战士!” 修利文也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恶战一场的准备了。亚马逊的战士通常由女人担当,因为她们具备比男人更佳的灵魂性和柔软性,更加适应丛林作战。她们一般使用匕首、标枪弓箭之类灵活的,又能投射的轻便武器。天然的战斗习惯让她们成为最好的刺客,但是,她们并不称呼自己为刺客,对她们来说,这种详细的分类根本不重要。 亚马逊女战士就是亚马逊女战士,无论她用的是什么武器,实际上,她们擅长几乎所有的轻武器。 亚马逊女战士搭配巫医,这种组合实在太完美了,何况还有绝强的刺客在一旁虎视眈眈,修利文三人知道,即便是三对三,自己一行的情势仍旧不容乐观。 巫医应该不会现身肉搏,但是自己一方必须有人牵制那些虫子。 “安娜,你来对付这些不可爱的小东西。”修利文说着,接过疤脸递来的匕首,又朝她问道“你选哪个?” “那还用说吗?我可不喜欢见到同行。”疤脸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那个亚马逊女战士就交给你了,我想,她大概会一直守在巫医身边。” 话刚落下,又一杆标枪尖啸着飞了过来。这次是修利文眼明手快将疤脸拉开,否则,等她察觉到风声时,已经被贯穿后脑勺了。 两次攻击的方位都不相同,那名亚马逊女战士看来很好地坚守了游击的策略。 “哼,真是麻烦,我最讨厌的游戏就是捉迷藏了。”修利文眯起的魔眼,散发出蛇类冷血的寒光。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三十九章夜战 树林中的振翅声忽然增强,新的一波虫子又飞来了。因为这种小生命的寿命并不会太长,因此巫医一般不会携带太多,而选择临时孵化虫卵。现在这种超乎寻常的增殖速度,很可能是因为巫医采用了某些特殊的手法。疤脸嗅出了对方似乎想要放手一搏,抢在后援抵之前,将自己等人尽速解决的意图。除了防止己方的后援,那份求战的决心已经十分明显了,根本就没有丝毫为了撤离拖延时间的样子。 果然是陷阱吗?一开始就以杀死蛇发者为目标。她如此想到。 修利文已经朝着虫子来袭的方向深入前方的黑暗,这些虫子的智商不高,不会特意绕一个大弯来混淆人们的视线,它们从哪里来,育虫的巫医就在哪里。既然无法确定亚马逊女战士的位置,那么干脆以进攻巫医将她逼出来。这就是男孩的想法。 这个目的明显又直接,但却十分有效。 标枪开始从侧旁冷不丁射来,修利文闪开的时候,扎进树干的标枪猛然爆炸,气流卷起尘土和火焰一瞬间将男孩的视线遮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如同蜘蛛一般,凭借细幼的丝线,从树冠上垂到男孩的身后。 男人的手腕弹出的刀刃眼看就要吻过修利文的喉咙,却被一把匕首架开。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男人的身体瞬间又向上弹起,锋刃在此间迅速交撞数下,火星如磷粉一般散落。男孩抬起头时,两个影子已经上升到将近十公尺的地方,以凌厉的速度交错着。 随后,其中一道寒光在交撞后折回来。 第129章 猛然高出了一米横切过去,看似男人的身影断了线地摔下来。 修利文踩着树干向上掠去,他已经看清了头朝下掉落的刺客地面容。他不像疤脸那样戴上面具,反而露出一副并不算得大众的脸,虽然姿势不对,似乎赶不上防御修利文的匕首了,但眼睛中却丝毫没有半点惧异。 空气中再一次响起尖啸,修利文看不到标枪的影子,令他意外的是。声音的来处是在刺客的身后。她是要将同伴连同自己一起贯穿吗?修利文一瞬间生出这个想法,然而在下一瞬间,两道弧形的尖长影子从刺客的背后绕出来,狠狠扎向他地两肋。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公尺,这一下的突袭显得极为出其不意,充满了阴狠的味道。 修利文只有一把匕首,不得不用左手去抓攻向左肋的枪影。一股凛厉而集中的劲力撕开他的手掌,将他整个身体狠狠砸到了地上。 实际上,亚马逊女战士使用了常见的技能,将一杆标枪分成了三道枪影。其中有一道迫使疤脸无法再对男刺客进行追击。不得不说,这个亚马逊女战士对技能的运用十分知机和巧妙,她一直将这个技能隐藏到了现在,结果显而易见。 蛇发者趴在地上。没能爬起来,但是敌人的攻击并没有放松,在尖啸声响起前,修利文已经感觉到了针刺一般地危险。他忍痛朝一边滚了几公尺,尚未露面的亚马逊女战士似乎早就预判到他还有闪躲能力般。投掷出来的标枪以连珠的方式贯穿了地面,最后一支爆裂成几朵焰花,要不是修利文地伤势比想象中更轻,早就被炸伤。 此刻。沾了焰花的草木,如同浇上了油一般熊熊燃烧起来,被夜风一吹,顿时照亮了这一片的树林。修利文按着左肋站起来,因为体质特殊的缘故,受伤的地方很快就停止流血,并有结痂地迹象。 对方的攻击停止了,这在修利文的意料当中,那家伙一下子使出了这么多技能。除非是大师级的人物。否则不可能不缓口气。反过来说,自己翻盘地时间到了。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赛巴斯安娜用火炬驱赶着源源不绝聚集起来的飞虫们,一旦她有所松懈,立刻就会散开寻找其它目标,这让赛巴斯安娜不得不将精力都耗费在它们身上。幸好那名巫医不明白赛巴斯安娜的真实身份,对于她的活跃,只能判断为野蛮人的体质比寻常人要好得多。令他为难的是,这些虫子不太聪明,因此才容易驱策,但也因此受到本能的影响,一旦确定了目标,就很难改变,呼朋引伴地攻击同一个目标。 在赛巴斯安娜停止攻击和死亡前,想要让虫子们分开另寻目标是不太可能了,唯今之计,只有不断增加虫子的数量,尽速将这个女野蛮人干掉。 修利文再一次朝虫子出没地方向冲锋,这一次再没有突如其来地标枪攻击了,他的耳中只有风中熊熊燃烧地火焰,树干在燃烧时迸裂,以及两名刺客激烈攻防的声音。 当那些火光和交错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时,来自先知之眼的毫无征兆的直觉再一次出现,修利文扭过头看向右侧,在朦胧的灌木丛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人藏在那里。下一刻,从那儿飞出的虫子证明了他的猜想。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修利文的出现,在虫子孵化后,立刻朝树林深处移动。 他十分冷静地按照预定的道路撤退,忽然感到脚下有些异样。他垂下视线,三道黑影猛然弹了起来,另外两条则朝自己的脚踝扑过来。他在闪躲中被树根绊了一下,立刻滚倒一边,此时才看清楚,原来那些黑影是一条条银灰色的毒蛇。 五条毒蛇一击不中,立刻吐着分叉的蛇芯紧逼上来。巫医飞快从身上取出驱蛇药洒向这些毒蛇,但令他意外的是,这些毒蛇根本没有半点迟疑和不适。 这些毒蛇虽然具有蛇的特质和毒液,但实际上,本质却仅仅是蛇发者的头发而已。 这一错愕,最前方的一条毒蛇顿时又扑了上来,巫医闪电般伸出手。准确地掐住了蛇的脖子,用力一捏,毒蛇顿时在喷出一滩毒液后恢复成发丝。幻术?巫医想着,正准备用同样地方法对付剩下的毒蛇,却见到被毒液弥盖的草丛散发出刺鼻的味道,迅速发黑灰化。 不对,这是什么东西?幻术根本不可能造成这种第三方的实质性伤害。 巫医骇然后退,下一刻,一个瘦小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男孩拨开挡在身前的阔叶。如同幽灵一般走了出来。 “那么……是你把那些虫子招回来然后投降,还是让我在这里干掉你?”他用清丽而高傲的声音问道。 现在两人之间地距离,即便修利文不用魔眼,也已经能够将这个巫医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在书本和他人的描述中,已经看过听过多次,但是真正和巫医面对面还是第一次。那看似骨瘦嶙峋,实际比任何人都要健康的身体,那画上七只眼睛的椭长形面具和漂亮的飞羽头饰,无比鲜活地呈现在男孩的眼中,让他感到一种与众不同的野性自然的气息。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喉咙发出奇怪的咕噜声,似乎这也是一种语言一般,和整片树林共鸣着,修利文警惕地举起了匕首。 身边的树藤微不可觉地动了动。在修利文注意到之前,凶猛地鞭打过来。 修利文连忙闪开,这根树藤十分灵活,好像有一个使鞭好手在操使一般,打了一个响花再度袭来。不过这种速度还是不能让男孩感到麻烦。修利文又一个闪身,笔直朝巫医跃去,只要解决了这个家伙,一切都会平息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他脚边长而坚韧地杂草也有了灵性般卷住他的脚踝,锯齿的边缘甚至割开了他的皮靴。 男孩顿时摔倒在地上,随着树藤地来袭,标枪也再一次闪电般投射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修利文朝标枪迎上,用手中的匕首挡在它的必经之路上,借助那股庞沛的巨力飞出了树藤的攻击范围,然而,顷刻间。一股电光从标枪上席卷了他地身体。 修利文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断抽搐,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巫医警惕地又退后了几步。没有靠近倒地不起的蛇发者,然后指挥树藤将他捆束起来。男孩挣扎了一下,但巫医反而放下心来,因为那动作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下意识的挣动而已,实际上本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 即便如此,他仍旧站在一边等待自己的同伴前来回合。不一会,亚马逊女战士陪同黑寡妇伍德夫人从林中走了出来。修利文看上去似乎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露出虚弱地表情抬起头来,看向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的亚马逊女战士。 令他吃惊的是,对方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有一副严峻的五官和彪悍的身材,反而显得娇小柔弱,那如同无害兔子一般懦弱的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之前做出那种机关算尽的凛厉攻势的战士。然而她背上装在袋中地标枪,毫无疑义地证明了她就是那人。 此时,她手持着一杆长矛,带着一种稚气地认真表情守在伍德夫人身边。 “真是凄惨啊,我可爱的城主大人。”伍德夫人蹲下来抚摸修利文散发出焦味地面庞。 修利文的外套几乎已经被闪电灰化,连皮肤也有了焦化的痕迹,血肉模糊的部位显得惨不忍睹,右脸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完全毁容。不过修利文并不在意,在面对痛苦之王的时候,更严峻的伤势都曾有过,但只要回到女妖塔,高超的炼金术立刻就能将身体复原。虽然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过程中花费掉的大量资源和金钱是难以承受的,但是对于美杜莎家来说却并不是什么沉重的负担。 只是,仍旧很痛啊。修利文微微皱起眉头。尤其这个毒寡妇在抚摸过他的伤口时,坏心眼地在指甲上用了力气,那种被穿刺的痛楚就更为剧烈了。 不过男孩强忍着着没有叫出来,这种倔强是一种掩饰。好不容易用上了苦肉计,才将这两个女人引出来,接下来的行动自然不允许再失败。否则自己就真落入虎口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修利文拼命挣扎着坐起来问道。 “这只能怪你们挡住要道了,如果我们出不来,也会有很多人苦恼呢。”伍德夫人笑着说,然后毫不在意地舔了舔男孩狰狞的伤口。 “你是天界?还是炼狱?”修利文后仰脑袋,试图避开毒寡妇的舌头。 “你说呢?”伍德夫人反问道,然后朝亚马逊战士吩咐道:“将他抗起来,放出信号,是该撤离地时候了。” “不杀了他吗?咕噜咕噜的虫子饿了。”亚马逊女孩怯怯地说出了残酷的话。 “还不行,他的身份还有价值。而且,他的身体对我们的价值要比身份大得多。”伍德夫人的话很容易让人产生绯色的误会,但是修利文听出了她真正的意思。 “我地身体?你们要灵魂石……不对,是要灵魂石和人体结合的方法?” “也许吧,不过这并不是全部哦,小修利文,我想白也不会告诉你吧。”伍德夫人端视了修利文一会,脸上忽然升起一种邪恶的笑容,“我才不告诉你,如果有机会。你或许可以到女妖塔的顶层找找,不过,我想你是没这个机会了。” 亚马逊女战士轻巧地将修利文抗在肩膀上,一边拍了拍男孩的屁股。皱着鼻子抱怨道:“你可真沉。” “混蛋!别摸我屁股!”修利文虚弱地嚷道。 “我就摸,我就是要摸。”亚马逊女战士真的又摸了几把,不忿地说着:“叫你欺负咕噜咕噜,今后让你光屁股过一辈子。” 第130章 “别玩了,玛雅。”已经带头走出几步的伍德夫人回头温声警告道。 “是是。黑寡妇夫人。”玛雅的用词有些尖锐,可是好似糯米一般的声音将能刺痛人心的尖部给磨钝了。 伍德夫人没有发火,只是静静盯着她,玛雅不管她。从脖子上扯出一个木哨,吹出尖锐刺耳地哨声。修利文皱了皱眉头,这声音的穿透力太强了,让他的耳膜似乎都有些发疼。 之后一行人继续朝前方行去。 修利文不知道这些人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但他也并不是什么作为也没有。走了没多久,男孩已经发觉,着名看起来十分沉默顽固,而且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巫医,本质似乎有些柔弱。他地姿势和行为都散发着这种感觉。反而那个看起来娇弱可爱的亚马逊女战士。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 伍德夫人走在最前方带路。本来应该殿后的巫医却渐渐跑到了中间的位置,将扛着修利文地亚马逊女战士丢到了身后。但是女孩似乎早知道自己同伴的性格,一点也不在意。修利文从亚马逊女战士肩膀上挂在背后,现在他要做些什么的话,谁都不会发现了。 修利文紧紧咬了一下牙根,吐出一种微微呈现黑色的唾沫。这种唾液混淆了他很久以前研制地一种药剂,这种药剂有微毒性,能够让人的神经一点点麻痹,而且带有一种特殊的,完全不在人类嗅觉范围内的味道。修利文本身并不害怕这种毒性,麻痹却反而可以止痛,而且只要巡着唾液的味道,就能找到本人。 修利文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一直在牙套里装有这种药剂。 他不断推断着女仆卫队的增援抵达的时间,因为确信自己的战斗女们们一定能够及时找到自己,因此才会使出苦肉计束手就擒。否则,伍德夫人很可能眼见事态不妙,毫不迟疑地直接撤离战场。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修利文发觉自己一行来到了一条小河边。他有些意外,明明是内城庄园里地林子,怎么能够如此宽阔,甚至还有一条河流呢?他再次端详着周围地景致,发觉自己一行根本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炼狱城。 伍德夫人挥手让诸人停下来。她走到修利文身边,和他对视了一阵,忽然弯腰拨开草丛,在一处草叶上找到灰黑色的唾液,用手摸了摸,嗅了一下,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 “有趣地炼金术产品,您真的很有天分。” 修利文盯着她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好。 “放心吧,她们赶不上的,道路马上就要被关闭了,继续了近百年的能量也只能支持这条通道这点时间,不得不说,空间法术实在是一项令人尴尬的技术。”伍德夫人让大家都转过神来。修利文果然看到了前方五米远的地方,空间开始发生一丝扭曲,这种扭曲一直延伸到林后的深处,那些浓雾一般的黑暗好似沸腾了起来。 “天啊……快!安娜,疤脸,快出去!”修利文意识到自己等人所经过的道路所处在的空间即将崩溃,那样的话,还留在哪条路上的任何东西都会霎时间湮灭。 “啊,刺客先生还没出来呢。”亚马逊女战士忽然说道。 “大概是被缠住了吧,对方也有十分高明的刺客呢。”伍德夫人微笑着说。 “那么,我们就一直等待确认通道关闭为止吗?”玛雅歪着头问道。 “为什么不呢?”伍德夫人盯着修利文说:“这样才好让城主大人死心,否则若在半路上还得用刑,那就实在太煞风景了。” 修利文没有理会她,只是定定地望着树林深处,聆听风中的响动。不一会,他露出一丝笑容,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如果她们赶上来的话,一定逃脱不了死神的掌心,所以,没有动静才是最好的接过。如果她们找不到他,或许会返回女妖塔再做打算吧? 伍德夫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真是好运。”她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有可能,她是很想在这里除掉那位导致仪式功败垂成的罪魁祸首之一的。 又过了几秒,通道寂静无声地扭曲得不成样子,然后迅速恢复了正常,虽然同样还是林间草木,但是模样和气氛已经和修利文之前经过的截然不同了。此起彼伏的夜鸣声开始清晰起来。 男孩不得不承认,在十三年的无往不利后,他似乎要输掉一场战争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吧。”伍德夫人对亚马逊女战士和巫医说到。 巫医一声不响地跑到小河边,从草丛中拖出一架体形狭小瘦长的木舟,这种小舟是亚马逊人出没于丛林河滩时经常用到的类型。它操使起来很方便,而且吃水浅,很容易穿过揣流中狭窄的礁石。 “现在,我们要顺流之下,这条小河会将我们带往末日峡谷,我想,到了那里,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再抓住我们了。”伍德夫人怡然自得地说:“虽然比不上美杜莎和常青藤,不过临时聚集起来的共济会,的确还有那么点能量。” “是吗?那么,就更加不能让你走掉了。”一个充满嘲讽的女声接着伍德夫人的话音响了起来。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十章黑夜中降临 “是谁?”伍德夫人转过头来。 女人从树后转了出来,她全身笼罩在深灰色的大衣里,腰间挎着一把三尺的长刀,稍微有些波浪卷的秀发用额饰束了一个马尾辫,显得极为清爽干练,五官眉宇间留下风霜和成熟,只在眸子深处有一种邪异和狂气。 “兰圣宫!”伍德夫人认出来人,立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退到亚马逊女战士的身边。 “怎么了?这样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兰圣宫大步向前,在修利文眼中,她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是他明显感到亚马逊女战士的身体紧绷起来。那张稚嫩的脸蛋变得十分严肃,她用长矛顶着修利文的颈脖朝紧逼而来的女人喊道:“停下!” “别那么紧张嘛,你看,把我可爱的小主人都吓坏了。”兰圣宫微笑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反正都是要死,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的话,我可以网开一面,让你死得痛快点。“ 河畔边发出哗啦的水声,修利文朝那边望去,只见巫医摔倒在地上,正手忙脚乱地攀着船沿爬起来。他该不会是害怕得打跌吧?修利文想到,因为兰的到来,他的心情一下子完全松懈下来。虽然现在自己的小命看上去还在伍德夫人的手中,但实际上,以兰大师级的身手,要解救这里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罢了。 之所以还不动手。不过是无聊之余找些乐子而已。 虽然兰并没有特意放出什么气势,但是亚马逊女战士玛雅凭借敏锐地直觉,已经感受到自己与面前的女人间那道深入鸿沟的差距,那就像是一只小老鼠有朝一日见到体长二十多公尺的森蚺一般。她知道和自己一样拥有野性直觉的巫医同伴咕噜咕噜已经吓坏了,他的外表看起来很刚硬,但个性其实十分柔弱。 虽然是第一次面对面,但是玛雅早已经听过鬼畜王的名号。她曾经有认真考虑过两人之间以敌人的身份对峙的情况,思考自己如何才能挡住,甚至战胜对方。不过如今噩梦成真。情况却比她预想地更要糟糕,号称鬼畜王的女人还没拔出刀来,她在想的就已经拼死缠住对方了。 不是抵挡。更不是战胜,仅仅是纠缠而已,而且还需要自己豁出命去,否则,她用眼角扫了一下趴在船边地怯懦伙伴,心中焦急地叫着:快跑啊!咕噜咕噜。 玛雅持着长矛的手骨节发白,修利文喉咙的皮肤已经被颤抖的矛尖刮破,微微渗出血迹。 “我觉得你最好考虑一下,而且,如果是向我投降的话。我可以不杀你。”修利文的话声在亚马逊女战士的耳中充满了狐假虎威的感觉。 “少废话,我就算死也不会投降你这个家伙!”玛雅恶狠狠地说。 “似乎……就只有你一个人?”伍德夫人终于开口了,她观察了好一阵周围的情况。 “是啊,我的脚比较快,不过很快就不止了。”兰圣宫抱着肩膀,完好以暇地说。 “我不明白,既然你没有从那个通道过来,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地?”伍德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在修利文的肩膀上。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猜一下?”兰圣宫的话音刚落,伍德夫人立刻拉着修利文朝木船跑去。 “拦住她,玛雅!”她大叫道。 “真是的,狼狈地扔下你就跑了?”兰圣宫没有理会伍德夫人,朝亚马逊女战士招招手,怡然自得地说:“还有时间,来吧。” 玛雅的长矛开始流窜电光,她知道这下要搏命了! 修利文被伍德夫人拉得连连踉跄,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女人不要命地跑起来的时候。竟然可以如此横冲直撞,他本以为她是那种无论什么处境下,都能保持气质和架势的女性。之前休息了一段时间,他明显感到自己的体力和伤势正在迅速恢复,再过不久,他就能挣断身上的树藤了。 不过他仍然顺从贵妇人地拉扯,爬上了木船,只听到岸边闪烁着电光。激撞的气浪翻涌而来。将身边的草木吹得哗然作响。 “快!快开船!”伍德夫人朝巫医吼道。 巫医却忽然跳出船外,朝岸上激斗的双方冲去。 “天啊。一个热血的家伙。“伍德夫人仰天抱怨起来。 “看来你不喜欢他。”修利文以看热闹的表情望向女人。 “偶尔而已。”伍德夫人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时雍容冷静的微笑,“让我猜猜你想作什么,你觉得身体已经恢复,所以想要亲手擒下我,对不对?” 第131章 男孩微笑着不答话,用力大后一声,绷断了身上的滕索。蓄积已久的气力再次宣泄一空,修利文觉得腿脚又开始有些虚软,但他还是站了起来,伸手撩开了刘海。 “不知道是不是我地错觉,不过我觉得你不会乖乖跟我回去,所以,我打算对你用粗了,亲爱的。”他如此说到。 玛雅在草丛中锐利地奔驰着,以原地站立不动的兰圣宫为球心,从四面八方展开攻击。她已经竭尽全力,每一下刺击都分出三道闪电组成的矛影。她的动作极快,看上去就像是同时有无数闪电和长矛以兰圣宫为中心穿插着。 位于中心的女人似乎已经被击中了无数次,可是玛雅知道,那不过是虚影而已,她的确没有离开那个方寸之地,却像是兴致勃勃地陪同孩子玩耍闪避球的游戏。 虽然攻击没有见效。但是玛雅在进行闪电攻击地同时,已经开始暗中蓄力,将余下所有地机会和力量都堵在最后一次攻击中。 那是几乎每个亚马逊女战士都精通的技能----威力一击。 不过,当她发现自己地身边不知何时飞来许多虫子时,不由得心中动摇了一下。她看到了咕噜咕噜在距离战场不远的树角下念念有词,无数的虫卵挂在他的肌肤上。黝黑的肤色正渐渐苍白,而肌肉也开始萎缩下去。被无数虫卵覆盖着,巫医已经变成了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丑陋怪物。玛雅甚至能够肯定,在椭圆形地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一定也不例外。 只是稍稍失神。立刻被兰圣宫眨眼间侵入怀中,被拳头狠击了一下腹部。 漫天的电光和矛影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亚马逊女战士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打搅起来,血腥味和酸味从胃中涌了出来。她哇地一声。跪到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只是一下而已,自己在大师级的高手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是自己太弱了,还是敌人太过强大? “你在做什么?我叫你快滚啊!”她愤怒地朝长久以来相依为命的同伴喊道。 巫医没有说话,他已经卷缩在地上,似乎变成了一坨被苍蝇叮咬的烂肉,只有微微抽搐的身躯证明他还没有彻底死去。但是,从里到外被噬咬的痛楚已经让他再也听不清女孩的声音了。 兰圣宫就这么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战场上的惨剧。玛雅的双手在地上撑了几下,都没能爬起来,不由得在地上滚了几滚,狼狈地回到巫医的身边。她看到同伴身体上虫卵地蛹动,就连想要伸手碰他一下也做不到,现在,没有人能够就得了这个愚蠢的男人了! “混蛋!你个笨蛋,你这个大笨蛋!”玛雅此时才真正像个小女孩般大声哭嚎起来,而且不断呕吐。在那些颜色逐渐变成紫黑色的血液中,她分辨出了内脏的碎块。 不可能,她无助又绝望地想,就算是大师级的战士,仅仅是一次的攻击,也不可能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势。正如她所想,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可以逐渐分辨清出,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视肌体和肌肤为无物地侵入到她地内脏中。慢慢地,如同凌迟一般,将体内的东西搅得一团乱。 当她想要将最后一击放出去时,才发现连手脚都开始不听自己的使唤。自己想要举起右手,结果是左腿在抽动,如果要卷起左腿,脖子就会歪向一侧。她越是挣扎,自己的身体就越是扭曲成难以想象的丑陋姿态。可她完全想象不出。对方究竟是用了何种攻击。 “够了!把我杀了吧!”肉体损毁成这样。玛雅早觉得自己应该死了,可是脑子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无法忍受自己被对方作贱成这个模样。 她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因为“鬼畜王”的名号,对这个久不在黑暗中出现的女人退避三舍。自己竟然还想纠缠她一阵,实在是太天真了。 “这样就认输了吗?真没劲。”兰圣宫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迈开步子朝两人走来,全心全意服侍修利文以来,真正以敌人的姿态让她拔剑的人还真没几个,实在是让她无聊透顶。这一次亲自前来,正是因为手头地情报显示,对方似乎真有些实力,心中想着,就算是计谋也好,也该设置一个足以匹敌她的力量的陷阱吧,可是结果实在另她失望。 不过,如果不是自己亲自过来,主人就真要被对方捉走了。 说到底,还是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家伙,对兰圣宫来说,这些家伙就像苍蝇一般恼人,总在耳边嗡嗡叫,不堪一击,却又不厌其烦地做些自不量力的蠢事。“那么……”她正准备着踩断亚马逊女战士的脖子,忽然间,巫医身上的虫卵纷纷裂开来,无数的虫子化作一道暗色地涌流朝她扑去。 因为它们飞起而呈露地地方,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具尸骨。现在。玛雅终于可以去碰他了,可是她连如何伸手都弄不明白了。 虽然心中充满了不甘,可是真正黑暗渐渐渗透了她地视野…… 虫子振翅的声音大作,交战声却偃旗息鼓,修利文的目光没有朝兰圣宫那里投去一分,他十分肯定,那两个给他造成了大麻烦的家伙,落到兰的手中,决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虽然觉得自己的心肠够硬。可是经验告诉他,那个女人每一次放手施为,都会营造出凄惨的景象。他不愿太多地亲眼目睹那样的场景。那会让他感到不怎么好受。 “看,您现在是孤身一人了。”他对面对而坐的贵妇人说,“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您曾经给了我许多好感和欢乐,到现在我还深有感触,我不想干掉像您这样优秀地女人。”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伍德夫人在这个时候,仍有闲情逸致伸手抚摸着男孩的脸庞,一副有持无恐的样子,修利文倒是看不出她还有什么倚仗。或许她期待自己地后援?她真的确信那些援兵真能够抵挡兰吗? 如果她真有这种自信,如果她的后手真是一名大师级的战士,男孩同样不会对兰失去信心。这种信任毫无道理,除非他亲眼见到兰被杀死,否则,在他的心目中,兰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母亲之外最强大的人。他甚至狂妄地坚信,就算这个时候炼狱的魔神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个女人也会将它变成一个扭曲的玩具。 “真是太完美了。一个开始拥有自己灵魂的人偶娃娃……”伍德夫人感叹着:“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修利文露出困惑地表情。 “炼金术三大领域之一最高的奥义,据说即便在赫拉迪克时期,也没有人抵达过的究级理论,现在竟然活生生出现在我的眼前。”伍德夫人迷恋而贪婪地触摸着男孩结痂的肌肤:“实在太美了,一想到这样一个杰作曾经在我的身体翻云覆雨……天啊。” 修利文听着女人不知所谓的自言自语,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不觉得这个女人的精神会很脆弱,可是眼前的事实。只有她已经因为恐惧和绝望陷入精神错乱来解释。 “再见了,小修利文,替我,也替我地主人向白问好,就说安达利尔很想念她,不久,我们会在炼狱城的废墟上相聚的。”伍德夫人微笑着说着告别的话,可身体却一动不动。 修利文不由得抓住了伍德夫人的手。岸上猛然高涨起的火光映入他的眼角。眼前这个贵妇人的形象变得明亮,但他却感到她的灵魂正变得隐晦起来。虽然她地身体没有动弹。但他明显感到被自己抓住的仅仅是一个躯壳而已。 他忽然想起一个之前一直被女人的谋略掩盖过去的事实,身为常青藤的高级成员,她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仅仅依靠人类智慧的那类人吗?如果不是的话,她又具备何种类型和程度力量?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见过她真正出手的样子。 当他从短暂地思考中回神时,猛然发觉兰正站在自己身边。 “您还不放手吗?而且……也不睁开眼睛?”他听到她如此说到。 放手?睁开眼睛?他明明一直睁开眼睛,而且不正是为了捉住对方,才一直不放开手吗?修利文困惑朝正前方投去视线,可是映入眼中地东西却吓了他一跳。虽然端坐的姿势和微笑都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眼前地女人却完全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生气。 就好像死人……不,根本不是人类。 他松开手,女人的手好似失去了依靠般无力垂落,然后断裂落到了甲板上,紧接着,整个身躯都化成了飞灰。 修利文猛地站了起来,他仍旧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毫无疑问,布莱德.伍德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中了。 “你没看见她?”男孩朝四周眺望着,除了夜林发出的呼啸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周围的树木影影幢幢,似乎每张叶子下,都有可能潜伏着什么带有恶意地东西。 “没办法。我对幻术不怎么拿手,我还期待您的眼睛呢,没想到您竟然一眼都没看。”兰圣宫探探手道。 “我不相信。”修利文认真盯着她的眼睛说,不过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就像谈论的不是纵虎归山,而是家常便饭。 实际上,男孩对自己的无动于衷也感到意外,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在意很愤怒,但是。那股情绪距离他想象的程度的要远得多。这种意外就像一根纤绳,将他的思维拉向久远地过去,他就好像归乡的游子一般。仔细观察着记忆的河岸那些似曾相识地景色。 一直以来,他会撒娇,会嘲讽,会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但是在心中,真有这些情绪的存在吗? 第132章 他从没有怀疑过,但是现在,伍德夫人那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让他有了一些不可捉摸的触动,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溯过去的自己。您在想些什么?”兰的问题将男孩从自我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呃。没什么,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修利文张了张口,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这么告诉她。要不然,难道要对她说“我在想我是不是在生气”吗?得了吧,这种恶劣的玩笑! “看来您有一些烦恼。”兰将自己地外衣接下来,露出在胸口用网线取代了锁链的锁子甲,她将外套披在男孩的身上,“今晚的风可真大。我觉得您还是呆在女妖塔里比较好。” “妈妈可不是这么说的。”修利文紧了紧衣襟,宽大的外套罩在他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甚至有一小半拖在甲板上,将男孩的姿态衬托得柔弱起来。 可是,在不久前,这个娇弱的身体所遭到地创伤,却是普通人无法幸存的。 如此前后联系起来,在微弱的星光、夜影和月色下。眼前这个男孩的影子似乎变得不真切起来,朦朦胧胧失去人形,变成了某种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兰觉得这种气氛和这样的男孩实在令人着迷。 “回去后,和我喝一杯如何?她提议道:“我想,我们可以上楼和夫人小斟一杯,我也很久没有向她报道了。” “说谎。”修利文笃定地微笑起来。 “好吧,我是说谎了,不过。今晚您得在我房间过夜。在一番厮杀之后。您不觉得需要发泄一下吗?”兰搀扶着男孩朝远方行去。 “你不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很恶心吗?我自己看着都有些不舒服,实在太丑陋了。”修利文不满地说。 “哎呀。毫无保留地接受主人的每种姿态,不正是忠实仆人的义务吗。” 在黑木庄园的连夜剧变上演地同时,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也有一些东西在蠢蠢欲动。当大多数人还没有从厮杀、火灾和美杜莎的倾巢而出回过神来时,不少人已经得到了一些预兆。那是一场噩梦,炼狱城中,一些人在无助的惊叫中惊醒。 塔利班就是其中一员,当他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那些梦中的情景并没有惯有地迅速于脑海中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人确定这一定是某些警告、宣言或者其它的什么。可是,他用力抓住了头发,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他无法理解在梦中出现的那些东西,那是不规则地,完全不符合常识地几何体,以及光、羽毛和半透明的人形,要说那是什么人在谋划什么事情,也完全说不通,因为虽然那些东西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完全听不清楚,不仅如此,还令人感到打心底地无法忍耐,就好像躯体被吸引住,可是灵魂却在拼命惊叫,拼命挣扎。 在梦中,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是得到了某种至高地享受,并且沉沦下去,带着一种憧憬敬畏的心情向它们希求更多。然而,当他越来越不满足的时候,一切就开始改变了…… 总之,他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转变,只是,无论他得到了多少,那种无法得到满足的饥渴,想要用某种东西填充心中的洞穴的感觉,总会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因为他根本找不到那些足以填满那个无底洞的东西。 然后,梦就在无比的痛苦,无比的沉沦中结束了。他自始自终没有得到满足,让他感到颓废,自我厌恶,想要立刻结束自己这个肮脏的生命。 “你,你没事吧?”声音从房门外怯怯地传来。塔利班抬眼望去,原来是自己的妻子,他这才意识到,女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床上。她怎么出去了?半夜三更要做什么?男人露出困惑的目光看着她。 “你,你刚才大吵大闹,喊些什么……那些……”女人一时半会无法用简单的句子说明出来,只得放弃地摇摇头,“总之,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究竟做了什么梦?” “那是……我只是……”男人苦恼地摇着头。 塔利班无法回答妻子的问题,他想要总结出一个所以然出来,但那种杂乱而庞大的梦境和思绪很快就令他放弃了。 “没什么,让我歇一下就没事了。你呢?怎么站在那里?”他的话刚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我吓坏你了?” “只有那么一点儿。”妻子展露出舒心的笑容,比着尾指,娇俏地说。 他招手让明显受到惊吓的妻子回来,妻子顺从地照做了。当她一脸放松地依偎在他怀中,两人心有余悸地温存时,他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痕。 三道抓伤,破了皮,通红通红的----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噩梦中究竟做了些什么,心中霎时间涌起强烈的自责。同时,那种自己欠缺某种东西,无法拼合心中的破洞的感觉愈加强烈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是个卑劣的丈夫,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活着。 如果自己不死去……不,是不做些改变,不将那个心中的大洞填满,自己就无法成为一个有资格去爱这个女人的男人。一瞬间,他如此想到。 他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抱歉,玛丽安,我,我……” “没关系。”温柔善良的妻子按住了他的嘴唇。 尽管如此,这个晚上,塔利班已经再也无法进入睡眠了,他一直想,一直在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当他回过神来,窗外已经亮起了黎明的白色。 好吧,从现在开始,自己得做些改变才行,为了自己,也为了心爱的女人。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十一章最后的绝杀 撇开了那场日后影响深远的奇怪梦境不提,修利文和兰圣宫于当夜战事结束后回到了黑木庄园,虽然修利文外表的伤势看上去十分骇人,但他仍旧决议将整件事负责到底。女仆卫队无声无息封锁了整座庄园,若将此间的真相宣扬出去,一定会在炼狱城造成轩然大波。布莱德.伍德夫人在此耕耘已久,名声极好,对居于本城的学者更是影响颇深,就算修利文拥有足够的证据,也足以造成不大不小的动荡和人才流失。 在这个时代,能征服人心的某个人日积月累的声望,而不是所谓的证据。美杜莎的声望并不是在每个方面都能高人一筹的。 所以,在布莱德.伍德做出反应之前,对于整件事后继影响的控制,必须采取更为缓慢却稳妥的方式。料想那个女人再一次出现时,应该就不是以人类的身份了。 苦闷女王安达利尔----这并不是什么实力和地位不上不下的小卒子,她和另外三个魔王一道放逐了高高在上的三魔神。伍德夫人也并不是这位魔王手下的一个任人驱策小卒子,这从她言谈举止中表现出的高姿态就能看出来。对于她最后那句问安,修利文决定如实告诉自己的母亲,但是对话中是否还存在某些深意,他并不想太过深究。 或许母亲在告诉他去找伍德夫人时那个犹有深意的微笑,大概就是在暗示他这一点,只是他彻底地误会了。这都得怪自己,修利文觉得。自己的思考不够周全。这才是差点落个全军覆没的原因。 因为自己地过失,差一点又要失去身边地两个人了----当他被兰放下来,在地上站稳的时候,早就等候于此的疤脸和赛巴斯安娜快步迎了上来。 “太好了,你们没事。”修利文高兴地说。 “就差那么一点儿。”疤脸比划着手说:“幸亏我这次变得机灵了,不过。只要您别怪我们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就好。” “那是当然,没必要为了证明什么,刻意去制造无必要的损失。”修利文点点头,转开话题道:“那么,有什么收获吗?” “很可惜,那些药剂全都付之一炬,身上带的也在战斗中损坏了。”疤脸回答道。 一行人朝庄内走去,在穿过前院的时候。修利文刻意撇了那座给他带来深刻印象地小树林一眼,那里如今再不显得幽深茂密,只剩下寥寥几颗树木,宽大的间隙后是一堵石墙。这些在夜色下足以瞧得分明,让人不得不去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曾在那里战斗过。 “客人们呢?”修利文转回头问道。 “我们以有刺客混入人群中为借口截下了他们,现在连同庄园的仆人们一起在进行筛选。” “对客人们客气一点,如果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放过,只是要将名单记下来,那些仆人……”修利文顿了顿。“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就算严厉一点也无所谓。” “好的,我这就去转告她们。”疤脸转过身体,就要朝仓库的方向跑开。修利文忽然在她身后喊:“身体真的没事吗?” 疤脸回过头来。给了男孩一个不带任何自嘲地,令人感到安心的微笑。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无所谓。欢迎你回来,疤脸。”修利文纯真地笑起来。 不一会,三人进了大厅。大厅中已经空无一人,不过晚宴的残羹剩饭仍旧没有撤去,而且略显得丰富了一些。正因为客人们参加晚宴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交际,而主人却总是得准备比人头更多的食物来突出大方奢华的姿态。所以修利文才不喜欢举办宴会。除了厌恶交际之外,明明是自家女仆辛苦做出的丰富而精美的食物。却被他人视为陪衬品弃之不顾,这让他感到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当然,男孩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仅仅是一种基于理论的理想化反应而已,因为母亲是这么教导他地,要在这个时候感到生气才是正常。 第133章 换句话来说,基于“自己是正常的”这个观点,会觉得不舒服就理所当然了。但实际上,他真的有在生气吗?修利文现在不敢确定了。 这个时候,修利文的脑子里忽然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话:“在故作姿态十三年后,这个孩子才真正学会高兴啊。”他不记得这句话是谁说地了,似乎来自一个童话故事,但此时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那么点感触。 男孩将身体砸在宽厚柔软的沙发中,因为麻药和体质的缘故,看起来骇人的皮肉伤已经不那么让人感到痛苦了,但剧烈的消耗却让他感到饥饿起来。兰似乎早知如此,为他倒了一杯饮料,并盛了一大盘食物。 修利文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似乎食物很少有这么美味一般。 兰端着热红茶,一言不发地欣赏着男孩开怀大嚼的表情,似乎能从中汲取相当的乐趣。 不一会,一名战斗女仆匆匆走进大厅。当她看清男孩被焦灼的面容时,只是讶异地看了自己的长官兰圣宫一眼。但她并未就此事多言,直接向腮帮鼓鼓地小主人行礼。 “报告,在地牢里发现两名关押者,她们希望能够立刻得到您地接待。” “哦?”修利文抬起头来,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模模糊糊地问道:“是什么人?” “自称今天下午攻击了黑木夫人地两个女人,但是俱未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原来是她们两个。”修利文想起来了,那个法师姿色不怎么样,不过头脑挺灵活。那位健壮的女战士更是给了他一个教训。当时她就警告过自己,只是说得含糊其辞。自己虽然有所怀疑。但仍旧不得不以身犯险。 总之,这次深入虎穴的计划差点就把自己喂进了虎口,好在自己不过是被咬了几下就挣脱出来了。 她们似乎才是真正的常青藤地人。 “好吧,带她们上来,我也有些问题要问她们。”修利文回答道。 大约十分钟后,一脸憔悴。只是匆匆打扮了一番地两名女囚徒被战斗女仆押了出来。她们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囚衣,似乎受到了刑罚,裸露在外的肌肤留下些许痕迹,而且脸色苍白,显得精神萎靡,不过从摇摇欲坠的身形中,仍旧有一股强韧的气质。 “看来他们给你们一顿好苦头吃了。”修利文调侃着,招着手让两人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觉得这种话还不至于让对方不快。 “没办法,失手地后果,我还以为他们会找几个大男人来满足我们的私欲呢,没想到不过是给了顿皮鞭,正巧解了我的皮痒。”女战士这么回答道,一边毫不客气地抓向桌子上的食物。另一边,女法师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而且,明明外表比较温顺。可是她的吃相比女战士还要凶猛。 修利文和女战士不自觉被她的吃相影响了,各自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三个人踞案大嚼了一通,嘴巴塞地满满的,话却还说上两句。过了一阵。感到几分饱意的修利文和女战士停了下来,只剩下女法师还在一个劲地吃,似乎不消灭完整个庄园剩下的食物就不甘心一般。两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奇怪那娇小的身体哪来这么大的胃口。 “总之,先说说你们的名字吧。”修利文对两人说。 “奈莉。”女法师猛地抬起头说,然后又埋进了食物中。修利文无奈地耸耸肩,目光落在女战士身上。 “兰波兰达。”女战士说。 “真是奇怪的名字。”修利文直白地发出了自己的感想。 “在组织里地代号,我的名字早就忘掉了,而且。我也不觉得这个代号有您的姓氏奇怪。”女战士毫不客气的讥唇反驳:“如果您早点离开。就不用吃现在地苦头了,而且。如果您当时不插手,现在也可以舒服地躺在床上听简报了。” “我可不觉得。”修利文平声静气地说:“我的姓氏不是很优雅简练吗?而且,如果不是我插手的话,你们两个说不定当场就被杀掉了,那个女人可是准备了一群好手哦。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选择袭击黑寡妇?” 兰波兰达沉默了一下。 “我在您和黑寡妇照面后才找到她反叛的证据,因为事态紧急,组织不可能立刻派出行刑人,作为监察者的我,自然要负上全部责任。所以我必须尽最快的速度干掉她,保证您的安全。另外,如果我挑明了她就是黑寡妇,按照您的说法,她会立刻发动那些好手,将我们干脆地杀死吧。” “实际上,如果在那儿打断了她的计划,说不定结果比较好。”修利文无奈地笑了笑。 “实际上,您是在放马后炮不是吗?”女战士也笑起来。 修利文点点头,承认了这一点,谁又能保证黑寡妇不会准备好几套计划呢?就算是比较冒险地计划,但是,运气这种东西,就是即便在只有百分之一地几率下也会让事情发生。说不定自己能够逃过后来情况,但却无法逃过对付兰波兰达时的陷阱呢。 “好吧,我们不谈这些了。”修利文说:“一会我要重新进入密道,你们要一起来吗?” “密道?”女战士皱起眉头,女法师也停下进餐,齐齐望向男孩:“她带您进入密道了吗?” “用不着那么惊讶,既然她已经谋划已久,当然不可能放过其他人。”修利文好不顾忌地,详细将在密室洗礼地事情说了一遍。 “看来您真是艳福不浅。”兰波兰达轻笑了一声,道:“我们就没这么好运了,白白吃了一顿鞭子。” “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我倒无所谓亲自再给你们上一次刑。”修利文调侃道。 “真是个花心的小鬼。连我们这种蒲柳之姿也不放过?”女法师奈莉第一次开口了。“我对您是否还有那个气力表示怀疑,您看上去比我们地情况要糟糕许多。” “我地母亲说,是男人就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不行。所以,你们毋须怀疑。”修利文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到。 “那我们会期待的,不过现在先让我们看看密室里的那些家伙吧。”兰波兰达站起来说。 奈莉犹自不放过地塞了几块烤肉进自己的嘴里。 “喂!你够了没有,别像个饿死鬼一样。”兰波兰达有点看不下去地抱怨起来。 “食物的存在理由就是吃掉。如果我不吃掉它们,它们就真是太可怜了。”奈莉模糊不清地反驳道:“你要不要再来一点?我一个人似乎吃不完。” 她递过盘子,兰波兰达立刻交叉着双臂瞪着她。 “如果你不适可而止,我就让你吞下地东西都吐出来。”她静静的语气中火气十足。 “是吗?”奈莉笑起来,“我好怕啊。” “那就给我闭嘴!”兰波兰达才不理会她是不是在说反话。 修利文没有理会忽然变得针锋相对的两人,他知道人的感情表达方式是多种多样的,说不定这是两人感情深厚的象征呢。当然,如果不是的话。他也不在意两人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决斗,反正两人不仅手无寸铁,而且似乎法力和体力都没彻底恢复过来,闹不出太大地动静。 男孩示意在厅里的所有人都跟他走,当奈莉发现赛巴斯安娜、兰圣宫和一些战斗女仆都跟了上来时,不由得反对起来。 “那个地方虽然已经暴露了,但我想,并不适合太多的人进去。” “是吗?”修利文无所谓地看向她:“那里被至少五公尺厚的巨石封住了,如果你有本事开启它的话。” “五公尺厚的巨石?”兰波兰达不可思议地说:“她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那样的手脚。” “不仅如此。还有铁笼、石像鬼、暗箭机关。”修利文历数自己遭遇的险境说。 “那您是怎么逃出来地?”兰波兰达说:“那里就一个出入口而已。” “不,你说错了,实际上是两个,或者更多。不过我只找到了一个。”修利文比出两个手指说:“看来你也还不够格知道呢,那么,现在你知道了,是不是还要反对她们一起去?” “好吧,随您乐意。”兰波兰达退了一步道。 一行人在修利文的带领下,很快回到了那个被巨石封住的密室前。赛巴斯安娜用斧头砍断了铁门的锁头,将它拉开,露出后面紧闭着地厚厚的石门。兰排开众人,给了石门一拳。结果只打进去了一个拳头的深度。 她甩了甩手腕。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 “疤脸用她的匕首也切不断。”修利文说。 “那可真了不得,她的匕首可是我们精心特制的。”兰打了个响指。身后的战斗女仆和赛巴斯安娜一起蓄力。 在兰的一声令下,准确地攻击在一个圆里,石门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道,龟裂愈来愈大。兰又给了它一个拳头,巨石立刻朝里边崩碎开来。那股浓郁地薰香在积蓄已久后,得到了宣泄地途径,一股脑从密室里冲了出来。 兰波兰达打了两个喷嚏:“你们就是在这种地方欢好的?” “不是欢好,是洗礼。”修利文更正她地话道。 “我宁愿在垃圾堆里,也不要在这个地方。”兰波兰达说。 “两个我都不要,要上我的话,一定得有个豪华的大床才行。”奈莉说。 “你可真是挑三拣四,怪不得一直没有男人要。”兰波兰达嗤笑道。 “你如果不是躺下来任人干,也不会有男人的。”奈莉反唇相讥道。 修利文摇摇头,率先走了进去,一边用袖子在鼻子前挥了挥,空气中还夹杂着些微的激情后留下的气味。 第134章 地上那些石像鬼少女们的肢体还到处乱爬,魔法阵和激战后的狼藉还保持着原样,只是魔法阵中的那些常青藤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什么?”兰波兰达蹲下来,拾起一个石像少女的头颅,对方还活生生地朝她呲牙咧嘴。她撇了撇嘴,恶意地将它扔到远离肢体的角落里,然后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些肢体朝那颗头颅爬去。 “哇,这可真逼真,连这个部位都有,是不是可以做呢?”奈莉一脸惊奇地看着石像鬼少女的下体说。“谁要和石像做啊……”修利文郁闷地说。 “很稀奇,不是吗?如果您要做的话,记得叫上我。”奈莉说到。 “看来她们都没事。”兰插口道,她蹲在魔法阵的中心,仔细观察那些符文和残留的痕迹,上面并没有血迹,“应该是被某种迷药和幻术控制了,那可是黑寡妇的拿手好戏,不过,一旦没有持续施法,受害者就会逐渐清醒,现在她们应该已经离开了。” “不管怎样,我都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哈哈,平时一副自高自大的模样,结果在这种地方被区区一个男孩上了,这下她们可丢脸死了。”兰波兰达幸灾乐祸地说。 “我总算知道你不受欢迎的原因了。”奈莉在一旁插嘴道,然后转向修利文说:“干得好,修利文大人。” “看来你们……”男孩耸耸肩,“不怎么对付。” “哎呀,反正无论哪个组织,都会有派系分别的。”兰波兰达走过来说:“我想白夫人也会乐见其成。” “我可不确定……说不定里面有妈妈的好友呢……”男孩摇头道。 女战士攀住男孩的脖子,躯体紧紧地贴在他的手臂上。修利文感到兰波兰达的胸部开始发生一些敏感变化,奈莉忽然在她的身后掀起兰波兰达宽大的连衣裙式的犯人服,那湿润的私密处立刻暴露在修利文的眼前。 修利文呆了一下,兰波兰达忽然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说:“现在,就请您兑现诺言吧,我已经等不及和您连为一体了。” 下一刻,一只手击穿兰波兰达的后腰,插进修利文的心脏,紧抓着灵魂石,贯穿了他的后背。 “现在如您所愿。”奈莉冰冷的话声传来。 “你……”修利文话没说完,立刻呕出一滩鲜血。奈莉松开五指,灵魂石在地上弹跳着,发出清越的响声。 “啊呀,真没想到,竟然是死士,原来这才是最后的绝杀。”兰的声音出现在奈莉的身后。 奈莉用力拔出手,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兰。兰波兰达的身体后倾,紧紧依靠在她的背上,现在,她也做好死亡的准备了。 “可惜的是,蛇发者比你想象中的要难死哦。”兰再一次露出嘲弄的目光扫了脸色平静的两人:“还有你们也一样。” 垂死和等死的两个女人,在一瞬间勃然变色。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十二章朝圣者 当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在地上留下白亮的斑驳时,狄更斯停止了祈祷,睁开眼睛。从昨晚月亮抵达中天时分开始,他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的感受到了那股无比强大而迫切的降临意志。他相信,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更多在精神上具备一定敏锐性的人感受到了,这些人将会是未来信徒的核心,这种趋势不可阻挡,即便他们起初抗拒,但就像在梦中感受到的那样,只有在主的荣光和信仰下,他们才会获得平静。 种子已经播下,现在要做的,就是默默地守护他们成长,将这些人中出类拔萃者找出来,加以保护和培养,这件事比起共济会于昨晚的失败和善后重要多了。 狄更斯也确信,这个梦境,同时也是共济会产生裂痕的一个讯号,炼狱的一方将会采取更为激烈的手段。没想到这个临时组织竟然只存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男人感叹着,无论如何,在原罪之战的战场铺好,双方进行全面开战前,至少于本城的事态告一段落前,无论是代表了哪一方,还是需要做一些表面上的让步和合作。 会议再一次于阴暗的房间中召开,原先的五名与会者中只剩下四人。 “那个女人竟然这么快就出局了,果然是先出手先遭殃吗?”刺客女子上下抛玩着匕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么,她确实已经出城了吗?”瘦高的男人问道,他不得不认真一问,毕竟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女人太精于散布烟雾了。如果她是故意营造出出局的假想。反而在私底下谋划一些事情地话……两人虽然统属一个阵营,但这个世界上无论何处都会存在“竞争对手”这个词语地。 “与其关心这件事,不如考虑一下她留下来的烂摊子怎么收拾。”方脸男人不悦地说,他一开始就是压上了自家的全部家当,所以压力十分大,会使用这种不逊的语气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这里俱是桀骜不驯之辈,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有必要忍耐。 “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不是更好吗?”瘦高男人第一次切实地用敌意的视线投向坐在自己身边地人。 “你是说,将她手中的本城资源和计划都拱手让出?”方脸男人像个傻子一般十分认真地确认着。认真一项是他的强项,不过瘦高男人似乎并不感冒。 “想想看吧,她在这里的事业也就是一些密道、药剂和卖弄学问的家伙而已。”瘦高男人雅着手指数着,然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是了,还有阀门的布置。不过那玩意在目前也派不上用场,美杜莎可是对那一片地区严防死守得很。”“别打坏注意,米卢修斯,密道归我。”女刺客忽然插口道。 瘦高男人米卢修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只是望向狄更斯:“您呢?” “学者。”狄更斯平静地回答道,“米卢修斯先生,虽然有些恭维的成分,但我的确认为您比那个成事不足地女人更有能力。由衷希望您能接手阀门,那对于本城的计划是至关重要的部分。这次的失败对伍德夫人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打击,但是,如果您能够完成她剩下的计划。相信评价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前面的话我可不会当真。”米卢修斯翻动着阴霾的眼珠说:“不过,我地确不会像那个女人一样节外生枝,竟然想要将蛇发者堕落,真是个荒谬之至的主意。” 方脸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人分赃,可是当他想要插口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剩下的东西,例如那些药剂,是必须作为壁虎地尾巴扔给毒蛇的。虽然心中感到十分不快。但他还是忍了下来。毕竟他的要求在所有人中是最低的。无论他们怎么做都好,只要炼狱能够切实地降临于王国腹地。拔除炼狱城显然是最简单的方法,不过若这仅仅是“看似简单的方法”的话……他也有着自己的后继计划,但那就和这三人无关了。 如果局面不是太过糟糕,他是不想将自己摆上前台的,即便这会让他失去很大一部分利益也无所谓。他地经营格言就是稳妥第一,即便多冒一点险就可以达到百分之三百地利润,他也宁愿只赚百分之两百……实际上,如果一件事情的最高利益在百分之三百,那他通常只会在百分之百和百分之两百之间徘徊。 而他也坚信,自己之所以能够有惊无险地白手起家到如今这幅庞大地家业格局,正是出于这份理念的正确。 “那么,您想要什么呢?”虽然瘦高男子无视了他,但是狄更斯仍旧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方脸男子掏出手帕查着额头,好像天气很热一般。这个天界的代表真是敏锐。 “我什么都不需要,只希望接下来的事情能够顺利一些,只要达到了既定结果,我所得到的报酬就已经足够了。” “这可不像商人会说的话。”女刺客的话声冷冷地投了过来。 狄更斯笑了笑,双手交握,搁在桌子上,一副善意诚恳的神态说:“不要这样,哥迪先生,您知道的,分赃不均是联盟毁灭的征兆,换句说法,就是每个人的手都不能是干净的。所以,只要您希望,我可以从我这儿匀一些东西出来……” “药剂……”方脸的哥迪先生好似有些紧张地环顾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同伴”们,“那么,我要药剂的配方,而且,由我来负责和美杜莎家的交涉工作,我会尽快将阀门的道路打通,不过,你们需要派人协助我获得月石。” “月石?”狄更斯意外地笑了笑。“行。虽然在伍德夫人手上折损了一些,不过,我的确还有足够地人手可以调动。只是,您只能拿走三分之二,如果有可能取得整个巨轮之月,那么您只能留下十分之一。剩余地部分必须摧毁。” “……我能否问一下?”哥迪先生沉默了一下,盯着狄更斯开口道:“你们对于月石……是不是有些成见?” 狄更斯不置可否地嗤笑一声,将后背靠在椅背上,晃荡着高脚杯中的红色酒液。 “我是为了双方好。” “真是没诚意的答案。”女刺客再一次投来嘲讽的利箭。 “事实如此。”狄更斯对她遥敬了一下,女人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于是他再一次向哥迪问道:“这样就够了吗?” “是的,这样就……”哥迪猛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语气变得紧张而急促:“还有,出现黑木庄园的那颗石头,如果有人得到了……” “没可能地,那个女人肯定不会忘记那个东西。”米卢修斯打断他的话道。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人偶然得到了那玩意,我希望可以给我优先购买权,当然,价钱也要合适。” 第135章 哥迪这一次没再躲开瘦高男人阴霾敌意的目光。直直迎了上去。 米卢修斯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裂开了一丝危险的笑容,朝他点了点头:“如果您坚持的话。” “那么,这件事就告一段落。”狄更斯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回自己的身上:“既定计划还要继续进行,而且,我估计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阀门地进度要加快。我提议将药剂的部分计划交给美杜莎来掩护我的计划。” “估计?不,是肯定吧。”女刺客再次唱了反调:“还有,你的计划?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记得这个联盟一开始就规定了不能私下弄小动作吧?” 狄更斯平静地瞥了她一眼,将第一个反问跳了过去:“是的,我的计划,而且。是在今天早晨才决定的计划。” “那可真有趣。说来听听。”女刺客这一次终于走出角落,坐到了四人圆桌的最后一个位置。那个空位原本是伍德夫人的。 “这一次对蛇发者地袭击并不算完全不成功,蛇发者的伤势暂时不明,需要更多的情报进行推断,毕竟我派出的人手全在那一役死伤殆尽,而计划地主要负责人伍德夫人如今下落不明。不过,这也足以将她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尤其伍德夫人的药剂,更是她们接下来要彻查的部分。”狄更斯扼要说明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和未来事态走向的估测。 “军方的许多部门被侵蚀,在做完排除测试之前,美杜莎无法调动更多的人手,光凭那些女仆们当然忙不过来,所以,不得不减弱其他方面的控制力。”哥迪先生接着狄更斯地话思考道。 “十分正确,那么……诸位还有什么疑义?”狄更斯赞赏地对哥迪点点头,向其他人问道。 “什么疑义?”女刺客一脸嘲讽:“得了吧,你完全没有将自己想要做什么说出来。” “我打算在阀门开启时里应外合。”狄更斯避重就轻地说道。 “你打算糊弄我们吗?”女刺客紧逼道。 “在联盟地协议里,并没有透露个人全部计划的要求,只要让大家知道你打算做些什么,以及要达到地目的,如果您一定要详细了解,我并不反对您以合作者的身份加入进来。那样的话,和伍德夫人一样,我们可以私下谈一谈。”狄更斯针锋相对地盯着女人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只要是能够达到预定结果,你要做什么我都无所谓。”哥迪再一次强调着,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现在才刚开始计划,是不是晚了一点呢?” “实际上,布置早在联盟成立前就已经开始了,不过当时那些布置本来并不打算用来执行这次计划,不过,您知道。为人处世总得灵活一些。”狄更斯饶有深意地勾起嘴角。 “恕我直言。我讨厌您的笑容。”女刺客站起身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活,最近的单子实在太多了,没想到美杜莎竟然如此不得人心呢。” “等等,米莱蒂女士,我想我们有点私人事情要处理。可以请您稍等一会吗?”狄更斯站起来说道。 女刺客米莱蒂莞尔一笑,坚决地道:“不行,我们俩注定没什么可谈的,无论私事还是公事。”说吧,她便头也不转地走了出去。 “你们之间……”米卢修斯忽然说了半句话,他真是令人意外地喜欢挖人家地八卦。 “没什么。”狄更斯用这个词语打断了男人的意图。 或许是一种直觉,哥迪嗅到了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火药味,这一刻。他比米卢修斯更有预见性的窥视到未来的某种可能性。在这一瞬间,他无法再沉默下去了,于是他也向两人告辞,匆匆朝自己的据点走去。 现在,他想,是该下定决心进行那个计划地时候了,非得如此不可! 米莱蒂若无其事地走在大街上,周围已经有人谈论昨晚于黑木庄园发生的事故了,不过因为美杜莎从中作梗。所以那些人对实际情况大都仅止于猜想而已。然而,在这些议论纷纷中,也掺杂着另外一些话题,那就是熟睡中的噩梦。 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但是,当谈论这件事情的人多起来的时候,他们便意外地发现,在本城中做了同一个梦的人竟然不在少数。而且,这件事透露出一种诡异,虽然没有什么身份的区别,但是做了这种梦地人,在他人的眼中都有相同的评价---神经质,无论是轻微的。还是严重的。总之,精神上总比其他人敏锐且怪异一些。 不少人开始担心自己会被当作疯子被嘲笑。毕竟,不少疯子都做了那个梦,是不是证明他们的确在某些方面有着相似的地方呢?像个疯子一样----这显然是个十分令人在意的说法。总之,话题在扬起一波高潮后,便在一种忧心忡忡的气氛中落了下去,隐藏在暗滩边静静流淌。 米莱蒂走出来地时候,正巧撞在这一微妙的时刻。她听到有人说:“我想出去转转,我老早就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遗忘在了外边。” “你疯了!只因为一个梦你就打算跳进危险中吗?你可不是什么强大的战士,乖乖留在城里做你的小生意才是正理!”同伴惶然劝说道。 “不行,这样不行!”那人痛苦地抓着头发:“你不知道那种失去了什么东西地感觉有多痛苦,就好像你的心开了一个大洞,无论你赚多少钱,上了多少女人都是没用的!” “没用?你怎么知道没用?你根本没赚到什么钱,而且还是个处男!” “别管我!我就是知道,那个梦里我都经历过了,我知道那样是不行的,如果我再继续下去,那么梦境就会变成现实,那就是我的下场!”年轻人痛苦地捂住脸,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那是神的警告,它要让我们知道地狱是什么样的,那就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然后告诉我们,究竟该如何才能满足。” “是吗?”同伴嘲讽道:“那你说说,究竟怎样才能满足?得了,你就算不是学哲学的,也应该知道,人类从来不会满足,你不想做人了吗?” “不,不是这样地!正因为人类不会满足,所以才会这么悲惨。人类不满足,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满足,现在那个梦试图告诉我们这个答案,我要出去寻找这个答案!” “你真是无要可救!”同伴喝斥道,年轻人似乎感觉到自己似乎做出一些不太像自己平时表现地宣言,显得有些慌张。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腼腆的自己竟然也会发出这么大地声音,做下如此果决的决定,可是心中那股喷涌的情感,一刻也不停息地驱赶着他。 同伴正想说些什么,大概是要继续相劝,年轻人很感激他的苦口婆心,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而且认为这是这一生最后的一次决意。 这股冒险的情绪让他心血沸腾,觉得自己就像朝圣者般,就算死在半路上也无所谓,可是,自己必须要向前走。他可以是懦弱无能的,但是,只有这一次,这个决定,让他按照自己的感觉走下去吧。 同伴倏地闭上了嘴巴,他看明了年轻人眼底的坚持和固执,那是抛弃了一切的决意,无可更改。 唉,算了,让他去吧,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所以,能够抛弃生命也要去做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么一样而已。如果他认为将这个机会花在这件事上是值得的,就随他的意吧----尽管,按照他曾经的经历来说,坚持的结果往往和预想的有极大的差距。即便如此,如今他仍然没有后悔那次失败的坚持,所以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体谅一下这个年轻人了。每个人一生总会有那么一次的放纵和追寻,好在当这个预兆来临时,这个年轻人已经是个成年了,如果还只是个孩子,那可会比现在糟糕许多。 “好吧,一会来我的店里,看看我能给你些什么装备。”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叹息道。 年轻人愣了一下,立刻面现狂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的!”他大叫起来。 “是吗?看来您很开心。”一个好听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人疑惑地看过去,见到一脸尖锐笑容的米莱蒂时,脸蛋上立刻染上了一层霞色。 “啊,是,是的,我一定会做一番大事才回来的!”虽然女刺客浑身上下都带刺的样子,可是她主动盯着自己的眼神,让年轻人有些失魂落魄。 “咳,嗯,我要回去准备一下,契卡,别惹这位女士不开心,一会你们俩一起过来吧,我会把镇店的传家宝拿出来给你们挑选哦,如果是这位美丽的女士也来的话。”那名年纪比年轻人稍大的武器店老板说道,然后不待两人回答,便挤入了人群中,隔着老远给了年轻人“抓紧机会的眼神。” 年轻人顿时更加紧张了,这时,米莱蒂主动挽住了他的手,将他朝一旁拉去。 偶尔摩擦到的丰胸让年轻人说话时彻底结巴起来,他干脆就闭上嘴,免得更丢人。 米莱蒂扯着他的手臂一直向前走,似乎目的地在很远的地方,虽然没什么紧急的神态,不过出乎意料的,并不忌讳人多的地方,甚至在被人群挤压到年轻人身上时,也没有半点在意。 年轻人有些飘飘然起来,就在这时,心脏一片冰凉,光明的蓝天渐渐在他的眼中染上了灰蒙蒙的颜色。 “你应该高兴,因为你是朝圣者中第一个死在我手中的。”女人的话声在他的耳中远去。 大约一分钟后,人群渐渐散开,围成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在他们视线的聚焦处,年轻人一脸迷惘地淌在血泊中。 第136章 可就是没有人知道,明明走在人群中的他却是何时被何人杀死的,就好像这具尸体凭空出现在众人身边一般。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十三章漂浮 修利文模模糊糊中听到了有什么人在交谈,他好似在睡梦中一般,身体和灵魂就如同棉絮制成的一般,轻飘飘的,充满了柔软的弹性和抗拒。喉咙和鼻孔都感到阻塞,但意外的是,并没有出现呼吸不良的症状,身体也没有产生缺氧的反应,只是有种异物感。所有这些不适和奇特的感觉,都无法将他从迷蒙中唤醒。 他就像走在一条满是迷雾的看不见尽头的山路上,无论前进还是停下,眼看的景物似乎永不改变。 “你说你失手了?”似乎是母亲的声音,让修利文感到安心,是的,他又渐渐想起来了,自己被偷袭,黑寡妇一开始便布下,但最后一刻才发动的陷阱,让他身遭巨创,几疑自己就要这么死去,就像历史上那些伟大的人物一样,死在微不足道的小卒手中…… 不过,兰的话是正确的,就算后继有人,蛇发者也不会轻易死亡,除非……除非什么?修利文迷蒙的意识因为感到意外而又清晰了一些,他想不到这两个词语竟然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并不是什么灵光一现,更像是原本就在自己脑海极深的角落里潜藏的东西浮了上来。 “您不应该那么惊讶,夫人,毕竟我没有预知眼。”似乎是兰圣宫的女人轻快地说:“就算是神,也会偶尔出错的。”“你是在责问我为什么没有给你那只眼睛吗?”母亲问道。 “我可没那个胆子,不过,作为美杜莎家明面上的最高安全责任人,怎么说也不能太弱吧。” “你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就进入大师级,很弱吗?” 猛烈地拍桌子的声音。 “那您应该知道,我在大师级徘徊了多少年!”这种怒意十足的语气是修利文很少听见过的,“当初您说过,要给我植入魔眼的。” “魔眼还不成熟,如果你植入它。反而会在某些时候被它扯了后退。”母亲的温和态度并没有受到对方的激动地挑拨。 “这么说您是为了我着想?”兰圣宫完全没有笑意地笑了一声,“那么,姐姐们是怎么回事?您说过,在这个家里,我是最强的人。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上个星期前,我无意中碰到了阿尔法姐姐,虽然对于她们竟然还活着感到惊讶……不,也不是太过惊讶,毕竟在您身边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了,那个疤脸也是……但是!”她加重了这个词的语气:“人死了一回之后,竟然轻轻松松就超越我这个大活人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我活了那么长地时间。每天都努力锻炼,还有什么意义?魔眼!我要魔眼!” “你太激动了,鬼畜王兰,这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你的姐姐们可是很看好你的哦。”母亲声音轻柔地说:“虽然在修利文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但是魔眼也没有达到足够的安定性,随着潜力的激增,不安定性也在变强。她们知道这种由魔眼蓝本制造出的试作型魔眼地局限性。因此央求我拖延给你植入魔眼的时间。毕竟你还可以活更长的时间,不要被阿尔法她们一时的强大遮住了视野,你比她们更有潜力。” “那么,如果蓝本永远无法稳定的话,您是不是永远不会给我植入呢?” “不,这一次……不管你是否真的失误,但是结果已经达成。灵魂石的力量对魔眼起了限制的作用,但这并不妨碍它地潜力。打个比方,它就像你现在身上戴地那些力量束具,反而会让你的潜在力量以相当稳定的速度增长。同时,这一次的大破也是对蛇发者载体进行重新进行构建优化的机会。过一阵,等我在阿尔法她们身上将试作型进行调制并收集数据后,应该就可以完成初型魔眼,那才是送给你的礼物。作为你一直以来为我美杜莎家兢兢业业的奖励。” 沉默了一阵。 “请您记住这番话。”兰圣宫说道。“并且,容我向小主人道歉。因为我的失误,让他承受了无比地痛楚。“你可真是让人吃惊,没想到你竟然会同情他。”母亲说。 “当然,无论怎么说,如果他不存在,我就没有未来,不是吗?”兰圣宫说:“而且,您这么冷漠地说自己的儿子合适吗?” “冷漠?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母亲的语气第一次尖锐起来,只是听着,似乎眼前就能勾画出那副冷笑的面容:“我可是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存在都要爱着他,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优秀,同样也证明了我的优秀。\\\” “那么,如果他和之前地载体一样,只是个没有自我地木偶娃娃的话,您是不是还会如此爱他呢?” “哼,真愚蠢地问题。”母亲说:“何不扪心自问一下,你会将一个没有灵魂的死物当作自己的最爱吗?即便它是你最杰出的作品,即便你觉得自己有多么喜欢它,但你会把这份爱凌驾于所有价值观之上吗?仅仅为了一块肉?” “……不管怎么说,能够将人形的肉当作肉来看待,您果然非凡人啊。” “无谓的感情,无法将死了的人的尸体当作人形的肉来看待的,都是些愚蠢稚嫩的家伙。最重要也最可贵,最该在意的是那闪光的灵魂啊,为什么你们总是忘记这一点呢?” “幸好小修利文不是肉块呢。”兰圣宫的脸伴随她的话声出现在修利文的视野里,他看得不太真切,那张艳丽的脸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扭曲,就好似看哈哈镜一般,但是他仍旧辨认得出她的轮廓。 话虽如此,那些进入脑海中的声音完全无法转动和解析,它们的意义就像徘徊在空旷房间里的风,刚进来,又不安份地钻了出去。 修利文觉得这有些无法忍受,他拼命想要醒来,却觉得半阖的眼皮有万钧重。 “啊!他在眨眼呢。”兰圣宫惊讶的语气中似乎夹带着笑声:“他会听到这些话吗?” “不必在意。听到了又能怎样呢?他现在是不完整的,没有心脏,大脑功能闭锁,魔眼被移除,正准备重新整合。现在地情况。他根本就无法进行思考,除非他喜欢用肌肉来思考问题。” 母亲最后的一句话似乎在开玩笑,修利文想,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在思考,当他意识到这一点,顿时有一种违和感让意识再一次模糊起来。 因为。用肌肉是不能思考的,不是吗?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兰圣宫顿了顿,忽然问道:“如果他真能用肌肉思考呢?” “那我就更应该高兴了,那证明我的另一项研究出现了极大的进展。*** “用肌肉思考问题地研究?”兰圣宫说着,连自己都想发笑。 “这很好笑吗?你大概没想过吧,脑袋这么大就可以让人类成为某种角度来说的强者,如果连肌肉可以用来思考,人类的反应和记忆可以达到何种规模。而人类的生存方式又有多大的变化。到那个时候。你能像现在这样砍下对方的头颅就能结束他的一切吗?”母亲用一种认真而狂热地口吻道。 “……您可真是个疯子。”兰圣宫忽然笑起来:“不过我喜欢。” “总之,在进行操作后,虽然那具身体会和之前一样,在微粒结构留下最底层的记忆----实际上,所有蛇发者的记忆都在那个底层,或许有一天他可以激活它们,让它们成为自己最强的武器----但他表面的记忆会采用最近一次的备份,也就是说。他会假性失忆一阵了。”母亲说:“所以,无论他现在是否能够用肌肉来思考,都是没有意义的,他的能力还不足以完全将底层记忆转换到表层,实在太可惜了。” “我觉得您应该庆幸才对,如果他这个时候拥有意识和记忆,那事后会产生多激烈地反应?您难道从没想过吗?” “如果他真会那样地话。我倒是很想瞧瞧。然后记录下数据,毕竟那种情况实在会很少见。毕竟他是我最爱的儿子。我制造了他,培养了他,我每一刻都在触摸他的肉体、记忆、感情、知觉和灵魂,再没有比我更了解这个孩子的人了。”母亲轻笑了一声说。 “您这个魔女!” “我就当这句话是赞美收下了。” 母亲扭曲模糊的身影走到近旁,俯下身子看着漂浮在充满溶液的透明棺材中的修利文,在她的身旁,无数复杂地符文魔法阵闪烁着阴幽的光芒。不知从何处传来沉重却稳定的喘息声,一声,又一声,迎合着那些闪烁的光。*** 在棺材背后,矗立着宛如巨型鱼缸的透明容器,无数眼睛宛如心跳一般膨胀收缩,在淡黄色的溶液中沉浮着。 兰圣宫有时会觉得,当自己的视线稍微移开地时候,它们就会活过来似地齐齐盯向自己。 实在是让人寒毛直悚。 她再一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便向女妖塔地魔女告辞,转身逃似地离开了这个让人打心底感到压抑的地方。 若不是情非得已,她宁愿在战场上对着漫山遍野的残躯不全的尸体吃晚餐,也不愿进入这个死亡和生存的界限极度模糊的房间。这里不是人类该涉足的地方,而是世界的尽头,真正的炼狱的大门。 比起这个女人来,那些丑陋愚蠢的炼狱怪物们,又算得了什么?她,兰圣宫,从来就没将足以吞噬整个人间的炼狱放在眼里,因为她知道在自己的身边,有着比它们更为恐怖的东西,那就是人类。 她下了楼,正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在楼梯口被一个魂不守舍的身影撞了一下,对方立刻跌倒在地上。 第137章 兰看清了不断呼疼,一边站起来的女孩,不由得有些惊讶。 “阿雅?” “啊,抱歉,兰大人。”阿雅慌慌张张站起来道歉,脸上的表情好似刚从梦中挣脱出来一般。 她平时虽然给人大大咧咧的印象。但并不总是如此冒失的。或许做家政的时候偶尔粗心大意,但是在战斗方面的直觉令教导她地人交口称赞。她曾经是当作猎人,在不适合种植的季节里,靠狩猎补贴家用,这些过去她们都了解。还知道她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冒险者,她的动作和技巧一开始就是有计划地训练出来的,所以,虽然粗糙,但并没有太多地坏毛病。对于战斗,除了敏锐的感觉外,还有一种严谨仔细的态度。似乎生活中的思考才能都转移到了战斗上。 然而,这样一个处在实力飞速攀升期的孩子,却一副梦游的姿态撞到了自己。兰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 “一起进来喝一杯如何?”兰问道,然后不由分说地牵起阿雅的手,将她带进了办公室。** 阿雅直到被按在了椅子里才反应过来,要拒绝也已经来不及了。一直以来,她从日常生活地细节中仔细观察了这位直属上司,不过大约是性情不合的缘故。虽然对这位上司保持着绝对的尊敬。可就是没有产生和闵莎相处时的那种亲近感。 每次和兰打招呼,或者路过这间办公室,都会不由得紧张起来,就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在等着自己一般。 而且,若不是有特别的事情,这位上司是不会召见自己这种小卒的吧。要说到在女仆卫队里究竟什么事情才算特别,那就应该是和昨晚一样的战事了…… 昨晚地事情惊动了整个女仆卫队,即便是阿雅。也被以实战锻炼地理由派了出去。她被责令严守城门,不过一直到行动结束,都没看到半个敌人的影子。女孩无聊得只能靠在墙角的阴影中打盹,白天训练了一整天,尤其是尚未结束碧达夏雪女士的礼仪课程,让她消耗了大量精力,这一阵。一旦夜幕降临。她就会将自己扔在奢华的大床上一阵好睡。 只有在那个时候,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同室才不会忽然给她一下偷袭----这也是训练之一。实在让她不厌其烦。 总之,她昨日很晚才睡,而且又睡得不安稳,醒来时发现同伴的表情有些奇怪。 兰亲手给女孩泡了一杯咖啡,见到阿雅又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我不会嘲笑你地。”她在自己的椅子里坐下道。 “才不是什么可以随便嘲笑的事情!”阿雅鼓着腮帮说。 “是,是,总之,关于你的训练报告,我一直都在关注,按照上面的评价来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不太相符啊。我想,是不是教练们放水了呢?” 阿雅当然听得出这一通调侃的玩笑味道,不过关于她为什么这副模样也不是轻易就能说明白地。毕竟,虽然可以向人描述物事地形状,但是没有形态的感觉却很难传递给对方,尤其在自己地感觉已经复杂到超过自己的想象力的时候。 “我,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嗫嚅的女孩以这句话开了头。 “嗯?然后呢?什么梦?”兰漫不经心地搅拌着方塘说。 “那是……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一开始还令人感到开心,可是后来让我感到痛苦。”阿雅绞尽脑汁思索词汇,她没受过什么文化教育,也并不是那种机灵的孩子,所以要回溯那些东西就得花上比旁人更多的工夫:“我似乎被什么东西拉进了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在那里,我什么都得到了。” “具体说呢?” “这可说不上来。”阿雅瞪着眼睛说:“总之,我想要什么,那里就有什么,它们甚至会给你一些只有得到后才觉得原来还有这个啊的东西。” “它们?是什么人吗?大贵族?国王陛下?”兰敏锐地抓住了某些关键。 “啊,当然不是,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活的,很睿智,比我见到过的大多数人都睿智。”阿雅顿了顿,强调道:“而且,肯定不是人,像是光或者声音,虽然感觉有人的形状,但实际上,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并不是实质性的东西。” “哦?那可真不得了,我可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生命。”兰认真地说。 她那过分认真诚恳的语气让阿雅有些发愣。 “咦……您,您不觉得荒谬吗?” “荒谬?为什么?”兰反问道。 “因为,因为,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出现那种东西吧!”阿雅手舞足蹈地说,这副模样好似在力求让人痛斥她在做白日梦一样。 “呵呵……阿雅,你要明白,世界是很广阔的,什么样子的存在都有可能出现,所以,就算是单纯以光和声音呈现的形态,也不是没可能的。“兰仰靠在椅背上,一副闲情逸致的表情说到。 “啊,是这样吗?原来如此……”阿雅喃喃自语。 “那么,它们给了你任何想要的东西,所以你很满足,很高兴,那么后来为什么又感到痛苦了呢?“ 阿雅的表情滞了一下,任谁都能看出那是极度令人不快的事情,因为事后的影响还作用在她的心中。 “因为,后来我发现,无论它们给了我多少,都无法令我满足,而且越来越想要更多……就像心中有了一个大洞,无论如何装填都填不满的样子。”阿雅表情痛苦地垂下头说。 “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啊……那的确是十分可怕的折磨。”兰叹息了一声:“听说过一个来自遥远东方的传说吗?在他们的地狱里,有着一个名为饿鬼道的世界,在那里,人们永远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无论吃了多少,吃了什么,都不会有半分饱意。” 阿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可真比被毒打痛苦多了。”她一想到一个人永远饿得半死,就不由得话声发抖。她小时候,村里发生了罕见的大灾,村里人都食不果腹,那种半饥的日子让她记忆犹深,直到现在仍旧会感到痛苦不已,更不用提永远处在饥饿状态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不满足,正是一种灵魂的饥饿。“没错,就是这个,灵魂的饥饿!它们让我感到灵魂无比的饥饿,而且永远无法填饱。”阿雅大叫起来。 灵魂的饥饿?兰皱起了眉头,这和法力消耗殆尽的情况十分相似。 “你将法力用光了吗?”她问道。 阿雅愣了愣,摇摇头肯定地说:“当然没有。” 看来不是身体的原因导致噩梦,那么……兰想着,又问道:“它们还说了些什么?” “它们告诉我,灵魂的饥饿是无法用物质来填饱的,它们希望我能出去走走,这样才能在某个时候找到填饱灵魂的方法。” “哦?这可真有意思。”兰翘起二郎腿,交握十指,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来,有什么东西在行动了。” “什么?”阿雅困惑地问道。 “没什么,请不要在意。”兰微笑道,给她出了个主意:“如果你感到痛苦,为什么不念诵我们的宣言呢?那可是很有力量的东西,可以让你无视一切痛苦。”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十四章无影者 “那么,琼斯先生,请您务必听从我等的指挥,如果有些许不敬之处,请您体谅。”女人牵着马匹走了过来,一边对琼斯说到。 女妖塔的外院中,开往末日荒野的车队已经整装待发,她们将要在月石的坠落之地驻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和她们换防的军队很可能带着某种不乐意的心态在生活用品和营地方面刁难她们。因此,为了以防万一而做的准备,将车队的规模增加到相当可观的程度。而在随后的一个星期内,将会有更多的人陆续进入营地。 所有的人,将全权负责月石的开采和保护。在美杜莎家族和其它贵族的协议中,相关事宜由芭.巴拉兰卡来主持,对于在自己的车队里安插这么一位暂时不明来历的学者----尽管美杜莎家交递了报告,不过她当然不能全信----感到有些不悦。 不过,既然对方是以美杜莎家雇用外籍的身份加入的,自己也不能推却,不过,除了这个男人之外,其它的成员----大多是女性,她感到十分满意。美杜莎家女仆卫队的战斗力在对这个家族有一定了解的人中,有着相当震耳的名声。无论是之前那种不理会外事,一心藏居在巢穴中的姿态,亦或是这个时代日渐露出毒牙的姿态,都让人感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压迫感。这一批车队的战斗女仆只有骑士和野蛮人战士,通过一些非正常的渠道,芭甚至对这些女野蛮人曾经在月石降临之地的活跃也了解一二。尽管,从种种表征来判断,这群突然出现的女野蛮人是最近才加入美杜莎家族的,但不能否认她们无不拥有强大的战斗力。 尽管芭的语气有些不客气,但是琼斯不以为意,能够获得调查月石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而且,这一次没有人和他一同去。也就是说,无论他找到什么,证明了什么,都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荣耀。虽然自诩为冒险者,但是学者地习性仍旧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在他的同行交际***里,无论是麦克劳伦还是卡路里。亦或者是销声匿迹许久的撒哈拉,以及远在阿拉诺赫的塔拉夏,甚至是新进崛起的两位女学者简金丝和麦斯,他们不断精进的造诣以及最近取得地成就,实在给了他极大的压迫感。 自己必须在他们所没有涉及的领域取得先驱性的进展才行。 第138章 而月石就是这个机会,想想吧,现在谁都琐事缠身,只有他瞧准了这次机会,并幸运地得到了许可。无论别人怎么看自己都好,自己都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这一天,琼斯早早就打理好自己的行装。兴冲冲地比预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来到女妖塔集合,他本来想在临走前再求见蛇发者一面,随便谈些什么话题以增加彼此地熟络度,据他所知,蛇发者一向起得很早。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从美杜莎的老管家口中得知了蛇发者身体微恙。暂时不能见客的答复。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一头热而有些尴尬,但转念又想到昨晚在宴会上发生的那起意外,是因为那个石头对蛇发者的身体造成了某种影响吗? 他面不改色地作别,但是这个念头一直在脑海徘徊不去。可惜的是,就算他地猜测是正确的,蛇发者也不会请他去监察,这方面的最高权威之二的麦克劳伦和卡路里就在这个城堡里。一想到这里,他对于前往月石的行动便更加迫切了。 “我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相信我,我不仅是个学者,同时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我知道该怎么做。”琼斯如此告诉车队地负责人。亦是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月石营地的主脑芭.巴拉兰卡。他知道巴拉兰卡这个名字代表什么。但是由这个女人,而不是美杜莎本家的人。充当这次行动的首领,还是让他稍稍吃了一惊。 美杜莎家甚至没有派人来节制她,作为最高且唯一的统领,这个给人地感觉有些奇怪的女人完全掌握了车队中的管理权,而对非女仆卫队的人,更拥有生杀大权----美杜莎家的战斗女仆们只占据了车队人数的三分之一,其他的就算挂着美杜莎的名头,也都不是最为核心的战士,大概是从女妖塔之外地什么地方培养出来地吧。 总之,车队于将近午时时分整装完毕,顶着骄阳朝目的地进发。一路上人群退避,夹在路旁朝他们指指点点。城堡地正门入口此时才刚刚开启,之前人们都只能利用相对来说显得狭小的侧门缓慢进出,这也是为了盘查方便。 虽然距离坠月事件已经过了半个月,蛇发者也重新开放了贸易口岸,但是把持得仍旧比以前更为严格。 大门打开后,待车队全部行了出去,排着长队的人们这才蜂拥着离开侧门,转往正门行来,因为门卫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正门将会定时于午时开启,黄昏时分关闭。这个消息让人心中的最后一颗大石落地,一种万事都在好转的感觉悄然升起。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征兆更能安定人心了。 琼斯骑在马上,感叹地回望那些蜂拥而入,一脸兴奋的人群,当他转回头时,视线和途经身边的某人碰了一下。这事常有,他并不在意,不过对方的打扮让他的警惕心稍稍提起,那是一个全身都藏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对炯炯发光的眼珠子的怪客。 若说这副打扮的人都心怀不轨,未免一竿子打翻全船的人,而光明正大的人,心中龌龊事也不会少,不过在琼斯来说,会这么打扮的人,心中肯定有某种不能见光的事情。尽管这种不能见光的事情不一定就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不过还是不让他待见。 没有任何含义的目光微微停顿一下便交错而过,琼斯将这种谈不上多愉快的碰头扔在脑后,开始再一次审核抵达目的地后,自己将要展开的计划地步骤。 “你认识他?”斗篷怪客身边的村妇打扮的活泼少女问道。 两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但是他们的确以一种不以被人察觉的方式进行着交流。 “啊,有过一次一同冒险的经历。那家伙的经验还行,不过难能可贵地是他是个学者,在某些遗迹里帮了大忙。”怪客说道。 “那么,你们是朋友?” “别开玩笑了。”怪客用这句话为这个话题写下休止符。 两人正是从运往炼狱城的军需品辙重车队中成功逃脱的麦尔斯和碧娅娜两人,经过一天****的躲藏游戏,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些装满了刺激性异味黑色沙粒地瓶子。还利用陷阱将领队杀死,好好泄了泄愤。虽然碧娅娜在这一连串的行动中表现得相当稚嫩,但是麦尔斯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他有好几次想杀死这位同谋者,但也不知道碧娅娜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迟迟未能下定决心动手。反而一副共患难的同伴模样抵达了炼狱城…… 实在太讽刺了,麦尔斯想,这个小娘皮究竟给我灌了什么**汤?精神的依赖?还是**的愉悦?可是自己应该不是会被这两者绊住脚步的人。 “在想些什么?麦尔斯。”碧娅娜那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离开。”麦尔斯说。 “舍不得我走?嘻嘻,放心好了,我才不会离开你呢。”碧娅娜娇俏地皱着鼻子说。 她这个时候看上去比在车队时活泼多了,麦尔斯不禁怀念起来,在那个时候。除了在床上狂野,平时可是一副文静地模样。也不是文静比较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烦人。而且,他也完全弄不懂这个女孩真正的性格,现在的表现是一种伪装,还是一种解放?唉。他从未搞清楚过任何一个女人。 “随便你吧。”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口边就变成了这样,麦尔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因为在杀死她之前,自己必须先弄清楚她的来历,这是一个线索,一种情报----这样。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变成这样是因为人性的弱点,例如孤独、脆弱、情爱什么地。 “你进城后是要先将货物脱手,还是睡觉?洗澡?亦或是……”碧娅娜的声线隐隐呈现某种诱惑力:“想要吃掉我呢?” “你烦不烦啊,这些事情等找到住店再说,对了,你身上有钱吗?”麦尔斯也终于不再是之前那副沉默稳重的样子,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 这让他感到自己的戒心在一点点地瓦解,的确,他们在惊心动魄地越狱之旅中。建立了相当的默契……和情谊?别开玩笑了!谁会和一个间谍身份的婊子情谊?鬼都知道这两种身份无论哪一个单独出来都是不可信任的。更别提两个加在一起了。 “啊!我没有,那时候我就说要去搜搜那个死鬼的身子嘛。你却说太危险。”碧娅娜抱怨道。 “切----”麦尔斯低哼了一声,看来自己又得干点无本买卖了,如果不是太窘迫,原本并不打算在炼狱城做这种事情的。若做了不安分的事情,外来者的消息很快就会被美杜莎家得知,而自己的身份很可能暴露。 刚才路过地车队里有让他在意地人,那个骑在马上,一副无聊的样子,半张脸被长刘海遮住地女人,是巴拉兰卡家的杀手。他和她曾经在彼此不熟悉的情况下打过一次照面,可以说,她那种直截了当的战斗方式和战斗直觉,足以突破大多数的陷阱和幻觉,是个让麦尔斯感到棘手的对手。 若真的对战起来,他虽然不能肯定自己是她的对手,但逃走绝对没有问题,不过,她既然混迹在美杜莎的车队里,显然已经取得了美杜莎的支持,这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直到现在,巴拉兰卡家对他的通缉还没撤销呢。 “不管怎样,都得弄点钱来,碧娅娜。你去。”麦尔斯毫不客气地说,反正用她那勾引男人的拿手绝活,肯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搞到一笔钱。这并不是说她就要和男人上床,实际上,谁会相信一个经验丰富的婊子会不是一个老扒手呢?无论如何,要从男人身上套出点东西,她可是比他要方便得多。 “咦?不要啦!人家才不要被别的男人碰呢。丢媚眼也不行,我早在你救了我的时候决定以身相许了。我的热情和身子都是你地,麦尔斯,你怎么能叫人家去做那种事情?”碧娅娜一副委屈的声调说着,不过脸上除了一副土包子进城的表情。什么也没有。 “什么?”麦尔斯不敢置信地叫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今天的第几次说这话了? 说话间,两人身旁的人渐渐拥挤起来,要接受盘查了。碧娅娜快步上前,和麦尔斯拉开一段距离。虽然没有路引,但她仍旧十分顺利地通过了检查,麦尔斯在她身后瞧得清楚。那个女人之前还说不要别的男人碰她,可是仍旧给了那个负责盘查的年轻男门外足够香艳地暗示,让他认为她是个暗娼。真是好运,麦尔斯暗自啐道,他当然知道这不全是运气,她的确用自己特有的方法躲开了那位年级较大。更为油滑的守卫。 这个女人……难道自己碰别的男人就行么? 现在,该轮到他露一手了,现在他这副打扮无疑增加了难度。在队伍前还有三个人,麦尔斯就已经看到了一老一小两个守卫眼中地警惕。 不过不要召集,他这么告诉自己。从之前的审核态度来看,入城的检查并不是很严格,只要他有相当的理由…… “喂,你----把你的路引拿出来,还有,帽子拿开!”年轻守卫回了正呆在不远处的碧娅娜一个若有深意的笑容,转向麦尔斯地表情立刻变得盛气凌人起来。 啊,这个女人,果然就会添乱。麦尔斯扫了女人一眼。从她那儿接到顽皮的目光。 “看什么看!”年轻守门推了他一下。 麦尔斯后退几步。身体有些颤抖,他缓缓拉下帽子。露出的面容顿时让周围的人抽了一口凉气,有些甚至轻声惊叫起来。 “你,你这个家伙----”年轻守卫有些语不成声。 第139章 “怎么回事?”中年守卫走过来,当他看清了麦尔斯的样子时,立刻皱了皱眉头。 麦尔斯用肮脏的绷带包裹着半边脸,渗出地血迹呈现紫黑色,散发出淡淡的恶臭,另半边更是血肉模糊,长满了脓包。而且他的脚步看上去也有些虚弱,显然受了重伤。 “你是怎么搞的?”中年守卫挥手让麦尔斯走出队伍,将他带到一旁问道。 麦克斯发出模糊的苦笑,卷着舌头,模糊不清地说:”在黑暗洞窟全军覆没了……那些怪物,似乎越来越强了,我得赶紧向女妖塔报告才行,很可能兽潮会在这几天出现。” 中年守卫地表情稍稍有些动摇,他摇摇头:“你还是先把路引给我看看吧,一会我让人送你去女妖塔,我有点门路,不过我不认为她们会把你当回事,要知道,她们在末日荒野的人手也不少。” “的确如此,不过,你不会相信我们究竟看到什么。”麦尔斯故作玄虚地顿了顿:“很遗憾,你觉得我身上还想是有路引的样子吗?我打算回头再申请一个。” “这样啊……”中年守卫有些迟疑。麦尔斯趁热打铁地说:“不要担心,我打算立刻去女妖塔汇报,现在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相信只有她们才会给我免费治疗。”他说到这里急喘了一下,显得更加虚弱了。 “好吧,下不为例,每个人总有点不顺利的时候。”中年守卫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也许这个家伙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力道了呢。他尴尬地笑了笑:“要不要我帮你叫一辆车?” “不用了,你们只有两个人,很忙吧,后面还有很多人呢,我一个人能行。”麦尔斯看了看守卫的脸色,发出沙哑的笑声:“而且,就算我是捣乱份子,这副模样。而且只剩下一个人,又能做出什么呢?” “……好吧,祝你好运。”中年守卫亲自将他越过了城门,然后两人在门角处告别了。 又盯着麦尔斯好一阵子,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中年守卫这才回到自己地岗位上。此时碧娅娜和他擦身而过,他不由得和年轻地同行开起荤话玩笑来。 “今晚。”年轻守卫紧紧捏住了一张条子。得意地说:“她让我到她家去呢,没想到她一脸清纯的样子,竟然是做那种工作地。” “咦?她吗?”中年守卫讶异地回头望了一眼,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没入了人群中,再也看不到影子了。他拼命回想着少女的样子和姿态。隐隐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把地址给我看看,那么正点地货色,别想吃独食。” “嘿嘿,等我乐够了再说,否则去的时候碰到你多扫兴啊。” 碧娅娜四周扫视了一阵,她没有发现麦尔斯的身影,不过她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等她----当然。也有抛开她的可能性,不过她有自信几率不超过三成。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向前数的第三个侧巷里。 在朝那边走去的时候,撞到了一个身材肥胖,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有钱人地中年男人。碧娅娜顿时坐到了地上雪雪呼痛,背篓里的干木材掉了一地。 “你瞎了眼吗?”肥胖的男人呵斥道,将她用力拉了起来。“混蛋,别以为道歉就能了事。” 碧娅娜不断挣扎,小声告饶,可身体还是不停被扯进第三个侧巷里,周围人的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若是男人做得太过分,少女可以高声呼救,闻讯赶来的巡逻队会在这种事情上秉公执法,如果男人事后报复,那么刑罚就会加重。就这一点来说,炼狱城地普通女性比其它地方要安全得多。 在这个城市里,只有蛇发者才能为所欲为。 碧娅娜已经被肥胖的男人用身体压在巷子的墙壁上,双手被对方紧紧提了起来,一副任人施为却不敢呼救的怯懦样子。男人立刻欲念大涨。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莫非她不是本城人,不太熟悉本城的情况?她那挣扎的样子和姿态地确让男人的欲火猛然高涨。 “不。不要,您,您只要给点钱,三个,不,一个金币就好,我就随您高兴。”碧娅娜细声细气地说。 肥胖男人的脸顿时垮下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竟然是个婊子,不过,还真是难得一见的货色。一个金币?你以为自己是金子做的啊?都不知道给别的男人上过多少次了。给你一个银币就算不错了!” 一个银币,连炼狱城最低贱地妓女也不屑一顾,这无疑是一种恶意的侮辱,可是碧娅娜虽然面露不甘,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反驳,只是用力推攘着男人的身体。肥胖的男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从怀中掏出钱袋,金色地光芒发出悦耳的声音跳动着。 “贱货,一个银币……”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碧娅娜一拳捣在心窝上,“真遗憾,按照本城的******,你可没地方诉苦了呢。” 男人昏了过去,碧娅娜大大方方地将钱袋揣入自己的怀中,她知道,就算被执法者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是个女人,而且个娼妓。在非正式的场合,男人的行为是不受到本城法律保护的。 “好了,换掉你地衣服,我们找间客房休息一会。”声音忽然传来,碧娅娜倏然转过身去。 麦尔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地身后,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平民的服饰,再不复原先那般凄惨地样子。 “然后,让我来听听,你究竟想怎么处置那个东西。”绰号无影者的男人的眼底,闪烁着危险而锐利的光芒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十五章离去的 “当然是找人转手卖掉了。”碧娅娜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笑嘻嘻地说。 “卖给谁?” “嘻嘻,秘,密。”碧娅娜伸出食指按在嘴唇边,眨了眨眼睛。 麦尔斯猛地下定不再惯着这个少女了。得给她见识一下我不是好惹的家伙,这么想着,麦尔斯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扼住了碧娅娜的喉咙,将她顶在墙壁上,用一副凶神恶煞的眼神瞪着她。 “这个答案可不能令我满意!”他压低了声音,故作阴森地说到。 麦尔斯原本她会哭泣,会求饶,或者当他是在开玩笑,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做好了完全的应对之策,不过少女的反应还是出乎他的预料。 “你想杀死我吗?麦尔斯。”碧娅娜艰难地呼吸着,脸蛋开始泛出缺氧时不正常的红霞,“好像是真的呢,我一只纠缠你,让你生气了吧?”她抓住男人的手臂,但却没有丝毫挣扎,似乎仅仅是抱着那个小臂就能让她感到安心一般。 “没关系,如果是麦尔斯的话。”碧娅娜的视线和麦尔斯撞在一起,无论眼神还是话声,都没有丝毫勉强和欺骗,“如,如果,麦尔斯希望的话,就,就掐下,下去好了……” 少女语不成声,因为麦尔斯渐渐加大了气力,然而男人最终还是放弃了,心中涌现出奇怪的情感制止了他,但是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于是继续给自己找着理由:无端在这儿杀死一名少女。很可能会被美杜莎的毒蛇咬住尾巴,实在得不偿失。而且,少女还有自己所不了解地情报,还有留下来的用处。 没错,一定是为了掩饰自己和情报,自己才会放过她。并继续和她搭档下去的。麦尔斯冷哼了一声,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因为这一阵都没吃饱饭,所以气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刚才的架势在平时会更加凶猛一些,若和平时一样的话,这个少女根本就没有说那番动摇自己地话的时间吧。 “总之,先去吃饭吧。”麦尔斯看着跪在地上不断咳嗽的少女说。 “……咳。呵呵……”碧娅娜擦了擦眼角,柔弱的姿态让麦尔斯的心脏微微抽了抽,“麦尔斯不杀我吗?其实,麦尔斯是正确的呢。和我一起的话,什么时候就会被出卖哦。” “在那之前,我杀掉你。”麦尔斯已经不复之前地沉默稳重,某种更加冰冷锐利的气息从他的灵魂中散发出来。似乎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他就变成了截然不同地人。 就像是在宣告着无影者的重临一般。 两人一起朝巷子的另一端行去,原本男人和少女还一前一后地走着,可不一会,少女就好似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经历般,活跃地跑到了他的跟前。背着手看着他倒退走。 “嘻嘻,也就是说,麦尔斯会在被我出卖之前一直盯着我咯?真是个大色鬼,果然要用那种方法紧盯着我呢,不过呢---”碧娅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是真的很喜欢麦尔斯哦。” “哼。少罗嗦,在我搞明白之前,你就是我的囚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们走出巷子,四周张望一下,确定了自己的位置,便朝着最近地一家旅馆走去。不一会,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他们注意到围观的人群都躲在一旁,而不是蜂涌上前。当他们看到***中人身上的美杜莎头像时。立刻明白了周围人群的选择。 “咦?是战斗女仆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地个个都是美人呢。”碧娅娜发出惊讶的呼声,麦尔斯立刻将她扯到一边。 有一位战斗女仆朝两人望了过来,碧娅娜立刻兴奋地朝她招手,不过一只更有力的臂膀将她的双手压了下来。 “混蛋!你在做什么蠢事?”麦尔斯不由分说地骂道。 “哈……人家看到那些女仆,真的很兴奋嘛,人家还从来没有来过炼狱城呢。” “说谎!”麦尔斯才不相信这鬼话,他更相信其实这个女人是在胆大妄为地跟幕后指使者接头,也就是说,她果然也是美杜莎家的人。 第140章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在炼狱城的行动暂时是安全的,毕竟,既然对方千辛万苦把自己找出来,还帮自己向巴拉兰卡家隐瞒,想是有需要自己的地方。 如果报酬合适……不,就算吃亏一些,站在人家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对于无影者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地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麦尔斯一边想着自己地问题,一边朝旁观者问道。 “昨晚内城发生了一些事情,美杜莎循着线索查到了这里,似乎都是些送货人呢……也许送来了什么不好的货物吧。”那人看了看麦尔斯,有点儿胆怯地解释道。 麦尔斯观察了一下,情况大致差不多就是那回事,不过这些人究竟运送了什么不好地货物呢?他摸了摸怀中的长管。无论如何,如果要将这玩意交给这里的什么人,最好还是美杜莎吧,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就代表自己将要麻烦缠身了。 虽然那些送货人据理力争,还试图顽抗,但很快就被美杜莎以不分青红皂白的态度给拖走了。紧接着,女妖塔的女仆们扫荡了整个旅馆,不过并没有将一切都弄得一团乱,对于如何保证整齐有序的情况下清查每个角落,她们还是有足够心得和耐心的。这也是为什么商人们并不太过排斥女仆卫队私自搜查的原因。 若换作军队地家伙,肯定粗鲁得将房顶都掀翻了。 最后,女人们带走了那些人、几辆拖车和货物。显然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旅馆终于得以重新开业,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是客人,他们纷纷在老板的招呼下回到房里,一边私声交谈着适才发生的事情。 “真好,我也想到女妖塔里工作,这样我就可以趾高气昂地做那些事情了。”碧娅娜羡慕地说。不过麦尔斯总觉得她不是故意做作,就是在说反话。 “你什么时候没趾高气扬?”麦尔斯眺望了一下女仆们离去的方向,转头看着只到自己肩膀地少女说:“要去报信找人就赶快,我可没工夫在这儿逗留太久。” “不要操心啦,一会自然有人找上门来。啊,对了,你没有忘记刀子该怎么耍吧?”碧娅娜神秘兮兮地说。 “我从来不用刀。”麦尔斯说着。率先朝旅店老板走去。 “是这样吗?要用什么武器,我都可以买给你哦,我现在可是大财主呢。”碧娅娜得意地摇晃手中的钱袋。 钱袋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是吗?大财主,付钱!”麦尔斯毫不客气地说:“老板。开两间上房。” “啊,一间!只要一间!可恶的家伙!”碧娅娜连声道。 最后,两人终究只要了一间高级客房,在洗了一顿理所当然的鸳鸯浴之后,两人开始狼吞虎咽,往肚子里塞下这几个月来最好的一顿伙食。碧娅娜放下刀叉的时候,客房们响了起来。麦尔斯停下手中地动作,警惕地看了看房门,没有做声。 外面的人又敲了数下。很有节奏,像是一串连续的音符般。 果然来了,麦尔斯看了碧娅娜一眼,女人只是侧着头,用为首是瞻的眼神盯着他。 “开门吧。”男人说。于是少女站起身,踩着可爱地小碎步跑到门前,将房门打开来。女人站在门外,只露出上半张脸,嘴巴和鼻子都被一块金属面罩遮住。不过从眼角处还是能看到一道清晰的疤痕,让那张原本俏丽的脸拥有了一种缺憾美。 那是一个女刺客,虽然胸部比碧娅娜小一些,但整体的线条十分流畅健美,活像一头随时扑击食物的豹子。 她进了门后直直朝麦尔斯走来。碧娅娜在后面关上门。也跟了上来。 “嗯……请问,您是什么人?”少女的问题有点儿让人摸不着头脑。她连自己接头人是谁都不知道吗?不过这个问题,麦尔斯还是可以替那个接头人回答的。 “疤脸,好久不见了,你还没死吗?”男人不动声色地抓紧了手中的刀叉。 “哈,麦尔斯,你还是这副病蔫蔫的样子,真怀疑你怎么还能活到今天。”疤脸反唇相讥道。 “啊,原来你们俩认识吗?那真是太好了。”碧娅娜拍拍手掌,欢快地说:“麦尔斯,快把我们地货拿出来吧。疤脸小姐,那可是十分特殊的东西哦,您得给我们一个好价钱才行。” 麦尔斯却没有动作,只是朝疤脸抬起下巴,高傲地哼笑一声:“原来如此,这个蠢女人是你们的下线啊。啊,对了,我记得疤脸女士是个疯狗吧,怎么现在变成了一条家狗呢?汪汪叫着去舔主人屁股的感觉如何?” “哈,无影者大人,你难道从来没有被女人甩过吗?”疤脸摘下面具,抚摸着那条深刻的刀疤,眯起眼睛说:“舔蛇发者地屁股的感觉还是蛮好的,我渐渐喜欢上他的味道了,至少不会像现在看到你时那么恶心。” 碧娅娜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转,她可从来不知道,这两个人竟然是旧识,而且看上去相处的并不是很好。不过,不管怎样,两人的熟络让她变得像局外人一样,这点她可忍受不了。 “喂,我说,你是来交易的吧?疤脸小姐。”少女在桌子上敲了敲,将两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要缅怀往事地话,先把正事做完怎样?” 麦尔斯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疤脸,似乎只要她一个分神,手中地刀叉就会射向他的咽喉。 “我没意见,不过这位先生似乎对我敌意很大呢,是了,要不要先来个开胃菜?”疤脸用手指在空盘子上画了画。麦尔斯冷哼一声,将刀叉放回桌子上,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根管子,扔到女人地手中:“这是从运往炼狱城的后勤辙重里找到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够你拿去邀功了。” 疤脸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管子。又对着阳光看了一眼,但并没有打开盖子去嗅里边地气味。她看上去对此物一无所知,却没有弄清它的急切。 “不要在被女人骗了,亲爱的麦尔斯。”她的目光转到碧娅娜身上:“看来你挑选了一个不错的搭档。不过,男人可不会一直都很乖哦。” “疤脸!”麦尔斯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是不是还要我在你的脸上再割一刀?”“看吧,这就恼羞成怒了。你要小心哦,碧娅娜,他可是说到做到地男人,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不过,相信以你的工夫,一定可以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吧。”疤脸倏然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从侧后射向自己脑袋的餐刀。然后转头对男人撇了撇嘴角:“动作生疏了哦,无影者大人,如果我是敌人的话,你就死定了!” “是啊,所以下一次你是敌人地话。你就死定了!”麦尔斯毫不客气地回道。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男人转过头去,女人扔下一袋钱,大摇大摆地出了正门,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融化在空气里。 “真厉害……”碧娅娜用小手捂住嘴巴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麦尔斯被压制的样子呢。她很厉害,对不对?麦尔斯。” “蠢货,闭嘴。”男人不高兴地呵斥了一声,拿起被疤脸画过的那个盘子。在端起时还是好好的。但眨眼后,盘子立刻被分成了数节。端口好似被利刃切过一般平整。“妈的!混蛋!弄坏了盘子还不是我来赔钱?碧娅娜,你付钱!” “咦咦?”碧娅娜睁大了眼睛:“该死的!原来她是这种人!” “不过……她的确比以前更厉害了……”麦尔斯轻轻叹息道,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麦尔斯,你和她有过故事吧?”碧娅娜打开桌子上装报酬的钱袋,开始数里边地钱币,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说来听听?” “别太好奇了,会丢命的,你做这行多久了?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麦尔斯没好气地说。 “人家就是好奇嘛,而且,被麦尔斯杀死也不错呢。”碧娅娜捧着脸,露出灌了蜜般甜的笑容。 “切,女人……”麦尔斯只说了一句:“她曾经做过我的搭档,可恶,没想到她竟然开始为美杜莎工作了,这下可得走着瞧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总算可以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在夕阳又一次染红天边的积云时,美杜莎地马车再一次驰向帕德菲斯和蒂姆两位法师暂居的别墅。距离上一次约定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蒂姆已经从身心上都准备好了即将到来的考验。他坐在床边祈祷着,行装已经打理完毕,行李箱堆在墙角,而自己则坐在床边,抱着拳头,低垂头颅,像无尽的位面中某位可能存在并影响着这个世界命运运转的大能祈祷。这是他第一次向魔法之外的某种存在祈祷,那最纯粹的想念如同水晶一般,在他的意识海洋中静静地旋转。这种虔诚让他觉得自己地期盼很可能已经被聆听到----尽管在另一方面,他将之归结为自己地错觉和自我催眠。 房门被人敲响,蒂姆抬起头,发现老师就站在门边朝他微笑。 “是时候了,我该出发了。”帕德菲斯说。 法师学徒猛地站起来,试图挽留的话脱口而出:“可,可是城主大人还没……” “带走那个东西是你地职责。”帕德菲斯堵用职责二字住了他的嘴巴:“我们很快就会相见的,就在老地方,如果日落前没有看到对方……” “立刻离开。”蒂姆熟练地接口道。这个约定双方在这几天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很好,看来我没有什么好嘱咐地了。”老法师充满诀别意味地短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心爱弟子的肩膀:“你早就是个大人了,不需要我说太多,只希望你今后能够坚持本心,走在法术的正道上。” 第141章 “请别这么说。老师。”蒂姆挤出笑容,“好像给人……的感觉。” 他始终没有将那两个字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老师的处境将是多么危险----为了最大程度上混淆敌人的视线而将自己作为诱饵,这种献身精神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地。蒂姆有时会想,这种行为一定是有着某种强烈的意愿和目的作为燃料,才能毫无妥协地汹汹燃烧。那么,这种目的和意愿究竟是为了人类呢。还是为了他的学生呢?亦或是,他想已一种更有自己方式的方式迎接死亡。 最近相处的这几天,蒂姆总能时不时从老师地身上嗅到死亡的味道。那是用语言说不清楚,却能感觉出极其坚定的情感。 帕德菲斯一直对他说。自己的灵魂被囚困在这具再没有潜力和余地地残躯里,已经让他感到极度困倦了。 “有朝一日,我要以自己最本质的形态,迎接属于我的结束!”老人说话时,并不显得暮暮垂老,反而在眼神中绽放出炯炯的光芒。 一名真正的法师,是从来不会畏惧死亡的----蒂姆尚无法了解这种说法,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无论于“人”还是于“法师”的身份,都太过年轻的缘故。 “您一定要保重。我一定会谨守约定,和您在那个地方会面。”蒂姆只得这么说到。 马蹄声和轱辘声从窗外传来,将两人最后的交心打下休止符。蒂姆快步走到窗前,撩起窗帘向下看,马车停在了院子里。女仆打开车门,可走下来地并不是蛇发者,而是自从回到城里后,就没有再见过的女法师碧达夏雪。 那是阿兹特克王国的三公主殿下,她的目光抬起来,和他对上时,朝他颔首。 蒂姆心中升起剧烈的征兆,他猛然转过身去,发现老师已经不在房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了。旅程前,连和公主殿下地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激励也不需要吗?蒂姆苦笑着,自己绝对无法做到这般果决。自己实在是太稚嫩了,仍旧离不开他人的认可。 蒂姆收拾起心情,下了楼梯来到大厅。三公主殿下正在大厅中四处转悠,欣赏着墙壁上的挂画,这就是天分不同造成的差距吧。蒂姆想,自己连修炼法术的时间都觉得太少了,哪有心思去欣赏这些世俗玩物呢? “如果你能一眼分辨出这些画里的思念和美丑,你的法术会更上一筹哦。”碧达夏雪的话不经意钻进他的脑海里。 “啊,失礼了。”法师学徒回过神来,朝女人微微躬身,“您是要咖啡,还是红茶?” “我已经叫了,您是喝咖啡吧?”碧达夏雪反客为主地说,蒂姆这才想起来,对方可是已经被美杜莎家和王家承认地婚约者呢。这栋房子,在不远地将来亦是她的名下产业。 “是地,咖啡。”蒂姆走到沙发前坐下,看了看门口,确定再不会有人进来了,便一脸困惑地问道:“城主大人不来吗?” “他最近可忙坏了,还遭到数次恶意袭击,在塔里养伤呢。”碧达夏雪在他的对面坐下来道。 “啊,这可不得了,伤势很严重吗?”蒂姆惊讶地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的突兀,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是很重,不过,赶不上最后的道别了,所以只能由我来负责剩下的事情。”碧达夏雪问道:“你的老师呢?” “他刚刚才走。”蒂姆慎重地回答道。 “是吗?真是……连喝一杯咖啡的时间都不舍得吗?”碧达夏雪用鼻音叹了口气,目光紧盯着法师学徒:“那么,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蒂姆一脸坚定地回答道。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十六章声音 “我希望你随时可以出发。”碧达夏雪说。 “我随时可以出发。”蒂姆说。 碧达夏雪专注盯着男人的眼睛,确定他心中的确已经做好了准备,于是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逃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他。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这个时候,在你认为合适的时间点从下水道离开,而我也会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机从正门离开。” 蒂姆紧紧攥住那个小袋子,感受到掌心上那坚硬的凸起,心中好似流淌着一股冷泉,整个人的精神顿时抖擞起来。他用力地点点头。 “祝你好运。”碧达夏雪在离开前,回头对他说到。 “也祝您好运。”蒂姆点点头回道,他明白,虽然这位三公主殿下的实力要比自己强一大截,可是从正门离去的选择同样是为了给他打掩护,这很可能会让她在第一时间遭受更猛烈的攻击。 有了美杜沙家的协助,从炼狱城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离开的话,就算对方也同样知道所有的出口,要狙击自己,也至少得在六个以上的地方都埋伏有人手---这对于他们在本地能够调动的人手来说,无疑是个大麻烦。 蒂姆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中,在床上打开了那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一颗看上去普普通通,却给人一种异常直觉的石头,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皮质地图。蒂姆将地图打开,上面并没有密密麻麻的线条,只有六条曲折迂回的路径,美杜沙家当然不会将整个下水道的蓝图摆上台面。这张皮纸格外轻薄,而且柔韧,蒂姆从上面感到了炼金的力量。这张地图若非碰到相当程度地暴力和水火,否则是不会轻易损坏的。 而在地图的左下角,似乎在黄昏的光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蒂姆将地图抬起来,在窗边的阳光下调整了一下角度,原来是用一则用特殊墨水写的留言。上面告诉他这张地图所具备地特殊功能,以及销毁这张地图最有效的方法,并让他一出到城外就立刻销毁。而在文字的最末端。他需要在留空地地方用自己的鲜血写上自己设定的记号。 蒂姆咬破食指,在空白处画了一个花式签名,这是蒂姆自行设计的签名,而他也从来没能在正式的场合使用过,甚至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在他尚未成为真正的法师或学者前,是用不到这东西地。可是。法师学徒仍旧怀着崇敬,在很小地时候就开始了自己未来签名的设计。 真没想到,第一次用到它时,竟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蒂姆心中有一股热血逐渐开始沸腾起来。他看着这个血色的记号浮现并扩展到整幅地图,完全取代了那些路线,心中想着: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就是离开的时候。 帕德菲斯的离去,蛇发者的重伤,以及碧达夏雪地选择,让蒂姆升起一种迫切的情感,这种情感又让他感到一种不安定的气息渐渐以这间房子为中心涌了过来。 他决定不告诉任何人,也尽量不让任何人察觉地,就像老师那般,静静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追踪他的一定都是精于此道的刺客吧,有意思。就让我们来看看。法师的智慧和刺客的直觉,究竟哪一个更加厉害。 蒂姆迅速将装着灵魂石的袋子扎好。和地图一起揣进怀中,然后打开行李箱,想了想,调配了一些施法材料。他将要施展一个小伎俩,点子是从孩童时期捉弄大人时想出地,而此时用上法师地手段,他相信会更有效果。因为,只要对方还是人类,就不免会有类似的误区,同样地手段因为可以重复施展却保持效力,所以犯人们来乐不疲此,不是吗? 一切都准备完毕后,夜幕已经开始降临了,最后的夕阳残光,宛如让所有的景物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灰色,也只有显得无比苍白的灰色……法师学徒听到了狗吠声,平时它们也是在这个时候叫唤,可是此时在他听起来,依稀夹杂着什么其它的东西。 他不再迟疑,低声吟诵咒法,平摊的掌心中,屑末状的施法材料像被人吹了一口气般,猛然扬起来,每一粒都散发着法力的灵光。它们瞬息间膨胀繁殖,好似蝗虫群般以某种韵律飞舞,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彻底充塞了整个房间。 被环绕在无数嶙光中的法师学徒,就这般淡化,最后彻底熔化在不可视的空气中,房间焕然一新,无论味道还是痕迹都没有剩下。 这个声势比起老师来说,当然大得多,但是蒂姆相信,它同样好用。 街道上一眼望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人影却像是从虚空中悄然出现般,无声无息地跃入小楼的独院。女仆们在忙碌自己的工作,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房子里来了一些不怀好意的陌生人。实际上,这些影子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要做到这一点很简单,只需要严格遵守训练时的理论。 这就是让人感到遗憾的地方,只靠眼睛和耳朵来辨认环境的话,人类的世界其实是很狭小的,而这也正是相当多的刺客伎俩大行其道的基础。 厨房传来晚餐的香气,女仆拿出新的桌布朝饭厅行去,人影如同幽灵一般,跟在她身后不足一公尺的地方,然后展开被晚风吹拂一般的脚步来到二楼。 他尝试推了推房门,门锁着,但是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气息从门缝间传来,让他升起不祥的预感。此时,他心中已经有底了,但还是在门锁间捣鼓了一下,推门走进去。 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房间好似经过了一番彻底的大扫除,甚至连一丝人味都没有,就好像刚砌好。还没住人一般。那种异样的气息就是这种整洁崭新的味道造成的。 即便如此,他仍旧很仔细地查看了房间中任何看上去能够藏人和藏物的地方,以防这种环境不过是种障眼法。 最终,徒劳无获地确认结果让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第142章 “好吧,至少你不能抹去路线上所有的痕迹。”他心中暗道,将窗子抬了起来。朝外面眺望。 他相信一点,那就是如果这个法师学徒能够用“维持原状”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行踪,那么他就不应该是一名法师学徒。而他在这个房间使用的手段也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他敢再重施故技。这种清新就会成为一个明显的标记----不过,刺客先生并不认为那位法师学徒有这么愚蠢,毕竟他可是从痛苦之王地手中活下来的勇者之一,要做到这点,可不是光凭运气就行的。 他拉下面巾,用敏锐地嗅觉追寻着空气中残留的味道。那种清新的味道虽然很淡。但仍旧在空气中划出一条不可视的曲线。 真可惜,虽然有点小聪明,可是这种灵光一闪的点子,这种不借助施法材料,就无法使出的法术伎俩,残留着相当大地后遗症啊----男人露出宛如恶狼地笑容。似乎在对蒂姆的背影如此说着。 “蒂姆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女仆走上来,发现法师学徒的门竟然一反常态地打开了,她错愕地朝里边张望了一下,结果同样被那股整洁清新的味道吓了一跳。然而,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窗户打开着,风夹着昏暗的夜光卷了进来。显得格外地冷清。 女仆这时才完全确定。客人已经离开了。或许不会再来了吧,她心中升起这个念头。于是走上前去,朝窗外四下扫了一眼,将窗户关了起来。 当晚,整个炼狱城在一种安宁的气氛中动荡起来,这股令人稍微感到异样的低气压很快席卷了每一个有心人。刺客们已经从这股不寻常的气息中,感受到一种激越的涟漪,它正将整个城堡的阴影串联起来,传达给每一个同类相同的讯息----这又是一个属于他们的夜晚,属于影子们的狂欢节。 “来啊,在阴影和夜风中奔驰,用平时深藏起地锋利爪牙撕开同类地喉咙,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灌溉自己地价值。”麦尔斯站在旅店的房顶上,低声呢喃着。在他的不远处还有更多的呼吸,他们身体的一半熔化在黑夜中。 他们打量着彼此----是否动手,只看是否有价值,对于刺客来说,只有交战后的生存与否才能代表实力的强弱,因此,心中亦不存在畏缩和胆怯。 生代表强,死代表弱,反过来则不成立,因为,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个等价问题,而是一个逻辑问题。 最终,只有一名刺客留了下来。 “你的同伴都走了呢……能否请你告诉我,你们究竟在追逐什么东西?”麦尔斯首先发话道。 “我知道你,无影者,没想到你竟然潜伏在炼狱城。”那名刺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气散发出一种兴奋的灼热:“你的头颅给巴拉兰卡太可惜了,就让我在这儿认领了吧。” “你难道不会听人说话吗?蠢货。”冰冷的话声是在刺客身后传来的,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猛然反手撕裂了身后的阴影,迅即在房顶上腾跃着。虽然看不见无影者的踪影,但他仍旧能够感觉到那道视线从未在自己的脖子上离开片刻。无影者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简直就是侮辱和挑衅,在这一瞬间,他决定示弱以敌,然后出其不意来个狠的。 比夜更深沉的影子在跃动,击撞,分开又汇合,没有声音没有火花,甚至普通的路人行过时,也无法察觉阴影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偶尔风吹来,将血丝甩到路人们的脸上,他们犹自毫无所觉地念啐着天气。 战场几经徘徊,又转回旅馆近旁的死巷尽头。企图成为猎人的刺客被狠狠砸在墙壁上,在软弱无力地掉在地上前,头部又被冰冷沉默的男人抓住。在墙壁上砸出一个龟裂的凹陷。这一切都是悄无声息地,从交战的一开始,就有一股力量完全抹消了声音,这是麦尔斯之所以被称为无影者的力量----由他自己开发出的刺客技能“雷电网”的实用化变种。 他将之称为“无声结界”。 无声结界的力量并不只是消除声音而已,实际上,借助这种电网地力量。他无论做什么都好似隔着一层膜,可以不留下任何自身的痕迹,甚至能够漂浮在半空中。加速自身的移动,锁定结界内任何物事最细微地轮廓、行踪和声息。 以及,让闪电的力量在无形中渗入对方体内。 刺客的眼睛、鼻子、嘴角和耳朵中都涌出鲜血,整个人被麦尔斯用右手顶在半空,四肢无力垂落,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可以证明他尚未死去。 “你们在狩猎什么?”麦尔斯再一次问道。 “呵呵……咳咳……原来你是刚到这里啊。”刺客艰难地发出沙哑的笑声。他顿了顿。说道:“好啊,我告诉你……咳咳……蛇发者弄到的三,三颗灵魂石,可能有一颗或者更多,被,被八勇者之一地。学徒带走了。” “灵魂石?原来如此,怪不得整个城市像掀翻了一样,让我想睡个好觉都不行。”麦尔斯冷哼一声道,既然已经了解原委,他才不愿被纠缠进这种麻烦中呢。 “从现在开始,你没机会睡……”刺客地话没说完,就被麦尔斯用力掐断了刺客的脖子,然而,他的尸体怪异地膨胀起来。 麦尔斯一脸惊疑地松开尸体。纵身向后跃开。因为没有声音。好似一切变化都以一种清晰缓慢的姿态发生着----高温火球击破尸体凸起的肉瘤,一瞬间将其烧成灰烬。然后意犹未尽地吞噬了巷子的尽头。 以尸体为中心,周围地墙壁和房舍变得千疮百孔,颓然倒垮,然而,这一切都被无声结界消弥了最惹人注目的征兆。 麦尔斯回到房间里时,衣服被高温烤得泛黄,边缘还有焦灼的迹象。 “真是狼狈的样子呢。”碧娅娜呼地从床上坐起来说,被单从她的肩膀上滑落,露出和清纯面貌毫不相符的宏伟胸部。 她毫无掩饰之意地转向男人。 “杀了几个?” “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过他的火焰爆震相当高明,而且,按照最后使出的那种技能变种地形态判断,估计是死士吧。”麦尔斯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怎样?发生了什么事情?”碧娅娜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撑着下巴盯着他。 “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麦尔斯说到。 对于男伴这种避重就轻地回答感到不满,碧娅娜皱了皱鼻子。 “别这样,我们不仅是杀手,还是情报掮客啊!说不定可以卖上一个好加钱哦。” “笨蛋!全城的人都知道地消息,一分钱也不值!”麦尔斯露出十分不高兴的表情:“而且,很可能马上就有麻烦事上门了。” “啊!到底是什么事情嘛!”碧娅娜不甘地娇声道。 “是灵魂石哦。”一个声音在门口回答她。 碧娅娜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朝门口望去。带着半边金属面罩的女刺客站在月光中,眼眸反射着利刃般的光芒。 在她的脸颊处有一道深刻的刀疤,碧娅娜顿时记起来者的身份。 “疤,疤脸小姐?”在这个时候会再度见到她,是碧娅娜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过,这在麦尔斯的预料当中。 “我就说吧,有客上门总没好事。”男人站起来,高傲地抬起了下巴。 “最高级的套房呢……”疤脸走进来,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随意打量着房中的摆设:“住一个晚上至少要一百个金币吧?啧啧,真是奢侈的家伙,我给你们送钱来了唷。” “啊,原来如此,麦尔斯,接客了。”碧娅娜手脚俐落地为疤脸拉开了位于麦尔斯对面的椅子,“嘿嘿,疤脸小姐,您真是找对人了,我们这里有最好的情报掮客、窃贼和杀手,只要花费稍微高一点的价格,就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惊喜,绝对超值!” “嘿,碧娅娜,你不是在她那儿领工资的吗?”麦尔斯插口道。 “哈哈……我倒是很想进女妖塔工作呢,可惜我最不拿手的就是侍候小屁孩了。”碧娅娜嘻嘻笑着说。 “那你得跟我们的疤脸小姐学学才行。”麦尔斯把话锋投到正对面的女同行身上:“喂,女人,蛇发者的那根东西够你添吗?” “味道还不错哦。”疤脸毫不着恼地将双手交叠撑住下巴,眯起眼睛盯着男人:“你要不要来尝一尝呢?对了,我们分手的时候,好像还没帮你舔过吧,可怜的家伙,现在是不是想开荤了?” “……你是来找碴的吗?”麦尔斯哼声道。 “如果你想找碴的话,身为东道主的我很乐意奉陪。” “好了好了,大家别那么大的火气,在商言商嘛,做完生意大家就是好朋友了。”碧娅娜柔软的声音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搅拌了一下。 “算了,不跟你这个花痴女人一般见识,找我有什么事?”麦尔斯说:“先说好,我绝对不要跟灵魂石有关联。” “当然,和灵魂石没关系。”疤脸揶揄地说:“我只是要你干掉几个人,顺便查一查那些家伙的源头而已。” “你要我做八勇者的学徒先生的保镖?”麦尔斯冷笑一声。 “不不不,那真是大材小用了,你最近的耳朵是不是有点不好?”疤脸说耳朵,却用食指敲了敲脑袋:“我只需要你进入下水道,守在那儿,干掉几个经过那条路的家伙,然后顺便查一查他们的幕后指使者的情报而已。” “哈,没想到美杜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连交战对手的情况都还没搞清楚吗?” 第143章 麦尔斯一脸嘲讽地说:“我说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疤脸。” “一个问题,做不做?”疤脸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不做!”麦尔斯用最清晰肯定的声音回答道。 “一个人头一百金币,查出幕后者一千个金币。”疤脸这是对站在身旁的女人说的。 碧娅娜一个劲地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就包在麦尔斯的身上!” “喂!死女人,蠢货!你耳聋了还是没长大脑?你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吗?”麦尔斯用力敲着桌子。 不过两个女人都将他视作空气,自顾自地交易起来。 “知道要怎样的情报才能算钱吧?”疤脸问道。 “当然,我们可是专业的,不过,能不能再把价钱提高些?要知道,如果是你们都搞不到的东西,现在这个城里除了我们也不会有其它人能搞到了。” “只要货的成色足,价钱不是问题。” “你们两个家伙竟然敢无视我!”麦尔斯脑门的青筋似乎都要蹦了出来。 “不要生气嘛,麦尔斯,生意归生意,私怨归私怨,我们这一行本来就不能将两者混在一起吧,那样太不专业了。”碧娅娜如此劝慰道。 “那么,我就等两位的好消息了。”疤脸站起身来,忽然俯身在麦尔斯的耳边,轻声道:“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看起来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吗?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在这个城堡里只有也只能有一个声音,下次记得对我客气一点。” 说完,她拍了拍男人的脸颊,转身出了房间。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十七章成长 声音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修利文意识到它的存在时,有一种即便此时闭着眼睛,也能够看到身旁事物的感觉。那是一些柔和的光,从天上照下来,穿透水面,直达深深的海底。他感到自己在上浮,非是身体,而是意识。 光经过水波的折射,越向上,那种粼粼的微粒就渐渐聚合成一片温暖而透明的明亮,让他不由得升出一种只要钻出水面,就能获得新生的感觉。 在这之前,环绕在男孩身边的,是一种坠落和绝望的黑暗。 他在这个世界里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看到了自己是如何成形的----从一个小小的微粒开始,聚合成骨骸的构架,然后浸入一团浓稠的黄色液体中,在那里,神经、内脏、肌肤和头发从里到外,一层层包裹住骨架,当这具躯体离开黄色液体,通过管道和门阀,滑入一个装满了澄清溶液的透明桶状容器后,躯体表面乳白色的壳膜开始粉碎,融入液体中,露出真正的表皮肌肤。 到这时为止,他已经和十三岁时一样大了,却像个婴儿般,带着一种呆滞沉睡的表情,抱着膝盖漂浮在容器中…… 声音对他说:“在存在的尽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感觉呢?小修利文,你能告诉我吗?” 在修利文做出回答前,他的意识已经破开了水面,聆听到一阵阵的水花声。 男孩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纱帐顶上神秘复杂的非欧几何花纹,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而不是水中。在所有的思绪开始运转前,他坐了起来,不自觉擦了擦眼角,发现那里尽是湿迹。 为什么自己会哭呢?他不懂。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修利文离开床铺来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夕阳垂暮的金光染遍了他身上的小熊布偶睡衣。他摘下那顶有着一对熊耳朵的帽子。放在手中看了看,忽然觉得这顶帽子已经不再适合自己了。 不仅是帽子,连这身样式的睡衣都是……他脱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他从未如此仔细,就好像做最后地告别。 然后。他自己换上了一件样式严肃地长裤的衬衫,坐在窗边一言不发地端视着自己的领地。 玛利亚进来地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认真而专注地少年----垂落的刘海遮住了双眼,一丝不苟的衣装。无论从表情、身高还是脸部的轮廓来看,都像是十五岁的样子了。 她吃了一惊,但很快就认出,这个少年地确是自己的主人修利文。可是,之前来到这间卧室的时候。这里的确空无一人。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而且,只不过消失了数天地时间,虽然对如今的外貌和气质谈不上好恶,但是她的确已经无法再称呼他为“男孩”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久以前,和某位资深女仆聊天时,对方的感叹再一次闪过她的脑际:“这个孩子用了十三年才学会悲伤呢,出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的情绪却是悲伤,是不是太可怜了一点呢?” 玛利亚轻轻咳了一声。修利文回过头来。对她露出清雅的微笑:“晚安,玛利亚。” “欢迎回来。主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是否立刻用餐?”玛利亚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立刻明白了他刚刚醒来,于是说到:“我叫人帮您送进来吧?” “顺便让兰来见我。”修利文回答道。 于是在十分钟后,玛利亚敲响了兰圣宫的办公室大门。 “是吗?他已经下来了吗?”兰圣宫没有任何惊讶地随口反问着,一边拿起挂在衣架上地外套:“他地状态怎样?” “嗯……看上去还不错,不过给人的感觉不能一下子适应呢。”玛利亚想了想,道。 “是吗?到底是个怎样地感觉呢?” “应该是长大了吧……不过,这种转变太突然了,就好像发生了什么转折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而且……我觉得有些可惜。” “对孩子来说,长大了一定是好事吧,男人都会想要自己成熟一点的。”兰走出门前回头对玛利亚眨了眨眼睛,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毕竟他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啊。” “您说的是,虽然是个孩子,但同样很辛苦呢。”玛利亚侧了侧头,露出温和理解的笑容。 当兰走进修利文的卧室时,女仆们已经帮他洗漱完毕,正忙着为他着装打扮,因为少年的要求,因此她们特地给他选了一套更为挺拔严谨的搭配。 “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兰一边问着,一边拉过一张椅子,翘起二郎腿坐在修利文身边。 “还行。”修利文的目光透过镜子落在女人身上:“不过感觉有点儿奇怪……” “怎么?” “说不出来,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同了,虽然觉得比以前更有力量,可是总觉得有些别扭。”修利文也说不上来,无论是魔眼还是灵魂石心脏,都以一种比过去更为顺服的姿态静静工作着,是的,不是沉睡,而是持续运转着,但却没有感到太大的负担,这是身体之所以比以前更有力量的其中一个原因。但是,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本来应该很熟悉,此时却意外的有些微的陌生,就好像过去的自己已经融入了一个崭新的灵魂和躯壳中。 虽然带着旧有的痕迹,但是却不能称之为延续,就好像过去和现在之间,出现了一个细微但绝对的断层。 即便如此,少年仍旧可以确定自我的存在,自己不是其它的东西,就是“修利文”这个生命。 “突然长大就是这种感觉吧,说起来,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吓很多人一大跳吧,大家对你的感觉,还停留在十三岁的时候呢。”兰揶揄地笑起来。 女仆为修利文装扮完毕。便躬身退了出去。兰说的一点都没错,第一眼看到现在的主人时,她们心中的确很是惊讶。 “我地确是十三岁。不是吗?”修利文转过身来,认真地对兰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地时间,只经过了十三年。” “是吗?”兰的反问让修利文感到困惑,她说:“年龄究竟是以什么为标准呢?形体存在的时间?灵魂地成熟?还是躯壳的表征?无论哪一种,您都已经到了该成长地时候了。夫人看到您现在的样子时,一定很欣慰吧。她可是期待了很久呢。啊,是了,你和她谈过没有?” “关于什么?” “伍德夫人不是让你帮忙传达苦闷女王安达利尔的问候吗?” 兰这么一提,修利文记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从恢复意识开始。就没再见到自己的母亲。 “等会吧。”他说:“我还有更多地东西想了解一下,不过我现在肚子饿了,吃完再谈,你也一起来吧,就算已经吃过了也无所谓。” 女仆们将餐车和一个便携餐桌推了进来,修利文和兰面对面坐下,让女仆们为自己系上洁白的餐巾。修利文觉得这一顿晚餐尤其丰盛可口,自己好似一个月没吃饭一般,不知不觉就消灭了十个健壮成年人的分量。虽然还意犹未尽。但是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处----无论他吃了多少。都不会完全满足的,胃部似乎有一个无底洞。在被塞满前就会开启,将食物都送往了身体地某个仓库中。虽然没有饱意,但是能够明确体认到这种存储和成长的感觉。 即便如此,吃不饱仍旧不能算是个令人心情愉快的体验。修利文摘下餐巾,皱着眉头揉成一团,仍在盘子边。望着残羹剩饭,觉得有点儿意兴阑珊。 他明白这一定是重生所付出的代价。 “距离我沉睡的时候已经过了多少时间?”修利文将思绪转回正事上。 兰圣宫优雅地擦了一下嘴角,回答道:“三天。” “这么说来,碧达和蒂姆已经出发了?”“是的,蒂姆在前天的黄昏时分进入本城的下水道系统,在外籍佣兵的掩护下成功出城。碧达夏雪殿下则是昨天中午时分从正门离开,在可以监视地路段内并没有遭到任何袭击,最后一次讯息于本日清晨传回,之后进入不确定地路线。” 第144章 “外籍佣兵?是什么人?”修利文稍微来了点兴致。 “无影者,我想您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号。” “是那个惹火了巴拉兰卡家的笨蛋?我还以为他早就被人毁尸灭迹了。”修利文有些讶异地说。 兰解释道:“虽然不知道他一直藏在什么地方,不过近日出现在我方地情报下线处,而且,他还带来了有趣的东西。” “是特地来投诚的?”修利文问道。 “很可惜,不是,会遇到他,我想完全是一个巧合。似乎是我方名下的外籍女性情报掮客在任务途中恰好发现他,然后发展成搭档的关系,现下正一起做着杀手、保镖和情报掮客的工作。而负责和那位叫做碧娅娜的女性情报掮客接头的人是疤脸,她正巧是无影者麦尔斯的旧识。” “疤脸和无影者……?”修利文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探究八卦的笑意。 “两人似乎曾经做过搭档,而且还是关系比较亲密的那种,不过后来因为某件事造成了两人的分裂。”兰从眼角处划拉了一下,说:“疤脸的那个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似乎是无影者的杰作。不过,事情的具体情况究竟是怎样,我就不是太清楚了,毕竟事件发生时并没有多余的目击者还活着。” “看来疤脸吃了个暗亏啊,虽然不知道她的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不过,应该不是很久远的事情。”修利文笑了笑。 “我曾经听过这么一个传闻,无影者其实是两个人。”兰耸耸肩说:“或许,这正是两人分裂的真正原因,大概是疤脸活着那个男人,想要独占这个绰号吧……您知道,绰号对其他人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放弃真名实姓行走在黑暗中的家伙。就是唯一的勋章了。” “那么……她有找回场子吗?对了,她现在和无影者谁更强?”修利文问道。 “我觉得应该是疤脸,那个家伙……呵呵……”兰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您也拥有死而复生地经验,应该多少能够明白一些才对。” 修利文沉默了一下。像叹息般笑了一下。 “那么,那位无影者大人解决了多少个共济会地刺客?”他问道。 “四个,一个人头一百金币,如果能够追踪到对方的老巢,基础的情报价格是一千金币。”兰说着。皱了皱眉头。 其实,若不是自己地人手打都派出去清查“药物”了,否则还真不需要这些额外的开支,毕竟,维持女仆卫队所耗费地物资要比这贵得多了。虽然想要尽快结束手头的事情。展开对共济会的清剿,但是在黑寡妇逃亡后,那个组织似乎以一种彻底斩断肢体的方式,完全不干涉被切断联系的部分地自主行动,根据无影者麦尔斯带来的东西判断,他们正在加紧进行一些更为直接也更为危险的计划。 这么看来,“药物”反而是被他们当成了混淆视线的幌子和牵制,但是又不能放任不理。如果抛弃已经抓住的线索,反而去追寻另外一条若有若无地痕迹。很可能两者都无法把握住。本来可以依靠的军方。也因为被“药物”渗透的缘故而无法信任。 现在的情况可算是焦头烂额,正因如此。才不得不将自己当前最不可能展开的行动交给可以信任的外籍佣兵去处理。 尽管如此,但这些也仅仅是麻烦,而不是危机。若这个想法的诞生,对修利文来说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那么对于兰圣宫来说,就是一种对自己背后力量的充分认知----塔顶地那个女人以及隐藏在塔顶地那支世代相传,仅由家族最高主母掌握的专属女仆卫队。 还有维系了本城上百年安危地秘密组织“常青藤”,尽管被伍德夫人的背叛而失去了一些根须,但那对于整个庞然大物来说,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而与这些都有密切联系的美杜沙家族自然稳如泰山。 兰心里想,她们一定以某种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方式,将整个炼狱城的情况牢牢把握在手心中。只是,这种力量不能以一种显性的方式体现出来,否则会导致秩序的崩塌。维持一个尚可过得去的秩序,总比重新建立一个新秩序方便得多。 因此,作为显性力量和隐性力量之间的纽带,蛇发者的存在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应该由自己说出来的,兰有些惋惜地看了少年一眼。一个结构是否稳定,就在于零件能否专心于自己的轨迹,但是,人类并不是零件,所以一旦一知半解,就会企图跳出去----尽管不能确定是好是坏,但造成整个系统崩溃的几率十分之大。 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才有了“保密”的存在,毕竟,也只有人类才会保密,不是吗? “你还想补充些什么吗?”修利文忽然的出声,将兰一下子从自我的世界里拔了出来。 “啊,不,没有了。”兰掩饰地笑了笑,“一切尽在掌握中,请您宽心。” “是吗?”修利文优雅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那么就这样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兰起身,轻轻躬身,走出了门外。 其实,虽然不能看清楚自己身处的世界,但是,如果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这点来说,兰其实是非常羡慕少年的。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多强壮,为什么如此强壮,只需要知道自己是天下无敌就够了。 这也是少年独特的地方---对于不了解,且就结果来说不需要去了解的东西,人们往往也还是充满了好奇心,然而这种好奇心对于他来说是不存在的。 所以。他才是发号施令者。而她则是执行者。 真可怕----兰圣宫反刍着这些年和这位年轻蛇发者相处的点点滴滴,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一个除了某些好奇心之外,拥有人类全部特质的家伙。还能称得上是人类吗?身为一个人,真能够凭借本能去做到这一点吗? 兰圣宫离开了许久。晚餐已经撤走,修利文静静坐在那儿,什么也没想。他知道自己平时并不是这样地,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地时候,也总有很多东西不断在脑海里冒着泡浮上来:例如炼金术问题。炼狱城的公事,还有女妖塔的事情,以及一些所见所闻勾起地心绪。自己总不会有得闲的时候。 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地大脑似乎被清空了一般,然而。另一方面,他又觉得那些记忆并不是彻底消失了,而是化作一种更为深沉和直接的东西。 少年猛地站起来,决定去证明自己的想法。他来到办公桌前坐下,摊开纸张,拿起笔,开始书写有关炼金术的心得总结。算起来,这一阵断断续续的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过这事了,甚至连思考炼金术地时间都很少。但是。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只是升起一个念头,大脑里并没有浮现任何记忆。也没有进行任何思考,手臂却自然而然地动起来,在纸张上写下优美工整的字迹----那的确是自己的东西,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在大脑里去总结它,思考它。 就好像整个身体以一种本能地方式取代了大脑的思维和记忆般。 这种感觉实在太怪异了,甚至让少年感到一丝丝的惊惧,人类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的。 自己的身体在重生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修利文盯着自己的手掌,第一次感到它的陌生。原先只是左眼,然后是心脏,现在,就连余下的身体也要从灵魂地掌控中独立出去了吗?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声音从不远处地更衣镜处传来。 修利文好似被吓了一跳般抬起头来。 “妈妈?” “看到我似乎很惊讶的样子,究竟为什么会吓了一跳呢?”母亲地身形轮廓在奶白色的雾气中若影若现。 修利文如同看到了救星般奔了过去,扶着镜子惶恐地说:“妈妈,我的身体,我的身体……” 可他的目光落在那被面纱一般的白雾遮住的母亲的脸上,却再也无法说下去了。他第一次感到,镜子里的母亲是如此陌生。 “身体怎么了?小修利文。”之前还觉得悦耳的声音,在少年的耳中倏然变得令人背脊生寒。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语气和音色跟以往比较起来,根本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才意识到那是何等令人恐惧的声音呢? 那基于理性的感性声线,让人联想到能够冻结一切的黑色火焰,明明看上去是炙热的,但却无比严寒。 少年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你,你是谁?”他颤抖着嘴唇问道。 “我是谁?”那声音顿了顿,忽然用一种让人明确感到有什么语意之外的东西在流动的语气回答道:“我是你的妈妈啊,可爱的小修利文,看来,你的确有了长进呢。” “我不明白……母亲。”他最终没用“妈妈”这个更亲密的词汇,用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我的身体,还有您……太奇怪了,我到底怎么了?” “你在害怕吗?我的孩子。”声音静静开口了:“没关系,你就尽量在这个时候享受恐惧的乐趣吧。只有意识到自我存在的孤独才会感到悲伤,只有意识到自我存在的极限,才能体会到恐惧。这是一个进步,不是吗?恭喜你,我的孩子。”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十八章集合 修利文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自从在母亲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后,他就一直被一种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喉咙,每当陷入意识大海的深处,就不由自主地无法呼吸起来。 第145章 从那天夜晚开始,以往那种因为某些深层的缘由而对上塔的抗拒心态逐渐蔓延,如今连和母亲见面都抗拒起来。他对这样的自己充满了厌恶,直到现在为止,母亲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可是如今自己非但无法报答她,更企图远离她,这真是一件十分过分的行为。 他觉得自己是爱母亲的,可是自己的行为却和自己的想法截然相反,就好像“爱”不过是口中随便说说的字眼而已。 少年痛苦地用手捧住了脸,现在,他感到自己正变成自己原本最讨厌的那种角色,而这一切就像在雨后的草坡上迅速下滑般,完全煞不住脚。 母亲对他的这种转变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接受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也能够用同样的心态接受它,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 玛利亚支起身体,看着少年不断地揉擦眼睛,被褥从她光滑细嫩的娇躯上滑下来,她却似乎没有察觉,因为她这个时候,已经被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清澈透明的悲伤给吸引住了。 泪水不可抑制地从少年的眼角滑下来,他的灵魂好似被洗涤了一般,变得不可思议的清澈透明,如同真正富有魅力和感染力的艺术品,让人不约而同和他一起忧伤起来,与此同时。心中似乎被某种情绪填得满满的。 真是不可思议,她有一种想法----艺术品之美,在于它体现了创造者地灵魂和哲思,而这个少年的奇异魅力,是否就在于他除了属于自己之外,也传达着诞生他,塑造他的人们的期望呢?而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也包含在他此时灵魂中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真的有一种了无所憾的感觉,就好像一名默默无名地艺术家,在某一天,以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方式做出了一生中最了不起,也最引以为豪的杰作。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玛利亚不断回想着过去的一切,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孩子的魅力,就在于你可以和其它未知的人一起雕塑他。他会以一种机械的方式全盘接受,融合,并将结果在你的眼前呈现出来----这和普通的孩子是不同地,普通的孩子会以一种感性压倒理性的方式。对你所赋予的一切进行挑剔,甚至会汲取你所不期望地部分。 最近,她的两个女儿开始展现出了叛逆的一面,这让她越发感到眼前这个男孩的宝贵,而现在这种少年的姿态。似乎又带给她新地期望和乐趣。原先身为男孩所不具备的特性,将会在今后的日子里逐渐体现出来。 “您还好吗?”玛利亚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勾起地笑容。 “嗯。我没事。讨厌。为什么眼睛会进沙子呢?”修利文说。“我要起来了。玛利亚。你再睡一会吧。现在还早。” 地确。外面地夜幕深重。正是黎明即将到来前最黑暗地时刻。修利文隔着窗户玻璃朝塔下地世界眺望。右眼中只有大块地阴影和轮廓。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一样。 不过。这时地炼狱城并不安静。修利文知道。若居住在外城。只要稍稍打开窗户。就可以听到无数人忙活地声音。昼夜颠倒地生活在这个城堡并不少见。这是从一个月前地永夜时期留下地后遗症。如今乌云散去。逐渐恢复地昼夜形态并没有完全让人适应过来。 偏爱夜晚地人还是很多地。 没有唤来女仆为自己整理着装。完全没有睡意地修利文来到办公桌前。从最底层地抽屉里拿出炼金术奇物“天马”地设计图。尝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这项爱好上来。 少年翻阅着手头的资料和工具书,对设计图进行新构思的重制、推演和运算,并将结果一一核对,通过数据再反过头来查询资料。一开始,那些不假思索的答案让他感到迟疑,身体进行解答的模式避开了过程,直接给出解答,但也因为没有过程,而让少年无法确认它是正确的,而不得不用思维的步骤进行验证。结果,在不下数十次的验证后,修利文终于确定,这种由身体本能取代思维过程的力量无比强大。即便是那些自己一时无法理解的高深方程,那些据说需要数小时进行推导和解出的复杂公式,都无法抵挡这种身体本能的解析。 因为不需要思考过程,直接就可以得知结果,这些看上去至少需要几个月去完成的设计,竟然在天际大放光明的时候就完成了。 修利文对这种效率感到咋舌,如今,他剩下的工作就是按照设计图来制作零件,组装机构,并做最后的激活仪式。此时他甚至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准确地按照图纸进行构装,那么做出来的“天马”的能力,其偏差和此时演算结果相比是极小的。 也就是说,不再需要像以前那般,在实际数据和理论数据之间进行无数的调试,成品直接就可以使用。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修利文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中再一次为之而震惊,虽然,这种奇异的力量让自己对这个躯体产生陌生的感觉,但毫无疑问,它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工作,只是自己无法观测到这种工作的每一个细节而已。 这才是他恐惧这副躯体的原因----当他认为自己应该是了解它的时候,他实际并不了解它。 不过,反过来想,这种恐惧也是十分可笑的。 人为什么会呼吸?为什么会走路?这些行为究竟包含了哪些更为细致地过程?人类根本对其一无所知。却将它当做理所当然。一旦他们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根本就不值一提,那么他们一定也会惶惶不可终日吧。 母亲的话是正确的,修利文想,正是因为确认了自己的极限,才会感到恐惧,因为恐惧的本质就是彼此之间的距离。 而所有地暧昧。例如那些自以为是的了解,正是距离最远的表现。 “主人,请问您已经结束了吗?”玛利亚站在办公桌前微笑道。 不知何时,她已经整装待发,看上去似乎已经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有什么事吗?”修利文将设计图卷好搁在一旁,他记得自己还没确定本日的行程,若情况允许,他希望自己能够歇息一会。尽管刚刚从沉睡中苏醒,但和上一次不同,现在身体的异常让他无法完全将精力集中在那些事务上。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虽然今天您没有预约,但是兰大人希望您能够负责本日的部分搜查行动。”玛利亚说到。 “兰呢?她怎么不亲自过来说明情况?”修利文皱了皱眉头。 “兰大人接到紧急情报,已经率领人手离开了。” “她没说是什么事情吗?” “是的,不过她提到过。本日的药物查禁行动会知会基丽大人,如果您决定一起行动的话,您就必须在九时之前抵达基丽大人的营地。”玛利亚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再没有多余地人手,必须借助军队的力量了吗?”修利文的食指敲了敲桌子。 “我想是的。若连基丽大人地部队也被药物侵蚀,她或许需要您的帮助。” “我明白了,我会去的。”修利文叹了口气说:“不过现在,我要先来一份丰盛的早餐。” “已经准备好了。”玛利亚微笑道。 修利文正要和玛利亚前往餐厅,门外却意外地出现了老管家的身影,他在这个塔里拥有相当广泛地权利。即便是在自己的领域十分活跃的两名女仆长,在关键时刻也必须听从他的指挥。因此,若没有相当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来打扰主人的。修利文并不管理塔中地琐事,可以说,在寻常的日子里,女妖塔的日常事务,都以这名资深老管家为轴心进行运转。 这次苏醒以来,修利文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管家。这个塔实在太大了。修利文几乎和他撞不上面。和主人比起来。反而是女仆们见到老管家的次数要多得多。因为修利文活跃的地方通常就那么几个,根本没时间去更多的地方转悠。而老管家则细致入微地把握着整座塔的每个区域,无论它们是何等偏僻,似乎几乎没有用到,仅仅是搁置在那儿积累灰尘。 虽然还是第一次碰面,但是老管家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修利文此时的姿态。 他仍旧如往常那般,无论动作、仪态还是语气,都带着教科书般的一丝不苟。 “主人,有三位客人找您。”他如此说到。 “是吗?什么来头?”修利文问道。 “是常青藤地特使。”老管家回答道。 “哦?”修利文有些意外,尽管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意外地事情,在黑木庄园事件上演后,她们会派人来是意料中的事情,不过他在苏醒后地这一阵,的确有意无意地将那个事件抛之脑后,因为那次事件所带来的后果,并不是多么令人愉快。 而且,即便他将事情转述给母亲,母亲也没有丝毫表示,就好像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让她们到餐厅来。”修利文吩咐道。 老管家躬身退下去操办此事,修利文让玛丽亚整理了衣着后也出了门去。来到楼梯边的时候,侧旁的两扇门打开来,疤脸和赛巴斯安娜从房间里跟了上来。 “你们两个没有任务吗?”修利文驻足侧身问道。 “我们俩的工作就是充当您的贴身侍卫。”疤脸耸耸肩道。 “我还以为你会专门去盯住无影者呢。” “啊,请别提那个家伙,真让人恶心。”疤脸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色。 “是吗?那我有机会可得和那家伙见一面。看看是怎样地一个人。”修利文揶揄地说。 “您大概是没有那个机会的。” 第146章 疤脸冷笑着:“等到他没用的时候,我发誓一定会亲自干掉他。” “你以前输给过他吧?”修利文笑起来。 “是啊,被他狠狠地破相了呢,他肯定没想到这样的我竟然还会被别的男人抱吧。”疤脸摸着脸颊上的疤痕道:“得让他知道对于一个女人,自己究竟做了多大的错事才行。” 修利文四人进入餐厅地时候,已经有三位年轻女性在那里等候了,她们穿着的常青藤长袍和修利文曾经见过的样式十分想象。但是在叶子的颜色和卷须纹理的形状上有所区别。因为没有带上兜帽,因此修利文很轻易就看到了她们脸上线条纤细分明的花式刺青。和残留在他记忆中的包括伍德夫人和卡达索亚的十几位议员不同,这几位常青藤成员的气质都十分硬朗飒爽,即便是最柔和的五官似乎也被这股气质雕刻得深刻起来,而那些脸部地刺青,并没有让整体的感觉变得怪异,反而产生出一种冷漠的妖艳。 看上去,比起用语言来武装和战斗,她们擅长的是更为直接地方式呢。修利文想着,来到主位上朝三人点头示礼。那三人回礼后这才落座。 虽然,她们的忽然出现,给人一种紧迫感,不过用餐还是在一种缓慢柔和的气氛下结束了。从开始到结束。餐厅中只有切割和咀嚼的声音,修利文对这种幽静感到十分满意。 “那么,请问诸位来找在下有什么事情呢?”修利文摘下餐巾问道,“我应该还没有到能够和你们进行接触的年纪。” 坐在长桌正对面地看似负责人模样的女性朝少年毕恭毕敬地俯下俯身体。 “首先,对于之前给您造成的麻烦。在下代表常青藤全体成员向您致上万分的歉意。” “那件事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如果我没有误会的话,你的意思是,要补偿我吗?”修利文给了女人一个带着刺地笑容。 “是的,组织本身已经开始清理无用和腐烂的根须。为了确保在此期间您的安全,我等三人前来俯首听命。”对方说。 “喂喂,我没听错吧……”修利文偏了偏头,说到:“你们要将自己的义务当作给我的补偿?我虽然不是商人,但也并不是那么好讲话的,即便我的母亲也是组织的一员。” “不,地确是补偿,在我等任职期间,您可以吩咐我们任何事情。”女人微微露出笑容。但是修利文却感到一种怪异。因为这个笑容实在是太过标准,他看向那人地眼睛。那里宛如死水一般,带着灰蒙蒙的颜色,就好像她们本身是没有情绪地,但是为了便于交际,才将情绪模拟出来。 与此同时,这种怪异带给修利文熟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他很快就想起来了,自己的女仆卫队中,和这三人一般感觉的人并不在少数。 “无论我叫你们做什么都行?”修利文咀嚼着这句话:“就算让你们去死,和自己的组织作对也行?” “是的,你让我们去死,我们就去死,让我们杀死一千个婴儿,我们就去杀,即便要和常青藤作对也无所谓。”女人说:在任职期间,我们便是您最忠实的奴仆。” “好啊,那你们就把衣服全都脱掉好了。”修利文说到。 三人没有一丝犹豫,似乎犹豫本身并不存在一般,站起来脱下了长袍和甲状的内衣,将一丝不挂的**呈现在修利文的眼前。她们的身材虽然并不完全相同,但也差不多可以说成是同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一般。和修利文在黑木庄园留下的记忆一样,除了脸部的轮廓和气质的不同,身材和伍德夫人几乎没有区别。 一样的比例,一样的细腻,似乎连性征部位都是一模一样,这让修利文再一次升起一种难以置信的怪异感。 这个世界上能够如此相似的人并不常见,即便是双胞胎,也会因为各身体摄取的养分和经历的不同,在身材上有着相当明显的区别。 而现在,这些常青藤们,就好像从同一株藤苗上长出的叶子,结出的果实一般。 “你们……真的是人类吗?”修利文不由自主地喃声道。 三位常青藤宛如没有听到般,不发一词地静静地站在那里。 “明白了,我姑且相信你们的诚意。那么,如果我要你们提供常青藤目前已经掌握的线索和你们所掌握的资源也应该没问题吧?”修利文走到三人身前,抬起头,目光从她们的脸上一一掠过。 虽然他的身体已经长大,但是这些女性的身高几乎都是一百八十公分,当她们不着一缕时,那双修长的脚就将身材衬托得更为高挑了。她们的肌肉显得健美扎实,但并没有十分明显的轮廓,只有当修利文将手放上去时,才能感受到那肌理下紧绷的力量。 强大的身体本能甚至告诉他,这三个女人每人都有着能够和赛巴斯安娜对峙的蛮力。 “随时为您服务,不过,因为组织正在进行清扫工作,因此我们并不能确定现有资源的效用和危险。”领头的那人说到。 “好吧。”修利文其实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现下并不打算和这个组织正面对撞,所以这种在他人看来毫无诚意的歉礼,他也能够好无芥蒂地接受,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势搭建的台阶而已,“可以了,把衣服穿起来吧,现在可不是干那事的时候。” 虽然人少了点,不过如果都是些可以信任的精英人手的话,当然要来者不拒。修利文略微一考虑,就决定了在这次行动带上她们。 “你们的名子?” “西格玛。”“派。”“西斯。”三人回答道。 领头的女子是“西格玛”。 这些听起来不像是名字,而是代号。修利文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记忆,母亲曾经在进行课业教导的时候提过某些符号,那是只从她的口中才听到过的东西,发音中似乎也有“西格玛”和“派”,而它的意思分是“永恒的偏差”,以及关于圆形计算的一个无穷参数。 偏差与和谐吗? 这可真有意思,修利文扑哧一声,自己笑了出来,周围的女仆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修利文没有解释,率先朝门外行去。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你们可赶上了好时候呢。” 疤脸、赛巴斯安娜、玛丽亚和三位常青藤连忙齐步赶了上去。十分钟后,两辆马车驶出了女妖塔,朝炼狱骑士团的营地进发。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四十九章预兆 基丽是在晨练时见到兰圣宫的,当时她正做完例行的操练,用冰冷的井水冲洗身上的汗渍。兰圣宫和她率领的战斗女仆们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在此之前,森严的守卫甚至没有发觉并进行知会,这种神秘的行径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在不久前,基丽已经从直属上司,骑士团团长修那儿嗅到了某种隐晦的味道,但是,既然对方没有通过正式或私人的途径告知于她,那么她也不会刻意去探知。 兰带来的消息的确是耸人听闻的,根据女妖塔的调查,军队的中层结构已经被敌人以配合药物的方式渗透,更可怕的是,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将腐烂的部分一一挑出来并加以剔除。按照这个说法,那么女妖塔的越权行为便可以理解了,这也是修大人为什么在这些日子里皱眉深锁的原因----她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不能保证自己的人不会相互包庇,而不得不接受外来者的钳制。 虽然他于军事上是整个炼狱城的最高长官,但之所以炼狱城不被称为独裁者之城,而拥有三巨头,原因就在这里,三巨头和美杜沙彼此的关系是一套彼此影响和磨合的复杂齿轮,如此才能保证组织结构的稳定和活力。无论组织还是个人,单一化终将导致毁灭,这是被无数历史证明了的事实。 毫无疑问,军方结构被渗透的如今,又无法确保佣兵机构的纯洁性,代表城主身份的女妖塔拥有干涉的权利,如今整个城堡看似蒸蒸日上,一片和谐,但实际上已经处于一种特殊的管制状态。 “月石地区发生特殊时间,我们必须尽快处理,希望基丽大人您能够尽可能接手本城的事务。”兰如此说到。 虽然不明白月石地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基丽的确感到那股紧绷起来的气氛,对方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能够让女妖塔甩下关系本城根基问题。而倾巢而出去处理的事态,肯定要比“渗透”更加严重。 那肯定是一触即发地情况。 基丽环视了兰和她的部下,几乎三分之二的战斗女仆们都出动了。 月石地区指的是在痛苦之王曾经降临的那片区域,基丽已经大概可以猜想到究竟是什么事情了,可她还是有些惊疑不定。 “黑暗兽潮?”她问道:“可是我这里一直没有信息反馈回来。” “所以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那些腐烂的部分已经庞大到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截断情报的反馈。”兰说:“若是平时,我会建议你查一查最近派出地侦察人员,不过现在去做的话。很可能会被狗急跳墙的家伙们煽动,现在人手紧张,我们没有足够的镇压力量。” 基丽一屁股坐在井边。抱着头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整个中层结构都变质了吗?竟然可以隐瞒到现在。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地?” “很简单。如果有超过百分之八十地贵族们希望。那么任何奇迹都可以出现。”兰讥讽地笑着。 “超过百分之八十……原来我们辛辛苦苦付出那么多生命和鲜血地事情。竟然是大部分人不乐意见到地吗?” 第147章 基丽苦笑地喃喃自语。 “不是大部分人。而是大部分贵族哦。”兰说:“无论如何。就算他们多么不乐意也好。我们也没必要顺着他们地心思。所以。就算他们最终可以达成结果。我们也得让他们花上肉痛地代价才行。” “这是小修利文地想法吗?”基丽扬起脸看着兰问道。 “你觉得呢?”兰说:“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爱着这个世界和身边地人。不是吗?” 是的。即便他只是个纨绔的贵族孩子。但是他在守卫城堡,成为人类地最后防线这件事上,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有谁能够体会,一个绝对算不上绝顶聪明,却身份高贵地孩子,在诞生时就被强加了世界上无数更聪明更有力量的大人也不想接手的责任?并且还为了完成自己的职责。无数次徘徊于生死边缘?现在最感到悲伤的就是他了吧,明明大家都口口声声说着希望他能够守住这个城堡,但结果呢?大家都希望他和这个城堡早点消失掉,好让他们实现不为人道的野望。 这种心口不一地行为,究竟置他的一片真心和努力于何地呢? 太悲哀了----基丽握住剑柄的劲力如此之大,让关节都开始泛白。 “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他继续下去呢?如果他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不早点让他明白?他所做的一切,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女人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一点意义都没有?”兰圣宫不屑地哼了一声:“根本没有这回事。这个人类的世界里。只有强者才有权利去做违背大众意愿的事情,因为他的心足够坚强。如果百分之八十的贵族意志凌驾于人类之上。那么我地主人,就应该是能够凌驾于这百分之八十地贵族意志的人。” “他会死地!他不过是个孩子,不是炼狱的魔王。” “那么,您的意思是,顺着那些人的意愿才能活下去吗?还是说,要为了活下去向那百分之八十的贵族妥协?”兰的口吻十分凌厉,让基丽迅速闭上了嘴巴:“我的主人是一个拥有美好心灵的孩子,他爱这个世界和我们胜过向那些卑劣的家伙屈膝求全,这让我感到骄傲。如果爱的代价就是他的死亡,那么我宁愿追随他的死亡。您呢?基丽大人,您又是怎么想的?难道不是被现在的主人的光芒吸引着吗?” 基丽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她扪心自问,如果修利文可以更聪明圆滑的话,他一定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吧,然而,无论如何绞尽脑汁迂回反侧,只要他仍旧是和那百分之八十的贵族背道而驰。那么终究会落到同样的下场,说不定历代的蛇发者坚持到他这一代,已经是一个极限了。随同这个家族一道走来地大家都知道,修利文不明白只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可是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会不会反而让他在无尽的绝望中成长为另一种人? 再者,如果他决意随波逐流,成为那百分之八十的一员。那么他还是她喜欢的孩子吗?现在笼罩着自己,让自己感到温暖,难道不是那些遭遇日积月累所磨砺出来的人格吗? 为了让自己爱着的人活下去,就应该让他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真是个逻辑的悖论。爱他,就杀死他----这句不知道从哪儿听来地,曾经让她感到无比荒谬的感叹。如今却格外的真实和鲜明。 啊,这个世界总是比任何戏剧都要荒谬。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不计生死,就让我们痛快地干一场好了。”基丽站起来,用力将大剑插在地上。清晨的风吹在湿淋淋的身上,那股冰凉的寒意让她地每一个毛孔都收缩起来,可是,她明明感到。一股无比炙热的火焰在她的体内翻滚着。 “我就知道。如果是基丽大人您的话,一定会理解的。”兰露出罕见的柔和笑容。 “那么修大人那边要知会一声吗?”基丽问道。 “不必了,如果知道的人太多,反而会打草惊蛇,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以这种方式来和您见面的原因。如此一来,即便您的队伍里有腐烂地部分。但在行动开始前,他们应该不会知道您究竟要去作些什么。”兰伸手接过身后地女仆递来的一份资料,然后递给基丽:“所有经过处理后的情报都在这里,所有能做的一切都已经做了,今天,请尽情享受最盛大的狂欢吧。” “祝您武运昌隆。”基丽接过资料,朝兰圣宫肃然行礼。 “也祝您归期如昔。”兰还了一礼,率领部下如同幽灵般消失在晨曦中。 当扈从骑士毕翠思敲响基丽的房门时,基丽正审阅着由兰带来地那份报告。她虽然在书案工作方面没有什么敏锐性。但多年的经验仍旧可以让她从字里行间和罗列的数据中感受一种紧迫感。很可能美杜沙虽然明白自己站在浪尖风口,但趋势下滑的速度仍旧出乎它的预料。或许在这些数据和背后的情况浮现台面之前。它也不会料到反对的意志已经会达到百分之八十这个可怕的比例吧? 还是说,虽然在百年前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美杜沙仍旧选择了炼狱城?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是出自怎样地心态和思略呢?所有地真相都被历史的洪流冲刷向未知地远方。不过,基丽想,无论是对抗炼狱、天界还是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们,只要修利文是真心想要做这一切的就足够了,那么她也会赌上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他,即便这种努力对于大势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而已。 很多时候,结果总是比过程重要,可是有的时候,即便结果不如人意,但是过程能够令人满足的话,也就够了----虽然会让人感到无奈,会被别人说成是逃避,可是如果自己努力后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的话,这么想会轻松一点吧。 “大人……您……”毕翠思讶然地看着基丽的手臂,这位在战场上和任何勇猛的男性相比都毫不逊色的女战士,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丝丝的颤抖。 那绝对不是锻炼地脱力的症状,虽然对方板着脸,但毕翠思仍旧敏锐地察觉到她眼眸中的一丝激动和恐惧。 是的,基丽在恐惧,即便面对痛苦之王也能傲然以对的她,对自己下定决心去迎接的未来感到恐惧----百分之八十的贵族,这个数字代表着,她要面对的对手是几乎整个人类----无论他们是不是无辜、被蛊惑还是身不由已,而不是那些外表令人憎恶的异次元生物。 那位鬼畜王的话是正确的,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无动于衷。 “您……身体不舒服吗?”无法理解此时的上司,毕翠思为她找了个好理由。 基丽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臂稳定下来。 “你今天来得可真早,家里地事情都办妥了吗?”她问道。 “是的。父亲他们已经安顿好了。”虽然对家人没有什么热情,但既然一向关照自己的上司问起,毕翠思还是简单说了说他们的事情。 得知父亲要举家迁入炼狱城的决定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虽然感到疑惑,因为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一直过得不错,而且迁入的原因是“迎接即将到来地黑暗兽潮”,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不过毕翠思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发言权。即便自己反对,故意不去提供帮助,父亲也能通过自己的关系很简单地办成这事。然而,在他们抵达之前,就爆发了痛苦之王降临和月石坠落的事件,一时间情势风声鹤唳。不过这些意外完全无法打消父亲炽热冲动的念头,反而更坚定了他的时间。因为家族的发迹从开始到如今,都是依靠战争,身为独生女地毕翠思会被送到炼狱骑士团里进行骑士的进修也就不难理解了,他们的血统里天生就浸满了对战斗的执著。 炼狱城不稳的讯号,肯定会让这种血液更加凶猛地沸腾起来吧,这里可是对抗炼狱的最前线呢。 总之,一家人通过关系和以往的功绩,以第一批援军的身份。手持国王的特殊令于昨天进入了炼狱城中。 虽然在历史上拥有赫赫地战功。但是本身并不是多么显要地大贵族,因此还不足以得到本城巨头和蛇发者的全体亲迎,修作为军方最高指挥官接见了他们,并特许毕翠思负责安顿事务。当然,和她一起负责这件工作的还有其他人,毕竟第一批援军并不只有这一家战功贵族而已。不过毕翠思主要还是负责自己家人的安置工作。 她的本意是内城和外城的交界处给家里人找一套房子。不过父亲却看中了靠近城墙地一片无人区。那里本来是百年前炼狱城贵族居住的地方,在迁入内城后,因为各种原因,也没有平民购置入住,才因此荒废下来。 虽然说是荒废了,但实际上,那一片地区的建筑和设施十分完善,而且,百年前的炼狱城贵族风气保持着相当厚重严谨的军事味道。因此那些建筑都具备相当优秀的防御措施。似乎随时准备着破城和巷战一般。 或许正是这一点吸引了同为军人和武者的父亲吧,他执意要搬到里面去。身为女儿,在本城拥有相当人脉关系的毕翠思不得不为之奔波周旋,好不容易才将所有的手续办理下来。 另外,令她意想不到地是,自己地未婚夫竟然也跟着父亲一起来了。在她想来,他应该还在另一个战线贡献自己的军略才华才对。 比起自己还么从扈从地身份毕业,那个男人可要优秀风光得多,不久前在那边的驻地晋升为中队长,并且兼任军事参谋一职。 “好久不见你了,我挺想你的,所以就跟岳父一起来了。” 第148章 未婚夫这么说。 不过毕翠思觉得这不是真正的理由,尽管看上去的确像是真心实话……也有可能是她因为某种心态而神经过敏了。 总之,她觉得这个未婚夫在一些方面似乎和上一次见面时有了些许不同。她说不出不同的地方,只是觉得一向有点玩世不恭的他,忽然变得稍微严肃认真了一点。 活像个修士,她想。男人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大吃一惊。 “啊,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从退役了。”他说。 “你在跟我开玩笑!?”毕翠思的语气很是飘忽。 “你见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如果还在那边任职,完全不可能来这儿看你吧。” “父亲知道了吗?”毕翠思敢肯定,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一脚将这个男人踹出门外,那样她就可以轻松点了。 不过事情并不如她所想。 “嗯,他已经知道了,而且不反对哦,否则的话,我是不可能跟他一起搬过来,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他,你知道的。”未婚夫淡淡地说。 父亲的确在所有涉及军队和战争的事情上是个老顽固。可是让毕翠思感到疑惑的是,他竟然准许了这个男人的退役。 “理由呢?为什么退役?你还这么年轻……而且前程远大。” “哈,似乎你比较喜欢有前途的男性呢。不过,我跟岳父提起的时候,他立马就同意了,因为我说,我要参与炼狱城的战事。” “别和我开说笑!你为了参加黑暗兽潮防御战而离开了军队?”毕翠思的音量高扬起来,她根本不明白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嗯,没错!我现在已经是雇佣兵的身份了,而且是高等级雇佣兵。”未婚夫的脸上浮现毕翠思从未见过的虔诚神态:“为了寻找答案,我来到这里,因为它告诉我,它会降临与此。” “它?谁?”毕翠思皱起眉头。 “一个声音,一个伟大的不可名状的存在。”未婚夫的热切语气让毕翠思觉得他是不是疯了,“我当然没疯。”男人十分认真地说:“不过,即便被你误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你不是亲眼看到过,就一定感受不到……感受总是最难传达的,不是吗?亲爱的。” “你让我觉得你在成为一个异端,一个堕落者。”毕翠思实话实说。 “不,我会是所有炼狱生物最恐惧的人,说不定有朝一日,就连炼狱的魔王和魔神都要向我退避三舍。”未婚夫的话让毕翠思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和不快。 “我可不知道你的信心是从哪儿来的。”她说。 “这儿。”他点了点脑袋:“自从一个月前,它就不断对我说话,我听不懂那些语言,但能够明白它的意思。它是炼狱的敌人,我们人类借助它的力量,就能够轻而易举击退炼狱。这一路上,我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病,因为我从没有碰到过跟我一样能够听到声音的人,就好像我变成了一个令人憎恶的疯子。我真的快要疯了,但是当我接近炼狱城的时候发现了……”他在这儿顿了顿,透露出一丝神秘。 “发现了什么?”毕翠思敏锐感到某种事态正以自己无法掌控的形式散播开来。 “呵呵……”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怪异,“这个城堡里能够听见同样声音的人出乎意料的多,而且……” “而且?”毕翠思知道他是故意停顿的,但仍旧不由自主地紧追不舍。 “而且,这里的人甚至看到了……嗯,他们看到的东西,也是无法传达给你的。不过很可惜……”奇怪的未婚夫耸耸肩:“他们判断错了方向,他们不应该向外走的,很明显,这儿才是根源之地。” 毕翠思霎时间明白过来,她到抽了一口气,最近一段时间,曾经被人提起但又很快消落下去的事件和未婚夫的情况几乎完全吻合。那些神经质的人们接受到了类似的呼唤,并开始去追寻这些呼唤,打从那以来,已经有很多人出城后就再也没回来,而本城的刺杀事件也急剧增长起来。 虽然那些人对那些声音和存在的描述语焉不详,但毕翠思在未婚夫这儿有了新的收获----它是炼狱的敌人。 炼狱的敌人……会不会是天界呢?那个从未正式以一种光明正大的姿态降临人间的存在。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五十章突入 “天界的召唤啊……”基丽放下手中的资料,想了想,从抽屉丽取了另一份资料递给碧翠思,“这是刚刚整理出来的,这一段时间刺客的活动十分活跃,虽然有证据表明是同一刺客组织的人,可是从他们经手的任务目标来看,却让人搞不懂他们想要些什么。” 碧翠思接过资料翻越起来,这一个星期被行刺的人有三十人之多,死者身份十分复杂,有贵族也有平民,无论是身兼官职者还是乞丐都在人头名单中。而且让人奇怪的是,刺杀前后并没有任何一丝信息流出,只是刺客组织声明对此事负责。 这很不寻常,若本城中有人买凶杀人,无论如何保密,始终会有蛛丝马迹可以捕捉到。而这次的刺杀,更像是刺客组织本身自主自发的行为。 这个刺客组织于本城中浮出水面不过是这几十天才开始的事情,从已经经手并完成的任务来看,效率极高,成员实力的平均水准也在中上。一开始表现出来的姿态,似乎是借助忽然爆发的大量刺杀行动,一边昭显自己的实力,一边招揽新的成员。 他们以绣在身体不同部位的黑色羽毛刺青为标志,对外的组织名称为“黑天使”。 “他们曾经对修大人下手,不过吃了一个暗亏之后就没再出手。”基丽的话让碧翠思大大吃了一惊。 她正想询问这件事,基丽又说到:“虽然表面上,因为死者身份的混乱,掩盖了他们的真实目的,不过现在你的发现又让我有了一些新地猜想。” 碧翠思联系之前的对话。立刻意会过来。 “您是说……他们刺杀的都是那些听到奇怪召唤的人?” “当前这个理由最能解释当前的情况,我们只要查一查这些人在精神方面是不是有些共通就行了。对于梦境事件我亦有所耳闻,被召唤者虽然身份不同,但都拥有十分类似的精神特质。”基丽指了指脑袋说:“如果,他们听到的真是天界的召唤,那么刺杀他们的人,很可能就是倾向炼狱的家伙们。” “堕落者!”碧翠思皱起眉头,迟疑道:“可是……如果本城真混入了这么多身手中上地堕落者,我们又怎会一丝信息也没得到?” “嗯。所以……大概不完全是堕落者吧。” 基丽地话让碧翠思惊愕地抬起头来。只看到她将左手支在下颚上。用一种从未有过地目光凝视着自己。 “我说啊。碧翠思。你也是贵族出身吧?” 碧翠思看不出对方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有些紧张。这次见面和以往都不一样。上司地体内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化。让她感到陌生----在以往地更多时候。除了战术和战略地分析和置顶上。她都更像是清澈地流水。无论发生了些什么。都会明显地摆在台面上。即便如此。也让人无从把握。只是自顾自地沿着既定地轨迹流动。 而现在。碧翠思发现这股溪流地水底不知为何扬起了河沙。变得有些混浊起来。 “……我是可以在父亲死后继承他地爵位。但是我现在地确还没有贵族地身份。”碧翠思谨慎地回答道:“如果有可能。我并不想通过继承家业来晋爵。这也是我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当您地扈从地原因。只有在这个城堡里。才有可能以最快地速度积累战功。获得真正属于自己地爵位。而且。我一直很奇怪。您不早就达到了晋爵地条件了吗?为什么不去申请呢?” “我地话,无论是不是贵族都无所谓,只要有理想的战场就够了。”基丽回答道:“如果我晋升为贵族,那么很可能被调到其他地方……我还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是呢,这个城堡真是有种不可思议的魅力,明明那么阴暗可怖,时刻和死神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可就是偏偏有人无论如何都想到这儿来。”碧翠思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未婚夫。不由得有感而发。 “因为这里有最混浊的光明和最分明地黑暗啊!碧翠思。你觉得杀一个贵族和杀一个平民,哪个更让你兴奋?”基丽微笑起来。 “咦?这个……为什么要这么问呢?”碧翠思有些惊愕。而且一时间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只要是正确的,那么无论哪个都无所谓吧。” “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正确呢?如果有百分之八十的贵族认为某件事是正确的,那么它会成为你的正确吗?” “这……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说,可是一件事是否正确,和人数是无关的吧。” “是啊,这是一个十分理智的说法,不过碧翠思啊,你真的能够在百分之八十的相同言论中保持自己地理性吗?”基丽喃喃自语:“如果某件事情地正确与否并不受到人类意志的左右,那么规定它是正确地,究竟又是什么呢?” “……抱歉,基丽大人,我是个愚笨的女人,无法回答您的问题。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自己不明白是否正确,那么就追随自己认为可以弄懂这一切的人好了。如果自己心中没有那样的人,那么就别去管是否正确,切实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这样应该会轻松一些吧。” 碧翠思这么说着,一边悄悄地观察基丽的神情。基丽的目光定定落在桌面上,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半晌,她忽然嘲讽般哼了一口气。 第149章 “是啊,果然是个无聊的问题。”她说。 碧翠思没有接话,气氛一下子凝滞下来,但不一会,就有士兵的报告打断了这股沉默,他带来了蛇发者亲至的消息。十分钟后。两人看到修利文带着六名随从走了进来。对于男孩身体上的变化,两个女人俱是大大吃了一惊。在她们的记忆里,这个男孩还保持着一个月前地样子,然而这次见面,对方的大致轮廓没有改变,可无论从气质、神态还是身材上,的确已经成为一名少年。 成长和改变是不可同类而语的,改变的话,朝变夕改都不足为奇,但是论到成长的话。一个人要在一个月内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究竟要经历多少刺激? 碧翠思无法了解,因为她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是基丽却能够了解。这个男孩究竟吃了多少苦头,受到了多少伤害。 可如今他还是站在了这里,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去迎接残酷的挑战----一种感动从基丽地内心中涌起。能够亲眼见证这一切,实在是太好了。 女人在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少年身上时,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准备好了吗?我的城主大人。”她紧紧盯着少年问道。 在这里地所有人中,也许除了修利文之外,无人可以准确的领会这个问题中所包含的一切情感和含意吧?就连基丽也说不清,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涂抹了多少种思绪的颜色。 “当然,现在就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呢。”修利文就和过去那般勾起高傲地微笑,将手杖打着转。夹在了胳膊下。 对于某些人来说,一次的改变就足以改变他的一切,而对另一些人来说,无论他看上去改变了多少,也总有一些是没有变化的。 “那么……出发!” 基丽站起来,一马当先走出门外。将头盔紧紧套到了头上。 这次行动的参与者全为基丽手下第三骑士团纵队的骑士们,但也并不是全员出动,基丽在即便有三分之二的成员反叛,自己等人也能完全控制住局面的基础上选出了一百五十人。当然,因为不明白里面谁才是可靠的人,因此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执行什么任务,就连扈从骑士碧翠思亦是如此。这种神秘性和长官地谨慎沉默,都让这一次的行动充满一种凝重的味道。 当这一队骑兵风风火火地疾驰入外城的废弃城区时,碧翠思和其他骑士们的心中开始有些惊疑忐忑起来。虽然在安置第一批援军的时候。有不少人表示希望住进这儿。但是相比起广阔地地域,那点人数还是让这里有些清冷和寂寥。 宽长的大道上空无一人。外表宽阔奢华的建筑因为无人打理,到处都充满了荒凉衰败的气息,然而,当除了马蹄声之外的杂讯传来时,不由得令人心中一凛,片刻之后才意会过来。那不过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以及一些盘踞于此的无害小动物的动静。尽管如此,若是再仔细聆听,就会偶尔听到被风从隔着几个街道的地方传来地人声。 虽然知道那是刚刚迁居进来地人们的响动,但因为声音十分依稀模糊,在此情此景更是充满了一种诡异地味道,就好似在幽灵的城堡中,被束缚于此的无形存在们发出的呢喃。 和那些真正有人居住的区域擦肩而过,碧翠思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即将发生的事情决计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亲人们。 一行人最终停在这片废城区最深处的一栋方尖塔形状的宅邸前,在往前一百公尺就是城墙,他们甚至可以将城墙上那些守卫的惊愕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细碎的声音逐渐升了起来,如同涟漪一般迅速泛开。 修利文没有理会私下议论纷纷的骑士们,径自打量着这栋房舍。 包括外院在内,围墙大约有四百公尺,这些围墙高约十公尺,顶上补满了铁荆棘,因为太久无人打理,明显染上了锈色。一众人停留在正门处,从宽阔的铁栅正门朝院子里眺望,可以看到一大块草坪,虽然长满了杂草和枯树,但是依稀能够从残留的轮廓中辨认处往昔的丽容。在一百多年前,贵族小姐们就是在这儿一边欣赏院景,一边品尝下午茶吧。而如今,只有一片死寂中摇摆的杂草还能带来些活力。 从外面看去,宅邸里似乎是一个人也没有的。不过在兰地情报中,此处积存了那种独特的瘾性药物,明显是共济会于本城最主要的据点之一。虽然情报泄漏的风声不免传入对方耳中,但如果行动的时机合适的话,也可能顺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就要看对方的行动力了,实在是很难判断的事情,若是寻常情况,大概会争取比对方更早一步动手吧。但是现在却没那种一一解决的时间,为了确保这次行动的成功几率,美杜沙耗费了大量地精力。动员了所有手头可以利用上的资源,从而计算出一个大致的行动时间。 不过在没有找到人和货物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此时安静的情态并不能表示对方没有抵达和已经离开,已经探知到自己这队骑兵地到来而潜伏在宅邸中的几率也十分之大。 因为不了解自己的队伍中有多少叛逆者。因此不能分兵将整个宅邸都包围起来,而且,手头就这么点兵力,摊开了反而容易让对方定点击破。不过。这么大的宅邸,若说除了大门外没有任何密道也是不可能地。不过兰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从而准备了一些此时可以用上的东西…… 基丽从怀中掏出一个“8”字形的奇怪物事,大概就连她也不知道那个基座上的“8”是什么吧,但修利文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个名为“魔比斯环”的东西----它并没有绝对意义上的“背面”和“正面”,两者在“8”字的回环中不断交替。 炼金术奇物的外表很多时候都形象地表明了它的功用,这个“魔比斯环”就是一个简单地空间迷宫。修利文也曾经想要制作这么一个东西,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个世界上很可能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出这种东西,因为它涉及的理论和材质根本就是一个悖论----当然,母亲说过,这是因为他的眼界不够开阔的缘故,如果他能够站在更高的地方俯瞰,就能发现。这个悖论之所以成立,只不过是因为他只看到了一部分而已。 现在,证明他的无知地物事正切实摆在眼前。 基丽跳下马,将魔比斯环放在门前,然后注入法力,魔比斯环开始散发出法力振荡的灵光,以基座为端点,沿着墙脚不断满眼着光的纹路,这些繁复的花纹构成一个巨大的圆。将整个宅邸和外院围了起来。 现在。如果***中有人,那么他们上天入地也难以逃脱这个空间的迷宫了。那并不是指他们会被无数的道路搞得头昏脑胀。只是,再也没有“外面”可以给他们出去而已。 无论翻墙还是从正门出来,结果都是再一次回到宅院中而已。 基丽满意地点点头,朝身后的士兵喝道:“全体下马备战!” 士兵们立刻肃静,齐身从马背上翻下来,将圆盾从背上解下来,套到左臂上,然后拔出腰际的骑士剑。 “整装完毕,请指示。”站在最前方地扈从骑士碧翠思大声道,此时,一身戎装地她将最后一丝贵族小姐的娇气都摒除在外,只剩下飒爽地风姿。 看起来真的像个骑士了。基丽点点头,心中感慨着,当初刚见到她时,那种文静沉默的娟秀模样还历历在目。 “基丽,找到药物不要销毁,全部送回女妖塔。”修利文忽然插口道。 基丽微微错愕,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因为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制作解药了,如果这一大批药物被销毁,那么在瘾性的驱使下,原本那些还在犹豫的患者会立刻倒向共济会。因此,与其断绝他们的退路,还不如将这些药物作为讨价还价的条件。在今天之后,美杜沙会重新掌握对后勤物资的监控力度,以求让共济会无论有什么手段,都不能将药物运进来,这样一来,唯一能够提供患者药物的,就只有美杜沙一家了。 若考虑黑暗兽潮爆发的时间,那么这些药物应该可以应付剩下的时间,毕竟在战争中,人类的死伤是极其惨烈的,不会有多少人有瘾性爆发的机会。 “我明白了,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尽量吧。”若是对方拼死也要销毁这批药物,那么基丽也很难将之挽救回来,毕竟这支队伍实际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齐心一致。 修利文大致能够体会基丽的心情,因此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基丽转身来到正门前,用手中超乎寻常的大剑斩断了门锁,一脚踹开大门,率先走了进去。要进入这个魔比斯环结界还是十分容易的,只是要出来的话,就得她先行开路了。若在平常的战况中,这个制约条件十分不利于游击战的运用,不过此时既不需要游击,也不需要撤退,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个空间中杀死全部的敌人,亦或者被对方全部杀死。 碧翠思和骑士们紧跟在队长身后进入院子,修利文和六位随从吊在队伍的最后。令他们意外的是,没有丝毫战斗力的贴身女仆玛利亚竟然也跟了进来。对此,城主大人似乎不置可否,就这么默许了她的行动。 从正门到宅邸的距离大约有五十公尺,曾经的鹅卵石路隐隐从草丛中浮现。院子里的杂草已经盖过了膝盖,因为长势凶猛,因此不少茎叶纠缠在一起,成为了天然的绊索,大家不得不放缓了脚步。在风吹草摆中,不时有人忽然出手,事后才发现,那些猛然从脚面上窜过的,不过是一些将巢穴筑在地底的动物。 第150章 虽然并不全然是无害的,但攻击力大都不是很大,甚至无法击破他们的铠甲。 修利文一直盯着宅邸,虽然无论从哪里都看不出有人类存在的痕迹,但是即便不睁开魔眼,那种若有若无的预感仍旧让他感到潜藏于房子内部的某种蠢蠢欲动。而且,前往那里的道路也应该不是此时表现出来的这般太平…… 又是一道疾风吹过,修利文的发丝脱落下来,随风越过前方十数人的身边,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掉进草丛中,化作六条毒蛇,以一种比起人类们更为适应此地环境的姿势无声游走。 它们迅速朝四面八方散开,最前的一只甚至超过了基丽,来到队伍的最前方。 猛然间,其中三只毒蛇从修利文的感知中消失了。 “小心!有陷阱!”少年大叫起来。 然而,被一连串的风吹草动稍微松懈了精神的士兵们并没有足够的反应机会,在修利文的提醒响起的同时,纷纷惨叫着倒在了地上。身旁的同班连忙拨开草丛去检查,待看清自己同班的伤势时,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是猎人的陷阱……”一位士兵说到,“看上去似乎还是第一次用到。” “是什么时候布置的?”基丽回头问道。 “看不出来,虽然看上去很新,但是也有可能他们每过一段时间就改变一次陷阱的布置。” “有办法把它们都找出来吗?” “没办法,太分散了,而且没有规律,看上去就是为了拖延大队人马的时间而刻意布置成这样的。” 基丽“啧”了一声,她明白自己之所以没有中陷阱,是因为自己拥有一种对危险的敏锐嗅觉,这是一种天赋经过磨练后产生的本能,可是就算炼狱骑士团的成员个个都是精英,也没可能人人都有这样的能力。 “分成两队,有能力避开陷阱的人跟我来,剩下的人和碧翠思慢慢前进。”基丽吩咐道。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五十一章交易 跟在基丽身后首先抵达正门的只有六十多名骑士,他们刚进入大厅,立刻遭受一波箭雨的洗礼,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死伤并不严重,只有六个人受了点轻伤,关键在于箭头上抹上的毒素,虽然并不是什么置人于死地的剧毒,但却在短时间内瘫痪了他们的神经。因为毒药是特制的,因此用万能解毒剂无法在短时间内将状态恢复过来,换句话来说,这六人已经不能当做战力考虑了。 而且,不能因为他们逗留在这里,在大部队离开后,这几位手无缚鸡之力的骑士会否被敌人来个回马枪,谁也说不清楚。 基丽端视着那些箭矢,心里对敌人的职业已经有了大概的印象----在前院和此处发动攻击的家伙,都是些技艺娴熟的刺客,只有他们才善于布置陷阱,使用这种淬毒短箭,并且在一波攻势之后,丝毫不考虑检视成果就断然撤退,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和她们短兵相接,这种行动模式和刺客的身份也是极为相符的。 虽然并不是只有刺客才会使用这些伎俩的人,但是,要在她和她的骑士团的眼皮子底下来这一套,绝对不是外行人能做到的。 “留下四个人照顾他们,我们继续前进。”基丽吩咐道。 “大人,我们这一次的目标是什么?”身旁的一位骑士问道。 “杀死除了自己人之外的所有存活的东西,将所有的药物和资料集中到大厅来。”基丽至此才将最终目的告诉手下,并且用一种审视地目光打量他们:“不要手软,不要走神溜号,这次我们的对手是共济会的精英。大家刚才也都见识到他们的实力了。” “啧,藏头露尾的家伙。”有骑士啐声道。 “没错,不过正因为如此,所以要提高警觉,我可没有时间给你们收尸。”基丽说。 “放心吧,大人,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分头行动吗?这么大的房子,真要一间间去搜索的话,可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有人提议道。 “不,敌人的人数未知。分兵反而让对方有一一击破的机会。反正时间有的是,我们就一间间查下去。”基丽地回答激起一片哀号,虽然并没有确实的声音,可是从部下忽然一滞的动作上就可以判断出来。 这个纵队地风气就是这样。队伍里地氛围十分轻松。但是在战斗地时候却能够迅速凝聚起坚强地战斗力。这和基丽地作风是分不开地。她对于何时才该发力有着自己地一套严谨理论。并且善于通过锻炼和军令地方式将这个道理灌输入部下地身体本能中。 基丽明白。自己地队伍平时都在执行来去如风地强袭战、扫荡战和断后战。早已经习惯了风火迅猛地逼迫攻势。对于游击战和防御战并不拿手。虽然他们并不是这次任务最恰当地执行者。可是显然。美杜沙也已经没有了选择。她们唯一能够相信地就是她了。 那么。我相信自己吗?这个念头只在基丽脑海里一闪而过。因为相信自己。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地事情。如果做不到。那么她早就死了十几年了。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反问出场地份了。 基丽为自己一瞬间地杂念不满地哼了一声。骑士们却以为这是针对他们地懒散劲。不由得都崩起脸色来。表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等后面地人了吗?他们马上到了。”骑士正询问着。守在门边地人朝一旁让了让。第一名已经走了进来。 他看到一地战斗过后地狼藉。以及同伴们地肃然神情。不由得愣了愣。然后一声不吭地找到了自己地小队。 在他之后,又陆续有人进来。基丽皱了皱眉头,大厅十分宽广,但也没有达到可以让一百多人放手一战的地步。 “分成两队吧。在前面的t行回廊分开。你左我右。”修利文走进来提议道,他之前一直跟在第二队的身边。 “不。您必须和我一起。”基丽毫不客气地否决了他一半的提议:“我想在来之前,兰大人有知会过您吧?这次您必须听我的。” 修利文耸耸肩,他并不介意,因为这个女人是比他经验更丰富的老指挥官,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做,甚至知道如何做得比他更好。 少年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能力地极限,也学会如何用专家地能力来弥补自己的不足。 既然城主大人也承认队长地主导权,那么接下来基丽对战力的划分虽然让许多人感到不解,但仍旧没有任何疑问。这个队长虽然是个女人,但是过往的战绩都证明了,她在战略和战术上要比他们这里的所有人强。 她混到这个职位,凭借的可不是家世和容貌,而是手中的大剑和敌人的头颅。 于是,基丽将一百五十人分成了四队。第一队三十人负责留守大厅,负责通讯和照顾伤员;第二队和第三队都是五十人,分便往左侧和右侧进行搜索;最后一队十四人,加上基丽、修利文和他的六名随从,一共二十二人作为最精锐的前锋,径直向前,不多停留,直至宅第的最深处。由于并不是在野外之类的开阔地带,也不知道会否遇到迷宫和密室,因此旧有的通讯方式都无法使用,若有要事,就必须由具备最强通讯能力的大厅队员进行中转。 虽然兰的情报说,这里是敌人的重要据点,可是他们究竟将货物藏在哪儿,并没有确切的资料。基丽决定一直向前,也是基于修利文的判断。 “先知之眼带来的预感。”修利文如此解释道,虽然没有他在哪儿带着项链,但既然他这么肯定,基丽也就相信。 “请恕在下无礼。如果真是那样,可就太糟糕了,城主大人。”碧翠思在一旁皱起眉头道,她真不明白基丽大人为什么会进行这样的分派,在她看来是十分不合理的。 虽然自己这一支是精锐,可是人数还是太少了,假如这栋宅第地情况都在敌人的检视下,很可能会集中优势兵力迎击自己这队人马。不,就算敌人不知道他们已经分兵,将最优秀的战力留在老巢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并不是这样的。碧翠思,既然到了这里,那么有一点跟你说也无妨。”基丽的目光让少女感到一阵心悸,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将要的知道,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三纵队里有叛徒。”基丽的声音在她的脑中炸响,少女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她正想追问。但是从三楼走廊站起的人影打断了她地思绪。 修利文抵达的地方看上去像是房间布置的中心位置,虽然没有前厅那么宽阔,但是四周并多有多余的家具,或许曾经有过,但此时已经被清空,只留下落满蜘蛛网地喷泉。池子也已经干涸,只剩下用肩膀扛起宝瓶的少女雕像孤零零半跪在那儿。 从这个房间向上望,能够直接眺望道最高处的拱顶,阳光穿过顶上四周的琉璃窗。在地上留下斑驳绚烂地影子。而环绕四周的回廊阶梯明显将整个建筑分割成了四个部分。现在,第三层忽然出现了数十人,分从四面八方将一行人包围起来。 他们的装备并不一直,手中瞄准修利文等人的箭矢,有军用的,也有民间的。还有一部分是统一的刺客手弩。很显然,他们都是些杂牌军。至于为什么他们躲在那儿,却在现身前一直没有被修利文等人察觉,那就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了。 修利文的手杖弹出了剑刃,缓缓挪动着,和同伴们聚成圆阵。虽然对方人数众多,但他并不认为现在就该动用魔眼。 尽管体质地增强让使用魔眼时的负荷减少了许多,但是能够将它当做最后的杀手锏的话,显然比当做大路货一般使用来得更有效果。 第151章 敌人并没有率先发动攻击。双方僵持在一起。首先打破这个僵持的,是一位从通往建筑更深处的大门中走出来地方脸男人。 “欢迎您的大驾光临。蛇发者大人。”他装模作样地鼓了鼓掌,不过修利文一行人中没人吃他那一套。 冷利的目光无疑让男人觉得自己有点儿小丑做派。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是不是也该将大名报上呢?”修利文开口道。 “当然。”方脸男人摆手行礼,做作就像个刚成为贵族的土包子,“鄙人是共济会的发起者之一,您可以称呼在下愚者。” “这个称号很适合你。”修利文语气尖锐的嘲讽道,不过对方却似乎没有听出来般,堆起笑容说:“很荣幸听到您这么说。” “寒暄就到这里为止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到这儿,而且,我也不认为你周围的这点人足以成为您的依凭。” “当然当然,其实,我也并不是什么喜欢厮杀战斗地人。要知道,我是一个商人,讲究地就是和气生财。哎,别那么瞪我,我可是善意十足地来向你们交换一些情报的。”愚者说。 “交换情报?”修利文眯起眼睛:“你地意思是,你要背叛自己的组织?” “不不,当然不是那样。哎呀,您的眼神真令我心寒,虽然是敌人,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交易的嘛。”愚者端着笑脸,搓着手说:“你看,为了达成目的,无论政治还是商业,都有必须和敌人进行交易的时候呢。” “你想拖延时间?”碧翠思忍不住呵斥道。 “这位小姐真是沉不住气,这样无法成为一流的谋略家的哟。”愚者将视线转向她道。 “你……”碧翠思还想说什么,却被基丽伸手拦住了。 愚者貌似感激地朝女人点点头。 修利文环顾了四周包围自己的敌人一眼,用手撩了一下浏海,但对方立刻出声道:“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大家都退一步好不好?否则等下打起来。就没有谈话的机会了。我知道您地魔眼哦,蛇发者大人,毕竟我和哈里森很熟悉嘛。” 修利文听到哈里森这个名字,不由得怔了怔,那些相逢和战斗的记忆一闪而过,这倒打消了他决定立刻开战的念头,让他想要听一听对方想要说什么了。他将手从浏海上放下,然后睁开了魔眼,之前的动作不过是个企图造成敌人误解的习惯而已,实际上。魔眼的使用与否和有没有遮蔽物一点关系都没有。 建筑的结构以线条勾勒的方式映入眼帘,现在,睁开魔眼的他,仿佛站立在虚空中。虽然有着脚落实地的感觉,但是要将线段构成地虚无之面当做地板,还是需要一点点适应的。这个建筑里的每一个层落,每一件摆设。每一个人的情况,在瞬间塞进了他地脑子里。 这种明明只盯着一个方向,然而以自己为中心的球形区域都被笼罩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大量数据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灌输进来,让修利文感觉到熟悉地灼热和疼痛,仿佛回到了黑暗洞窟的那一刻。 不过进入黑暗洞窟时,自己的身体和魔眼所要承受的负担比如今要大上千万倍。 修利文微微咬了咬下唇。 “那么,现在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吧。”少年说道。虽然语气催促,但心中却是从容不迫。利用魔眼的力量,他已经掌握了那些物资的确切位置,敌人的战力布置,以及其它队伍的遭遇。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对方利用背叛者的优势,迅速将另外三支队伍吞噬地情景。他还是有些惋惜。在那三支队伍里,背叛者的数量最多将近有队伍人数一半,少数的外人配合将近一半的背叛者,正打了个旗鼓相当。 看起来,他们----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不用算入接下来的战斗中了。基丽的计算还是正确地,正好将彼此的旗子抵消后,留下可以稍微信任的人手,虽然只有二十多名。但如此一来。彼此都没有了援军。而只要精诚合作的话,己方也并不是没有胜利的理由。 不。修利文相信,按照现在情势,明显是己方占优。 在三楼包围自己的数十名战士,显然就是眼前这名共济会首领的最后精锐,尤其在隐藏方面,尤其值得称赞,不过一个人擅长的东西是有限的,既然擅长躲藏,那么近身接触战地能力就会相应削弱。这大概也是他们挑选三楼地缘故,拉开距离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不过,这点高度对自己这些人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这些思绪在修利文地脑间一略而过,就听到方脸男人问道:“那么,在开始交易之前,我想问个问题……” 修利文打断了他的话:“这也是情报,而且你应该知道我们不会轻易就它泄密,这可是信用问题。” “如果我没弄错,不会轻易泄密的意思是,只要价钱合适,怎样都行吧?” “当然,这条作为诚意可以免费告诉你,他们和我们并不是朋友。”修利文淡淡地说。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大家都知道要团结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可是,只有嘴巴上说说可是不行的呢……”方脸男人抱怨着。 “说吧,你想付出什么来交换这个情报?”修利文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方脸男人随之展露的笑容明明亲切温和,可是在修利文眼中,就如同假面具一般生硬冰冷,令人厌恶,他毫不留情地这种厌恶表露在脸上。 可惜对方并不会因为他的反感而有所收敛。 “我可以提供药剂的配方,这个代价如何?”他说到。 “……我们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可以反推导出来,这个配方不值一提。”修利文回答道,他说的是实话,不过,并不是完全正确。 “当然,您当然有足够的资源和人手,不过显然,您没有时间。”愚者一眼就看破了个中关键,而这也正是他对这个价值的情报信心满满的原因,他说:“现在炼狱城的大家都为了这些药物的事情而烦恼,如果你拿到了这个,就算做不出解毒剂,也能立刻制作出药物继续提供给他们。” “……战争可是会死很多人的。”修利文一语双关地说。 “哎呀!您的想法可真令人心寒,与其快速的消耗掉患者,您不觉得激起他们的自救心更为有利吗?”愚者并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目光就像看穿了眼前的少年是个怎样的性格般。 修利文闭起眼睛,仰头考虑了一阵。 “好吧,我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他说:“我也很想知道出卖你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你必须告诉我。” “当然,如果您要对付他,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是一个女刺客。”修利文说:“我们通过刺客这条线和她搭上的关系,以实力来看,应该不是默默无闻的家伙,因为追踪她的是相当有名的杀手,当然,我不能将这个杀手的名头告诉你。” “女刺客啊……”方脸男人惋惜地摸着头顶的地中海,“如果没弄错的话,她叫米莱蒂,共济会的五个领导者之一。作为表示鄙人的诚意,可以告诉您的是,她是堕落天使艾祖奥的信徒,艾祖奥您一定听说过吧,那个流言中攻打炼狱,挽救了人类,却最终被炼狱大军击败而堕落的家伙。” “原来如此,堕落天使……那么,她就是在狩猎听到天界之声的黑天使的领导者吧?”修利文一下子想通了许多问题,又问道:“那么你呢?是天界,亦或是炼狱?” “我这样一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的家伙,怎么会是天界的代表呢?它们的要求可严格多了,所以,代表痛苦之王向您问好,蛇发者大人。”方脸男人的身上,猛然迸发出强烈的,似乎比之堕落剑士哈里森也毫不逊色的堕落者气息。 “啧,原来是都瑞尔的人。”修利文哼了一声,道:“那么,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交易?” “真是不好启齿,实际上,我希望您能够放我一马,让我活着出去,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涉足您的地盘了。哎,这里实在不是我该来的地方,都怪我一时看走了眼,结识了那几个白眼狼。” “放你走?”修利文笑了笑,“那么,你打算用什么作为交换的条件呢?” “比如……天界代表的身份、地点和他掌握的一部分力量?” “这可不够,我们迟早会和他接触的,而且,他在炼狱城又能囤积多强大的实力呢?药剂是你们炼狱搞的鬼吧?确切来说,应该是伍德夫人的成绩。”修利文笑起来,“这可和药剂配方的情况不一样哦,你得告诉我一些我必须知道的事情才行。” “说的也是……您真是不肯吃亏啊。”愚者一脸肉痛地说:“那么,告诉你他正在谋划的一件大事如何?鄙人并不是危言耸听,不过,如果他成功了,绝对会给您致命一击哦。”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五十二章情报 空气里似乎有什么沉淀下来,让人感到一种难耐的紧束感,碧翠思一直竖耳聆听两人的对话,愚者的表情虽然夸张,但是的确让她觉得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勒在她的喉咙上,心脏激烈地跳个不停。 修利文盯着方脸男人好一会,对方也不着急,带着那副假惺惺的微笑定定站在那儿,好似旅馆酒店的招待一样。 “我又如何知道你的这个情报是否正确呢?”半晌,少年说到:“之前的情报有切实站得住脚的证据,但是你说会给我致命一击的行动……我想,如果真有那样的行动,美杜沙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152章 “所以,这就需要您的判断了,在您做出承诺之前,我是不会透露只言半语的。”男人一副等待买主待价而沽的谄媚表情说:“我保证并没有欺骗您,但是若您无法相信在下的保证的话,就开战吧,反正之前的交易你也拿到了一些东西不是吗?就算把我杀死在这里,也不能说空手而返了。” 修利文点点头,嘴唇的弧线十分平滑,让人看不出他是否赞同对方的说法。 “……就算在这里杀了你也会有新的代表出现吧?” 男人笑着摊摊手,摆出一副“你说呢”的反问表情,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了,就和做生意一样,他总有办法打动最没有购买欲望的顾客。他深知一点----一旦对方对某件交易心理松动,那么无论他看上去如何推诿侃价,就算以退为进,暂时离开。最终回到这里完成交易的几率也几乎有百分之八十。 换句话来说,现在蛇发者就算干掉他全部的人马,自己也会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可以获得远走高飞地机会。 虽然被看似同伴的家伙们暗算了一记,但只要能够逃出升天就有更多的机会去报复,去实现自己的计划。而这次背叛也足以成为催熟那项计划的理由,他将会因此得到更高的地位,可谓是因祸得福。 当然,他所承诺过的事情---再也不踏足炼狱城,也不会食言,那项计划里。炼狱城的稳固是十分必要的。 如今共济会四分五裂的征兆让他更加坚信自己地计划势必能够得到成功。 不过。原本觉得会首先出卖自己地是瘦高地男人米卢修斯。却没想到竟然是那个女人米莱蒂。联盟分裂地迹象刚刚才出现。她就立刻将它彻底且毫无顾忌地利用起来。可真是有够狠辣果断地。不愧是艾祖奥地信徒。 “好吧。我会放过你……”修利文抬头朝上方回廊地战士们看了一眼:“以及你地这些手下。现在告诉你地人可以停战了。所有你知道地患者名单。以及背叛者名单。请一并交与我。然后你立刻离开我地城堡。我想。这个价码你应该可以接受吧?” 愚者脸上地笑容连眼睛都挤眯了起来。 “完全没问题。”他打了个手势。回廊里地战士们立刻垂下手中地弓箭。 修利文看向基丽。基丽点点头。将停战和防御撤退地信息传到大厅。再中转至其它小队。愚者部队对大厅地进攻看上去激烈。但节奏控制得却很好。显然早有打算。否则一旦基丽布置于大厅地部队全灭。停战协议势必无法传达----一开始。基丽就没打算考虑撤退或讲和。 修利文地魔眼中。这所建筑中各个地区地战斗很快就偃旗息鼓。残存地战士们都谨慎地结成团伙撤退到一边。敌人地进攻没什么。但是自己人地叛乱却是令人措手不及地事情。他们总算有了喘息之地。来仔细整理这一切引发地思绪和情感。 在双方中间空出的地板上。分不清是同伴还是敌人地尸体仍旧淌着鲜血,发出哀嚎,在这场战斗中,几乎没有人敢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原本亲密无间的战友,同伴和敌人的界限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此时活下来,并和自己汇聚在同一个阵营中的才值得信任----不,谁知道这里面是否还有潜伏者?但信任他们也是毫无办法的妥协,因为再猜疑下去,就会陷入更加危险的混乱中。 这样的战场。简直就是地狱。比面对炼狱的大军更令人恶心和绝望。 这种不信任感一旦扩散开来,想要重整旗鼓就是一件相当困难地事情。它在战士们心灵上留下地创伤时刻都在流血,这也是基丽不想让他们再活下去的原因----现在,这支队伍已经名存实亡了,让他们回到部队里,也只是将危险地种子带回去,面对当下每况愈下的情势,她已经没有了重新整合的时间。 她虽然现在看不到各个房间中发生的同一幕场景,但她早就已经料想到会这样。 女人压抑着无奈和怒火,单手紧握的大剑垂在地上,在寂静的房间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基丽……大人?”碧翠思惊疑地看着苦苦忍耐心中战意的上司。 修利文握住勒基丽的手,这让女人身躯的颤抖不那么明显了。 “好了,谈谈你的情报吧。”少年对愚者说。 “天界的代表,也就是狄更斯,他是亚瑟王国第三贵族索玛家最后的血脉。这个家族一向做着谋士的活儿,在政坛上颇具名声和手腕,但却拥有相当英勇的战士之血,毕竟它最初的发迹依靠的是战功,直到衰败前……不,直到现在,这个家族的人依旧是强硬的主战派。无论是针对炼狱还是人类。 早在末日之战前,这个家族就主张对炼狱顽抗到底,而且是令人不得不敬畏的决死态度,但是,主张更委婉一些的贵族当然不肯陪他们疯。于是异议者联合起来,在一次和炼狱的决战中出卖了他们。”愚者咯咯笑起来:“很可笑的家族,是不是?为了坚守王国最后地堡垒,索玛家族堵上了一切,结果,无论他们还是国家和人民都被国王和贵族们抛弃了,结果,那个堡垒成了这个家族和整个国家的葬歌,而国王和贵族们来到了阿滋特克,享受着贵宾待遇的玫瑰色余生。 尽管。所有人都认为索玛家族已经彻底灭亡了,但实际上,一个拥有强大个人战斗力的旁支继承人意外的在当时还十分弱小的天界力量的帮助下活了下来,他就是狄更斯的先祖,对他而言,所谓的人类已经在那场灾难中。和他所效忠的国家,他所应该保护地人民,以及他可畏可敬的亲人们一起死去了。他活下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他隐姓埋名,暗中发展自己的力量,迎接天界的降临,子子辈辈都是如此。狄更斯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了人生地道路,就这点来说,他和您是一样的哦。蛇发者大人。” 这可真是令人心酸惆怅的故事,修利文虽然看上去是个沉默又不喜欢表达感情的人,但是他的心实际上是十分敏感纤细的。作为美杜沙家的最高领导者。他能够体会到那种处境下活下来的狄更斯先祖究竟抱持着何种绝望和愤怒的情感,他也毫不怀疑,换成自己,也一定会变成那样。 虽然对他们感到同情,但是,为了让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不步入他们地下场。那么就不能放过他们----复仇鬼的执念是十分暴虐而可怕的,他们早就没再将自己当做是一个“人”,另一方面,如果他们不是人,又是什么地?天界?炼狱?野兽?不,放弃了人的身份,他们不会再有第二个位置可以选择。自己存在的定义不能继续模糊下去,因此冻结为“复仇”这个意向,实在是令人寒毛直悚。 “关于索玛家族的事情。我想美杜沙家应该有更详细的记录。毕竟当时负责亚瑟王国的国王和贵族们地私下协议,并在后来的阴谋中推波助澜的便是您的家族啊。”愚者似笑非笑地说。 “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竟然没能斩尽杀绝。”修利文用手杖拍打着自己的掌心:“那么,现在那位狄更斯先生的族姓是什么呢?” “俄万革。”愚者重重地回答道:“就是复仇者。” 修利文叹了一口气。 “那么,那位先祖还活着吗?” “当然,虽然据我们所知,他已经消失很久了,但我们能够肯定他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已经成为当世为数不多的传奇者之一。”愚者顿了顿,笑道:“毕竟,虽然领域不同,但是他的天份和塔拉夏不分上下,而且运气也不错,背后还有天界的支援。” “很好。”修利文说:“这一次,如果他失败了,那么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您所言极是,鄙人也期待这样地结果,毕竟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地人嘛。所以,我是不会替他保密,留给他后路的哦,请您尽管放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心。”愚者谄媚地躬身道,“那么,说到这个份上,相信您也可以相信鄙人之前所言非虚,他的确有能力,而且也在谋划对您危害甚重的事情。这个男人很年轻,但和他的祖辈一样满腹才华,善于攻击性的谋划和战略,身体里流着战士的血。由他负责联络我们临时组建的共济会虽然时日极短,但是其攻击力已经显而易见。我受到这次教训后已经彻底明白了,对他而言,这个组织就算立刻溃灭也无所谓,他只是见缝插针,无所不用极其地发动进攻而已。他所持有的战斗力人手资源极为丰富,在所有针对您的进攻中,都是以他的人手为先锋。” “在黑木庄园的也是吗?”修利文问道。 “是的,伍德夫人仅仅提供恰当的时机和地利,最高级的战士都是由狄更斯召集来的。”愚者摸着脑袋,嘿声道:“我最不习惯和这种看似阴柔,实则锐利刚直的人打交道了。这种人的阴谋总是让人防不胜防,想必他是共济会里最早认清情况地人吧。我甚至觉得他派我来此早就预计到米莱蒂会出卖的我的情况,真是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啊。” “是吗?那么,他最近的计划是?” “在黑暗兽潮到来的时候,用炼金奇物炸毁城堡的城墙。” 几乎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不由得到抽了一口凉气。 只听到愚者继续说到:“他早就做好了这个计划,说不定共济会也仅仅是计划的一部分。所有的物资已经于本城内准备妥当,而您正被其他的事情扯住了手脚,蒙蔽了双眼,相信计划在这几天内就会发动。 第153章 请您务必做好准备。如果您失败了,于我个人而言,实在是十分糟糕地事情,毕竟敌人的敌人,也是可以交易的客人呢,而且像您这样的大主顾。相信未来还有相商的机会。”计划的详细情报和他可能地藏身地点……” 愚者打断了修利文的话:“没有,毕竟我们虽然暂时联合起来,但立场并不一致,能够打听到这些事情已经是极限。” 修利文定定和他对视一阵,男人没有丝毫退缩,就像个以决然的态度坚持着价格底限的商人。 “那么,关于出卖你的那位米莱蒂女士,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的,因为关于她的情报并不在这笔交易中,我们之前商定的。仅仅是狄更斯先生的事情,不是吗?”愚者露出狡诈地笑容:“就算我死在这里,也不会给您免费地午餐。因为我是个商人嘛,额外的赠品早已经给您了。不过,如果是交易的话,我想,我们还是可以谈谈地,那么。您意下如何?要不要再多加一笔交易?” “……不必了,如果是刺客的话,就算现在不了解也没关系。”修利文沉默了半晌后,如此说到。 刺客并不是阴谋家,也不是政客,他们能做和会做的事情只有一样,那就是不断地猎杀。这种纯粹的意图正是他们的力量来源和局限性,单纯的暗杀几乎没有颠覆全局地力量。修利文相信,若是针尖对麦芒的话。自己的女仆卫队是不会输的。 “那么。您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吗?只要您出价格,我可以给您相当份量的情报。相信这比您花费自己的人力物力来得便捷且便宜,毕竟,对每个人来说,所谓的价值都是不同的,而就鄙人所见,您对您家族里地人相当重视呢,有了这些情报,他们就不用置身于危险之中了。”愚者搓着双手道。 “那可真是太危险了。”修利文忽然说。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愚者地笑容有些僵硬和困惑。 “恕鄙人愚昧,您是说,用交易的方式获得自己需要地情报,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吗?”他连摆双手,试图尝试挽回这种想法:“不不,您要知道,作为商人,最好的交易就是保证双方在收获和付出的等价上。请相信鄙人,虽然不会让您多赚,但绝不会让您吃亏。” “危险并不是收获和付出的不等价,而是不需要置身危险,用血和伤痕去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修利文说:“不付出代价,就体现不出价值,从而让人麻痹大意,我情愿他们伤痕累累,但心灵满足,也不愿意他们在堕落中死亡。” 基丽的身体倏然放松下来,碧翠思惊讶地盯着少年,这种想法是她第一次听闻的,不过,出身狂热军人之家的她却能够理解。父亲在她小时候就不断告诫她,要在永无休止的战场上活下去,就不要偷奸耍滑,将生存的机会希冀于逃避,如果不正视受伤和流血,就会掉进真正的地狱里而不得安宁。 父亲指的地狱是什么?年幼的碧翠思无法理解,即便是现在,也仅仅有一些模糊的概念,诚然,受伤、流血和死亡是恐怖的,而没有安宁也可以称之为地狱,但是父亲的意思肯定不会那么肤浅,毕竟这个家族的存在已经证明了,人是可以将这种地狱当做天堂的。可是蛇发者的话,却让她触摸到了轮廓----父亲口中地狱,指的是心灵的地狱吗? “哦!噢!”愚者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那可真是严厉的言论,蛇发者大人,您对自己身边的人真是用心良苦啊,您才只有十三……不,看上去像是十五岁呢,不过,在您这样的年纪就有这种想法,实在令人惊叹。看来您也经历了许多事情吧。” “别用一副老实人的面孔跟我攀交情。”修利文毫不客气地说着,侧身让开了一条路:“完成交易吧,现在就带走你的人,永远不要回来这个地方。” 虽然对方正是这个月来一连串事件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是似乎所有人都被蛇发者之前严厉的言论和主导性的气质给压制了,谁都兴不起反对的念头。 既然是蛇发者的话,就按照他的方法来处理好了,因为他并不是一个肤浅愚蠢的领导者啊。基于这样的念头,再一次回顾之前的谈话,众人很快就发现,果然如他所说,放走面前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得不偿失的事情。 反过来说,要自己付出巨大的代价,将对方于此地赶尽杀绝又有什么好处呢? 一行人站到修利文身后,让开了道路。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这是一次十分愉快的交易,我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的。”愚者又用那装模作样的姿势摆手失礼,然后打出手势,回廊上的敌人们立刻以整齐的行动朝建筑内部退去。 不一会,脚步声逐渐远去,愚者再次向众人微笑点头,毫不胆怯地来到修利文身前,从怀中取出用牛皮纸套好的一大叠资料交给他,然后从众人身前经过,消失在大门外。 “好像……外面的结界还没有解开吧?”碧翠思忽然说。 “这不是很好吗?他那么威风,有本事就在我们出去前离开呀。”基丽哼道。 这个回答可真是十足的女人味,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那么,如果他们真出不去,就只好让他们再呆一会了。”修利文回顾众人一眼,带头朝通向建筑更深处的那扇大门兴去:“跟上来,我已经知道货物在什么地方了。” 即便不用魔眼,修利文的预知感也是正确的,一行人并没有绕多余的弯子,很快来到了隐藏着机关的一间毫无出奇之处的房间。愚者等人似乎并没有企图多做掩饰的样子,机关的位置十分明显,不过密室的大门并不在这个房间里。 修利文凭借魔眼和炼金术知识解开了最后的谜团。密室的入口在另一侧的走廊最深处,他们不得不在五分钟内抵达,否则暗门就会关闭。 共济会的人为了保密可谓是煞费心机。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五十三章反刍者 仓库的面积几乎和整栋宅邸一样大,堆积的货箱必须用专门的起重和运输器械来搬运。一行人走在一排排的货箱间,不由得心升感慨,这些东西必定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积累起来的。修利文停下脚步,他知道不用再走下去了,就算这些箱子中藏着除了药物之外的其他东西,也不是自己一行人一时半刻能够找出来的,当下之计还是先将这些货物运出去,不过当前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做这件事,必须出了宅邸后再召集人马。 基丽心有灵犀的望过来,两人默然点点头,这里货物的数量之多,超出他们的预计。 “把它打开。”修利文的下巴朝其中一个箱子抬了抬。 立刻有两位骑士上前,用佩剑将边长两公尺的大货箱给撬开。里面塞了很厚一层缓冲垫,每一支管状的药剂以竖立放置的方式,牢固地卡在独立的凹槽里。修利文拿起一支,打开塞子搁在鼻端嗅了嗅,确认了这些药剂的确和在黑木庄园的仓库里见到的是同一类型。 基丽和碧翠思也各自拿起一支端详着。 然后修利文将他们带到了和这个区域成对角线的另一侧,又让骑士们打开其中一个货箱。这次里面放置的是成批的原料,根据这些原料的种类,经验丰富的老手们立刻察觉到了它们的用处。 “是燃烧瓶,而且不是普通人能够掌握的粗陋制法。这些原料的搭配十分讲究,配方不是闲杂人等能够接触的。” “找找有没有成品。”修利文吩咐道。 骑士们四下散开,但至少会在修利文、基丽和碧翠思三人中其中一个的视野,他们深知自己当前的处境,因此行动都很小心,尽量让自己从“背叛者”的可能性中撇去。 不一会,他们翻出了更多的东西,除了成规模的燃烧瓶之外,还有一些武器。但更多的还是一些被炼狱化地材料。因为本质发生变化,所以。就连修利文也看不出能够做出些什么,当然,这些材料最终成品的部分样品也已经囊括在战利品之类。 还有一些放在充满寒冷冻气地箱子中的液态药剂,管状瓶的塞口贴上了标签,只是那些记号没有人解读得出来。 这一次。修利文也不敢将这些药剂地瓶口打开来了。他地体内响起剧烈地警报声。这让他断定这是极为危险地药物。 “城主大人……!”一名骑士在前方叫到。语气充满了惊愕:“请您过来一下。” 修利文让碧翠思重新将箱子密封起来。便和基丽一道走了过去。 “您看。这些东西……是什么?”骑士指着一个刚刚撬开地足有六米高地大铁箱问道。他刚搜寻到这里。就发现了这个与众不同地箱子。结果一打开来。就感觉到冻气袭人。不得不爆发法力才能抵御住。 冷烟散尽后。映在他眼中地是一个令人心生寒意地物事---一根半径有两米地冰柱。被铁锁紧紧捆住。铁锁上还有神秘复杂地魔纹。而冰柱内明显是一个丑陋地炼狱怪物。但问题就在这里。身经百战地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炼狱怪物地种类。 而且。这个将近两个成年人个头地大家伙竟然被如今严谨地封印起来。一看上去就知道不好惹。 修利文也回答不出来,但他立刻朝骑士吩咐道:“看看还有没有同样的箱子。” 骑士们立刻行动起来。 沉重的冻气如同烟云一样缭绕在修利文和基丽地脚踝上,两人一言不发,默默观察着这个怪物----棱锥状的头部,眼睛如同苍蝇一般凸出来,反射着瑰丽的红色。 第154章 嘴巴四周张有胡须状的出手,肚子很大,充满赘肉的肌肤泛起皱褶,看上去是两脚站立行走的,但速度应该不会很快,因为它地四肢显得粗重肥大,虽然肌肉结实,但在关节处却皮包骨一般,就像锤子的把柄。爪子很锋利。但并不给人格外坚实的感觉。比起更多将爪子当做最强武器的生物来说,这种爪子的形态更像是脆弱。却利于抓握东西的人手。 另外,让人感到极度恶心和不快的是,尽管被封在冰柱里,但它的肌肤上却有一种强烈的粘稠滑腻地感觉。 碧翠思处理好药剂地事务也赶了过来,一看到这个玩意,身体和心灵顿时被一股惊悚的寒流席卷了。 少女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这,这是什么怪物?”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怪物不仅外表可憎,而且,即便被封印着,也有十分浓重地炼狱气息随着冻气扩散到空气中,可想而知,一旦解开它的束缚,它所带来的炼狱之气很容易就会引发技艺还不纯属的战士的法力暴走。 就算没有走过招,不清楚它的真正能力,但大家都已经可以感受到,这是一个极为厉害且独特的炼狱怪物。 “报告城主大人,这附近还有二十多个同样的箱子,我想如果往更深处还会有更多。它们夹杂在普通的箱子中,放在角落里,按照这个角落的数量来计算,很可能有数百只。”骑士匆匆跑回来报告说。 修利文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次收获中是否还有更惊人的事物?他猜想不到,但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不会再为之感到震动了。这里果然是共济会于本城的重要据点之一,虽然不明白它究竟有多少个据点,但像这等规模的,一定不会太多。 “你看,这里有标识符。”基丽忽然出声道,她快步走进箱子中,将箱壁上的冰屑擦去,露出一块金属铭牌。 修利文走上前揣摩了一下,那是用炼金术的暗语写的,虽然用了许多生僻词和自造词,但是他仍旧可以揣测一二。 “这是叫做反刍者的东西,似乎是只诞生在极为稀有的黑暗洞窟中,很可能有人曾经碰到它。却因为没有逃出命来,所以相关的情报一直被少数的强大堕落者控制着。这个畸形的怪物是基于死者的胆汁和被折磨至死地尸体诞生出来的。” “折磨和苦闷地女王。安达利卡。”碧翠思惊疑出声道。 “听上去似乎真是那个魔王的杰作。”基丽点点头。 修利文想起了黑木庄园和伍德夫人,对方是效忠这位女性炼狱魔王的人类叛徒,似乎是主管炼狱的药剂产品。而从这里存放的物资看来,这个秘密基地应该是她另一个经营了多年的巢穴。 修利文指着铭文的最后几行说:“这里写着它地别名:喷吐尸体怪,我想,这已经足够作为提示了。” “如果战争爆发的话,当然会出现大量的尸体。那么这种怪物就有了用武之处,彻底占据地利了。”基丽判断道,“只是不知道,如果没有尸体,它的战斗力如何?” “还是在安全的地方再测试,这玩意被大费周章地封印起来,一旦醒过来,肯定会饿得受不了,但是炼狱怪物就算不吃东西也能永远存活,饥饿并不会削弱它们的肉体力量。所以性情比平时更狂暴的它可不是好相与的对象。”修利文说着,将基丽从箱子拉了出来,招呼恭候一旁的骑士道:“你们也把它封起来吧。” “好的。城主大……”骑士地声音忽然止住。 修利文和基丽也猛然转过身去盯着箱子,似乎刚刚从里面传来一种异样的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声音渐渐清晰起来,看上去无比坚实的冰柱表面出现了一丝丝地裂纹,而且裂纹还在不断扩大。 “怎,怎么回事?”骑士皱起眉头,将剑举了起来。指向铁箱中被冰封的怪物。 冰柱龟裂的速度越来越块,裂纹在呼吸间上下蔓延,很快,除了两端外,中间龟裂的部分已经如同细密的蜘蛛网一般。 “城主大人!请您退后!”骑士上前一步,挡在了修利文的身前。紧接着,碧翠思也反应过来,立刻打了个呼哨,匆忙地脚步声快速朝这边汇聚过来。 基丽朝一旁啐了一口唾沫。将大剑从地上拔起来。抗在肩膀上,喃喃自语:“来得好。快出来吧,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在修利文的示意下,赛巴斯安娜排开身前的士兵走到基丽身边严阵以待。 “你们知道关于这些家伙的什么情报吗?”修利文朝身旁将身体藏在兜帽和罩袍中的常青藤问道。 “和您知道的差不多,只要没有尸体,它的持续战斗力会低下许多,不必担心,这里的人手足以解决它。”三位常青藤的首领西格玛回答道。 她地话音刚落,冰块崩落地声音便如雨珠落盘般响起,如同鼓点一般敲打在骑士们的心头,他们大叫道:“注意!它要出来了!” 紧接着密集地崩落声,整个冰柱猛然从内部发生爆炸。飞溅的冰块打在骑士们的身上,他们却丝毫不顾,警戒的眼睛眨也不眨,只见到魁梧而丑陋的身形在冻雾展开手脚,豁然发出一股飓风吹过般惊人的吼声。 当反刍者迈步而行时,所有人都清晰感到了那个沉重的身躯正让地面微微颤动。它的行动的确很缓慢,步伐以很小的距离一点一点地向前腾挪,正当有些骑士因此觉得这是它的弱点时,它的步子频率突然激增到一个惊人的程度,好似风刮过一般朝挡在头阵的基丽和赛巴斯安娜两人撞来。 部分骑士根本连它的动作都没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听见沉闷的碰撞声和怪物抽风般的呼喊。 基丽和赛巴斯安娜齐力稳稳接下了反刍者挥来的爪子。虽然有女野蛮人分去了一部分力量,但是基丽仍旧觉得这个家伙的力量也不过如此。她一脚揣在反刍怪的肚子上,没想到那里软绵绵的,根本不受力,甚至有一种陷入泥潭拔不出脚的感觉。赛巴斯安娜用力将反刍怪推开,怪物后退几步,将基丽陷在自己肚子中的脚直扯了过去,女骑士差点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基丽将大剑挥舞起来,以一种纯属的仅借助肩膀和腰部力量的姿势。朝反刍者的肩膀砍去。眼看就要将它地肩膀斩下来,却没想到它的肚子猛然传来一股巨大地推力。将她震了回去。失去准头的剑刃擦过它的胸膛,就好像滑过一层油腻的软面团一样,只留下一道滑亮的划痕。 基丽踉跄几步,还没恢复平衡,反刍者就扑了上来。 骑士们越过长官的身侧,挥舞着佩剑迎了上去,他们接受了基丽的教训。将挥砍改为穿透力更强地直刺,朝它的胸膛插下去。 反刍者发出痛苦的嗥叫,骑士们却有一种反胃的感觉,自己的爱剑好似插进了一堆流油的肥肉里,几乎感受不到阻力。而当他们要拔出剑的时候,才发现反刍者的身体将他们的剑死死地嵌在身体里。 明明样子痛苦无比,可是双眼的红色更加鲜艳了,令人感觉道它地兴奋。而且,这个家伙就算被六把剑刺穿了胸膛,也似乎完全没事一般活泼乱跳。 这种情况实在有点儿令人受不了。 “快退!”基丽猛然大叫起来。她看到反刍者张开嘴巴,立刻意识到它要进行攻击了。 六名骑士里只有四人果断地放弃了手中的长剑,而另外两人却挣扎了一下。这让他们失去了生存的机会。 反刍者地口中喷出大量块状的毒液,这些剧毒好似粘胶一般贴在两名骑士的面盔上,然后瞬间汽化,从窥视孔的狭缝中渗了进去。 两名骑士发出惨叫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立刻就没了声息。 从中毒到身亡。没有任何挽救的时间。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可恶!”基丽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指挥骑士们向后撤了一段距离。 那些浓郁的毒雾在半空凝聚一片久久不散,反刍者地身影破开雾瘴冲了出来,立刻被激射的箭矢插成了刺猬。它的行动一度停顿下来,基丽早等在那儿,双脚微蹲,双手巨剑以万钧之势斩了下去,将它从左肩到右腹处切开来。 这一下基丽已经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加上技巧的运用和剑身的质量。已经是她能发挥的最大力量。然而劈下去之后仍旧能够感受到十分清晰的阻力,好似一层又一层充满弹性的橡胶皮挡在剑刃上。结果,她也未能将它拦腰斩成两端。 反刍者地动作迟钝起来,似乎受到了严重却没至死地伤势,基丽并没有追击,反而抽出大剑后退几步。 “怎样?”修利文来到她身边问道。 “身体的强度不错,生命力旺盛,爆发力也很强,而且还有剧毒,如果有尸体地话,这些能力应该还有增强的余地,不过现在也已经够麻烦了,根本不是普通战士能够应付得来的家伙。如果有成群这种反刍者,骑兵的冲击力会被大大限制住。”基丽说到。 虽然死了两名部下,但是之前的攻防仍旧不过是在试探这种新型炼狱怪物的实力而已。而现在让它有喘息之地,正是为了看它在有尸体的情况下,又能发挥出怎样的能力。虽然这种对于死者利用到底的处置方法十分残酷,但是在炼狱城中是默许的,或者说,对于所有在末日荒野和黑暗洞窟中出没的战士来说,是必要而理所当然的。 众人以一种警戒的神情注视着状态变得十分虚弱的反刍者,它开始以一种缓慢而贪婪的方式啃噬尸体,那种如同大风吹过一般惊人的声音再一次从它的身体里响起来,像是消化食物的声音,又像是对美味的赞许。 第155章 骑士的铠甲对它的牙齿来说宛如无物,被爪子撕裂的身躯没几口就被囫囵吞下,反刍者被切开的身体随着进食复又快速愈合起来,就好像是两堆黏稠的液体重新融为一体般,完全看不出伤痕。 骑士们不由得轻轻吸气,那么严重的伤势,似乎只用一具人类的尸体就完全治愈了,而且,被美食诱惑的反刍者,拳头大的红色复眼中散发处狂热的神采。 它盯着人类,并不是没有进攻的欲望,更像是为了眼前的美食强制压抑着滔天的战意。 呼----呼 第二具尸体又被惨不忍睹地吞噬殆尽。 现在,反刍者的那种沸腾的欲望更加强烈了。基丽反手将修利文推了回去,大叫起来:“过来啊!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实力!” 她的话声还没落,只听到呼的一声,反刍者高高跃了起来,凸起肥皱的肚腩朝基丽压下来。基丽嗤笑一声,毫不闪避,两百五十公分长,犹如门板一般的超级大剑撕裂空气,在空中划过一道狂放的黑影。 两者交撞的一刹,基丽的马步顿时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只好借助踉跄后退的姿势消弥那股沉重的压力。而反刍者也被反震了回去,落在地上时,众人都看到了那个几乎将它拦腰劈成两段的伤口,而如此深刻的伤口,也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复原着。 反刍者再一次飞奔上来,基丽刚来得及站稳脚跟,立刻和它撞在一起,虽然依靠大剑挡住了它的手爪,但仍旧不免向后挪了一小步。 只不过吃了两具尸体而已,这股怪力就不可同日而语,更可怕的是,它的爪子猛然弹出一截,将基丽的肩甲抓了个稀烂。之前,它的动作并没有那么迅速,而且那双爪子看上去,也无法这么轻易破除基丽的蓝纹铠甲的防御。 “够了!基丽,干掉它!”修利文喊道。 “啊,您真是……”基丽咬牙将反刍着推开,她没敢再用脚去踹它:“……说得轻松啊。” “不要和它纠缠在一起,它喷毒的话就糟糕了。” 虽然修利文这么说,而基丽也明白,但是反刍者在食用了尸体后变得更加强大和狂热起来,一个劲地向前扑,基丽为了保持距离只能一触即退,看上去就像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般。 又一次夺过反刍怪的扑击后,怪物没有再扑上来,而是在原地,仿佛在反刍着什么般,肚子和嘴巴不断蠕动。 来了,毒液!念头在基丽脑中闪过,那滩黑黄色的胶态毒液就好似泼水一般洒了过来。 毒液还在半空,立刻基丽用宽阔的剑脊拍散。女骑士朝侧旁飞奔起来,爆发的法力让她只是两下起落就闪到了反刍怪的身后,大剑燃起熊熊的火焰,以前所未有的迅猛气势一斩而过。 爆裂火焰重击!基丽使出了自己最擅长也是最有威力的技能。 反刍者的身体发出泄气般的声响,从腰部分成两半,沿着斜面缓缓滑落下来,而那些火焰则紧贴着伤口迅速将它吞没。 这一下,这只棘手的怪物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哎,总算没有丢面子。”基丽甩掉剑身上的反刍者的粘液,抗在肩上说:“我可是尽全力了,这个家伙可真不好对付。” 修利文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基丽一定可以获胜,但看到她之前步步退切,还是不由得担心起来。 “好了,把箱子封起来,不要再放其它的怪东西出来了。”他转过身朝密室大门走去:“任务到这里就行了,我们上去吧,其他人还在等着我们呢。”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五十四章幽灵卫队 参与旧城区宅邸侵入作战的一百五十名骑士只有不到四十名活了下来,存活的背叛者似乎加入了愚者的队伍。修利文一行解开魔比斯环封印,直到美杜沙的搬运大队抵达时,都没有再见到愚者一行。傍晚,修利文得到报告,下午时分有一队看似他们的商队离开了本城。这下子,炼狱城中的共济会失去了两名领导者,可谓是四分五裂了。尽管这是近日来最好的消息,不过就算这些阴谋者们各为其主,看似被削弱的力量实际上已经趋近了爆发的临界点。 虽然已经对另外两名领导者----“天界”的狄更斯和“堕落天使艾祖奥”的米莱蒂----有所了解,但是他们的藏身之处仍旧不得而知。另外,从那处巢穴里缴获的物资,其内容也很令人在意。 从那些东西的清单来判断,似乎伍德夫人在“药物”外还有着其它的计划,那么,这些计划是否被共济会的其他人知道并利用?还有,它们究竟是还未来得及展开,还是已经进行到了怎样的程度? 修利文真是弄不懂,自己的城堡明明看上去毫无瑕疵,可是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千疮百孔,好似被白蚁从内部啃空了一样呢? 若是阴谋一个紧接一个,那么他当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一将它们解决掉,因为就单个来看,并不是什么繁杂的计划。可是如同它们同时发动,就会真如兰曾经说的那样,一口气就会把整个炼狱城炸上天。 即便如此,母亲似乎仍旧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修利文也知道自己没有抱怨的理由,他才是美杜沙的当家人。可是,他仍旧希望母亲能够给自己出些好主意,就算只是口头安慰也好。 自从那天晚上被母亲吓到后,修利文就没再主动召唤母亲,而母亲也从未如以往那般径自现身过。修利文不知道她独自在楼层究竟在做些什么。可是他知道,母亲肯定和他一样了解。不,也许更了解当下家族和炼狱城所处的状况。 可是,现在就连修利文自己也感到自己的无能和极限,而她如今毫无作为的样子,却好似无动于衷,难道事情的状态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严重吗? “如果您那么希望地话,为什么不召唤她呢?”玛利亚微笑着给他斟上红茶。 “不……有一点……”修利文张了张嘴巴。却没能说出真正的理由,他说:“那样太孩子气了,我还能做地,没错,母亲知道我还能做下去,所以才一点干涉的一丝才没有。” “……您不就是个孩子吗?虽然您看上去已经十五岁了,可实际上,你才十三岁不是吗?”玛利亚没有转过头看他,少年有点儿松了一口气,只听她继续说到:“况且。就算您已经成为了一个大人,向母亲寻求帮助和安慰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相信,您如果召唤她。她无论在忙什么,都会不顾一切地抛下,来到你身边。” 修利文沉默着。双手揉了揉脸。打起精神说:“不。暂时就这样吧。我还能支持得住。” 兰带走女仆卫队地大部分人手已经有三天。修利文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坦裸在各种阴暗角落投来地视线中。它们开始蠢蠢欲动。一旦确认自己是外表光鲜。但内里实际已经毫无防备。便会以前所未有地凶悍之姿猛扑过来。 而他甚至连那些不怀好意地视线究竟有哪些都不清楚。它们在自己前往末日荒野前是不存在地。而最近却一个紧接一个。令他措手不及地冒了出来。少年有种感觉。无论是“统治炼狱城地美杜沙”还是“把持炼狱城地常青藤”。就好像是一句笑话一般。如果有力量地话。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展现出来呢? 如果大家都在等待。那么究竟要等待到什么时候?修利文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家族地继承人。紧抓家族地大权。然而那种肆意妄为地力量似乎抵达了一个极限----理智上。自己应该承认这一点。可是一种感性地预感亦或是希冀。却让他觉得还有极大极深地潜力静静沉睡在博涛翻涌地海面下。 修利文仰靠在椅背上。鹅毛笔在手指间打着转。虽然例行公文还没处理完。但是他一点做下去地心思也没有。一想到晚上还得和炼狱三巨头开会。而自己还得将手头地资料整理好。在让其他人明白此时地情况后。就得针对当前军队地情况以及那些已知却尚未爆发地阴谋做准备。他就感到肩头被压得酸麻。 少年看了一眼高挂墙上地家族纹章。 传说中,女妖美杜沙的头颅被先祖砍下来,镶嵌在盾牌上,逢敌必克,而这之后,美杜沙的头像也就成了这个家族地家纹。不过,在那之后还有个问题---听起来是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可少年此时的确在想,若自己是美杜沙的头,亦或是镶嵌了头颅的盾牌,为家族遮风挡雨,那么这个蛇发女妖的身体是怎样的呢? “主人。”从房门处传来的苍老而恭谨的声音打断少年地思绪,他低下头,见到老管家朝自己行礼,“女仆影子卫队地阿尔法大人求见。” “阿尔法?女仆影子卫队?”修利文愣了愣,继而皱起眉头,“是什么家伙?” “是上面的隐秘机动执行部队,只服务于夫人。”老管家指了指头顶道。 修利文惊讶地站了起来,他虽然大概猜测出了一些,但是听闻老管家地证言,还是不由得有些吃惊。尽管在小的时候,也在父亲偶尔谈及的时候听到这个部队的名字,但在他接手家族以来,还从未接触到任何相关的情报,也从未和她们碰过头,只在记忆的角落大约明白,这个部队中的人大都是从女仆卫队活着退任的成员----如果她们没有转成生活女仆,或者前往外地主持工作,那么就会进入这个部队。 另外,似乎一些对内对外都号称已经死掉的家伙。也会在那只部队中出现,可是。那些人已经死亡的事实有着充分地人证和物证。 在兰接手女仆卫队前,培养她并任命她为继承人的,正是上一代地女仆卫队队长阿尔法,在人事卷宗里,已经明确标识她已经死于一场与当今第一贵族卡修亚诺家的惨烈暗战中----那是修利文出生之前发生的王国近代最大规模的贵族战斗。 第156章 卡修亚诺并没有在美杜沙身上讨到便宜,从而奠定了美杜沙的赫赫威名。 总之,那是一支宛如幽灵或幻影一般。甚至不能确切证明是否存在的部队----直到今天,老管家证明了它的存在。 他已经记不起来这些事情究竟是如何,又是何时进入自己脑子里地了,可是在老管家提及后,这些记忆从阴暗的水底隐约漂浮上来。 只是,这支只听命于母亲的影子卫队,此时拜见自己究竟有何要事呢?令人烦恼的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没说有什么事情吗?”他问道。 “是的。” “好吧,让她进来。” “主人……”老管家欲言又止。 “什么事?” “要不要让女仆卫队的人待命?” 修利文愕了愕,接着闭上眼睛哼笑了一笑:“管家。我才是这个家族的当家人。” “唔……您说得对,当真是老身失言了。”老管家的单边眼镜闪闪发光,嘴角勾除一丝弧线。“我这就让她进来,玛利亚,我准备好了上好的红茶,你将它端进来。” 玛利亚朝他深深俯下身子,说:“是的,管家大人。” 老管家和玛利亚出去后。三名常青藤、疤脸和赛巴斯安娜鱼贯走进来。疤脸稍稍回头撇了离去地两人背影,立刻转过头来,带着一副严肃的表情对修利文说:“您可真是大胆啊,那些影子卫队可不是您的属下,她们只服从夫人地命令。” “你似乎对她们很熟悉?”修利文交叉十指托住下巴,眼神炯炯地盯着她。 “啊,现在这个身体可是拜她们所赐。”疤脸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有些阴霾,轻轻啐了一口:“那些家伙。就连死人都不放过。做出的事情可是比所有的堕落者加起来还恶劣一万倍。” “是吗?怎么我听起来,你是对在我这里做事有抱怨?”修利文微笑起来。 疤脸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没那个意思。”紧接着修利文发出笑声,她瞬即反应过来,真个儿抱怨道:“您就别捉弄我了。” “因为她们不是您的直属,所以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会相当不客气,我想,您有必要明确这一点。”常青藤的西格玛说到:“她们原本就是肆意狂妄地家伙,披着女人外表的恶棍,每一个都比任何穷凶极恶的男人都声名狼藉,这是她们不得不彻底遁入影子的原因之一。” 她的话刚说完,立刻发觉前方办公桌后的少年的表情有些异样。他脸色严肃地直起身子,将手端正地搁在了桌面上。 “我想,你下次说别人坏话的时候,最好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背后。”他说到。 “说得真好呢,蛇发者。”一个戏虐地声音从西格玛众人地身后传来:“可是,我不觉得仅仅用说的,就可以让这些胸大无脑地女人长记性。” 诸人立刻转过身去,丝毫不敢大意地做出了戒备的姿态,门口处那种血型的杀戮之气在那人说话的时候,一瞬间几乎凝结成了固态一般,让她们难以呼吸。可是,明明这么近,但在她出声之前,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她的到来。 门口站着三位全身重甲的女人,外罩一席松散的披风,可谓是武装到牙齿,连面目藏在头盔下,看不出容貌,只有从声音和铠甲的样式上才能分辨出她们的性别。因为是重骑兵般的装甲,所以个头看上去十分雄壮高大,每个人的体格都能和赛巴斯安娜相抗衡。 她们的站队分出清晰的主次,当前地那位女骑士用一副宽慰又十分典雅的语气说:“呵呵,不要在意。要惩罚一只蚂蚁还得注意不要踩死它可是麻烦地事情,我不会那么做的。” “……”五人没有作声。就连疤脸也只是不甘地嗤了一声。 “别傻站那儿了,无礼的蠢女人,连如何迎接贵宾都不知道吗?”站在领头者身后左侧的女骑士喝道。 “哎呀呀,真是的,兰那个家伙在我们离开后彻底怠工了吗?现在的女仆怎么连一点格调都没有?”右侧的女骑士用一副温柔地斥责语调抱怨着:“还有那副打扮是怎么回事?身为女仆却连女仆服都没有,活像外城那些卑劣的猪猡,要是被人嘲笑女仆卫队是个尽是不知礼数的野蛮人呆着的地方。那该怎么办啊?” “你,你们这些家伙……!”疤脸满面尽布寒霜,倒转了匕首冲了上去。虽然因为看不清她们的实力,又被那股肆无忌惮的气势压制,心中十分紧张,可是这口气可不能这样就咽下。 她的速度极快,用上闪烁技能后,又以涵盖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的假动作来迷惑对方,可是领头的女骑士却一点戒备的都没有。 她地声音甚至在这一刹那游刃有余地传入诸人耳中:“真是精力充沛啊,蛇发者真是好艳福。也罢,让我来看看你的实力。” 交锋眨眼即过,修利文不动声色的脸上也首次出现了动容。早已经睁开地魔眼将双方的举动一丝不落地收纳在内。 疤脸在快速的假动作后,忽然进逼到女骑士首领的跟前,但对方没动,似乎看穿了这也只是个佯攻,而真正的攻击来自假身于四壁的弹跳间射出地真实匕首。一共三柄,没有一丝烟火之气。无不瞄准了重甲的缝隙。 紧接着,真身出现在女骑士的右下方,以蛙跳的动作,将臂刃直刺上去。疤脸没有丝毫留手,就算对方真的死在这里也无所谓,何况,就算这次进攻是她迫于压力达到的至今最好的状态,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杀死对方。 不过----念头在疤脸的脑间一闪而过----这个狂妄自大地女人决计不可能全身而退。 “是这样吗?”女骑士地嘴唇在刹那间动了一下,若有若无的声音好似渗进疤脸地心中一般。 下一瞬间。女骑士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已经抓住了她的脸,然后用力拉了起来挡在身前。 眼看匕首就要贯穿主人的身体。常青藤和赛巴斯安娜只觉得身边刮起一阵飓风,少年的身形神乎其技地穿过她们之间仅有半尺宽的间隙,将匕首给抓了下来,并抵在了女骑士的面罩下方的空隙前。另外两名女骑士刚有所行动,就被三位常青藤和赛巴斯安娜接了下来。 房间中一片死寂,双方顿时僵持下来。 “做得不错啊,小修利文。”女骑士首领忽然发出大笑声,将疤脸放了下来。 疤脸扶着脖子,半蹲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喘气,刚才那猛烈的甩动,差点让她以为自己的脖子要被这个女人拗断了。 这次死了以后是不是还能够复活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那种死亡和死而复生的差劲感觉,她绝对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失礼的家伙!”少年呵斥道:“竟然在美杜沙当家人的办公室里动手动脚,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不过你可没有这个资格。” 女骑士首领抬起手,伙同另外两名女仆退后一步,一边将头盔取下,一边半蹲下来。 “是的,是在下等人逾份了,请家主宽恕吾等的失礼。” 修利文哼了一声,将匕首扔在地上,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起来吧,我想要怎样的女仆是我的事情,就连母亲也从不反对,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家伙说三道四。” “是的,如您所说。”女仆首领抬起脸来,丝绸一般的工整黑发好似瀑布一般洒落,遮去了她的左眼,“那么,于此正式向您问安,蛇发者,在下是影子卫队的队长阿尔法。” 另外两名重甲骑士也抬起头来,一个留着同样遮住左眼的褐色短发,而另一个则是扎着金黄发色的马尾辫,左眼如兰一般戴着眼罩。 “第三席耶各。”短发说。 “第六席玛络丝。”马尾辫说。 “向您问安。” 紧接着三人站了起来,在疤脸五人夹道的冷峻目光下昂首走进房间中。 修利文打量着这三人,她们的五官俱可称之为美人,身为女仆中的佼佼者,身材可想而知也具备一种黄金分割式的标准曲线,可是身上的气质和气势却完全无法让人将她们当做女性来欣赏。甚者,可以说,不能将她们当做人类。就好像是一些诞生于血海尸山中的怪物,披着人皮混迹人间。若是心志稍弱,仅仅是目视就会被吓得连胆汁都会吐出来吧。队长阿尔法看上去是个严肃的人,如果她真是那位阿尔法----培养兰并于她之前执掌女仆卫队的女人,那么可想而知当时女仆卫队的风气,肯定要比如今严谨规矩许多。 虽然不能说由兰主持后那种随意轻松又显得幽暗晦涩的风格不好,不过,在她之前,战斗女仆们即便临时充当生活女仆,说不定也不会让人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同吧。 这三名女骑士就残存着类似的气息,尽管她们的言行也并不比兰的手下好多少,但是,那种规矩的气质就好似被烙印在每一个动作中般。 在阿尔法身后,耶各嘴角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意,可是之前表现出的态度和言辞十分恶质和尖锐,内在和外表让人感到万分的不协调。而扎着马尾辫的玛络丝看上去十分活泼,出事风格似乎也十分冲动,排除无礼的成分,不,那种稍微显得粗糙的言行举止,让修利文想起了新来的女仆阿雅。 那个阿雅,听说被兰拉进女仆卫队立,还藏了起来,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东西。 在修利文开口前,管家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玛利亚推进一辆餐车,上面跑好的红茶正热气腾腾地散发出香味,还有一些小巧的甜品。 第157章 老管家先朝修利文俯身施礼,然后对那三位紧盯着自己的女骑士道:“好久不见了,阿尔法大人,你们还是和过去一样美丽呢,老身已经老态龙钟了。” “您过誉了,管家大人,很高兴能够在这里看到您这般生龙活虎的样子。”阿尔法三人恭敬地微躬施礼道。 “那么,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修利文插口道:“母亲让你们来的?” 玛利亚为诸人端上红茶,将茶点放到了少年的桌子上,然后垂手肃立在他的身后。 “是的,这是夫人的指示,她希望您可以将旧城区那儿搜出来的部分赃物交给吾等处理。”阿尔法抿了一口红茶,彬彬有礼地说到。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五十五章成长者 “为什么?”修利文问道:“如果母亲需要,她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 “如果您需要答案,可以去问那面镜子。”阿尔法摊手道:“那么,为什么您不去问呢?夫人一直等着您,带着这世界上最深沉的爱,她乐于解答您所有想知道的事情,只怕吓坏了你。” 修利文沉默了一阵,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他有些不信任眼前这位隐秘部队的首领,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做好再见母亲的准备。或者说,下意识地远离这种准备,每次升起这样的念头,就会努力让其它考虑挤在它之前。那么,现在阿尔法提出这个要求却不给予答复的行为,是不是有母亲的授意在内呢? “母亲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少年困惑地问道:“母亲到底在做些什么?” 以前,他曾经很天真的以为母亲只是不愿意走出外面的世界,但是最近,这种看法已经发生转变,修利文相信,母亲在上面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无论是自己的两次死而复生,还是从伍德夫人那里得知的消息,都足以成为证据。可是,明明自己是母亲的儿子,被她那样深爱着,结果,自己却比任何人都更晚了解这件事情。 这种距离感在修利文心中留下隔阂,他虽然害怕见到母亲,但却仍旧深深爱着母亲,并希望两人彼此之间亲密无间。 究竟有什么事情,令母亲需要隐瞒儿子呢?这实在太过份了,太不应该了! “夫人是个好奇心很重的炼金术士,她觉得伍德夫人留下的东西很有趣。”阿尔法微笑道:“对了,请您不必对现下的情况太过忧心,请按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吧。” “母亲和伍德夫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修利文追问道,“还有,她和苦闷女王又是什么关系?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家难道一直都和炼狱以及堕落者们有关系?还有,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还是那句老话,如果真的非常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夫人呢?我们仅仅是匍匐在她脚边,恭谨地舔着她的脚趾的母狗而已。”阿尔法低眉轻笑一声,“而且,如果您不亲自去解密、行动、受伤,享受胜利地喜悦和败落的耻辱,又如何能够成长出完美的灵魂呢?天底下地母亲都以保护孩子的**和感情为己任,可是。她们不过是些俗人而已,您的母亲才不是那么肤浅的家伙,她保护的,是您的灵魂啊,只有灵魂才是唯一而纯粹的,您何时才能注意到这一点呢?” 修利文无话可说,因为阿尔法地话,对此时的他来说是十分复杂难明的事情。**和感情可以轻易做下定义,可是,究竟什么才是灵魂呢?修利文曾经认为那是记忆、人格、经验、知觉、感性和理性纠缠在一起的乱麻。如此复杂的东西。又如何才能判断它的纯净和完美呢? 况且。无论法师、学者还是炼金术士。都已经证明了所谓地灵魂。亦即他所认知地灵魂。是不可能离开**独立存在地。**受损会对知觉产生影响。从而带来心灵地创伤。而大脑地毁灭。则会完全抹消除了本能之外地记忆、人格、经验。如此一来。在**、感情和灵魂三者中。**才是构架一切地基础。如果**和感情得不到保护。又如何得到完美地灵魂呢? 这个悖论只有一种可能性能够解决。修利文想。那就是将灵魂地定义重新修订。那么。在母亲眼中。所谓地灵魂又是怎么一个姿态呢? 虽然疤脸地脸上充满冷笑。可是这是蛇发者地母亲和蛇发者之间地对话。并不是她能够插手地。尽管如此。她仍旧觉得这个叫做阿尔法地女人实在巧舌如簧。总是试图避重就轻。这是一种十分高明地刺客话术。只有彻底掌握了对话人地性格和情感地老鸟才能使出。疤脸自信也是个中高手。 可是。如果自己此时插口地话。能不能驳倒对方还不能做下定论。但是修利文地烦恼肯定要增加许多倍。为今之计。只有修利文自己才能做出选择。其实。无论是否有对方地干扰。少年只需要注意到一个事实就够了----如果这真是自己母亲地要求。那么他是否答应?除此之外地其它因素。都是不足以左右这个决定地。 修利文地眼睛被刘海遮住。令人看不出他地想法。从回到座位时。他地姿势就一直没有变过。好似石化了一般。 这时阿尔法说到:“那么。如果您需要时间考虑。可以明天再给我们答复。我们在这段时间会呆在您地房间里。随时恭候您地音讯。” “不用了。”修利文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母亲信任你们,我便信任你们,如果母亲需要,你们可以带走那些东西。不过你也应该注意到,现在家族的情势严重……” “呵呵……”阿尔法发出的笑声打断了修利文的话:“也许您误会了吧,不是告诉您不需要烦恼了吗?这话并不是我们说的,而是夫人让吾等带话。所以,家族的情势实际上并不如您看到的那样,在这个城堡里,您是真正的主人,所有妨碍这一点的东西都将铲除干净,这本来就是吾等的工作。”她转向三位常青藤问道:“是这样吗?常青藤们。” “如您所说。”西格玛微微俯身道:“就算这个世界都毁灭了,炼狱城也将永存,一切表面的更替,都只是正常的新陈代谢而已……不过,我想蛇发者大人要真正了解这一点,还得在成年之后。” “是啊,您现在才十三岁呢……您做到的已经远远超出大家对您的期望,所以,请不必担心,现在该是大家为您分担重担的时候了。”阿尔法鞠躬道:“还请您如往常一样坐在宝座上发号施令,若是感到无趣就玩玩女人。否则可是会妨碍吾等的工作的。那么,吾等还有要事,就此告辞。祝您万安。” 不待修利文回话,三名重甲骑士鱼贯而出。 “还请您呆在宝座上,否则会妨碍吾等工作。”疤脸学着阿尔法的语调,一脸嘲讽地说:“这一下我们都被小瞧了呢。” “没办法,虽然不明白她们究竟有些什么本事,不过既然是以母亲的名义,我也没理由拒绝她们。”修利文说。 “那就请您让夫人好好斥责她们一番吧。对于您来说,她们做了一些十分无礼地行为吧?”疤脸说。 “只是斥责一番就好了吗?疤脸。”修利文露出微笑。 疤脸愣了愣,她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其实并没有想过那么多,而且,因为自己的身体方面的原因,今后还少不了跟她们打交道呢。于是她耸耸肩道:“那么您还想怎么做呢?” “我要她们陪我上床。”修利文说,疤脸差点儿就打了个趔趄。 “当然是开玩笑地。不过敢用那种态度跟我说话,还擅自出手,我可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们的哦。放心吧,疤脸。”修利文下定了决心,“我会去见母亲。就此事向她讨个说法。” 得到蛇发者的许可后,于当天开始,女妖塔最高夫人的队伍和蛇发者的队伍进行交接,接下来的运输和仓库管理工作都由修利文母亲的团队处理,虽然在系统上分数不同地主人,但因为都是女妖塔的人。因此交接过程十分顺利。女仆们带着好奇关注这些尽是新面孔的女仆队伍,虽然她们的身份和出身却已经被老管家证明,但是几乎没什么人曾经在女妖塔中见过她们,那些和她们类似,却显得更加杀气腾腾的女仆服也是从未见过的款式。 不过,在彻夜工作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清晨,管理仓库的蛇发者女仆们按时来到地点,却发现物资已经被运走了三分之一。而清单也清清楚楚留在账本上。她们检查了一轮。发现所有的物事都和以往一样整齐有序,这样一来。她们至少今天的工作会轻松多了。 “听说是女仆队里的前辈哟。”女仆们私下里就此事窃窃私语,“还以为女妖塔里就只有我们呢,没想到还有那么多前辈啊。” “可是她们看上去都很年轻……而且,数量比我们多出不少。” “啊,真羡慕啊,我在这个塔里呆了快十年了,还没走完整个塔呢,看到那些新女仆地忽然出现,总觉得很了不起。” “是啊,美杜沙真了不起,那些前辈们都很和蔼,高贵,和闵莎相比根本就毫不逊色嘛,如果生长在贵族家里,根本就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我也好想变得和她们一样哦。” “这些天总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害我心中怯怯的,还以为塔里人事要有变动了呢,可是看到那些前辈们,我就安心了,她们个个看上去都很能打地样子。哎,在现在的女仆卫队之前,战斗女仆们都是那样可以充当生活女仆的吗?” “如果现在还是那样子就糟了啊!” “怎么说?” 第158章 “你想想,如果真要很能打有很能干家务,还要知书达理,根本就轮不到我们嘛。而且,虽然不甘心,但是她们的身材和模样也比我们中的许多人要强得多,看上去都是修利文大人喜欢的类型。那么一来,我们进入塔里工作地机会几乎等同于零嘛!” “哎,虽然不甘心,不过似乎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过,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别说出去哦。” “什么什么?” “听说那个女仆队之所以都是些前辈,就是因为她们真的是前辈呐!只要我们在塔里努力工作,也会变成前辈的哦。” “也就是说,能力优秀而又忠心的就会被选进去进行深造,是这样子吧?” “没错,没错。” “听起来真不错,好像打擂台的样子,我的女仆之魂都要燃烧起来了!” “唔……别忘了,你得身材好。又能打,又能干好家务才行,我们这里似乎……”女仆审视的目光一一从同伴身上掠过。激起一堆如山的抱怨:“什么嘛,你也不一样。” “说不定阿雅能行。”有人忽然道:“她不是被挑进了女仆卫队吗?” “她啊,不行不行。” “为什么?她看上就很强悍地样子,以前依靠打猎维持家计,而且现在又成了战斗女仆。” “我是说她地家政了,虽然不是最差的,不过总觉得不能令人安心。” 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心有戚戚地应和点头。 “而且,就算相貌还过得去,不过身材就有点……我还没见哪位前辈是贫乳地呢,她地尺码虽然也不能算最小,不过也……” 其他人还是只能附和点头。 “总之,我还是不能想像那些高雅的姐姐们忽然混入那个小不点,会是怎样一个情景。” 所有人齐声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直微笑着打着毛衣,一边听下属们侃大山的女仆长闵莎发话了:“我倒不觉得,人总是会变的嘛。俗话不是说吗?女大十八变。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成为后辈们的楷模的。而且,就算一直在塔里的什么地方没露面。但一直都有托人送信过来呀,我们也得为她打气才行。” “嗯,闵莎姐姐说得对。可是阿雅总不说自己在做什么,你知道点什么吗?” “她啊……”闵莎掩嘴轻笑起来:“还被集训搞得头晕脑涨呢。” 正如闵莎所说,阿雅浑身散了架般,把自己扔在柔软宽畅地大床上。似乎只要数三声就会立刻进入梦乡,不过在那之前,同室的鸠就将她拽了起来。 “干嘛了,鸠,人家很困啊,今天好不容易背了一大堆餐点知识,还得用那种死人板板的坐姿,弄得人家完全没有胃口吃饭了。不吃饭就没有力气,什么都不想做了。”阿雅迷迷糊糊地抱怨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幻觉。口水都快要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洗澡水放好了,一身汗臭味。不要睡床上!”鸠还是和以往那样面无表情,用几乎没有声调的声音道:“我今天也累得很,才不想和猪一样的女孩躺在一张床上,你熏得我睡不着啊!” 阿雅努力睁开眼睛,手脚的气力却好像被软绵绵的床垫吸走了一样,她知道这个室友的确有着和她不相上下的课程表,不过她每天都这般规律地上课,回来整理尾声,还要帮她处理一些琐事,真看不出她哪里疲累的样子。虽然一开始也觉得这么麻烦别人不太应该,不过久而久之,每天都累得像狗一样喘息地自己,也逐渐习惯了这种被人照顾关心的生活。 她下定决心,若是将来有自己做得到的事情,一定要十倍百倍地回报她,不过现在,就让她放纵一下吧。 这种小羔羊般地哀求眼神丝毫不能打动有点儿洁癖的室友鸠,她猛地拽着阿雅的领子提了起来,用一种冰冷无情,却比之前更多了一份灼热的眼神盯着她。尽管阿雅早就遭过这种白眼多次了,但还是不由得心虚起来。 “哈哈……别生气嘛,我的手脚都抬不起来了。”阿雅勉强地笑着说。 鸠用力撕开她的女仆服,在裸露出来地大片肌肤上发现了许多新的红肿和伤痕,尤其以手脚的关节最为严重,看上去就像是惨遭蹂躏的样子。她皱了皱眉头,这个麻烦室友的水平如何,朝夕相处的她自然心里有底,可是按照这种伤势看来,阿雅的训练难度和严厉度和她根本就不相上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忽然腾起一股怒火。凭什么这个小不点拥有和自己一样的待遇?这个家伙大大咧咧,什么事都得别人帮忙才能勉强解决,却要承受和超一流地自己一样程度地训练。这是在表明对她的重视,还是对自己地轻蔑? “咳咳……鸠,我,我不能呼吸了。”阿雅的声音惊醒鸠,高傲冰冷的女仆哼了一声,将她放到了肩膀上。朝浴室走去。 真麻烦,又得帮这个家伙洗身体了,而且一会还得上药。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她在心中抱怨着,却细心地将该作地事情一一罗列出来。 “真羡慕你啊,鸠,你怎么锻炼都不会累呢。”阿雅在鸠帮忙擦身的时候咕哝着。 “当然,因为我是超一流的。”鸠毫无掩饰地冰冷回答道,“真不知道像你这样没天份地家伙为什么可以进入这个地方。” “是啊,我也想不出来呢。嘿嘿。”阿雅一点都不生气地傻笑着,这让鸠更加觉得不爽了,无论自己如何损她,这个马大哈似乎都不明白的样子,这种粗神经在正面战场还行,但一旦上了背后的战场,肯定连灰烬都不会剩下吧。每次一想到自己认识的人会因为自不量力白白死去,就不由得怒火中烧。 喂,蠢货!睁开眼睛看清楚,你根本不适合这个地方。早点儿卷起铺盖走人吧!回到生活女仆那儿,一定比现在更好。她直视前方的眼神述说着心声,可是下意识的。她没有去望阿雅。 “究竟是要你做什么事情呢?”她问着,边将她扔在床上,自己则去取药箱。 “是呢,我也不知道鸠有什么任务呢,似乎接受训练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吧。可是鸠那么厉害,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每天都毫不费劲就拿到优秀……” 鸠打断了她地话:“毫不费劲?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给我把这话收回去!” 虽然用词文雅,可是她那副第一次毫无掩饰的充满了敌意的眼神却吓了阿雅一大跳。 “鸠,我,我……” “我可是每天都拼了命的,你我之间的不同,就在于天份而已,你这样的家伙,还是早点回去当生活女仆比较好。我是这么认为的,只要你呆在塔里。我就可以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 “鸠。你……”阿雅忽然婉尔笑起来:“你果然很善良呢。” “说,说什么蠢话!”鸠以为她会不服气。或者垂头丧气,无论那种她都准备好了后手去应付,可是千想万想却没料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这个女人当她是傻子吗?自己可是毫不客气地把她很削了一顿。 “我能感觉得出来哦,虽然鸠你很生气,可是却让人感到温暖……”阿雅在胸前捧着心,身上好像忽然散发出一种让鸠几乎挪不开眼睛,却感到万分耀眼的光芒,她觉得一刹那间,自己差点就迷失在一种毫无排斥力地温暖中,只听到阿雅说着:“鸠是在担心我的吧,还有塔里的大家,所以总想将一切都自己抗起来……不过,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退出了。虽然我笨手笨脚,还要麻烦你来照顾,可是,我想陪在你地身边,看着你攀上山顶。” “山顶?”鸠惊醒过来,一脸戒备地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哦,不过,在训练的时候感觉出来了,这并不是一般的训练吧,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这个任务,兰大人说过我是最合适但不是唯一的人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鸠一定会做得比我更好吧。不过,就算我无法完成兰大人地嘱托,但是还是有你呢。鸠,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没有问题!” 鸠沉默下来,忽然上前,用力扯了阿雅的肩膀,伤势的痛楚立刻让阿雅痛叫一声,再没了那股耀眼的气势。鸠哼了哼,说:“我可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不过白痴也知道,我们的任务根本就不是一样的。” “哎?哎!?” “我是不久的将来要继承女仆卫队总队长一职的传承者,要拿我做比较,你还差了一百万年呢!” “啊……哈哈……”阿雅尴尬地笑起来:“总,总队长哦,真厉害,真叫我大吃一惊。” “哼,你这个家伙实在太渺小了!”鸠边用力给她上药,搓得她嗷嗷叫,一边咕哝着:“需要和成为总队长同样程度地训练,究竟是怎样地任务呢?” 真让人担心啊。 第二卷炼狱城攻略 第五十六章尾声 坠月区,凌晨三时二十三分,兰圣宫走进自己的营帐中。这里的营地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初看上去十分简陋,但鉴于将来要在此建设的基础上进行开发,因此在规划方面十分完善。此时的营地面积暂时只能驻扎千人,除了防军之外,更多的设施将面向进行月石开采的仆役。而此时,仆役大队尚未抵达,这里只有美杜沙家的人,以及近几天陆续抵达的少部分开采协约的贵族代表。 兰圣宫率领女仆卫队的大部分成员紧急赶往此地的原因,在于一星期天前由开采先遣队送来的情报。情报上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在现场描述中有一些令人在意的迹象,给予了兰圣宫不好的预感。 第159章 这种预感本能就像危急来临前动物们的骚动一般,并不是什么可以视为神经质的事情。兰圣宫虽然没有学过预言术,可是长年累月的战斗让她拥有了这份敏锐的本能。 因此,尽管不能确定,但她还是结集部队,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开采点。不过,这些天来,虽然她也隐隐嗅到空气中浮现出不正常的死气,但是具体的源头并没有找到。 她将军装大衣扔在椅背上,外套里的女仆服穿得比在塔中更为工整----其实,她在塔里倒是很少这么打扮,作为女仆长,虽然理应以身作则,不过穿便装也是特权之一,她总是将这个特权发挥到极限。不过,一旦出了塔外,正式以公开的形式代表美杜沙家出现在外人眼前,她还是会比任何人都要谨守着装和礼义方面的守则的。 这个女人服役于上一代的女仆卫队是一个在规矩方面要求十分严格的队伍,这是当时的女仆长阿尔法的风格所致。所以,如今兰圣宫同时具备着对规整地叛逆和严格,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您辛苦了。有什么发现吗?”从兰圣宫进来前就呆在这个营帐里的芭问道。 芭。巴拉兰卡是开采先遣队地总负责人,如果不犯大错,在不远的将来亦是发展起来的开采区的总负责人。虽然个性方面有点让人颇有微辞。但于能力和经验上,无可否认是极为优秀的。她出身并现役于王国第三贵族巴拉兰卡家,这个家族在各种方面而言,以“疯狂”而闻名于世。 不过这个特点并没有在普通状态下的芭身上体现出来,除了被关在女妖塔的牢房中以及更早之前地事迹里,兰圣宫并没有发现她本身有任何不妥之处。虽然遮住大半面孔的刘海让人觉得她的性格有些腼腆,但实际上。这个女人不仅雷厉风行,而且相当精明又富有忍耐力,而且,对男性具备一种奇特的魅惑特质----那似乎是一种本能的天赋,兰圣宫对此颇为感兴趣。 她所率领的开采先遣队与本地的驻军交接时,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发生了一些小摩擦,但都被她用圆滑的手腕解决了,因此,从抵达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除了那份令人有些担忧的报告之外,所有地事情都进行得相当顺利。 因此,这个营地的气氛虽然有些紧张。但并不是绷得太紧。 “能有什么发现呢?这里没有任何黑暗洞窟。也没有出现地征兆。而且四周地炼狱怪物连个影子都没见。”兰圣宫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没有炼狱怪物这点本身就很令人在意。你说得对。这个地方太安静了。” “看来是月石对炼狱地排斥能力在起作用。”芭说着。拉开椅子。在兰圣宫对面坐下。将桌上地报告推到她地面前。“这是这段时间地开采进度以及人员调配。按照你地要求。将大家身处不同地方地感觉整理了出来。根据报告来看。大家对于本地地异常情况也相当在意。而且。昨天晚餐后。有几个代表向我提出要退出这次任务。返回本家。” 兰圣宫取出报告书粗略看了一下。问道:“那些代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有派人监视他们地举动吗?”“一开始就在掌控中。虽然大家都签了协约。但是也不能完全信任呢。这点我是知道地。”芭感叹般说到:“不过。也不能做得太明显。这样即便他们发现也不能说什么。而且里面还有不少和我们两家交好地……所以监控力度并不是很大。” “也就是说。并不能证明他们没做什么?” “这个……我不觉得这些人有瞒着我们搞小动作地能力。正如我一贯信任美杜沙地女仆们一样。” “你可真够滑头地。芭。不想得罪任何人地话。到头来如果有事情发生。责任还是会被推诿到你地头上哦。”兰轻笑一声。微微前倾身子对她说到。“还是说……现在地状况反而是你乐见其成地?” “您地话太严重了,兰大人,我会于心不安的啊。”芭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副示弱的笑容:“我也有我的难处,您也知道,统领全局并不是个轻松的活……而且,如果您就因为这个原因而对我产生怀疑的话,那就太遗憾了,贵主人蛇发者可是予以我相当的权力,这是信任的表现,因此,我也希望您能够信任您主人的做法。” “我不信任哦。”兰圣宫一口回绝了,这倒让芭有些目瞪口呆起来,只听到面前这个女人严肃地说到:“小主人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不是什么天才,每天都竭尽全力,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做了一些错事。可是……正因为如此,才证明了他仍旧不可信赖,身为一个当家人,太过在意吾等奴仆……以及其所管辖的贱民们,可不太合格。重视后果是好,但是过度就是不自信,内心没有安全感的证明,在他能够无视后果而果断牺牲一些人前。我是不会完全相信他的。” 芭那副惊愕的表情在兰圣宫的话音落下后,渐渐收敛起来,苦笑一声道:“他不知道你是这么评价他的吧?” “那当然。”兰圣宫理所当然地应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是他的话。一定会向着你希望地方向前进的。” “正因为如此才不告诉他啊。”兰圣宫嘴角闪过的温柔笑容让芭呆了呆,“虽然那才是值得信任地合格当家人,但是,我并不希望他成为那样的人。虽然有点不恭敬,不过,比起那种合格者,我更喜欢现在的小主人。而且,也更愿意为这样的他献上所有。我想,女妖塔里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虽然明眼人不少,但都在放纵他呢。” “这还真是……”芭啧啧声,道:“真令人羡慕啊,你们难道不害怕死亡吗?不以理智为优先选择基础的话……可是很容易就没命地哦。” “是啊……”兰圣宫说:“不过,对我来说,与其残酷地活着。不如温暖地死去,死亡从来不是终结,而是万物的归宿。只有理解这一点的人才能进入女妖塔,我们从来不是只以相貌取人的啊。” “能够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么残酷的话,实在太叫人妒忌了。”芭说着,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如果我不按照您的吩咐去做。您会毫不客气地将我在这里取缔吧?” 兰圣宫摊摊手,摆出一副“你自己明白”的笑容。 “好吧,这样的话我也没得选择,我还不想死在这里。不过,以你的名义去干,应该不妨事吧?以你兰圣宫置蛇发者的命令不顾,私自对所有地贵族进行强力监控为理由。” “当然。”兰圣宫毫不畏惧地和她对视着,轻轻点头。 “那些贵族老爷们会怨声载道哦,对蛇发者的声誉也会产生重大的打击。最近修利文大人接任蛇发者一职以来。好不容易才让大家对现在地美杜沙有所改观,这一切努力会在您的命令下毁于一旦。这样也无所谓吗?”芭的词锋如同强弩射出的弓箭。 兰圣宫却面不改色地接了下来。 “我想,你最好明白一点,我们可没有刻意去转变你们对我们的印象,我们是美杜沙,不是其它别的什么贵族,我们以前不需要,现在不需要,未来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和颜悦色。所以,你们是不是对我们改观,我们根本不在意。” 空气凝滞了半晌。 “……我知道了。”芭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兰圣宫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高级卷烟叼上,带着白手套地右手伸出食指,火焰凭空从指尖腾了起来,点燃了烟叶。她深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圈,喃喃自语道:“现在去做已经迟了哦,战争要开始了,呵呵,啊哈哈哈!” 疯狂的大笑声借着夜风卷入旷野,让醒着的所有人不禁侧目。 即便是夜间,对月石的开采工作仍旧继续着,虽然人手不足,进度显得十分迟缓,但是相关人员并没有空耗时间。因为敲凿声一直没有减弱的缘故,富有冒险精神的学者琼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走出帐篷,眺望着巨大的月石,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夜晚失眠了。 在静谧安全地诡异的夜里,极具韵律地开凿声传出老远,清脆地宛如夏日地风铃。他看到了夜影中挪动的人们----有将近一半是女性,那是美杜沙家地人,尽管是女性,但是她们都有着过人的身手和经验,进度并不比男性慢,不过她们开采下来的全都会交给美杜沙家族。琼斯向前迈开步子,远在四百米外就觉得这颗巨轮之月实在是庞大无比,虽然炼金术士、学者和法师都指出,根据距离和大小的比例原则,月球就应该这么大,但是一贯盯着天上只有脸盆大的月亮,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这种大小产生实在感。 真是太大了,白天的时候,月球的顶端似乎撑起了天空一般,而在夜里,就像是有一大半突破了黑夜的尽头,延展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那里同样黑暗。但是却让人感到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越往前走,这种令人惊叹的存在感就越是强烈,难怪贵族们打算在这儿兴建一个半永久的基地。照这样地开采速度,什么时候才会将它彻底淘空呢?琼斯对自己当初要跟随先遣队一起过来的打算感到庆幸无比。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学者中,自己是最先真切目睹这一宏伟奇景地人啊。 而且,虽然进度和月石开采一样缓慢,但他已经逐渐整理出一些重要的资料。这些月石就质地来说是十分理想的冶炼材料和添加剂,更重要的是,石头本身具备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有效地遏制炼狱之力。 第160章 这种力量之强烈,对普通人的身体亦是有害的,但是扩散到四周地波动,若没有法力的人接触久了,身体也会发生种种不可思议的病变----当然,当下并没有常人证明这一点,来到这里的都是身具法力者,不过从城中带来的一些生龙活虎的家禽,刚到这里才三天就死绝了。 琼斯也明白最近这个地方的安静不同寻常,可是他还是认为。这是月石的这种力量扩散的结果。 在更多的学者闻风而来前,他必须取得一些不可能一蹶而就地优势才行,对赫拉迪克的研究。出于种种原因,他只能尾随人后,但没有关系,值得研究的领域是很多地,赫拉迪克就交给麦克劳伦他们好了,自己则要成为月石方面的先驱者。 琼斯心中的念头越转越迅速。越炽热,他来到月石下方,目视那些女仆们和劳役们上上下下,从这儿向上望,圆形的弧度让人感到不安,好似它随时会朝自己这边滚过来一般。他啧了啧声,爬上一个梯子,抚摸着微不足道的高壁,他有时会感觉到有一种脉动从石头里传来。可是这种感觉是瞬逝的。模糊地,他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不过。心中的一种学者的直觉让他固执认为,这颗石头是活的----这可真是疯狂的想法,不是吗?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将这种感觉报告给了最近闻讯赶来的兰圣宫,可是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个女人似乎不相信他的说法,她也亲自来检查过,难道这支先遣队里,就只有自己能够感受到那种脉动吗?前不久,他做了一个相当刺激又奇怪的梦境。 那像一种召唤,他盯着月石,越发觉得,这种召唤正是石头给予他的预兆,很显然,在这个先遣队里,看起来没有其他人有做过和他类似地梦。 要他复述梦境,他可做不到,那是一种感觉,仅仅是感觉而已,人与人之间,最难传达地就是感觉了,对着一个天生的瞎子,你该如何将光明和颜色地感觉告诉他呢?又如何保证他的理解不会和自己的理解有偏差呢?只要一点点的偏差,就不足以将那个梦再现出来。因此,他也没有试图将梦境告诉任何人。 “琼斯先生,您又打算自己敲一块回去吗?”近旁的女仆攀上梯子,朝他笑吟吟地问道。 琼斯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是兰圣宫带来的那批女仆卫队的成员。 “是的,我睡不着,想趁天光前做一些只有晚上才能做的检测。” “其实,您只要从已经开采下来的……”她只说了一半就猛然顿住了,似乎在聆听什么。琼斯有些摸不着头脑,困惑地盯着她,可片刻,女仆的脸色变得铁青,这让男人的心脏怦然乱跳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他连连追问道。 “抱歉,琼斯先生,我想您最好回到营帐里。”女仆没有回答,而是这么说着,边朝旁边跳了下去:“我有点事情要去见兰大人,您的动作最好快一些。” “等,等等!”琼斯伸出手去,可是女仆的行动很迅速,瞬即没入夜影中。男人皱了皱眉头,也学着女仆刚才的样子去聆听,不过他晓得对方比自己强大许多,他不能确定自己能够发现同样的事情。 不过,在他快要丧失耐心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个和女仆截然不同的发现。他撑着月石表面的手感觉到一种震动,而且这种震动和以往不同,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清晰,似乎再不打算消失不见了。 一股坏的直觉猛然从琼斯心中腾起,多年的冒险经验让他甚至没时间去思考。就立刻学着女仆朝旁边跳到地上。 灵魂地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琼斯站稳身体,回头看向开采队,陆续有人做出和他一般的反应,然后困惑地一边徐徐倒退,一边环顾四周。 他们感觉到了,地面在震动,是马蹄声?视线落向身后。一支骑兵队在兰圣宫和芭。巴拉兰卡的带领下疾驰过来,一边喝道:“全员撤离!立刻撤离本地!”大家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骑士们地行动让大家都感到不妙,并立刻果决地开始行动。他们一边跑,还一边回望月石。现在,那种震动更清晰了,和骑兵大队的奔驰所发出的震动完全是两根不同的线,而且,这种线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错落可见。 灰尘和碎石从月石表面漱漱落下,地面的颠簸更加清晰了。震源就是他们先前进行开采的地方。 “地震!是地震!”有人喊起来,没命地往前奔。 骑兵队和逃跑地众人擦肩而过,然而在十米外勒马停了下来。他们的前方尽管一片黑暗模糊。但还是有一些变化以显眼的姿态浮现。马惊惶地跺着蹄子,地面的震动已经肉眼可见了,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在上下摇晃,然后是一丝丝的裂纹向四周延展开来。 “这,这是什么?”芭困惑地出声道。她惊疑地四顾张望,周围的死气更加浓郁了。体内的法力开始不安份起来。 兰圣宫紧紧抿着嘴,只是盯着脚下,不发一言。 “是,是从地下蔓延上来的!”一名女仆骑士喝道。 没错,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巨量的死气好似锥子一般突破了地壳,摇动着地面,好似要将整个旷野都掀过来一般。虽然有月石地力量进行干扰。可是完全无法遏止这股蓬发的躁动。 “该死!月石的力量把这些都掩盖住了!”芭反应过来。猛然转头盯着兰圣宫:“兰大人,这个地方……曾经是一个月前痛苦之王降临地地方吧?” 兰圣宫舔了舔嘴唇。展延露出残忍的笑容。 “它挖出了一个大洞呢!装作被月石给砸了下去,没想到竟然在暗中干些龌龊事,我们在开凿月石,它则在开凿大地呢。” 大地的轰鸣遮住了她的话声,芭不可思议地盯着前方,模糊的夜影中,开采架正在崩塌,就好似末日来临一般,大地的裂纹不断分叉,月石渐渐沉了下去,就好似掉进一个正在形成地大洞里。 而在被月石压住的范围之外,无数的碎石被无形的炼狱之力徐徐托上半空。无数的肢体猛然伸出来,攀住大地裂缝的边缘,下一刻,便露出无数丑陋的头颅。 在阴影中爬出来的怪物们和静静伫立的骑兵们对视着,刹那地死寂后,双方都爆发出疯狂地叫喊。 兰圣宫拔出配剑,高高举了起来:“全员听令!上箭!” 黑压压的箭头抬了起来。 同样黑压压一片,地上跑地,天上飞的怪物们,轰然一声朝他们奔去。 “齐射王国历法,暗黑纪年,137年,距离痛苦之王都瑞尔降临的一个多月后,第三次黑暗兽潮来袭,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波的攻势,直接由炼狱原生物们开始。 (第二卷完)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一章黑暗降临 “是吗?基丽独自行动了,而且带去的人损失了三分之一……”炼狱骑士团团长修聆听手下的报告后自言自语着。 “修大人……要予以警告吗?”副官问道:“这是相当严重的越权行为。就算是城主大人的命令,身为统领炼狱城军要事务的大人您也应该有权……” 修挥手打断了他的进言。 “别说了,这事就到这里。”他和美杜沙家合作多年,加上对当前的情况也有着充分的了解,所以也能体谅美杜沙的苦衷。无论如何,他们都还要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继续合作下去,犯不着在这种面子之争上弄得不可开交。而且,就目前他知道但尚未公开的情况来看,他们有着这么做的充分理由和权力,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优先照顾面子的时候了。 可是这一点并不是所有人都了解的,身为直属于军部的基丽竟然罔顾军令,越权动用军队的力量,这在许多人看来是不合宜的举动。虽然在炼狱城中各个政事职能的部门看上去一片和谐,但是这仅仅是因为相互秉持着相互扶持协助的理念,并不存在军政融为一体的事实。所以,在某些方面来说,军方和政方是不能划上等号的。 基丽的做法在他们看来更想是去巴结政方,置军方的脸面而不顾这位女骑士是修大人一手提拔地。按照以往的事迹来看,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才对。 “果然……毕竟是女人吧。”有人叹息道。 “请您收回这句话。”一名女参谋厉声驳斥道:“历史上会和基丽大人同样做法的男性似乎更多吧?而且做的比基丽大人更过分的大有人在,不是吗?” 男人立刻哑声了,这是无法反驳地事实,男性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几率并不比女性为情郎罔顾一切的几率低多少。不过,这个事实无法打消他心中的感觉。所以他只是耸肩,面露轻蔑地笑了笑。 女参谋哼了一声,没有紧追下去。她当然知道这种争执根本就是徒劳的,男人总能把自以为是当成信心,并将这种行为视为理所当然的正确,这也是他们比女人更有行动力的原因。因此,若是相同地办事人数。女性的成功率比男性要大得多,但由于男性更有行动力,因此去做这件事的男性于数量上总会比女性多得多,因此看上去,男性总能做好事情,而女性不行。 不过如今,这种规律正以普通人也可以注意到的幅度在扭转,因为在战场上失败就等于死亡,男人的失败几率太大了,也就是说通常死得比女性快。因此,男女比例正以十分不合理的数字两极化。 当然。造成男女比例不均结果地也不仅仅是这么单纯地原因。 第161章 不过在女参谋看来。这个原因在所有地因素中占据极重地比例。毕竟。战争从一百多年前开始。参加前线攻坚地女性战士地数量就不比男性少。 就如她所分析和感觉到地那样。在相同地数量下。女性地成功率。包括获胜率和存活率。要比男性大得多。但直到现在。很多男性战士仍旧不肯直视这一点。实在是悲哀之至。他们仍在以女性为弱者地视角宣扬女性保护论。可是。如果男性都死绝了。人类一样会灭绝吧。 混蛋。这群无脑又自大地男人!女参谋心中冷哼着。 “那么……他们找到了什么?碰到了什么事情?”修沉吟了一阵问道。“在本城应该没有这样强大地敌人才对。如果有人结集了足以和一百五十名四十级以上。具备丰富经验地骑兵队抗衡地队伍。应该无法在美杜沙地监控下毫无一丝风声。” “找到地是一批共济会地物资。现在已经运往女妖塔。”报告者迟疑了一下。说:“至于基丽大人惨胜地原因……似乎是队伍里出了大量地叛徒。” “这不可能!”参谋们异口同声道。 “……不,我相信这份报告。”修说,报告者的身形略微晃动了一下,那张迟疑的面孔顿时一片难以置信的惊愕,他自己也是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地。实际上,他做出这个报告,就是希望能够上司驳斥一声“狗屁不通”,打消他心头地顾虑。毕竟,他并不是一个军事新手了,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出现了能让基丽那支队伍落得如此下场的叛徒,该是何等令人恐惧地事情。 而且,叛徒并不是在高位的一两人那么简单,若是,那么只要将坏苗子拔出来便可,但如果腐坏的是基础的部位,那么看似坚固的堤坝会在转眼即将来袭的浪头下粉身碎骨,谁也无法幸免。 他可还不想这么窝囊地死掉。 “修大人----”参谋们似乎都是同样的想法。 “实际上,我在前不久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件事,之所以没有说出来,只是因为事态已经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修苦涩地笑起来:“虽然我一直都在观察那些贵族的举动,但是没想到他们一点余地都不留,而且,应该是早在战争结束时就开始筹备这项计划。把我这种资历浅薄,视野狭小的家伙晋升为现在这个地位,是遂了他们的愿望吧。” “您……请不要疑虑,您的才华足以担任这个职务,并不是阴谋的原因。”女参谋发话了。 “没错,这正是他们想要的,一个有才华,兢兢业业,但却因为身份资历的缘故,没办法看穿他们的百年阴谋并做出防备地炼狱城军事总指挥。”修自嘲地说。 “可是。炼狱城并不是您一个人的担子,不是吗?蛇发者和美杜沙才是这个城堡的总负责人,这在一百年前就定下了,可是,为什么连他们都没有看出来?”男参谋说:“……是不是他们也是其中一员呢?” “请慎言!”修呵斥道。 “是,属下逾份了。”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若我们将自己孤立起来,那么原本能做好的事情都会失败。”修严肃地说:“对这场战争来说,失败是不允许的。” 他说地没错,除了大部分贵族之外,没有人会希望他们的失败以及炼狱城的崩溃,就连代表炼狱的阴谋者,也有一些人无比期望炼狱城能够在未来残酷的战争中成为一块中流砥柱。因为这亦是一项新计划展开的首要条件…… 有这么一个黑暗的年代…… 来自名为“炼狱”地异次元的强大入侵者终结了人间的战国时代,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在短短一年之内灰飞烟灭,为了夺取最后的一线生机,仅存的阿兹特克王国发起了名为“末日之战”的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战役。最后的决战,在末日荒野,超出常识的力量让这块荒野满目疮痍,到处都是不稳定地空间裂缝,再也无法走出黑暗的阴影。 战争以人类的惨胜告终,炼狱魔神恐惧之王率领炼狱大军退去,阿兹特克王国统一了人类仅存地五百万人口。他们将炼狱之门封印在荒野的最深处。并在末日荒野与王国疆域的交界处兴建了炼狱城----一座由王国老牌贵族“美杜莎家族”全额出资,并全权管理的巨大要塞。这个家族还负责监视炼狱的动静,防御黑暗兽潮的进攻。若有万一,就要身先士卒,作为先锋牵制炼狱大军地行动,为苟延残喘的人类争取喘息应对的时间…… 美杜莎家族的最高统治者被称为“蛇发者”,百年后,一个名为“修利文.白”。仅有十三岁的男孩继承了这个称号。 这个家族于人间留下的最后的传奇,便是由这个男孩谱写的。 当疤脸推门而入的时候,修利文正从西格玛地体内抽身而出。来自神秘组织常青藤地三名女士虽然俱是强大的战士,拥有坚实地体质和法力,面对炼狱城主宰的索求游刃有余。虽然她们也能从中得到极大的愉悦,但经过磨砺的本质让她们从来不会沉湎其中。身为常青藤的直接作战单位,她们甚至拥有将这种生理本能降至极限,甚至完全取消的能力。 不那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不需要,而且。在很多时候。例如此时,对性爱的愉悦和追求还是十分必要的。即便目的不是为了生育。 总体来说,西格玛、派和西斯三人虽然并不是处女,但是技巧相当粗糙,而且,虽然表情和姿势会依照修利文的喜好展现出来----从这点可以看出,她们对他有着相当细致的研究,但是那总让人感到一种工艺感。修利文进入她们身体后就愈加疑惑起来,这三人似乎只有脸才是不同的,而动作和神情展现出来的灵魂一面、身体的轮廓、触感乃至于内部的感觉,都雷同到几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可是,对于不是三胞胎……不,就算是三胞胎,相似到如此地步还是正常的吗? 疤脸的问候打断了他的思绪:“晚安,主人,这么晚了还没睡吗?您真是精力充沛呢,不过这事做太多了,不怕身子吃不消吗?” “我喜欢嘛,而且很舒服,反正我累了的话不是不用动吗?”修利文一边用力揉搓着为自己做事后处理的西斯的胸部。这个女战士留着短发,精致的面庞纹着妖异野性的刺青,却有着一百八十公分的健美身材。他说:“不过,我听说你们做这事后虽然可以很快恢复过来,但也会有疲劳,我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呢……赛巴斯安娜就算了,可是就连玛利亚也好,兰也好,一个两个都是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 这么说着。少年露出些不满地神情。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想大家都会很乐意露出那样的神情。” “可实际上,大家都不会累吧。” “如果您需要那样的,可以找普通一点的女人,如果没有法力,也没有经过相当的身体锻炼地话。应该可以满足您的希望。” “唔----可是那样的身体总感觉不够经过锻炼的舒服。”修利文抱怨道。 疤脸笑了笑,没有接腔。 “那么,有什么事情吗?疤脸。” “是的,麦尔斯已经追踪到了米莱蒂的下一个目标。” 修利文的表情严肃起来,这是一个好消息。米莱蒂身为共济会地领导者,这段时间持续刺杀本城的民众,已经闹得有些人心惶惶。虽然大致可以确定她的目标是那些受到天界召唤的人。不过在刺杀上却没有固定的次序。 “会不会是故意泄漏出来的?”他问道。 “麦尔斯很有自信,虽然和他有罅隙,但无可否认,他是我们这一行的佼佼者,否则巴拉兰卡家也不会这么多年也拿他无可奈何。”疤脸认真地说。 “既然你这么说了,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您无需亲临战场,那太危险了。”疤脸虽然神情恭谨,但是语气中的意愿却带有十分明显的强迫性:“我会将那个女人的人头带回来。” “什么啊。漂亮地女士说这么残酷的话可不好。”修利文笑道:“我留下来的话,大部分人也得留在这里,平时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家里地战力严重不足,得把每分力量都运转起来才行。” “我想夫人不会同意您的观点。”疤脸还是坚持了一下,在这个塔里呆久了,也就逐渐习惯了这种主仆间相对轻松的气氛。若在其它家族,这般顽抗当家主人的命令,势必会受到重罚。 不过。这位小主人所谓的重罚,也不过是在床榻上多做几个他认为女人一定会觉得羞耻的姿势而已。 那对疤脸这种女刺客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还颇为享受那种有些暴力和被征服地刺激。 “母亲啊,虽然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指手画脚,不过我觉得她的意见和你相左哦。”修利文不容分说地走下床铺,一直静候在一旁的玛利亚立刻召来生活女仆们,为少年净身整装。而三位常青藤拒绝了女仆们的服侍,径自穿上内衣和长袍。尽管经过了一场相当狂野和激烈的碰撞,但是她们的身体上却丝毫没有留下欢爱后的痕迹。少年的精华似乎全被那副野性的身躯给吸收了。 “请您三思。”疤脸轻轻瞥了面无表情地三位常青藤一眼。再度进言道,“我并没有把握完全确定不会是对方地计策。上次在黑木庄园的事情可是记忆犹新呢。” “一顾专注过去,是不能成长地哦。”修利文回顾更衣镜,反问道:“是吗?母亲。” 镜子上闪烁着光芒,如有生命一般。 第162章 疤脸无奈地撇过头去,她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母亲狠心将儿子推入生死的钢丝上,而儿子却也不假思索地跳上去。这一切让她感到那个女人的爱实际上别有企图,而少年则因为自己的纯真而受到了迷惑。 二十分钟后,修利文和疤脸来到一家旅馆的客房内,因为说不准对方什么时候会行动,生怕打草惊蛇,因此带来的人手分布在离目标有相当距离的地方,而最贴近核心的只有两人。他们从客房落下窗帘的窗户处眺望过去,能够看到夹角间的一个阳台,以及装上落地窗的厅室。 虽然已经夜半三更,但是室内的灯光还没有熄,而主人也不像是昼伏夜出的夜猫子。从修利文的方向只能看到拖长的影子,疤脸在他耳边道:“那家伙是蹲着的,抱着膝盖,应该很不安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修利文困惑地看向她。 女刺客指了指脑袋,说:“经验,通过影子和水纹来分辨详细的情况是刺客必须掌握的技能,反过来说,不让影子和水纹出卖自己也同样重要。对刺客来说,影子就是最好的朋友和最危险的敌人,观察它,它会告诉你很多东西。” 修利文再一次仔细观察那道影子,经过疤脸的提醒,这次他看出了很多门道。人们站着、蹲着和躺着的时候,影子显然是不同的,但若是光线位置不太好的话,影子就会很模糊,因此必须从更细微的地方去判断。 显然,那个房间正是这样的情况。影子微微颤抖,但总凝固在同一个地方,许久之后才摇晃一下,却又立刻凝固下来,如此重复着。 “他……在努力让自己醒着?”修利文不确定地说。 “百分之八十。”疤脸勾起微笑。 “为什么?他知道有人来杀自己?还是不想进入梦中?” “这您得亲自问他。”疤脸忽然嘘声道:“来了。” 一个女性的轮廓如同幽灵一般在房间中浮现出来,从修利文这儿望去,正好瞧得清楚,因为正对阳台的落地窗并没有拉上窗帘。两人将自己这边的窗帘轻轻拢了拢,只留出一丝缝儿,与此同时,修利文朝身后打出行动的手势。 房间主人的影子剧烈摇晃起来,修利文立刻意识这个人在惊恐,试图逃离却发现无处可逃,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可是那股绝望的情绪却通过影子的扭曲和挣扎变得格外清晰起来,甚至比亲眼看到更为明确,而且不会让人产生丝毫怜悯。这种冷酷的感觉让少年的脸不由得变得有些冷峻起来。 这就是真正的刺客眼中的世界吗?抛开一切外形的干扰,纯粹感知对方的情绪,并毫无波动地进行快速而冷静的思考。 万物都有其影子,本来它们是息息相关的,然而,对人来说,影子和本体之间的距离,等于理性和感性之间的距离。人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呢,修利文想道。 忽然,似乎是米莱蒂的女人在房间中转过身来,朝两人这边看过来,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庞,可是那道锐利的视线却直射进修利文心中。 “不妙!被发现了!”疤脸“切”了一声。 修利文立刻拉开窗口跳了出去,大叫道:“全速行动!” 然而,他尚未跑上几步,一股强烈的心悸立刻让他停下了步子,猛然转身朝北边眺望。 “怎么了?”疤脸的困惑连一秒的时间都没抱持下来,顿时脸色苍白起来,也转身顺着北边望去。 与此同时,炼狱城中所有能够感觉到异样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一种细微的震动和轰鸣渐渐清晰起来,正朝天边尽头落去的皎洁圆月中出现黑色的污点。 “那,那是什么……”人们呆滞地喃喃自语。 天边的污点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扩大,不多时就将月亮给吞噬殆尽。这时眼睛锐利,感觉敏锐的人已经从那种冲锋般的气势中反应过来。 预警的钟声彻城而响,一股压抑沉重的气息随着钟声传遍各个角落。 “是兽潮!黑暗兽潮啊!”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章序曲 巨轮之月已经有近半陷入大地中,蜘蛛网般向四周辐射的裂痕中源源不绝地爬出怪物异形,它们之中种族繁复,形态不一,带着一种本能性的乖戾四处张望。在它们身前是一片的死尸,和经受苦战洗礼的疮痍大地。死气浓重得转变成死灰色的雾气不住翻滚,尚未干涸的血沿着沟壑流淌,这一切令它们无比兴奋,兀地发出非人的嗥叫。紧接着,汇入前方奔驰的大队洪流,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扑向炼狱城,天际亦有一张深色的毯子铺张,将夜空遮得严实。 这股深沉的死亡洪流冲垮营地,偶尔卷起一个个漩涡,将可见之处的一切生命尽皆吞噬。它们行进得如此快速,而在它们前方一公里处,一队残兵败将正亡命狂奔。 虽然兰圣宫率领的骑兵队稍微阻延了一下黑暗兽潮的攻势,但是坠月营地中能够逃出生天的仍旧只有两百人。所有存活下来的人无一不深色凝重,最近一次黑暗兽潮距离现今已经有将近半个世纪了,对于实力寻常的普通战士来说,这是一个新老交替的时间,新生的战士们对黑暗兽潮的力量很可能没有直观的认知,但是能够在这场突然的交锋中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个中好手。 在残酷的战场上,无论身份如何尊贵,但只要实力稍逊,就算有强大的护卫也会在这种可怕的浪潮中必死无疑。不仅是因为对手的实力和数量远超己方的缘故,从裂缝中迅速弥散出来的炼狱之力和死气也是实力低微着的杀手,它会很容易就让人们体内的法力暴走。而没有法力的战士虽然也不能说一无是处,可是在排山倒海的进攻中,攻击力和体力显然不足以坚持太长的时间。 扎住炼狱城地士兵们从未忘记自己的职责,这一次短暂而忘死的交锋,兰并未立刻下令撤退,而是坚守了一阵,这也是导致部队损失极大的原因。即便是随她而来的战斗女仆们,也死了十四个,现在她们的头颅被同班装进包裹中,紧紧系在腰间---这是美杜沙女仆卫队的习俗,就算死去,也不会将头颅留给敌人。 这是一种相当凶悍且奇怪地习俗,若非亲眼看到。那些娇滴滴的贵族们是决计不会相信地,而现在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也无法再相信了。因为按照协议进入加入先遣队进行月石开采的贵族代表十分之九都丧生在这次突变中。 仅有一百多人的女仆骑士死去十四个。可谓是沉重的损失,在当时的情况下,若是兰一开始就决定保存实力,率先撤退地话,损失未必有这么大。不过兰却有自己的想法,不惜耗损手中的战力。导致当下狼狈奔亡的情况,就是为了顺手剪除先遣队的大部分人,而仅有地十分之一的贵族代表们,也是刻意保存的人数。 若活在炼狱城中的异地贵族多了,美杜沙家的控制力会受到挑战。有光明正大的名望、身份和理由的家伙,总是很难对付的。虽然表面上他们是来开采月石的,但也难保这些人早打着借助黑暗兽潮爆发地强留于炼狱城中的念头,一边关注战争形式的发展,一边想方设法和城外的本家里应外合,分薄或夺取领导权。所以,在这里能够活着回去的人越少越好。 而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炼狱城也大概不会接受除王族外,某些身份特殊的贵族入城。而只接受兵力的增援,直到美杜沙家彻底解决内患,巩固这次战争的领导权、大义和名份为止。无论战争进行到什么地步,美杜沙都必须作为领导者割据炼狱城。 当然,以上俱是她自己地想法,具体地决定还必须蛇发者做下决策,不过,无论如何,这些实力不强却拥有相当身份的贵族们还是死在这里比较好。只要不死绝。且自己地部队也蒙受了相当的损失,那么其他人也只能接受战事太过惨烈的说法。 压抑的气氛一直笼罩在诸人的头顶上。似乎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但是真正的想法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至少兰肯定,在自己这一群人中,并不是每个人都为追在身后的炼狱大军感到恐慌和惊惶。 或许。有什么人已经在心底露出了诡异地笑容呢。 虽然月石具备压制炼狱之力地能力。可是。竟然在那些炼狱怪物快要挖穿地面时才感觉出来。兰认为肯定有人做了一些掩饰性地手脚。 “兰大人。”芭扬鞭赶到兰圣宫身边问道:“这次兽潮地爆发太突然了。炼狱城真地做好了完全地准备吗?” “当然。我们时刻准备着。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兰用一种十分肯定地语气宽慰道。 这个女人是美杜沙地女仆卫队总长。这个身份让身边听到谈话地人脸上都露出稍微安心地神色。 “可是……”芭回头淡淡瞥了一眼似乎随时会将自己吞没地黑色浪潮。虽然她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地场面。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没有丝毫激荡起伏地情绪。“似乎和历次兽潮地描述不一样呢。”她说:“平时都是变异生物们先打头阵。这一次……” “是啊,有什么人做了手脚,不过就算如此,我们仍旧有着万全之策。”兰说:“相信我吧,只要万众一心,我们会将它们的脚步拖在这里,就像前两次一样。” “是吗?万众一心啊。”芭苦笑,“真能做到吗?现在的炼狱城即便是我,也能感受到有不稳的迹象哦。” “这一点无需担心,虽然主动的万众一心谈不上,但被动的话总是有很多方法的。”兰毫无紧张之色地笑道:“无论是修大人还是蛇发者大人,都有很多种让大家不得不舍生忘死的方法,他们可是行家里手啊。” 第163章 正如兰所说,当炼狱城中的机警民众试图离开炼狱城时才发现城门已经被紧紧关闭起来。若是这个似乎用快马疾驰的话,应该还是能够先一步离开这个战斗漩涡的,因此,最早抵达的一批人甚至没来得及打理行装。而这些人中大部分不是常居炼狱城地本地人,军队的封锁让他们既惊惶又愤怒。面对气势肃整的卫兵以及明晃晃大刀剑,他们开始并不敢作声,可是当后面陆续有人聚集起来时,骚乱便开始了。 “开门!快开门!”他们叫道。 不过城墙上的士兵们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冷峻的目光大多数时间是投向远方,只在偶尔时才扫了下方不断叫嚣的人群一眼。 “混蛋!你们没权把我们关在这里!我们是荣誉的王国贵族!” 开始有人试图用箭矢攻击城墙上地守卫们。但是很快就被毫不留情的反击箭雨逼退了回去。这下子群情激奋,在一些煽动性地言语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就在这个时候,长街上响起比之前更为剧烈的震动,炼狱骑士团团长修带着大部队赶到了。 虽然有人提出要和这位骑士团团长交涉,可是对方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无论他们如何大吵大闹,也只是在走上城墙后猛然朝诸人大吼一声。因为用上了技能的力量,因此立刻有大部分人心中顿生恐惧感。 “值此关键之机,还请大家万众一心,共通抵御外敌。”修淡淡说道,音量不大却十分清晰地送到了每个人的耳边。“我本人在此立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混,混帐!”有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很尊敬你,可你也不能将自己地誓言强加给我们啊!我们是王国高贵的子民,该做什么自己有判断!这种时候,应该先让手无寸铁的平民先出城避难再说吧。” “在和炼狱的战争中,弱小从来不是退避的理由,如果你们坚持离开这个城堡。那么为了让更多人明白自己身为王国子民,身为人类地义务和职责,我不介意让你们成为范例。”修仍旧是那种淡淡的语气道。 但是,这种态度反而令人胆寒。 地面那连万马奔腾也有所不如的震动,以及天际传来的翅膀扑腾声更加清晰了。所有人很快就意识到,无论说什么都迟了,自己就算这个时候逃出城去,也没有太大的机会能够逃离出去,只有依城而守才有一线生机。 “可。可恶!我会将您的言行上呈给国王陛下!”有人心有不甘地放下狠话。 “请随意。如果您真认为国王陛下会因此治我之罪的话。”修挥了挥手,宛如驱赶苍蝇一般说:“快回去吧。现在城中的兵力还很充沛,还不用大家亲历而为,而且不久后就会有更多的增援抵达,请大家保持宽心,期待胜利地结果。” 气氛一瞬间沉默下来,所有聚集在城墙脚下的人们很快就一一散去,既然出城无望,那么再留下来也无济于事,而且还更加危险。城头和城墙一向是攻城战最激烈的地方,虽然炼狱怪物中有着大量的飞行单位,城堡内部也谈不上安全,但是比起城墙来说还是比较能令人心安的。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屋子,与邻居们结成一个个小防线,以应付从天空落下的炼狱生物们的进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所有人都躲进地窖中,反而是最不安全地。幸好,这个城堡打从一开始,房间和街道就规划成适合防御性巷战地模式。 基丽率领第三纵队赶到城墙处,在这种时候,就算队伍里存在大量叛徒,也仍旧是可以信任的,因为没有人可以离开,除非他们有办法让自己不遭受炼狱怪物地攻击,否则,要活下来就必须彼此联合起来,按照以往的方式相互信赖地战斗。真正毫不介意自己的危亡去拼死为共济会工作的人应该只是少数,而最有可能让大多数人在关键时候叛变的成瘾性药物,已经掌握在美杜沙的手中,当他们发作的时候,可以用之为诱饵,何况……这里的士兵十有八九坚持不到一天就会死亡。 历史上,每一次的兽潮攻防战,兵力轮换的速度都是极为恐怖地。 “修大人。”基丽来到了修的身边,和他一同眺望着愈加逼近的黑色洪流。心中生出一种恐惧、紧张和兴奋纠缠的情绪,这种情绪从她第一次上战场时就出现了,直到现在,仍旧没有麻木。而且,这也是她以及很多战士总也离不开战场的原因----这种刺激感同样具备了强烈的瘾性。 “准备好了吗?基丽,我们没日没夜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天。”修说着。将头盔戴上,用力拉下面罩。“不管其他人怎么想都没关系,骑士地战斗都是单纯的,无论外人为我们地战斗赋予了怎样的意义都没关系……” 基丽垂眼一笑,好似自嘲地叹息一般,也带上了头盔。这个时候,负责这面城墙的另外几个队长们也走到了两人的身边。在他们的身后。宽达一百公尺的墙顶上,俱是插亮了锋刃,一脸肃容地战士们。 几个呼吸后,他们可以清晰看到冲锋阵列最前方的炼狱怪物们的样子了,这些家伙根本没有队列可言。甚至彼此之间还不断发生冲突,一路丢下被踩成肉泥的尸体,但是行进方向却是一致的。它们席卷着混战而来,要将混乱播散到每一个脚印落下地地方。而数量之巨令人产生一种晕眩感,那种绞肉机般毫无敌我之分的疯狂气势更令人胆寒。 炼狱城坐落在峡谷的喇叭口前方,占地很大,周围留下的空隙虽然在商队出入时,显得十分宽广,但从天空俯瞰来看是十分狭小的。 在后方的峡谷入口处还有一道关卡。因为炼狱怪物们有群聚的习性。因此炼狱城本来就是以诱饵的形式使用的,在这个城堡完全被摧毁,生命全都消亡前,浪潮会在城外形成最为巨大而固执地漩涡,后方的关卡所受到的压力反而要小很多。援军抵达时会聚集在末日峡谷的关卡处,于外部对以城堡为中心的兽潮漩涡进行瓦解攻击。 这种战法经受住了前两次兽潮的考验,而现在,又将再一次经受考验。 无论大地还是天空的深色巨毯,它们铺展开来。根据喇叭口的地势。越往炼狱城的方向,冲锋线地宽度就越小。但是径直朝它们地尽头眺望,那种一望无际的感觉让人感到自己地渺小。 城墙上的呼吸声渐渐粗重起来,面对那种近乎无可抵御的冲锋气势,几乎是所有人都开始感到热血沸腾----实际上,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选择留在这个地方。 战斗!殊死的战斗!纯粹的战斗!用血与敌人的哀嚎涂抹自己的胸膛,生命最浓烈的一刻绽放的焰火才是最美丽的----这种残酷的美丽和兽性是他们同有的特质。 “为了国王!为了人民!为了阿滋特克!”修淡淡地喊到,没有任何人相应,声音被血腥的死气之风卷向了远方。 兽潮的浪峰距离城头还有五千公尺。 然后,他又说道:“为了荣誉!为了信念!为了责任!” 一片压抑的死寂。 四千公尺公尺,城墙在摇晃。 “呵呵,哈哈哈哈!”基丽猛然狂笑起来,高举大剑,怒吼道:“为了战争!” “为了战争!”所有人齐声高举武器应喝。 三千公尺,炼狱飞行单位开始卷下。 “为了死亡!”基丽喊。 “为了死亡!”所有的士兵们喊。二千公尺,无论是浪峰还是城墙上,远程攻击的灵光好似星火燃遍了荒野。 “为了爱!”基丽用力拉下面罩。 一千公尺,无数道灵光结成绚丽的光幕,片刻后彼此交错而过,无数焰火般的爆裂将乌黑的天际染成一片光亮,冲击的风暴在两端绽放开来。浪头宛如被礁石砸中,不断碎裂,血肉的气泡向四下扩散,而庞大的炼狱城也被夹杂尘埃飞石的巨浪席卷得不见了踪影。 人类史上最残酷的战争---原罪之战(sinwar)的序曲徐徐拉开了帷幕。 “开始了。”修利文在警报的钟声响起时,也听到了军队进发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更加混乱的声音。少年有一种错觉,整个城堡似乎在他的脚下以一种不稳定的方式旋转着。他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回过头来时,女刺客米莱蒂已经从阳台跳了出来,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朝自己冲来。 周围早有埋伏的人冲了上去,试图将她拦截下来,可是女刺客的动作极速而又诡异,宛如流水一般,毫无阻滞地穿过封锁线的罅隙。这种奔驰的姿态给人一种印象深刻的美感,没有快速移动产生的残影,却好似背上插了一双翅膀,乘风而来,永远不会停止,也无人可以阻挡。 战斗女仆们失手了,利刃交错而过,女刺客留下的气流尾巴竟然迸射出摩擦的火花,这些火化迅速蔓延成一种深红到近乎紫黑色的火焰。 这一下,女刺客真的展开了一双黑红色的羽翼。 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女仆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声,女人已经来了修利文身前五公尺处。 这种速度----修利文咬紧牙关----是大师级的!无论是堕落剑士哈里森,还是兰或碧达夏雪,所有他见过的大师级人物里,也没有一个具备这种飘逸的速度,现在他之所以能够看得见并做出反应,足以证明自己的实力距离那次冒险,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来吧! 修利文的手杖刚弹出剑刃,双脚微蹲正要出击,猛然间,女刺客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了,只留下火焰双翼迎面扑来。 第164章 在哪里?没有任何征兆可以判断对方出现的地方,但是心中的预感让少年的身体本能向前扑去,一手挡住面部,一手剑刃乱舞,硬生生将灼热的火焰气浪给破开一个口子。 弯弧的刃光在他身后闪烁一下,消失后,修利文立刻感觉到背后一片冰凉和麻木。鲜血沿着一线的伤口喷溅出来。这些血刚喷至最高点,修利文又感觉到类似的锐利再一次袭来。可是,即便他已经尽全力向前冲刺,也仍旧感觉不到有多少闪开的几率。 修利文觉得自己好似被人揪住了尾巴的飞鸟,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对方的手掌心。 千钧一发之际,他压低了身体,向地上扑去。 呛的一声在背后响起,那种锐利的切割感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这时,修利文只觉得自己好似冲破了空气中的某种无形障碍,再无之前的迟滞笨拙,十分灵巧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转向身后的方向。 还没等再次看清女刺客的身影,一个身影猛然掠过少年的眼角摔在一旁,但姿势并不像他那么狼狈,在结实摔到地面上时,单手撑地做了个后滚翻弹了起来。 那是个身穿灰白色袍式兜帽风衣,露出内里软甲劲装的男人。 绑着马尾辫的女刺客静静站在半蹲于地面的两人身前,玲珑而飒爽的身躯却给人一种擎天而立的感觉,让人不得不仰望。 她和疤脸一样,带着遮住下半边脸的金属面罩,刘海被风吹拂着,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如同黑玛瑙一般清亮透彻。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章刺客大师 在她的脚下,半截断刃倒插在地上。 “啧,刺客大师!”风衣男人冷哼一声,视线瞥了一眼左臂上的另外半截断刃。 修利文的脸色无比凝重,眼前这个似乎就是米莱蒂的女刺客,在黑夜中给他带来的压迫感更甚于堕落剑士哈里森。虽然是刺客,可是存在感却如夜里明火般强烈地散发出来,好似将周围的黑暗凝聚为实体一样,令人难以呼吸。 她眼神灼灼地盯着修利文,曲起双臂,臂刃从手甲中弹了出来。 “这次亏大了。喂!蛇发者,你得付我三倍的薪金才行。”风衣男人曲起右臂,如同女刺客一般,从紧扎的袖口中弹出臂刃。 “只要干掉他,付给你十倍。”修利文说着,俯身前冲。 两人饶有默契地分从左右划出一道弧线的身影。女刺客的身影倏然分开,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实体与少年和男子错身而过。在锋刃相对时,修利文明显感到对方的力量明显有所削弱,而在另一边,风衣男子却溅出血花,被击飞出去。 修利文心中一凛,这个技能是刺客的“影子战士”,和一般分身术不同的地方在于,影子以实体的方式显现,具备真身一半以上的战斗力。 击溃两人第一次合击后,女刺客的真身和影子瞬间交错,面对电射而来的真身,修利文的魔眼看得清晰。十二根发丝射出,幻化成毒蛇,拦在她的身前,在被双刃切成碎块的同时,猛然炸成一大团浓重的毒雾,将女刺客包裹在内。然而,少年心中的警铃猛然大作,一种预感让他即刻朝旁边扑去。 只见一条火龙从毒雾中冲出。掠过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又摆身尾随而来。那团毒雾完全被震散,而女刺客的真身已经不见了踪影。 另一方面,风衣男子虽然看似狼狈。但实际上并没有伤到要害处,而且架势也没有崩溃。黑夜中,细韧地丝线如同蜘蛛网一般弹出,迎上影子战士。影子战士倒没有什么技能,在闯入锋利的网刃中后,立刻化作一道清风消失了。风衣男子丝毫不惊讶,臂刃倒转。向后插去,只听清脆的兵刃交击声,女刺客的真身才在他地身后露出身影,霎时间,两道电光同时从彼此的臂刃上缭绕闪烁,继而交撞在一起。 僵持了大约半秒钟。女刺客地电蛇喷涌而上。将风衣男子击飞十余公尺。 而修利文再一次躲过如有灵性。不断追来地火龙。几个后跃来到风衣男子身边。也不顾他全身缠满了闪电地余光。直接提起他地背领飞速后退。 激烈地交战不过是一息地时间。 女刺客化作残影。直袭而上。却在两人跟前三公尺地地方倏然后退。一把巨大地手斧砸在她地前方。女仆战士和两人错身而过。将他们护在身后。与女野蛮人将女刺客包夹起来。女刺客毫不迟疑。弹身攀住墙壁。向上游走。试图从屋顶逃离。而一个和装扮和她相似地女刺客从房顶上跃下。正是疤脸。 疤脸看似要和她短兵相接。却在交撞地一刹那。身影化作被风吹散地雾气。紧接着闪现在她地身后。 女刺客只觉得心中一震。好似被巨锤当头来了一下。动作不由得僵硬了一瞬。正当此刻。三道利爪般地气刃朝背后扑来。 女刺客并没有闪躲。法力猛然爆发。硬接了这一记,被击飞了出去。但是眼睛锐利的人都瞧得清楚,她地姿势并没有紊乱,动作也没有任何迟缓,完全没有一丝受伤的样子。 疤脸反而被一股法力爆发形成的冲击气流阻住,不得不用双手攀住墙壁才能制止落势。她不由得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大师级地高手,只有那种层次的人,才能将法力爆发所产生的威力凝聚到这种程度。 女刺客于半空中抖出绳索,钩爪攀住此地最高的建筑,如同蜘蛛一般从半空荡到对面略低的房顶上,无数的气刃从有惊无险地从她身边飞过。她落在屋顶上,确认了已经突破包围圈,[奇][书][网]便停下脚步和所有人对视着。 在她地身上,一种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强大自信化作任何人都能清晰感到的威势,在黑夜中不断膨胀。远处不断传来混乱的声音,***在愈加血腥的恶风中摇曳欲逝,此地却死寂得似乎能听清地面诸人的心跳声。 修利文挥手阻止了属下的追击,他清楚知道,除非兰带着女仆卫队的主力及时赶到,否则这里没人能够阻止她的离去。因为能够杀死大师地只有大师,而在炼狱城中,他所知道地属于己方的大师只有女仆卫队总长,鬼畜王兰圣宫。 女刺客拉下金属面罩,将那张冷峻地俏脸暴露在山雨欲来的烈风中,正是共济会的五首领之一,堕落天使艾祖奥的代表米莱蒂。 “以艾祖奥之名。”她俾倪着蛇发者,用拇指在颈上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继而转身跃入深沉的夜影中。 目送刺客大师米莱蒂的离去,风衣男子的身形有些踉跄,却仍旧将手臂从修利文的肩膀上抽了回来。 “终于结束了。”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直到此时,那猛烈的电光仍旧让他的身体微微抽搐。虽然没有什么皮肉伤,但四肢麻痹得几乎抬不起来。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无法再接住对方的追击,能够活下来真是有点邀天之幸。 “大师吗?哼,真麻烦。”修利文啐了一口。在整个王国中,有名有据的大师级高手是屈指可数的,在普通的情况下,有兰坐镇本城已经足够。不过看现下的情况,似乎应该要调动一些潜在的人手了。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四章合 3 米莱蒂奔驰在曲折巷道的阴影中,躲开冲上街道实行战时管制的军队,混迹入四处奔逃的平民中,被人流裹着行进一段距离,再一次拐入岔道后,便又拔足飞奔起来。早在钟声响起前,她就已经察觉到远方沸腾的死气,黑暗兽潮的突然来袭同样令她感到惊讶。虽然共济会有插上一脚,但是这个爆发的时间还是让她意想不到。 没人通知过她,在上一次瓜分黑寡妇遗产的分赃大会后,共济会就没再开过会议,虽然表面上仍旧分派任务,但恐怕谁都知道这个组织已经名存实亡了吧。这样也好,既然一开始就无法建立在稳固的基石上,那么与其痛苦地维持下去,不如就地解散,大家两清。 就米莱蒂来说,她更属意这样的念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将其他四人当做自己的伙伴,刺客并不需要同伴,她知道的,自我约束和利刃就是刺客的全部。 所以,一旦意识到共济会即将崩溃,那么她就会亲自放上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是讽刺,虽然给美杜沙造成了许多麻烦,甚至差点将蛇发者击杀,但是共济会就是这么个脆弱的东西,一旦对方挺过去,自己就会迅即瓦解。 不过,在这种时候发动黑暗兽潮还是挺令米莱蒂惊讶的。这个感觉就好似自己出卖了那个自命“愚者”的男人一样,与其说让炼狱城措手不及,还不如说是意图打乱共济会其他人地阵脚。那个叫米卢休斯的家伙还真是好胆,狄更斯想必头疼无比吧,看他的样子,似乎自己的计划还没有进行最后的整合,如今兽潮提前爆发,城中戒严,想必要将计划的实施向后拖延了。本来一旦计划完成时爆发兽潮。很可能一口气将炼狱城从地图上抹消,但现在至少要到炼狱城被拖得精疲力尽的时候。 不过他越头疼越好,米莱蒂想,反正当下的情况对自己有利。当务之急是尽量消灭那些“感召者”,他们都是天界未来的传教士,一般来说,越先产生感应,潜力就越大。尽量抹杀他们,将会得到“艾祖奥”地赞许。 毕竟,堕落天使艾祖奥已经不属于天界。但也不完全属于炼狱,成为了一个游走于灰色的神诋,这也是为什么自己选择它的力量的缘故。虽然它因为新生,力量还不太强大,但是灰色正是刺客地颜色。 米莱蒂相信这对黑色的羽翼,完全囊括了刺客最真实的特质。 第165章 如今城中一片慌乱,完全没人能够注意到女刺客的行动。她在混入人群中时,从慌张撤离的小贩车摊里挑了一件斗篷,堆叠直立的高领如同围巾一般。将她的鼻子以下地部位都遮住了,而那身杀气腾腾的装束也隐藏在斗篷中。 走在居民区的巷道中,更加凄厉的风从胡同口刮进来,将斗篷的下摆甩得噼啦作响,奔流般的马蹄声和跑步声从身后五十公尺的大街上涌过。她已经停下奔驰,仅仅快步向前走着。转过转角,可以看到人们一个个闯入家中,将门反锁,但也有许多好奇胆大之人瞧瞧掀开了窗户一角朝城墙处眺望。 冗长曲折地巷道死寂地有如鬼蜮。却有无数地目光从任何稍微有些可疑地地方掠过。在这种情况下。急速地奔驰反而令人生疑。 米莱蒂听到了荒野之风送来地声音。嗅到了夹杂其中地。比往时更为浓重地味道。这些味道原本更要繁杂一点。带着一些人地生气。但是此时。构成那种复杂气味地邪恶、隐晦和死腐地元素则几乎掩盖了其它地成份。 来了! 她心中闪过念头时。听到了城墙上方震耳欲聋。令人心冷地呼号。炼狱城特有地武风和杀意一下子凝聚在一起。让人变得疯狂起来。 为了战争而战争。 为了死亡而战争; 与死神为伴, 与不洁舞蹈; 刽子手的刀锋磨得雪亮, 以人之名予以尔等制裁的铁锤。 米莱蒂觉得自己的血在冷彻中静静沸腾起来,即便侍奉堕落天使,她也仍旧不否认自己身为人类的本质,且不认为放纵炼狱和天界进入人间是一种背叛。她不相信两者能够灭绝人类,认为这个腐朽地世界必须经受彻底地洗礼才能重新整合,因此,自己当下的行为是为正义----尽管无人可以理解。 “不过,就让时间来证明吧,只有最纯粹地杀戮和恐惧才能纯化人的灵魂,只有失去才能体现获得的美好,只有最深沉的罪恶才能衬托最深沉的爱和真善美。”米莱蒂如同念诵祷词般喃喃自语。 然后,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空气似乎开始变得沉滞,连风也不得不放缓了脚步,在地面轻轻打着旋儿,带走残叶和纸屑,令人感到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刻的压抑。 在这条胡同的尽头,从拐角处走出一个男人。身穿笔挺工整的贵族装,看上去冷静而又彬彬有礼,但是手中提着的并不是手杖,而是一把近乎两公尺长,巴掌宽的长剑。剑收在扁长型的剑匣中,匣子靠近剑把,于整体的三分之一处有提手,匣子表面用秘银和精金纹上玄奥的魔纹。 幽然洁白的灵光似磷火,朝风过的方向洒出磷粉般的火星。 他走到胡同中心,停下脚步徐徐转向女人。 “晚安,米莱蒂女士。” “这个出场方式还真是骚包啊,狄更斯。你想要杀我吗?” “只要您放弃现在的刺杀行动,我们自然有机会再行合作,毕竟您身后地那位和我身后的那位有着相近的渊源。在共济会的所有首领中,您的本质与我等最为接近。” “真遗憾,你连自己后台的名讳都不敢称呼吗?我可不想与你这样的人合作。”米莱蒂宛如嘲讽般轻笑了一下,“以艾祖奥之名,吾等既不是白,也不是黑,同伴仅有两个。一个是寂寞,一个是孤独,仅仅走在灰色上而不期望解脱。吾等亦不是圣人,亦不是罪人。仅仅是自我,于混浊中寻找和观察纯粹的自我。” “是吗?”狄更斯叹了口气,信仰一向是最为坚定的东西,无论它是正确还是错误,他早就明白这点,并深明这种时候仅有地两种解决方式----毁灭对方的肉体,或是杀死对方的灵魂!剑匣沿着中锋裂开一道口子。如若实质的白光从中透射出来。 “那么,请恕在下失礼了。”他说。这就对了,一开始就应该这样。”米莱蒂地面具下首次露出狰狞的笑容,她掀开斗篷一角,反握住腰后的短刀,微微躬下身躯,如同独狼般的眼神绽放出锐利的神采,她说:“在共济会的人里,最让我期待的就是你了。狄更斯,隐藏实力是没有用地,大师先生。” 狄更斯没有出声。 下一刻,城头亮起绚丽的灵光,似有无数流星从头顶掠过,于半空爆裂开来。整个炼狱城耀如白昼,剧烈颤抖。汹涌翻滚的冲击波将根植不深的植木拔起,卷着尘土沙石灌入每一条大街小巷。两人的身影完全被掩盖起来,只剩下匕首和长剑的弧光在空无一人的胡同中交错在一起。 炼狱城守军和炼狱大军的第一波远程攻击同时落到彼此的头上,在浩大地声势下并没有给双方带来太大的损失。炼狱的怪物无穷无尽,所有被法力技能湮灭的空洞迅即被后来者填上,而炼狱城则于半空浮现波光般荡漾的光罩,于冲击中不断翻起波澜。 这是根据法师技能“能量护盾”的原理研制地超巨型炼金奇物,以魔核为主要能源。将任何物理性的直接打击以无属性的法力抵消。并能够弱化死气,对内部的炼狱之力产生压制作用。虽然针对攻击属性采取不同性质的能量护盾效果会更好。而消耗也将更低,但是面对种类混杂的炼狱大军,根本不可能出现单一属性攻击的情况。因此,为了让消耗尽可能降低,被削弱到一定程度的冲击波将允许进入城中,这种力度的冲击波不会对城堡地建筑结构产生根本性地损伤。 这个防护罩通常也被调制为全力照顾城堡上空,不仅防御攻击,也遏止飞行单位的降落。 隔空远程攻击不断交错,墙头上地法师和德鲁伊练手制造出临时的屏障,而城墙也是炼金产物,无比坚固,虽然不断有清晰的震动传来,但所有战士立刻放下心来,这种程度的冲击不可能摧毁他们的防御。 技能的对撞产生猛烈的灵光,而随黑暗浪潮而来的,还有浓重死气结成的灰雾,许多战士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的不适。这种不适将在未来更加严重,在历次的防御战中,死气灰雾给法力带来影响是不容忽视的,尤其在战斗的高潮,法力抵达临界点或精疲力尽的时候,法力的忽然暴走将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能够存活到战争末期的精英战士十有七八是死在这种情况下。 对攻在第一波后并未停止,除了维持护罩的战士,所有具备超远程打击技能的人持续消耗着自身的法力,而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具备通常远程打击技能的战士们也开始蓄积力量。在修的指挥下,城墙上每个十米就升起一个基座,基座上间替是灭魔炮的炮台和金字塔状的法力塔。 这些灭魔炮从首次研制出开始就经过无数次改良,其威力比修利文改制的便携型不知道大多少倍,属于强攻型的中程远距打击炼金奇物。 在指挥者的一声令下,万炮齐发。轰鸣声几乎抹去了天地间地所有音色。尽管炮火猛烈,每一次齐射都会在兽潮中产生一片空白地带,但是相对炼狱大军的数量来说,无异于九牛一毛,缺口很快又被堵上。 无边无际的炼狱怪物们就这么反复着,令人心寒地倒下,又被后来者淹没,一浪接一浪,毫不见缓地涌来。计算发射的次数已经成为了无意义的举动。所有曾经默念的战士都放弃了这个无谓的行为,总之,在这种时候,无论平时囤积的物质有多少。都只管放出去,直到弹尽粮绝的一刻就对了。 十数次深呼吸后,炼狱大军兵临城下,那种混乱地情况看得更清楚了。往日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同时出现的族群,纷纷混杂在一起,雄壮的,矮小的。实力强大地,相对弱小的,毫无秩序地朝所有人扑来。 “举刃!”修大喝着,拔出手中的大剑。 一只平时极为少见的大恶魔率先爬上城头,守卫此处的战士立刻一拥而上,与其缠斗在一起,一旦被扫出来,又立刻有其他人接上。很快的,更多的炼狱怪物从天上落下。攀上墙头,混战如同骨牌般迅速在城头守军中蔓延。血肉和灵光彼此交辉,嘶哑地叫喊和愤怒的吼叫形成巨大的声音的洪流,那些体积胖大行动却不够敏捷的怪物甚至拼命冲击着城墙。 死伤很快出现,无数的残肢断臂被人踩在脚下,被技能碾成灰烬。但没有人有时间恐惧和悲伤,此时一切都已经疯狂,只有每一秒都要竭尽全力才能活下来。 基丽的大剑上毫无保留地放射出最凶猛的恶炎,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在怪物群中冲杀,法力在体内跃动,随时都可能冲破极限而暴走。她已经无暇顾及自己地属下,实际上,在混战了十分钟后,所有人都被打散。再也分不出是哪个分队的成员。 她的作战方式看似蛮横。实际却十分灵动,一旦一击无法将对手杀死。也不会再有些许逗留,受了伤的炼狱怪物很快就会被专注于它的战士们杀死。她就这般拖着大剑,在东南西北整片城墙上奔跑着,一圈完后又是一圈,法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下降,而疲劳则以同样地速度攀升。 修则带领一支结构完整的小队四处找寻着最强大的炼狱怪物,法力塔也开始发挥作用,轮流放射着各种属性的能量攻击,不断加持各种属性的辅助法术。 无论谁都不知道这种强度的战斗何时才是个尽头,但能肯定的是,战争从爆发的一刻开始就不会有片刻的停滞,因为对手不是人类,不会恐惧,不会后退,杀死一只,将有无数只顶上来,直到所有个体都死伤殆尽。每一次地黑暗兽潮都会令人类好不容易积累地元气重新打回谷底,毕竟人类总人口只有五百万,而要在这无穷无尽的兽潮中支撑下来,究竟要消耗掉多少? 第166章 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最惨烈地上一次保卫战历时一个月,当场死亡者超过五十万,在战后还有诸多重伤不治,以及隐疾发作身亡的人们。 而这一次的战争绝对要比上一次更为凶猛,结果理所当然更为残酷,没有人能够确信自己一定能够活到战争的结束。 堆积在城头的尸体不是变成肉泥就是化为灰烬,仅仅半个小时,先锋军和后备军就开始了轮换和补充,但真正能够活着回到城中歇息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与城头的惨烈激战相比,城中虽然也不断有战斗爆发,但因为有天幕护罩的缘故,能够进来的全是些能力相对低微的怪物。 此时,整个炼狱城已经重重被包围起来,好似一颗深色的松果,由炼狱怪物们构成鳞皮一层接一层,缓缓在外表流动,无论天空还是地面,都没有一丝的缝隙。所有能够战斗的人,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都来到了门外,没有反抗之力的居民们躲藏在地下室中,鉴于炼狱怪物狂暴的趋光性,城中仅仅靠街灯维持着最后阴晦的光明,而这些街灯则在一次又一次的碰撞和冲击中递减熄灭,然后又被整修队重新点燃。 人类,是不能没有光亮的。哪怕是最微茫地一丝也好。 修利文站在竭力叫喊、穿梭和杀戮的人群中,表情有些茫然,虽然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也一直为了这一刻准备着,但是一旦预言成真,却又是如此的令人恐惧。个人甚至是家族的力量在此时变得无比渺小,若是孤身一人,即便是传奇者也要落荒而逃吧。可是,在豁命坚守着这座城堡的。仅仅是法力级的战士而已,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达到巅峰的六十级,甚至有一些是刚刚晋升职业的新手而已。 真能够守下去吗?修利文第一次在脑海中产生了这样地疑问,以过往的战绩来说。他可以得到肯定的答案,这是理智的,而另一种感性却狂躁地嘶吼着:死亡!死亡!死亡!所有生命将在这铺天盖地地洪流中灭亡! 就算将这种绝望的情感归咎于心脏处的灵魂石,但少年仍然忍不住汗流浃背,那些奔跑的脚步和痛苦的哭喊形成漩涡般的浊流,将他不断推向无底的中心。他死命挣扎,但是一些无形地锁链缠住他的脚。用力地向下扯,让他无法逃离。 第一次,他心中升起了一种憎恶感,那是一种对毫无希望、挣扎、扭曲以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炼狱、天界以及它们的服从者和期盼者,和以一种无奈的心态迎接这一切的人们的憎恶。 憎恶化作黑色的龙在心中咆哮,少年的黑发被近在咫尺地爆炸气流掀起,但是无论是铁片还是石块,都在他的身前撞中无形的气墙,停在了半空。他一直睁着的右眼变得如同深渊一般。世界的倒影无比清晰,却好被一团黑色火焰灼烧着。 数只不知名的羊头恶魔扑腾双翼从空中扑下,试图鹰爪般地脚部将少年撕成两半。在身边的人做出反应前,黑色的剑影从少年的身上迸射出来,似百道,似千道。如那最迅猛的剑雨,眨眼间洞穿了那些羊头鹰爪的恶魔。 恶魔连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密密麻麻的洞眼便连成一片,将其身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太渺小了。”修利文不知为何自己竟然说了这句话,他连这是对恶魔或他人的嘲笑,还是对自己的自嘲也分不清了。 他想,渺小是一种罪,憎恶、痛苦和绝望由此而生。 一个身穿女仆式战裙地身影来到少年地身后,静静守卫在那儿。一头螺旋卷的发鬓垂落两肩姿容飒爽而妖艳。她扶着腰间地配剑。一股强大的气势让弱小的炼狱怪物们不敢接近。转而扑向远处的其他人。 “兰,究竟才能变得伟大呢?”修利文问道。 “您所说的伟大。究竟是指什么呢?”兰圣宫说:“实力的强大?道德情操的高尚?还是存在的伟岸?” “是绝对超越一切,连罪、憎恶、痛苦和绝望都不值得一提的伟大。” “啊,那一定是一切的开始,一切的终结,处于连混沌都称不上的无之原点吧。从无开始,万事万物分化,愈分化就愈细致,愈细致就愈渺小,最后称为连肉眼也不可视的微粒。即便万事万物都由这些无止尽的渺小构成,即便任何伟大都是由无数的渺小所构成,但是渺小仍旧是渺小,渺小本身不可能成为伟大,而当所有的渺小凝聚成最终的唯一的伟大时,那必必然又是无原本的形态。” 少年沉默着,半晌后说道:“罪恶是渺小的,善美也是渺小的,我要将这个世界变回它原来的样子,那样虽然再也没有美好,但是同样再也没有痛苦。” 兰圣宫笑起来,抚摸着少年的头,说:“您害怕渺小、痛苦、憎恶和绝望?” “嗯,我原来以为我不害怕,但是我现在好害怕,害怕得瑟瑟发抖。”修利文垂着头,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的心在排斥它们。”兰圣宫牵起他的手,朝女妖塔走去:“不要抗拒它们,接受它们,享用它们,以痛苦为欢乐。以绝望为欢乐,以渺小为欢乐,以憎恶为欢乐,那样你会发现,自己就生活在天堂之中。” 来吧,我的小修利文,从现在开始,我会带你步向那无限欢愉的绝境。 炼狱大军团团围困了炼狱城,又有部分涓流从两侧的山道中淌过。径向末日峡谷口地关卡而去。在察觉黑暗兽潮来袭的一刻,炼狱关已经放下了出入的闸门,雕刻着巨大魔纹的石面因为魔力注入而放射出直耸天宇的灵光。因为大半怪物怪物都因为习性聚集在炼狱城处,因此余下的怪物群根本没有力量突破关卡。就算偶尔又一只利用特殊的本能穿过关卡,也会即刻被关卡守军猎杀。 一前一后的要塞关卡将炼狱大军拒在国门之外,但是要回援炼狱城的同时,还必须等待更多地援军在此地聚集。虽然在战争开始之前已经尽量做好了准备,但是在战争真正爆发之前,王国贵族不可能倾巢而出,毕竟起它领地也需要防守。因此。本地一卡一城的守军总共就九万,物资倒是十分充足。 关卡里的两万守军被动防御黑暗兽潮的攻势,当前看似游刃有余,但是要反攻回去却是不行,一旦自身实力消耗过大,反而会让炼狱城漏出地余流突破关卡,进入王国内地。 第一手战报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回王都,而最快的援军估计将在三天内抵达,只要有四万人就能够着手打通关卡和城堡之间的联系。原本这件事由一支精英部队负责。也就是由美杜沙女仆卫队、国王使者护卫团和炼狱骑士团第三纵队联合构成的队伍,然而在末日荒野抗击痛苦之王一役,以及共济会的阴谋中遭到重创,在战争爆发之前就已经解体,因此此刻就算关卡的守军再心急,也不得不坐视炼狱城地困境。 从关卡的顶部眺望。那种如覆盖了一层卵壳般的形态让人心胆俱寒,在如此庞大的数量和如此猛烈的攻势下,炼狱城究竟能支持多少天呢? 按照过往的战绩来计算,最开始一天大概要消耗五千人,之后逐日增多,那么炼狱城内部的八万守军最多能撑下十天。 援军要在关卡处集满四万人大约要三天的时间,甚至更多,打通彼此之间的要道也要五天左右,如此算来。炼狱城恰好处于摇摇欲坠。兵力山穷水尽地关头。这种情况下,就算援军能够在最后一刻抵达。城内又还能剩下多少人呢? 关卡中蔓延着一股焦躁的情绪,这里大部分的守军的亲人和爱人都留在城中,他们决计没有料到黑暗兽潮来得竟是如此突然,如此凶猛,唯有死战,连丝毫回缓的余地都没有。 “快!将担架抬上来!”关卡的负责人,炼狱骑士团第四纵队队长摩莱卡喝道,刚被他斩杀地刺木魔躺在脚边,正渐渐被体内永不停息的炼狱之力化为灰烬。然而,他所率领的这支小队也已经有了严重了伤亡,十二名战友已经倒下了八名。抬眼望去,巨墙一般的关卡顶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尸体,而在不远处,还有士兵正成群结队和其他炼狱怪物拼搏。 在众人头顶上方的护罩外,同样有着飞行怪物虎视眈眈,偶尔也有一两只朝王国内地飞去,但迅即就被远程攻击的技能灵光和炮火笼罩,尸体还没坠落到地上就化为灰烬被风吹散。 而在墙角下,更多的炼狱怪物相互挤压踩碾,狂躁地攻击身边同伴的同时,也陆续有强大地怪物向上攀爬。 摩莱卡领着四名属下再一次冲到新爬上来地炼狱怪物身边,同另一支人手残缺的小队整合。而负责医务地人员也纷纷抬来担架,将幸存的伤员抬往关卡下方。 在关卡内部的作战指挥室中,密林商团驻炼狱城负责人苜蓿女士和美杜沙女仆卫队代表南丁格尔正通过魔力水晶球监控着战局的变化,分别调配战力和后援。 作为炼狱三巨头之一,苜蓿女士并不是纯粹的政客和商人,亚马逊女战士的血液始终奔流在她的体内,而身体亦是魁梧有力,虽然作为商团代表后,亲自作战的机会大大降低,可是往日积累的经验并不会褪色。她原本要亲自披挂上阵。却被摩莱卡劝住。 摩莱卡是这支守军名义和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就算苜蓿女士地身份再高贵,也不得不在这种时候听从他的劝阻。正如他所说,现在并不是全员上阵的时候,必须有经验老道,具备相当名望和资历的人坐镇指挥部进行人手调配。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一些照顾两名女性的念头在内。 第167章 说实话,虽然很多女性战士比男性战士更强大,但以往的观念此时还残留在出身自破落小贵族家庭的摩莱卡的心底。若不是最危机的关头,让女性冲在前方总让他有种别扭地感觉。 十数次小队轮换后,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攻势,虽然疲累是免不了的。但是退下的士兵已经有心力进入梦乡了。这种车轮战将要持续多久,谁都不明白,因此必须要珍惜每一秒地时间养足精神才行。 摩莱卡将被砍断双腿的大恶魔推下关卡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全身好似散架了一般。他已经豁尽全力,必须要让其他人接手了。立刻有后援人员架起他的胳膊,将他往后拖。因为炼狱怪物很快就会从这个缺口冲上来也说不定。 摩莱卡将指挥权交给第三席的副官,他叫喊了这么长的时间,面部肌肉都僵硬酸疼起来,他任由后援人员将自己架下去,眼睛却盯着远方的天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天似乎明亮了一些。虽然空中密密麻麻的飞行炼狱怪物几乎将天空都盖了起来,而且还有灰色地浓雾,但还是有些微的光亮从罅隙间漏了出来。 啊,天亮了!他想。如此一来,厌光的怪物们也会将攻势放缓一些,自己也能睡个好觉了吧。 不过炼狱城可没他这么好运。 保重啊,修大人,基丽大人。 “报告!”指挥室的门口有士兵行礼。 苜蓿女士点点头,道:“进来吧。有什么事情?” “关内有援军抵达。”士兵说道。苜蓿女士愕了一下,但迅即意会过来,虽然战况简报和求援报告刚刚才寄出去,但是在一周之前,国王派出的第一批援军就已经陆续抵达炼狱城。这些人都是贵族的代表,但并不是为了黑暗兽潮而来,而是为了确定坠月事件和痛苦之王降临的影响。虽然顾虑到种种不稳定的因素,国王采取了限制出入证明的方式控制入城数量,但既然有第一批。就会有第二批。他们恐怕还不知道黑暗兽潮已经爆发了吧。 “来得好。”苜蓿女士说:“他们以哪个家族为首?” “四叶草家族地列尔。克劳文。”士兵说。 四叶草家族是王国第六贵族,前身是百多年前炼狱入侵时被灭亡的十多个小国。它们在国家灭亡之前就举国归顺阿滋特克,突破种种限制彼此通婚,最后融合成一个联合执政的大家族。因为在大战时为亡国贵族迁移时出了大力,因此在阿滋特克享有极高的名望。不得不说,在炼狱入侵前能够在大国间周旋,就足以证明这个家族的主持者们的头脑和手腕之高明,联合起来之后所爆发地潜力当然更为巨大。 这次被家族派来炼狱城主持事物的代表列尔。克劳文虽然尽是庶出,却已经凭借自身的才华成功跻身于王国上等贵族的交际圈中,极受家族的器重,虽然苜蓿女士已经许久没有回到王都,但仍旧对此人有所风闻,这也是此人已经进入密林商会的关注名单中的缘故。 当下,苜蓿女士便让士兵将这个男人带到接待室,转身对南丁格尔说:“你是美杜沙于此地的代表,要和我一同过去看看吗?” 身着女仆服的南丁格尔微笑着摇摇头:“摩莱卡大人已经休息,在下必须继续关注战局发展,还请您替我向克劳文先生致歉。” 苜蓿夫人也明白此时战况地确不容有失,便点点头,只身出了指挥室。 “四叶草吗?”在苜蓿夫人地身影消失在房门外后,南丁格尔轻轻点了点红唇,柔柔地笑起来:“来得真快啊,我们的人还真是晚呢。” “来晚了还真是抱歉呢。”空气中倏然传来回答声。 南丁格尔猛然转头朝声音地方向望去。只见一阵风从门前吹过,空气中翻起点点涟漪,身穿华丽重甲地女仆出现在她的跟前。对方取下头盔,露出的娃娃脸上带着一副厌厌的表情,身高也不高,好似无论别人说什么都想要顶杠的叛逆期孩子,脑后挽起的发髻用女仆头布包着,怎么看都不像是战士,然而。这副打扮的确是秘密女仆部队的成员,而潜入此地时所展露的实力也证明了这一点。 “原来是你带队啊,米露达。”南丁格尔有点讶异地说,“你不是在南部执行任务吗?” “那都是几百年前地事情了?”米露达没好气地说。“任务结束后我就一直留在南镇,真是无聊死了,那个鬼地方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是飞来飞去的虫子。” “没办法,靠近雨林嘛,那么,和亚马逊的巫医玩耍有什么感想?”南丁格尔骄俏地背着手问道。 “说起来我就一肚子的火,那些人一天到晚就知道玩虫子。如果不注意一下,半夜里醒来就会发现身边到处都是虫子!”米露达回忆着在南镇地工作,一脸愤慨地举起手,好似要将假象的某人给掐死,“好不容易作弊才抽到回来的签,下一次我抗命也不要再到那个鬼地方去了!” “啊呀,你的胆子也开始大了呢,阿尔法姐姐会很不高兴的哦,她一直都想让你变成乖乖孩呢。” “我呸!去她个更年期的老女人。有本事就和我打一场,我要把她揍得满地找牙,然后再找二十五个男人干烂她!”米露达口出爆言,南丁格尔却不以为意地掩口轻笑。 “你真要那么做的话,小修利文会先把你干烂哦。” “什么?那个纯真开朗,有点气度。却是个富人家地不知江湖险恶和人间疾苦的公子哥见过那个臭女人了吗?” “一连串的形容词啊……看来你对他记忆深刻嘛,说起来,你这个青梅竹马离开他身边都好几年了,说不定他早就把你忘掉了呢。这几年有好多女人在他身边打转呢。” “唉唉,别说了,那个家伙如果敢忘记我,我就让他一辈子都尿裤子!”米露达拍拍额头说,“他现在怎样?没有我帮他洗尿布,是不是还半夜三更爬起来自己偷洗?” “放心放心。有大家在。他当然安然无事,不过这些月来。的确吃了点苦头,连身体都修补了好几次呢。” “混帐家伙!”米露达一脚踩在凳子上,怒气冲冲地举起小拳头:“是哪个不张眼的家伙敢欺负那个小屁孩?女的我要把她扒光掉在城门上,男的就扔进指尖法师的牢笼里戳菊花!” “你那里还真是偏僻啊,竟然还不知道吗?”南丁格尔朝水晶球抬了抬下巴:“诺,炼狱的家伙,一次是痛苦之王,还有一次是安达利尔地选民。” “黑寡妇伍德。布莱德?”米露达愕了愕:“那个女人已经背叛了吗?” “没错,干得还真不错,她和我们的协约已经完成了,立刻就开了一个大胆的玩笑,把小修利文耍得团团转。”南丁格尔说着,看到战场上出了点意外,便随手发了几个指示,再一次将仍旧持续的战场局势导向有利的方向。 “怎么不给她长点记性?”米露达追问道。 “她的手脚很麻利啊,单凭兰是无法吃定她地。” “啊,是吗……说起来,她也变聪明了嘛。”米露达咬着指甲,“兰圣宫那个不长进的家伙,还在呆在女仆卫队里耀武扬威吗?” “听说在小修利文进行第二次补完的时候向夫人大发雷霆,想要植入魔眼呢。”南丁格尔笑道。 “不行啦,那个家伙,还太嫩了。”米露达一副大人状地摆摆手,“然后呢?夫人没给她吧?” “嗯,找了个借口推回去了,不过她已经开始栽培下一代的总长,叫做鸠。我见过她,是个和她不一样的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呢,很努力,也很有天赋,总之可比她正常多了,阿尔法姐姐也十分满意,相信未来地女仆卫队会回归原来的样子。这样看来的话,兰马上就要加入我们了呢,如果她知道了阿尔法姐姐趁她不在地时候和小修利文碰面。一定会气到爆吧。” “是吗?似乎这些年来我们这支部队一直没有新血补入,她进来地话,以实力来看,应该是最末吧?我记得好像是五百三十五号?”米露达回忆着说。 “应该不是最末。大概在三字头的样子。”南丁格尔说,“而且,这次地候选一口气有了蛮多个。” “哦?夫人她……”米露达有点惊讶。 “没办法,新时代马上就要降临了,好苗子一个紧接一个地冒出来。”南丁格尔点着嘴唇,回忆着候选者名单上的名字:“艾莉、疤脸、芭、阿雅……哎,我没太注意。” “什么嘛。都是没听说过的家伙,希望性格不要太恶劣,至少懂得尊敬前辈才好。”米露达烦恼地搔搔脑袋:“我明明是九号,可是排在我后面尽是些个性超烂地家伙。” “你这话当着我的面说可不好,我可是十一号呢。”南丁格尔道。 “你这个家伙根本和其他人是半斤八两。”米露达哼了一声,摆过头去。 “嘻嘻,可是米露达你的确很可爱很好玩呀。”南丁格尔也不生气,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板起面孔肃然起来:“那么。寒暄就到这里为止。”她将左手放在胸口,向娃娃脸女仆施了队礼道:“请容许在下,十一号南丁格尔,向您报告当前的战况。” 娃娃脸地米露达也收起表情,肃容回礼:“在下九号米露达,请您详细说明当前的情况。” 在两名女仆交谈的时候。接待室里也有两人在就当前的情势进行磋商。 列文。克劳文是个年轻有为的男性,年龄还没到三十岁,留着一头柔软光亮的黑色中长发,脸型和五官轮廓十分柔和,并不向王国中大多数的男性那般深刻。 第168章 而他嘴角也时常挂着同样柔和地笑容,服饰的纹理十分简约,看上去十分利落。 “很高兴见到您平安无事,夫人。”他见到苜蓿夫人走进来,连忙起身施礼。密林商会一直是他们家族重要的合作对象。因此对待这位商会最前线的总负责人。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虽然早就听说过苜蓿夫人的名号,家中也有相关的画像。但是真正见到真人还是第一次碰面。列文以最谨慎的态度暗中打量这个手掌大权,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性。 密林商会是亚马逊自治领最大的商会,或者说,是整个亚马逊自治领唯一地官方商会。作为炼狱城分会的负责人,苜蓿夫人看上去十分年轻,拥有着亚马逊女人特有的修长健康的身躯,与其说是个商人,看上去更像是个战士。 不过实际的成绩证明,她拥有十分稳健的组织才能。 “很高兴在这个危急关头看到您,列文先生。”苜蓿夫人朝他点点头,然后两人落座。 “情况似乎很不妙地样子,就让我们先进入正题吧。”列文开门见山说,他看出这位女性的性格十分干脆。 果然,苜蓿夫人露出赞赏的神色。 “您也看到了,黑暗兽潮来得十分凶猛,不知道您带来了多少人手?我们需要尽快在关卡和炼狱城之间打开一条通路。” “我们这一批总共三百八十人,不过都是些出来历练的贵族子弟,能够立刻投入作战的恐怕……”列文顿了顿。 “有什么大来头的吗?我记得这次是由您带队吧,如今战况危急,当然,不会立刻投入作战,毕竟我们要聚集四万人才能够拥有相当的把握打通路线。” “是的,第八家族梅尔塔,第九家族丑角都有人在本队中,另外就是一些从属我等的贵族,其中有八十位大小姐……” “您在开玩笑吗?列文先生。”苜蓿夫人紧盯着他地眼睛:“你们是打着增援地旗号来的吧?一开始就没将战事考虑进去吗?” “实际上,痛苦之王地败退让大家都认为近期不可能再爆发太大的战事。”列文稍稍低下眼帘道。 苜蓿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她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年轻,当然知道这些人动着怎样的鬼念头。或许在痛苦之王败退后,的确有黑暗兽潮遭到打击,不可能在短期内爆发的传言。不过,以增援名义抵达的,恐怕都是在各个家族中有相当身份的主事者,若说全都手无缚鸡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地,但是,正因为目睹到兽潮的猛烈。才想暂时置身事外,一边保存实力,一边坐观事态的发展,试图找到机会在战事稍微缓和的时候一鸣惊人。逐步谋取这场战事地话语权。 另外,她得到的内线消息说,王国许多贵族有不稳的迹象,似乎不愿意看到美杜沙能够继续镇守炼狱城的样子。虽然在旧时代,各个国家贵族不得不抛弃身家归顺阿滋特克,不过在末日之战后,王国也被炼狱和堕落者们星星之火般的攻势拖住手脚。无法完全恢复元气,不得不依靠这些外国贵族带来的巨大能量,这也造成诸多限制变成一纸空文,只能任其慢慢做大。 实际上,野蛮人和亚马逊的自治领也是其中地一员,因此苜蓿夫人对这些同道中人的想法十分清楚。 现在,阿滋特克虽然通过各种政策意图加重民众对王族的认同感,而实际效果也十分显著,但这更遭到各个贵族的敌视。在经历了许久的积累后。众人似乎终于再也无法忍耐,设法打开局面,恢复往日的荣光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所采取的手段将是极为激烈的,因为扭转民意和摧毁民意的困难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当今地阿滋特克国王十分英明,但是这种英明让一直心有异心的异国贵族们感到太大的压力。他们根本看不到出了彻底摧毁后,再于废墟上重建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方法可以挽回过去的荣光。 虽然战事频繁,但是很多人仍旧从各种学者的研究报告,不宣之谜的炼金奇物成品以及堕落者们地力量中看到了“人类”的潜力,一旦阿滋特克找到办法缓过气来,就是他们的彻底败亡之日----很多人都相信,在阿滋特克现任国王的带领下,很可能在他未过世前就能找到这个方法。 因此。必须在那之前做点什么。 尽管王国原贵族对王族有水准以上的忠诚度。不过可惜的是,王国的原贵族数量要比迁移贵族少上许多。毕竟旧时代的阿滋特克王国只是一个中等大小的国家而已。阿滋特克地王族为了保护自己,无法放任他国地贵族们被屠戮殆尽,他们或许也意识到会有今天的麻烦,却不得不去做。也幸好他们这么做了,接纳了他国地大多数贵族,以“仁义”之名驾驭天下,否则当年人类会彻底消亡也说不定吧。 就像这些贵族们一个个企图制造风云际会的机遇,然后跳出王国的掌心,甚至取代王族一样,野蛮人和亚马逊也寻求着再次独立的机会。这次他们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相信就算独立出去后,也绝对不会被炼狱各个击破而灭亡----不过就是合纵和连横而已,在百年前,他们没有时间和准备,现在他们有了,而且是积蓄了百年的力量。 虽然情报很模糊,但是苜蓿夫人仍旧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所有的贵族都打着督战的正义号子,却坐视美杜沙这个原王国贵族,亦是如今唯一进入前十的原王国大贵族,伴随着炼狱城一起消失在地图上。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在炼狱大军入侵之际,用大义的名份划地自治,并大义凛然地指责美杜沙和阿滋特克王族的无能,已经失败并趋向灭亡的家伙是无法辩驳的。 尽管这是一种十分诱人的想法,但是苜蓿夫人,以及亚马逊的高层却有着另外的顾虑,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当内地的贵族们彼此合纵连横的时候,他们会接纳她们吗?因为风俗的不同,即便在现在,仍旧发生着强烈的于性别相关的观念冲突。 如果炼狱入侵造成亚马逊不得不向贵族们妥协,那将是比当前更为糟糕的情况,至少现在,亚马逊还是“自治领”。 就情势来看,向那个不利的方向发展的几率很大,那么,还不如一边与美杜沙继续合作,在对抗炼狱一事上博取好名声,一边另找机会徐徐图之。 实际上,就在前几天,从总部的来信中,苜蓿夫人得到了一丝模糊的预兆:那个机会很可能已经到来了。具体的情况她还不清楚,但若她的预兆没错,那么就必须保住炼狱城和美杜沙才行。 因此,苜蓿夫人对列文说道:“第八家族和第九家族本家的人可以除外,其余人,必须在积累够兵力后参与行动,身为王国的一员,他们有义务排除万难,参与这次的战事,否则我将以怯战的名义,将他们交给军事仲裁委员会。” 列文的眼瞳猛地收缩起来。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五章狂者 “您是认真的吗?”他抬起头和苜蓿夫人锐利的目光对视着:“交给军事仲裁委员会是相当严重的惩罚,我觉得,没有相当的实力,参与这种程度的战事也是白搭枉死,我们不是一直倡导让无力作战的平民退回大后方的方针吗?” “平民没有地位也没有荣誉,按照贵族法,既然是贵族,本来就应该学好各种技能和本领,在这种时候身先士卒。如果他们没有准备好,可以让国王陛下削去他们的贵族头衔。” “太强人所难了,苜蓿夫人。”列文苦笑起来:“我们不过才三百多人,对于四万人而言无异于沧海一粟,等待三万六千人和等待四万人的时间是一样的,我不认为在拥有充沛军力的情况下,让非军人进入战场是正确的决定。当然,一旦军队无法支撑下去时,所有贵族都应该动员起来。但是,您看,现在驻扎在末日荒野的一共才九万军队,我们还有一百多万没有动员呢,而他们将会在三天之内陆续归入您的麾下,我不认为您有足够的理由动用那些贵族少爷和小姐。” “若是常规战争的确如此,只可惜时不待我,我想你应该到天台上亲眼确认一下炼狱城的情况,你会知道,我有充分的理由。”苜蓿夫人站起来道:“那么,你们就先好好休息一阵吧,但请谨记,现在可不是和平观光的时候,若有违反戒严规定者必将按照军法处置。” 列文苦笑起来,站起身和苜蓿夫人告别。 “您真是丢给了我一项苦差事啊。”他临走时如此说道。 当黎明降临的时候,死气化成的雾气更加浓重了。因为阳光地缘故,飞行怪物们都降低了高度,深深潜入死雾的范围。晴空和雾色的界限变得十分清晰,寻常的雾气通常越靠近边缘就越是稀薄色浅,然而这片笼罩了炼狱城的浓雾却打从边缘开始就是极为深重的死灰色,阳光照在上面,就丧失了穿透力,气蔫蔫地在表面滑动游走,从高远的天际看下来。就好似一块光滑的蛋壳。 越往雾的深处,就越是昏暗,当太阳完全升起来时,炼狱城和末日关就连黎明时地那一丝亮色也失去了。这片地区再一次遁入抑郁的沉暗之中。 因为炼狱城吸引了大部分炼狱怪物们的注意力,关卡处的战斗激烈程度始终维持在相同地波段上,经过一个夜晚后,这种攻防正逐渐变成一种惰性。战斗指挥官摩莱卡有些皱眉,他当然知道这种惰性会削弱众人的警觉心和反应,但这是枯燥的战争必不可免的现象,而且。在毫无停歇的战争中还要时刻紧绷精神,无论精力多么充沛的人也受不了。 第169章 为了尽量别让手下在变得浑浑噩噩后死去,他开始按照当前逐渐稳定下来的情况制作详细地轮值表,每三次轮换之后,他必须一一喝斥他们,给他们浇一浇冷水。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根治的方法,一旦士兵们对他的喝斥也习惯起来时,那么这个方法也就失效了。 摩莱卡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不知道这种攻势特点是基于一种偶然。一种本能,还是炼狱怪物们已经聪明到懂得运用疲兵计了,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黑暗兽潮的怪物们看似比平时还疯狂,但往往在接战的时候表现出不同以往的狡诈。 正思考着,房门被人敲了三下。声音的大小和间隔全都相同,听来有一种规整韵律感,令人不由得联想到敲门人恭谨守礼的样子。在这个关卡里给人这种印象的人并不多,摩莱卡一边猜想来者地身份,一边说:“门没锁,进来。” 房门打开后。和他所想地一样。来自美杜沙家地南丁格尔走了进来。虽然她身着和这个关卡格格不入地女仆服。就地位来说。也地确是一个女仆。但此时地身份却是美杜沙家地代表。会让女仆担任各种正式重要地职务地家族。也就美杜沙一家了。据说她来自女妖塔地女仆卫队。深受总队长兰圣宫地器重。不过那种温婉成熟地气质。怎么看都不想是负责打打杀杀地料。 “有什么事吗?南丁格尔小姐。”虽然对方只是女仆。但毕竟是一个大贵族地代表。摩莱卡地态度十分恭谨。起身迎接她地到来。 同样地。南丁格尔也从来不称呼摩莱卡地官名。 “摩莱卡先生。我家地增援已经抵达。希望取得过关许可。” 摩莱卡闻言心中顿时一喜。但同时也有些困惑。除了由四叶草率领地那批人。他并没有得到其他援军抵达地报告。就算对方并不打算大张旗鼓。但是要深入关后支援炼狱城。人手想当然不是小数。如此一来要掩人耳目是极为困难地。何况自己还是这个关隘地最高总指挥。 “你们来了多少人?”他问道。 “一百二十人。”南丁格尔报出了让摩莱卡大吃一惊的数字。 男人倏然站起来,脸色连变:“你在捉弄我吗?南丁格尔女士,这个玩笑可不好。” “不,如果造成您这样的想法,是我的不对,不过人数的确是一百二十人,也是我家研判情势后才做出的决定。”南丁格尔也不着恼,微笑的眼睛轻轻眯着。 “你也看到那些炼狱怪物的数量了,现在炼狱城被围得像个铁桶似的,消息根本传不出来。你们在外地的机构并没有亲眼审视过情形,就自以为了解地做出判断吗?我不觉得我在发疯,而你也是,一百二十人根本连牙缝都不够塞。”摩莱卡严厉地说,接着顿了顿,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这也是承受了太大压力的缘故。毕竟他并不是听从长官命令战斗的战士,而是发号施令地最高指挥。 南丁格尔并没有说话,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冷静下来坐回位置上,才道:“请无须用普通军队的战斗力在衡量吾等的力量,一百二十人,即便是我,也已经感到绰绰有余。并不需要您负上任何责任,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换句话来说。既然我们有这样的信心,那么您又何尝不能尝试一下呢?一百二十人对您来说,即便全部死亡也无所谓吧。” 最后那句倒是实话,摩莱卡所有反对的基础都构建在“美杜沙”三个字上。如果对方具备如此强烈的意愿,且做出无须担负失职责任的申明的话,让她们去试试水也不错。虽然这么说很荒谬,但如果真能够凭借一百二十人打通要道,那无疑在舆论和实际情况上,都要比继续等待援军好得多。 想到这里,摩莱卡也是个有决断力的人。便不再迟疑,立刻拿出通关协议,并起草了一些临时条款。“如果你坚持地话……”他将笔和协议推到桌前。 南丁格尔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并盖上美杜沙家族的信印,将自己的那一份收了起来。 “说起来……也都是女仆吗?”摩莱卡将协议放进抽屉,有点好奇地问了一下。 “美杜沙地特色,不是吗?”南丁格尔笑了笑。 “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清晨,因为人数不多,而且也没什么身份。就没通知您。” “啊,你这么说,我倒是很好奇呢。”摩莱卡忽然问了一句:“你也要随同她们一起离开吗?” “是的,您知道,我作为代表来这儿并没有考虑到会在战争爆发时担任指挥方面的职务。虽然是临时接手,但也已经越权。而且就地位来说,也不适合以代表的身份主持未来的事务,这次回到炼狱城,便是为了交接职务。”南丁格尔回答时没有丝毫犹豫。 的确,若管理关隘地最高层,以及负责接待未来身份越来越高的援军们的家族代表,仅仅是一个女仆的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虽然有的人大概知道美杜沙家的情况,常驻末日荒野的同僚也不会介意。但也有很多人对这种情况不以为然。甚至认为以女仆的身份出任代表是对自己的侮辱。 因此,美杜沙在外地地机构在明面上并不是以女仆的身份来主持。而是另有相应地位的人选。 不过,摩莱卡在炼狱城也呆了十几年,却从没听说过女妖塔里除了蛇发者、最高夫人、管家和女仆外,还有其他什么人。 在如此沉闷却邻近死亡的战争中,能够听到这么个趣事,也可以换换心情。 当下,摩莱卡问道:“难道要城主大人亲来吗?” 其实,这个问题即便答案是肯定的,也不足为奇,毕竟蛇发者的身份对美杜沙和炼狱城来说都十分重要。如果他能够撤到后方地话,安全自然有更大的保障。虽然在公开的报告中,那位十三岁的男孩曾经击退了痛苦之王,但只要仔细想想就能确定,那次战斗的运气成份肯定十分之大,不过战争中可不能总是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上。 “不,在确认战况稳定之前,小主人会继续留在最前线与炼狱作战。这是我美杜沙家自古以来的家风,也是我们之所以立世的基础,这点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改变。”南丁格尔微笑道。 摩莱卡点点头,这样也好,就算是为了纂夺人心而作战,也总比那些为了私欲而怯战的自私贵族好得多,至少两者在大义和士气上能够起到的效果截然不同。身为一名以战斗为职业,以战争和杀戮为生存基础地战士,当然希望首领是前者。 为了私欲也没关系,有大义更好,但没有也没关系。但如果不去战斗,不为战斗献上最后一滴血,那么就不能称之为战士,摩莱卡一向是这么认为地,因此,他从来不称呼退伍还乡的人为战士。直到他们重新披盔戴甲,重入战场。 在炼狱城中,有这种思想地人相当多,这也是炼狱城守军地战斗力在王国军团中屈指可数的原因之一,不过同时也因此遭到一些人的恶感。 “那么,能否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摩莱卡问道。 “抱歉,我也不能确定。”南丁格尔说。 摩莱卡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难道说女妖塔里这样的人选还有很多吗? 南丁格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摩莱卡大人您忘记了吗?就算是家族的代表。但也不一定是要本家的人啊,只要得到小主人的认同就行了,这一点在家族史上有许多先例,因此不足为奇。这么一来。炼狱城内可以选择地人就很多了。” “啊……这个,是,是啊,没错,是这样。”摩莱卡咂了咂嘴巴,无话可说。这种做法也是在其他贵族中十分少见,而在大贵族中完全没有过的特例。还是美杜沙家被恶意戏称为土包子、粗鲁人和滑稽者的证据。不过,自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已经很久了,所以他都快要忘记这样地情况了。 而且,就实际操作而言,只要有点常识的人就能一眼看到其中的不妥,不过,美杜沙家史上,似乎真没有利益被非本家代表损害的情况,真是不可思议。该说是蛇发者一向有识人之能呢?还是有别的什么手段? 摩莱卡摸着下巴。 “不过。我想,大概夫人会亲来吧。”南丁格尔忽然开口,立刻将男人吓了一大跳。 他愕了愕,一脸呆滞,自从嫁给上代蛇发者后就一直隐居塔内的那位白夫人要出来?这就像远古大爆炸一样震撼人心,他的脑子根本转不起来。 在他回过神前。南丁格尔已经朝他躬身,说:“那么,接下来地一切就有劳您了,在下告退。”便自顾自走了出去。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摩莱卡回过神来,摇头苦笑,再次拿起那张协议书看了看。 入夜时分,由米露达和南丁格尔率领的秘密部队离开末日关隘,以一种诡秘且迅如闪电的姿态闯入炼狱怪物群中。这段路对关隘守军来说还是十分难行的。虽然流入此地的怪物数量比起被炼狱城堵住的那批要少得多。但比起正常状况,无论数量还是战斗力都要强大了几十倍。即便如此。秘密部队的行动仍旧没有被末日关隘的观察哨所捕获,她们就好似穿梭在恶兽群中的毒蛇,悄悄从大多数者地眼皮底下穿过,即便有避免不了战斗的地方,也以一种同光合尘的方式混淆在炼狱怪物的自相残杀中。 在她们抵达炼狱城前,修利文已经开始推断外援抵达的时间,当然,他并没有料到来者竟然是不属于自己管辖的秘密卫队,因此,推算地结果和末日关隘另外两名主事者十分相近。 第170章 他当然确定本城不会沦陷,但是增援抵达至少要在五天之后。 孤城的日子十分难熬,从昨夜开始直到现在,炼狱城守军已经战死了五千人,并且,随着大家的疲累,这个数量还会以加速度增长。少年看了一眼桌前的钟摆,现在已经是晚上七时了,随着黑夜的降临,炼狱之力会愈加强大,而兽潮的攻势也会愈加凶猛。 好消息是,城中受损并不大,虽然也出现了平民死者,但是数量并不多。按照现在的情况来推断,在援军抵达前,完全可以将平民的死伤率压制在一成以下。当下的军人和战士死了多少都没有关系,只要平民还活着,士气就不会崩溃,就还有继续战斗地潜力。 虽然理论上大家都想要为自己地生命而战,不过这种说法太过理性,无论从实际情况还是从战争史上来判断,若只是为自己而战的话,大部分人都会产生惰性,因为看不到希望便半途而废,但如果是为了他人乃至爱人地话,就算是死也要榨干自己最后一份潜力,这种感性为主的特质才是人性的本质啊。 因此,在修利文看来,从最开始经营这个城堡的时候,就决定将军队本地化实在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兽潮战事并不需要他直接参与,毕竟城主负责的是政务,每个一个时辰就会有十几份关于后勤的报告呈上。这些报告在呈上前已经将建议付上,因此修利文基本上只需要确认是否执行而已,这种活儿比平时简单多了,而且因为被围困的缘故,报告数量也只有平时的十分之一,这让修利文一下子变得空闲起来。 这样看来,这次战争似乎也并不全是坏事。 修利文将最后一份报告交给玛利亚,让她送出去,自己来到窗边,撂来窗帘,望着灵光闪烁的天空。整个城市黑压压一片,萤火虫般的灯光轻轻跃动,天际绽放的光芒,好似整个城堡又回到了一个月前,而那个电蛇盘亘的天空倏然间倾轧在不足三百米的顶上。 因为女妖塔的隔音性相当好,因此只要不打开窗户,就无法听见外界轰鸣的爆炸声和惨叫声,血沫横飞的场景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真是令人压抑的景象。 修利文叹了口气,将窗帘重新拉上。浴室的水声停下来,基丽顶着毛巾,舒展着赤裸的身体走出来。虽然下战场已经有一个多小时,可是身上的煞气仍旧无法收敛,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从身上新旧的伤痕中散发出来,她的眉宇间有些疲惫,但是眼神却绽放着兴奋的光芒。 “真爽,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畅快了。”她将自己摔在修利文宽畅柔软的大床上,大声叹道。 “是不是干得太过火了?”修利文走到她身边坐下,手指在她的伤痕上游走,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么煞气凌人的基丽,他心中就升起一股热焰。 基丽揽过少年的腰,猛然和他换了个位置,自上而下地压着他,大掌伸进他的衣衫中游走。 “不这样的话怎么叫做战争?无论是一对一的高手对决,还是碾压敌人,都不能产生这样的快感。当你意识到面前弱小的敌人将会在下一刻将你堆死的时候,那种恐惧和兴奋让我的这里都湿了。”女人张开大腿,让他看那私秘的地方,然后咬着他的耳朵说:“来吧,我的小可爱,来好好疼爱一下我,让我的魂儿飞到天堂里。” 说完,她便用力撕开修利文的衣裤。少年已然苏醒的欲望让女人更为兴奋,以一种暴虐的姿态和架势将其吞下。 激情持续到半夜,两人并不感到疲累,但无论身心都已经满足。修利文躺在基丽健壮的身躯上,枕着那对高耸的胸部,不时捉弄一番,基丽也不管他,却没有睡意,睁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 她的心情无比的放松,有一种柔和的充实感,惨烈的战争就好像在她心中塞满坚硬的泥块,而战斗与爱人的激情,则是往其中注入水分。坚硬的泥块由此变成湿润的泥土,而生命的嫩芽则于其中长了出来。那是一种充实、看顾、满足和成长的美妙,就像农民在荒野中开辟了沃土,育成作物,并期待收割的心情。 这种心情之美妙是她无法脱离战争的原因之一,她已经深深地患上了战斗的毒瘾。 而修利文,是无法了解这样的心情的,因此,对于“是不是太过了”的问题,基丽并没有回答。 “你在想什么?”修利文问道。 “我在想,我什么时候会死去。”基丽说。 “你一定不会死的。”少年如此说道。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六章针峰 米莱蒂从屋前的影子中浮了起来,她跪在地上,双手支地,血沫不断从口角溢出来,身上的甲束也破破烂烂,被划破后又被灼烧的伤口看上去狰狞可怖,显得十分狼狈。虽然伤势严重,但也并没有危急到性命。炼狱怪物在四周肆虐,却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的样子。她踉跄地爬起来,用力推门而入,然后靠着门背又滑坐到地上。 没想到仅仅是开关门,就将仅有的气力也给消耗掉了,堂堂一名刺客大师竟然沦落到这般惨状,她苦笑而自嘲地摇摇头。 虽然两败俱伤的战果有些出乎预料,那个天界的代表平时看上去一幅拘谨有礼的样子,没想到战斗起来完全就是一名狂战士的套路,不过既然对方也是大师,那么这个结果倒也可以接受。尽管在第一次和共济会的其它巨头碰面时,就觉得这个男人以及那位黑寡妇十分难缠,不过难缠到这样还是令人感到不愉快。 他似乎将那些信徒种子看得比炼狱城的阴谋事业更为重要,这次双方打出了火气,将一切都豁了出去,再也没有余力再搞小动作了。米莱蒂想,得赶紧出城才行,战争爆发之后,大师级的人物将会源源不断地出现,而自己受了重伤,剩下的实力无可依凭,被人趁火打劫就麻烦透了。 这个念头一浮现便再也挥之不去,不过现在这个状态是没办法逃出关卡的,她暂时还得躲在房子里休养几天。 女人深呼吸了几下,重新站起来。虽然还有些摇摇欲坠,但要发布一些命令还来得及。她需要考虑的是,要让本城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组织迁离呢,还是原地潜伏下去?虽然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保存这个临时组织,不过组织发展时所爆发出来地潜力出乎意料的喜人,她如今有点儿舍不得将这个无意中打下的基业放弃。 当然,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她是决计不会再留下来的,而无论离去还是潜伏,都无可避免让士气大为衰落,她的影响力也将受到相当沉重的打击。 即便如此,这个结构已经趋向完整地组织真有保留下来的必要吗?她静静地思略着。***** 忽然,气流中出现一些不和谐的紊乱。尽管身负重伤,但感知的敏锐并没有下降,米莱蒂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一闪而逝的乱流方向,右手从书桌背面轻轻抓住了备用的匕首。她没有考虑立刻逃跑,尽管窗户就在自己身后,毕竟若只是自己虚惊一场,那大可不必,即便真有敌人来袭。也铁定是打好了如意算盘,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投降比较好,决计逃不掉的。 拿起匕首,只是为了让自己保持镇定,试图抓住偶然的运气而已。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然后房门被人敲响。 很又节奏地敲门声,停了一阵后。有是另一个节奏,如此换了四次,米莱蒂眯起眼睛,这是自己所组建的临时刺客组织的接头暗号。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能不对次报以恶意的怀疑。 对方没有再敲门,米莱蒂想了想,将呼吸调整好,走上前去将门打开。 浓郁的杀气和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如同寒日中的暴风雪一般。米莱蒂霎时间向后跃去,但意想中地攻击没有来临,门外那个组织的成员定定站在门外,气氛有点儿诡异。 米莱蒂定睛瞧去,门外之人全身罩在连帽斗篷中,斗篷的胸口有一黑色羽翼的标志,显得有些死气和阴森,那是组织中的高级刺客没错。她皱了皱眉头,虽然这家伙的出现给人不好的感觉。但她下意识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地敌人。 那么之前那股的杀意和血腥究竟是……?念头还没在米莱蒂的脑子里转完,门前那人便直挺挺倒了进来。全身僵直地摔在地上,没半点动静。 兜帽散开,露出一头的金发,看上去似乎是个有点姿色的女人,在她的背后,被重武器砍出的一道伤痕触目惊心,仍在地流血。 米莱蒂的目光忽然凝固了,然后就像是被万钧岩石压着般,慢慢地抬起来。 门外还站着一个身影,同样遮住全身的连帽斗篷,可是那斗篷地底子如雪一般白,繁密地纹饰着绿藤状的花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被捆束在一丛绿荆中。\\ 一个闻名已久却从未真正见过的名字闪过她的脑际----常青藤。 她立刻将匕首拦在身前,尽可能调动残余的力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对方对她的戒备视若无睹,不过米莱蒂觉得那张被笼罩在阴影中的面庞在冷笑,之前受到伤势的影响,所以迟钝了一些,但她现在已经回味过来了,这种压迫力----对方也是一名大师。一名状态正佳地大师要对付一个受了重伤地大师,若没有特别的情况,当然是手到擒来。 对方迈步踏进房子里,落脚处,死去地高级刺客的尸体顿时变成干尸,然后化成灰烬。 实在是诡异绝伦的力量,即便是堕落天使艾祖奥的眷顾者,米莱蒂也从没见过这种力量曾经在人类的身上出现过。 第171章 若是炼狱的家伙和堕落者……倒是有近似的情况。 这一向是被人们认为邪恶的力量。 “我倒不知道,常青藤里还有堕落者的吗?”米莱蒂逞口舌道。 “这是秘密哟。”接口声是在她的身后响起的。米莱蒂转头望去,原来之前感到的气流紊乱并不是错觉,在那个地方----门角的阴影中走出另一位常青藤。 而且,又是一位大师。 炼狱城里什么时候出现了那么多大师了?米莱蒂苦笑地叹了一口气,美杜沙家一直不显山不显水的。虽然法力级巅峰的守卫者很多,但在明面地报告上,只有坐镇女妖塔中的那位女仆长才是大师。尽管也考虑过不太可信,不过这年头大师可是罕见得很,即便真的只有一位大师也不足为奇,而且在新神发展的早期,能够拿的出手的强者也不多。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亲身上阵才行。 “你们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她问到。\\ “就算是在炼狱入侵地时候,如果连两名大师级的人物对战都无法察觉的话,那是不是太不中用了一点呢?”仍旧时阴影中的来人作答,伫立门口者带着一种沉默压抑的气质。 米莱蒂举起手,两人俱没有多余的动作,顿了顿,她将匕首倒转,扔到了桌子上。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姿势,她的确不大算再做徒劳地抵抗了。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会审时度势呢。”两人走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挟持住双臂,但动作并不粗暴,看上去只要她乖乖的,就不会给她苦头吃的样子。 “要带我去哪里?”米莱蒂一边走一边问道。 “女妖塔。” “你们是常青藤吧。不打算将我带回总部吗?” “不,我们对你没有兴趣,只是你坏了蛇发者的兴致,所以究竟要如何发落,由蛇发者本人裁定。”常青藤说着,顿了顿,转言道:“不过。我想你等下要见面的,是女妖塔最高层的那位才对。” 米莱蒂顿时大吃一惊,转移到蛇发者手中还在她地预料中,但是和那个女人碰面则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自从那位夫人进入女妖塔后,能够再见她的人还没听说过,一直保持着超然神秘的姿态,因此也有谣言说,美杜沙家明面的蛇发者只是个幌子,实际上。那个女人以极高的手腕暗中接管了整个家族。 毕竟她在出嫁之前所展现出的才华、性情和人脉关系,都无法让人觉得她会彻底平庸下去。她在嫁人之后发生的一百八十度转变,只是让了解她地人更确认她在暗地里做着些什么,这几年美杜沙能够挤入王国十大贵族之末,理当是她出了大力。 如果对手是这位神秘的最高夫人的话,那么自己的失败也不是无法原谅的吧。米莱蒂心中好过了一些,尽管这位夫人的插手的确让她感到意外,她还以为只要不动蛇发者的性命……不,就算杀死蛇发者也没关系。****那位夫人都不会有所动作的。毕竟,她给人地印象就是要杀死所有的蛇发者。然后自己树立傀儡,于暗中执掌大权。 因此,只是针对蛇发者的行为,应当不会受到太过的关注,也因为如此判断着,她才不打算直接参与炼狱城和美杜沙家族的倾毁计划,而只进行暗杀任务。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觉得现在的结果证明了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狄更斯那个家伙想必比自己惨多了吧。 “狄更斯呢?”她问道。 “大概已经逃走了吧,他身边的人手可比你强得多,如果只是法力级巅峰地话,就算派上一支小队也是无法将他抓住地,不过伍德夫人刚给我们添了一些乱子,我们也无法派出更多的人手了。”常青藤倒是对这些事情直言不讳,不过,这也证明了她们并不害怕自己地状态被敌对者把握到。 这句话里究竟有多少可信的事实呢?米莱蒂在心中皱了皱眉头。 “那家伙的破坏力可比我大得多,你们这次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她说。 “很遗憾,我们只是战士,利益得失自然有上面的人来考量。”常青藤如此说到。 与此同时,狄更斯正在十名法力级巅峰的战士的簇拥下逃往下水道的入口。炼狱城的下水道四通八达,宛如迷宫一般,并不是每条路径都彼此连通的。他所掌握的这条道路因为塌方和水淹而被从整体上分割出来,必须从特定的入口才能进入。狄更斯明白继续逗留城中的危险,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够做的一切,更重要地是。虽然和堕落天使的眷顾者两败俱伤,但毕竟保住了信仰的种子。这一切足够成为让自己更上一个台阶的资历和成就。 何况,他并没有下令停止最后的计划,也不打算撤离那些执行计划的人员,如果他们能够醒悟过来自己已经被抛弃,或者因为没人主持,而被女妖塔一网打尽。那就算自己不走运。但是,成功的几率仍旧不小。\\\ 现在已经没有再逗留下去地理由了。 城中一片混乱,狄更斯一行人混迹在和侵入城内的炼狱怪物作战的人群中,并不十分显眼。因为带着天敌的气息,炼狱怪物对他们的进攻尤为猛烈,这更是绝佳的保护色,不少战士将他当成本城来不及逃离的贵族,一路为其清扫道路。 在途中他碰到了共济会的另一名主持者米卢休斯。两人眼神交错,但迅即各自离开,虽然联盟已经分裂,但现在是各自扫雪地时候。米卢休斯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黑暗兽潮的阀门,但这种行为不可能保密太久,一旦月石区的部队回到炼狱城仔细回味。就会找到蛛丝马迹,因此他同样不敢逗留。 尽管狄更斯不知道这个阴沉的男人究竟有什么离开的手段,不过好奇心在这个时候出现是不合时宜的。 一边埋头快步走着,狄更斯一边思考着未来地道路,这个几近中年的年轻人正是澎湃的激情和沉淀的理性完美接合的年纪,那种冷静却拥有活力的领袖气息让人不由得感到敬服。十名战士护卫在他的身边,被这种镇定自若地气质所感染。冷静而又凶猛地挥舞招式,陆续将扑上来的炼狱怪物们击退,其所展现出的技艺令有目共睹之人都暗自赞叹。 在拐入繁华不再的内城西区后,怪物的数量骤减下来,而帮忙的人手也相继退去。昏暗的街道如此冷清,冷风卷走地上的屑碎,没有一丝活力,但又不缺乏活动的气息,甚至能够感受到从角落和阴暗中投来地视线。 真是个幽灵的街区。 狄更斯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朝四周的房屋一扫,那些视线立刻缩了回去。虽然时间紧迫,但他毫不惊慌,在他想来,这种时候,即便是美杜沙家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反应过来,何况还得分兵两头追赶自己和米莱蒂。 事实很明显,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手。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落下,屋顶上立刻有一些异样的情况引起了一行人的注意。他们顿下脚步。四周的房顶随着转身在视野中打转。虽然没有看见任何不妥,战士们又催促他继续前进。但是狄更斯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下一刻,一种想法闪过男人的脑际----缓兵计和疑兵计?此时追赶上来地最可能是美杜沙地人,可是她们并没有足够的人手,便故作神秘来迷惑自己地判断? 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狄更斯挥手边走,再不迟疑,就算被她们掉住尾巴也没关系,只要自己能够将她们的援兵落下一段距离,那么即便那条通道被人挖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他是决计不会再回到这个城市来了。 不仅是没有必要,而且,在这次战争过去后,它是否存在还是个问题。 又往前行了一条岔道,转过转角后就看到了那个入口,下水道的铁盖看上去被严严实实地用铁钉封在地面上,但狄更斯知道,那些钉子早在五十多年前就被替换,盖子和铁钉都是经过伪装的炼金物品,目的就是为了持续探测通路,而这么多年来,它一直没有反馈回被人打开,以及内部阻塞的信息。 距离入口还有二十步,一把大剑猛然从高处砸在一行人的身前,法力风暴从剑身爆发,碎石乱射,吹得诸人不得不眯起眼睛,挡住身前。在一切平息后,狄更斯心中一紧,他看到了那把大剑的长柄竟然连着剑刃,剑身贯穿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尸身。 正是引爆黑暗兽潮的罪魁祸首米卢休斯。 这家伙的死相极惨,身体的伤口看上去只有被贯穿的胸腹,但这绝对不是真正的死因。脸上的五官和肢体完全扭曲起来,给人一种扭曲恐怖的印象,五官慢慢溢出红色和白色的液体,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觉得杀人者的手段凶残至极。 几乎是在看到尸身的同一时间,杀人者的名字便浮现在狄更斯的脑海里。 “啧!”他咬牙啐了一声:“是鬼畜王,这么快就跑回来了吗?” 虽然没有直接交手过,而且自己也是大师级的高手,但是狄更斯还是对这个名号十分忌惮,因为那个女人比他成名更早,凶名赫赫。 “真是的,身为大师级的高手,进来出去都不打声招呼就罢了,大张旗鼓地办事后竟然还想销声匿迹,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吗?”声音在巷道中回荡,却奇异地没有在巷道外泄露半分。 在哪?身负重伤的狄更斯无法用感知锁定对方的位置,只能和手下一道原地望顾,用视线探向任何可疑的地方。 毫无征兆的,在两侧的房顶上倏然出现了两名刺客。一者是男性,穿着灰白色的刺客风衣,双手插在口袋中,虽然垂头看下来,可是风中凌乱的长发让他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冷地毫无人性;另一者是女性,留着一头短发,遮住下半张脸的金属面具后,有一条直抵眼角的疤痕,她身穿轻质的皮甲,插满飞刀的皮带和腰间的匕首毫无掩饰地亮了出来,双手抱胸以一种俾倪的姿态斜视一行人。 第172章 看到两人的一刻,狄更斯立刻敏锐地嗅到了两人之间并不和谐的气息,说是战友,更不如说是猎杀同一个目标的竞争者。 不过这两人都不是先前发话的那位大师,虽然有着法力级顶峰的实力,但是狄更斯有自信凭借重伤的身体在二十招内击杀两人。 “那么,你们谁在我干掉妨碍者之前取得这个家伙的头颅,谁就是胜者,如何?”鬼畜王兰的声音从一行人身后传来。 所有人回身望去,只见一位腰挎两百多公尺的异形长剑的女仆从巷角走出来。她身上的女仆服还没有洗去一路的风尘,上面的血、破损和脏渍任谁都看得出她刚经历了一番苦战。但是,就算衣物脏破,那种傲然的仪态仍旧不见有损半分,更甚者,一股疯狂的杀意如若实质般,卷起沙尘的波涛冲过诸人的身边。十名法力级巅峰的护卫完全看不清那张在杀气氤氲中的面孔,只有一道如同死骸状的怪异笑容裂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美杜沙家名义上最强战斗女仆兰圣宫参上,杀戮和血腥的风于所有人的心中刮响。 狄更斯知道,自己正面临着此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七章悬殊 狄更斯解下身后剑匣的时候,无影者和疤脸已经跃下来拦在前方,要进入下水道的入口必须闯过两人的夹击。不过事至如今,倒也不是什么机会也没有,自己虽然重伤,但需要对付的不过是具有强烈竞争意识的两名法力级巅峰的刺客,而鬼畜王兰却要应付十名完好无损,精诚合作的法力级巅峰护卫。 从这种旗鼓相当的阵势判断,如果对方不是自大的话,那就是意在拖延时间了。 狄更斯拔出长剑,磷火一般,给人一种纯洁而忧伤的光屑从剑身上飘落下来。无影者和疤脸脸色十分凝重,一人弹出臂刃,一人拔出匕首,俱都严阵以待。两人都没有抢先发动攻击,毕竟面对的敌人虽然重伤,但仍旧是大师级的人物,而且,他的情况有些古怪。 在那把宽厚的长剑亮相后,狄更斯的气势猛然攀升,这才流露出大师的风范,不过那种忽然出现的压迫感倒有三分之二是来自那把剑上。而且,那剑上的魔纹不是金色的,不是蓝色的,也不是大师专有的绿色法力武装,金色中夹杂了银白,显得有些发暗,隐隐呈现出紫色。 狄更斯双手持剑,斜摆至身后,作出大力挥砍的姿势,白色的磷光更加汹涌地喷出来,在剑锷处形成一双白色的羽翼。无影者和疤脸的心中同时警钟大作,双双朝一边跃开。与此同时,狄更斯挥剑,白羽飞散,化作数不清的流火状的气弹四下溅射开来。 一大片洒向前方,一大片洒向身后,各种角度俱全,将天地都笼罩其中。尽管那气弹似火,但却十分寒冷。眨眼间空气中就凝成寒霜浓雾,人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神圣冰冻冲击!狄更斯一出手就用上了晋升大师后才钻研出来的复合技能,和普通骑士发出的气弹不同,因为拥有天界之力的特性,又有暗金级强化武器的加持。每一枚气弹所具有的威力都是一般气弹地十倍。 虽然神圣冰冻气弹的数量极多,而且轨道凌乱,但射向身后的都好似张了眼睛般纷纷让开那十名护卫,直接扑向兰圣宫。来的正好,兰圣宫本来就打算试探一下天界之力,因此不躲不闪,连剑也没有出鞘,直接迎着这股气弹挥了过去,在身前布下一道无形的气墙----“庇护所”。 这是相当高级地骑士防御技能。如果不是骑士,且不是遵守骑士最古老的作战理念“防御专精”的正统派骑士,是很难自行修炼出来的。以残忍犀利的进攻闻名的鬼畜王兰能够拥有这项技能。可以说出乎许多人的预料,在早期能够创下诺大的威名,这个出其不意的高强防御可谓是居功甚伟。 神圣冰冻气弹和庇护所之墙撞在一起,纷纷湮灭,所爆发出来地寒劲瞬间提升数倍,无形的气墙也在一片晶莹的白色中显露出来。冻结地地方变得脆弱,被陆续袭来的气弹穿透,呼吸间,兰圣宫就感到庇护所坚实的气墙被连续钻透数层。在最后只剩一指宽时,才变成强弩之末。 兰圣宫第二次挥剑,将余下的气弹打散,四周整个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白茫中。 真是强大地招式。既然能够控制方向。那么就可以将攻击群体目标变成攻击单一目标。而且其威力不仅在于直接地攻击力。更有迷惑视线地辅助功效。兰圣宫地嘴角绽出笑容。稍稍压低了身子。右手扶在剑柄上。作出拔刀地姿势。 礼尚往来才是正理。 白茫中有十个身影分从上下左右跃了出来。朝女人发出技能。无论是空间位置。出手地时间。还是技能地选择都十分严密默契。气势惊人。 而另一方。在茫茫地冷雾中。空气忽然再一凝。强大地存在感和压迫感毫不掩饰地喷涌出来。令借助地形躲开冻气弹地无影者和疤脸两人心中一震。来了。微妙地预感在疤脸脑间闪过。这股暴风雨前地压抑是何等熟悉。在一个月前。自己就是在这种压迫感下瞬间被击杀地。唯一不同地地方就在于。当时自己面对地敌人像是食物链地上层。而此时。这种针对性地力量。\\\\更像是命中地天敌。 一道模糊地白影倏然出现在她地身后。疤脸丝毫没有犹豫。身形急退。直直撞进来者地怀中。手中地匕首毫无畏惧地割向对方地人头。虽然受到地影响程度是相近地。但疤脸采取了与一个月前截然不同地行动。 以攻对攻。 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而且出手也晚了一线,但女刺客全身上下散发出决死的意志。截然不同的选择造成了截然不同的结果,全力的攻击和微妙的闪避让她浑身飙出无数道血口,但每一道距离要害都差了一线,而对方身上也骤然闪烁几道火花。 两道影子在浓雾中交错回旋,浓雾被搅成一团漩涡,不断被飞溅出的血色染红。就在对攻最为浓烈,冰冷的死意完全笼罩了疤脸的时候,臂刃无声无息,也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白色身影的颈边,在惯性的驱使下,似乎立刻就要割破喉咙的皮肤,白色身影一凝,迅疾向后跃开,速度之快如同无视惯性一般。 之后双方都没再追击,重新整理架势,就连彼此的位置,还是和原来一样。 漩涡状的白雾被这横插一脚的攻击斩断,化作狂澜向两侧排开,露出白色身影的真实模样,那竟然是一身白底绿纹铠甲的骑士,他全身笼罩在厚实的铠甲内,脚下踩着一圈时隐时现的光圈,光圈中有玄妙的文字。神圣光辉如同鳞粉一般随风飘散,被光点所触及的地方,弥漫在空气中的死气和炼狱之力为之一清,令人感到五脏六肺好似被清洗过了一般。 虽然银白之骑士之前和疤脸对攻时,自身也吃到不少攻击,但丝毫没有一点损伤的样子。而疤脸则在伤势之外,还得抵御消解入侵体内。如同毒素一般的天界之力。只因为她是堕落者,其存在本身与天界之力有如水火,格格不入。 疤脸低垂着双手,微微躬身,脸色有些苍白。之前的对攻惊险一线,体力和精力地消耗都十分惊人,身上错落的无数伤痕若放在一个月前的她身上,是绝对撑不下去的。 “做得不错嘛,看来你我始终是两条道路上的人。”无影者身上丝毫无损,踏前一步挡在前方,一边冷冷地说到:“干我们这一行地总会在抵达巅峰之前看见两条道路,而只能选择一条,我是杀手。而你却是刺客,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正是一切纠葛的起源。” “哼。少说废话,即便是不同的道路,但终究是吃同一行饭的人,拥有相同的荣耀,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无影者,如果你不肯放弃,那就彻底分出胜负来。”疤脸拿开面具,远远扔到一旁,脸上再度添了新的伤痕。和原来的伤疤交叉成十字。 在天界之力的侵蚀下,堕落刺客地伤口恢复迟缓,也没有任何上药包扎的时间,如同死者般的紫黑色鲜血源源不绝地从伤口涌出来,放在一个月前,足以让她失去大部分地战斗力。可是此时,疤脸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随着血液的流出而于体内涌起,越是接近死亡,那股力量就愈加庞大惨烈。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死而复生后所得到的真正的力量。她甚至在想,在死亡的前一线时,这股狂暴决绝的力量是不是要连她和敌人一起给撕碎。 不过,对于一个真正意义上以死换死的刺客来说,这种越是踏入鬼门关就越强的力量,是再合适不过地了。若换成无影者麦尔斯,反而会对这种性质的力量感到苦恼吧,因为他是以自由的灵魂奔驰于黑暗中,于无声无息中自如进退的杀手。 刺客和杀手虽然被笼统地称之为刺客。而且早期所呈现出来的特质和工作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若要在抵达法力级巅峰后更进一步。就必须发现两者之间细微的差别,并加以深研专精,才能通过其中一条道路晋升大师。不过,两名正准备踏入新境界的高强刺客心中隐隐有所思,若是大师之后晋升传奇,必定又是两条分支的融合吧。 传奇刺客,才是完全意义上的“刺客”。 虽然仍旧是法力级巅峰,但曾经搭档创下“无影者”名号地两人已经开始争夺起遥远将来的荣耀----传奇的无影者。 这是第一百三十三次竞争,之前疤脸赢六十七战,麦尔斯赢六十六战,上一战,也就是疤脸第六十七次胜利时,被麦尔斯在脸上留下了那道伤痕。 第173章 狄更斯并不是如表面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虽然拥有天界之力性质的法力对**的疗效极高,给他带来了强大的续战能力,但是法力武装对**的负荷一样很大。彼此相加减,在这种程度的伤势下,恢复的速度还稍稍落后于崩解地速度。 在这种情况下,是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地,天界之力的即时自疗效果也有极限。一旦敌人地攻势再次加强,伤势加重的速度就会立刻加快,当严重到超过自疗的极限时,反而会以更猛烈的速度崩解,直至最后一刻,会以类似法力燃烧暴走一般的方式将崩解囤积的力量一口气放出来,成为与敌俱损的最后杀招。 表面上一直温和厚重,在净化、治疗和持续方面有特效的天界之力所隐藏的令人不安的狂气就在于此,彻底崩解时的那股极度纯净乃至于产生狂暴的力量所拥有的直接破坏力,即便是炼狱之力也完全比不上。 狄更斯的天赋极高,在得到天界之力不久就敏锐感受到了这种力量的特质。人类区分好坏的能力在于本身就是混沌,位于“好”与“坏”的中心,因此对于偏向两极的事物十分敏锐。而天界之力就完全位于极端,位于绝对的纯净,在遥远的东方曾经有这样的说法,阳之极就是阴,天界之力就是这种处于变质临界点的力量。 从温和地极端,变成狂气的极端。仿心地善良的愚民们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发生的暴动一样,在愤怒地尽头一瞬间就会将挡在前方的所有物事不分好坏地摧毁殆尽。 人类的历史上,每一次温和变成狂气,都让大地哀鸿遍野,再强大的帝国最好的下场也只是苟延残喘。天界的降临。带来了无数此类隐藏在温和中的狂气,狄更斯可以想象得到,世界将会变成何种破烂不堪的景象。 不过现在,就让面前碍眼的小石子先尝尝那个滋味吧。 白银武装地神圣骑士提剑朝两人跃去,速度比之前差了一些,而且身处半空的话,理应不够灵活,但是一股令人胆寒的狂气让麦尔斯和疤脸心中响起警钟,一瞬间都选择了暂避其锋。骑士地脸上明明是金属的面罩。可是那面罩却宛如脸面一般,微微起伏,勾勒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正统的骑士剑法还保留有古训的影子。为了提高防御能力而预留三分气力。然而面前的骑士却大力挥动长剑,似乎每一下都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宽厚的剑体在空气中发出割裂空气的尖啸,每一下都极快极猛,卷起大片地气压,将两人笼罩其中。疤脸仍旧是以最小的幅度,擦着剑风躲闪着攻击,可是肌肤上却传来受伤的感觉,疤脸顿时骇然,立刻拉开距离。即便隔着十公分之远。仍旧能够感到那种锐利的风压。 太可怕了,这哪里是骑士,根本就是野蛮人中的狂战士。 麦尔斯的武技和疤脸走的不是同一个路子,根本无法在这暴风雨般的攻击中展开手脚进行反击,只能狼狈地躲闪着。两人好不容易将其引到角落,尽管长剑切开铁制的灯柱和墙壁也毫不费力,但两人总算是抓住机会分别朝两边散开。 本来以为前后地夹击必定可以让骑士顾此失彼,然而对方借助挥击的力量,身体好似被惯性牵扯般。以一种被拖动的诡异却迅猛的姿势转换着方向,丝毫没有半点迟滞。眨眼间,一剑将麦尔斯磕飞,下一瞬间已经留下残影,转身和疤脸对攻一记,火花和血线同时溅起,就好似双胞胎背靠背作战一般。 疤脸再一次逆流而上,顶着狂暴的攻势与其对攻,丝毫不理会招式是否有效。即便如此。也被那股狂暴的气势缓缓压倒,最后被迫与那把凶猛的长剑交撞在一起。连人带武器一起砸进了身后的墙壁中。这一次,她的身体从左肩到右腰被切开一道深深地伤口,瞪大地眼睛失去焦距,竟是就这么嵌在墙上昏迷了过去。 与此同时,白银骑士如同陀螺般回旋剑身,将手弩发射的箭矢和毒气瓶或磕飞或打碎,长剑外四公尺地圆形区域内呈现出明显的冲击波,好似罩子一般将所有异物推开。麦尔斯一瞬间明白过来,在高明的武技中有着攻击圈的说法,每个人每一种武技所固有的攻击圈大小是不一样的,这个圈是武技威力能够造成一定程度上实质伤害的最大范围。而自己现在看到的,就是这个骑士大师能够造成手弩箭矢同等伤害的攻击圈。 也就是说,要想真正躲开攻击,就必须站在这个***之外,一旦进入***,就会如同疤脸一样,被狂气的风暴卷入中心,彻底被压倒。 骑士脚踏光环欺身而上,进入攻击圈的麦尔斯不得不向后跃开,剑风及身,风中好似藏着一只无形巨爪,将他胸前的衣衫撕得稀烂。 可恶,这个家伙明明受了重伤不是吗?大师和法力级巅峰的差距有这么大吗?麦尔斯沉着脸想着。 在战场的另一边,兰圣宫穿梭在十名法力级巅峰战士的组合中,她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每一下都有一节肢体飞起。十名战士苦苦支撑,虽然没有立刻丧命的危险,但是不断加重的伤势却让人无法乐观。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鬼畜王兰的名头,可是真正意识到这个女人可怕之处还是第一次。虽然自己等人自觉得进攻组合十分完美,如同一张密实的大网,可是这个女人偏偏总能从不可思议的地方钻过。 她的身体是如此高挑,长发也在飞扬,动作一行一顿却诡异地令人感到难受,明明结好了大网,她却无视惯性地停下来,刚好位于攻击圈之外,只要再进一步就会受伤,可就是处于这种完好无损的微妙距离。而一旦行动起来,身体就好似化作一根极其细密的丝线,于最狭窄的缝隙中穿过,连发丝都不会掉下一根。 可是,再绝妙的攻击,也只是将漏洞尽可能弥补缩小,而不可能完美无暇。对于十名法力巅峰的战士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梦魇般的体验。 毫无胜算,他们心中生出绝望的情绪,就算拼死压上,企图和对方硬拼也无法如愿,她那诡异的身法只要有一丝缝隙就能穿过,每一次出手就会有一个人残废,脸上恶魔般的兴奋笑容,双眼紧闭,宛如在戏耍一般。 兰圣宫再次化作一丝白线脱离了战群,十名战士不敢追赶,各自捂着伤口和她对峙着,残肢断臂掉落一地,有手,有脚,有指头,有耳朵,有鼻子。在这处战场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完整的。 “就这点本领吗?”兰圣宫睁开狭长的眼睛,那种失望的眼神令诸人心中生出一股寒气,她再一次摆开拔剑的架势,说道:“那么,就赶紧结束这场无聊的战斗吧。” 十名法力级巅峰的战士连凉气都没吸完,只觉得一股微风拂过身边,前方的白雾微微抖震了一下。还没有等他们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兰圣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身后五公尺处,一边踱步而行,一边撩了一下发鬓。 战士们正要回身追赶,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体内立刻迸发出来,从四肢袭入,将五脏六肺搅得一团乱,顿时纷纷呕出血来。剧痛中,明明体内一片稀烂,却没有立刻死亡,他们甚至还能移动,只是想抬起手脚的时候,动作立刻变形,明明想要向前走,动的却是手臂,而且是反关节扭转,将自己的喉咙掐住。 诡异绝伦,痛苦异常,却无法尽速死去,也无法进行反击,就连法力燃烧也无法做到,战士们一瞬间堕入了无边的地狱之中,饱受临死前的折磨和摧残,纷纷凄厉地惨叫出声。 下一刻,声音如断线般消失,濒死者圆睁着眼睛,舌头和声带被那种诡异的力量从喉管里绞了出来,不断涌出血沫。 紧接着,肢体外表开始清晰可见地绞成麻花,然后是身体,头颅,最后留下一具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八章大师战 就算不用眼睛去看,狄更斯也已经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在自己的人马被那个女人干掉之前,他必须杀死或甩下眼前的刺客。虽然不过是法力级巅峰的实力,但不能不称赞他们干得漂亮,直到自己解决掉那名女刺客前,一直被纠缠着无法快速接近下水道入口,这两人口口声声是彼此竞争的对手,但联手起来却说不出的默契。 大师的力量和法力级巅峰之间的差距是极大的,因为大师无论在技艺的精研还是在可动用的法力上都有着质的变化。狄更斯知道自己的手下就算拼死也不可能完全拦下同为大师的鬼畜王,重伤的自己在这两名刺客身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想到这里,神圣骑士拼着体内伤势加重,调动起大法力,脚下的法力光环愈加放射出耀眼的白光,一圈又一圈灵光构成的文字从脚下螺旋升起,将伫立不动的骑士包围起来。在重伤的情况下还要动用这种高负荷的技能实在是太勉强了,发动缓慢不说,连移动都没办法做到,血腥味一个劲地从喉咙里涌出来,又咽下去,不过狄更斯并不在意身前还有一名刺客虎视眈眈。 麦尔斯见机不可失,立刻运起全身最强的力量,右手抓住左手的手腕,如云似雾的冷气中闪过一丝雷光,紧接着这些雷光愈加多起来,眨眼之间,就在四周布下一张巨大地雷电网。但这并不是结束。拇指粗细的雷光丝线如同汇入湖心的涓流般,将刺客的左手包裹起来,凝聚成一具三刃的雷电爪。 麦尔斯俯身前冲,雷电爪插向狄更斯的胸膛,这个骑士的法力武装的确坚固,这从疤脸地匕首无法在他身上留下分毫伤口就能看得出来,而且不惧寒冰和毒气,火属性技能的效果也不好。 第174章 正好是疤脸的克星。不过,即便是大师级的人物,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破绽的,这样一来,基本上能断定雷电可以点中他的死穴了。 而雷属性的技能正是麦尔斯所擅长的。 抱歉了,疤脸,把这次对手当作决斗的目标是你地不幸,第一百三十四次决斗的胜利着将是我麦尔斯,这么一来。我们又扯平了。念头一闪而逝,麦尔斯的雷电爪轻而易举撕开狄更斯身周因为法力激荡引起地暴风圈,刺进法力光环的范围。击在骑士的全身甲上。无数的雷丝瞬间扩散开来,在甲胄表面留下一道道的电火花和焦黑的痕迹。爪尖缓缓向前逼入,眼看就要戳穿骑士的心脏时,却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压力挡了下来。 刹那间,不好的直觉在麦尔斯心头浮现,他毫不犹豫就要收爪后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股强大地压力就好似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般,在刺客松劲地瞬间反弹而来。 狄更斯耳畔传来不远处兰圣宫向他那十名手下作出的宣判。 结束吧!他猛然睁开眼睛,脑子里和视野中只剩下眼前的刺客。虔诚的无可名状的必杀信念伴随法力燃烧起来,让长剑绽放出莹白剔透的亮光。剑光倏然涨了一公尺宽,十公尺长,宛如划破空间般挥出一线闪光。 太阳般剧烈的闪光充塞了冷雾的世界,麦尔斯眼睛刺痛,一片白茫,下意识抬起手要挡住这道忽然迸发地闪亮。 完了!他一瞬间想到,自己死定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后领被人一揪。整个人向后仰倒,摔在地上后还在不断下沉,就好似要陷入大地的深处一般。 在他身后,整片的房屋和墙壁被切开,沿着斜面塌陷下来。弥散着白雾的空间也呈现出切片的错落扭曲。 当麦尔斯再度清醒的时候,宛如做了一场酒后噩梦一般,脑子如同灌了铅一般沉。虽然感到万分意外,可是他茫然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真的还活着。就躺在一个碗状地凹坑中。 男人眯着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地眼睛。四肢无力地从坑里爬了上去,随即仰倒在地面上。这个时候,紊乱的记忆才开始整理出来。在自以为被那种奇怪而强大地招式杀死前,自己明明还有着充分的体力和法力,但是这个时候完全像是虚脱了一般。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周寂静地诡异,到处是倾毁的房舍、血泊和扭曲的人体,炼狱之风猛烈地刮过,就好似身处乱葬岗中。\\\\\ “你醒了?”虚弱声音从断壁残垣的一角传来:“没想到完整的无影者也耐一名重伤的大师无可奈何。” 麦尔斯朝那处望去,只见疤脸倚靠在断墙边,脸色惨白,身影说不出的落魄,说话间还不时咳嗽,嘴角溢出血色。她抬起手,虚弱地擦了擦嘴角,之前所指的“完整的无影者”,自然就是两人合作的时候。 无影者,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两人组合的名号。 尽管多年没见,且发生诸多变故后,两人已经成为对手,但是往年的默契依旧存在,实力也比当年有了许多增长,可以说,在之前暂短的战斗中,两人已经发挥出“无影者”有史以来最强的力量。 尽管在决定战斗前,对大师的实力已经尽可能高估,几经研究后,自信应付一名重伤的大师应该没有问题。然而,真正面对拥有天界之力的神圣骑士,却发现彼此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能战胜大师级的人必定是大师级,这句话一点也不虚。 面对绝对的力量时,即便只是重伤后残留的力量。法力级地一切阴谋计策全都成为了无关紧要的陪衬品。 麦尔斯回忆起狄更斯最后的杀招,此时陡然冒出后怕的冷汗,手脚都颤抖起来。若是那个家伙一开始就下定决心用上那一招,想必自己两人连那十数招的时间也无法拖延,不过照当时的情况看来,对方要使出那个可怕的技能,对自己身体的负荷也十分之大。 “谁救了我?”麦尔斯问道。 “不正坐在这里吗?”疤脸没好气地说:“在彻底决出胜负之前,我可不能让你先死了。” “啊呀。你竟然会那么好心?”麦尔斯一副吃惊地样子,自从上一次决裂后,首次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笑容:“现在这副惨兮兮的蠢样就是好心的下场,没想到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疤脸脸色一沉,正要说什么,忽然顿了一顿。麦尔斯也忽地一下站了起来,脚步虽然有些虚浮,但仍旧作出戒备的姿势。风声中携来异样的气息,两人身前的空间泛起波纹。渐渐紊乱起来,就好似每间隔十多公尺就开了一道裂口。 不祥的味道就从十数处波纹处荡漾出来,并不是死气和炼狱之力。而是极其雄厚的法力波动。 “别,别开玩笑了!”麦尔斯一脸惊意:“一个大师还不够吗?” 来者绝对不是帮手,那股饥渴的敌意在来者还未露出真身时就已经感觉到了。而且,天空地防护罩处,灵光和爆炸仍旧不见消停,这些敌人也不是从外面穿透了防护罩进来的。这个年头擅长空间法术的法师相当稀少,麦尔斯可想象不出十几位空间法师同时降临地情况。 “哈,哈哈,咳咳。”疤脸忽然笑了起来。虽然知道来者不善,可是在经受狄更斯的一记重击后,又将麦尔斯从必死的杀局中救下,她现在连动一下的气力都没有了,就算想要反抗也无法做到。不过她一点也没露出丝毫怯色,反倒讽刺起麦尔斯来:“你还不走吗?留下来的话也是一条吃屎的狗了。” “真罗嗦,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麦尔斯稍稍后退,挡在疤脸的身前,一边冷眼注视着空间裂缝的打开。一边将受损的臂刃扔在地上,说道:“与其听你地话,还不如做个吃屎的狗,如果你在胜负未分的时候死掉,我可是十分苦恼的。” “别学我的话!”疤脸怒声道。 “是你把我要说的抢先说了好不好。”麦尔斯冷言道。 在两人前方,十数余身影从空间裂缝中钻了出来。等看清了它们的身影,两人的脸色又是一沉。那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人类法师,尽管拥有强大地法力波动,但却是一种类人非人的怪物。头和身躯都有人形的轮廓。但是如同被黑雾笼罩的面具看不出除了眼睛外的任何五官。而那对眼睛在深沉的黑夜中,宛如红烛一般炯炯散发红色的光。没有头发,取而代之的是五条章鱼般的触手,也没有人手,身两侧总共有六条蛛蛛状地节肢,胯下也没有脚,又是三条章鱼触手。 它们以一种沉重地姿态悬浮在半空,宛如游动的水母般挥舞着节肢和触手,速度看上去十分一般,但是那种饥渴地眼神和强大的法力波动让人心生不安,就好似已经成为这些家伙的口中食一般。 “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善碴啊。”疤脸说:“如果我是你就赶紧离开,兰大人追敌去了,光凭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是白死而已,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好烦啊,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是不能离开了。”麦尔斯深吸了一口气,取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圆球,“就让你瞪大了眼睛,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在哪吧。” “是吗?”疤脸好似叹气般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无聊的战斗,我先睡一会,等结束了再叫醒我。她的气息立时微弱下去,但却没有完全消失,变得冗长而难以察觉,竟然真的睡着了。麦尔斯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背着女人轻轻自言自语:“真是麻烦的女人……算吧,但愿我能把你叫起来。” 下水道地水花声哗啦啦响起。狄更斯在前方亡命奔逃,他身上的法力武装正化作磷光一片片剥落。之前发出那样犀利的技能后,他的伤势更加严重,就连法力武装也快要崩溃了,可是他丝毫不能慢一些,催命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每当他觉得已经甩掉她时,毫无掩饰的踩水声就会响起来。 虽然感觉像是被戏弄的猎物。但是狄更斯并不愿意朝这个方向深想,他对这个地区的下水道了如指掌,应该能够甩掉对方才对。一旦出了城,他就有办法依靠身上地神赐奇物避开炼狱怪物们的视线,如果对方跟了出来,就会陷入黑暗兽潮的汪洋大海,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大师,一个人应付的话也会焦头烂额。 而且。那个女人也有很大可能不会再追下去,毕竟她还必须顾及女妖塔的安危,在这种局面下不能离开太久。***** 总之。自己拖得越久,活下去的几率也越大。 在法力武装彻底瓦解之前,虽然后继力在不断的降低,可是狄更斯仍旧在一定程度上保留着大师的力量,能够源源不绝地将空气中游离的力量转换为法力,利用天界之力地特殊性质,压抑伤势的迸发。不过这样一来,一旦掉出大师的境界,伤势就会立刻反噬回来。让自己完全失去还手地余地。 不管怎样,现在还是要尽可能保持的战斗力才行。 崩溃中的神圣骑士在圣洁的余辉中疾走,磷光拖曳在身后,形成一道五公尺余的尾巴,就如同一颗流星在肮脏腐臭的臭水沟中飞掠,所有隐居此地的变异小生物纷纷爆体而亡。他没有想过停下来作个陷阱或抹去痕迹,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稍有停息,迎接自己的就是死亡。或者比死亡更加残酷的下场。 变成这般凄惨地境地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情,不过谁又能确定自己的行动总是万无一失呢? 一刻钟后,他心中计算着路程,距离出口应该只剩下三分之一,这时,紧紧咬在身后,怎么也甩不掉的脚步声再一次消失了。 第175章 狄更斯不敢大意,之前发生过近十次类似的情况,但最后那个女人总是能够跟上来。 然而接下来。脚步声一直没有响起。虽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绊住了她的脚步。不过狄更斯却希望这个情况就这么持续下去,此时除了一直向前之外。他已经束手无策,无法再设下陷阱和阴谋了。 转过记忆中的最后一个转角,狄更斯却骤然停下脚步,有些呆滞地盯着前方。那儿并不是他期待的出口,一堵在地图之外的墙壁拦在身前,而预计中地出口,至少在墙壁五十米之外。 怎么回事?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狄更斯的头盔面罩有近半完全剥落下来,露出满是困惑和惊愕的左半张脸。 “哈,吓了一跳吧?是不是在想怎么会突然有一堵墙壁呢?”声音悠悠从墙壁侧的阴影中传来,腰配怪异弧形长剑的女人施施然走出来。 狄更斯后退一步,在她出声之前,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这让他体味到重伤的自己和面前这个完好无损的女人之间地差距有多大。 虽然速度和力量都不会相差太大,但是感觉地敏锐度,战斗持久力和能够爆发的潜力,都已经原远不如对方,这在大师级地正面战中是致命的缺陷。 “虽然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多少年了呢?”兰圣宫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继而恍然道:“是了,四十六年了,多亏你的带路,我才能重新回忆起一些捷径呢,否则可来不及挡在你的前面。” 狄更斯没有说话,再一次将暗金骑士剑高举起来,他知道此时不能善了,只能拼尽最后的力量,求取一线生机了。 兰圣宫却不管不顾地拍了拍石壁,对他说:“临时以淤泥为施法材料筑成的,是你现在的力量的话,一剑就能击垮吧,我对法术果然还是不怎么拿手,不过能够唬人就够了。” 混蛋!说得那么轻松,这根本不是拿手不拿手的问题吧?狄更斯可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他明白不同职业间的技能有多大的区别,虽然都是运用法力,在理论上,大师级的角色完全有足够的法力施展法术。可是因为法力细微结构的区别,一旦法力习惯了某个职业的技能,要转变为另一个职业的技能的法力结构是相当困难的。更别提需要天赋的法术了,其结构的静巧和繁杂,与一般的技能不可同类而语。 这也是法师之所以稀少的原因。 能够跨职阶地施展技能的人,而且还是跨越法师职业,狄更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天赋是何等惊人。 想必她那奇怪而独特的招数,就是将法师的技能和战士的技能结合而成的吧。 “那么,你是乖乖束手就擒呢?还是我来拗断你的手脚?”兰圣宫的话音刚落,狄更斯已经弹身而起,用手中的长剑给出了答案。 圣骑士技能----突击!十公尺的距离眨眼即过,兰圣宫抬起剑柄,和剑尖撞了一记,巨大的力量让她的身体不由得向后晃了一下。霎时间,强烈的闪光在剑柄和剑尖之间绽放,一股灼热的气浪将四面八方排挤开来。 技能----白热!只是,为了让闪光足够突然而强烈,热力便降低了许多。兰圣宫的双眼顿时陷入一片不可视物的白茫。 狄更斯的面罩完全崩解,露出口抹血色,神情刚毅冰冷的面容。退出大师境界的时间已经开始倒数,为了博取最后一丝生机,男人再无顾及,展开了决死的攻击。自己的连招,以及敌人的反应,尽可能复杂的变量,在出手前已经计算清楚。 兰圣宫双眼紧闭,依循耳中聆听到的方位拔剑,神圣骑士正跃了起来,弧光在他的脚下闪过。她大意了,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进行法力武装!狄更斯想着,法力好似要抽光脊髓般喷涌而出,长剑的剑柄再一次伸展出一对洁白的羽翼。 大范围的冰冻冲击弹再次如雨落下,这一次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背墙而立的女剑士,只有逼得她无暇应对,才有机会斩开那堵墙壁,脱身离去。 在近百枚冲击弹临身之际,兰圣宫挥出剑鞘,竟然从剑鞘中迸射出数百道气刃,赫然是风之剑士艾莉曾经在黑暗洞窟使出的传奇技能风斩剑。 由剑技大师施展出的风斩剑展露其真正的威力,将冲击弹抵消之余,更相当的数量朝落下的神圣骑士飞去。狄更斯的冰冷神情好似僵化了一般,没有一丝动容,在气刃及身之前,身前凭空开三张黄金色的盾牌,如同盛开的花瓣,瓣与瓣之间是一百二十度的夹角,但是,即便看上去没有盾牌保护的夹角处,一旦气刃撞上,就会浮现半透明的光罩将其抵消。 圣骑士专有技能----神圣之盾! 狄更斯的甲胄完全崩解,充满狂气的法力在一瞬间达到最盛,夹带着洁白磷光拖曳出的长尾,一只巨大的覆盖甲胄的手臂凭空显现,握成拳头,伴随剑身的挥落朝女人砸去。 圣骑士奥义----天堂之拳!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九章上浮 兰圣宫挥剑砍在天堂之拳上,稍一僵持,便被重拳连剑带人一起砸进墙中,只听轰然一响,临时筑起的墙壁崩开一人宽的口子,从裂口出不断延伸出丝丝龟裂。狄更斯狼狈地跌了进去,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吐血,青筋和血管从肌肤下撑起来,好似随时要爆裂一般。无论是伤势,还是法力干涸后的灵魂丧失感,都让他四肢抽搐虚弱,痛苦无比,就好像犯了毒瘾又遭到了一顿狠揍。 不过他还是凭借无以伦比的毅力站了起来,扶着肮脏的墙壁向前拖动脚步,现在他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只依靠求生的意志向前走着。兰圣宫躺在地上,睁着眼睛,没有昏迷,也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势,不过这种被人狠狠一拳打倒的畅快感令她回味无穷。能够爽快地揍人和被人揍都是她所认为的“战斗的愉悦”,上一次在以性命为赌注的战斗中被人击倒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都快记不得了,月前和王国三公主碧达夏雪两败俱伤,但也不过是切磋而已,所以,这一次才没有进行法力武装。 若是彻底拿出全部实力来,双方的差距就太大了,这次难能可贵的大师战就变成了一陀屎。 况且,她也打算试试拥有天界之力的大师究竟有什么本事,现在看来,最后那招还真不错。 直到狄更斯走出了十米,女人才舔了舔嘴角的血丝爬起来,胸腔还在隐隐作痛,不过这反而让她生出无穷的快感和恶意。 “跑啊,小子,再跑快一点,否则我就要追上去了哦。”鬼畜王兰的声音在狄更斯的身后响起来。男人不由得将沉重的步子迈大了一些,可是这反而让他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的差点跌倒。 可是,身后的女人既不像马上就要追上他的样子。如果想要回头再行搏命,他也没了那分力量。 就这么好像戏耍猎物般,兰圣宫带着残忍的笑容,不慌不忙地在男人身后制造催促地响声,而男人跌倒又爬起,走两步又跌倒。就这么反反复复,最终连用毅力维持的那股希望和气力也全都消耗殆尽,彻底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狄更斯万念俱灰,不,是连绝望的心情也没剩下,脑子里一片空白,鼻翼的抽气声好似一个鼓风机在耳边扇动。 这是何等令人惨不忍睹的姿态,可是。想要维持大师的尊严和风度地决心,在持续的追逐战中和残酷的将求生本能也计算在内的戏耍中,最终化为乌有。 兰圣宫走到男人的身边。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狄更斯立刻痛苦地捂住肚子,卷成虾弓,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宣泄的殴打落在他的身上,他抱着头,无助地呻吟着。女人狂肆的恶意十分清楚,不是为了解除他最后地武装,也不是为了要致他于死地。更不是纯粹在肉体上宣泄,而是为了让他感到自己的无能,亵渎他的尊严,让他愤怒、羞耻却无法反抗,也不能脱离,因为始终有一个信号提醒着他----他还有机会。 是地。机会。 能力越强地人。越是不容易放弃希望。只要你给他一丝希望。就能够将他当作泥巴玩偶般随意揉捏。直到他地本能和意志燃烧殆尽。这是鬼畜王兰最喜欢地游戏。现在还只是开始而已。 “不跑了?跑啊。真是没用地家伙。就这点本事还敢在炼狱城兴风作浪?”兰圣宫蹲下身子。用力扇着男人地耳光。发出一连串狠毒地笑声:“你不是要振兴家族。杀死全人类吗?要做大事地男人。就这点本事怎么行?” 狄更斯无法说话。只是要将内脏呕出来般咳嗽。兰圣宫一把抓住他地胯下。用力捏碎了男人地物事:“既然那么厌恶人类。还留着这恶心地东西做什么?想让女人帮你舔吗?是了。那些留着恶心浓液地反刍者一定能让你满意吧。不过我想他们对你地菊花更满意。” 重要部位遭到重创。男人撕声裂肺地哀嚎起来。这一瞬间。他只觉得死掉更为痛快。 “想死?这可不行。”兰圣宫好似看穿了他地心思般在他耳边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地那个计划呢。摧毁整个炼狱城?” 是的,我还有计划,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的,我一定不能死,要活着看到最后,看这个女人痛苦绝望地样子。狄更斯抽着气,狰狞地笑起来:“你想让我开口?来不及了,计划马上就要发动了,就算你杀掉我也没用,你会看到一切是如何结束的,你和你的主人都会遭到最残酷的折磨!我很高兴预见到那一天的到来呀。 第176章 而且,我是不会死的,即便身体毁掉,灵魂也会回归主的身边。呵呵,啊哈哈哈,咳咳。” 兰圣宫狠狠盯着他,而男人也不甘示弱地用视线反击回去。 确认一贯的手法再一次生效,女人展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永远期待那一天地到来。”她揪起男人地头发,将他往回拖。 狄更斯当然明白言后之意,永远期待的东西,亦即永远不会实现,他抓住女人地手,尽量减轻自己头皮的痛苦。坚硬的随石棱角刮着背脊,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可是一想到自己那有很大可能实现的计划,这种痛楚最终变成了变态的快感。 他好似看到了女人最终落至比自己还凄惨的下场般,痛快疯狂地大笑起来。 而在下水道的入口前,与奇怪法力生物激战的疤脸和麦尔斯----准确来说只有麦尔斯一人,完全落入下风,境况岌岌可危。这些怪物的行动不快,但是每个节肢和触手,都能发出冰冻射线,一不小心就会被冻结起来,虽然这些冰冻射线比起寻常法师的力量要弱一些,即便被冻结,也能够挣开,但是手脚的麻痹会导致灵活下降。 另外。当它们射出一种类似冻气的光线时,如果没有躲开,体内的法力会明显下降一大截,就好像被这道光线吸走了一般。 总之,拖延时间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当麦尔斯采取强攻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生物还有一些奇怪的能力。它们地肢体力量不大,即便挨了一下之后,只要不是被坚硬角质的爪子贯穿,就不会有性命之危,但是却意外地令人头晕脑涨,意志不强的话会立刻陷入昏迷之中。 这显然不是毒素的缘故,更近似于某种法术。 和正统的法师比较起来,这些奇怪的生物所具备地法术种类不多,但是每一次攻击的间隔都要比法师短得多。完全不需要念咒,那些类法术的攻击完全是一种本能。 依靠过人的速度和感知,麦尔斯在十六只类法术生物间穿梭。虽然无法在密集的攻击中杀死任何一只,却将它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不过麦尔斯心中明白,再继续下去,自己就要被拖死了。 法力级巅峰的刺客在无法逃脱的时候,面对这些家伙也感到棘手无比,但是,倘若换成是法师的话,就算是经验老道,恐怕三只就会丢掉小命。麦尔斯从它们地攻击方式中。隐隐体会到,这些怪物根本就是法师的天敌----卓越的类法术速度、飞行能力、吸收法力、冰冻射线、晕眩攻击和一系列牵制性能力,所有这一切,都命中法师地软肋。 在近十条交错而过的射线攻击中,麦尔斯辗转腾跃,翻过废墟的乱石,攀上了断了一半的烟囱顶部。虽然那些生物的滞空能力让地形无法成为障碍,但它们的反应不算快,拿身形灵动的刺客没多大的办法。只身离开不是问题,关键在于不能被拖累……麦尔斯稍松一口气,望向疤脸的方向,她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正挣扎着爬起来,在废墟中找了一处掩体。 这种敌众我寡,自己又受了重伤地时候,企图找出离开的路线是十分不切实际的,还不如乖乖藏起来。直到后援抵达。不过如果敌人鼻子很灵。或者拥有一些可以无视实体障碍的本领话,麻烦就足够让没有完全准备的躲藏者喝一壶了。 不管怎么说。疤脸终究是无影者的二分之一,只要可以移动,她会有办法照顾自己的。麦尔斯注意到那些奇怪的生物再一次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立刻向远处退去,不过速度并不是很快,虽然不可能将所有的敌人都引开,但带走三分之一还是可以地。 这一次的任务虽然险死还生,但总算是完成了,那个叫做狄更斯的家伙身手的确不错,脑子也挺好,也肯拼命,不过料想在重伤之下,是不可能从另一名大师的追捕中逃掉的。现在整个炼狱城都在开战,为了保险,还是暂时躲进房间里呆着比较好。 当他甩掉所有的尾巴,沿着战火的阴影跃进旅馆房间的窗户时,碧娅娜刚好冲了一壶咖啡。 对于男人无声无息地闯入好不惊奇,她这些天来,不,从很早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这种非常规地生活方式。 女人举起咖啡壶朝他晃了晃:“要来一杯吗?现在全城地物资都进行了管制,可是废了好大劲才从老板那儿弄来的。” 麦尔斯将匕首插在桌子上,盯了她两眼:“陪他上床?” 碧娅娜侧头看着他,露出一种精灵古怪地笑容,说道:“我可以将这个问题理解为男人的妒忌心?” “才怪。”麦尔斯明确又没好奇地回道。 碧娅娜将咖啡壶放在桌子上,走到他身后,手心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小巧的舌头舔着男人后颈上的伤痕,呢喃般说:“我的魅力可不是通过上床才能体现的。” “这一点我同意。”麦尔斯的回答十分爽快,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仿感觉不到烫舌般一口气饮光,立刻被苦涩的味道呛了一下,“老天!你竟然不放糖?” “我喜欢苦涩的滋味。”碧娅娜坐在他身边,给自己斟着咖啡说:“那会让我更有魅力,你觉得呢?” “我还是喜欢甜的。”麦尔斯端起咖啡就去加糖。 “最多只能加五块,否则味道就不新鲜了。”碧娅娜说,麦尔斯举起勺子晃了晃,于是女人问道:“那么……这次的任务怎样?” “还行。蛮刺激的。”麦尔斯回头看她:“这次我要抽大头。” “这可不行,麦尔斯,我们早就说好的,要按规矩来。”碧娅娜好不退避地迎上他的目光,娇憨地笑道:“我接地头,四成归我。而且,我还得满足你,只做你一人的生意,衣服、食物、肌肤、虚荣心……这些对女人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而且也是最能满足男人的东西,都需要花大钱,所以,你得多出两成。这次也一样,老规矩。我六,你四。” “你知道的,我要找女人的话。大把多……”麦尔斯还没说完,就被碧娅娜打断了。 “没错,不过和你有足够默契,能帮你而又不出卖你,无论你想要作什么都逆来顺受,又有品味,让你感到和衬舒适……”碧娅娜刻意拉了拉涨鼓鼓地领口:“象这样无论事业上还是私生活上都能满足你的女人,就算是婊子也不多呢。” 麦尔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举起的勺子只能无力地在空气中撩拨了一下,事实总是很让人无力。 “而且,男人赚那么多钱,又不做慈善事业,也没有家庭负担,更没有奢华享受的习惯,那么在女人方面开支大一些也无所谓吧。”碧娅娜像只小恶魔般笑了起来。 麦尔斯还能说什么呢?他只是耸了耸肩,这个女人就是这么精明,所以他才离不开她。 他拿着加好糖的咖啡走上前去。猛然间,房间外炸起一声巨响,灼热的气浪冲垮了窗户,将房间中的一切掀得七零八落。措手不及的两人抱头滚在地上,躲在倒塌的桌后,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怎么回事?”碧娅娜困惑地惊叫混淆在哗啦啦的风声、火声和崩落声中,并不是十分清晰。 麦尔斯当然没有答案,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巧地在地上打滚。来到窗户边朝外眺望。只见近侧的一栋宅第吞没在熊熊地火焰中,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五十公尺的地方全都化为一堆焦土。任何人瞧见那副惨烈的模样。就能想象得到,没有一个人可以在那种灾难中存留下来。 包括炼狱怪物们。 飞腾至半空的残肢断臂不断落下,周边还存活的人都冒出头来,呆滞地盯着那个地方,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的心中都充塞着同样的念头。 说是炼狱的攻击也不像,现在四周连一个炼狱怪物的影子都没有,头顶上方地防护罩仍旧完好无损。那么是城内人惹出的乱子?那又是什么人呢?在这种地方造成如此惨烈的情景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不过能够解答这一切的人正背着手,于鹤立鸡群的高塔上眺望爆炸的方向。 “真无趣,就这样结束了吗?”居于全城最高处的魔女自言自语着。 房间地门并没有关上,全身包裹在重甲中的女仆骑士走进来,将头盔摘下,半跪于主人的身后,毕恭毕敬地说道:“白色行动已经结束,预定目标全部达成。” “干得不错,将报告复制一份给我可爱的修利文吧,他这段时间愁眉不展真是让人不忍心看下去。”白夫人说。 “您的意愿就是我最崇高的旨意。”秘密部队的队长阿尔法抬起头来,露出狼性的笑容回答道:“小修利文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是不是该将他身边的人清理一遍呢?如果那些人还真是那么不中用,接下来地事情会让我可爱地小主人焦头烂额的。” “不,不需要做多余地事情。”白夫人转过身,稍稍抬了一下金丝边眼镜,除了那身和衬的白大褂外,墙上竟然没有任何肢体的影子,但就影子进行观察的话,就只有外套诡异地浮现在墙上,“她们在具体的事情上不那么擅长,不过那无所谓。对于小修利文的灵魂来说,她们懂得定制健康美味又精致地食谱,这才是最重要的。在她们的影响变质之前,就这样下去吧。反正,小修利文没有足够的能力也无所谓,我们有不就行了吗?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阿尔法垂眼一笑:“是。您说得对,孤僻是可耻的,孤立更是弱小的证明,但是若敌人为整个世界地话……家人就是为此而存在的,无论小修利文的能力和他的未来有多么不相称都没关系,有我们在就足够了。” 第177章 白夫人坐回椅子上,并让阿尔法也坐下来,亲手为她斟了一杯红茶。 “那么,所有外流的雷管都回收了吗?”白夫人问道。 “是的。已经确定狄更斯从我们这儿定的货全都用在这一次的计划上,为了防止有心人的注意,已经将所有计划地相关人员和货物全部销毁。” “米卢休斯?” “您知道。无论敌方还是我方,我一向不喜欢背叛者。所以……”阿尔法笑起来,转了个话题:“不过,夫人,有没有可能已经被分析出了配方?” “要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狄更斯那边也有相当老练的炼金好手。不过,要达到我们地水平,在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拥有领先的优势。而这个优势只会继续扩大下去,我的研究已经可以进入新的阶段。”白夫人柔和地笑起来,“这次在黑市上兜售的雷管所获得的资金,足以支持新研究的前期阶段,具体地物资我会列个单子给你,不过近期别忙着行动,等贵族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本城时再进行吧,那会方便许多。” “明白了。”阿尔法点头应是:“我听说您让米露达小队返回了?” “在这个阶段,你还不好抛头露面。否则底牌就露出太多了,九号的米露达,应付现下的情况刚好足够。”白夫人看了沉吟的女仆骑士一眼,微笑道:“我听说这两天,有大师级的人物趁着混乱进入了城里?” “是的,需要最高戒备的十三家来了五家,其余都是些中下的贵族联盟……有几个需要注意地家伙,不过料想他们不会太快就有所行动,我已经派人监视他们的行动。” “常青藤那边是怎样的反应?” “她们借口需要内部清理。将明面的势力都撤了回去。只留下几个单线的联系人,看上去并不想插手这次的事件。”阿尔法说到这里。裂开一个阴沉的笑容:“她们似乎和盲眼修女会搭上线了,要不要警告她们一下呢?” “不需要,这不是很有趣吗?”白夫人推了推眼镜:“如果真的搭上线的话,那么她们已经插手这次地事件了,再过一阵,盲眼修女会地代表一定会和国王使者一同过来……我有点迫不及待了,这一次,为了扩大王族的影响力,派来地人来头一定不小。” “也就是说,那只躲在修道院里的小耗子要出来溜溜了?”阿尔法眼中精光一闪。 “小耗子?你的意念这么强烈的话,那个女孩会听到的哦。”白夫人点了点太阳穴:“要知道,她可是拥有比现任盲眼修女更强大的潜力的先知啊,据说她三岁的时候就可以无意识地聆听到天界和炼狱的那些高层的对话。既然她在杀手们的环视下活了下来,那么在不远的将来,就一定是人类的领导者之一。” “那么,会成为小主人的对手吗?”阿尔法问道:“既然您知道她的未来,为什么不同意现任盲眼修女的提议将她迎娶过来,而选择了碧达夏雪?” “哎呀,这个嘛……只是身为母亲的一个小小的恶趣味而已。”白夫人狡黠地笑起来:“那个样子的三公主殿下配上我的小修利文,不是比娶一个小女孩更有趣吗?”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十章新回合 疤脸获救是在麦尔斯离开后大约十五分钟,兰圣宫刚将残破不堪的天界猎物从下水道里拖出来,立刻被徘徊这片地域的奇怪法力生物包围起来。它们的攻击方式当然不可能给一名大师级的战士造成任何困扰,不过兰圣宫对于它们的存在感到颇为好奇,因为或多或少对于炼金生物有所了解,所以并不认为它们是自然成形的生物。因此,女人没有将这些法力生物斩尽杀绝,特地留下了几只当作进贡给女妖塔那位最高夫人,以及和母亲一般在相同领域有着极其相似的好奇心的小主人修利文。 正如她所感觉到的那样,这些法力生物大有来头,于人类的未来历史有着浓重的一笔,之后我们在慢慢述说。 疤脸一直藏得很好,也幸亏这些法力生物并不是什么感觉敏锐的家伙,甚至身负重伤的疤脸仅仅凭借此时的感知能力,就能比这些家伙更能掌握全局的动态。当战事彻底收尾后,她从躲藏处爬了出来,狼狈的样子不免遭到直属顶头上司的嘲笑。 “啧啧,看你这个样子,想必没有赢吧?”兰圣宫拽着狄更斯的头发说,那个男人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地上,若不是还能胸口还有起伏,完全可以当作是一具尸体。女人改为抓住他的后劲,只手提了起来,在女刺客面前炫耀地晃了晃:“怎样?要不要发泄一下?不过别弄坏了,这可是我的战利品呢。” “混蛋!你是在嘲笑我的失策吗?这家伙法力武装后和乌龟一样硬,根本就和我天生相克,我会选中这个家伙做目标真是瞎了眼!”疤脸不甘心地啐了一口,但是再怎么不甘也无可否认,刺客的战斗从筛选目标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无论自己在综合战力方面比麦尔斯强多少都没关系,在这个最基础的地方造成的失误,正是她落败的原因。 “你真是不会选对手呢,疤脸。”兰圣宫笑起来:“怪不得在评价上总是被麦尔斯压过一头,在你们俩人分开后。无影者的称号由那个男人继承和发挥也不无道理。” 疤脸想要反驳,不过想一想,的确没有什么反驳地理由,既然是事实,她虽然不愿承认,但也不会说谎。于是只能沉默不语。 她的目光在比自己更加破烂的男人身上扫了一眼,有点压抑他双胯间的血迹。 “你下手还真狠,这下子无论审讯,他铁定都不会合作了。” “啊,这点你不需要担心,你应该知道,没有人不会不开口的。”兰圣宫露出饶有深意,又格外阴沉的笑容:“要知道什么东西,我们根本不需要他合作。” “我当然知道。不过那样一来,虽然能够得到一些东西,不过得到地不会很多。这样也无所谓吗?”疤脸耸耸肩道。 “无所谓。反正他不会是唯一和天界有联系地人。而且。我也没打算从他身上掏出点什么。他唯一且最不可饶恕地地方。就在于他是当前一系列阴谋地枢纽。只要他落在我们手中地事实传出去。让所有阴谋者感到忌惮。就已经是最让人满意地收获了。” “原来如此。在共济会全员覆灭地背后暴露出来地东西。会让那些人重新进行风险评估。并且。那些人还不敢大张旗鼓地以反面人物地模样跳出来。所以。必须重新物色新地代理人吧。”疤脸立刻反应过来。 “正是如此。贵族们也不是白痴。如果自己在这种时候站在前台。就会彻底成为其他人地靶子。也就是说。即便是背叛。也必须掌握大义地名分。” 疤脸叹了一口气:“总之。意思就是。我们可以轻松一下了。对吧?这种贵族式地花花肠子实在不是我擅长地。” “不要担心。在你上任后。你可以完全不去理会这些。”兰圣宫朝疤脸伸出手:“能站起来了吗?” 疤脸接她地力量站了起来。伤口被大动作撕裂。让她不由得抽气。 “回去后请假吧,这么惨不忍睹的身体。对女人来说可是最糟糕的下场呢。”兰圣宫说着。扛着她的一只胳膊,一同朝塔里走去。 “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将其他人一起带出来呢?你带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少吧。”疤脸问道。 “没办法,再怎么说,我的身体再不趁机多动一下,就会生锈了呀,所以,我亲自前来就足够了。而且,要捕捉的家伙,可是你和无影者两人认定地猎物呢,虽然你的表现相当挫就是了。” “混蛋!我差点就死了啊!竟然连个增援也不派。” “不是没死成嘛,圆满结局啦。” 虽然从这片废墟可以眺望到远处因为爆炸而产生的熊熊大火,但是此时无论是兰圣宫、狄更斯还是疤脸都不知道那个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以为意,当他们知道那场奇怪的爆炸,是在修利文得到相关报告之后的事情了。 而此时,少年蛇发者正在处理被两名常青藤捕获的共济会五头目之一的米莱蒂。虽然身边有三名常青藤以贴身保镖的名义留在身边,任凭他予夺予取,但是,这个组织的动作十分迅速,当修利文根据她们地情报采取一些试探行动时,才发现所有的联络点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从那些单线联络的低级成员身上,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的。 根据常青藤组织的行动,修利文认为对方决定避开当前的风尖浪头,这或许有身边三人所说的,进行内部调整的缘故,不过理所当然还有更多地外因。 总之,新出现地隶属常青藤的两位高级战士进献地战利品让修利文稍微吃了一惊,因为他本以为这个组织会彻底以旁观者的姿态来关注局势的发展。不过亲自缉捕五头目之一的米莱蒂并将之带到自己面前来,这种行为带来了某种暧昧地信号。 这是一种示威?还是在表达合作的意愿?修利文轻轻敲击桌面思考着,无论如何,缉捕一名新神的选民,足以证明她们的决心。对于无论是天界还是炼狱,都采取敌对态度的修利文来说。都是一剂及时的强心剂。 这般强大地组织的确不是敌人,这已经是近期来他所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那么,你们要留下来?”修利文向两名新到的常青藤女战士问道。 “是的,上面认为近期内,您的身边急需具备相当能力的外援。”女战士说道。 第178章 修利文虽然并不是什么天才人物,不过也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单论战斗力地话。美杜莎要应付未来的风暴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如果让外人意识到自己只是孤身作战,没有外援地话,敌人仍旧会将其看作肥肉一块,一个紧接一个地从黑暗中扑出来,就算美杜莎能够将他们全都解决,但也会就此被拖住手脚。 除此之外,这也关系到王族的站位问题。虽然美杜莎家和王族的关系一直处于蜜月期,但是在政治上的站位,总会受到相当多因素的牵扯。王族不可能仅仅依赖一个家族。如果家族是孤身而战的话,他们就不太可能总是站在美杜莎家族这一边,即便在蛇发者作出了相当的贡献,即将迎娶三公主殿下的时候…… 所以,在这个时候,一个具备相当震慑力的第三方友好力量是必须地。而且,只有常青藤的话,虽然可以震慑一些宵小,但对于远离末日荒野的大贵族们来说。震慑力还是不够。因此,在不远的将来,陆续抵达本城进行兽潮攻防战的贵族之间,必须将他们之前隐隐别出苗头的叵测居心视而不见,进行拉拢和分化----不需要真的将他们拉过来,只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本家的姿态,并认为这些墙头草具备倒向自己这边的趋势就够了,猜疑心足以让大部分没什么魄力地中小贵族忌惮。 只要将百分之五十的中小贵族稳住,其它人就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因为大贵族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 虽然在最开始被共济会突如其来的攻势打得晕头转向,但是在事态缓和了一些后,修利文已经可以分析出自己家族所面临的形势----虽然严峻,但是,既然没有被敌人的连续攻势一口气整垮,就并不是无法可想。 “明白了,你们的援手对于我家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此大恩大德必不敢忘。”修利文朝两人报以矜持而感激的微笑。 对这种夸张的说法。常青藤的两位女战士反而感到全身别扭。完全分不清对方态度究竟是真是假,她们本来就不是对政治具备敏感性之人。而从两人地表现中敏锐察觉到这一点地修利文。再一次感受到常青藤深藏的意图。 这又是一次示好。 “啊,真是地,一边藏头露尾,一边又坦诚以待吗?”少年不怎么高兴地自言自语着,他最头疼和这样的势力相处了。他还是喜欢更爽快一些的状况,例如能够迅速判定对方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那会让他少死很多脑细胞。 两名常青藤沉默着,气氛有些局促。 修利文再次开口问道:“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您可以称呼鄙人蓓塔。”从开始就负责回答他的问题的那位女战士开口道:“我身边这位是蒂塔,她这个人有些沉闷,希望您不要见怪。” 蒂塔点点头。修利文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将这一阵的窒郁都呼出来一般。 “好吧,蓓塔,蒂塔,你们和西格玛她们住一起,就在我房间的左侧,可以吗?”少年温言道。 两位女战士受宠若惊地躬身施礼:“您的意愿就是吾等的宗旨,尊贵的大人,我们的任务和她们三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您需要侍寝……请尽管吩咐我们,相信我们能够满足您的占有欲和新鲜感,因此,请您在这段期间不要在碰塔外的其他女人……说句失礼的话,即便是塔中的女仆,也请暂时不要和十层以下者进行太过深入的接触。” “不要担心,你们可以给予本塔里地足够的信任。”修利文委婉地拒绝了两人最后的提议。在他看来,姑且不论事实,|奇+_+书*_*网|在主观上予以塔中人绝对的信任,是身为家族领导者所必须具备的胆魄。 “如您所愿,大人。”蓓塔和蒂塔再次躬身。 “那么,你们刚战斗一场。也该累了,暂且就先去休息吧,见见那三位同伴,这段时间我什么地方都没去,因此她们也相当闷呢。”修利文说。 于是蓓塔和蒂塔将被她们钳制在地上的刺客大师米莱蒂交给侍候一旁地赛巴斯安娜,齐齐告退出去,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位重甲女骑士。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似乎在之间的空气中发生了某种变化。 超高速的试探性交手完全没有被房间中的其他人察觉出来。当重甲骑士的身影进入房间后。蓓塔和蒂塔在走廊上停下脚步。蓓塔的手微微颤抖,交手的那一瞬间,匪夷所思的强大力量让她地整个手肘都麻痹起来。 “这个家伙……真是人类吗?”她抽着冷气问道。 蒂塔摇摇头。她看上去什么事情也没有,似乎在刚才的交锋中并不像蓓塔那样落于绝对的下风。这让蓓塔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她知道蒂塔比自己强,但是两人间战斗力地差距,应该没有这么大才对。 而且,她摇头究竟是什么意思?面对蓓塔的困惑,蒂塔流露出这次任务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虽然表现得是个沉闷的女人,但是笑容相当温暖。 搭档了几十年。蓓塔就是对这样的笑容没辙,她耸了耸肩膀,没再说什么。 而此时,重甲骑士摘下了头盔,向修利文见礼,正是秘密女仆卫队的最高首领阿尔法大人。 她一边将关于雷管爆炸事件的报告递交给修利文,一边用眼角打量着被赛巴斯安娜用力按倒在地上的米莱蒂,发出啧啧的声音。 “真是个美人胚子,蛇发者大人。您还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呢。” “没办法,我对桀骜不驯地女人最没辙了。”修利文接过文件,却没有翻开,只是递给侍立一旁的玛丽亚,一边说:“你看她的眼睛,还有那种爬着的姿势……很锐利的意图啊,一不小心,我就会被变成人肉串了。” 阿尔法走到米莱蒂身前蹲下,拽着女刺客的马尾鞭。将她的头拉了起来。双眼狠狠对上她的视线。米莱蒂的眼瞳顿时紧缩了一下,她能够本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地强大之处---虽然和她一样是大师的境界。可是战斗力根本不能同类而语。这让她有些惊疑不定,这种情况太诡异了,明明同样是大师,为什么直觉感到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按照感觉的判断,米莱蒂几乎可以肯定,即便是最佳状态的自己,也无法在这个重甲女仆的手下走过十招。 “不管怎么说,这似乎是您第一次抓到大师级的人物呢。”阿尔法转头对少年说:“为了表示奖励,您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哦。” “大师级?啊,原来如此,那么之前所爆发的那股猛烈的能量,就是她在和某个大师战斗吧。”修利文回忆起来了:“说起来,兰去追另外一个肇事者了,怎么那么久,我很好奇那个家伙地身份呢,是不是窝里反呢?”“兰?那家伙地话,您就有得等了,她没玩够的话,可不会乖乖回来。”阿尔法用尖锐地金属指尖在女刺客的颈子上滑动,让她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好似头差点就要被切下来一般,只听到重甲女仆说:“虽然这个女人重伤了,不过能够抓住她的那两个常青藤也不是泛泛之辈,这样一来,您身边就至少有三名大师级的人手了呢……嗯,应该够了,想必夫人早已经料到这一点了吧。” “什么?”修利文听到她提到母亲,不由得有些困惑,“母亲她有什么指示吗?” “不,没有,请您继续按照您的方式作下去就行了。”阿尔法妩媚一笑,转开话题道:“那么,您的要求是?” “等等。”修利文忽然想起什么,对玛丽亚吩咐道:“放松进出城人员限制,让他们将共济会被剿灭,以及常青藤的一些情况散布出去。” “好的,主人。”玛丽亚躬身退下。 “那么,现在,轮到你了,阿尔法大人。”修利文转过身,颇有深意地用了敬称。 “好的,我可爱的修利文大人,您的要求,在下洗耳恭听。”阿尔法露出成熟女性的稳重笑容。 修利文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之前你将我的部下们羞辱了一番呢,虽然就你的实力而言,并没有什么错误之处,不过我还是不喜欢见到我的人被欺负。” “原来如此……”阿尔法一副了然的表情,狡黠地笑起来,“那么,您准备怎么惩罚在下呢?只要您说出来,我都可以满足您,这是对您的奖励,过期不候。” “我要你,阿尔法。”修利文在重甲女仆的脸侧抚摸着。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呢。”阿尔法垂眼低笑一声,站起身,盯着修利文道。 修利文没有移开目光:“那么,你的决定如何?”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这个女人会答应这种要求,他从她的眼中只看到绝对居于人上的冰冷,即便向自己施礼,也没有任何尊敬和好感。因此,他才选择了这样的要求,当然,他不会逼迫她,毕竟她是母亲的人,在得到母亲的许可之前,他不会在违背她意愿的情况下动她一根毫毛,这是对母亲的尊重。但是,他很乐意看到她为难的表情。 “虽然在下并不是禁欲者,但老实说,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阿尔法说着,在修利文正要进逼之前,忽又接道:“不过,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只要您希望,我会满足您的欲望。” 说着,女人开始褪下身上的重甲,修利文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一方面,他觉得发展成这样的情况,似乎真是被自己所逼一般,若是其它女仆就算了,在合约中已经写清楚情况,但是这个女仆不同,她并不是自己的人,而是母亲的人。 第179章 另一方面,这个成熟稳重的女人的确对他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吸引力,不仅是她的身材和美貌,也在于她是专属母亲的女仆卫队的首领。 这真是一种矛盾的想法,修利文苦着脸,觉得自己陷入了面前这个女人刻意设下的陷阱。 阿尔法并没有将铠甲全部脱去,只褪下胸口和胯下的部分,那熟美的体态和刚柔交加的气质,让修利文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在他还像个傻子一般,因为对方的身份,失去了往日的果决,呆愣在原地犹豫不决的时候,秘密女仆卫队的首领大人已经走到他跟前,忽然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朝床铺走去,一边对赛巴斯安娜吩咐道:“喂,大个子,一个人太没劲了,你和那个女刺客也加入如何?” 赛巴斯安娜想了想,一把将米莱蒂抗在肩上走过去。 “混帐!把我放下来!别把我扯进去!”女刺客第一次变了脸色。 “这可不行哦,我可爱的堕落天使选民阁下,身为处女的您,对于我可爱的小修利文,可是相当好的补品呢。”阿尔法将修利文扔在床上,从身后揽着他的腰,朝女刺客露出狼性的笑容。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十一章潜力 兰圣宫兴冲冲地提着战利品闯入修利文房间邀功时,正看到阿尔法骑在少年身上冲刺,对方似乎早知道来人是她一般,转过头来露出一种挑衅的诡异神情,发出刻意的呻吟声。修利文被女人将双手按在头顶上方,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她的钳制,不过那种抽干脊髓般的舒爽感觉让他身体几乎完全失去了气力。在床弟上,他还是第一次落于下风,平时无论多么强势刚硬的女人,在索取的同时也会任其施为,这一次的对象却比他更为贪婪,让他完全没有重整旗鼓的机会。不过,这并非一种折磨,反而给他一种新鲜感。 这种兴奋而好奇的神情浮现在脸上,被兰圣宫瞧得清楚,令她怒火中烧。无论他平时无论玩多少女人都没关系,和阿尔法做也没关系,但是这种表情和表现出现在和阿尔法一起的时候,实在让她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那个女人抢走的感觉。 当然,这和修利文是没关系的,主要是那个叫做阿尔法的女人----兰圣宫从很早以前就一直被她压制着,尽管在另一方面来说,这个曾经的队长大人也是她的偶像,但是自从出了某件事情之后,那种憧憬之情就变成了妒忌和抗争。 “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呢。”阿尔法将修利文抱起来,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硕大挺拔的丰胸上,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修利文这才注意到兰的到来,不过阿尔法的动作却忽然减缓,让他位于临界点而无法爆发,无法结束,就算想要自行动作,也被女人的双臂锁得死死的,任其予取予夺。 他愤怒地咬了阿尔法的胸部一口,不过女人柔软的丰胸在下口的同时变得及其坚韧,巨大的弹性让他根本咬不下去,而且也无法伤害到她的肌肤。只能带给她吸允般地美妙感受。阿尔法发出低沉成熟的笑声。 修利文知道自己奈她没办法,早从兰和碧达夏雪身上就已经体认到,大师级的身体是十分坚韧而奇特的,不仅能够控制肌肉和神经,甚至能够控制生理感受。无论是什么职业,只要情感上不愿意。就没有人能够逼迫她们做这种事情。 “混蛋,贱货,给我离开他!”兰圣宫随手将已经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战利品甩到门边,一边朝大床走去,一边拔出腰间的长剑。 “哎呀,生气了吗?要知道,是亲爱地小修利文亲自要求的哦。”阿尔法换了个姿势,让修利文从身后环抱着她。将他的双手紧紧按在自己的丰胸上,将交合处暴露在兰圣宫的面前,“你看。他可是相当兴奋呢,对他来说,是不是我的身体和技术比你的更好呢?“你是夫人的直属卫队的首领,这么做置夫人地脸面于何地?就不怕夫人怪罪下来吗?”兰圣宫将剑峰架在了阿尔法的颈子上,不过那个女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不会哦,夫人可是相当宽容地人。”她自下而上地斜视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现任女仆卫队首领,嘴角稍稍勾起。 “我相信夫人不会允许你们亲自压倒主人的。”兰圣宫冷笑着。 “当然。不过。只要是小修利文地要求。她就一定会满足地。”阿尔法好似家猫般。用形状优美地颈子摩挲着锋利地剑刃。根本不将鬼畜王兰身上愈加浓烈地杀气放在眼里。“而且。最近小修利文做得不错。虽然不是我喜欢地型。不过我很愿意给他这样地奖励哦。” “我看你是做了太多年地老处女。欲求不满了吧。”兰圣宫勾起嘲讽地嘴角:“说说看你多少年没有碰过男人了?装上那种东西。就算能活过来。也无法做这种事情吧?我亲爱地阿尔法姐姐。你被贯穿地现在。真地有那种感觉吗?” 阿尔法眼神中闪过锐利地光芒。她那绸缎般富有光泽地笔直长发滑下来。遮住大半地面容。松开了修利文地双手。修利文立刻发起反攻。将她压倒成匍匐地姿势。可是。即便这个女人好不反抗。体内仍旧湿润灼热。劲道也没有丝毫放松。但他仍旧感到一种寒意穿过尾骨。直上背脊。 兰圣宫完全能够体会修利文地感觉。因为四肢爬跪在床上。任由少年在身后冲刺地秘密女仆卫队最强者已经在她地感知中失去了人形地姿态。让她产生一种幻觉。似乎那头长发好似在一瞬间获得了生命。如同毒蛇一般扭动起来。而爬跪在床铺上地身躯。也不在是个成熟地女体。而是另一种诡异地。从未见过地猛兽。 现在。她要面对地不是过去地队友。如今地竞争者。而是处于更高食物链地猎食者。 鬼畜王兰地手心这么久以来。首次渗出冷汗。她极力压制着暴起发动攻击地本能。因为那并非感到对手可欺。或者感到兴奋地缘故。而是更为深沉地某种恐惧感。 修利文进入最后的冲锋,双手尽情在阿尔法的身体上蹂躏着,随着他动作的加剧,这个女人藏在长发下的左眼亮起非人的红色光芒。 对峙的两位女人的的生命特征也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下来,那种漂浮在半空的淫靡气息再也不显半分,似乎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起来。躺在床上,紧身衣物刚被撕开一般,跳出弹性十足的白兔的女刺客呼吸反而变得急促,紧张地再不管赛巴斯安娜正对她作什么,在她耳边低声而急切地叫起来:“不想死的话,就立刻带上我和你的小主人一起离开房间吧!” 赛巴斯安娜停住手上撕开她衣裳的动作,视线在对峙双方的身体上一转,立刻抓住修利文的脖子,连同米莱蒂一起向后扯开。 与此同时,修利文在阿尔法的体内爆发出来。 呼的一下,阿尔法的身形模糊了一下,兰圣宫的眼瞳猛然收缩,抽剑后退。在她的视线里,几乎看不清来悉者的形状,只有模糊地一个影子。但感知并没有出错,她只来得及将长剑挡在胸前,立刻感到比之前硬接圣骑士大师狄更斯的天堂之拳更凶猛的力量击打在剑身上。她的手腕和动作根本来不及消解这股无比强大犀利的力量,被剑身拍击在自己身上,只觉得胸腔都凹了下去,紧接着肋骨一根接一根地粉碎。 眨眼之间。兰圣宫像块破布一般贴在墙上,本层之下的层落都感到清晰地震动,生活女仆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只有拥有相当战斗力的女仆才能感受到十三层处爆发的巨大法力喷涌。 兰圣宫瞪大了眼睛,表情扭曲,这一下几乎让她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明明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却仍旧在一招之下受到重创。这太难以置信了,在上一次交手的时候,不还仅仅是稍稍落于下风吗?而且。就感知上判断,面前这个全身散发出非人者气息的女体的确是大师级的境界没错,为什么下场竟然相差如此之大? 在数十年之后。接续的两代女仆卫队最高首领再次全力交锋,结果和数十年前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赤裸着身躯,四肢套着锋利地爪子般甲具的影子首领仰视着嵌入墙中的猎物,飞舞地长发只剩下那道残忍乖戾的嘴型,以及那只血红光芒的左眼。 “真不好意思啊,我可爱的兰,你永远是不可能超越我的,所以,下次要惹火我的话可要想好了。别让我一不小心就送你进棺材呀。” 兰圣宫垂下头,吐出一大滩血和内脏的碎块。 “仅仅,是,魔眼的力量吗?可恶!”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阿尔法用力撩开长发,闭上左眼后,那种史前巨怪般的气势渐渐回落,“也难怪,害怕吓坏你,所以我一直都不敢用尽全力呢。这次就当作一次教训好了。要知道,就像法力级巅峰地战士之间,战斗力也有相当大差距的情况一样,大师级之间的战斗力也是十分悬殊的呢,而在你继承我的位置之前,我就已经无限接近传奇了。虽然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可是……”女人伸出手掌,好似抓住了什么般,狞笑起来:“我可是千年。不。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啊!要和我相提并论,你还差了几万年!” “可。可恶!”兰圣宫体内第二波力量爆发,在她肌肤上开了七八道口子,号称鬼畜王的女人顿时毫无还手之力地昏死过去。 十数名战斗女仆瞬间从大门外冲进来,将阿尔法团团包围起来。不过,身处包围圈中的女人当然不会有丝毫担忧,她自顾自地拾起脚下地重甲穿上,丝毫不离开下身的白浊还在滴落,反倒是包围者被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压力震慑住,宛如看到了天敌一般,手脚就像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 第180章 “喂,你这个女人!竟然在我的地方作出这样的事情!”少年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阿尔法转头望去,修利文已经从床后走了出来。和米莱蒂的想象不同,战斗及其利落地结束了,完全没有波及其他的物事,这种精确地掌控力,让她感到无比地震惊。 “抱歉抱歉,我可爱的小修利文。”阿尔法醮着胯下地白浊,送到口中,回味般舔了舔,略带失望地说:“果然一点味道都没有呢,这个身体果然还不行,不过,能够让你满意吗?” “别岔开话题!” “哼。”阿尔法低声哼笑,但并没有什么嘲讽的意味在里面,“真是个体恤仆人的主子呢。” “这就是你要说的吗?”修利文抬手要撩起刘海,忽然被人从身旁捉住手腕,房间中所有人才猛然发觉阿尔法已经脱出了包围圈。 战斗女仆们无不一身冷汗,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可能就算结集全体队员也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不过,就算死亡,只要没有主人的命令就不能停下,何况眼前此人虽然身穿女仆服,却不是她们曾经见过的款式。答案很明显,她不是自己人。 众战斗女仆正要冲上,修利文的手抬起来,示意她们停止行动。 “没关系。自家人,她不会对我怎样的。”他说着,将冰冷锐利的视线扫到重甲女仆的身上:“那么,你想对我做什么?” “不,没什么,只是……”阿尔法伏下身子。用另一只手掌盖住他的左眼,咬着他地耳垂道:“你的魔眼对我来说,也是相当麻烦的呢。” “哼。”修利文拍开她的手,“如果我告诉母亲的话,你会更加麻烦。” “没错,不过,我直属于你的母亲,而不是你,你地要求已经完成了。不是吗?下一次的奖励,就得下一次再说了。”阿尔法勾起他的下巴,用力吻了下去。舌头贪婪地在他的口腔中转动,将近一分钟后,才将他推开,后退一步向其施礼,以唱戏般的口吻诵道:“期待您的惩罚,我可爱的蛇发者大人,您的要求,夫人势必无法拒绝,即便我等为她最忠实的猎犬。也无法抗拒您地索取。” 言罢,她合起披风,旁若无人地大步朝门外走去。 “啧,这下麻烦了。”修利文低啐一声,他知道,这次事件势必会让他于家族中的声望和影响力大跌,被母亲的私人卫队找了麻烦,但自己却无法反击回去,这会让许多为他效忠地人感到不安。虽然。他并不在乎领导权,也不喜欢背负责任,不过,既然坐到了领导者的位置,若影响力式微的话,会让指令的贯彻受到影响,如果家族因此遭到大损失,那就是自己的失职了。 不过,这是否意味着母亲终于要走到前台来了呢?修利文一想到这里。又有一丝丝的喜悦。 修利文没有说话。而战斗女仆们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处于一种思考的沉默中,就在此时,一阵碎石落下地声音打断了诸人的思绪和空气的静谧。兰圣宫用力将自己的身体从墙壁里撑出来,落到地上,身体稍微摇晃一下,在属下们前来搀扶之前就站稳了。 “那个混蛋!”兰圣宫捂着胸口恨声道。 修利文走上去,拾起长剑递给她,忽而展颜笑起来:“几乎都没见过兰你这么凄惨的样子呢。” “啊,没错,差距太大了。”兰圣宫却是直言不讳:“同样没有法力武装的状态下,能够在她的全力一击下活下来已经算是幸运了。” “以前在她手下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兰圣宫皱起眉头:“不过,她全力出手还是第一次。” “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兰。”修利文安慰道:“现在她也只有在施展全力地情况下,才能保证对你具有绝对的胜率了。” 兰圣宫盯着他看了几眼,伸手抚摸他的头顶笑道:“我的主人啊,你也变得会说话了呢。” “啊,是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少年过脸去,搔了搔脸蛋。 “这次的事情,你们谁也不准说出去!”兰圣宫对周围的女仆们严厉喝道:“另外,遇到和那个女人同样穿戴的女仆……要保持尊敬!我相信你们也听过传闻了,她们都是你们的前辈,个个实力高强,希望你们能够以她们为榜样。” 战斗女仆们全都肃容应是。 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兰果然不愧是首领呢,能够被那个恐怖的女人看上,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修利文心中安心地想到“不用了,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身为战士就要遵循战士地规则,您那么做反而我们丢人现眼,我们身为直属于您地女仆卫队,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家伙。”兰说。 “好吧,如果你改变了注意,随时可以告诉我。”修利文环视诸人,目光落到从开始就瘫在地上地男人身上,这里除了自己之外,就他一个男性,这让他觉得有些碍眼,于是吩咐道:“将这个家伙带下去吧,审讯后将报告交给我就行。” 女仆们立刻将其押下,她们离开后,一伙生活女仆在贴身女仆玛丽亚和生活女仆长闵莎的带领下走进来打扫房间,修补墙壁。 两个女仆长当众碰到一起倒是难得的事情,不过此时,比起形状凄惨的兰圣宫,倒是风姿卓绝,气质淡定贤淑的闵莎更加吸引诸位女仆的视线。 “又打输了?兰。”她走到兰圣宫身边,解开她的女仆服胸口,检查身体的伤势。修利文凑上来,只见丰满的胸口上呈现出明显的凹痕,泛起令人触目惊心的紫黑色。 “哼,明知故问。”兰圣宫偏开她的目光,却没有抗拒对方的手指在自己肌肤上的抚摸,只是口吻一点也不客气地回道。 “你也应该学乖一点了吧,那个怪物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赢的呢。”闵莎低笑起来,在她轻重不一的按摩下,那些紫黑色的凹痕渐渐淡去。 “闵莎你也知道阿尔法?”修利文忽然问道。 “当然,阿尔法大人可是史上最强的女仆呢,不仅实力高强,而且成熟有礼,对后辈和属下亲切又照顾,似乎没有什么不擅长的事情,一直都是大家的憧憬的对象。在我还只是个小女仆的那个时代,大家都说,梦想有一天成为阿尔法大人那样的女性呢。” “啊,是吗?”修利文无话可说,他怎么也想象不出,之前那种表现的女人,竟然会是“和蔼可亲,大家所憧憬的女人”。 “现在,对于我们那一代的女仆们来说,仍旧如此哦。”闵莎似乎明白自己的小主人在想些什么,转头似笑非笑地瞥向兰圣宫,问道:“是吗?兰,你比谁都更憧憬她,所以,才拥有比任何人都强的攻击性呢,大家都看在眼里。” 兰圣宫啧的一声再次移开目光,哼声道:“谁要和那个怪物一模一样啊!” 闵莎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里没我的事情了,我要回去了。”兰圣宫系好领巾,朝门口走去,但随即又停下来,扭头望向修利文:“那个女人的身体和技术,和我比起来哪个更好?” 修利文露出阳光的笑容。 “当然是你的,兰。” 兰圣宫盯了他好一会,再次哼了一声:“真是的,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以前可是更可爱一些呢。”然后对闵莎说道:“我伤成这样,暂时没办法动手了,如果出现了什么了不起的敌人,你也别藏着腋着了。” “这个嘛……”闵莎眼睛眯成一条缝地笑着,纤纤手指点了点下巴:“我会斟酌的,况且,塔里的人手其实也没紧缺到这个地步嘛。这个塔那么大,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角落里冒出一位前辈高手呢?大师级对我家来说,并不是那么稀缺的资源呀。” 兰圣宫耸耸肩,没再说话。 “总之,战争开始了,你就看着办吧,别让筋骨都生锈了。” “是是”闵莎背着手,娇俏地回答道。 “哎?闵莎也是高手吗?”修利文惊讶地问道,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而且,从她身上也感觉不出来。 “嘻嘻,您说呢?这是秘,密。”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十二章星芒 当黑暗兽潮爆发的信息抵达王都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但是关于出兵协议的紧急会议却拖延了一个星期,直到共济会的解散和首脑的相关情报于暗中流入各个有心人手中,出兵协议才正式通过。这样一来,各处没有正式许可却已经动员的军队终于可以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了,他们之前的任何或许多少有些不同,但此时已经一致,那就是罄尽全力援助炼狱城。在失去反叛的桥头堡之后,无论多么不甘心也好,阴谋者也不会冒着成为公敌的帽子公然以叛逆的姿态现身,毕竟,无论当时做得多么隐秘,但只要是自己亲自动手的,就一定会落下被人诟病诋毁的跟脚。如此一来,即便投靠更大的势力,也不会得到重用。 “真可惜啊。”伯爵眺望着远际的群山叹息着,隐藏在那崇山峻岭中的部队,仍旧需要潜伏下去,尽管它们早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共济会!实在太不中用了!如果是我的话……”他的儿子,一名年轻的贵族的念啐还没落下,就被夫人喝止了。 “住嘴!你就不能管好你的嘴巴吗?”夫人望向丈夫:“那么,您打算怎么办呢?愚者提出的计划在当前的情况下有很大的成功几率。” “没错,而且,虽然我不太清楚其它人的能力,可是对他的能力却不会质疑。他是个谨小慎微的男人,若没有八成以上的成功率是不会动手的。” 第181章 伯爵说道。 儿子虽然面现不甘心和不屑的神色,但嘴巴张了张,仍旧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他闷闷地问道:“父亲,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我从来不认为分裂后,我们有抵抗炼狱的能力。” 伯爵倒是很新奇地看了儿子一眼,原本他以为这个年轻人要更加鲁莽且一头热到底的,没想到他竟然也有思考过这种问题。对此,他赞许地点点头。温柔地对他说:“没错,分裂后,人类绝对抵挡不了炼狱。” “那您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炼狱啊,天界的出现是我真正改变意愿的原因。” “您地意思是……”年轻贵族皱起眉头苦思着,揣测道:“即便我们不去抵抗炼狱,也会有天界去抵抗?” “大概就是这样吧。不过实际上,这个问题要更加复杂一些。”伯爵拉着儿子在身边坐下,“你想想在一百多年前,大陆上大小国林立的时候,有多少例大国完全吞掉小国的情况?” 年轻贵族熟悉历史。当然知道这种情况并没有多少。他摇摇头。 “如果只有一个国家呈现出强大地潜力和实力。那么战争地漩涡就会一口气吞掉整个大陆。而最终会形成一个巨大统一地王国。可惜地是。如果有两个或更多同样实力也同样精明地国家彼此牵制着。没有谁可以一口气打败对方。夹缝中地小国反而能够存在下去。现在炼狱、天界和人类。正好形成了类似地稳定三角。炼狱和天界地力量不相上下。且连连恶战。消耗了大量地元气。它们需要人类这片土地进行缓冲。因此。就算我们完全不抵抗。也不会被灭亡。只是战争连连而已。而只要投靠了其中一方。就能够在未来掌握到大势。就这点来说。阿兹特克国王陛下反而处境堪忧。因为他地统治基础在于人类地自治。” 儿子还是有些迟疑。 “……那么。父亲。人类真地只能附庸其中一者下才能生存下去吗?” “就未来相当长地一段时间来说。地确如此。你看。人类要生存。就无法脱离固有地环境。而我们地世界绝大部分被炼狱侵蚀。若不和炼狱同化。就会被环境排斥。它们首先已经占据了生存地制高点。实在是一种富有可怕攻击性地生命。就算我们将恐惧之王赶进末日荒野。这么多年来。我们仍旧无法对环境进行改造。让之适合人类生存。所以。我们就不得不从自身着手。接受炼狱地改造。而这种改造要平缓进行。炼狱方面地协助是必不可少地。既然它们拥有智慧。那么就会看到自己地利益并不在于完全消灭人类。而在于控制人类。因此。我们才有了可趁之机。” 虽然已经被父亲地理论说服了。一时地忍辱负重也可以忍受。更何况这是一种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地处世哲学。唯一让儿子感到不快地是。自己生而为“人”地存在基点会在这次行动后彻底失去。这让他感到一种彻底地失败。无论今后获得多大地成功。都不可能将之掩盖过去。 这个年轻人虽然有野心,但实际上,是个能力并不充分,而且性情又耿直的人,优点和缺点都在于大多数时候,总能让人明白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虽然,贵族的世界里的确倡导一种不动声色,保持自身神秘和威严的领导法则,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喜怒无常地上司的。光明正大,耿直,容易揣测,虽然能力不足,但有容人之量,这样的一面,同样得到许多人的赞许。 而且,身为父亲,对这个儿子最为满意的地方在于,他虽然并不精明,让人眼前一亮的正确并不多,但同样的,错误也是极少。他不仅拥有坚韧的心智,还拥有一种一旦认定道路,即便是错误的,也会走到底后,砸出一绝处逢生地道路来地冒险心。这对于他们这个家族即将开始的绝无回头之理地大计划来说,是最完美的执行者和继承人。 在此之前,对于儿子心中最后一根梗刺,父亲知之甚详,并且决定要亲手将其拔除。 “我的儿子席德啊,你认为所谓的人类是什么呢?” 对于这个问题,年仅二十三岁的席德当然无法回答,他想说具有人类**和人类灵魂的存在,可是那些使用假肢的人怎么归类呢?而灵魂更是无法捉摸的物事,甚至于,他的老师告诉他,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灵魂一说。**的死亡,就是生命的彻底死亡。 “看吧,你果然回答不出来,不,不需要愧疚,实际上。人类地能力也没有高到能够对生命下定义,甚至于对自己存在本身下定义的程度。然而,问题在于,如果无法准确定义的话,又如何对某件物事进行具体的认知呢?”父亲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你的老师肯定教过你人体地复杂程度,而我想说的是,它实际上比你知道的更加复杂,如果你是一个大师级的法师。或者让传奇级的法师对你使用一种叫做凝视之眼的法术---这是很多法师认为相当无用的法术,但我却认为那是古法师在探索自我领域最高的杰作之一。当你观测自己时,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是由一种更加微小且充满活力地独立结构组成,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名为万物真理教的教派,它的教义就说过,微粒形成了世界,无论是石头和生命,虽然它其它地教义并不是完全正确,不过我倒觉得,至少这条是正确的。” 席德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他忽然发觉。自己父亲的形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和平时那个精明能干的贵族不同,要更加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他曾经在自己老师,以及一些学者身上看到同样的深远的气质。就如同一起攀下一个深不见地的悬崖,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而他尚站在崖边,而他们已经徒手下到了一个极远地距离。 更接近某种不可预知的真相,更容易粉身碎骨。而他们带着一种虔诚而狂热的心情去迎接这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灵魂不存在,而人体又无数的微小而独立的结构组成,若细分下去,那些结构又可以分化出更多独特且微小的部分,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所谓的人,实际上是复数。是一个中间态。在进化的途中,无数真正的单数结合起来。我们所思索想,都是那些单数所思索想地聚合,而为了适应这个世界的演变,还将有更多的单数结合进来,我们还远远没有抵达生命的尽头。”若是其他人听到这番话,肯定要破口大骂为荒谬,但是席德却开始思考。父亲的说法,是基于数条既定理论的正确上的推论,虽然他不能肯定这些既定理论的正确性----他的老师教育他,要永远保持相对地猜疑,因为人地感知比起世界太过狭小,因此,所能认知的正确,只是一种相对地正确。不过,他的确没办法证明这些涉及世界基础的理论是错误的,如果他能够在证明前,将它当作一种实用化的规范,那么父亲的说法,并不是无法接受。 席德对父亲点点头,于是父亲继续说下去:“为了适应炼狱化的环境,现有的人类必须炼狱化,才能获得足够的资源来发展自身。而所谓的炼狱化,也并非彻底改变人体的结构,人类发展至今,所诞生的结构是非常稳定的,也是十分精细的,要实现比这种结构体系截然不同却更加强大的结构,炼狱所花费的代价肯定及其昂贵。因此,它们绝对不会将我们彻底改造,而只会将拥有炼狱特性的那部分植入我们的身体。换句话来说,既然所谓的人类,其结构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复杂的中间态,并必须向着更复杂的方向前进,那么主动去变得复杂又有什么困难的呢?当整个世界不是炼狱改造者就是天界改造者的时候,那么所谓的人类这个词语,会从世界里消失掉吧,但作为人类的存在,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个名称,变得比以前更为复杂了而已。” “我明白了,父亲您比起名义,更注重的是实质。”席德完全明白过来,并为父亲的不知是狂妄还是疯狂的想法击节而叹,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想法并不是不可能实现,而且在现实的情况看来,几乎是一定会变成那样。 既然如此,在奇迹来临之前,就按照父亲的想法去做又如何呢? “你果然是我引以为豪的儿子,席德,但是,无论什么时代。成功的改变都应该是缓慢的,突进者能够发动变革,但其本身亦会被折毁,虽然成功地结果很诱人,但是家族无法承受失败的代价。成功的贵族总是未算胜先算败,因此。我们不要去斥责充当先锋而失败的人们,无论他们秉持着何种目的去进行他们的行为,但就结果而言,都为我们增长了经验,铺设了道路,要以宽容和感激地目光去看待他们,但不需要去怜悯他们。这次共济会的失败虽然可惜,但并不是一件坏事,这让我们看清了隐藏在大势后的一些变数。那才是值得注意的东西。再下一次,下下一次,我们会得到更好的机会。现在只要暂观其变,顺应大势,为未来积累更多的筹码。所以,你这次前往炼狱城,不要和美杜莎家族作对,如果有可能,让世人见识一下我家的大义。” “是的,父亲。”席德躬身施礼。 “好,你去吧。”伯爵转过身。挥了挥手。 目送儿子的离开,伯爵夫人叹了口气,在丈夫地身边坐下。 “我有一点担心,这次炼狱城中龙蛇混杂,这个孩子如此耿直,又不懂得避讳,如果被人陷害的话……” “不要担心,虽然有愚昧的宵小,但您也必须看到。真正地大贵族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让呆子上阵,像他们那样聪明的人应该明白,一个耿直、有身份且有能力平均的人,更适合当作朋友来对待。” 第182章 伯爵夫人闻言露出放松的笑容。 “的确如此,其实,我在刚嫁给你的时候,还真不知道你竟然会将儿子培养成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任何组织和个体,单一化的下场就是灭亡,我家之所以屹立不倒。就在于从未在两代内出现过同样特质的领导者。保持了复杂结构地活力和变异能力。其实,年代久远的大贵族都明白。要生存下去,并不是需要每一代领导者都精明狡诈才是最好的,能力中上的平庸之辈和绝顶天才相互交替,张驰有道,才是繁荣的正理。”伯爵勾起嘴角,喊了一口红酒,揽过夫人,将其渡到她的口中。 如此这般,各大贵族集结的大军,备受期待的人选以及为了彰显实力和大义而特别调派组建的包括大师级人物在内地精锐战士,从王国的四面八方朝炼狱城方向汇成一股足有五十万人的洪流。而所有针对炼狱城的阴谋虽然没有完全停止脚步,但却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发展着,另一方面,令王族感到不安的,反而是王国偏远的内地发生了一系列异变,堕落者们趁着黑暗兽潮的攻势发起了和历史上一模一样的反攻浪潮,但是在这种看似单纯地反攻下,似乎隐藏着某些令人战栗地谋略。虽然想要彻底将其压制,然而在解除炼狱城的困境前,大部分精力主动或被迫地投向遥远的北方,因此只能以拖延的方式步步后撤,静观其变。 无可否认的是,这一次的大战虽然才刚刚开始,但已经让敏锐的一线政客们察觉到了王国根基不稳的迹象,但是,在这种不稳彻底爆发出来之前,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指出隐忧,也没有人以明显的姿态在摇摆上施加多一分气力,全都关注并细心计算着动荡的惯性何时会将这根擎天柱失去平衡。 在这种情况下,王族对中立贵族,以及倾向自己的本地大贵族的支持愈加重视起来。碧达夏雪带回来的灵魂石很快就得到认可,这样一来,随着事迹的传播和造势,蛇发者和王家三公主的英雄光环愈加耀眼起来。 清晨,碧达夏雪在回到王都后,终于从宫殿的修炼室内走出。得到消息后,当盲眼修女大人和王后携伴而入时,发现她已经整装待发。在女法师的身后站着由她一手组建的法师团,他们头脸都藏在宽大的黑色罩袍中,显得无比神秘,而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感到一种空灵的晦暗,如同走入墓地,被一群幽灵环绕着般,下意识升起抗拒之情。 “日安,母亲,盲眼修女大人。”碧达夏雪冰冷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贵客的到来而有所变化,她向两人施展无可挑剔的礼节。 “这就准备出发了吗?你才回来不到三天。”王后走上前拥抱了一下女儿,有些感伤地说:“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碧达夏雪的冷峻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放心吧,母亲,既然决定要进入美杜莎家,那这就是一次向世人展现我王族威仪的最佳时机,这也是我最后能够替这个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王后当然能够明白她的意思,王家虽然会拿儿女当作棋子,但是,并不会将他们一辈子捆缚在棋盘上。这样一来,虽然王朝看似脆弱,但实际上,正如密林中的一些植物会向天空喷射种子,借此让种子抵达更加富饶肥沃的泥土中成长,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因为激烈竞争而无法崛起的可能性。 即便王国在她和她的丈夫的这一代没落了,但有朝一日,改换了名字的血脉,最终仍旧会在这个大地上屹立。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因此,王后在国王要对付自己娘家时并没有手软,借此来教育自己的子女,可谓用意至深,而她所得到的结果,也正如她所预期的那般。一旦子女进入其它家族,那么她的责任,就不再是维护本家,而是保存并发展血脉,即便所采取的行动最终会毁灭本家也无所谓。 皆由这种比世袭更为广泛且残酷的竞争,阿兹特克家从遥远的年代就始终保证着血脉的活性。 母亲知道女儿所肩负的重担,无论是哪个女儿,反目成仇将会成为一种必须的必然性,但是她同样爱着她们,也希望她们能够彼此体谅。 她拍了拍碧达夏雪的背脊,虽然很想再拥抱久一会,但最终还是狠下心将她推开。 “盲眼修女大人有些话要对你说。”她说。 碧达夏雪转向盲眼修女,身为盲眼修女会的最高领导者,才有资格冠以这个称号,实际上,最开始的时候,这个组织只有最高领导人才是盲眼的女士。而现在则发展为,只有通过特殊仪式制盲双眼,以获得最高预知力的女士,才能坐上那个位置。借由仪式性且永久性的躯体代价所获得的单一领域的力量,无论是大师还是传奇者都不能对其小窥。除此之外,在这种拥有绝大毅力的领袖和牺牲性精神引导下的组织,其凝聚力也非同凡响。 碧达夏雪对这位已经抵达人类巅峰者致以谦卑的礼节。 “很高兴您能来找我。” 盲眼修女将手掌放在碧达夏雪的头顶上,说道:“命运不注视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在它的体内,愿你能挣脱枷锁。” 碧达夏雪抬起头来,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首先,我为你带了灵魂石。”盲眼修女从怀中掏出装着石头的封印袋放在碧达夏雪的手中,为她解释道:“它在你身边将要发生的作用,对人类来说,比在任何地方都更具正面性。” “这是您的预言吗?”碧达夏雪抓紧了袋子。 “是的。”盲眼修女微笑道:“另外,作为私心,我希望你能够带一个人前往炼狱城。”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十三章策略 兽潮攻城第三天,修利文得到了家族外援部队的密报,说是已经潜伏在城池周边,随时可以入城。少年环顾黑压压的天顶和城墙,在这种密不透风的攻势中,竟然有人可以穿越火线?家族外援部队的战斗力实在出乎他的预料,因为在密报中提到,整支队伍仅有一百余人。 不过,换个方式考虑一下,这支少数精锐组成的部队,是不是拥有某些鲜为人知的特技或物品呢? “留在城外的话,你们可以坚持多长时间?”修利文问道。 来使是这支精锐女仆部队的副官,一身女仆裙外套轻甲的打扮,力大而沉的长弓背负身上,腰间别着箭壶和匕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武器,十分古典的弓箭手打扮。酒红色的齐肩短发呈现自然卷,|qi|shu|wang|胸襟有菱形的开口,露出麦色的深邃胸沟。她的五官深刻,眼廓和眉宇更是飞扬尖锐,瞳孔里仿深嵌着数点寒星,比修利文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更像无机的蓝宝石。 而她的代号正是“蓝宝石”。 对于主人的问题,副官的回答很明确,但丝毫没有夸大的意味:“只要您期望,我们可以一直留在外边,直至兽潮结束。不过,米露达大人希望能够尽快回到您身边。” “米露达?”修利文愕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是地。就是那位米露达大人,您的儿时女仆玩伴。”副官直言不讳。 修利文倏然站起来,脸上浮现惊喜的神色:“她回来了吗?一直以来,我只知道她还活着,可是她究竟在什么地方执行什么任务,却不太了解。当然。我明白,为了这是为了保障任务执行者的安全所必要的措施。” “米露达大人虽然远在天涯海角。也十分关注您的一举一动。”副官礼仪性笑了笑:“那么,您有什么指示?让剩下地人尽速进城吗?末日关隘的兵力聚集速度开始加快。大概在四天之内就能将先锋军集结完毕。在那之前,很可能会有各种精锐部队以正式和私下地渠道进入本城,本队希望能够接手您的贴身防卫工作。” 听完副官地阐述,修利文反而冷静下来,他走回书桌边。再一次翻看物资、兵员和全局精神状态的相关书面报道。经过七十二小时不间断的拉锯攻防,如今已经到了一个僵持的状态。对照以往的兽潮情况,炼狱方面虽然一开始就动用了本体力量,但是应该还有相当大地爆发力。而在援军到来之前,炼狱城守军已经达到了一个战斗力和精力的极限,就好似一张绷到弹性尽头地弓弦,要么放手让箭矢射出,进行一波强劲的反攻,不过按照炼狱现在战斗力的厚度看来,变成强弩之末而被击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另一方面,如果再继续加力。就会绷断弓弦。同样会遭至悲惨的后果。 保持蓄势待发的姿态静候时机这个结论看上去显而易见,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做到。因为处于下风的不是炼狱而是人类,在敌人凶猛的步步施压下,仅仅自保已经是险之又险了。 另外,这些怪物的总体战力之所以在现今看来也抵达了一个波峰,只是因为更强大的援军和人类这边一样,尚未到来地缘故,而它们凭借先锋战力地厚度远超炼狱城守军的优势,很可能抢在人类援军抵达后,战斗力转入波谷之前,完成新地攻势高峰。 当前的情况太危险了,走错一步就是倾巢之下无完卵之祸。而且,既然战争实力已经被完全挖掘出来,那么坚持的关键,就在于战斗者们的精神情况,必须让他们时不时看到一线希望才行。 修利文并不是军事天才,不过根据战争史上所出现似曾相识的状况列出公式,代入当前的实际情况,多少也能得出一些并不完美,但足够稳重的结论。 这是没有天马行空的构想和执行能力的中庸者为了抵抗天才所研究出的技巧,天才不屑用,因为他们喜欢创造历史,而蠢才则不会用,因为他们的眼中没有历史,只有庸才,才会去认认真真地审视历史,提取经验,套用于现在,即便无法脱离历史的桎梏,但对他们来说,只要不重蹈覆辙就够了。 第183章 修利文的能力极限,便也如此而已,但是,即便如此,他仍旧是王国第十贵族的领导者。 “今晚发起第一次反攻,我会亲自上阵,你去告诉米露达,让她里应外合,另外,不要废弃当前的栖身之所,因为过了今晚,将会有另一批人出城,这种迎接增援的动作,在实际的增援到来前不能停下。**“是,主人。”副官施礼退下。 “玛丽亚,你起草一则公告,将之前所说的关隘和援军情况整理出来,然后将我家的增援人数乘以十,列出名单,在今晚的攻势结束后张贴出来。” “好的,主人。”伏案工作的玛丽亚应声道。 修利文想了想,拿起其中一份报告,里面统计了现存战士的数量。九万人的炼狱城守军如今已经损失了三万人,平均下来几乎是每天都有一万名战士死去,可实际上,这并不是一种平均数,而是递增数。他们面对的敌人是既不会疲劳也不会害怕的炼狱怪物,无论多么卖力都好,几乎每一天的死亡人数都会比前一天有所增长,这在历次的兽潮攻防战中已经成为了惯例。 在第二次兽潮攻防战中,第一天的死亡人数不过三千人,而到了末期。人类出动了最精锐地部队,而炼狱方面也出现了高端的战力,但人类战士每天的伤亡数量居然增加到每日十万。当然,敌人的死伤率也应该低不到哪里,但问题是,它们的兵力几乎源源不绝。而人类越打越少,无论人类一方准备得多么充分。百分之六十的战斗力都会在最后三到四天消耗殆尽。 实在是个残酷地,谁都无法估计什么时候会停下来的残酷战场。僵持到最后,无论是谁,即便是大师,只要踏上战线,就必须在最短地时间内将自己的法力消耗干尽。否则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施展实力。 也有人企图派遣全由大师级以上地敢死队通过兽潮时产生的黑暗洞窟进入炼狱世界,摸清它们的底子。可是那些人的下场都是毫无声息地如泡沫般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打此以后,人类就将这种做法看成无谋的举动,还不如将战斗力留在城内进行消极防守。 现在,战事已经进行了三天,似乎也呈现向着历史轨道靠拢地迹象。究竟是不是突发奇想,做一些以往没有尝试过的变化,还得由大军抵达后,于本城组建临时最高对策本部进行参谋。以往美杜莎家作为领衔人,都有极具份量地话事权。\\\\\但也并不能在这种问题上独断专行。 不过。修利文并不打算做这类逾份的事情,他查看的是幸存男女战士的比例。虽然因为法力的充分利用让战斗力并不根据性别而改变。但是男性战士总会在本能下挡在女性身前,显得勇猛无匹,但也因此造成男性战士的伤亡率高居不下,在战事后期,基本上主力都是女性。而现在炼狱城的九万守军中,也出现了类似的征召,完全没有受伤和轻伤的战士中,女性占了三分之二。 或许可以利用这种情况做些什么事情。修利文想着,朝门外走去。 “您要去哪里?现在塔外很危险。”玛丽亚在身后追问道。 “你继续完成手头的事情,我去见修大人和基丽。”少年回答道。 十分钟后,蛇发者率领赛巴斯安娜,五名长青藤,以及五十骑地女仆卫队前往外城地防军临时指挥所。当修利文抵达目的地时,骑士团团长修,第一、二、四纵队地队长以及数名参谋正扑在布防图上磋商军务。不时有通讯员进进出出传递情报,根据这些流动的情报,地图上的标记和数量也随之更改。 五十名女仆骑士驻留在指挥所外,赛巴斯安娜和长青藤随修利文进了总部,立刻有人知会了里边忙碌的负责人。当修利文左右看顾的时候,修走了出来,对他说到:“基丽还在前线,您要不要等一等?” “不用了,这次我有个计划,先和您说说。”修利文回答道。 ^^奇^^于是,修将少年迎进了一旁空着的小会议室。 ^^书^^一名女士兵为两人准备好茶点便退下,修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么,您的计划是?” ^^网^^修利文将自家的增援部队已经抵达,以及自己打算利用障眼法虚构增援形式以增强战士们信心的打算全盘告知,然后对他说道:“我希望能够调拨两千名女战士参与这次调度。” 修立刻明白了少年的打算,并开始思考这项计划的可行性。的确,就现在的战力情况来看,调拨两千名女战士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而且战事的激烈程度,在失去了两千名战力的情况下虽然会再度吃紧,但并不会立刻有人察觉出异常,通常只会将之归咎于正常损失,况且,就实际情况来说,这两千名女战士也不会成为战力真空,她们终究还是在战场上作战。** 只不过,这般调动可以让人产生一种不断有大股增援抵达的错觉,在战争的疲劳下,也不会有人去刻意追究是不是这样。“如果每次都是女性战士抵达的话,会不会让人察觉出端倪?”修问道。 “我会为她们准备好掩护用的道具,只要稍微改变装束,不仅可以让人看不出她们是同一批人,甚至不会看出都是女性。例如。第一次以我家在外地雇佣军身份出现,第二次以全副武装的骑士出现,这样,真实面目都会遮掩在铠甲之下。”修利文解释道:“相比起战力人数,城里的物资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些物资拨出来并不会让供应吃紧。” “那么。您打算由谁率领这支队伍呢?” “基丽是最合适的人选,她身为纵队长中最勇猛的女性。在女性战士中地声望极高,而且突袭的经验十分丰富。” 修沉吟一会。便同意了:“没问题,在入夜前队伍会集结完毕,为了避免被战士们识破,集结地点最好在内城南区。” 内城南区是完全又美杜莎家族控制地地盘,修利文理解地点点头。说道:“参与行动的人会对现时地战况极为了解,为了避免意外。最好选择意志坚定的人。” “这有些难度,她们之中很可能有药物上瘾者。” “没关系,我家查封了共济会的大量药物,如果她们是上瘾者,在这三天内反而更好控制。”修利文勾起嘴角。 “那么我……”修还没有说完话,会议室就被人猛地推开,浑身散发热气的基丽闯了进来。 空气中顿时充塞着浓烈的汗臭味以及血腥味,好似变成一团漩涡,整个会议室地热度都蓬然上升。她将大剑搁在桌子上,快步来到修利文身边。拿起茶壶灌了一气。又塞了几块糕点进口中用力嚼着。尚未干涸的血迹贴着她地脸庞、裸露在外的肌肤和铠甲上滑落下来,整个人好似在血池和泥地里打了个滚般“可恶。那些家伙真是难缠,我们必须得反攻一次,否则这么磨下去,气势就会掉光了。”她大着嗓门说道,接着,似乎才注意到修利文般,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突然跑来这里?轮到我休息时,我会洗干净身子跑到你床上的,还是说,你喜欢我现在这种样子?不少贵族老爷都有这样的怪癖哦,你知道的,征服感!” “啊,是吗?我是没那个兴趣了。”修利文抓住她的领口向下一扯,将女人脏兮兮的脸蛋拉到桌面上,掏出手绢为她擦了一下脸蛋:“如果你有强烈需要的话,我也不介意哦,毕竟我还没在这种情况下做过,也很感兴趣呢。” 基丽豪迈一笑,揽过修利文的脖子,狠狠朝他地嘴唇稳了下去。现在她血气正沸腾,死亡地刺激让她性欲大增,下体产生冲动,恨不得立刻就将少年的衣物就地撕开。 “两位!”修用力敲了敲桌子,板着脸孔道:“注意一下风气,这里是指挥部,要上床滚回家里去。” “哎,别这么死板嘛,修大人,我记得昨晚你才和我地一个手下在这里鬼混吧。”基丽快语揭开了修的隐私。凭两人的交情,早在她还是个青春少女时就不避讳在这种时候谈论这类事情了。况且,这也并不是什么十分隐秘的事情,虽然对于中下级官员来说是严禁的,不过换成是高级长官的话,则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实力强大且在战场上公认勇猛无匹的个人也会拥有类似的特权,好好抓紧时机松弛一下神经。 这是一种在炼狱军中默认的规则,所以,想在战场上尽情享受,就显得尽情杀戮赚取功勋,并且还得活下来。 能够在禁忌的地方胡天胡地的人,都是战士们心目中的偶像。 修哼了一声,也没反驳,向被基丽侵略的修利文问道:“那么,城主大人,计划是由我来告诉基丽,还是你来负责?” “有计划?小修利文,你的?”基丽插口道,手掌在桌面下已经解开了少年的裤头,在要害的部分肆意地把玩着。 “我的计划,修大人已经同意了,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由我来跟你说吧。”修利文向修说道:“请您将权限交给基丽就好。” 修点点,站起来朝门外走去:“那么,你们就好好谈谈吧。”说罢,将会议室的门带上。 基丽放开修利文,用好似撕扯般的动作解开身上的铠甲,那身饱经战场洗礼地胴体以最原始的姿态呈现在修利文面前。 修利文故意捏着鼻子说:“才不要这样做呢。太难闻了,我又没有怪癖。” “啊,是吗?”基丽双手交叉在胸前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嘿嘿,我改变主意了。”修利文一边向后退一边说。 第184章 基丽磨拳擦掌紧逼上来:“现在可轮不到你说不了。” 修利文忽然拔腿就朝会议室的大门跑,基丽如同饿虎下山般猛扑过去,快要抓住少年后领的时候。他忽然缩下身体,从她的腋下钻了过去。然后在她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 “哈哈,基丽。你可奈何不了我。” “我可不敢苟同。”基丽回臂一揽,却揽了个空,她回过头只看见修利文已经跑到她地那身铠甲旁做着鬼脸。 她已经想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了,果不其然,修利文拾起她的铠甲就朝后门跑去。“喂。小鬼,你还没长大吗?竟然做这么幼稚地行为?”基丽连忙窜过去。真让他带着铠甲跑了,那么自己被彻底捉弄的形象就会彻底暴露在其他战士眼前。 虽然赤身裸体被男人看到在军队里没什么了不起地,战场上衣着破烂被人看到要害部位的情况数不胜数,资源缺乏的时候,女战士也会和男战士在同一个浴场洗澡,尽可能忽略性别造成的影响,是军队训练中的重要一环。不过,规矩是一回事,被人捉弄又是另一回事。 情急之下,基丽可不管是不是调情。直接爆发法力。身形一闪就堵在门前,同时伸手抓住措不及防地少年。使出粗暴的技巧将铠甲夺过来,然后他摔了出去。 修利文轻巧地落在会议桌上,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忍笑声,基丽才发觉有权限打从这个会议室前经过地几个男女战士正掩住嘴巴,见到基丽看过来,立刻将视线撇开,一副偷跑的样子。 基丽抓起头盔砸向那几人:“混帐!不准说出去,否则就把你们先奸后杀!”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时,指挥所里刚从工作中解脱出来的轮休人员就看到那几名战士抱头鼠窜出来,不由得一脸讶异。 “基丽大人和城主大人在里面,她恼羞成怒了。”其中一人解释道。 人群顿时轰然发出大笑声。 基丽当然也听到了,心想这下自己威严强势的形象彻底完了,以后跟那些家伙在一起的时候,肯定要被嘲笑了。 “都是你的错!”她气冲冲地跑上来,将没有躲闪,却一脸得意的孩子抗在肩膀上,围上战裙,大步走了出去。 “喂,基丽,现在是不是很有征服感?”修利文爬在她的肩膀上问道。 “是啊是啊,拜你所赐,这下我威严尽失了,如果将来有哪个士兵不听我的话,你就真是害死他了。” “身在高位者用威严来统驭属下是不错,不过有时候也得放下身段才行。” “放你个头!”基丽用力拍着挡在身前地男孩地屁股,“这下你完了,不做个十次,不,二十次,不把你榨成人干绝对不放过你!原本还想让你在上方和后面来征服我呢,现在我改变注意了!我要征服你这个炼狱城最高指挥者之一,我可爱的蛇发者大人了。” “哈,哈哈……”修利文告饶道:“现在是紧急情况,我们先谈一谈计划再说吧。” “好啊,我们可以一边做一边谈,我有大把多地时间和你谈!”基丽不客气地说。 仅仅在外边套了短短的战裙,上身则把修利文当作遮蔽物的基丽来到指挥所前台,立刻被负责发放手令的女战士喊住。她将临时委任手令放到台面上,看了看被吊在肩膀上的少年,调侃道:“外面有一群护卫哦,基丽大人,您这样出去没问题吗?如果被当作叛逆处置,我们可是会大伤脑筋的呢。” “变成叛逆也得等我把这个坏小子吸干抹净再说。”基丽抓起手令,如同对待废纸一般塞进战裙的腰带里,给了女战士一个飞吻:“还是要感谢你提醒我这件事。” 女战士作势抓住飞吻,将其塞在开襟处的胸沟里。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十四章策略2 当然,就算没有女战士的装模作样的提醒,基丽也决计不会被留守指挥所外边的女仆卫队逮捕的。无论赛巴斯安娜还是五个长青藤,都对此视而不见,而别说老早就知道两人关系和德性的战斗女仆们了。 基丽轻车熟路地钻进修利文的马车里,将他摔在一旁的空位上,伸手拉出酒柜,也没用酒杯,直接用手掌削断了瓶口就往嘴里灌,然后大大喘了一口气,整个身体仰靠在椅背上。若是平时,她肯定不会这般毫无矜持,不过现在不同往日,刚下了战场的她,脑袋还是一团灼热。 “好了点吗?”修利文爬起来,背着她,靠在她肌肉尚未松弛下来,微微有些颤抖的胳膊上。 “嗯,已经冷静下来了。”基丽长吁了一口气,她体内那种想要肆虐发泄的欲望渐渐平息了下去,她知道,这都是这个少年的功劳。 若在平时,用冷水冲刷脑袋和身体,洗去那身污渍的时候,也能让徘徊于死亡线上而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但是一个人那般做了之后,总会被一股庞大的孤独、寂寞和莫名其妙的忧郁哀伤将内心打湿,那并不是什么好受的感觉,对身体和精神的维护和保养来说,也不是好现象。 但是现在有修利文在身边,一切显得截然不同了,那种内心被感动和责任塞得慢慢的感觉,让她分外的温暖。先冷却后再去找爱人,和爱人就在身边,无论自己多么狼狈暴躁,都以一种容纳的胸怀来拥抱她,是完全不同的。 “我会保护你的,一定。”这句话对此时她而言,是力量的源泉,是世界上所有的快乐,是生命的保障。 “嗯。我相信,你一定能行。”修利文的话没有任何安慰和勉强,宛如一颗剔透的水晶。 “那么,你地计划是什么?”基丽问道。 修利文转过身子,偏头盯着她:“不是要征服我后,才慢慢听我说吗?” 基丽双手交叉在胸前,让那充满肌肉的力量,没有脂肪感,却又有着完美形状的胸部更加涨鼓起来。 “这么脏兮兮的。如果你要做的话,我不介意哦。” 修利文扑到她的大腿上。****用袖子揩了揩她的肌肤,又用力压了压。包括大腿根部和胸部,那里的肌肉此时根本还没缓下来,如同大理石一般坚硬。 “哈,果然,虽然口里那样说。但是身体根本就没准备好嘛。”修利文解开她的战裙,让她趴在长椅上。取出一瓶高度地药酒,将酒液倾倒在她的身体上,完全不在乎这些奢侈品有多么昂贵。对他来说,大多数时候,酒就不是用来喝地。 借助烈酒的力量,他开始按摩女战士身上地每一片肌肤,包括那些敏感而私密的部位,让基丽在短时间内就高潮了一次,让那具硬邦邦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修利文笑嘻嘻地趴在基丽宽阔的背上,进入了她的身体。 “那么。我们就一边做一边说好了。” 基丽立刻一:“你这个死小鬼。” 下午三时二十三分。炼狱城地黑夜还在持续,随着防护天幕的灵光闪烁。地面地影子也变得愈加浓厚起来。若不是四处都有倒塌和燃烧的建筑,街道上机动救援部队的马匹横冲直撞,几乎外城的每条街道都能够看到战士们围杀因为弱小而得以穿越天幕的炼狱怪物,几可让人误会是不是正在举行祭奠狂欢。当然,即便是现在这般水深火热的战况,一些酒馆仍旧在营业。 杀戮过后幸存的战士们有不少人喜欢在这种地方来上一杯,当然,如果酒馆遇到麻烦,也会集体出动,他们可不想难得一见的战地休憩所被无端毁掉。尽管如此,在这种还照常营业的业主,当然自身也有所依仗,他们之中有三分之二与美杜莎和军队交好,甚至本身就是两者的关系户。 五彩缤纷地光芒在窗户上闪烁,外边是血与火地世界,而凭窗而坐的战士却开怀大笑,明明身上地血迹未干,伤势尚未治愈。交谈中,一个战士说着说着,气力越来越弱,最后一头栽到桌子上,再也没有半分动弹。同伴也没去摇他,只是一个劲地咕哝,然后在自言自语中忽然就笑着流下泪来。 “真没办法。”他站起来,提着长刀,放下酒钱,就走出了酒馆:“嘿,等着,我说不定一会就下地狱去找你了。”他如此说着。*** 酒馆里没人会在意这一幕,在生死厮杀,完全看不到尽头的战场上,生离死别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再怎么要好也罢,既然会选择呆在炼狱城,早就做好了会得到这种下场的心理准备了。 酒馆主人招招手,立刻有店员将倒在桌上的尸体拖到了店后,和其他尸体一起收容起来,只要这个地方没有毁掉,自然会有好好葬掉的机会。 “真麻烦啊,明明受了重伤就乖乖去疗养嘛,还在这里拿性命来逞能。”在吧台的一位客人咕哝着。 “哎呀,就是因为受了不治的重伤嘛,如果死在这里的话,我是不会算酒钱的哦,就算是临别的饯行了。”老板擦着酒杯说。 “我说老板,您很喜欢做慈善事业吗?” “硬要那么说我可担当不起,虽然也有一点感激他为本城乃至人类出一份力了。不过,我毕竟是个商人,在这种不景气的时候就得花钱赚名声,等到了好时机才能赚大钱啊。况且,正因为我这里有这样的优待,所以大家才喜欢来这里喝酒,老实跟您说,这三天赚的钱可是以往的三倍哦。”老板很直白地回答道。 不过,在这种时候,却一点儿都不令人讨厌。 “哈哈,我喜欢这话。”客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笑起来,“真是个热闹的祭典啊,越是要死的时候就越要痛饮三百杯才行,这才像个男子汉。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 第185章 炼狱城还是老样子,新的蛇发者小鬼做得不错嘛。这样好了----”他转过身子,朝酒店里的客人举起酒杯:“这杯酒算我请大家的,大家一干二净吧!” 客人们纷纷起哄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净。 忽然有一道强度极大地灵光持续了许久,请客之人的面目在光和影的交错中变得鲜明起来。他留着络腮胡,脸盆很宽,看上去给人十分豪爽的感觉,不过也有着单身汉的邋遢感。超出两米的魁梧身体隐藏在宽大的斗篷下。一把和他等高的巨锤搁在椅子边,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打磨了。表面都已经泛起紫红色的锈迹。 不过,只要是经历过残酷战场考验地人。*****一眼就能辨认出那股浓郁的血腥味道,若武器染上太多鲜血而不去擦拭,日积月累下来,就会变成那副模样。 正闹腾间,一个同样全身笼罩在斗篷中地。相对起店里客人体格显得有些娇小的人影推开店门走进来。在座地男性战士居多,大约占了三分之二。因此当来者向后撩开兜帽时,很多人都吹起调戏的口哨。 那是一张青春,但也称不上绝色的脸孔,但是确有一种饱经风霜后的沉默感,令在座的战士们不由得眼睛一亮。平时也有类似地女战士,甚至因为拥有法力和战场洗礼的缘故,拥有独特风韵地人也不少,不过来者明显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具体形容起来,像是乘风而来一般。 “啊,我想起来了。是八勇者中的风之剑士艾莉!”有人叫起来。这么一来。更多的打量的视线落在女人的身上,窃窃私语变得越来越大声。 不过艾莉并没有理会这些人。四下扫了一眼,便朝使用巨锤的络腮胡男人走去。酒馆里的所有人的视线都开始绕着两人打转,他们敏锐感觉到,有一场好戏看了。传闻风之剑士艾莉已经加入了美杜莎家,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不过击退痛苦之王地事迹和由此迅速窜起地名声就够吓人了。不过,就算她有很大的名望,身后有一个大贵族支持,而且又是个给人感觉良好地气质美女,但是,对于混迹在炼狱城中,一个不服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们来说,只要没有亲手称量一下,就不会彻底承认对方。 而艾莉在痛苦之王事件后,就没再公然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无论之前还是之后的战绩,都有些不足为凭。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她找上这里人公认有着高强实力的那位络腮胡时,大家都兴起一种迫切希望两人动手的渴望。 “找到了,就是你吧。”艾莉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仿自顾自地说道。 “哈?小女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在这儿喝酒杀怪,没有做任何违背炼狱城和美杜莎法律的事情吧?”络腮胡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仰头喝光了杯中酒,老板立刻又为他斟满一杯。\\\ 艾莉微微前倾身子,在他身上嗅了几下,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喧嚣声。络腮胡一脸困惑的笑容,说道:“怎么?” “刚才隔着几条街就闻到气味了,果然没错,你是大师级的吧?”艾莉说出了所有人意想不到说辞,“你是哪个家族的?” 络腮胡的表情有些僵硬。 “大师级?喂喂,不是开玩笑吧?我们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哦。”有人当场就惊呼起来。 “小姐,从来没有人可以用鼻子嗅出大师的味道哦。”络腮胡笑起来。 “的确……不过,我可以嗅出风的味道。”艾莉说出令人觉得没头没脑的话。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没有风,只有男子汉的血汗臭味而已。”络腮胡拍拍身边的椅子,对她说道:“来吧,见面就是缘分,我请你喝一杯,算是不让你白跑一趟吧。” “或许有人能够完美地敛藏实力的气息……不过,被风吹过的时候,要抗拒大师敏锐的本能而像个普通战士一样,是十分难做到的。所以。只要风掠过某个人的身体,我就可以捕获那阵风带来的气息。”艾莉忽然勾起一丝没有笑意的笑容,“另外,我刚刚晋升为大师,所以,对风地敏感可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络腮胡的动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眼前的女人:“没想到你对隐藏实力也很有一手嘛,我倒是没有察觉出来,我想。就这点本事,我们可以深入交流一下。” “同感。那么,就请您移步吧。”艾莉侧开身子。让出外出的过道。 络腮胡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币排在柜台上,扛起巨锤就向门口走去。 “另外。”艾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可否告知您的名字?” “……帕帕索坎拉。”络腮胡走到店门外,锐利而危险的视线向身后紧紧跟随的艾莉瞥去:“美杜莎现在就开始这样的行动了吗?我是指,炼狱城里隐居地大师相当多哦,你们真打算一个个将他们挖出来?大家会很不愉快的哟。“哎呀。没办法。”艾莉这次地笑容变得生动了一些:“蛇发者大人决定开始清场了,就算无法变成手中的棋子。但也得知道哪些不是自己地棋子,而又有哪些棋子……”女人的眼神同样变得锐利而危险:“……是可以从棋盘上提走的。” 络腮胡收回目光,一边向前走,一边看似很尴尬地搔了搔鼻翼:“明明是个小鬼,可是心眼却很多呢,真是不可爱。” 说罢,雄浑的法力猛然爆发,整个人宛如炮弹般朝一侧的废屋上跃去。虽然那种冲劲给人地感觉十分沉重,但是速度绝对很快,任何没有抵达大师级的战士都可能会在三次眨眼之间丢失他地踪迹。不过。在他刚刚跃上第一个屋顶。正准备潜入黑暗之中时,从正前方原本应该一无所有的影子中飞来数道弧光。 虽然对突如其来的攻势有点吃惊。而且,这个攻击十分狠辣,且对大师来说也不算慢,充满了格杀的决心,不过帕帕索坎拉仍旧及时将巨锤当在身前。所有的交击声几乎汇成一个声音,表面上轻快的斩击在接触抵挡物后,才猛然爆发出沉重的力道,将魁梧大汉推回了屋顶上。 帕帕索坎拉站稳了脚跟,就感觉到身后那位风之剑士也跃了上来,女人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突然让他觉得不爽。 “哦……对付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只来一个风之剑士还不够吗?这个排场是不是太隆重了一点?”他勾起沉着的笑容调侃道:“虽然官方登记地大师级战士不多,但是隐藏在各地地并不在少数哦,只是对付我这种小人物就用上这种阵仗,等到了高潮的时候会很吃力吧。” 阴影中有半截身子伸了出来,女仆刺客完全没有遮蔽容貌,那惨白地肌肤,毫无生气,只能令人联想到“死”的灰色眼睛,都让帕帕索坎拉感觉到一阵寒意。他可以肯定,这个女刺客身上肯定有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股“死”的味道已经完全超出正常的活体可以抵达的程度。 该不会真的就是个死人吧? “别轻举妄动比较好,帕帕索坎拉先生,若有得罪请别见怪。”艾莉嘴里如此说着,却掀开披风,露出倒背在身后的长剑,右手以反持的姿势扶在剑柄上。 帕帕索坎拉微微却持续地挪动脚步,转动身体,眼角的余光在两人身上游走。猛然间,一股强大的气息在远方喷涌而出,随即变得激烈起来,城中吹起的风变得越来越强劲,让稍有实力的人都能察觉那个地方战况之剧烈,而交战双方的实力又是何等高强。 片刻后,那方的激战尚未停歇,另一方向又爆发出同样的强大而剧烈的气息,宛如互相应和般,形成两股直冲天际的龙卷风。 整个炼狱城的风向在这两道龙卷风的干扰下,变得极其混乱起来。 “哈,哈哈……喂,蛇发者的女仆们,这样肆意妄为下去的话,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大师卷入漩涡中,炼狱城在被炼狱从外部攻破之前,就会被从内部毁掉哦。这样也没关系吗?”帕帕索坎拉作出戒备的姿态。从他的神色上可以明显体会到那种顽抗地决心。实际上,即便不是哪个家族的代表,但是既然身为大师,就有大师的骄傲,无论是心理战术还是武力威胁,如果超出个人底线的话,只会迎来猛烈的反击。 因为,大师不像普通的战士,即便对手是整个家族。也有着反击的力量,这种和普通人有着天壤之别的强大实力才是他们之所以得到尊重的根本原因所在。 “没关系。换句话来说,你们既不可能战胜。也不可能造成那种程度地伤害。”艾莉说道,既然对方还不动手,那么她也奉陪到底,毕竟这次的任务,交战并不是首要地目的。将大师级地人物逼出来。进行记录并加以劝诱,也只是第二目标而已。 “你这么说真是让人不爽。早就知道蛇发者的狂妄,但也没想到竟然会狂妄到这种程度。”似乎看出对方也没有硬上的决心,帕帕索坎拉还是决定再看看形势,借用问题来拖延时间:“被人看到城主直属部队竟然和大师级的人物发生窝里斗,会让战士们寒心的吧?” “……不会看到地。”艾莉勾起充满寒意的笑容,对于主人地计划,她也感到一股十二月的寒流在背脊滑过,那是一种恐惧,对于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就能以非常人的思维进行算计的恐惧,“战斗的地方都被隔离了。” “是吗?可是这股气势……就连菜鸟也瞒不过吧。”帕帕索坎拉朝两道龙卷风柱颔首道。 “就是让大家看不到战斗。但能看到气势哦。”女刺客首次开口了。她的声音平板无波,一如她那充满死相的姿态:“防卫军的主力都是法力级的战士。 第186章 当他们意识到城里有能够抑制大师级地人物存在,并且,在战斗结束后,出现一则有许多大师被我家地实力折服的通告……就算是假地也没关系,会极大地振奋人心吧。紧接着,在今晚发起反攻将会取得理想的战果,配合接下去三天的计划,每个人都会看到胜利的希望。” 帕帕索坎拉的额头留下冷汗,这种玩弄人心的计谋根本不是他所能想出来的,而且,虽然自己说不出这种计策究竟是不是高明,但他同样明白,这种计谋也不是多数人能够想到的。在这种战争情况下,包括他在内,大部分人都会将目光落在敌人的力量以及如何强化自己的力量,把每一分力量都用在正面战场上吧。但是,使出现在这种计谋的人,根本就不在乎正面战场,甚至大胆地暂时降低正面战场上己方的力量,就是为了对付“自己人”,从而对正面战场产生影响。 另外,要确保计划的成功,既要对各方和自己的潜在力量有着准确的判断,对战势趋向有着敏锐的洞察,还必须拥有足够果断的意志和强烈的冒险心。这完全是在走钢丝,稍有差池就会全盘崩溃。 了解并进行全盘分析后,就会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甚至觉得太过尖锐,然后得出一个“过刚易折”的结论。但是,那不过是马后炮而已,真正要在第一时间做出这种计划,视角的异常性、思维的灵活性、意志的果决和冒险心,完全超出了大多数人的能力。更何况,听这两个女仆的口气,似乎还是那个年仅是三岁的孩子一手计划的。 “竟然能够算计到这种程度,那家伙,是怪物吗?”帕帕索坎拉的态度终于软化下来,那两道剧烈的龙卷开始呈现衰弱的迹象,他知道战斗快要结束了,而分析从两名战斗女仆刻意透露出来的情报后,他也不觉得那两名不知道是什么家伙的大师有取胜的可能。现在,他开始觉得,和那个小蛇发者共事,似乎并不是什么无趣的事情。 “实际上……他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同样令我们吃惊啊,实在很优秀。”女刺客说道。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十五章反攻 傍晚时分,全由女性战士组成,总计两千零二人的特战部队在女妖塔的外院中集结完毕,多出来的两人正是第三纵队队长基丽和她的扈从兼副手的毕翠思大小姐。虽然不到十小时前,基丽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不过此时却没有半分疲倦的表情。她站在高台上中气十足的训话样子,反而让人觉得其神采奕奕,神清气爽,皮肤似乎都光滑了许多。 虽说是例行的训话,不过谁都知道这位大人的性格,况且在炼狱城中,只要能够豁出命去打仗就行,加上这些女战士中有不少人知道了指挥所里发生的事件,此时倒是以轻微的动作交头接耳起来。 “看来城主大人的年纪虽小,但是那方面很厉害呢,不愧是本城最大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 “不过会和基丽大人一起,是不是在那方面有什么癖好啊?” “据说不喜欢处女哦,果然男人年幼时和长大后的口味是不同的吧。我老爸那个年纪,就喜欢年幼的处女。小孩的话,果然有经验的熟女比较吃香。” “这个年纪的滋味……我也想尝尝啊,看看大人的肌肤,果然很补吧。” “你这个色女!不要说这有的没的了,小心基丽大人吃醋哦。” 类似的交谈原先还沉没在暗流中静静流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概是在训话说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团糟的嗡嗡声。基丽当然清楚这帮女人再说些什么,本来,这种毫无纪律的训话就是炼狱骑士团的特色,她并不想追究太多。不过话题涉及了自己,而且还是自己在意和尴尬的事情,还是让基丽感到心火直冒。 她用力将大剑跺了跺,发出突兀的巨响,那种苍蝇般嘈杂的私语立刻被打断了。不过在片刻的寂静后,顿时以一种更为高亢的形式沸腾起来。 “都是女人地话反而很麻烦哦,基丽大人,您怎么就应承了这种麻烦事?”毕翠思一副早知如此的口吻说。 “别说风凉话!有什么办法,对方是城主啊!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因为是城主吗?不是因为是情人?”毕翠思怀疑地目光好似标枪一样扎在基丽地身上。 基丽立刻敲了一下她地后脑勺:“混蛋。有这么跟你地上司说话地吗?”她觉得这一定不是错觉。自从上午发生那起事件后。自己地威严一定在逐渐衰退。 “好了!你们这群蠢女人。要找男人等从战场上活下来再说吧!”基丽拔高音量。盖住了底下地嘈杂声:“现在都给我安静!马上就要开始作战了。赶紧给我重新整装!” 正说着。修利文从一侧走上高台来。在他身后跟着上午那群护卫们。正主地到来让喧哗重新衰弱下来。这一次没在出现反弹地浪潮。不过不明白之前究竟是什么状况地修利文。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台下那群女战士地目光让他有点如坐针毡。 他路过毕翠思身边时。轻轻侧头向她问了一句:“我地着装没问题吧?” 毕翠思肃容回道:“是地。完美无缺。” 修利文只好耸耸肩,走到前台来。虽然毕翠思那么说,可是他仍旧觉得被盯得喉咙有些发痒,于是咳了一声,这个时候他忽然一阵心虚,因为之前的台词此时全都忘光了。 真是个诡异的情形,他再一次于心中重申道,怎么会忘记了呢?以前从没有出现过类似地事情。即便是比现在更悬于一发的情况。 “那么……”他环视着诸人,台下静悄悄的,全在等他发言,结果他沉吟了良久,结果只说了一句话:“时间到,出发!” 空气中好似有什么东西骤然松落下来,台下原本肃静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了。修利文感到那种沉闷的寂静好似波涛一样拍打着自己的心岸,让他不想再处于众目睽睽之下,连忙逃也似地快步走到后台去。在那里。他的护卫女仆们正一副怪异的表情盯着他。 基丽无奈的扫了少年一眼,然后对列队而立地女战士们张了张口。 “那么,就像城主大人说的那样,按照原定计划出发吧。” 于是军列开始向城外开进,一路上还有着各种各样诡异的交谈。 “我记得……城主大人是个十三岁的男孩吧?” “啊,你也这么觉得吗?我原来以为他要比现在这副模样更小一些的。” “的确是更小一些,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在指挥所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哦。” 无论如何,修利文地计划主体总算是开始了。 和以往人对人的战事截然不同。和黑暗兽潮的战斗没有任何起伏可言。敌人不会给你任何喘息休息的机会,它们也不需要暂缓攻势策划阴谋。只会利用超乎想象的数量来堆积一个又一个的高峰。战事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而这个状态将会持续到战争的结束。 城主大人亲自率领队伍走上战场的行为或多或少激励了不少战士的热情,虽然他们大多数因为没有目睹这个少年地战绩而对他地真实战斗力有所怀疑,不过对于美杜莎家族的力量却深怀信心。两千名配备有美杜莎家纹铠甲地女性战士的抵达让人深受鼓舞,无论是什么年纪和性别都没关系,只要有后援在,就能给予希望,这是只有在这种残酷的战争中才会长期存在的纯真念想。 修利文的部队一路从内城选取尽可能曲折的道路前进,以赛巴斯安娜和两名常青藤大师为三角形阵形的箭头,以最利索的杀戮解决一路上所遭遇到的炼狱怪物,无论是新落下的,亦或是别个队伍的猎物,都以一种强势地态度席卷而过,最后,如同一支尖刀般插上城南部的战场上。 借助一路上的热身战斗,气势、体力和战斗热情迅速积累至巅峰。一旦闯入最前线的战场,这支部队立刻将兽潮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丝裂缝。 就在这个时候,如同约定好的一般,士官们开始高呼攻击,早已被受压抑,酝酿许久地反攻浪潮根本不需要再进行过多调动。自发地沿着修利文预想的状态迅速涌出。就好像是沉重的铁球被千辛万苦地运至坡顶后,被人轻轻踢了一脚,变不可遏制地顺着光滑的草皮向坡下滚动。 所有挡在前路的障碍都要被这股沉重的惯性碾碎。 “杀啊!大家一起上!干掉这些家伙!”不断有人呼号着,不久后,号子变成了更为本能的嚎叫,撼动了整个炼狱城。 所有其他战线上,以及正在歇息中的战士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心中好似在大冬天灌下一壶烈酒般,一种火辣的兴奋涌上心头。 城内开始有无数地脚步奔跑。好似一股逐渐沸腾的粥般,无数的人头朝城南蜂拥而至,源源不绝地补充着南线消耗地战力。并且以更凶猛的姿态撕扯着炼狱封锁线的裂缝。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时辰。 忽然有人传出消息:“杀到南面的深林了!再向东线转移,他们说要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打通和末日关隘之间的道路!” 热血此时正有回落的迹象,不少战士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冰寒。呆在这个城市里的人几乎没有庸手,他们明白这种决心在这种程度的攻势和战力下意味着什么,一旦战线拉长,很有可能就会被愈加疯狂地炼狱大军给分割开来一一蚕食,或许在十分钟后,就会产生本城前所未有的大溃败。 第187章 即便真能够打通要道。人员伤亡毋庸置疑将会达到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而且也不能保障这条道路不被炼狱再一次阻塞。 无论如何,是否能够防卫城池和关隘之间的联系,并不是在于城内有多少人,而是视关隘处究竟聚集了多少部队而定。 战事仅仅过去了三天,增援的大部队绝对不可能集结得如此之快! “混蛋!他们的脑子被烧坏了吗?是谁的白痴提议?” “不,不知道。”报信者气喘吁吁,见到同伴一脸苍白,转瞬明白了他的顾忌。头脑清醒下来后,立刻被冷汗打湿了背脊。 有人猛然加力,以一种疯狂的气势向城外冲去,一边大喊道:“一定得让他们停下来,否则他们完了,我们也就完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不少怀着同样心思地人也冲了出去,而这种以决然的态度冲锋的人数逐渐增多起来,汇成第二股具备着匪夷所思的攻击力浪潮。为原本愈渐艰难的反攻添加了一把火。以一种你死我活的气势疯狂地燃烧着。 当这股力量冲出南线时,城外的中间部队已经开始出现战斗力捉襟见肘的不稳状态。而这批增援的到来,让更多背水一战地战士们看到了希望。 战况似乎又能维持下来。 “似乎全在小修利文地一手掌握之中呢。”山丘上的重甲女仆驻剑眺望着战局,在她地身旁,一百名肃立的女仆战士若无其事地扫荡着周围的炼狱怪物。她们的姿态就好似在玩一场无聊的游戏般,周围不断堆积的炼狱怪物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存在般,束手任其屠戮着。 “按照这种状态成长下去,这次的蛇发者很可能是有史以来最高的杰作哦。”另一名重甲女仆背负长枪走了过来,她没有戴上头盔,温柔的笑容被溅上了红色的液体,那种诡异的情态,宛如刚从地狱的深处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她叫做南丁格尔,秘密女仆卫队编号十一的成员,而一直以观望的姿态总览全局的,身材较为矮小,却一丝不苟地戴上头盔,拉下面罩的重甲女仆是九号,她的名字,或者说是代号,叫做摩莱卡。炼狱城这一代的蛇发者青梅竹马地玩伴。 实际上,她的年纪要比表面看上去的,以及就“青梅竹马的玩伴”而言的,要大上许多许多…… 作为最早一批的秘密女仆卫队地编内成员,她的资格甚至比现任队长阿尔法还要老。 当前对许多人来说,已经足够惨烈的大战。在她的眼中,不过是孩童们的玩闹而已。 “哼,他当然可以成为最高的杰作,否则又怎会劳烦我出动呢?”摩莱卡用一种稚嫩的嗓音发出老气横生的语气。 “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你在扮演青梅竹马的时候,实际上也是乐在其中吧。”南丁格尔以一种成熟温柔地语气调侃道:“我还记得当年在大树下的情形呢----我长大后要嫁给你哦,修利文哥哥 “闭嘴!”摩莱卡环绕身周闪现一道圆形的锋利光芒。南丁格尔地身影没有任何作势,笔直地倏然后退。眉宇变得狐狸一般狡黠:“哎呀呀,害羞了呢,原来你是这样的角色吗?” 因为摩莱卡带着头盔。所以应该没人能够看清她那股娇蛮的表情,不过让她羞恼的是,南丁格尔以一种极其敏锐的女性直觉,肯定了她的心态。 若是她真的仅仅是可以叫修利文为哥哥的年岁的话,她根本就不会在意这样地调侃,可是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南丁格尔,都知道这个外表稚嫩的女人,其实是个不老的魔女。就世事的经验来说,她早就不是能够毫无顾忌地说出那种话的年龄了。 “你要我把你的头砍下来才学会住嘴吗?”摩莱卡杀意腾腾的盯着她说。 “就算砍下来。我也不会死的哦。”南丁格尔好不畏惧地笑着。 “哦?这么有信心吗?有趣,要不要试一试?”摩莱卡摊开手掌,一把弯弧程度极大的镰刀以一种聚敛银芒地姿态呈现于手心中。 虽然可以看清成形的过程,但是成形不过是一瞬间,在实体化的镰刀上呈现出一种绿色和紫色交错的铭文。 “哦----死神吗?的确,这样的武器的确能让人死得不能在死呢,而且,竟然是抵达紫色符文的法力武装,小摩摩真的变得好强好强了。”南丁格尔一副赞美艳羡。却丝毫没有半分畏惧地语气说道:“不过,我在这些年里也不是吃白饭过活地哟。” 女人那股如同镌刻在灵魂中的温柔气质变得更加奇诡起来,就好似在白纸上染下无数种颜色,但每一种都具备冷色地妖异。 她取下身后的长枪,法力的灵光从枪杆上缓缓飞散开来。然而,下一刻,一串尖锐的响声从山脚下划破天际,在阴云密布的天顶炸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是预先约定好的记号。 “……时机真是不巧呢,你真幸运。小摩摩。本来你的九号位我是拿定的了。”南丁格尔长枪上的灵光渐渐淡下来,洒下最后一波光屑。她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地道:“算了,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再打吧。” “哼,你逞了一百三十七年的强,到现在还不肯正视我比你强这一事实吗?”摩莱卡毫不嘴软地嘲讽道,但也收起了法力镰刀:“既然你不打,我也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她环顾其他女仆们,所有人都以一副轻松的态度盯着自己两人,她知道对于她们来说,并不需要再说什么。 “那么,就和平时一样,随便玩玩吧。”她说罢,纵身朝山坡下方跃去。在她身后,女仆战士们以同样幻化残影的高速,一个紧接一个地,如同奔驰地快马,搏猎的老鹰般,朝山下的怪物群中冲去。 如同预计那样,冲出防线并和这个地区的怪物群僵持起来先锋部队也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攻防线逐步向后方压缩着。即便如此,修利文和他所率领的部队仍旧以锐利的姿态向前冲锋,然而,周围为他们打掩护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巨大的三角阵形开始被压缩成箭头,接着是一根丝线,最后,这个丝线以修利文部队的尾巴为结点断裂开来。蜂拥而至的怪物立刻让这堵拦截了军队战线的铜墙铁壁愈加丰满。疾呼声此起彼伏,然而,无论后面的人怎么担心。退却已经是必不可少。 就在这时,信号弹骤然升空,来自几乎已经淹没在前方怪物群中地先头部队。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这种信号弹是军用的,基本上每个人都能看懂它的意思----确定位置和请求增援。 增援? “快,快看山坡上!”有人叫起来。 能够分心看过去的目光都在那个方向集中起来。以一种狂放的姿态奔驰着地百人队势如破竹地杀入怪物群中。虽然人数不多,可是那种凌厉的攻势就算将他们之前做的放大两三倍似乎也有所不及。 开玩笑的吧?战士们几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大师……是大师啊!全由大师组成的部队?”有人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地大叫起来。 那股沛然直冲天际的气势形成一股隐约可见的漩涡,让每个人都想起了城中下午发生的那场大师级别的战斗。当时他们还有些担心是城中人地内讧,但是迅速流传的小道消息很快就平息了这一骚动,似乎是美杜莎家在测试秘密前来的增援者地实力。至于究竟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在明天就会得知具体的情况了,不过这个小道消息是由和美杜莎家有关系的人放出来的,看上去真有那么一回事。 而且,到最后也没有新的说辞来否定这一说法。 现在。当所有人目睹到这股类似的气势旋流时,立刻对那些流言深信不疑。 的确有增援抵达了,虽然人少。但却是大师级,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无法短时间内集结大部队的后方,特地派遣精锐地部队前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 “不是,不全是大师,那种气势很接近,不过比起城中那两股还有些弱。” “废话!我也知道啊,可是,这样也很了不起了。若真是全是大师组成的百人队,那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呢。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大师级的高手?” 无论怎样都好,一批强力增援的抵达是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快!我们也不能放松,趁这个机会和那支部队汇合!”声音在高叫着,战斗的热情再一次高涨,退缩的防线霎时间又坚持下来。 “哼,还得装腔作势地,真是令人不爽啊!”摩莱卡一边抱怨着,一边利落地斩杀身前的怪物。其他方向的敌人,自然有同伴接手。 原本按照她们这些秘密女仆卫队的习惯,是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进行行动的,不过既然是蛇发者的要求,也只能照办了。 “不要这么说嘛,你听听,那些热血的喊声,不是很好听吗?”南丁格尔一个箭步冲到她的身边,轻松地说道。 站在队伍中心的修利文完全不需要自己动手。他就这般跟着队伍前进着。聆听着身后地叫喊,用魔眼地力量透析着阵势。迅速在大脑中计算情势的演变,然后,嘴角勾起尽在掌握地笑容。这个时候,前方传来欢呼声,全由女仆组成的百人精锐部队和自己率领的两千人队回师了。 “城主大人!”毕翠思喊到。 修利文朝她颔首。 “那么……就开始下一步的作战吧。” 在被切割开来的另一端,战士们已经倾尽全力,然而向城主大人的两千人队的推进仍旧倍显艰难。他们只有寄望于彼此之间的距离不会拉得太长,如果反攻不成,反而丢掉城主大人的话,无论之前的作战有多么勇猛,也只是白搭,即便在这次战争中侥幸不死,在事后也势必会被追究责任。 第188章 不过,他们很快就放下心来,从前方撤回的队伍比他们前进的速度要快上许多,百人的美杜莎家族特色的战斗女仆一马当先,所爆发的战斗力在直观目睹下,比起之前更加震撼人心。 两支被分割开来的队伍重新融为一体,并以来时快速三倍以上的速度向城中退缩,而这时,有心人俱察觉到,城主大人所率领的两千人队竟然消失了三分之 虽然比例大了点……不过,在那种进退不得,又有要员保护的战斗压力之下,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十六章花苞 防军退回城墙时,包括假意败亡的两千人队,仅仅是一个多时辰的进攻就经受了将近一万人的损失,刚出发时与退却时的死亡人数只占了比例的一半,另一半则死于短暂的僵持,这份报告是在修利文回到女妖塔后才由相关人员彻夜统计出来的。\\\\当然,实际参与战斗的大部分人因为各种原因,例如视野和情感之类,是很难感受到这种惨烈的,只有有条件放眼全局的人才明白一次短时间的反攻究竟给总战斗力造成了怎样的损失。 就这种代价来说,虽然士气高昂,但是实际的战斗力是否真的有所上升也还在两说----无论如何,修利文觉得是值得的,比起人数来,他更加看重每一个人能够发挥出的力量,而且战争时也不能光考虑战争的因素。士气的上升和反攻的行动,会让普通人和寻常战士们对美杜莎家的评价有所上升,如此一来,得到大部分人赞许的家族,于这次战争乃至于今后的战争中,将会继续巩固领导地位和大义背景。 虽然单独以战争而论,这次的作战并不是十分理想,或者说,提出这个策略的人,以及同意了这个策略的人,在对战情和敌我双方力量的测算预估方面似乎计算得太理想化了。对于这一代仅有十三岁的蛇发者来,并不能苛责,不过身为最高军事指挥官的修则肯定会被人诟病。 不过在修来说,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对军队来说,结果总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计策所达到的结果,和不施展计策前会达到的结果不分上下,亦或着稍稍失利,身为最高领导者所要承担的责任,还不至于要到下台的地步。 更何况。这也算是一种同城的军方和政方之间的“非正常交际”吧。就当前的状况来看,要在炼狱城干下去,美杜莎家地态度尤为重要。虽然生性耿直。是个出身平民的军人,但修也并不是那么死脑筋的人,否则也做不上当前地位置。 无论如何。蛇发者和修都在这次作战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两人在下半夜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至于女妖塔内。虽然隐瞒了一些更深层的目地,但是修利文纠察城内大师级高手,以及率领二千人队向炼狱展开反击的行动本身,并没有进行任何隐瞒。因此,女妖塔内女仆们地话题自然而然就集中在行动和行动发起者身上。无论怎么说,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能够策划并执行这样的行动。还是让人大吃一惊的。 而少年在塔内的评价也开始有了某种程度上地转变,尤其是得到过政治和军事方面的教育,并有着相当敏锐触觉,捉摸到此计划地个中深意的人,对于平时总是一副孩子气的修利文更是觉得吃惊。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可以看到这么远呢,修利文大人他……”鸠躺在床上说。 虽然外界吵吵闹闹,不过战争的喧嚣并没有波及塔内,寻常而幽静的日子仍旧在持续着,对于半隐居般生活的诸人来说,塔外的战争的气氛隔着玻璃。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鸠和阿雅的训练也按部就班进入了新地程序。修利文地计划,被教师们有意无意地当成了课外作业。 忙了大半天。深夜才爬上床铺的鸠一想到前半夜发生地事情,无论如何都睡不着,那似乎是一种好胜心在发作。蛇发者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她尤为看重这一点,因为平时也有结合美杜莎家族以及炼狱城当前的状况来思考策略,所以对于这项计划的研究,她花了许多工夫,不过越是深究,就越觉得心神不宁。 若是自己在当时的情况下,具备的是同等的条件,能够做出比这更好的计划吗? 对于她的自言自语,室友的回应是一片沉默。 “阿雅,你睡着了吗?”她问道,不知不觉的,她的话比平时要多了起来。 “唔----怎么了?鸠,已经很晚了,明天还得上课呢。”阿雅迷糊地转过身来,她睁开眼睛,只见到床铺另一侧的女孩一副深思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打算睡觉的样子。 “……我说啊。”看到阿雅一副安心的样子,鸠就气不打一处出来:“你还没习惯这样的生活吗?” “再怎么习惯也还是会累啊,我又不像鸠你这么优秀。” “算了。”鸠摆摆手,“睡你的吧,没事。” 不过她这么一说,阿雅反而说起话来:“主人真的只有十三岁吗?比我们还小?” “哼,当然的吧,毕竟是一家之主,再怎么纨绔也好,没点本事还是不行的。这样也好,如果主人不争气的话,我们这些仆人反而会打伤脑筋。” “这个……不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吗?如果主人太厉害的话,做仆人也会很累的呢。”阿雅在床上不安分地滚了滚,“现在就这么能干了,将来是不是会更加变本加厉呢?” “虽然那种事情也是有的……不过,与其跟随一个无能的主人,我更宁愿他厉害一些。”鸠直白地说道。 “是是。”阿雅随意应付着,忽然问道:“如果是鸠的话,应该可以做得更好吧?” 对于这种信心,鸠的回应并不像平时那般果决。阿雅察觉到这一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盯着她。 “……不知道。”鸠沉默了一下说:“不过,在十三岁的时候,我肯定不能做到这种地步。” “哈哈?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鸠的话,就是要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才对。”阿雅一边说着,一边理所当然对自己的话点头。 这让鸠有些不爽。 “别把我说成狂妄自大的人!” “也不是啦……不过平时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可以手到擒来,所以对自己很有信心,那样我比较习惯。”阿雅说。 她的语气和眼神都很真挚,这反倒让鸠觉得反驳谦虚是一种十分虚伪的行为。她有点儿害羞,立刻转过身一副严厉地语气道:“罗嗦。已经很晚了,赶紧睡觉去!” “太狡诈了,明明是自己把人家先叫起来的。”阿雅忽然来了兴趣。粘到她的身后,忽然捂住了她地胸部。鸠吃了一惊,差点就要从床上跳起来。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阿雅用力揉动了几下。然后松开来,鸠猛地转过身去,只见她讲手放在自己的胸部上,然后一副羡慕的眼神盯着自己。 “干,干什么啦?”鸠有点结巴起来。 “真好。”阿雅叹了一口气。“鸠地头脑比我好,身体也比我棒。不愧是最先进行那种教学的女生啊。” 阿雅地说法让鸠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困惑的表情,不过之前被偷袭的心情仍旧无法坦然放下,但是要自己以同样的方式反击回去,也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只能带着一副窘迫地表情怒气十足地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就是那个了,嘿嘿。”阿雅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对少女狡黠地笑着,这样一来,更让鸠觉得有种被抓住把柄地感觉。阿雅盯着她说:“早上的时候,老师无意中提到了。你在进行那个……成人的教育哦。” 成人的教育?阿雅隐晦的说法让鸠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讨厌啦。别装模作样的,就是男人跟女人之间的……”阿雅说了一半。又嘿嘿地笑起来,紧紧盯着少女,想要看到她先前那种大吃一惊和尴尬的娇蛮模样。那种生动鲜明的表情,在鸠身上是很少表现出来的。平时她总是一种带着十足优越感,以斜十五度角睥睨他人地样子。 不过鸠地反应却让她感到惊讶的平淡。 “哦,那个啊。”她说着,又转过身去被对她,举起手来摆了摆,一副淡然自若地口吻:“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事情呢,那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是女人的话,都得经历那一步吧,就算是平民也会得到类似的教育,更何况在贵族里呢。想看我害羞的样子的话就免了吧。” “哎?哎!怎么这么说,不是应该更加小鹿乱撞一些的吗?”阿雅不满地喊到。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难不成到现在你还期待有个白马王子?”鸠转过来,脸上已经变回了寻常那般冷静中带着嘲讽的表情,“别忘了,成为美杜莎家女仆的条件,在得到许可前,无论主人平时有多么不眷顾处女,我们的身体都是属于他的。” “我,我知道!”阿雅争辩道:“可是,普通女孩的话,就算知道了结果,也会有一些想法的吧?难道鸠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来会和……哪种男人在一起。” “阿雅你有想过?”鸠反问了一句。 “我?呃……我当然有。”话题被转到自己身上,阿雅愣了愣,回答道。 “那你希望自己未来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当然是高大英俊,有钱又和蔼可亲,善解人意却又勇猛无匹。”阿雅幻想着:“是个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手到擒来的男人哦……对了!如果鸠是男人的话,就是那种样子吧?” 鸠一副看笨蛋的表情盯着她,这让阿雅猛然不好意思起来:“我,我又没说错!” 第189章 “很好啊,虽然我没想过这种事情,不过,如果主人就这样成长下去的话,很可能会变成阿雅心目中的男人哦。”鸠说。 “哈哈,别开玩笑了。”鸠的说法勾起阿雅和修利文相处时的记忆,她一副肯定的语气说:“那种一点都不体贴人的臭屁小孩,还是个纨绔子弟,虽然在某些方面来说,的确厉害到让人头皮发麻,不过,当然不会变成那样子的。” “是吗?”鸠笑了笑:“的确,平时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恐怕也是为了维持身份而不得不做出来的吧。可是你看,就算掌握着大家的人身契约。可是他从来没有乱来过,也从来不做十分勉强人的事情。如果觉得不妥,跟他说一声。也会得到妥善地处理。这样不是善解人意,和蔼可亲吗?而且,在美杜莎的教育里。对女性总是会比大多数人都要和善得多。而且长得虽然不是很英俊,但也十分清秀。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将来一定会变成相当程度的美男子吧。从对抗痛苦之王和这次地行动中也可以看到他勇猛的地方……” “这个……”虽然想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鸡毛蒜皮地不愉快去反驳,可是,若认真想起来,除了一些孩子气的争执。那个男孩地确从来没有做出足以令人生厌的行为。不过,阿雅迅即想到了一件事:“玛丽亚小姐呢?她可是被那个人强夺过来的哦。” “哼。玛丽亚?那个女人吗?”鸠轻声哼了哼,却打住了口,没有继续说下去。阿雅却觉得她并不是无法反驳,而是为了掩饰什么事情。从她的口气可以听得出,她对玛丽亚的评价似乎并不是很高。 “怎么了?玛丽亚小姐有什么不对吗?那么成熟温柔地女性,竟然被主人他硬生生拆散了家**!”阿雅的音量不由得拔高,又倏然截断。\\\\\\鸠投在她身上地那种复杂的眼光,让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谈论的是自家的主人。 阿雅吐了吐舌头,连忙转过身去假装睡觉。 半晌。身后传来鸠的回答:“我不太擅长说别人的坏话。不过……可能是我神经过敏吧。虽然从那个女人的经历来看,的确楚楚可怜。不过,我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地方不正常。” “什么?什么不正常?”阿雅疑惑地转过身去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总给人一种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潜伏着的感觉,也不是说平时的她就是带着假面具了,只是,平时地她也并不是全部地她……说起来,不是有种这么一种说法吗?女人都是复杂的生物,可是,那个女人地复杂程度更要严重一些……感觉和老师们,还有兰大人。不……兰大人还要容易看穿一点。那个女人的级别是不同的哦。” “这个……”阿雅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能露出一副勉强的笑容:“我是感觉不出来了,是太迟钝的原因吗?” “嗯,大概是吧。”鸠的声音微弱得让阿雅听不清楚:“大概正因为你是这种人,所以才有被挑选进来的资质吧?这个世界,并不是越复杂就越让人信赖的。” “什么?” “没什么,不要介意。”鸠转过来,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十分严肃地说道:“总之,你要小心那个叫做玛丽亚的女人……嗯,不过,我也想不出你和她敌对理由……算我失言吧,你听过就算了,不要往心里去。” “怎么这样----”阿雅发出撒娇的声音,不过意识到少女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而且,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让阿雅感到十分不愉快,于是转开了话题:“话说回来,鸠你真的要和……和主人做那事?” “那是当然的吧。”鸠没好气地回答道:“要接手女仆卫队的话,做那种事情是必须的。” “那你喜欢和他做吗?”阿雅又追问到。 “……你的废话真多!”鸠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皱起眉头:“谈不上喜欢,但也不抗拒,在这里已经很好了,若是其他家族,无论自己多不愿意,主人要的话也必须应承。但是,在美杜莎的话,如果不愿意,大可以不承接太过重要的职责,就算被叫到,拒绝的话,也是有很大可能得到允许的。那些合约,不过就是以防万一,防止背叛的保险而已。” “就算你这么说……”阿雅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不喜欢的话,还是不喜欢啊,做那种事情有点让人不舒服。” 她说到这里,其他的话都被身边猛然扑上来的少女扼断了。鸠骑在她身上,一副杀意腾腾的表情。阿雅的喉咙被她用双手用力掐住,好似要生生折断一般,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让阿雅喘不过气来。 “别再说这种话,别说这种话啊。阿雅。”鸠紧紧盯着她,紫红色的双眼好似能够讲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会死的哦,阿雅。再怎么说,这里都是大贵族,有这种想法太危险了。如果会被秘密处死地话。还不如我现在立刻为你做个了断……以后不准说这种话,心里再怎么想。也不能说出来!想是没有罪的,但是说话和行动都会造成罪,不要因为平时主人的放纵就忘记了自己地身份啊!” 鸠松开了双手,阿雅猛然喘过气来,拼命地咳嗽。她差点认为这个晚上就会被这个嘴硬心软的室友杀掉。可是,她事先也从来不知道。鸠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很难受吧?”鸠压着她地双手,居高临下地端视着她涨红的脸蛋:“难受一点好,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更好地生存下去了。知道吗?阿雅,我很看好你地前途,也很喜欢你,所以,如果你做出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我一定会亲自杀死你,死在其他人的手上的话……太悲哀了。” “可。可恶!”阿雅拼命挣扎。却完全逃不出鸠的双手,她地手掌就好似铁箍一般。将她牢牢钳制在床上,“我才不会死呢,谁要死啊,不说就不说!” “……那个训练结束后,我会立刻和主人做。”鸠忽然说道,阿雅吃了一惊,挣扎立刻停顿下来,只听到少女冷静却不容置疑地说:“无论如何,就算他不想做,我也要和他做,然后掌握这个家族的女仆卫队,这是我一直为之努力地愿望。如果阿雅你不想和我一样的话……哼。”她低头自嘲般笑了笑,从阿雅的身上滚了下去,将手臂搁置在额头上望着天花板:“混蛋!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做好心里准备的话,就别进来啊!无论多么和善的大贵族,也始终是大贵族,并不会手腕的柔软而产生根本手段上的变化。” “……你是在担心我吗?鸠。”阿雅定定望着盯着天花板的少女,愉快并宽慰地笑了起来:“没关系哦,别看我是这个样子,但从一开始答应进入这个家族,就已经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若不是这样的话,她们不可能让我来到这个地方吧。” “你----”鸠吃惊而呆愣地看向她。 “我并不是单纯的女孩,吃地苦也比大多数人多得多。即便没有人多谈,但我也知道,现在这个地方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进来地。我一个人千辛万苦地来到这里,结果到头来,连捎钱回去的家也没有了……这里已经是我地家了,大家都把我当作家人一般看待,这点我是很清楚的。所以,如果家人需要的话,我什么事情也会去做。就算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做那事,如果对于维系这个家有必要的话,我也没关系。” “该死的,别说了。”鸠的手臂从额头上滑下来,遮住双眼,有点哽咽地说:“这个世界……真是混帐!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个世界变成大家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世界,所以,我一定要成为人上之人!” 阿雅爱怜地抱住暗暗哭泣的少女。 “我知道,所以,如果有一天,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必须杀死我的话,那么鸠就动手吧,我不会反抗的哦。因为我知道,鸠是多么善良聪明的孩子,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情,全世界都不原谅你,我也会原谅你,因为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这一晚,以最纯洁的心许下守护誓言的少女们相拥着,伴随着淡淡的悲伤和温暖进入了梦乡。 在她们睡着之后,修长的人影走进来,为两人拉上了辈子。或许是少女们的身体和心灵太过疲累的缘故,完全没有察觉到来者。 “看来,不光是主人,所有人都有所成长了呢……”苍老的声音如此说着,在幽沉的黑暗中,女妖塔除了蛇发者外唯一的男性,美杜莎的老管家以恭敬的仪态向两人施礼告安:“那么,在那个重要的时候到来之前,请好好睡上一觉吧,两位大小姐。”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十七章玛利亚 深夜中,攻城激战仍旧持续着,灵光的震动、轰鸣和闪烁在进入塔里之前,就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遮蔽住了,否则就算墙壁和玻璃的隔音性在好,塔里也不会如此时一般幽静无声。不过昼夜的分别对于炼狱城中的居民来说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在更早以前,天空的乌云未曾消散的时候,他们就在永夜中渡过了长达百年的日月。虽然击退痛苦之王后有过一个月的晴朗和阳光,但是对待它,就如同目睹一现的昙花般的情感。 对于长年累月生活在烛光和祥和中的女仆们来说,当她们进入塔里之后,那些外界的纷扰和变迁就渐渐在记忆中褪去了色彩。 女妖塔里的生活是安逸而缓慢的,有一些生活女仆自从十多岁进塔后,直到老死都未曾出塔半步,她们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何种模样,虽然也有听到消息,不过并不太感兴趣。 时间对于她们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需要关注的,只是例行公事的家务。 第190章 虽然听起来是十分贫乏而单调的生活,但是乐在其中的人并不在少数,她们并不会主动请求外出的任务。 服饰小主人睡下后,玛利亚却怎么也睡不着。修利文十分疲累,并没有和她公赴云雨,几乎是一趟下就陷入深沉的睡眠中。这是很少见的情况,大概为了那个计划,他已经绞尽了脑汁吧,玛利亚想睁着眼睛想着,她坐起身来,被单滑落肩头,露出白腻光滑的上半身曲线。 她从上方俯瞰着少年,少年的呼吸声无论听了多久,都让她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那是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频率,就好似某种体型巨大而沉重的东西。 “醒来的时候还比较像个孩子呢。”玛利亚笑了笑,起身帮少年拈好被角,在性感的黑色蕾丝睡裙外披上一件外套。推开卧室走出去。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有点儿令她感到讶异,虽然是修利文的专属楼层,就算有敌人攻进来,也必须一层层地爬上,所以。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可是平时地话,无论何时总会有人在走廊上巡逻。而且,就算明里看不到人,但是玛利亚也总能在视线所无法企及的地方感受到某种潜伏的存在。 可是这个晚上,仿佛随着那项计划的暂时落幕,一切都松懈下来。 她朝楼梯走去,虽然睡不着,但也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而且,在这种宁静安详的夜里,她也不想做些什么。只是这么顺着漂浮的思绪静静地走着。 从楼梯旋转而下,途径女仆卫队地总部,她朝里面望了一眼,发觉那里还亮着灯,并且从悠远的深处黑暗中,传来一种折磨的喘息声。只有在这般寂静的夜里,才能依稀听到这种声音,平时的话,一般都是在审讯男犯人。这似乎是兰的乐趣,谁也管不着,就算她喜欢把犯人当做玩物,那也是她的事情。 不过。玛利亚听到地声音。似乎是女囚地。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继续往十层以下走去。 第九层是个奇异地地方。虽然看上去。和其它层落相比。并没有什么出格地地方。不过。若真地寻根究底地往深处走去。就会发觉这个地方比其它层落都要宽阔。有多少女仆发现了这一点。玛利亚并不知道。很多人就算来到这个地方。也是在最外边地杂物间出入。只有沿着其中一条曲折地。令人产生一种继续深入就会抵达一个可怕地异世界般地走廊走到尽头。才会看到通向那个额外空间地红色小门。 虽然这条廊道也不时有女仆前来。不过工作地话。最多到这段走廊地前三分之一。所以。要克服心中地恐惧。一直沿着七曲八折地道路直达小门。还是需要相当大勇气地。 玛利亚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来到了这么个地方。她虽然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也来过几次。但也不是那么常来。而且。就算进入门后地世界。也尽量不走远。至少保持退路地小门能够处在自己地视线之内。 那个空间实在太过宽畅了。宛如没有沙粒地沙漠。四处平坦。一眼望不到头。尽头是一条深色地。宛如将空间分割成上下两半地地平线。 她刚进入此处的时候,就立刻被这种苍白广阔的景状震撼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开辟出这种和现实迥异地空间。美杜沙的强大经由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深深镌刻在她的灵魂里。 如今,她又再一次来到这个门前。小门的红色十分鲜艳,好似一直淌着血般,虽然这里的气味和外面一样清淡优雅,但是颜色却给人强烈的不安。玛利亚觉得自己真是失了魂,竟然想在这个晚上不顾一切地前往门后未知的远方。 这种放纵的情绪让她感到一丝不安,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灵魂深处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不过,如果真要找一些独特地能够给自己带来些什么地东西的话,往里面走一定是正确地做法吧。 怀着这样的情感,玛利亚推开了小红门,走了进去。 在仿佛永无止境的空旷地面走着,玛利亚的思绪似乎也脱离了头脑的束缚,飞往遥远的时空。在那个时间和空间里,她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双亲在那时仍旧是健在的,他们死去的时候,她已经十六岁了。家在王国边陲的重镇,那是个相当繁华的镇子,和炼狱城一样,到处都是佣兵和军人,他们以镇子为基地,与周边的怪物和堕落者们战斗,缴获战利品后就在镇上卖掉。因为总能得到一些相对珍贵的物品,而且大量的战士也需要消费,所以一系列的产业链就这么逐渐完善着。 不过,虽然镇外战火纷飞,有时还会波及镇子,但大多数时候,因为大量战士的屯驻。排除自持武勇者的殴斗,反而是相当平和的地方。四季和昼夜十分分明,尤其在秋天,树木的凋零会营造一种凄美的景致,而且,也没有炼狱城这般宛如会吞噬灵魂地黑夜。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天空都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也无怪乎有那么战士最后在镇上定居了下来。 玛利亚曾经的那个家在镇上世代传承已经有好几十年了,可以说,在她诞生下来的时候,灵魂中就已经打了那个名为“戈卢玛”的镇子的烙印。 她也曾经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土生土长地乡下姑娘,当然,即便是在当时的镇上,双亲对她一言一行的要求之严厉,也是十分罕见的。后来长大后才逐渐意识到。那竟然都是些上流礼节的规范,而且,虽然因为家境的缘故。并不能得到上乘的布料、食物和器具,但是它们在做出来后,样式都和上层贵族们的款式十分相近。 当然,也只是相近而已,若真的相同地话,一旦被某些狂肆的贵族看见,就会立刻被判下死刑吧。不过在玛利亚自己的眼光看来,母亲所亲手编制地衣服款式,父亲所打造的餐具样式。都要比当时她所见过的那些所谓的贵族更具备一种古雅的韵味。 这么想来,自己祖上大概也曾经是久远时代的贵族吧,那些气节和礼义都被很好的保留了下来,并严厉地灌输到子女的一言一行中。也许,即便凋敝至此,家里仍旧怀抱着重新走入那个***的希冀吧。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答案,即便是自家曾经拥有地古老的家名,也是双亲临死前才告知的。两人合上眼时的表情,玛利亚依旧记得清楚,那是一种尽力后才能流露出的遗憾和满足交织的情感。两人死在一次大规模的堕落者反攻中,虽然那场战役在外面并没有什么名气,但它却给玛利亚带来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它在不久后被闻讯赶来的军队彻底扑灭,但所造成地唯一的战果就是毁灭了玛利亚土生土长的小镇。 在残酷而激烈的战斗中,曾经繁华的镇子彻底沦落为破瓦废墟,大火整整烧了七天,连同周边的小树林。什么都没有剩下。化为一片焦土。 玛利亚被双亲藏在精心修葺的秘密地窖里,靠着连接一条地下河的小井。她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那个时候,清澈地地下水也涌起血腥地味道,她神志恍惚,即便在事后得到了精神和身体的疗养,也几疑自己当时喝下地是人们的血。 原来我是靠着吃人才活下来的啊,这种想法折磨了她足足三年,直到她在惶惶不知终日的状态下,也不知道是何种动力支撑着她,何种幸运眷顾着她,完好无损地用双脚来到炼狱城后,才渐渐在炼狱城独特的风情中恢复了神志。 当初,在山顶上看到那乌云旋转,雷蛇穿梭的天空,玛利亚立刻感到灵魂的震颤,一股令皮肤升起鸡皮疙瘩的寒意,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她从浑噩的灵魂之海中拔了出来,并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个时候,体内涌出某种冲动,让她不自觉软倒在地上。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地颤抖着,从远方吹来的风中,她嗅到了似曾相识的血腥和腐烂的味道,就好似在那噩梦般的七天所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在那愤怒的天空下上演一般。 不,那是一种更加激烈,更加永无止境的感觉。 决定了,一定要去哪儿,用自己的双眼,真正地目睹在那个天空下所发生了一切。玛利亚怀着强烈到已经分不清黑白的情绪,走进了炼狱城中。 为了在城中生存下去,她带着一种充满期盼和感激的爱情嫁给了一位骑士,并为他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就是安和琼。 那位骑士,正是当初参与了毁灭了故乡的那场战役的军人,是一个骑士队长,身手相当高明,离开军队成为佣兵来到炼狱城后,仍旧因为其战斗力和品格受到许多人的赞誉。 靠着他的帮助,玛利亚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城堡,并且凭着经过残酷洗礼后的古贵族的气息。获得了炼狱之花的称号。 在炼狱城中的生活,让她宛如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但是,在闲暇时地惆怅中,总能感觉到,这样的生活欠缺了一些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玛利亚悚然惊醒过来。她环顾四周,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个完全无法辨别方向的地域中,就算转过身,那扇红色的小门也早已消失在视野中了。而且,她也不敢肯定,在这种没有半点参照物的地方,自己是否走的是直线。原地转了一圈,四周除了平地还是平地,地平线好似一个没有死角地圆圈将自己禁锢起来。 糟糕了。她沉思着,本来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平时根本不会走那么远。还有,今天这种令人恍惚的思绪,让她产生了某种预感。 一种发生某些和自己有联系的事情的预感。 第191章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走到这个地步,也只有照着自己感觉中的前方继续前进了。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房间,是法术吗?还是幻觉?玛利亚想,无论是哪一个,如果找不到出路的话,别人也不太可能进入这里,那么自己就会渴死饿死吧。 不过。虽然有了死亡的预感,但是玛利亚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恐惧,那种淡然地情绪,就像是死去也无所谓一般。可是,平时她总是将“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当做行事的理由啊。 自己应该是害怕死亡,期待优渥的生活,甚至为此抛弃了自己地丈夫,成为了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的奴仆。虽然也有“为自己孩子着想”的理由,不过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贪慕虚荣,好逸恶劳的虚伪女人吧。 明明抱着这样的觉悟做到了那个地步,但现在竟然一点也不对那种自以为应该恐惧的东西感到害怕,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玛利亚皱起眉头,轻轻地拉了一下外套,将长及脚踝的半透明睡裙卷了起来,接着。又想了想。便将下摆撕开,制成简易地绷带紧紧扎在小腿上。虽然经过多年的保养。肢体的肤色和弹性充满了养尊处优的味道,但是一旦将鞋子踢开,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很多年前那种独自一人翻山越岭的感觉又再次沿着脚底板蔓延上来。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忽然有一种渴望已久的东西静静燃烧起来。 是的,在炼狱城中一直感到缺乏地东西,似乎在这个时候,悄然复苏了,可是她说不出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可是,在这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充满了颓丧和绝望的孤独世界里,她好似嗅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不,空气里,是没有味道的,也没有风,那只是……一种感觉。 重要的,不是血,不是徘徊于死亡线上的挣扎,不是无法瞑目的死人眼中残留的令人心悸地干涸,也不是火与光中嘶声呐喊地挣扎。 玛利亚闭上眼睛,蹲下身体,做出了起跑的姿势。她审视自己地灵魂,结果,一种逐渐奔腾起来的野性在身体的每一个微小处荡漾起来。 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冰冷。 重要的,也不是人情冷暖,不是性爱欢愉,不是所有于尘世中产生的理所当然的浮华和腐化。 女人猛然睁开了眼睛,在这一刹那,眼前一无所有的世界,宛如开天辟地般,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也或许那不过是错觉,但她如今依循而行动的,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 灵魂在耳语:就是那里! 玛利亚如同火箭般弹射出去,身体内部猛然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力量,在隔绝多年后,以一种迅猛的姿态燃烧着。 这种飞翔的感觉……玛利亚的眼睛眯了起来,滑过锐利的光芒,重要的东西,想起来了。 在这迅如疾隼的冲刺中,眼前猛然一暗,宛如自己冲进了前方那一闪而逝的影子中。随即,眼前又大放光明,玛利亚看清周围的物事。猛然睁大了眼睛。 映入她地眼帘中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平方的房间,正对着她的大墙上,贴满了如同瓷砖一般的画框,每个画框中都镶嵌着一张人面画。因为没有头发,没有脸庞。只有五官,因此也完全分辨不出男女。那些五官在具体的细节处也是各不相同地,不过大体上有着类似的轮廓,就好像长得彼此相似的兄弟姐妹一般。 人脸有些睁开眼睛,似乎在眺望,似乎在自省,有些闭着眼睛,宛如沉思或睡眠。不过,当玛利亚刹住脚步的时候。猛然齐齐朝她望来。 竟然是活的!玛利亚的心底没来由生出一股寒气,那些盯着自己的五官构成一种诡异的氛围,将她击退了两步。 玛利亚抽着气。机警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四周,却发现这个房间根本没有用于进出地门口,给人一种独立封闭的感觉,像是监狱或者秘所之类。 莫非是通过空间法术,将这个房间和之前那个异常宽阔的空间连系起来?这样地话,自己看到的那个影子就是门口吧。说不定,并不需要走那么远,也不一定要走对方位,只要用某种特殊的方法。就能在宽阔的空间各处找到那个影子。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个地方才刻意做得如此空旷宽阔呢。 可是,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刻意做成这种样子?玛利亚丝毫没有头绪,但是女妖塔里的秘密实在太多了,就算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没有听说过有谁完全掌握了这个地方的构造。 而且,玛利亚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到那个影子的,而且,自己于本能中展现出来的行动力虽然有种强烈地熟悉感。但是能够达到这种程度,还是让自己在回过神来后大吃一惊。 现在,她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无论是自己的灵魂,还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个自己,竟然全然是一种假象,而完全将自己欺瞒起来。 这么想着,她猛然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将轻薄的睡裙破布绞成了麻花绳。双手以一种随时能够绞杀某个人的动作持着。浑身散发出以往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警戒感。 “哦?竟然来了一位客人……真是稀奇,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人进来过了呢。”清亮的女声有条不紊地传来。让人一听,仿佛就能体会到这个人深深烙印在灵魂中的整然有序和淡然镇定。 五官们齐刷刷转向声音地来处,玛利亚也也将视线移了过去。 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那个女人身穿白色长袍,脸上架着一副眼睛,以一种冷静理智的目光盯着自己。 在那柔和却冰冷的笑意下,似乎燃烧着一股狂热。 玛利亚一瞬间就明白了来者的身份,虽然没有见过多少次,而且见面时,也只是偶尔的惊鸿一瞥,但是这种强烈的个性感绝对不会让她弄错。 这个女人,是居于女妖塔十三层之上的美杜沙地位最为崇高者,名为“白”的魔女。 “夫,夫人?”玛利亚自然而然地撤下戒备,呆然而立:“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哦,玛利亚。”白双手插在白袍地口袋里,朝这边走来:“这里是我做研究用地观察室,你又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方来的呢?” “哎?这个……”玛利亚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环视着四周盯着白袍女人,露出各种表情地脸们,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情绪。这些奇怪的东西,都是她的研究产物? “算了,就算不说我也大概能够猜测到。”白在她跟前三公尺处立定,淡定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和善的微笑:“是从九层过来的吧,那个地方是研究失败的产物,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就丢弃在哪儿了。其实,有蛮多女仆住在那儿呢,只是太大了,所以才觉得人迹稀少。这个观察室也不是太重要的地方,所以将出口连接在那里,如果迷路了,就可以通过这儿回去。”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十八章亚当 “从这儿回去?”玛利亚四处张望,可是这里的确没有门或类似的出口,难不成也是如同来时一般,从那个正常情况下无法看到的幻影中出去吗?她有些惴惴不安,虽然眼前这位女主人说过,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而且之前经过的空间也没有刻意禁止通行。不过,既然是研究室,而且出入口设置得如此诡秘,那就代表着还是有一些不常为人知的东西。 既然是不禁止,但也不鼓励的态度,那么闯入者究竟能否得知更多的情报,是否会遭受惩罚,就是依据主人的心情而定的了。 在她面前的女人在外界只以过气的知名社交家闻名,但在美杜沙家中却是十分神秘且威名赫赫的存在。和塔里的大多数女仆一样,玛利亚对这个女人保持着深深的戒惧之心,偶然几次见到她时,都隐隐被她身上传来的诡秘和华贵的气息挤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如今正式面对面的时候,她才发觉这个女人似乎和平时的印象有些许区别。 和她在远侧看到时更要贴近人心,也就是说,缺乏平时那般雾里看花的距离感。但是与之相对的,大概是太过接近的缘故,尽管态度比修利文更加柔和平易,却是被她的关注时,却能感到锐利的刺痛感。 那目光阐释着一种众生平等的态度,但这种平等无关乎好与坏,似乎正确和错误对她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这种无法给予其定位的混沌冰冷的感觉让笑容变得如同无机的大理石一般优雅而冰冷,让人感到强烈的不安感。 然而,不安并不代表恐惧,在那个广阔的空间中,玛利亚经受了一次时间和自我的巡礼,那种坚硬的特质无论谁都要大吃一惊。现在的她,和以往地她,有着根本性的区别。以往的玛利亚给人一种柔弱但并非软弱的温柔感。而如今则在那种温柔的外表套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 “嗯?看不见吗?”白用一种重新审视地目光打量着玛利亚:“原来如此,沉睡的血脉刚刚苏醒呢,怪不得这么不稳定。” 玛利亚完全听不明白她究竟指的是什么。虽然自己之前的举动和此时的心情,也让她感到相当惊愕,而且,体内忽然涌起。但此时又不见踪影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是天生没有法力的人,所以,对于体内存在法力时是怎样的感受也说不上来。不过,她并不认为那忽然涌现的力量是法力,再怎么说,二十多年来没有表现出半点法力征兆地人忽然拥有强大的法力,都是一种难以想像的事情。 第192章 在人类有记载地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例类似的情况。出生时没有法力的人,一旦成年后仍旧没有法力,那么就一定是无法人士。 不过。既然对方刻意提出来,那么就表示她应该拥有答案。玛利亚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请,请问……” “有什么问题吗?”白抬起手。地面升起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难得来到这里。勉强也算是贵客吧。请坐。看在为美杜沙服务地份上。你想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桌子上凭空出现了热气腾腾地茶点。玛利亚大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地法术。而且。它看上去也不是幻觉。香甜地味道随着蒸腾地热气四散开来。她下意识拉开椅子坐下。白袍地魔女在对面坐了下来。 玛利亚尝了一口红茶。那是一种十分切实地滋味。虽然味道十分完美。但是在她品尝过那么多地茶点中也属于相当怪异地类型了。寻常地茶点。因为人无法掌握最确切地时间。而且也无法确定茶叶地品质。因此就算美味。仔细品位下来。总有些许区别。也就是说。“完美”是一个范伟值。而如今这个“美味”却是一个固定值。似乎所有地部分都在最适当地位置。令人感到无法理解。 绝对地完美。这是人类绝对不能抵达地领域。玛利亚背脊渗出冷汗。如果真有什么可以作为“幻觉”地佐证。那么想必就是这个了。 “不是幻觉哦。”对面地魔女仿佛看穿了她地心思般忽然说到。不过随即露出不以为然地微笑。“幻觉是感觉上地相似。而非实际地相同。不过这里地东西。无论感觉上多么真实得虚幻。在实际地生理来说。都是真实地。虽然人类感官和生理都有相当大地区别。不过量化后得到最优化地结果。就是你面前地这些东西地本质。” 她这番话中涉及了相当多令人不解地术语。玛利亚对炼金术地认识不深。但也隐隐觉得。这并非寻常炼金所能抵达地层次。这让她想起了外界地传言。美杜沙家是这个世界上抵达炼金巅峰地三者之一。 “三者之一啊……嗯,也算是吧,毕竟人力终有极限,无论是多么天才,也不能面面俱到。”白并没有动桌面上的茶点,只是优雅地将双手支在下巴上,无论怎么看,都散发出一种妙龄少女的娇俏,而不似一个生下孩子的母亲,“那么,现在外面盛传的另两位巅峰者,现在有什么变化吗?” “啊,这个……十分抱歉。”玛利亚局促地抬起茶杯,垂下视线,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自己应该谈论的。 “没关系,说说吧,我一直沉湎在自己的领域里,对其他人都毫不关心呢。” 意思就是,虽然有可以获得情报的能力,但是从未关心这个方面吧。玛利亚想,真是个拥有强烈自信和集中力的女人啊,正因为如此,才能抵达这种不可思议的境界吧。 “另外两人,塔拉夏大人正在研究第二纪……也就是麦克劳伦先生定义为赫拉迪克的时代,据说他在制作一个名为赫拉迪克魔盒的东西,至于它的机理和用途,都暂时还不清楚。另外,塔里西亚大人正在为新设计寻求灵感而周游世界,最近得到关于他的情报上说,他已经完成了新的设计图。但是,虽然他自称是个划时代的造物,但更具体的情况也不太清楚。”她说到。 “有趣!”在金丝边眼镜下,白袍魔女地眼睛似乎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那么,这次出去后,你可以向外界进行官方宣言。就说美杜沙家族酝酿已久的作品业已问世,这样一来,炼狱城不久后就会变得热闹吧,呵呵……” 玛利亚睁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她的心中涌起强烈的好奇。炼金术巅峰三者之中,美杜沙家是唯一以一个家族地名义被列入进去的,而其他两者都是个人性质,现在看来,似乎如今主持美杜沙家最高炼金力量的。正是面前这位女士。 她所指的杰作,究竟是什么呢?还有,虽然大部分人都称呼这三者为巅峰。但是炼金术也能够细化成相当多的领域,没人能够详细确定这三者究竟是哪个领域,似乎他们无论在哪个领域都能高人一等,而作品也涉及各个方面,无法看出制作者的特征。 “特征吗?”白袍魔女微笑起来:“既然世界的本质是一致的,那么,无论从什么领域着手,抵达同样的巅峰后,也会殊归同途。触类旁通,所以,特征反而模糊起来。不过,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抵达最终地原点吧,所以,将现有的巅峰归纳起来,仍旧可以分成三类:物质能量的转换,机件构装以及生命创造。若另外两人地能力和我持平的话,塔拉夏小子大概属于第一种。而塔里西亚则可能是第二种。” “也,也就是说……您是第三类?”玛利亚再一次经受强烈的意志冲击。虽然这个世界并不相信神的存在,可是关于生命如何诞生的话题,也经久存在着“神造人类”的说法。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以为然,不过,既然在得到真正可以信服的答案前,这个说法可以算是当今世界的标准答案。 虽然人类在自然界中是相当顶峰的掠食者,但这反而让人对自己地本源感到迷惑和恐惧:一定还有着一些比自己更位于生命顶点的存在吧,仔细想一想。人类这个奇怪的生物。对于自己从来没有过理所当然的自信,而这正是推动他们前进的最原始的动力。 只有看到站在更前方的物事。才能不断超越再超越,但如果自己已经处于巅峰,那就无法再进一步,因为前方已经没有了参照物,就像位于那个广阔而无边界的空间中一般迷失方向。 对于玛利亚来说,生命已经是属于一个尽头的境界,而创造生命,则是她从未想过地,人类能够企及的领域。 如果将神定义为创造出生命和万物的家伙,那么面前这个狂言自称可以抵达生命创造领域的女人,是否表明她正要走向神坛? 一个企图走向神坛,不,或许已经位于神之境界的家伙,如今就在这个奇妙的房间中和自己喝茶? 这一切都发生在眼前,可是玛利亚却感到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不需要怀疑,证明一直摆在你的眼前,就算我不说,另外两个巅峰者,如果真有和称呼相配的本事,那么在接触到他地一瞬间,就会立刻明白这个事实。”白袍魔女仍旧是那种满不在乎地态度,却十分有力地说到:“当然,我对于成神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是我地力量,也没必要谦虚,我的确已经抵达那个层次了哦。” “也就是说……您现在是和炼狱的魔王魔神一样的存在?”玛利亚结结巴巴地说,她的头脑完全混乱起来,再怎么说,眼前的女人的确是人类没错,可是自己却要将她放在和魔神同一个水平线上来比较,再怎么说,也实在太勉强了。 白袍魔女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略显无聊地说:“所以我才不想走出去呢,能够理解并认同我的伟大的人实在太少了,和你这样的凡人愚者说话,不是被当成白痴就是被当成怪物,那对我而言,是相当失礼的事情呢。” “啊!抱。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玛利亚慌忙解释道。 白袍的魔女审视的视线再次落在玛利亚的身上,玛利亚更加紧张和急促了。 “也罢,这个话题就到这里吧。再说下去的话,你就更加一无所获了。” “是,是地。” 沉默了一会。玛利亚终于调整好心情,开口问道:“您说过在之前的空间里还有许多人,请问,都是美杜沙家的女仆吗?塔里明明还有地方住人,为什么一定要到那个地方去呢?” 白袍魔女用一种别有意味的目光端视着她:“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会被小修利文看上呢,原来你是以这种方式进行战斗的类型吗?” 这个回答有点儿不着边际,玛利亚露出困惑的表情。 “您是指?” “小修利文和之前地蛇发者比起来,是能力相当平庸的孩子。比起其他孩子,能力大概居于中等偏上,对于一个庞大家族的继承者来说。这种能力水平可是个噩梦呢。不过呢,虽说美杜沙家也曾经出了不少天才,不过家族本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需要那样天才的人物。所以,小修利文才能勉强地走到现在。换成是其他家族的话,想必此刻已经尸骨无存了吧。” 玛利亚虽然明白这话表面上的意思,但是却弄不明白潜在的意思,以及这个话题跟上面的说话有什么联系。 “你觉得,这么一个平庸的孩子。究竟靠着什么才能够坐稳自己地位子,和众多天才而强大的敌人战斗?” “是……众人的拥戴、坚强地意志和知人善用的能力吧。”这是玛利亚以及其他对美杜沙和修利文有足够了解的人们的标准答案。 “表面看上去是这样没错,不过,并不完全正确。”白袍魔女点了点额头,说到:“是思考和伪装。虽然他的能力平庸,可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具备其他大部分的天才所没有的全面性,其他的天才大概是因为某种能力压制了其他能力,才导致某种天份能力高出一截。这是一种将极端发挥至极限的类型。而修利文则不同,他虽然在各个方面地能力都很平常,但是却具备能够迅速掌握各个方面能力的及时性和全面性。所以,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思考。” “可是,只是一定的程度吧,一旦别人发挥长处的话,他不是彻底居于压倒性的不利吗?” 第193章 玛利亚说。 “所以,伪装才成为了必须的事情。因为本来就是平庸的。那么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加不起眼,让人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小丑。让对手在发挥长处时。也不将他选做首位的针对目标,而让锋芒指向他背后地某种阴影。这样一来,就能够仔细观察对方的弱点,因为能力全面,所以,就能够发现对手的相对弱点,也就是除了长处之外,比自己平庸的能力更低下的弱点,换句话来说,就是死角。这样一来,因为对手将自己忽视,而使得自己的攻势突然而具备针对性,所以,反而能够将强于自己的对手打败。” 修利文的母亲说到这里,不由得露出欣慰的微笑:“虽然你现在会觉得我才是主持美杜沙家地幕后黑手,但是实际上,这种认知正是修利文想要得到地结果。换个角度来看的话,他可是完美地利用了我们这些人,真正将自以为是的天才们玩弄于手心啊。不去涉及以自己的能力无法掌控的东西,一边隐藏一旁,一边旁敲侧击,将所有能够掌控的东西彻底掌握,并借此干扰无法掌控的东西,但更多时候是顺势而为,毫无痕迹地达成自己的希望。就这点来说,你的本质十分接近他,弱小,但是具备潜力,明白弱小者的战斗方式。我想这正是他为什么要得到你的原因。” “您……太过奖了。” “没有哦,从刚才你的提问和提问的方式就能看出来。”白袍魔女用一种穿透人心的目光盯着她:“实际上,你想知道的东西,并不是那个问题的答案吧。在感到危险的情况下不直接寻求答案,反而通过答案进行深一步的思考。你想知道地,其实是美杜沙家潜在的实力究竟有多大吧?” 玛利亚微微将视线挪开,看向一旁,的确,就如这个女人所说的那样。她是借助了话术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比起小修利文来,你还是嫩了一点哦。你本来就不是在这种方面具备天份地人,所以具体操作起来显得粗糙,容易被人看穿。不过,能够欺骗大部分的城里人和那位天空骑士。应该是拥有上等贵族的水平吧,看来你的双亲从小时后就开始培养你这方面的能力了呢,否则的话,以你的资质,根本不足以做到这样的程度,你的本质本应更直接和凶猛,但是,因为培养地方向和本质不同,所以真正的能力反而被埋没了。”白袍魔女一针见血地说到。 玛利亚咬住了下唇。 “那。那么……如果是主人的话,他会怎么问呢?” “他吗?”白袍魔女想了想,笑道:“应该是直接提问吧。因为他比你更善于把握即时性地心理和能力,能够更快更准确的判断自己的小动作是否有作用,是否有反作用。对许多人来说,期盼是保护,也是进攻,可是,他却是能够将真诚当做进攻能力的人,对于他来说,阳谋比阴谋更容易施展。” “那么。我的问题……”玛利亚抬起头来:“能告诉我吗?美杜沙家究竟有怎样的实力?无论痛苦之王的那时,还是现在的状况,都能够以随意的态度来应付吗?” “这是秘,密。”白袍魔女毫不犹豫地说到,微笑着:“为什么想知道呢?就算在塔里……不,是因为太接近小修利文,从而过深涉及了塔外地世界,所以才对朦胧的前方感到恐惧吗?” “主人他……”玛利亚紧紧握住拳头,低声却有力地说:“他虽然和您说的一样。拥有自己的战斗方式,但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就算是成年人,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会感到不知所措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奇@“没关系,如果你是为了他的烦恼而忧心,那么就继续忧心下去吧,他的烦恼是必须的,一个健全地灵魂,建立在健全的肉体和健全的精神上。”白袍魔女说:“他的精神还必须经过进一步地打磨。” @书@“你……究竟将他当成了什么呢?他是你的孩子。不是吗?”玛利亚按着桌子猛然站起来诘问道:“我也是拥有两个女儿的母亲。所以我知道,现在你的态度。根本就不正常!” @网@“哦?竟然说这样的话……相当大胆嘛……”白袍魔女的眼睛中闪烁着危险地寒光,然而,玛利亚虽然感到一时地恐惧,可是内心和肉体深处却涌来一种强大的力量,支撑她和对方毫不退避地对视着。 对峙了半晌,白袍魔女忽然露出满意地笑容,给出了出乎玛利亚所有预料的答案:“我是相当爱他的哦,所以,才想让他借有这种方式的磨练,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啊。” “什……这是什么意思?”玛利亚皱起眉头,真正的人类? “之前说过吧,我的炼金领域是生命创造。而这里就是我对研究产物进行观察的地方。”白袍魔女的站起来,目光落在那一整面墙上的怪脸上:“你觉得,这些脸是谁的呢?玛利亚心中涌起一种庞大的预感,并不是什么不安的感觉,只是却因为意识到结论太过震惊而停止了对结论的推导。 “这些……”白袍魔女张开双手,仿佛要拥抱这些怪脸一般:“都是蛇发者哦!” 玛利亚宛如被雷亟般倒退了三步,这些……全都是蛇发者?她定定看着它们。 “你现在看到的,是美杜沙家的奇迹。”女人狂热的声音继续在她的头脑中回响着:“美杜沙是因为他们而存在的,而他们却都来自同一个模板,是为了抵达最终领域而制作的中间产物。修利文他……”女人转过头来,目光令玛利亚不寒而栗:“他是这个杰作的最初蓝本,也是当前最接近完美原型的唯一之物,是新人类的亚当。”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十九章重逢 修利文? 嗯嗯,那个孩子很可爱吧,不是天才,但拥有够用的**,精神也具备相当柔软的适性,而且最近灵魂也愈加成熟了呢。 收割?放心了,他是我可爱的孩子,对孩子怎能用这么残忍的词语呢?不过当母亲的,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长为理想中的形态吧。 一点点地观察,一点点地引导。王国、炼狱和天界?那种渺小的东西根本无所谓,这个家族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成长而存在的。 来吧,加入我们。能够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再怎么掩饰,都无法抗拒自己的本质。在这个世界上,可怕的并不是死亡和变化,而是内心中无可抑制的狂气。 在崩溃的世界中心跳一曲疯狂的探戈不是很有趣吗? 他是炼金术生命造物最完美的原型,新人类亚当的蓝本哦!我是不会将他交给非同道者的。 玛利亚大叫一声,在惊吓中睁开眼睛。天顶复杂却对称的花纹给人一种旋转的错觉,在玛利亚颤抖的灵魂中,整个空间都在打转,而神经和内脏也打绞似的隐隐作痛。她用力喘息着,但是那种战栗的痛楚却塞住了气管,让胸口发闷。 有人摇晃她的肩膀。 “喂,玛利亚,你没有事吧?”玛利亚被这惊疑不定的声音拖回现实的世界,看清面前的人是修利文时,不由得有些讶异,几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这里是……她没有回应少年关切的表情,径自打量身周的景致。 竟然是在修利文的卧室里?玛利亚按住额头,五官上仍残留着扭曲。自己不应该是在那个没有出口的房间和那位白袍的魔女谈话吗?究竟是什么时候,如何回来的?记不气来了。但是,重要地事情并没有遗忘,头脑中不断浮现隐约的声音。 应该不是梦才对。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修利文地声音钻入玛利亚地脑中。好似一把利刃般插得脑袋隐隐作痛。 烦死了! “什么?”修利文愣了愣。在那一瞬间。他敏锐感到女人身上闪过地一种厌烦地杀意。 杀意?厌烦?少年怀疑自己地感知出了问题。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不妥。但平时却是个温柔如水。就算再严厉。也藏在庞大温柔地包容里。她会散发出杀意和厌恶地情绪。完全是不可想象地事情。 玛利亚察觉到从自己嘴里轻声蹦出地词语。不由得悚然惊醒。自己怎么会这么对眼前地主人这么说话?就好似体内有一个陌生地灵魂在蠢蠢欲动般。她本来不想那么说地。那种情绪也不应该是自己该有地。可是它却让她失言了。 必须说点什么蒙混过去才行。 这么下意识地想着,玛利亚忽然抓住了修利文地肩膀。修利文吓了一跳,他觉得眼前的玛利亚有点儿不正常,但是她面前浮现的那种欲言又止。却十分惶恐迫切地表情,却让他无法抵挡。 “怎,怎么了?玛利亚。” “好痛。”玛利亚按住额头。 修利文撩开玛利亚的头发。将手掌放上去,但是并没有生病发热的迹象,而且,虽然她看上去有些混乱,有种宿醉的症状,但她昨晚并没有喝酒,而且平时也很少喝,就算要喝也会将量控制得很好。 “没关系,只是作了一个噩梦。”玛利亚的视线从修利文肩膀上移开。她有点不敢正视少年的眼睛,就算心里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但是隐藏在体内的一种更强有力的东西却压下了这股情绪。 不行,不能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一定会毁掉眼前地生活。而且,就算要说的话,自己究竟能说什么呢?眼前这个主人,对于自己的事情又知道多少?虽然看上去是一副无害的样子。但是否也是伪装?实际上,他对于自己比其他人了解的更多吧?“……那个,玛利亚。” 第194章 修利文轻轻用手掩住她抓在他肩头的手掌。 “什,什么?” “你太用力了,抓得我很疼啊。”修利文说。 玛利亚一惊,连忙抽回手,唯唯诺诺地说:“对,对不起,主人……” “嗯……我是没关系了。不过。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大概那一下就会捏碎他们的肩头了吧。”修利文拉下睡衣。露出清秀而性感的锁骨和胳膊,上面赫然有着鲜红地手印。他貌似很不经意地说到:“没想到玛利亚你的握力竟然那么强呢。” “怎,怎么可能?”玛利亚也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她知道少年的体质并非正常的人体,具备着直追大师级战士的坚韧。然而自己在上面留下了伤痕,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这真的是自己造成的吗?她端视着手掌发怔。 “说不定玛利亚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战士呢。”修利文垂眉微笑着拉上睡衣:“没有法力真是太可惜了。” “……是。”玛利亚闭上眼睛,让起伏的心情平顺下来,然后睁开眼睛,这样她就变回了平时地玛利亚了。“您打算气来了吗?”她一边问着,一边来到窗台边拉开落地窗帘,塔外那副五彩斑斓地战斗灵光宛如永不熄灭的焰火,在她柔顺线条地脸庞上描绘着光和影,即便在天幕之外的世界,仍旧笼罩在黑暗和大雾中,但生理时钟仍旧将大致的时间告知于她:“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吗?” 那个令灵魂震动的夜晚已经过去,现在大约是第二天十点的样子,若是在半个月前,清澈的阳光已经晒到了衣柜顶上。 玛利亚心中漫溢出无比的感慨,想要陪伴身后这个一脸无暇纯真的少年走下去,无论结局是何等令人不堪的悲剧。 一定是悲剧吧,因为环绕在这个少年身边的尽是疯狂,一介普通的少年,就这般用尽全力燃烧着自己地灵魂去面对这样的世界。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多么希望能够活在更温暖平和的世界里啊。 所有的一切。尽是戏言。玛利亚抱着双臂,盯着外面世界的眼神变得锐利。 唤人地铃声被摇响,负责更衣的女仆们鱼贯而入。修利文张开双手站在全身镜前任凭女仆们摆弄,稍稍回过头来问道:“昨晚你出去了?” 玛利亚回过身来,有些意外地问道:“您没睡着吗?” “只是感觉而已,因为我对玛利亚的身体已经习惯了。所以不抱着的话,总有点儿违和感。”修利文和往时并无不同的不经意的微笑让玛利亚看不出他真正的心绪。“嗯,有点睡不着,所以在塔里散散心。”玛利亚说。 “有什么烦心事吗?告诉我的话,我会帮你解决哦,是不是安和琼的事情?”修利文透过更衣镜看着她:“别担心,我不会让敌人进入塔内半步。” “嗯……我明白地。” “是别的事情吧?” 玛利亚此刻觉得这个少年意外的敏锐,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呢?不过,如果他不直接提问地话。那她也不打算直接回答。并不是有意期满,只是没有必要深究而已,他不是一直都这么走过来了吗?所以。只要这样继续走下去就好了,或许这种方式对所有人而言,才是最恰当的吧。 玛利亚打算用别的理由搪塞过去,但在她开口前,修利文就打断了她的话:“不,不想说的话就算了,玛利亚一定会处理好的吧?” 少年真挚的笑容让玛利亚咬了咬下唇,这是多么狡猾的说话啊。 “是,我会处理好的。” “很好。那么今天我要接见远道而归地女仆们,你也得打起精神才行,否则受到抨击的话,我也会比较尴尬啊。对方可是我已经很久没见的童年玩伴呢。”修利文说。 “童年的……玩伴?”玛利亚怔了怔。 “嗯,是在你进入美杜沙之前的事情了,她那个人有点儿强迫症,而且也是牙尖嘴利,不懂得什么叫做谦虚和客气的家伙,所以。如果听到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也无须太过在意。”修利文缅怀地笑起来。 “是……昨晚增援的那批女仆中的人吗?”玛利亚问道。 “嗯,而且是首领哦,昨天也有匆匆见过吧,那个首领。” 玛利亚回想起来了,在回到塔里后,那些女仆直接进入了女仆卫队地层落。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修利文有点疲累的缘故,并没有太多叙话。匆匆晋见后就告辞了。对方甚至连重甲和头盔都没有脱下,不过那是身材相当娇小的女孩。第一感觉虽然比修利文要大上几岁,但应该相差不太多。 当时她心中就有些惊异,那么年幼的女孩,竟然是一支增援部队的首领。 “我知道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玛利亚如此说到。 “真是相当失礼的说法!”斩钉截铁的声音从门外插了进来,虽然来人地身影还没出现,但光凭声音就想像她那苛刻地表情。 脚步声很快接近到连普通人也可以听到的距离了。 “哦……相当迫不及待嘛。”修利文嘴角勾起温暖地微笑,叹了一口气道:“一见面就这么不客气,真不可爱。” 玛利亚心中涌起新鲜感,这个主人会直截了当地说出“不可爱”这类词汇,还是认识以来的第一次呢。 一身利落的战斗装式女仆服的女孩转入门中,本当告退的更衣女仆们齐身对她躬身失礼。她随意招了招手,目光落在房间内唯一男性的身上:“真令人吃惊,原来你也会长大啊,不过之前的话我原句加倍奉还,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更加不可爱到极点呢。” 女孩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和修利文现在的模样比起来,那份稍微高龄一些的成熟感来自衣饰的品位,以及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虽然身穿女仆装,但看上去更像是某家贵族地千金大小姐。眉宇间散发出挑剔,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喜欢照顾人,却往往口不对心的类型。 她身上的女仆服样式和玛利亚在塔里见过的都有所不同,裙摆作成燕尾的样式,露出里面的贴身长裤。大腿地轮廓显得更加修长有力,上衣也不是寻常女仆那般遮得严严实实,布料只抵达胸部的下半,就好像利用紧缚的力道吊在胸前一般,同时具备晚礼服和战斗服的特点,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感觉精神飒爽。 齐肩的长发在两鬓交织成两股鞭,是个富有青春活力的女孩。而且…… 玛利亚的眼神落在对方的胸口上,不自觉掩了掩自己的胸口,虽然自己地也不小。但是和这个女孩比较起来,总不自觉有种失败感。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来说,那样壮观挺拔的胸部是不是有些犯规了? 这种意思似乎传达到了女孩那里。她转过视线,狠狠瞪了一下玛利亚,目光在玛利亚地胸部上转了转,微不可察地露出轻蔑的神色,似乎再说着:不是我的对手。 玛利亚的额头暴起青筋,僵硬着笑脸问道:“请问您是……?” “米露达。”对方掷地有声地回答道,语气中充满了对这个名字的自豪感:“你呢?” “玛利亚。” “玛利亚吗?”米露达将话锋转向了修利文:“你的眼光越来越差了呢,竟然喜欢这种平坦身材又七老八十的女人?不要和我说一天不和她做一下就不舒服,晚上还要搂着她睡觉哦。你还没断奶吗?阿修。” 真是失礼之至!玛利亚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她,虽然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成熟一些,不和她计较,不过却觉得情绪有点出轨的预感。 “这么说真过份啊,当初明明是你不告而别的,几年不见,本以为你会更加有所成长,结果还是这副小女孩地模样。”修利文摊开手摇头叹息:“就算个性变不了,气质和身材也得成熟些才对。你到底在外面历练了些什么啊?” 正说着,忽然领口被女孩揪住,脚步踉跄地拉到了她的跟前。 “喂喂!你这个家伙,难得的重逢就说这种扫兴话,你想打架吗?”米露达怒气冲冲地挺起胸膛说:“还有,我哪里不成熟啊?无论怎么看也是你最喜欢的身材吧!” “就是这个语气,成熟的女人哪会这么露骨又没有情调跟男人谈论自己的身材啊?”修利文说着,将右手按在了那一手不可掌握的胸部上,顺势捏了捏。一脸肯定地表情说:“嗯。嗯,性格就另外说。不过身体发育的确蛮好的。” 他地话音刚落下,立刻被女孩的手刀迎头痛击。 “别装好色老头的口吻,想摸的话就给我认真一点!” “哈哈……真是的,只有米露达才会说这样的话呢。”修利文抱头苦笑起来,这个时候的他比以往更像是普通的孩子,“真怀念小时候呢,那时米露达还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将来要成为我的新娘呢。” “啧,那是我人生中最大地失误,女仆本来就没可能成为主人地新娘吧。”米露达鼓着腮帮一脸不满地说到:“听说你订婚了,对方是王国三公主,还不错嘛,没想到除了我之外,竟然还真有人跟你结婚呢。”“别这样说嘛,米露达,好歹我也是美杜沙家的最高掌权者啊,可是一支潜力股哦。”修利文端视着女孩微笑起来。 米露达放下交叉地双手,被垫起的胸部弹了弹,她叹了一口气,再次凝视青梅竹马的少年道:“我回来了,阿修。” “嗯,欢迎回家。”修利文走上前,将女孩拥抱到怀中。无论身份和时空如何变化,无论是否能够在一起,他都十分确信,自己对她的感情都是真挚而永恒的。那是童年时代延续至今的珍宝,是他一生中比击退痛苦之王时更灿烂的时光。 第195章 这份从童年开始,毋宁说,只有从童年开始。因为蒙昧而纯洁的感情,让站在修利文身后注视两人的玛利亚也不禁有些吃醋。 她故意用力咳了两声,不合时机地道:“主人,现在该去用餐了。虽然计划已经顺利展开,但在大批的援军尚未抵达前还不能大意,您今天的事情也很多呢。” 修利文正要离开女孩的怀抱。却冷不防被对方使劲拥在怀里。米露达越过少年地肩膀,眯起眼睛瞪着玛利亚:“你这个女仆的话真多,没有教会你不能替主人下决定的礼教吗?明明弱得很,却一副了不起的模样,这样都没有回炉重修吗?真令人惊讶。” “协助主人计划将来是贴身女仆的义务……对了,您应该是不理解的呢,毕竟我们不在同一个位置上呢。话又说回来,您要帮助主人地话,塔外的战场才是您的归宿吧。为什么还在这里墨迹。不赶紧去效命呢?老粘着主人可是会惯坏他的。”玛利亚棉里藏针地反击道。 修利文嗅到空气中蔓延的火药味,连忙打圆场道:“米露达你也还没吃早饭吧?我们很久都没一起吃了呢,赶紧过去吧。” 米露达盯着玛利亚欲言又止。随机放开修利文,仿佛宣布占有权般揽着他的手臂,嘴角勾起别有意味的笑容,微微哼了一声。 “怎么?主人称赞您是个耿直的人呢,有什么问题还是明说的好。”玛利亚一边说着,一边越过两人地身边,眼角都没朝两人瞥一下:“主人,我去检查一下早餐的准备。” 在她走到房门时,米露达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还凑合……虽然是个弱小地家伙。但并不软弱呢,这样的人我喜欢。” 玛利亚站定脚跟,却没有回头,听闻这种赞美,她也感到有些意外。原本她就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后悔,觉得不应该对和主人交好的女仆针芒相对,不过,她仍旧是个女人,有时也会任性一下的。这时。她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你会变强吧?”米露达再次问道。 这话让修利文露出诧异的表情,不过玛利亚却感受到一种激越的情感悄然从体内沸腾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那广阔无比的空间里感受到地一样。既熟悉,又陌生,玛利亚不禁想到,昨天晚上,她究竟是否向那位魔女询问了关于自身血脉的事情呢? 遗憾的是,头脑里并没有那样的记忆。在知道修利文的身世后。记忆有相当一串空白的地方。 那个女人究竟对自己做了些什么?玛利亚皱起眉头。 “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只有依附强大者才能生存的女人而已。”她这么回答道。将卧室的门徐徐带上。 “哼,真是口不对心地家伙。”米露达转向面露惊讶的少年说到:“她真的很弱吗?” “这个嘛……”修利文想了想,微笑道:“你不是已经做下判断了吗?” “这个嘛……”修利文想了想,微笑道:“你不是已经做下判断了吗?” 米露达认真打量了一下少年的脸庞,又哼了一声,松开他的胳膊,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道:“真没趣,看来只有身体的成长比较惊人,性格一点都没变呢,狡猾的家伙。” 修利文连忙追了上去,胳膊架在女孩的肩膀上,好似对待哥们一样,说到:“别这么说,我也有我的生存之道啊,说起狡猾,米露达你不也一样嘛,明明一点感觉都没有,却装出一副凶神恶煞地样子。” “说老实话,和她做地感觉怎样?”米露达瞥着他问道。 “你这样的问话方式好像我只把她当做泄欲工具一样,我可是相当中意她地啊,你难道没发现,我和她相当相似吗?”修利文说到:“说起来,我还没和你做过呢。” “哈?你真想和我做吗?我是无所谓哦。”米露达耸耸肩膀:“不过,提醒你一下,别看这副身体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实际上,一点感觉也没有哦,它早就在战争中坏掉了。” “是吗……”修利文有些惆怅地盯着天花板道:“看来你也很不轻松嘛,这些年……”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十章征兆 炼狱城内城北区战火正浓,一群形如狒狒的恶魔穿过天幕落进了这里,它们通常出没于丛林中,皮肤是接近绿色的迷彩,拥有强有力的四肢,行动力十分敏捷,在几近划为废墟的房舍中跳跃穿梭,宛如回到森林中一般。在通常情况下,个性已经足够狂暴了,而此时收到肆意蔓延的强大死气和炼狱之力的影响,那双红色眼睛的狂暴几乎已经凝聚成了实质。 宛如将内脏全都暴露出来般,倒塌和半毁的房舍中人影穿梭高喊。所有幸存的城民在护卫队的协助下朝唯一完成的建筑转移。那个如同尖塔形状的建筑看上去并不太像是住人的地方,无论花纹还是造型都给人一种严肃刻板的感觉,虽然也有华丽感充斥其中,但却被前两种感觉呈现压倒性的覆盖,比起住宅更像是堡垒。 如今已经很难想像会有新贵族住进这种令人心情压抑的房子里了,但在百年前,这的确是具备丰功伟绩的家族才会选择的风格----尤其是以武勇闻名于世的家族。 这种住宅一开始就是为了战争而准备的,有着足够结实的结构和密集的通道,可以布置丰富的防御措施。在每一个不经意的角落都布置着永不关闭的魔纹陷阱,即便是自家人,若事先不知道的话也会触发机关。浓郁的杀气和血腥无论香精多浓郁都无法彻底掩盖。 正因为有着种种在战争形态下最完善的防御,因此才得以在恶魔出乎预料的突袭中幸存下来,成为幸存者们的收容所。 这里是中等贵族阿莱贝拉家的宅邸,这个家族早年就居于炼狱城中,虽然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落于下风,但主事者仍旧不慌不忙,在亲卫的保护下,站在自己门前关注战局的发展。 那是一个下巴蓄了山羊胡,快到中年,但实际年轻要比看上去更年轻一些的男子。他的脸型宽厚而稳重,眼神四平八稳,给人一种尽在掌握,值得信赖的感觉。他叫做贝西。阿莱贝拉,不过平时更常被诸人称为阿莱贝拉公,是这个家族地最高掌权者。虽然此时全副武装。但是并没有直接进入战场,而是以模范的中军旗帜的样子进行督战。 虽然战局稍微显得不利,不过如果当主帅都要上阵的话,反而让其他战士们察觉这一点而感到焦躁。况且…… 他的目光更多的时候落在前方五十米处与一群矮人恶魔缠斗地女骑士,确切来说,她还是一名骑士扈从,名为碧翠思,服务于炼狱骑士团第三纵队的队长基丽,不过在昨天已经结束了研习。得到晋升骑士的许可。 这一阵她充当救火队东奔西走,撇开相貌的因素,很多人对她的评价很不错。战斗力、行动力和判断力在经历了数次大战后。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话又说回来,同时参与击退痛苦之王的增援作战和在反攻兽潮的行动中担当先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至今仍能够活命下来的家伙,无论看上去多么像是温室地花朵,也拥有足够置人于死地的尖刺。 更勿论这个少女出身的家族本就是个一心扑在武勋上地疯狂家族。如今,这个盛产疯子的家族的成员也在这条战线上作战。其中有她的父亲、母亲、叔父和未婚夫,他们就守在阿莱贝拉家宅邸门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处。 “快!把这些狒狒恶魔们干掉!”碧翠思一脚蹬开被长剑刺穿地矮人恶魔。凝声大喊道。在她头顶四周。狒狒恶魔们宛如猎食地狼群般朝阿莱贝拉家宅邸大门扑去。而此时正在进行转移地民众还没有全都退到防线之后。 她正要退回去。却听到阿莱贝拉公大声说到:“没关系。放它们进来。都到这个时候了。再不舒展一下筋骨可不行呢。” 真可惜。这个少女竟然已经订婚了。要不让做阿莱贝拉家地主母倒也不错。 碧翠思回过头。只见阿莱贝拉公拔出了腰间地长剑。做出了总攻地手势。碧翠思地亲人和未婚夫。以及阿莱贝拉公身边地护卫都大声吆喝着跳上房顶。朝狒狒恶魔们迎了上去。阿莱贝拉公朝少女轻轻颔首。朝退避地人潮末尾走了上去。 碧翠思一边继续用迅猛地攻势击杀矮人恶魔。时不时扭头关注身后诸人地动向。 狒狒恶魔地数量比最后一道防线地战士数量更多。有三只趁迎上地战士腾不出手地时机穿过了防线地空隙。朝人流地末端扑来。阿莱贝拉越走越快。脚下忽然发力。全副武装后显得尤为魁梧地身躯。却如燕子般灵巧。和三只狒狒恶魔擦身而过时。看似装饰用地长剑腾起数道弧光。 五剑?碧翠思凝神判断到……不。是七剑!好轻快! 恶魔狒狒的身体落在地上,立刻变成数截,而其他战士却还在和这些看似不堪一击的恶魔们对峙着。 碧翠思深呼吸了一下,虽然平时也认为这个成熟的男人很厉害,但是厉害到这种程度,还是有点儿出乎预料。 身后传来呼呼地风声,碧翠思地长剑在磕飞一只矮人恶魔后还未来得及收回,但她不慌不忙地松开握柄,一脚踢在剑脊上,长剑打着旋划出新月的弧线将身后地恶魔切成两端,然后又在回力的作用下飞回少女的手中,将从左侧跳起的矮人恶魔拦腰斩断。啊,不行不行,少女心中有些尴尬地笑起来,看到阿莱贝拉公那么流畅的攻击,自己也想现一手了。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得以更朴实稳妥的战法来进行防御反击才对。 第196章 只是,教导她战法的基丽并传统的骑士,对比起防御更喜欢攻击,所以这个特质也不知不觉传染了扈从少女。 一旦升起战斗心,战斗的姿态就会不由自主变得狂暴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父亲和未婚夫也各自杀死了自己跟前的狒狒恶魔。 战局已经扭转了。 “小心!”未婚夫的声音忽然高亢地传来。 少女骑士连忙在地上打滚,一条半人高的火柱从身后掠过,因为事先就察觉到攻击先兆,虽然没有受到直接的伤害。但是铠甲仍旧在这一瞬间被烤得发热,可想而知这道火焰有多么凶猛。在接触地一刹那她就已经确认了,这是一种名为地狱火的特殊火焰,诞生于炼狱之中,以炼狱之力为燃料,性质和传奇技能十分相似。只要提供足够的炼狱之力,就能够没有上限地提高温度。 据说在炼狱深处的火焰,其热力甚至能够穿越时间和空间。 这并不是任何炼狱怪物都能掌握的技能,通常出现于类法师生物的身上。 “切……有矮人巫师吗?”碧翠思从地上爬起来,警惕地打量四周,找寻巫师所在地地方。 炼狱之力的灵光在黑夜中隐隐流露出熔岩般的赤色,被灵光笼罩的矮人恶魔的尸体们一个个从地上跳了起来,眨眼之间又变得生龙活虎。无论是地狱火还是****术,都已经证明了狡猾的矮人巫师就躲在近旁。在将它解决掉之前,无论杀死这些矮人恶魔多少次都是没有用的。 好不容易杀了大半的矮人恶魔在呼吸间就站起来一片,稍微倾斜的战斗天平又再次恢复平衡。 矮人巫师地法术距离大概有二十米。碧翠思的目光锁定了几个地点,不过她并不确定那个****同类的家伙究竟藏在哪个点上。残桓断壁遮蔽了大部分地视线,空气中蔓延的浓郁炼狱味道掩盖了它的身形。 碧翠思稍微皱了皱眉头,抬起右手朝那几个地点比了比,身旁的战士们立刻分别行动,而为了阻挡他们,矮人恶魔们也分批拦了上去。 两股势力又一次激烈地碰撞,碧翠思依靠手下的牵制,顺利地越过战线。就在这时。身后那些复杂牵制的战士们之中传来惊呼声。少女骑士悚然一惊,连忙扭头望去,只见一名炼狱骑士团的骑士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上,抱着胸口浑身颤抖,好似在忍耐某种强烈的痛苦而失神般,眼神呆滞,不一会嘴角就流出唾沫来。 身旁的人救援不及,骑士立刻被矮人恶魔狠狠一棍打飞了头盔,紧接着被其它地矮人恶魔们扑上去咬开了颈边的大动脉。 惨象和哀叫令人惨不忍睹。碧翠思咬了咬下唇。继续朝目的地前进。 啧,变得棘手起来了。她在心中自问道:刚才那个骑士是怎么回事?法力枯竭?不,这种程度的战斗还不至于变成那样才对。 少女如同乳燕偷林般穿过一根歪斜的门柱,眼角闪过一个矮小的黑影,迅即一道火柱从那儿喷来,时机把握得极好,正好是碧翠思的身形尚在半空的时候。一瞬间,少女骑士被凶猛的火焰给吞没了。 “碧翠思!”数个声音叫起来。 法力爆发!席卷于半空地火焰好似被一股旋转的力量从中心撕碎,少女的身形携带着风与火朝矮人巫师扑了过去。 矮人巫师惊慌失措。一边做出小丑般摇摆的动作。一边朝远处逃去。可是骑士的动作比它更快,依靠骑士的加速技能。化身一道残影掠过它的身旁。利刃在惯性的作用下,如同切豆腐一般将它的头颅给削了下来。 诸人目睹于此,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少女地战斗力和领导力在这里地人中可算上等,如果轻易就死在这种陷阱下就太可惜了。 不过剧变就在众人心神稍落时骤然发生。 碧翠思的刚刹住前冲地身体,在一瞬间的动作僵直中,身侧猛然出现一团白色的光雾。 什么?碧翠思心下愕然,她明明确定了这里根本没有其它东西的。 白色光雾暴起强烈的电光,在少女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就笼罩了她的全身。强大的电力将少女痛苦地失声大叫起来,她觉得肌肉和内脏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焦炭,遍布体内和体外的法力被这股侵入体内的闪电力量迅速侵蚀。 闪电的暴起和退散不超过三秒,碧翠思却感觉过了一辈子,她全身冒烟地摔倒在地上,麻痹的肢体不听使唤,一个劲地抽搐。那种痛苦得令人作呕地感觉虽然无法至她于死地,但是却在短时间内剥夺了她的反击力量。 在同伴的救援抵达之前。白色的光雾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身周,这次不止一个,而是十二个,将她团团包围起来。 完了!碧翠思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几乎连绝望和临死前的人生回顾都来不及出现。周围同伴地惊呼声在这一瞬间好似变得无比遥远。 闪电的积蓄转眼间完成,就在这时。一个顶部是水晶球的柱体从天而降,插在她身旁的地上。 电光瞬间环绕成一个巨大的罩子,将少女骑士笼罩在其中,强烈的闪光让人眼睛几乎睁不开来。 “碧翠思!”所有人奋力呼喊着少女的名字,似乎寄望于这个声音能够惊动神诋,让奇迹出现。 闪光落下,在白色光雾的环绕下,少女有些呆滞地坐了起来,之前那道强烈的攻击几乎没有给她添加新伤。不仅是攻击电光。一直流窜在她体内造成麻痹地电流也被身旁那个奇怪的水晶柱体给吸收了。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少女心中霎时间涌出劫后余生地喜悦和疲惫。 奇迹的确出现了,所有人都有些呆愣。但随即慌手慌脚地接下剩余怪物们的攻击。制造这个奇迹的人落在水晶球石柱上,水晶球时不时闪烁着含而不发的电光,在黑夜中照耀出来人的面孔。 “基,基丽大人!?”碧翠思大叫起来。 基丽扛着极具个性的巨剑,以一种豪迈的风姿立在水晶球上,带着轻蔑的表情俯瞰着周围地白色光雾,随即目光转向半跪而起的少女扈从:“不行啊,碧翠思,被区区鬼火打败的话。我可不想承认你从我这儿毕业的事情哦。” 正说着,白色的光雾再次消失在空间中。“小心!基丽大人!”碧翠思急呼起来。 “哼,又躲起来了吗?偷偷摸摸的家伙。”基丽闭上眼睛,迅即又睁开眼睛,“感觉到了!” 巨剑用力朝身侧劈下,立刻将刚浮出身形的白色光雾斩成两半,在它重新聚合起来前,法力的风暴从剑身上爆发,将被斩断了光雾怪物的尸体吹散。 剩下地十一只光雾怪物同时出现。同时发起闪电攻击,基丽笔直跳到半空,壮观的电流好似磁铁相吸般钻进她下方的水晶球中。 “爆裂火焰重击!”基丽高叫着,大剑燃烧起熊熊的火焰,随着剑身的挥下,变成十一枚炎弹击中了白色的光雾。 光雾如同初雪在阳光中一般融化了。 基丽落在地上,轻轻甩掉剑刃边缘的火焰,斜眼瞥着自己的少女扈从,略带抱怨地说:“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不要用一时大意的说法来搪塞哦。” “这个……它们出现地时机太巧合了……”碧翠思扫了一眼嵌着水晶球地柱体:“感觉不像是偶然的。似乎它们开始变得聪明了。” “这样啊……”基丽搔了搔后脑勺。一脸烦闷地表情说:“算了,反正兽潮就是这个样子。越到后面压力越大,敌人本来就是智慧生物,白痴一样一窝蜂涌上来只是现阶段的事情,不过看来要进入第二阶段了。这事先不去管它,反正有聪明人担心。” 碧翠思环顾了周围一眼,发现战斗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街上已经再没有一个平民,看来已经完全收容进阿莱贝拉家的宅邸了。阿莱贝拉公快步走上来,跟基丽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对碧翠思道:“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骑士了,因为太过兴奋而死在这个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值哦。” 碧翠思窘迫一笑:“您说的是。” 战士们陆续围了上来,似乎话题会纠结在她刚才的遭遇上的样子。碧翠思见此连忙转移话题道:“基丽大人,刚才那些怪物是……?” “鬼火,通常诞生在沼泽水汽浓重的地方,没有智慧,只会本能寻找并进攻拥有法力的人。这种群聚性对孤身行走于沼泽的冒险者来说十分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被强力的闪电干掉。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地方也能看到,对付它们用普通的物理攻击无效,这些怪物不攻击地时候还能隐身。不过感知敏锐的话就不会被骗过,算是普通棘手的家伙吧。”基丽轻描淡写地说到。 “那这个是?”阿莱贝拉公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水晶球石柱上。 “哦,这个啊!”基丽将石柱单手拔起来抗在肩膀上,嘿嘿笑着:“这是我从美杜沙家搞到的好东西,你知道她们的炼金能力很高超吧。这就是刚做好地一个样品,叫做闪电螺旋。在吸纳了足够的闪电后,就可以放出来攻击敌人,我准备把它作为掩体防护的一部分。” “听上去和法师塔的功能很相似,不过,这个只能放出闪电吗?”碧翠思的未婚夫好奇地打量着石柱问道。 “嗯,功能上差不多吧,都是无法移动的死物。不过法师塔需要法师来操作,而这玩意不用,虽然只能放射威力不变的闪电。不过能源的获取方式很多。可以像之前那样吸收敌人的闪电攻击,也可以吸收人体和空气中地法力。只要结构没有彻底损坏,相当于永久性的攻击道具呢。” 第197章 基丽露出中意的表情拍了拍石柱体。 “没想到竟然能够做出这样地东西。”碧翠思有些惊叹地说到。 “是刚刚才研究出来的吗?于城中大规模运用还需要多长的时间?”阿莱贝拉公问。 “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制作不是十分困难,似乎用了城主大人炼金研究的一个关键环节,在固定功能的情况下,可以大幅度降低成本,而现在城中的物资储备相当充足,所以我想,应该不会用太长的时间。” “哦----”阿莱贝拉公惊叹地叫起来:“是城主大人的杰作吗?小小年纪的,真了不起。” “哈哈……”基丽尴尬地笑起来,她当然知道对方地赞颂只是一种贵族虚伪的礼节而已:“只是一部分而已。整个作品并不能算是他的作品。” “嗯,即便如此,也还是很了不起,不是吗?”阿莱贝拉公的宽厚微笑和说法完全无法令人当场反驳。 这时,一个战士跑了上来,向众人致礼后说到:“大人,需要鉴定的战利品太多了,我们没有鉴定师。” 阿莱贝拉公想了想,问道:“大家的装备磨损度如何?” “都差不多了。修理的话完全赶不上战斗。”战士说到。 “嗯……这下可麻烦了,不能鉴定的话,就算换上装备的话也发挥不出力量呢。”阿莱贝拉公自言自语。 “不是可以用这些战利品去兑换相等地仓库物资吗?”基丽插话道。 战士有些犹豫,但还是跟基丽说:“这次的战利品中有城内库藏中少见的珍惜物品,大家希望能够自己使用。” “这样啊……”基丽也有点烦恼地皱起眉头:“现在的鉴定师都被征集了,光是按货单进行鉴定就已经忙不过来了,要单独为你们鉴定的话,大概赶不在你们的装备彻底磨损之前呢。”“全城的鉴定师都被征集了?美杜沙家的呢?”阿莱贝拉公插口道。 “这倒没有……”基丽想了想,同意道:“好吧。我去走一趟好了。反正现在还是我的私人时间。” “真是感激不尽,基丽大人。”战士连忙施礼道。 基丽微微笑了一下。阿莱贝拉公连忙吩咐道:“让他们赶紧把要鉴定地东西集中起来,该怎么挑选你们知道吧?” 战士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不用太严格啊,阿莱贝拉公,如果是您地话,相信城主大人一定会很乐意帮这个忙的。”基丽笑道。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十一章贵族式攻防 炼狱城攻防战第四天,尽管许多贵族考虑到名声,以及和美杜沙家的关系,逐步被迫或主动地开放了自己的宅邸作为临时难民的收容所,不过城内最大的收容处并不是哪家贵族的私府,而是建造于城中心的中央广场。原本就作为公开交流中心的广场,平时一片平整,花圃环绕,不过在战时很快就转变为常规意义下防御设施最为健全的地方---平整的地面耸立起箭堡和法师塔,驻扎有成建制的骑兵队和佣兵团,如同蜂窝一般一层层包围着最中心处的情报中心和难民营。 物资和情报的发放都在此处设有调度中心,所有被迫居于此处的人都可以得到第一手的资讯。而且,虽然平民较多,但也并非没有贵族,内城的天幕在防御机制在说,比外城要“厚”,不过在战况吃紧的时候,也会被蜂拥而至的炼狱怪物们袭击。如果不是足够幸运,或者有阿莱贝拉家那样的防御体系,顽抗不了太久就会被毁掉上层建筑。 比起躲藏在密不透风的昏暗地下室里,有许多贵族宁愿到中心广场这儿来。至少这里配备的兵力在某种程度上,比私兵更令人安心,况且,对于贵族来说,因为人手不足而得不到足够的情报比起可以看到的危险更令人焦躁不安。 在自发的集体意识下,虽然美杜沙家并没有带头,军方也没有那个意思,但暂居于此处的二十五家中小贵族们还是进行了战时联合,根据平时的私交和实力,选出六人的临时评议会。 当然,评议会的成立并没有得到本城掌管者的同意,不过,也并非私秘行事,彼此打成了沉默的临时共识。 此时,临时评议会第五次会议正在召开,与会者的六中人有五人到场。俱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子。 如果不能进入大师级的话,**地衰老和普通人根本没什么区别,要恢复年轻也只能期待在生命的蜡烛熄灭前能够突破新的境界。 五人坐在自己的座位里,咖啡的香气沉积在帐篷中,没有人说话,气氛显得十分压抑。虽然获得了暂时统合二十五家贵族的权力。但是评议会地处境相当尴尬。要处理好各方的关系,需要圆滑的手腕,错综的人脉关系和平时经营下来的良好声望,几遍是在社交中游刃有余的老狐狸们,也不是件轻松事。 不一会,第六位文质彬彬,衣装肃整的老者用手杖顶开帘幕走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他身上,不过谁都没有事先开口。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有很多东西是不能着急地。虽然长时间的无希望会令人焦躁,但如果真的焦躁地话,就会把握不住一闪而逝的时机。无论如何。他们的工作展开理所当然不会太过顺利,甚至可以说,在情况有所根本性的变化之前,根本无须抱太大的希望。既然如此,就得让负责实事的人先喝杯茶再说话。 于是,各自又沉默了大概十五分钟,然后其中一人打破了沉寂。 “那么,修大人的反应如何?”他问道。 “还是老样子。说是战况吃紧。不能再调配更多地人手给我们。”最后进来地那位老人悠闲地叹了口气:“真是睁眼说瞎话。正因为不能调配人手。才说明战况并没有到最后关头吧。” “真是危险地发言呢。老家伙。如果战况真到了那个地步。得到了人手调度权地我们。危险系数反而会大增。” “嗯。不到绝境地话。他们是不会考虑我们这些人地吧。不管怎么说。二十五家地临时评议会实在已经达到了令人戒心地程度。” “但是。如果没有这种程度。反而证明我们不值一提。” “这个世界真是纠结啊。即便平时嘴里都说。越是危机关头。越要将力量拧成一团。可是平安地时候就把权力掌握在手中。危悬一发地时候反而会交出权力。虽说是为了转嫁危机过后地风险。但未免也太远视了一点吧?这种做法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不合理。” “得了得了。所谓政治。不就是不合理地结合体吗?” “牢骚话就此打住吧,诸位。”另一位老者说到,这人有一头全部疏向脑后的黑色头发,发色滑亮自然,看上去并非染色的,但脸上的皱纹却足以说明他已经上了年纪。尽管如此,却仍旧有着锐利的鹰眼和硬朗风骨的气质。他一发话,其他人顿时重新沉默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仍旧是没有任何进展的一天。 “那么,美杜沙家的反应如何?”鹰眼老者开口问道,他的目光落在左手边地老者身上。在刚才地牢骚中,这个老人也是未致一词的一员。那人地面向、体态和气质给人一种柔软的睿智感,是那种于人群中不会太显眼,但是也不致于沦为平庸,被他人无视的类型。若将鹰眼老人说成是主帅,那么此人就可以形容为副官。实际上,两人此时所扮演的角色,也是此种模式。 在二十五家贵族中,两人分别代表的凯摩尔家和底比斯家,在家族实力上居于第一和第三位,并有着三代的联姻关系。并不是二十五家贵族中,除此两人之外的其他人的个人能力不值一提。但是,因为各种顾虑而不愿意于此时站出来的贵族,就算组成了六人的评议会,也仍旧默认两人拥有最大分量的决策权力。 底比斯公抬了抬单边眼睛,带着柔软地却毫无意义的微笑道:“接待我的人是女仆长闵莎。” 在座的诸人都是聪明人,这样一说,立刻意识到其中的潜台词。虽然就寻常的职位看来,这一次的接待人比上一次更底,若是寻常人,立刻就会因为觉得自己不被重视而感到愤怒。不过,了解美杜沙家的老家伙们都知道,女妖塔中的女仆长究竟具备多崇高的地位和影响力。 以“两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过…… “表面的规格还是降低了,就算是有私谈地意思。不过现阶段显然不是好时机。”一人说。 “仅仅是表达善意,实际还是要观察一段时间吗?” “做得真明显,到底还是小毛头一个,这样吊人胃口的做法只对年轻仔有用啊。” “等等,不会是故意的吧?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和修接触---这并非不可能。也就是说,这并非善意。而是警告哦。”另一人的露出暗恼的笑意:“可恶的小鬼,真是不客气!” “到底也是大贵族地掌权者,就算本身没有达到这种程度的能力,也会有人补足呢。”底比斯公将手撑在下巴和桌子之间,虽然左眼一片平和,但是右眼镜片的反光让人瞧不出其下的眼神,反而令人难以捉摸其内心的想法。 一直以来,这个老人都被其他人当做“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再打什么注意”而感到棘手的人物。曾经在老蛇发者存活时的最后一段时期,也是比起以往最作威作福的残暴时期。他毫不客气且光明正大地拒绝了老蛇发者对自己孙女的追求,似乎完全不惧怕那位老蛇发者地威压,但不久后。却又提出将自己的孙女嫁给如今的小蛇发者地请求。 第198章 表面看上去似乎是迫于无奈,或者为孙女谋求同龄的幸福,亦有和美杜沙交好的念头,不过知道这个老家伙为人的人,都不会作此天真的想法。在这个事件不久后,老蛇发者就死了,虽然荒谬,但私底下仍旧有着底比斯公是幕后推手之一的流言。 总之,他的一举一动总会让人不自主去联想更复杂的动机。这反而令他的真实意图难以捉摸,其实他本来地用意就很单纯也说不定。不过,如果你这么认为时,他总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这个人物在美杜沙家的重点关注人物名单中比一些大贵族更在前面,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他的家族就单纯战斗力来说,比普通的大贵族更加犀利难缠,而他本人,似乎也是大师级的人物----就算只是为了保存自己而刻意营造的烟雾弹。也足以展现出此人的谋略深度。 另外值得一提地是,他的孙女今年刚只有十四岁,是一个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足称楷模的贵族小姐,具备着超越大多数同龄人的能力,而不是单纯的交际花。 虽然,底比斯之花和小蛇发者的婚事到最后仍旧没有下落,不过听说两人的私交相当好,虽然见面次数极少。但一直保持着通信。似乎是远距离情人的样子。 对于小蛇发者来说,这是极其罕见的做法。 “虽然闵莎也没有给予我明确地答案。不过,似乎暗示在最近会有结论地样子。”底比斯公道。 “似乎?这可不好,底比斯,我不喜欢这么模糊的词语。”另一人一幅懒散地语气插话道。 “哎,毕竟是我的猜测嘛。”底比斯公抬了抬眼镜,微笑道:“所以,我觉得,很快就会产生足以改变目前情势的变化……两天,不,大概今天之后就可以看到了。” “哈,就评猜测来做判断吗?这可经不起推敲啊。”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不过,这的确是我此时的想法。闵莎这个女人,虽然会隐瞒事情,但从来不说谎,和那个鬼畜王完全是相反的类型。派她出来接待我,大概是要我们赶紧做出站位的决定吧。”底比斯公说。 “站位……也就是说,那个变化,很可能会导致情势往更坏的方向发展,而让美杜沙不得不将权力交出一部分吗?”鹰眼的凯摩尔公第二次发话道。 “……我是这样的想法。”底比斯公说。 “大家呢?”凯摩尔公的目光环视众人。 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垂下头去,表示弃权和默认他的决策力。 “既然如此,那么就当做这样吧。”凯摩尔公闭上眼睛轻描淡写地做下结论,“那么,底比斯,你觉得我们应该站在那边呢?” “……或许那边都不要站比较好哦。”一人插口道。 “你的意思是保持中立?”凯摩尔公看向发言者道。 “不,这种情况,中立反而是下下的选择,毕竟谁都不会让二十五家贵族全都不表态吧。会遭到遗弃的啊。”那人眯起眼睛:“有更多家贵族联系过来了,是不是要站在我们自己这边比较好呢?” “你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灵活了吗?”另一人毫不客气地讥讽道:“美杜沙和军方的情势再怎么不稳,也已经是战争的第四天了,援军地集结估计已经到尾声了吧。昨晚的那支百人队并不是摆着好看的哦,大概在这几天。陆续会有零散的精锐抵达吧。” “问题是……来的人是不是真的援军呢?亦或者,是为了安定人心,维持局势而刻意营造地幌子?如果是我的话,就很有可能那么做。”被嘲讽者轻笑着。 “喂喂,不是吧,你把那个孩子当做同一个水平的对手?”嘲讽者倒是有些惊讶起来。 “如果仅仅是那个孩子到还不至于,不过……我们的对手不是那个孩子,而是美杜沙家,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这一点,即便看上去,是那个孩子主导着美杜沙家的判断和行动。” “实在是很有说服力的言词。”底比斯公称赞道:“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就算近期的援军只是幌子,也不能忽视他们所能产生的作用。在幌子的作用下,美杜沙家地力量会进一步得到巩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穿这一点的。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站一边是个好主意。不得不说,美杜沙家下了一手好棋。” “即便有城中三分之二的贵族地加入也不行吗?” “是的,贵族没有民意、大势和足够的私兵的话,在没有任何支援的孤城中就是没有屠刀的肉贩子。无论人数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的。援军抵达的消息和反攻的兴奋,足以将美杜沙地威望支撑到真正援军的抵达,即便在此期间他们出了什么纰漏,也不会彻底动摇这一点。我们需要考虑的,是美杜沙和即将到来的变动之间的胜负,然后选择其中一方。从美杜沙传来的信息来判断,能够动摇他们的力量,只有那个变动而已,而不是我们这个临时评议会。” 这个剖析相当有力而深入事态本质。诸人又一阵沉默。 “底比斯说的没错,可是,那个变动究竟是什么呢?会是由谁引起呢?大家有什么头绪吗?仅仅知道将有变动而没有更详细的情报地话,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选择吧?”一人说到。 “不,这正是美杜沙的目的,让我们在完全不知道另一边的情况之下做出选择。”凯摩尔公回答道。 “真是不让人有喘息之地啊,这么说来,如果在一定时间内不给予答复,就会被视作敌人吧?” “几乎是逼迫着我们选择美杜沙呢。比起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还是比较了解的一方更有吸引力吧。不过,一旦我们做出选择。在未来产生新的变动前,就不会再有机会脱身了。毒蛇很敏锐,也很狡猾,但是一旦捕捉到猎物,除非牙齿脱落了,否则就会死咬住猎物不放,是种相当具备亡命徒本质的动物呢。”底比斯叹息道:“至于会是怎样的变动,我倒是有点想法。” 他地说法让所有人地目光齐齐集中在他的身上。 底比斯公直起头来,以一种缓慢沉稳又格外严肃地语气说道:“大家还记得共济会的事情吧,虽然表面上,美杜沙彻底解决了事件,不过后遗症还是相当大。城里的不少战士……甚至是贵族已经被药品控制,这么看来,药性发作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吧。” “哦----不少?”终于有一人以嘲弄的口吻透露了口风:“据我所知,仅仅是不少还不足以形容那个数量哦,一旦爆发起来,结果难以想象。另外,在前些天外城发生了一次波及两个街区的大爆炸,这种规模的爆炸很显然不可能是穿越天幕的那些炼狱怪物所能制造的,而且,据我所知。当时也没有大师于那处出没……是共济会的另一个后遗症吧?被美杜沙完美地解决了。美杜沙……不,我们人类还真的很幸运呢。” “嗯,我也得到了这个情报,一旦城墙被毁,能够活下来的几率会降低到不足十分之一。”另一人说。 “那么,这次有可能造成大变动地药**件。美杜沙完美解决的几率是多少?”凯摩尔公问道。 所有人又将目光转向底比斯公,对方也不客气地抬了抬眼镜,露出锐利的眼神,道:“百分之七十!” “这么大!几乎等于稳操胜券了!”数人惊呼起来:“既然这样,还对我们隐瞒吗?美杜沙到底想做什么?” “啊----是测试吧,或许这个情报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必须隐瞒起来,或者说,只有其他人通过判断得出这个几率。才能让这个情报变得有价值。”底比斯公勾起嘴角:“机关算尽啊,美杜沙,无论好事还是坏事。都要利用起来呢。” “你做出这个判断的信息渠道可信吗?”有人问道:“这样的阴谋实在太……一点都不像美杜沙呢,虽然是名列第十位地大贵族,可是他们以往的作风要更加平庸和粗鲁。如果真有这样细腻的谋略,应该早就不止排在第十位了吧?” “嗯,我相信底比斯的判断,毕竟冬眠期的毒蛇和从冬眠期醒来的毒蛇,攻击力是根本不能相比的。现在的情势不同以往啊,粗暴的作风和暗杀已经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才必须变得诡谲一些。话说回来,我倒觉得现在地风格才符合蛇发女妖这个称呼啊。”鹰眼的凯摩尔公叹息道。 “那么,我再说一句,这些用做判断的情报,是城主大人和在下孙女地通信中提及的。就算只是个孩子,只要生长在贵族中,就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的信件不会受到监控。所以,这是那个孩子给我们预先准备好的通牒哦。”底比斯公底下头啜了一口茶水,好似将要身体缩回厚重的甲壳中。以回避即将来临的巨大风暴般,说到:“无论大家怎么看,我还是认为在这个时候不要太过激怒那个孩子才好。正因为是孩子,所以出手不知道轻重----他刻意传达了这一点呢。那么,要怎么做?” 对于底比斯公的问话,众人又陷入沉默中,实际上,抉择比想像中更好做,只是谁都不愿意先开口----虽然在此时看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所谓的贵族。就是善于将微枝末节放大,却视真正地错误而不见的人。一旦被人在“先后”问题上捉住跟脚。将来情势不妙的时候就会被第一个揪出来当落水狗。 当然,在此时铤而走险的好处就在于,事后可以得到更大的收获,不过,也会彻底定死自己的位置。可谓是喜忧参半,对于中小贵族来说,平稳才是硬道理,这种突起式的作为,还是要更加审时度势后才能决定。 第199章 底比斯公的发言,已经足够证明他的站位问题了,也只有他有着一个和蛇发者交好地孙女,才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以上的发言。 “哼,怎么做?理所当然的吧,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当头,就我来好了。”与会者中面相最年轻的老者用轻蔑的语气说着,环顾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凯摩尔公的脸上,一字一句地道:“我选择美杜沙。” 这个老者,也就是崔斯特公,是在座六人中,家族实力最小的一个,不过问题在于,这个家族所代表的势力,在二十五家贵族中是联系最为紧密的一支。而且,他地所有决定,并不是由他自行判断,而是其代表势力地评议会的结论。他很少做关键性发言,但一旦做下,就代表其所代表地势力在私下评议会中的决定。 “看来……你们早就已经有了结论了啊。”底比斯公说到。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十二章 虽然战时需要签署的公文比平时要多上三倍,而且也不能再像平时那样可以随便应付,否则就会错过公文背后的讯息,不过修利文仍旧按时结束了上午的工作。无论如何,废寝忘食地扑在公事上并不是他的风格,不过,即便如此,他对工作的热衷程度在他人眼里看来,仍旧比老蛇发者强上太多了。 因为以往老蛇发者总是放纵其他人去接手自己的工作,因此当修利文重新抓回权力时,反而让人不太适应。可以说,有了修利文这个总阀门,即便他再怎么加快速度,办事的效率仍旧比过去慢上了三分之一。 在分分秒秒都必须争取的战时,更是让人有些受不了,不过再怎么抱怨也是没用的,小蛇发者的行为在律法程序上并没有任何问题。 “就算这样,也还真是讨人厌的做法啊。”米露达知道他此时的所作所为后,不由得一脸苦笑:“战斗时的官腔是最烦人的了,这也做不了那也做不了,就算能做事情也会因为时机的延误而失败,到头来,后方的责任还得在前线的人负责。我说,阿修,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么讨人厌的人了?” “别这么说嘛,米露达。”修利文接过玛利亚递来的咖啡,毫不皱眉地将没有冲糖的苦涩液体喝了下去,让米露达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虽然表面上,因为后方政治而导致前线的损失是无谓而愚蠢的,不过,对一个组织的和谐来说,确是有必要的哦。你看,如果没有刹闸,轮子在下坡路就会越滚越快,最终控制不住方向和速度而车毁人亡,政治的拉彻就是在这之前起着刹闸的作用。虽然会造成相当的磨损,不过对于整体的战车来说,还是必不可少的哦。” “真是相当令人不爽地狡辩。”米露达将双脚搭上桌子。身体向后撬着靠背椅,一副不爽的语气说:“算了,既然耗损的是其他人,我也管不着。那么,叫我来有什么事情?我本来还打算今天去和老朋友们碰个面呢。” “只是一些小问题而已,你今天可以尽情支配自己的时间。”修利文放下咖啡微笑道:“不过今晚还是得陪我。” “陪你?”米露达迅即醒悟过来:“不是吧?你这个色鬼。我都说这个身体不正常了,你就连伤员也不放过吗?” “哎,我刚才一直就在考虑,青梅竹马的女仆忽然变成一个身材爆满的大美女,我却视而不见地话,是不是太逊了。” “……喂,你刚才办公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吗?” “哈哈,我是炼狱城的浪荡子嘛,如果办公室老是一本正经。反而会遭人怨言呢。”修利文轻松地嘻笑气来。玛利亚看着这样的少年,总觉得这个阴森家族的继承人似乎变得清爽和阳光了,这种不客气。却不是蛮横的态度,反而很少见呢。 “那么。如何?要来吗?我从米露达小时候说要做我地新娘地时候就一直期待着呢。”少年转着鹅毛笔问道。 “不要这么期待无忌童言啊!你这个家伙!”米露达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落在修利文地办公桌上用拳头拧着他地脑门。一副羞恼地表情道:“你是故意地吧?因为知道我地身体没有感觉。所以觉得新奇。才想看看干我地时候。我是怎么一副悲惨地样子吧?” 修利文努力要挣脱女孩地攻击。可是对方地身体虽然和他一样娇小。但是气力却大上个好几倍。 “啊。痛死了。不愧是米露达。”修利文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抱着额头雪雪呼痛。一边毫无怒色地笑道:“真是我地蛔虫战士啊。我想什么都猜得到。” 玛利亚用食指支着下巴想。少年地意思是“肚里地蛔虫”加上“超强地女战士”吧?不过将两者接合起来。还真是相当怪异地称呼。 “混帐!不要在我身上用那样地简称!”米露达又给了少你一个头锤。 修利文有些晕糊糊地躺在靠背椅上,玛利亚连忙上来帮他揉着太阳穴。米露达一脸骄慢的表情撇开头去:“别开玩笑了,这样最终爽到的人是你啊,我花了气力,结果什么都享受不到。我又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要上的话,就得给我点好处才行。” 修利文闻言笑起来:“那你想要什么呢?其实,如果你真有想要的东西,就算不是交易,我也会帮你弄来。不舍求回报的付出不正是我们俩友情的证明吗?这点无论你离开了多少年都不会变----” 米露达一拳打在少年的腮帮上。打断了他地话:“可恶!不要一本正经地说这么羞人的话!” “哎?哎!友情?”玛利亚惊讶地叫出声来。 米露达将头扭向她,一副傲慢的表情道:“要不你还以为是什么呢?受限于身世和家世。禁忌的爱情无法结出甜美果实的情侣?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贵族都是这么肤浅的家伙吗?能够适时摆正自己的心态和位置,是一个真正的贵族所必须具备的能力。在这种近乎本能地能力下,是不会发生规则之内地感情冲突的,或者说,如果有类似地情况发生,那就证明这个人不是一个合格的贵族。况且……”她毫无顾忌地用拇指点了点修利文:“按照你的切身经历和所见所闻,和这个家伙发生友情以上的感情,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吗?这个不成熟的家伙,距离成为一个成熟的恋爱对象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呢。” 这话说得真是相当刺人啊,无论是房间内还是房间外的女仆们无一不这么想到。因为米露达并没有刻意降低音量,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这种难得的热闹场景,可想而知在今晚就会成为众位女仆们的话题。而做出这般大胆发言的米露达,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焦点人物而备受女仆们的景仰。 在此之前,虽然也有人在修利文提出要求时,表现出不甘不愿的态度,不过却没有她做得如此彻底和尖锐。 “你这个家伙,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呢。”修利文带着尴尬窘迫的怒笑道:“你这么做,我经营良久地威信就全没了!” “切。什么威信,不过是骄妄之气而已。”米露达摊开双手不以为然地说:“算了,你总归还是我的主人,虽然毫不客气地说了一顿,但是身为一个合格的女仆,是不会拒绝这种程度的要求的。今晚我会到场的。” “哈。那还真是谢谢你啊。”修利文一字一顿地说,猛然用力掀开了少女地裙子,随即学着少女之前不以为然的口吻摊手道:“小熊内裤啊,结果以不成熟的理由说了我一顿,自己却也差不了多少嘛。”“混帐!你还是孩子吗?多大了还做这种事情!”米露达按住裙脚,再次狠狠给了少年头顶一拳,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腆着脸道:“反正……今晚我会换成熟一点的内衣的。” “嗯,嗯!那我就真是非常期待了。”修利文点着头,笑容显得有些恶毒:“成熟的米露达我也从来都没见过呢。” 这两个都是半斤八两呢。玛利亚不禁如此想到,在一旁苦笑起来。 房门敲响三声,然后被人推开来。米露达回过头去。看清来人不由得有些诧异。 “嗯?是闵莎啊,好久不见了!”她并起双指朝她致礼道。 “好久不见,米露达,还是这么一副活力的样子呢。”闵莎温声微笑道:“一会去我的房间坐坐如何?” “叫上兰吧,我们三人组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米露达撂了一下刘海,背对修利文和玛利亚的目光变得十分锐利:“听说她最近很失态哦,让我们好好嘲笑她一番吧。” 谁和你是三人组啊?闵莎僵硬地笑容传达出这样的意思,她没有理会胡搅蛮缠的少女,转向修利文。恭谨地躬身说道:“意思已经向底比斯公确切且恰当地传达了。” 修利文揉了揉脖子,赞许道:“是吗?辛苦你了,闵莎,在这种时候还得应付那种老家伙。” “底比斯公?”米露达跳下办公桌,右手叉在腰上,回头盯着修利文问道。 “最近在中央广场那儿出现了二十五家中小贵族地联合评议会……底比斯公是最高的六位议员之一,最近他们频频动作,虽然战前就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过真的发生还是让人不爽。”修利文解释道。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所以,在不伤害合作可能性的前提下,我稍微给了他们一些警告。” 米露达侧着头,裂开有些狂气的笑容:“……也不是没有成长嘛,阿修,要不要我去走一趟?” “目前还不用做到那个地步,如果这么说来,你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嘛,米露达。”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第200章 我可是支援本家的唯一一支部队地首领。若没有一点本事。区区百人可谈不上战力哟。和兰那个家伙不同,我手下的人无一不是一骑当千的精锐。”米露达充满自信。或者说是狂傲地说。 不过,她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却意外的并不令人生厌。 “真有自信啊,你现在说的话可是会被兰听到的哦。”修利文说。 “我从来就不顾忌会被她听到,那个软脚虾可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她不服气,随时可以找我比划一番。”这么说着,米露达垂下头盯着地板,目光好似穿透了石面,和下方的某人撞在一起,迸射出激烈地火化。忽然间,剧烈的杀气如同千重刀锋一般从地板下穿出来,修利文房间里的人都感受到沸腾的法力散发出的压迫感几乎要凝成实质一般。 “这……这是什么力量!”修利文有些难受地皱起眉头,“这是兰?”在这次之前,他从未在自己的女仆卫队总长身上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就好似积蓄了千年的火山在抵达临界点后爆发一般,这股扭曲的杀意和法力压迫感地总和至少是以往地三倍。 在这一瞬间,被这股力量波及地女仆们都陷入无法呼吸,甚至无法视物地状态,实力太弱的人影响仅此而已,而实力抵达法力级巅峰。触摸到大师级边缘的战士甚至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杀意法力波动还在不断地加速,压缩,凝聚成一道可视的黑色风柱,似乎随时会在塔内爆炸开来,实在令人无比胆战心惊。 “这个兰……真是乱来啊,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不加提醒就解开了束具……不过。很有趣啊,嘿嘿,啊哈哈哈哈哈。”在空旷阔远的空间中传来这样地狂笑声。不一会,宛如被这股波动的杀意和狂气感染了一般,数十道高强度的波动冲天而起。 这时,女妖塔之外的生物也感受到了这股强大到极点的气息,在炼狱怪物们因此而露出破绽的刹那,战士们纷纷回过神来,立刻将它们斩杀。紧接着。也没去搜索更多的敌人,而是停下手边的动作,齐齐望向女妖塔的方向。 “喂喂……没搞错吧。这是大师还是传奇?”躲在酒馆中喝酒地豪放巨锤战士出了一身冷汗,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刚才在那股力量爆发的一瞬间,他差点惊得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有这样地力量的话,就怪不得在这种大战里还一副悠闲的样子了。就算没有援军,就算炼狱城被毁掉,只要无视本城城民的话,美杜沙家族根本就是来去自如啊。”之前还妄想凭借大师级的力量脱离美杜沙的控制,可是现在看来。却是何等可笑的想法----想必城中其他暂屈服于美杜沙的淫威,却心存不服的人,此时一定有着同样地念头吧。 “可是,为什么?之前一直藏着这股力量,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来?要激励士气的话,之前的行动已经足够了,现在并不是揭开底牌的好时机啊。” “难道说……这并不是全部的底牌?不过这是十八……不,超过了二十个大师级巅峰的战士啊!在搞什么鬼啊?那些女人!” 不,不行了!不管外面的人如何惊异都好。修利文知道塔内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压力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承受极限。就连自己地身体也开始出现不良反应,法力被动地随着这股力量波动跳起粗暴而疯狂的舞蹈,一开始就陷入几乎无法控制的境地。可想而知,其他没有战斗力,以及战斗力一般的女仆们会落个怎样的下场。 可是比拼或示威般激放出这股杀意和力量波动的家伙们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不过,也很可能想收手,却在战士的本能下无法停止下来了。 真正的危险尚未来临。却在自己人地意气之争中蒙受巨大地损失----这简直是人生中最大的失败和耻辱。修利文地怒气同样积累到了极限。可是现在首先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惩罚那些人,而是如何将这股力量波动释放出去。 “妈妈!”少年撑在桌子上。朝上方呐喊道。 在他喊声落下的一瞬间,最后两个层落的封印忽然打开了一道口子。与此同时,修也在朝手下的法师团大叫道:“那群混蛋!不要在这种时候搞这种破事啊!快!在女妖塔上方打开天幕!” “可……可是。”法师的目光落在黑压压扑在防御天幕上的炼狱怪物们。 “没有可是!即便只是外放的波动而已,你觉得那些怪物真能够在这股力量的打击下存活下来吗?”修大吼道。 这下法师们皆没了语言,正如最高长官所说的那样,若真有什么怪物能够那股强大得惊人的力量喷涌中存活,也决计不是当前这些程度的家伙。 就在通道准备齐全的一刻,力量波动凝聚而成的光状黑龙冲出塔尖,带着气爆的轰鸣和空气扭曲,直向防御天幕之外冲去。与此同时,蜂拥的炼狱怪物们从防御天幕的洞口处如同滴油般落了下来,但下一刻就被光之黑龙吞没。溅射的灵光在半空中形成黑色,却如太阳般耀眼的光团,所有仰视的人们在这一瞬间都不得不闭上眼睛。 光圈以塔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放射,其宏伟壮丽的景状,好似整个城堡被黑色地太阳吞没了一般。 爆发足足持续了一分钟。力量波动的光柱这才渐渐散去。原本就因为死气和炼狱之力的蔓延变得紊乱的空气变得更加混乱起来,灼热、冰冷、电芒……能够以法力构成的能量好似狂暴的海浪一般充斥在炼狱城中,形成无视敌我地各种能量陷阱。 这一下,城中作战变得更加艰难起来,要一边战斗,一边压制死气造成的法力暴走已经很困难了。这时还要分心注意混乱能量陷阱的忽然出现,简直就像是在刀山火海的钢丝弦上跳舞一般。 战士们的怨声载道先不多提,修利文在压力散去的一刻,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若不是母亲适时打开了防止力量干扰的层落封印,这个女妖塔说不定就要变成一片废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明明能早点打开,母亲却一定要等到他发话时才这么做,肯定抱着某些不单纯的想法。 “真搞不懂了。母亲也是,其他人也是,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修利文好似全身脱力般爬在办公桌上,一脸苦笑地自言自语。 “真,真地是很不得了呢。”玛利亚结结巴巴地说到。修利文扭过头,发现她竟然还稳稳当当地站在自己的椅子后。 “玛利亚……你一点后遗症也没有吗?”修利文惊奇地问道。 “噫?这个……”玛利亚似乎也有些茫然地笑起来:“我也不太清楚。” 忽然,一阵狂肆的大笑打断了两人地谈话和房间内松懈的气氛。 “啊哈哈哈哈,太有趣了,实在太有趣了,没想到兰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呢,果然之前没有尽力。结果吃了苦头吧。”米露达捧腹大笑着,似乎连眼泪都要流了出来:“而且,这个塔里竟然还有这么多惊人的家伙,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呢。” 正说着,迅猛的手刀敲在了她的头顶上。 “说什么啊,难得回来,你就想说这些话吗?”闵莎收回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喂喂,闵莎。你这是怎么了?”米露达抱着头坐在地上,扑哧扑哧地笑着:“你不觉得兴奋吗?原来除了我们之外,塔里还有这么多厉害的家伙啊。阿修阿修,你知道吗?” “我?”修利文叹了口气,将身体摔在椅背上:“不知道,大概是家族积累了多年的力量吧,实在让我也大吃了一惊。虽然我已经是家长了,不过还没成年,所以有很多东西不主动去问地话。是不会知道的。” “哎呀。夫人真是坏心眼,明明告诉你也没关系嘛。”米露达的毫不客气波及到了女妖塔的最高白袍魔女身上。让除了修利文之外的其他人都表情僵硬起来。 “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有听到。”门外忽然有人插话道。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话声来处,老管家正以挑剔的目光端视着米露达:“女仆米露达,一开始我就不同意夫人将你调回来,现在看来当时我应该坚持下去的。” “啊,哈,哈哈……”米露达神色尴尬地从地上跳起来,露出讨好的笑容:“管家大人,好久不见了。“哼,看来你地历练还是不足啊,米露达。最近达罗格山脉的基地正有点麻烦,是不是要去进修一下呢?” 米露达好似猫见了老鼠般,迅速退到了修利文身后。 “算了算了,管家,这个时间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修利文帮口道。 “这次的事情我会如实向夫人报告的,米露达。”老管家如此对米露达说到,才转向修利文说:“主人,基丽大人过来了,和她一起的还有阿莱贝拉公,他们在会客厅等您。” “哦?阿莱贝拉公?”修利文闭上眼睛想了一会:“会是什么事情呢?”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十三章发条 “要一起过去吗?”修利文问道,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玛利亚连忙拿来外套给他披上。 “好----”米露达正要脱口而出,却注意到老管家正瞪着自己,不由得嘿笑起来,转口道:“好不容易回到塔里,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还是算了。不过那个基丽是阿修你的情人吧?看起来蛮强的,什么时候让我们比划一下?” “嗯,我明白了,你的拜会我会转告她的。”修利文低笑了一声:“既然你不过去,那么和女仆们打招呼的时候顺便和她们一起帮我做些事情吧。” “啊? 第201章 这么麻烦的事情,不要吧,我会被嫌恶的。”米露达一副露骨的不情愿的表情:“人家刚回来,结果一去串门就带去一堆工作,这下子大家都会把我当成瘟神了。” “早几百年前就是瘟神了。”声音轻飘飘地从一旁传来。 米露达猛然朝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好似恼羞成怒般用攻击性的目光盯着故意装出一副不知情样子的女仆长闵莎。 “哎呀,有什么事情吗?米露达。”女仆长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 “别以为这样我就听不出来是你在腹诽。”米露达恶声恶气地说,她正待发飙,老管家在一旁用力咳了几声。 “女仆米露达,别忘记你的身份,主人的吩咐无论多么不情愿也没有推搪的理由。” “可恶的老头子,虽然我的确是女仆,但也别老是女仆女仆的叫!一开始我就不想做什么女仆的,要不是那个老女……” “咳咳……” “嗯……既然夫人需要我当女仆。那也是没办法地事情。” 这个女人改口得真快----饱含类似信息地鄙视目光集中在米露达身上。让她不由得肌肤生痛。虽然对于那些如何成为女仆地耻辱往事不想多提。不过自己现在屈服于那个白袍魔女地手下。一度和她地儿子沉迷于扮家家酒地游戏也是不争地事实。这种难以启齿地事情堆砌在心中。不足为外人道。才让她总感到一种难以发泄地焦躁。 这股焦躁像是绊脚绳。又像是某种强大地封印。让她已经很久没有使出真正地力量了。力量这种东西老是藏着掖着地话。就会不知不觉地衰退。现在虽然不明白完全地力量已经倒退到何种程度。但是她也知道要超越白袍魔女已经是不可能地事情。虽然不甘心。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这些年来她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被封印在美杜沙家族中地日子。 不过。虽然这股焦躁让她不安。但是真正地恐惧源自更深处地想法----自己真地想要解脱出去吗?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米露达甩甩头。用力将奔驰地思绪停止下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它。失去自由和得到家**。如果二者只能选择其一地话。她地选择就是不去做选择。 所以。才会在这里忍受着内心地焦躁和他人地视线。以一种别扭地姿态生活着。她实在有点害怕。彻底从这种生活中解放出来地自己。灵魂究竟会变成怎样一种形状? 这一刻。米露达猛然回想起那个雨天。和白袍魔女相遇并落败。并得到了那个如同诅咒一般地语言时。那个女人莫名其妙地诡谲笑声。该不会……那个研究疯子一开始就期待着事情会变成那样吧? 米露达不由得抬头看了看顶壁,可是那里除了繁复的魔法阵纹路以及不断变化着属性的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能量膜之外,完全得不到任何启示。 “那么,米露达,要做吗?还是不要?”修利文的话声将米露达扯回神来。 米露达地视线在少年身上停留了一阵,修利文倒是因为不明白这种目光的深层含义而露出困惑的笑容。这让形如少女的女仆想起了他小时候的模样。也时常因为跟不上她的思维步调而露出同样的脸色。 这就是那个研究疯子最高的杰作啊,炼金生命“修利文”----这个名字,也是计划的代号,在某个已经消失了地古老方言中是“树根”的意思。 “算了……在这里一直看下去似乎也挺有趣……”米露达自言自语道。 “什么?”修利文当然不可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过并没有将注意力过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玛利亚,却注意到闵莎和老官家却在一刹那露出类似阴谋得逞般令人战栗不安的微笑。联想起自己曾经在那个观察室所知道的事情,她的心脏猛然跳了几下。然而,即便是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在女妖塔中。来自于黑暗中的潜流正以加速度开始奔流起来。 “没什么,我知道了,交给我吧,要做什么事情?”米露达重新整理好了脸上地表情问道。 “下水道。”修利文指了指脚下,一副严肃地神色道:“我要你带上足够强大的战力到下面去将老地方打通。” 米露达愕了一下:“老地方,你是指。” “该不会忘记了吧?米露达,我们小时候发现地那个秘密通道啊。虽然我美杜沙家拥有炼狱城的设计蓝图,不过下水道的一部分一开始就是以混乱迷宫的方式建造的,在百年的自动增建和破坏中。就像新陈代谢一样。已经变得和以前不同了。不过,当初为了建造那个东西。曾经在里面那处做了个标记,因为时间还不是很长,又用了特殊的手法,因此那个标记应该还没有被吞没掉。” “你是说……龙巢吗?”米露达说出只有两人才知道的名词时,背脊猛然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当初因为不甘心臣服于白袍魔女而怂恿修利文一同秘密开发的东西。说实话,修利文自身的技术水平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还远远不足以提供支持,不过他是白袍魔女最疼爱的孩子,因此拥有着许多便利的特权。拜他所赐,那个秘密计划的展开十分顺利。可是,在不久后,白袍魔女似乎察觉了什么,虽然应该没有足够的证据,但还是将她从修利文身边调开。 她本以为那个计划失去了自己的技术支持后就停止了,可是现在听少年地口吻。似乎并没有彻底荒废的样子。 莫非这就是白袍魔女将自己调回来的真正原因?所有潜伏和返回的战斗人员都是幌子,真正给予自己儿子必胜之利剑的,其实是“龙巢”吗? 再没有人比米露达自己更明白“龙巢”的力量了。若真是那样,只要能够发挥那个玩意地十分之一的力量,修利文就会在这场战斗中真正稳操胜券。 “没错,就是龙巢。”修利文露出如同断头台般散发着危险和血腥的笑容,虽然平时一副清爽的样子,但这个少年毕竟打出生开始就烙印下了炼狱城的疯狂气息。 “没想到我离开之后,你还在弄那个东西吗?”米露达的表情变得严肃。投在少年身上的视线变得锐利起来。 “因为很有趣啊。”修利文回答道:“所以,在你决定封印它的时候,我从母亲那里要了一些东西让它仅仅是短时间内进行沉睡。毁掉的道路也只是入口表面地一段而已。” “喂……你这个臭小子。”米露达毫不客气地反诘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要对龙巢施以精确的沉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它醒来时脾气会十分暴燥,(奇*书*网.整*理*提*供)说不定一眨眼这个城堡就会被它吞掉了。” “没关系哦,不冒一点风险就能得到地东西,根本一点趣也没有。况且,我的魔眼在当时第一次觉醒,可算是一举两得吧。”修利文毫不在意地笑着。 “真是乱来的家伙。”米露达叹了一口气。 “请问……你们究竟在说什么?”闵莎这时插口道,刚才两人的谈话除了他们自己,基本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得明白。只是隐约明白。这对少年少女,似乎在年幼的时候,就做了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暂时是秘密,不过,我很期待秘密公开时的效果呢。”修利文一脸坏笑道:“米露达,你也别放出太多的风声哦。” “哼,我明白了。”米露达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会尽快动手,不过。就算将通道挖掘出来了,龙巢也还没有成熟吧?” “幼生的也大概可以发挥威力了。”修利文有些惋惜地说:“虽然现在动用它会让它地成长速度减慢,但是再过一两天,外面的大军就会汇聚在本城,除了名份之外,我们必须掌握一些足够威慑力的力量才行。我可不想让家里女仆们的负担太大了。” “……真是体贴啊,阿修,大家都会感激涕零的哦。”米露达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那么我就去准备一下。今晚你睡觉之前应该就可以听到喜讯了。” “时间还剩一下。不用那么着急也没关系,重要的是。确保它足够听话。”修利文说到。 米露达侧回头来,一脸自信的笑容道:“那是当然的吧,你忘了眼前的青春美少女是何许人也?要控制那孩子非我莫属。” “那就拜托了,米露达。”修利文目送少女离去,然后对闵莎和玛利亚道:“那么,我们也去见见客人吧,让他们等了好一会呢。” “哎?我也要去吗?”闵莎有些意外。 “那是当然地吧,接待阿莱贝拉公的话,你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闵莎.阿莱贝拉小姐。”修利文望着她笑道。 “您……知道了?”闵莎眼神一凝,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嗯,知道了,不是母亲告诉我的,而是我自己挖出来的哦,阿莱贝拉公的表姐……还是先祖大人?” “……哎。”闵莎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呢?不过也无所谓,对于现在的您来说,并不是什么不能知道的事情,只是……” “只是尚未成年,所以没有刻意问的话。也不会有人告知,是吧?”修利文一脸清爽地笑容道:“嗯,没关系,我理解,所以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责怪你了。话又说回来,虽然阿莱贝拉公来过塔里几次。可是你一次都没有去见他呢。” “没有那个必要,无论对于现在地阿莱贝拉公还是人类寿命极限来说,我都应该是早已经死了很久的人。 第202章 而且这些年来,这个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以这种姿态和身份与他见面,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当初夫人对我伸手地时候,我就已经选择这条路。”闵莎面无表情地道。 “其实,有一点我很好奇,如果是闵莎你的话。应该知道得清楚一点吧。”修利文一边在通往会客室的廊道上前行,一边问道:“母亲的真正年龄,是几岁?虽然她看上去是那么年轻的样子。但是即便用进入大师级来判断也不合情理,我关注过许多线索,发现母亲似乎在更早以前就开始了活动……嗯,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过我还是那么觉得,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甚至在更久以前,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吧?” “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你真正想知道地,就是夫人的年龄吗?”闵莎反问道。 “的确。对于母亲的实际年龄不过是一时好奇,既不能当着她的面问,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不过我还是有些在意……闵莎,我真的是母亲的儿子吗?” 闵莎和玛利亚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修利文在前方回过头来注视着两人,然后目光落在玛利亚身上:“原来……玛利亚也知道什么东西吗?” “这,这个……”玛利亚沉默了一会,模糊地说到:“只是偶然听过一点点。” “那么。你们能给我答案吗?蛇发者,不,我真的是母亲地儿子吗?”修利文的目光好似利剑一般逼视在两位女仆身上。 “……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呢?一直以来,您从都没有关心过,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对您产生了这样的影响?”闵莎不答反问道。 女仆和少主人地目光在僵持中似乎激放出火花,气氛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沉默了一会,修利文轻轻闭上眼睛道:“说起来,还是那个梦境呢……我第二次和第三次苏醒时,沉睡时的记忆都十分模糊。但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似乎听到一个声音以一种……第三者语气在谈论我……真正的母亲,无论多么令人害怕。都不会以这种口吻谈论自己儿子的吧?” “第三者语气?我不明白。”闵莎说。 “不明白也没关系,我也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修利文捏着下巴想了一阵:“就像是炼金术士对待自己的杰作……不,比那个更加狂热,充满占有欲,近乎于溺爱的情感。虽然我觉得有些怪异,但也并没有难过之类的情绪,想一想,那种感觉很像是母亲的风格呢。闵莎,你觉得呢?“ “……呵呵。”闵莎垂下头发出低笑声:“原来如此,这份细腻的感受性正是您地特点呢。我也觉得,一直毫无破绽的隐藏下去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不过……”女仆抬起头来,以一种恳切的表情和口吻道:“夫人的确是您的亲生母亲,这点毋庸置疑,而且,无论她再如何怪异,都是在为您着想。实际上,在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您想问的就是这些的话,只要去问她,就会知道一些答案吧,她并不是什么强迫性的守口如瓶地人。” “这个……你不觉得儿子去问母亲这种问题很过份吗?”修利文搔着脸蛋,有些腼腆地说:“而且,我也不是在责怪母亲,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只是……”少年望着窗外阴沉的世界笑了笑:“只是我想更加确定一点,我是母亲的儿子,仅此而已。” “如果是这样,那么您可以放心了,母亲就您一个儿子,她可是……十分溺爱您的,正如您在梦中感觉到的那样。怪异,但并非难以接受----对您来说,一定是这样的。”闵莎很肯定地说到。 “我明白了,闵莎。不过,你还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呢,母亲究竟多大了?”修利文说到:“要延长一个人的寿命。是一件困难,但也并非太过困难的事情,虽然每种方法都有极限,而且条件苛刻,但是即便是我,也能想出几种方法出来。所以,以母亲的能力……嗯,其实我也不明白母亲能力地极限,但是。一定比我强大许多。这样一来,能够令死者复生,让生者永恒地她。究竟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多久呢?”“白袍的魔女,永恒地魔女,夫人的真实年龄,即便是我也不明白哦,主人。”闵莎如此回答道:“在我碰到她之前,她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但那一定不是她最初抵达这副模样的时间,她实际存活的年龄,甚至比现在地痛苦之王更加久远。若要有个最接近的标准的话,苦闷与折磨的女王安达利尔如何?” 修利文和玛利亚全都大吃一惊:“什么?安达利尔!?” “那是我在塔里生活了那么久之后才从蛛丝马迹中推敲出来的最接近的界限,但是,我想夫人她的存在历史还要更加久一些。”闵莎道。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这也够令人吃惊了。”修利文晃了晃双手,一副追根究底的表情道:“炼狱的出现也不过是几百年地时间,除了痛苦之王是刚从人类转变的,可以沿用人类的时间刻度。可是早就存在于另一个空间地安达利尔,她的时间刻度又是怎么计算的?” “这个嘛……”闵莎微笑道:“您不知道也不奇怪,因为这是一段少有人知的黑历史,在美杜沙家出现之前,远在赫拉迪克时代,安达利尔就降临于这个世界上了。” “什,什么?” “而且,直到不久前,我们炼狱城还一直和她有合作哦。”闵莎微笑着竖起手指。放出震撼人心的宣言。 “怎么可能!”修利文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 “您忘记了吗?曾经是常青藤的伍德夫人……您觉得谁能让她一直在那种庞大深严的组织中潜伏下去?又是谁告诉你要去找她的?还有。她离开时,明明有很多机会干掉您。却没有那么做,还让您跟夫人带话吧?” 那个造成自己第二次伤重沉睡地不堪回忆再次于修利文脑海中浮现出来。 “替我的主人安达利尔向你母亲问好。”----伍德夫人当时的确这么说了。 “那,那么……”修利文有些结巴起来。 “嗯,就是您所想的那样,其实美杜沙家和安达利尔的关系不错哦。”闵莎轻描淡写地微笑道:“虽然说,到了这个份上,这种复杂的关系更多是敌对的成份,不过就像我们美杜沙有人类的敌人一样,炼狱之中也不是铁板一块。安达利尔份数炼狱四魔王之一,像她那样的女性,是不可能仅仅屈服于这个位置地。这种性格的相似性,正是我们美杜沙、常青藤和折磨女王合作的基础。” “这样说来……美杜沙家和常青藤的崛起与巩固,实际上,炼狱出了不少力吧?”修利文问道。 “正是如此,我们是亦敌亦友的关系,不过为了防止这种关系被更多人知晓,所以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措施,而您上一次的重伤,正是这些保险措施所导致的恶果。”闵莎歉意地躬身道:“实在是非常抱歉。” “不……你这么道歉反而让我不爽,如果早点告诉我的话……”修利文苦笑道。 “不行哦,做戏要全套,熟话说要骗过敌人就得骗过自己人嘛。” “……你这个发言真是让人不爽。”修利文切了一声,转开话题道:“那么堕落者呢?既然和炼狱有关系,那么我们家所私下招揽地堕落者也有不少吧?” “这个嘛……”闵莎再次露出歉意地表情:“实际上,因为夫人觉得堕落者大都是碍眼的劣质产品,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抱着销毁地态度。所以,虽然也并非进入视野的都干掉了,可是实际招揽到的,也并非那么多。” “这样啊……真像是母亲的风格呢。”修利文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表情撇过头去。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十四章研究所 修利文一走进会客厅,阿莱贝拉公立刻站起来。少年抬手制止了他的寒暄:“现在是非常时期,相信您也不会无故来我的塔里,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阿莱贝拉公轻笑了一声:“您还真是开门见山啊。” 阿莱贝拉家和美杜沙家一样是炼狱城刚建成时就迁居进来的老牌本地贵族,彼此之前也有姻亲关系,算起来,面前这位阿莱贝拉公可以算是修利文的远亲吧。不过贵族之间,就算亲兄弟也会发生残忍的争执和杀戮,对于不知道隔了多远的亲戚,而且又是政治婚姻,当然会更加陌生一些。 与其说是亲戚,还不如说是比较可以信赖的盟友。 无论如何,对没有关系者可以见死不救,不过只要有一层关系,就必须提供一定的方便,贵族间的人际网络就基于这种递进式的相互扶持关系构建出来的。就算是强大如美杜沙的大贵族,也不可能万事都能自己办好。 既然将来或许会有求于他人,这个时候就必须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善意才行。 阿莱贝拉公却没有说话,只是望了在一旁大口吃着茶点的基丽一眼。基丽好似才反应过来般,对修利文说到:“刚刚在阿莱贝拉大人宅邸前大干了一场,总算把活着的人都迁移进防体内了,不过大家的装备都磨损得差不多,又有一些看上去比较不错的战利品。所以,想让你家的鉴定师帮鉴定一下,你知道的,本城的鉴定师都被征用了,为了私人事情大张旗鼓地延后公事,给人知道的话,虽然以阿莱贝拉公的身份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总会有点烦人的闲言杂语。” “原来是这个事情。”修利文点点头。这不算什么大事:“没问题,你们将要鉴定的东西带来了吗?” “当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地,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第203章 基丽露出毫不客气的笑容。 修利文看向玛利亚,问道:“我听说简金丝和麦斯她们已经了进展?” 玛利亚矜持地点点头:“是的,在得到我家的资料和人手资源后。之前被卡住的地方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最近地报告上说,已经做出了第一批试制品。” “嗯……动作还真快呢。看来这一次。运气站在我们这边啊。”修利文喃喃自语。基丽和阿莱贝拉公互视一眼。都露出困惑地表情。不过他们隐约知道。自己马上就能看到什么令人大吃一惊地东西了。 “是炼金地研究吗?”基丽问道。炼金术奇物是美杜沙家最重要地产物。即便只是粗制品。也仅仅是降低地外观。而实用性却极高。对于中低价格地同类物品来说。可谓是相当物廉价美。巨大地销售量带来巨额地利润。这是这个足不出户。蜗居在炼狱城地边塞大贵族可以名列王国前十家族地重要考量。 “那是当然地吧。我家就这个东西可以拿地出手了。”修利文微笑道。 这可真是相当谦虚地说法---所有人心中都如此说到。阿莱贝拉公对于之前那场强大而激烈地力量波动仍旧心有余悸。经过百余年地相处和试探。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了这个大贵族。不过现在却觉得自己估计地高度仍旧远远不够。大贵族还真是可怕啊。不过是第十位就拥有这样地潜力。那么更上面地那些大家族呢? 凭借联姻巩固和这个家族地关系。无论风雨如何。都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美杜沙这边。果然是先人们最正确地决定。要在炼狱城中打败美杜沙。几乎是不可能地事情。 “那么就一起来开开眼界吧。我家最近和两位才华横溢地女学者合作。做了一些有趣地东西。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功。不过我相信这个产品一会让当前地鉴定界产生巨大地震动。”修利文摊手笑了笑:“我现在开始担心那些半吊子地鉴定师们了。不久后他们就会失业呢。” 虽然修利文所说的事情让人觉得有些夸张,不过只要注意到他的眼神。就会发现他根本就不是在夸大其词。这么一来,基丽和阿莱贝拉公两人就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修利文在前方带路,阿莱贝拉公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他所提到的两个人名“简金丝”和“麦斯”,他似乎在什么时候听到过两人地名字。虽然因为不太感兴趣而记不清楚了,但是当时的报告的确是列为“重要”而被呈上他的桌面。 女学者、鉴定、炼金奇物……阿莱贝拉公猛然身体一震,他抓住了记忆的脉络。 “城主大人,那两位女学者……是鉴定之书的制造者?” “你也听过她们的名字吗?”修利文侧回头笑道:“就是她们哦,真是让我捡到宝了呢。她们的研究因为种种原因后力不足而搁浅。所以我就顺手扯了她们一把。说起来,她们一开始就应该找上我们美杜沙做合作者才对。毕竟我们可是在这个方面的专业龙头呢。只有我们才能给她们提供足够地底力,无论是资金还是资料。” 阿莱贝拉公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少年说得没错,要制作鉴定之书这种开创性地炼金奇物,个人的才华和构想十分重要,但是要维持研究进度,只依靠普通地贵族,甚至是其它大贵族都是没可能的。虽然对于贵族来说,一定程度的资料、人手和资金都不能弄到,但是如果涉及的是更加专业的技术层面的支援,就只有美杜沙这样拥有几百年专业知识积累的家族才能做到。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阿莱贝拉公才将原本打上“重要”标签的报告丢进废纸篓里,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那两名女学者呆在那些平庸的贵族手下可以做出什么成就。无论要顺势崛起还是在一鸣惊人,之前的积累是十分重要的,这也是为什么只有老贵族和获得老贵族遗产的新贵族才能爆发的缘故。 若没有奇迹般得到突破性的外力帮助,单靠自己的积累,一个家族是不可能在一代两代之内完全崛起地。大多数贵族从平庸到高贵,无一不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稳步上行。崛起的过程也是积累底力的一个过程,而这期间所要经历的风雨完全不是掩藏实力能够渡过的。 如果真有什么家族一鸣惊人,那只要顺着这个家族的源头追寻上去,就能发现它们不过是换了个名字而已,所拥有地底力并不是全新积累起来的。 这也是真正能够成就大事者都出自大贵族的原因。 自身底力越厚实,就越能给予学者支持。从而吸引更多的学者到来,而学者的研究又继续给家族积累底力,只要当家者具备中等的上位者资质,无须做太多干扰,就足以维持这个良性循环。强者愈强,这就是贵族的雪崩理论。 中小贵族的生活看似光鲜,但实际是非常憋屈的,轮到精神世界地安逸舒适,甚至不如平安时代的平民。要给后代一个安稳高贵的生活环境,就只有成为大贵族。 阿莱贝拉公眯起眼睛,作为中等贵族地当家人。他十分明了其中的艰辛,前人一步一步从小贵族爬了上来,而他继承了家族的梦想,背叛也好,联合也好,如今的任何行动,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大贵族。 美杜沙家族吗?真羡慕啊。不过,在这个就连大贵族也不能绝对安稳的动荡时代,对于中小贵族来说。崛起的几率和毁灭的几率是持平的,相比起崛起几率只有毁灭几率十分之一的平安时代,实在是最美妙地时候。 “你说了什么?”修利文忽然问道。 阿莱贝拉公猛然回过神来,微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两位学者真是幸运啊,能够被美杜沙家看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一个人只要有本事,就一定会得到赏识。我倒是对于我家已经做好准备去鉴别和迎接这般兼具才华和美貌的学者们感到庆幸呢。”修利文说到。 他这种如同在炫耀自己家力般的态度,让阿莱贝拉公心中隐隐感到不舒服:这个一无是处。只会玩女人的臭小子,不过仗着自己有个好出身就大放厥词,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我是美杜沙的当家者的话……他不禁如此想着。 “到了。”修利文再一次出声打断了他的遐想。 阿莱贝拉公抬起头,只见在走廊尽头是一扇足有十公尺高的大门。表面地质地和光泽看上去不像是金属,但也不是石头和木头,并非无机物,更像是某种生物死后遗留下来的尸骸,仔细看看。就会发觉那些条理流畅的花纹和凸起如同肌肉和神经一般。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感觉大门的某处蠕动了一下。 阿莱贝拉公皱起眉头。这扇大门粗看上去没什么,但如果较真,就会令人产生恶心和不快的感觉。美杜沙家多的就是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他回头望去,走廊的尽头仿佛在十分遥远的地方,跟塔身地结构格格不入。两侧地墙壁和烛灯的影子似乎向上产生弧度,感觉整个空间都扭曲起来,组成圆筒地形状。根据多年出入女妖塔机密地点的经验,他知道这并不仅仅是视觉的错觉,即便跑到了对面,紧接着自己的仍旧是令人头晕目眩的迷宫。 只有得到许可的人才能在越过这种空间的障碍。不,该怎么形容呢?整个塔好似就是一个拥有生命的炼金生物一般。 看似厚重大门被修利文轻易一碰就向内敞开了。里面明亮的光线不断从扩大的门缝处钻出来,给人强烈的压迫感。阿莱贝拉公和基丽不由得眯起眼睛,抬起手挡在面前。尽管这种场景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但是两人都知道,这实际上是一种防御机制,如果站在这里的敌人,就会在目盲的一瞬间遭到暴风雨般的攻击。 “……不过还真是令人不舒服的设置啊。”基丽咕哝道。 修利文和两位女仆却好似完全不受到影响一般向前走去,两人连忙跟上去,跨过大门后,虽然光线仍旧明亮。但已经不再具有攻击性而让人能够逐渐适应下来。和阿莱贝拉公不同,基丽虽然和修利文的私交极好,但却是第一次来到这样地机密处。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相当宏伟的一幕----巨大的机械,穿戴奇特的研究人员,如同海洋中的游鱼群一般。以复杂却有条理地高速穿梭运作。如同军队校场般宽阔的密封空间,竟然一点回声也没有,沸腾的人声洪亮却不闹市那般刺耳,只要仔细去聆听,竟然可以分辨出每个人的谈话。 而且,从门中进来之后,一行人并非站在墙壁处,而是在边缘和中心点之间。基丽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的大门徐徐自行闭上。然后化作荧光粉碎洒落,这样一来,整个房间里就再没有一扇供以出入的门口了。 对于来客的造访。所有人都不闻不问,好似自己一行人都是透明的一般。 一位研究人员垂着头一边念叨着让基丽感到烦躁的数字,一边查看资料,匆匆从她身边疾步走过。基丽原本想和他大声招呼,不过他那副怪异地如同马戏团小丑的打扮却让她戛然止声,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会自己滚动的金属圆脑袋。 基丽环视着四周,虽然有不少神情和打扮都比较正经地家伙,但更多的确实独具一格到令人不想去接受的怪人。以及千奇百怪的自动化炼金构造体。让人不禁升起这里究竟是研究室还是马戏团的感觉。 “这可真是……”基丽苦笑地搔搔脸颊,碰了碰修利文的肩膀:“你家的研究室都是这副模样的吗?” 第204章 “啊,你说他们?”修利文应声道:“大概都差不多吧,凡是天才都会有一些怪癖嘛,我们这里只要拿得出作品,个人作风方面倒是很开放的哦。” “真是太好了。”基丽忽然说。 “什么?” “我地小修利文不是天才,这对我来说真是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基丽的表情无比认真严肃:“一想到你带上那种金属脑袋,我就觉得无比恶心,一点都提不起性趣。不过你穿小熊睡衣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哦。” “哈……”修利文无言以对,虽然自己现在看起来已经习惯了此处的景象,可是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可是彻底将此处当做游乐园了。 “无论什么时候来,都觉得很壮观啊。”阿莱贝拉公却一反两人的态度,以无比高昂的情绪感叹着:“这正是大贵族地实力证明,若非具备足够的底蕴,是无法进行这种开放式的协作研究的。真正能够约束人们,调动人们。让人撕开行为的伪装却能团结在一起的。并不是武力,而是威信。能够组织如此多的天才们进行个性化协作,究竟需要多大的家族威信啊。” “您真是过奖了,阿莱贝拉公。”闵莎忽然插口微笑道:“我想,您和您的长辈已经观摩了多次这里地情况,吸收组织地理念,而且也由我家参与设计了自己的研究室结构和研究流程,相信过不了多久就无须再羡慕我们这儿了。” 阿莱贝拉公转过头去,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一直默默静立在修利文身后地女仆。毋庸置疑,无论是外貌、身材、行动、言语还是气质风度上,闵莎都堪称完美的女仆,不过让阿莱贝拉公感到震惊的是,她令自己生出一种切实的熟悉感。 “你……你是?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吗?”他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闵莎,忽然注意到女仆服上具备一些寻常女仆所没有的标志,对她的身份隐隐有了一些猜想,而闵莎的回答则证明了这个猜想。 “在下是美杜沙家的女仆长,您可以称呼在下闵莎。不过,除此之外,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闵莎展露礼仪性的微笑道。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原本以为曾经在什么地方和您约会过呢,美丽的女士。”阿莱贝拉公正式对女仆行礼道:“很高兴见到你,闵莎小姐。” 一名中等贵族向表面身份相差如此悬殊的女性以这种方式打招呼,似乎有些过于隆重而失态。不过阿莱贝拉公却不这认为,而且也不觉得在这里有什么人会这么认为。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美杜沙家的女仆长可谓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论及地位,和区区一名中等贵族持平正是恰如其分。 闵莎提起裙脚回了一礼。 没看出来吗?修利文在一旁冷眼旁观。有些坏心眼地想到。不过也不能怪阿莱贝拉公,就算立刻想到面前的女人和自己家地先祖简直长得一模一样,也不会在此时贸然相认吧。不过,这种礼尽往来的情状未免太无趣了一点。 玛利亚在陷入自己妄想中的小主人耳边用力咳了一声。 修利文连忙回过神来,招来路过身边的一位研究者吩咐了几句,不一会,两位女学者立刻从繁忙的研究人员的潮流中钻了出来。 阿莱贝拉公连忙将自己地注意力从闵莎身上拔出来,他打量着靠近自己这边的两位女学者。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年轻而端丽的女性,大约三十岁左右。充满了这个年纪特有的干劲和活力的知性女性,容貌经过精心打理,显得端丽。发髻在脑后挽起,眼神很是尖锐。她的个性透明到让人一看到外表就能想像出来,相当具有攻击性和行动力。 落后一步的是风韵犹存的近四十岁地贵妇人,表情刻板严肃,穿着朴素又一丝不苟,就像某些教会的禁欲修女。不过阿莱贝拉公却猛然一阵心动,稍稍将眼神落在了她修长洁白的颈脖和沉郁宽大地黑色罩裙也无法掩盖的挺拔胸口上。 虽然难以启齿,不过这个女人是他所喜欢的类型,这种气质、年岁和打扮给他一种成熟而禁忌的感觉。贵妇人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男人。虽然这个研究所里有不少男性,不过这里就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女妖塔内。而来人显然来自女妖塔,要在那个地方看到男人,可是相当稀有的事情。而且,这个应该是贵族的中年男子的目光让她稍微感到不快,她是过来人,当然明白那种灼热地落在自己胸前的目光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过。虽然正当狼虎之年,不过她对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没什么性趣。 虽然阿莱贝拉公地外表年纪看上去很大,但并不能瞒过她敏锐的嗅觉----那个男人,大概只是和简金丝相当的年纪。 当然,贵族就是这副模样,也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发火。贵妇人轻轻眯起眼睛,避开了男人的目光。 阿莱贝拉公忽然感到背后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他立刻回过头去,结果发现闵莎正对他露出一副暧昧的笑容。 “那位是麦斯小姐。”她说到。 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个具有奇怪熟悉感的女人揭破心思。阿莱贝拉公有些沉不住气,但也无法发火。只能羞恼而气闷地回答道:“为什么不介绍那位年轻的女士?” “哎呀,我以为您喜欢的那种类型地呢……阿莱贝拉家的……”闵莎轻声回答道。阿莱贝拉家的什么?”阿莱贝拉公再一次感受到那种不协调感,他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光芒:“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您多虑了。” “你……似乎对阿莱贝拉家的情况很熟悉呢。” “这个嘛……”闵莎露出平和的微笑道:“职责需要,所以请无须过虑。” “哼!”阿莱贝拉公撇回头,心想:这个家族全都是令人恼火的家伙。不过为了将来,现在还是必须忍耐。 “那么,我来介绍一下。”修利文拉起当前那位年轻女学者的手,转向诸人说:“这位是简金丝女士,而她身旁这位,是麦斯女士,她们两人是鉴定之书的负责人。”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十五章阿莱贝拉家史 “很荣幸见到两位。”阿莱贝拉公将右手放在左肩上微微躬身施礼。 简金丝和麦斯回礼后,将目光落在修利文身上。 “事情是这样的,最近城中鉴定师比较缺乏,所以想要看看两位的研究的进展。”修利文说,“而且直到现在为止,我还不太清楚你们原先的成果。虽然一直很想加入研究团队,不过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刚好阿莱贝拉公来我家借调鉴定师,所以我就觉得正好是个彼此了解的好机会。” “我明白了。实际上,想必我也对您说过,鉴定之书的蓝本已经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做出来了。只是因为消耗过大而实用性降低。不过有了美杜沙家的资料,这次做出来的试制品得以在维持效率的同时降低了一定成本,虽然大规模的量产还不切实际,不过只是作为关键时期的暂时替代品的话,已经有了可行性。”麦斯将手中的一份报告递给修利文,然后转向阿莱贝拉公问道:“不知道这次需要鉴定多少件物品?” “这个……大概是十几件左右,没问题吗?”阿莱贝拉公说。 麦斯点点头,说:“一本鉴定之术最多可以用二十次,不过为了研究效率和成本的比例,我们分别做了不同使用次数的样品。几遍算上报废和无效的浪费,十几件肯定没有问题。” “报废和无效?”修利文的目光从报告上抬起来。 “啊……嗯,是我的过失,没对您说清楚。”简金丝稍微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掩饰过去,不过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表情仍旧让修利文感到不服气,那似乎在意外他很没有常识一般,“因为是将鉴定师的学识和经验量化后利用魔法阵来记录,通过击入武器中的魔法阵能量波动反馈来触发,因此是否能够正确且完美的鉴别物品,依赖于触发能量的性质和大小、魔法阵的数据容量、敏锐性和自发判断力。三者越是精细,制作的难度和成本也会增大。在现阶段,为了在易用性、精密度和实用性上达到平衡,我们也做了很多试验,样品就是为此而存在地,使用这些样品当然会有让武器报废的可能。” 简金丝的这番话说完后。现场一阵冷场,包括对炼金术稍微有所深入研究的修利文在内,对于话中所涉及的名词概念和原理结构都如堕云里雾里,几乎都没有听懂。 不过感觉很厉害啊,有一种专业的味道。修利文捏着下巴转过脸去,将自己尴尬地表情掩饰起来。他想起自己之前还企图在这个研究内插一脚,而且在得到对方的赞许后,也稍微抱着某种期待自己能够发挥作用,现在看来那种心态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炼金术的世界真是奥妙无方。就算是天才也无法抵达终点呢。 “总之。就是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能够鉴定成功吧?”闵莎连忙打着圆场问道:“那么。有没有一定成功率以上地界限呢?” “这个嘛……”麦斯接话道:“普通来说。如果只是暗金武器。应该没什么问题。尤其是白纹和蓝纹武器上。我们成功地进行了一定程度地优化。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不过还是有一点必须事先说明一下。对于蓝纹武器地鉴别。虽然蓝纹武器是最低等地法力武器。其结构相比起暗金和紫纹来十分简单而粗糙。所击入地能量虽然微小。但还是有可能导致内部结构地些微变动。而造成鉴别后武器能力地衰减和增强。 第205章 也就是说。如果将普通鉴定师鉴定后地同一武器地品级定位零线。那么依靠鉴定之书鉴定后。武器本身基本上会维持在零线。但也有可能处于零线以下。而有很小地可能高于零线。若是暗金武器。那么低于零线地可能性将会大幅度提高。” “这样啊……虽然说现今能够达到这种水准地确已经具备实用地可能性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法力装备中蓝纹装备还是占大头。不过这次阿莱贝拉公带来地物品。似乎比较珍贵?”修利文转头看向阿莱贝拉公说到:“您怎么看呢?阿莱贝拉公。” 麦斯闻言也转向阿莱贝拉公问道:“您真地确定要用鉴定之书来鉴定吗?” 阿莱贝拉公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微笑道:“没关系。那些物品都是从能够穿透天幕地炼狱怪物身上得到地。所以应该不会有太好地东西才对。而且。能够亲眼见证一下两位划时代地杰作。是我地荣幸。” “回答得真爽快呢。”玛利亚在闵莎耳边轻轻说道。 “因为理由并不是只有那些嘛。”闵莎叹了口气:“没想到后人竟然是这么容易就能弄明白的人,实在让我很忧郁啊。虽然也有上进心,也懂得装腔作势。不过太容易被女人看穿心思和喜好的话。最终会被女人玩弄于手掌之中吧。而且那么大年纪了还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的话,不就成了老女人控了吗?主人今后别也变成了那样才好。” 玛利亚闻言不由得心里一阵发虚。干笑起来:“只要我们平时注意一下的话,应该不会变成那样才对。俗话说得好,孩子有恋母情节,长大后就喜欢小女孩了,主人现在还是很正常的。” “说起来……”闵莎打量着修利文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现在他看上去不像是十三岁呢,幸亏他在塔里地时间比较多,在外人看来也会认为是正常的吧。不过长成这副模样后,还没有同龄的床伴的话,总让人觉得省不下心来。” “这个……虽然外表和行为都有了长进,但他的确还是十三岁的孩子嘛。”玛利亚仍旧干笑着。 “嗯……还是不行,他和我们这些年长者搅在一起的样子还真是令人看不过眼,就算强迫也好,得准备几个和他同龄或比较小的女孩了。夫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家里培养了那么久地花苞,应该是时候绽放了呢。”闵莎一脸认真地琢磨道。 “哈,哈哈……”玛利亚快步离开了女仆长地身边:“有消息来了,阿莱贝拉公的鉴定物品地搬运似乎出了点麻烦。” 闵莎听若未闻,只是嘴里喃喃啐啐地念叨着什么。不一会。修利文将她拉回神来:“闵莎,要走了。玛利亚,让他们把物品搬到这个研究室鉴定之书分区地三号仓库。” “知道了。”玛利亚在一旁点点头,然后对衣领边轻声说了几句。 “那么大家跟我来吧。”简金丝说着,转过身在前方带路,一众人连忙跟上。 前方人流交汇的地方。虽然在一旁看起来井井有条的样子,但亲身经历后才明白在这种复杂而繁忙的人流中穿梭究竟有多费劲。虽然很快就集中了精神,而且前面带路的两位女学者一幅轻松的样子,但是阿莱贝拉公这种外人跟进时,就如同在精密地齿轮中加入了不和谐的石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左右前后总会意外有人和器械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撞过来。 若非经常出入的话,根本就不能适应这种环境。 好不容易冒着一身冷汗走到了研究室的另一侧,大概是进入时的右手方向----这个研究室是半球形的。而且人流密集,要辨别方向还真是不容易。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排椭圆形的巨大舱室,每一个都有将近二十公尺高。在一旁有吊臂将巨型集装箱送入舱室中。除了一部分看上去像是学者地人在一旁监督外,还有许多人忙着在指挥者的呼号下用推车搬运货物。 “无论怎么想,这都不像是在塔内呢。”阿莱贝拉公忽然说到。 “这个地方究竟是不是塔里我也不太清楚。”修利文笑道:“不过,从那些舱门出去的话,地确就不是了哦。” “咦?”阿莱贝拉公大吃一惊:“我们现在是在女妖塔边缘的地下吗?” 回想起自己在进入那扇研究室的大门前走过的廊道,以及这个研究室的规模,虽然并不容易判断距离和高度,但是的确有自己猜想的那种可能。一路上,那些宛如迷宫般的走廊和虚幻的大门或许都是障眼法。自己实际上并不在塔上,而是位于接近塔外,不,甚至根本就是踏外。 虽然见识过几次美杜沙地研究所,不过大都是在外围转一转,深入里面还是第一次。阿莱贝拉思考到,这么说来,美杜沙家的女妖塔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对于家族的底力最为重要的地方。其实是在炼狱城的下方? 一个巨大的炼狱地下城? 并非没有这样的可能,而且可能性还很高,这样一来,也可以说明为什么美杜沙对当前的战况漠不关心,对她们来说,几遍城堡表面毁掉了也没关系。 不过,即便自己家族是第一批迁入炼狱城地居民之一,但也一直没听说过有关于这种事情的半点风声呢。 “地下吗?”修利文垂头低笑起来:“我也不清楚哦。” “什么!?” “这种研究室的建成要追溯到百年前,而且期间不断变更位置和进行扩建。我也不知道它们真正的位置究竟在哪儿。” “可是……您是美杜沙家的家长啊。” “别忘了。我还没成年呢,阿莱贝拉公。未成年的贵族,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贵族,因此,虽然是真正意义上的,但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家长。”修利文微笑着斜睨了男人一眼。 阿莱贝拉公收起惊愕地表情,叹笑一声:“地确如此,而且,这也不是我可以问的事情呢。” “哈哈,没什么,如果我知道地话,一定会告诉您的哦,这种事情对我们两家的交情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修利文很爽朗地笑着说到。 阿莱贝拉公也大声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表情和说话都很假呢。”玛利亚轻轻在闵莎耳边说到。 “这就是贵族的面具舞会啊。”闵莎微笑地轻声回道:“如果较真的话就会掉进陷阱中,无论阿莱贝拉公也好,我们的主人也好,贵族都是一些麻烦的家伙呢。不过……”她地表情又稍微阴郁下来,叹了一口气:“沦落到要和一个十三岁的平庸男孩作比较,阿莱贝拉也实在太不争气了。” “哈哈……也许这种天真也是假面具之一呢。”玛利亚想了一个安慰同僚的理由道:“你看。无论什么人,如果遇到了和自己一个水平,又有同样喜好和习惯的人,会很容易提升彼此间的关系吧。说不定阿莱贝拉公正是考虑到这点,才表现得和孩子一般哦。” “是啊,和孩子一样。自以为全是心里话,其实全都表现在脸上呢。”闵莎盯了阿莱贝拉公一眼,再度侧开头,露出阴郁的表情:“不过,我还是不认为那是他故意假装出来地。我想起来了,为什么不想和他们见面……” “啊……这么说来,我的确没见过您接待过阿莱贝拉家的人呢,也没有出过塔外。”玛利亚细想了一下,肯定地说到:“是为什么呢?按照主人的说法。您应该是阿莱贝拉家的先人吧?不过……您究竟多少岁了呢?” “就算同是女人,我也不会把年龄告诉她哦,要判断年龄只要看我的外表就足够了。”闵莎斩钉截铁地说到。 “是。是,我能理解。”玛利亚微笑道:“那么,为什么您不去见见自己的后人呢?” “因为他们就是这种水平啊,让人丢脸极了。”闵莎按住额头道。 “丢,丢脸?”玛利亚露出困惑的笑容。 “当年阿莱贝拉家虽然也是个贵族,但却是一个濒临破产的小贵族,依靠借贷、救济和亲自制作手工艺品来维持外表地体面。于是我的父亲为了振作家族而投靠了一个大贵族,我被当做联姻对象嫁到了一个中等贵族的家里。虽然我并不反对父亲为了这样地原因就将我随便嫁了出去,不过男方的确不是什么正经的贵族。说是联姻。实际上我不过是作为亲善的礼物为父亲争取到一个晋升的台阶而已。” “啊……那还真是……” “不过,该说是我父亲的运气不好,还是那个准备成为我丈夫的男人太倒霉呢?总之,在联络感情喝花酒的时候,两个人醉醺醺地惹到了一个女人。”闵莎勾起嘴角,虽然玛利亚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想,但总觉得这个性格善良平蔼的女仆长脸上散发出幸灾乐祸地光泽:“那个女人便是当时美杜沙家管理生活女仆的女仆长,结果两人被女仆们暴打一顿,男人死了。我的父亲幸运的,似乎个性比较脱线,但和那个男人比较起来,却不似坏人的缘故,只是受了断只胳膊的轻伤。” “哈哈……说起来,还真是美杜沙的风格呢。”玛利亚干笑起来。 “对方一个中等贵族的继承人死了,而和他一起的父亲却只是轻伤,而那个中等贵族面对美杜沙家当然不敢吭声。所以结果可想而知,他们将怒火发泄到我家头上。结果一夜之间。本就窘困地只有父亲、母亲和我三个人,连个仆人都只能临时雇佣地家。就被彻底毁掉了。”闵莎眯起眼睛,似乎还十分在意当时的事情:“不过,在被处以私刑前,上面那位夫人……”她指了指天花板,玛利亚当然知道她是指谁:“为给女仆长出气,她亲自领兵踏平了那个中等贵族,顺便把我们救了出来。 第206章 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为了能够成为和那位女仆长一样的女性,开始为美杜沙家服务。说起来,夫人那时候可真是风姿飒爽,和现在老蜗居在上面的样子完全不同。” “可是……您刚才也说了,您家里当时就三个人,而您进了美杜沙家,难不成现在的阿莱贝拉家是……” “没错,现在的阿莱贝拉家,是我那个天真而平庸的父亲在我加入美杜沙后才在美杜沙的支援下崛起的。母亲因为更喜欢战斗而拒绝再次生育,所以父亲娶了一位二房,二妈是个迷糊地傻女人,竟然会挑上父亲,真是没有挑选男人地眼光!不过也不令人讨厌就是。他们生下了一大堆弟弟……现在回想起来,虽然这个家族都是由男性继承,但是男人根本就是继承了父亲和二妈的缺点嘛。根本就不适合当一名贵族,女性似乎有几个还可以。不过总地来说,在我和母亲之后,似乎再没有一个像样点地人才了呢。我几乎是每年都要在暗中接济扶持他们,因为太麻烦了,所以就干脆将这种支援写进了我的酬薪支付单里。拜主人所赐。我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怪不得我的薪水总是比兰少一大截呢!”闵莎咬牙切齿地说到。 “哈哈……不过现在看来,那位阿莱贝拉公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呢。”玛利亚干笑起来。 “当然的吧!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而且我那个父亲肯定为了面子没有将这件事写进家史里。”闵莎露出吃人的目光盯着阿莱贝拉公:“这个可恶地薪水小偷!现在又来丢人现眼了,要打坏主意就不要一脸阴谋的表情啊!” 阿莱贝拉公似乎感应到这股怨念的目光,不由得转过头来和闵莎对视了一眼,因为感受到女仆视线中那种暧昧的敌意而露出困惑的表情。 “收敛点吧,闵莎大人。”玛利亚轻声道。 闵莎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究竟是为什么呢?城主大人。您的女仆长似乎对在下有很深成见的样子。”阿莱贝拉公对修利文说到。 “不要管她,不过是薪水被扣了而已。”修利文笑道。 “哈……她做错了什么嘛?看上去是个很稳重美丽的女性呢。” “每个人总有说不得的苦衷,阿莱贝拉公。您就别追根究底了。” “嗯,说地也是。” “好了,到我们了。”简金丝这时回过头对两人说到:“因为最近运输繁忙,所以只能靠脚走过去了,距离蛮远,所以走快些,别落后了,否则又要退回水线等下一班。” 阿莱贝拉公听不懂她话中的一些名词,不过要自己走快一些的意思还是明白地。他连忙加快步子跟在两位女学者身后。这时玛利亚和闵莎两人也赶了上来。和修利文一道落在队伍的后端。 “原来您是从我的薪水里看出不妥的啊。”闵莎轻声叹道。 “我对数字很敏锐哦,毕竟一直在做后勤工作。虽然平时只注重塔里的总开销,并不关心太细致的流向,不过现在这种时候,就必须重新整理一遍,也才因此发现了这件有趣的事情啊。没想到阿莱贝拉家竟然是……嗯嗯,若非太过分了,我不会对阿莱贝拉公动手的哦,就算动手了。也不会让阿莱贝拉家毁掉的,说起来,如果你希望地话,阿莱贝拉公的表妹听说是个拥有相当优秀资质的人才哦。让她进我家实习一下,然后回去继承阿莱贝拉家……” “不,现在这样就好。”闵莎打断了修利文的提议,斩钉截铁地说:“与其半吊子的勾心斗角,还不如就这样像个小丑般活下去更好。如果情况坏到美杜沙都会毁掉的话,那么阿莱贝拉家就算上去了。也不会有好下场。还是就让他们这般沉睡在梦乡中,在美杜沙的羽翼下活下去吧。“……是吗?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那就这样吧。”修利文爽朗地微笑起来:“的确,如果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周是密不透风地铁盒子的话,像阿莱贝拉公这样的人,是会绝望地窒息而死的,这个家族,实在很不适合成为独立的贵族呢。” 说话间,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传动带上,在他们身边是两人高的集装箱,不过他们并未和货物立于一处。虽然这些巨大的舱室看上去都像是货物专运的样子,不过只要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货物传动带旁边有很多人站立着。 “从这儿前往仓库时,人和货物是分开地。”简金丝介绍道。 当众人进入高大如同小广场地舱内后,舱门逐渐落下,在光纤逐渐黑暗下来的时候,四壁亮起灯光。紧接着,一股巨大地离心力传来,几乎让人站不住脚跟,在知觉中,似乎上下左右不断颠倒,就好似被卷入巨浪之中,不由自主地翻滚一般。可是,眼前所见的一切还是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这种强烈的反差令人只想作呕。 阿莱贝拉公苍白着脸,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这种颠簸感终于消停下来。 目的地到了。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十六章发芽 站在传送带上的阿莱贝拉公身形有些摇晃,站到实地的一刹,似乎差点就要倒下来的样子。 “阿莱贝拉公,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修利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阿莱贝拉公转头看向少年,一脸叹气的表情反讽道:“您也是,不多接触阳光的话,体质就会很快虚弱下来了。” “哈哈,是这样吗……”修利文的脚步都虚浮起来,玛利亚一脸忧心地搀扶着他,走了没几步,少年立刻蹲在地上一阵干呕:“混帐!这种鬼东西是谁做出来的啊!” “这个……是夫人的恶趣味哦。”闵莎的笑容有些尴尬:“虽然已经可以做出更加稳定的型号,而且开销也不算很大,不过夫人说,这种装置就是要让人晕乎乎才够萌之类的话,不过完全听不懂呢。” “什么?真有更加舒适的类型吗?”简金丝很是吃惊的样子,然后一脸丧气地说:“不过,这还真是恶趣味啊。” “看来您也吃了苦头呢。” “嗯,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大家都一样吧……不过只要经历过四五次就能习惯了。”麦斯一脸惨痛回忆的表情,捂住嘴道。 “不过,玛利亚,你明明不战士,而且也是第一次来,为什么就那么精神呢?”修利文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贴身女仆。“这个嘛……”玛利亚虽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之前在那个无限宽广的空间中的体验,已经让她模糊有了些概念。这个身体所流淌的血脉,似乎和一般稍微有些不同,不过既然连自己都不能确定,当然不能在此时说出来,于是掩饰地深处食指摇了摇,笑道:“如果没有这点本事的话,可不能当贴身女仆哦,您想想。如果这时候我也倒下来的话,就没人能照顾您了吧。” “哈……是这样吗?”修利文嘴里嘀咕着。 “算了,既然是夫人的选择,那就无所谓了。”阿莱贝拉公环视周围的环境,“这里就是仓库了吧。” 巨大的半桶形仓库一个紧接一个排列在诸人的前方,落脚处是一个巨大地广场。来往的下级佣人并非全都是女性,若要说他们干的都是苦力活也不恰当,不少人搭乘着浮在半空的巨大平板上,运载集装箱来来往往。巡守的战士们乘坐像是马车车厢一般的载人器械,不过并没有马匹拉着,而且载人地敞篷车厢后搭载着像是小型化魔动炮的炼金武器。而真正的骑士们当然全是女仆服加铠甲的打扮,身下的马匹也是一种构装体,和普通的陆地马匹也不太相似,若要形容起来的话。应该更靠近海马。 “是魔动力地机车。依靠魔晶和自身地法力来驱动。可以在短时间内于高空滑翔。骑士们地头盔护眼处是防风镜片。”修利文解释道:“不过。在炼狱城并不需要这种东西。所以阿莱贝拉公是第一次看到吧。” “嗯。相当地……有震撼力呢。”阿莱贝拉公尽量维持表情。不过内心确实万分震惊。在这儿出现地炼金构装体当然也是美杜沙地潜藏力量。美杜沙真不愧是拥有着全王国最顶尖炼金技术地大贵族。这里地东西。若真要在外界发表。势必会造成一场技术地革命吧。 然而。就算是遇到黑暗兽潮。这个大贵族似乎也不打算将之公开于众。这个秘密力量究竟要积蓄到什么时候呢? 阿莱贝拉公第一次如此强烈地预感到前所未有地暴风雨即将来临地征兆。 “我和麦斯第一次看到时也相当震惊。而且。搭乘跳跃舱后所抵达地此处已经不在炼狱城中。”简金丝指着身后。阿莱贝拉公转过头。只见后方是一处临海地内湾断崖。自己所在地这块土地像是在一个小岛上。新月形地入海口处兴建有港口。从此处俯瞰下去。可以看到海船进出。不过按照地形来看。从下方是很难看出海崖之上还有这么一处广阔地仓库群地。 望向远处之能看到阴沉地水平线。完全看不到内陆地迹象。 “这里的海盗,已经不属于王国领域内了吧。”阿莱贝拉公为这个结论再一次感到震惊,他打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目睹到海洋,那种壮阔的景象一下子就揪住了他的心脏。王国地地盘虽然也有海港,但是远洋探索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自从炼狱入侵后。大片的陆地被炼狱力量吞噬,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只要接近王国周边的地带。就必须警惕炼狱化的生物,就连水和植物都不能掉以轻心,而无论大海了。 不过按照现在目睹到的景致来判断,炼狱大概只是吞没了陆地,而广阔的未知的海洋则是盲点。阿莱贝拉公从地理学中了解到,世界的海洋占据世界表面积地百分之六十以上,比自己所认知地陆地还要宽广三四倍。 第207章 亲眼见识到后,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炼狱有吞没这个辽阔世界的可能性。 “哼,人类地后方还是很宽广的,炼金技术和魔法的力量发展到现在,海洋和天空才是我们的极限,只有将眼光放在内陆的人,才会惶惶不可终日呢。”修利文嘲讽道。 “可是要越过炼狱的封锁抵达海洋,还要找到可以住人的小岛,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吧?”阿莱贝拉公喃喃说到。 “没错,大概只有大贵族和具备一定实力晋升大贵族,以及具备相当远视力的人,才有思维和能力开发海外的世界。” “这样一来,最坏的情况下,人类也勉强可以苟延残喘吧?” “的确,若要全部移居,当然不可能,不过就算最坏的情况,炼狱和天界大举入侵,王国不敌而退缩,临海的良港坚城也一定会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凭借内陆港口的土地,还有亚马逊自治领,以及现在已经开发的海岛。大概维持十万人的生存应该不是问题。就算现在看起来,炼狱的力量永无止境,但毕竟不会真正有永无止境地东西。资源也好,生命也好,一旦消耗后就必须重新积累,一时的败退并不是结束。就算只剩下十万,只要我们拥有喘息之地的话,我们就赢定了。”修利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阿莱贝拉公注意到男孩眼中散发的光芒,就如同已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去相信他所说地话。 “……这是夫人告诉您的吗?” “这么明显的事实还需要其他人告诉吗?”修利文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比自己不知年长多少的男人,高傲地说到:“战争的决定性,与其说在于后勤,不如说在于谁的可持续发展力更加强大。获胜的关键,就在于如何在谁的底力先被消耗殆尽。人类也是这样,暂时地退避是必须的。一时战争实力的低下也不成问题,只要将炼狱地战斗力先抵达极限就好。我们要做的事情并非一时的胜利,也并非发展自身,而是引诱它们更多更多的出击,以了解它们的力量真正的底限。” 阿莱贝拉公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种大局观会是由一位看似庸碌的贵族少年自己分析出来的。 不过,事实上,虽然直到目前为止的宏观战略都是由他地长辈们来估测并完成的,但是这样的理论在修利文心中的萌发。的确是他自发地从学习和思考中总结出来的成果。就算是看顾这位小蛇发者成长的闵莎也好,玛利亚也好,都是第一次看到少年的光芒,第一次听到少年的宣言,并为之感到灵魂地颤抖。 简金丝和麦斯也一脸惊讶,没想到这位少年竟然能够说出这番道理来。 能够跟随这样的主人,实在是三生有幸啊。女仆们挽起刘海的长发,一脸崇敬的眼神凝视着远方。 阿莱贝拉公暗中咬紧了牙关,自己若真要带领家族的崛起。打败所有的对手,在历史上独领风骚,那么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最靠近自己的敌人。而以往,他总是会因为少年的能力平庸而腹诽不已,认为真正的困难并不在于少年本身,而在于他地家世和支持他地那群女人们。 他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位雏鹰,是何等强大的对手。 这位刚刚成长起来地蛇发者,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天才。但是。正因为他拥有着足够柔韧的灵魂,才能注意到别人所忽略的地方。 “知识的深度只能造就天才。而知识的广度,却能造就伟人吗?”阿莱贝拉公喃喃自语着,可是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年龄越大,可能性就越小,就算现在知道了差距和不足,但是可以弥补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普通人的寿命,实在是十分短暂啊。 蛇发者的年轻,正是美杜沙家最强大的杀手锏。而自己一开始就落于下风,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继承人,都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现在,并不是阿莱贝拉的时代。 “一开始,就没将阿莱贝拉家放在眼中呢。”似有似无的话声伴随海风吹进男人的耳中,他猛然扭头望去,只见到闵莎脸上遗憾的深情。 在这一瞬间,他的自尊心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不由得深深垂下头去,用以掩饰自己再也控制不住的悔恨和妒忌。 “这句话,太狠了一些呢,闵莎大人。”玛利亚轻笑着轻轻说到。 “哼,只用这句话就能击沉的战舰,根本完全就靠不住,与其独自在暴风雨中毁灭,不如现在就敲碎后搬进仓库里。这样对谁都是好事。”闵莎尖锐地说到。 “……看来您还是很在意他的呢。”玛利亚说到。 “再怎么不成气候,毕竟也是阿莱贝拉家的继承者啊,真正的时机将在不远的将来抵达,若真要捕捉到时机做出一番事业的话。他的灵魂还要锤炼得更坚韧一些,他现在可是连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不如哦。” “十三岁的孩子……呵呵,实在想像不出,我们的主人真的只有十三岁呢。” 闵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少年地背影,轻轻微笑起来。 “啊,来了来了,这里!”简金丝忽然朝仓库方向招起手来。 众人将思绪从遥远的未来中收起。齐齐看向简金丝招手的方向,一辆载货平台安静而快速地朝自己这边驶来,在两侧各有五位骑在魔动机车上的女仆骑士进行护送。虽然双方的距离大概有百米左右,可是对方只用了不到十秒种就停在了修利文一行人的跟前。 随车人员全都走出座位,齐齐向修利文施礼。 “请在这张签单上盖上您地印章。”送货人向修利文递来一张表格。 修利文随手接过,随意扫了一眼。递给阿莱贝拉公,问道:“是这些货物吗?请您将数量和种类对一下。” 阿莱贝拉公强打起精神和应付的笑容接过来,同样随便扫了一眼,虽然他很想认真去细数,以表现自己的细致,但是这个时候,他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样行吗?”闵莎那熟悉的半带针尖的话语再次乘风而来,阿莱贝拉公正要递回表单的手颤抖了一下。 这样行吗?他扪心自问到,就这么沉沦下去? 瞧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阿莱贝拉公猛地回头看向美杜沙的女仆长。眼神变得坚定而充满了攻击力,完全不在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彻底袒露在表情上。这一刻,他的心好似解开了束缚一般。整个人宛如擦净地陈旧瓷器般,焕发出新的光泽。 “不错的眼神嘛。”闵莎地笑容再不如之前的柔和,宛如应和着男人燃烧起的灵魂,散发出针锋相对的强硬。 海风吹拂着她的裙脚,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虽然看上去只是随意站在那里,可是所有人在一瞬间都感受到一股出鞘利剑般咄咄逼人的气势。 “哼。”阿莱贝拉公让开视线,却不是躲避,而用身体完全承受了向自己猛烈袭来的气势。这一刻,他就如同迎向巨浪的礁石一般巍立不动,之前从他身上散发出地阴沉和虚假的感觉一扫而空,令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现在的阿莱贝拉公,才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 一个真正的,为战斗而生的贵族。 他再一次认真审视了表单,这才慎重地盖上自己的印章,递交给修利文。这时,他发现少年以一种奇异的眼神凝视着自己。不由得问道:“有什么不妥吗?城主大人。” “没……”修利文欲言又止,露出一种纯粹的笑容:“阿莱贝拉公不愧是阿莱贝拉家地继承人呢,这样的话,先人也会感到欣慰吧?” 阿莱贝拉公皱起眉头:“您究竟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好了。” 奇怪的臭小子。阿莱贝拉公在心中哼到。 修利文转过头,将自己的印章盖上交还给送货人,对方施了一礼,指挥随队人员将货物搬下来,然后乘着空荡荡的浮空平台朝仓库驶去。 搬下来的货物是两个集装箱。一行人围了上去左右打量。 “鉴定之书也在里面吗?”阿莱贝拉公疑惑地问道:“是不是有些太随便了?” 简金丝笑起来:“虽然听起来像是很了不起的东西。但是,就算是样品。也是为了能够量产化而准备的。虽然不能拿到外面去,但是在内部的话,也并不是什么珍贵地物件。” 麦斯走上前,轻车熟路地在箱子两侧拍了一下,箱体表面浮现魔纹地光条,随后发出咔嗒一声,正面朝向众人的箱面徐徐上升,叠放在箱子顶面上。阿莱贝拉公感受到比周围地温度稍低一点的气体倾泄出来,干爽而不阴寒,在炼狱城中是几乎感受不到这种洁净的气息的。 “这是……”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温差和湿度都会造成物体的疲损,所以按照不同的物件分类,这些集装箱会注入不同湿度和温度的气体密封起来。”修利文解释道。 虽然这是每位炼金术士都会碰到的常识,但是真正注意到其重要性的人并不多,更勿论对炼金术不怎么了解的阿莱贝拉公了。 “哦----原来如此。”阿莱贝拉公自言自语,若换成以前,自己为了面子,势必不会提出这种反映自己无知的问题。不过现在他地思考方向却转了一百八十度,不懂装懂的话,永远都没有机会得到真正的成长。就算被人瞧不起也罢,也好过狂妄自大而陷入绝境。 况且,被人轻视的话,也可以算是一种弱者生存的优势吧。 摆正自己的位置,明白自己地弱势,这种感悟会在不知不觉间化成成长的海绵。阿莱贝拉公似乎隐约明白了这一点。 第208章 现在的话。应该还不算太迟,只要在自己彻底结束性命之前,不断前进再前进,自己就还有至少三十年的盼头呢。 “呵呵……”阿莱贝拉公发出低笑声。 “……还是一如既往,像个呆子一样呢。”闵莎望着男人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不过这样也好,或者说,这样对于阿莱贝拉家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其实。现在的阿莱贝拉公可是比之前更有吸引女性的魅力呢,不知道他有爱人了吗?”玛利亚贴近女仆长耳语道。 “这个嘛……似乎连情人也没有,在这一点上。跟我的父亲截然不同呢,真有点令人忧心。”闵莎再次叹息一声。 简金丝的行动打断了诸人地心思,她走进敞开的集装箱中,取出一本蓝色的砖头厚地书本。封面用硬质的材料制成,看上去并非普通的纸张,拥有非金属的光泽,上面若不细心看,是不会注意到暗蓝色的底纹的,但那才是真正的魔纹。而正面上那些亮金色条纹反而是一种华丽的装饰。 “也就是说,它勉强算是蓝纹装备吧?”修利文捏着下巴问道。 “嗯,这么分类的话也没错,不过,这种暗蓝色魔纹是特制地,和普通的蓝色魔纹并不相同,如果未来的性能提高到能够鉴定紫纹装备,大概也不会有所改变吧。”简金丝解释到。 “哦……一种新的魔纹呢,不过还真是令人惊讶。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开发出新的魔纹样式吗?”修利文的笑容有些勉强,因为这是一种看上去难度与收获不成正比的做法,魔纹的创造并非是努力就能做到地,他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的能力还远远不够啊。” “如果您有这方面需求的话,我们可以将相应的手札借给您。”麦斯忽然开口道。 修利文愣了一下,随机涌起一阵欣喜:“这是真的吗?”对于一位炼金术士来说,保存了自己独特经验和过程的手札是珍贵到非衣钵传人不可阅读的物件。可以说,他们一生的血汗和精华都保存在其中。任意翻阅和非法夺取是明令禁止的大忌。 “虽然我有了一位老师。不过那个家伙总是往外跑,几乎只教会了我基本地东西。”修利文说到。“两位能够成为我地老师吗?” 简金丝和麦斯对这个要求同样感到意外,修利文的炼金术师傅,那位撒哈拉先生,可以说是炼金术界地一株奇葩,百年不出一位的怪才。能够与其并肩的大师并非没有,只是简金丝和麦斯都不认为自己够资格。所以,对于那位怪才的弟子的请求,不由得犹豫起来。 “请不要怀疑我的诚意。”修利文诚恳地说到:“两位的专精领域和炼金术理念与撒哈拉老师都有所不同,但的确是我所向往的,请两位务必接受我的请求。” “这样的话……”两人互视了一眼,点头道:“我们很高兴有您这样的学生。” “太棒了!”修利文少年心性地雀跃起来。 玛利亚和闵莎走上前,向两位女学者鞠了一躬:“虽然是这样任性的主人,但今后就有劳两位了,相信夫人也是乐见其成吧。” “我们也很高兴有城主大人这样的弟子,虽然我们的能力不是很充足,但在能力范围内,还请多多关照了。”简金丝和麦斯齐身还礼道。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十七章交错 阿莱贝拉公在一旁深深看了修利文一眼。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是他拜师的原因真的只有这样而已吗?然而他当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表现出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实际上,在男人心中,无论少年做出了怎样的行动,得到了怎样的收获,都让他感到不是那么痛快。 “器量这么小的话,可是成不了大事的。”闵莎的声音再一次钻入他的耳中,这一次他真的惊诧万分,因为那个女人是背对他站着的,难道她的背后也张了一副能够看穿人心思的眼睛吗? “不需要这么惊讶吧,像你这样的人,一旦情绪产生波动,就算不用看的也能感受到。”闵莎稍稍转过半边脸来,那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眼神让阿莱贝拉公心惊一跳:“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对你说过吧?虽然你自认为将想法和情绪隐藏得很好,但是这种程度偏偏愚民们还行,要应付我们这种大贵族的话,可是自讨苦吃哦。” 男人明明看到女仆长的嘴巴并没有动,可是声音却传入了他的脑中,宛如在耳语一般。这又是什么技能?他前所未闻。 “不要一脸吃惊的样子,世界那么大,你没见识过的东西多着呢,每一件都吃惊的话,可没完没了。”闵莎露出讥讽的笑容。 阿莱贝拉公的脸色阴沉下来想你应该有吧。” “为什么?从刚开始就一直针对我,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阿莱贝拉公的眼神如此问到。 “没错,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对阿莱贝拉家来说,并不是陌生人啊。”闵莎的微笑重新变得轻柔从容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阿莱贝拉公几乎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然而,修利文却打断了他的话头:“那么开始吧。简金丝老师,让我看看你们这段时间取得的成果。” 阿莱贝拉公的注意力被牵扯过去,在他的目光移开时,闵莎宛如松了一口气般,肩膀微微垂了下来。 “好险呢,其实说到这个份上。就算相认也没什么吧。”玛利亚插口道。 “到时候让他称呼我为什么呢?人家这个身体可是花季少女。对年龄和身份很敏感地啊。”闵莎用十分认真地口吻反驳道:“而且。从我被父亲卖入美杜沙家开始。我就已经再不是阿莱贝拉家地人了。那个姓氏。也不过是一种追忆地刻度而已。” “……我明白了。闵莎阿莱贝拉大人。”玛利亚露出理解地笑容回应道。 简金丝在众人地瞩目中从集装箱中取出一本鉴定之书地样品。而麦斯则进入另一个集装箱中取出一把连柄一起只有两尺长。而剑身却有两个巴掌宽地阔剑。外表如此独特地短剑并非常见之物。虽然光泽暗淡。但是凭此就选定为优先鉴定地重要物件。也并非出奇地事情。 对武器有经验地人。单凭武器地材质、形状、重量和纹路。就能大致确定这件武器是否是随便制造出来地水货。亦或是形状加以改变地大路货。 实际上。根据个人武艺和习惯地不同。特别定制地武器也通常会具备一些奇特地外观。不过。既然时刻意去制造地东西。当然可以列入珍品一类。普通战士地话。是不会浪费多余地钱财在普通装备地装饰上地。 不过在鉴定开始前。修利文将短剑接过。在手中掂量了一番。有些惊叹地说:“果然感觉像是独特地珍品呢。剑柄地握感和剑身地重心跟一般地武器有着决定性却微妙地差别。就算是白纹武器。拿在武艺精湛地战士手中能够发挥出来地破坏力。大概和蓝纹武器中地稀有品也不相上下吧。”说着。他转向阿莱贝拉公。将短剑抛到他地手中。道:“阿莱贝拉公地武艺在城中也是屈指可数。您觉得如何?” 阿莱贝拉公双手捧剑,以寻常人无法感觉到的动作上下晃动了一下,也不见作势,眨眼间就已经是用右手反手握剑,箭步而上,剑身的残影在修利文颈边闪了数下。修利文却好似没有察觉般,脸上仍旧维持着先前悠闲的笑容。 瞬息间,阿莱贝拉公已经回到原位上,短剑挥击产生的风压这才猛地反弹起来。将修利文地长发吹得肆意飞扬。 “你……你这个无礼之徒!”集装箱周边的护卫们回过神来喝骂道。 “是把好剑。不过却不是什么正经的货色,使用这种剑的人。即便在刺客当中也是不受欢迎,喜欢独来独往的家伙吧?”阿莱贝拉公对于自己所做出的失礼动作毫无动摇的神色,直接走上前抵还给麦斯。 麦斯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她的身后传来拔剑的声音,不过却见少年抬起手杖。 “没关系。”少年说着,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赞叹道:“嗯嗯,阿莱贝拉公地挥剑还是一如既往的畅快轻巧呢。” “一如既往?”阿莱贝拉公轻笑一声:“若真是那样,那才让人感到苦恼呢。” “……说地也是。”修利文的目光追上他的身影,说到:“看来您也已经迫不及待了,那么,这次可否请您成为我美杜沙家出任战时评议会的代表?” 阿莱贝拉公的身形顿了顿。“战时评议会?您是指……?”他露出讶异的目光看向蛇发者,然而对方的表情却被长长的刘海遮掩,只露出令人不安的笑容。 “没错,第一阶段的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虽然在那之前应该还会出现一些波折……不过当然不可能导致战况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几天后,王国中各式各样的天才和屈指可数的人物就要群聚本城,对于本城来说,是何等的盛宴。我美杜沙家……以及从很早以前就结为盟友的大家,能够成为这次盛宴的主持者,当然感到无比的荣耀。但是,正因为是这样地盛况,所以。如果我家从一开始就贸然站在台前的话,反而会成为这个群体的不安因素,为了应付这样的状况,才需要您作为大家的喉舌,站出来发出我们的呼声。” “这个……可是……”阿莱贝拉公为这提案感到突兀,虽然之前他地行为的确是为了证明什么。但是得到这样的收获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这一瞬间,他的脑中飞速转动,诚然,以自己一介中等贵族代表一个势力联盟站在台前,无意肩负着巨大的风险,被当做傀儡使用完后又被扔掉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第209章 不过这同样也是一个机会,对于阿莱贝拉家的声望和实力的展现和积蓄算是一个台阶式地机遇。 其实,据他感觉到的,在半个月前。这个以美杜沙家为中心的联盟已经松散到几乎随时会崩溃地样子,然而这种小动作和外敌的入侵,似乎将美杜沙家从沉睡中吵醒了。所展现出来的潜力让人不由得刮目相看,于是联盟再一次建立起来。因为尚无法测知当前美杜沙家真正的潜力,所以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机得到美杜沙家的力挺而成为联盟代表的话,的确时千载难逢的运气。 不过,问题还是,阿莱贝拉家虽然也颇有声望,但是拥有同等声望和家世,甚至更高一筹的贵族在这个联盟中也并不是没有。美杜沙家究竟是因为怎样地理由而抛出这个诱饵的?这难道是这个少年的一时心血来潮吗?阿莱贝拉公深深和蛇发者对视着。或许在以前,他会兴奋而庆幸地如此觉得而应承下来,但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这么想了。 “不要这样一脸戒备的样子嘛,阿莱贝拉公。”修利文看似纯真地笑起来:“虽然说这个任务非您莫属有点言过其实,不过,对于美杜沙家来说,让现在的您担任代表正是最符合我们两家的利益的做法。” “两家的利益吗?”阿莱贝拉公咀嚼着这个说法,他猛然醒悟过来,看向女仆长闵莎。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阿莱贝拉家和美杜沙家的关系并非是联盟中最要好和最稳定地。但是,能让美杜沙家感觉到符合自己的利益,是不是因为两家的关系比自己从表面去看时所感受到的关系更加紧密呢? 可是,熟读家史的他,从来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提示。 究竟是怎么回事?阿莱贝拉公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情况不容许他再思考下去,否则就会被人视为优柔寡断,再好的机会也会擦身而过。 “我明白了,如果这是您希望的话。”他慎重地对蛇发者说到。 “很好。那么我就期待您的作为了。您会发现,一切努力都不会被辜负地。”修利文说到。 “那么……是不是可以开始了?”简金丝这时插口道。 明明只不过是来鉴定武器。顺便检验一下研究成果,为什么会徒生那么多事端呢?女仆和学者们不约而同地想到。 总之,对一行人而言,本来应该作为最终目地的鉴定之书,在如此多地事情被以一种突兀的方式确定下来后,反而成为了陪衬品,就像是本应成为正餐的食物,却在突然出现更加豪华的菜色时被反衬为甜品了。 身为鉴定之书的研究者,简金丝没来由感到一阵隐约的恼怒。 “啊,十分抱歉,不小心就岔开话题了。”修利文连忙说到:“您可以开始了,我可是很期待的哦。” “如果真的期待,就应该将那些政治上的事情延后,真正的学术是不能掺入杂质的。”简金丝以教训的口吻说到:“您就是被政治分去了太多的心思,所以才无法更进一步,对于一名真正有志于炼金术的人,是无法忍受这种行为的。正因为您的不纯粹,所以撒哈拉老师才会弃之而去吧?” 修利文被这锋利的言辞刺穿,完全无法反驳,整个人似乎灰化为一尊哑口无言的石像。玛利亚和闵莎齐声叹了一口气。 修利文想到,正如简金丝所说,如果仅仅是爱好者的程度的话,无论有没有老师指导。是否分心,都是没有关系的。要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地话,理由当然有很多,不过,这也代表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将炼金术放在第一位的觉悟,既然如此。资质平庸的自己当然也无法得到更大的进步。 现实就是,他本来就只能作为一个炼金术爱好者来研究炼金术,正因为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撒哈拉老师才会只教会他最基本的东西就离开了。对蛇发者而言,在退下位置之前,再怎么希望和羡慕,也是不存在成为丝毫成为一名真正的学者地可能性的。 对于这样的自己,简金丝和麦斯之所以会答应成为老师,花费自己宝贵的研究时间来教导他更艰深的知识。当然不会是因为她们之前所说的,为拥有自己这样的弟子感到字自豪的缘故。因为就算教给了他更艰深的理论,但是没有时间去实践地话。也只会沦落为一纸空谈。她们消耗了时间和精力,却很难在自己身上看到成果,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 修利文轻轻咬了咬嘴唇,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资质如何,也经过各种努力后却无法得到收获地精力,但是,如果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付出无法得到收获,却不得不去做的话,又该是何等痛苦的事情啊。 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是学者。而不是政客,被迫为了学术而进行政治性的妥协当然不会得到任何愉悦。而向往学者的自己,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到这一点,对于她们又是何等的残酷。 所以,无论简金丝的语言如何尖锐,自己都不能退避,也不能用狡辩来反击。这种因为不纯粹而产生地痛苦,就是对自己的惩罚。修利文秉持着这样的想法抬起头来,毫不躲闪地望向简金丝。 简金丝看着仿佛快要哭出来一般的修利文。心中悄然生出一股温暖。这个灵魂是多么善良和纯真啊,可是却要成为蛇发者,肩负整个家族的重担,面对尘世间最险恶的人心,对于这样一个灵魂来说,本身一种残酷的做法。 她摸了摸少年的头,语气缓和下来:“身为男孩子,就一定要更加坚强才行,其实。大家都是爱着你您的。撒哈拉大人虽然不在您地身边,但也未曾彻底离你而去。不是吗?我们也一样,虽然您不可能成为最有成就的学生,但却可以成为我们最为引以为豪的学生,我和麦斯都是这么坚信着成为您的老师的。” 麦斯走上来,将短剑教给简金丝,然后挽起修利文的右手,将他轻轻拉后退了几步。简金丝和她相互点点,便一手执着短剑,一手拿着鉴定之书,逐步调动起体内的法力。 宛如演奏一首独特的曲子一般,法力的波动分别环绕在短剑和鉴定之书上,由缓至急地跃动着。修利文睁大了眼睛,注入鉴定之书中地法力被魔纹反馈增幅,激发出来地波动逐渐变得连肉眼都可以看清。 暗蓝色的波动一圈圈从鉴定之书中扩散出来,在简金丝将短剑和鉴定之书合在一起地刹那,绽放出柔和的光芒。若不使用魔眼,修利文已经看不清楚那光中的双手和物件,只能依稀看到双螺旋的咒文状灵光绕着光团表面盘旋而起。 大概三次呼吸的时间,光团破碎开来。简金丝平举起短剑,只见那支短剑竟然周身遍布着暗金色的魔纹,沉重而惨烈的气势因为法力注入其中,骤然形成一股风压,将剑尖所指的诸人衣裳吹得沙沙作响。 “……似乎中大奖了。”修利文有些呆滞地说到。 “的确……第一次鉴定,就是完美的暗金物品呢。”在身后撑着他的肩膀的麦斯也喃喃说道:“不过,这种气势……简金丝,这究竟是什么武器?” “我也不太清楚。”简金丝皱起眉头回答道:“虽然鉴定的时候应该可以得知武器的处身来历之类的大致资料,可是用这样的鉴定之书完美鉴定暗金装备还是第一次,所以属性虽然出来了,但是武器的资料却没有得到。” “什么?连武器的资料和历史都能鉴定出来吗?”阿莱贝拉公吃惊地说道:“这本鉴定之书究竟凝聚了多少经验和学识啊?” “……”玛利亚忽然瞪大了眼睛,喃喃说道:“这,这把武器……是玛格丽特的贞节。” “玛格丽特的贞节?”修利文有些吃惊地看向贴身女仆:“那是这把短剑的名字吗?” “嗯,我也不清楚。”玛利亚模糊其词地说道。 “不清楚?”修利文皱起眉头:“说清楚些啊,玛利亚。” “那个名字是忽然间出现在我脑海中地。不过……我不知道究竟是在哪儿得知它的了。”玛利亚冥思苦想:“很奇怪的熟悉感。” “就像是明明应该认识的人,结果却发现对方是陌生人……的感觉吧?”阿莱贝拉公忽然插口道,他的目光落在了女仆长闵莎身上。 “没错,就是这样地感觉,令人心神不宁。”玛利亚说。 “这样的话,不如就买下来吧。”闵莎说道。 这个提议很是突兀。除了她之外,在场人中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想法。 “玛利亚,你很想留下它吧?”闵莎看着玛利亚问到。 玛利亚楞楞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不过,这样一把好武器,留在我身边也没什么用啊,再怎么说,我也不是战士呢,应该留给更需要它的战士比较好吧?” 闵莎摇了摇食指,微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出了它的名字吗?虽然你不能确定。但我觉得一定没有错。玛格丽特的贞节,这个名字代表这把短剑本来就是给女孩使用的。而且,并不是一把专门用来杀戮的武器。” “是这样吗?守卫少女的贞节?”简金丝困惑地盯着手中地短剑。因为对之前它所展现的威力吃了一惊,因此停止了注入法力的行为:“可是……它地气息并不像是那样的呢。“我也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偏差,不过既然玛利亚能够感受到熟悉感,那么留在她身边是查明来历的最好方法。”闵莎望向修利文问到:“主人,您怎么看?” “这个嘛……”修利文沉吟了一下,看向阿莱贝拉公:“我有意购买这件武器,不知道您……以及获得这个战利品的战士,是否愿意出售?” 第210章 阿莱贝拉公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朝简金丝说道:“我能看看吗?” “当然。”简金丝走上来。将短剑递交到他的手中。 阿莱贝拉公挥舞了几下,然后试探着朝短剑注入法力,可是出乎意料的,短剑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好似周身的暗金魔纹只是装饰品一般。 “请让我看看。”闵莎在他身旁道,阿莱贝拉公看了他一眼,毫不作声地递交过去。 这次由闵莎注入法力,短剑瞬间起了反应,之前那种沉重和杀戮的气息再次凶猛地涌了出来。 “果然如此……”阿莱贝拉公和闵莎齐声说道。 闵莎将短剑交到玛利亚手中。其意味不言而喻。玛利亚有些犹豫地环顾了众人一眼,却只看到一脸的期待之情。 “试试吧,玛利亚。”修利文宽慰般微笑起来。 “可是……我并没有法力。”玛利亚说着,心中既激动,又有些怯怯不安。 “如果它真应该为你所有,那么就算没有法力,也应该能够展现威力才对。”闵莎露出如同洞悉一切地笑容:“虽然听起来很像是童话故事,不过这个世界那么大,谁又能肯定这把短剑不是一件奇迹之物呢?” “真是的。闵莎大人。您还真是会强人所难啊。”玛利亚将短剑平举在胸前,问到:“那么。我该怎么做呢?你看,它毫无动静呢。” “没有法力的话,就把你的灵魂注入进去吧。”女仆长宛如恶魔诱惑般说道。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十八章化 “将灵魂……注进去?”玛利亚捏着下巴沉吟着,虽然闵莎这么说,可是究竟该怎么做,她也并不是很明白。 “那位女仆……叫做玛利亚吧?即便是住在内城的我们,也对其过去的名声有所耳闻,毕竟无论就个人魅力还是曾经的丈夫,都并非寻常。”阿莱贝拉公在修利文身边轻声耳语道:“城主大人,您对她的来历了解多少?普通平民……不,甚至是普通的贵族,要培养出她这种渗进骨子中的古典和高雅的气质,是几乎不可能的吧?不过,虽然感到抱歉,但是我的确派出人手打听她的过去,但是……并没有什么值得一顾的消息,就好像是被人刻意抹掉了痕迹一般。” “您可真是诚实啊,阿莱贝拉公大人,这种私人化的行为虽然没法予以追究,不过听起来让人不太舒服呢。”修利文用眼角打量着这个男人。 “造成您的不快真让我过意不去,不过我的确对这位女士真正的身份很好奇哦……那位闵莎大人也一样。” “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这种十几岁的孩子来说,不过,这种寻根究底的行为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份才好,否则身上就会冒出一股令人忧心的狐疑味,下人会突增压力吧?”修利文说到这里,话风一转道:“玛利亚现在是我的贴身女仆,有着怎样的过去不必理会,您只要认清现在的事实就够了。” “……这样嘛?在下明白了。”虽然阿莱贝拉公如此回答,但是心中所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过现在没必要为此顶撞一名身居要职地大贵族。 在这个时候,对于那柄短剑的处置,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修利文没有去理会这个心揣他心的男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他的内心中。同样对玛利亚近期所展现出来地特殊感到有些困惑。在夺取她之前,他也曾做过和阿莱贝拉公类似的调查。得到了类似地结论。在相处这么久了之后,他本以为那些疑问会随着习惯逐渐流逝,但是没料到随着黑暗兽潮的爆发,玛利亚的行迹愈加显得可疑起来。 并不是什么严重到威胁自身和家族安全的事情,也并非不可忽视的敌意,只是当环绕着这名贴身女仆的白雾般的神秘逐渐卷动起来时,无法让修利文一直保持不在意的沉默。 可是,看上去,玛利亚似乎也不太了解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种困惑和讶异地表情并非伪装的。为了不让她太过担心,所以修利文一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那么,闵莎又是怎么一回事?仅仅根据玛利亚连自己都不明白的举动,就理所当然的做出这种出人意料的举动。如此判断武器和使用者是否有缘的情况并非少数,不过在这个时候使用出来,不免让修利文感到怪异。 真要将这柄短剑送给玛利亚的话,无论如何也用不上这般扯谈的借口吧? 不过,照现在地架势来看。闵莎应该是认真的…… 什么叫做把灵魂注入进去?修利文感到一阵烦恼,他还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使用武器的方法。没有法力的话,就无法驱动法力武器,这是常识啊。 不,闵莎在自己成为蛇发者之前,就已经是美杜沙的女仆长了,和母亲的距离如此靠近的话。知道一些非同寻常地东西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难道她已经知道玛利亚的秘密了? “放松精神,想像自己的**和剑身融合在一起,身体就是剑,剑就是身体,灵魂在体内,也就是在剑中。这把剑,就是灵魂的躯壳。”闵莎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在玛利亚耳边缭绕。 玛利亚楞了楞。随机闭上眼睛,依言而做。 “想像。灵魂在膨胀,从黑暗中的一点,扩展到充满了剑身,它地光芒,是剑之壳无法遮挡地。” 想像…… 玛利亚紧锁着眉头,双手抓住了剑柄。一瞬间,环绕着她的空气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阿莱贝拉公地身躯一震,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流的极其细微的变化,而且,这种在强劲海风掩盖下的变化还在增强。 大概三次呼吸的时间,修利文的魔眼猛然跃动起来,强行撑开了眼皮。 玛利亚身周的空间好似马赛克一般发生着错落和参差。 少年的瞳孔一阵紧缩,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啊,已经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暗金武器。而且,他也从来就没听说过,也没想像过,真有不用法力就能驱动的暗金武器。 那股逐渐膨胀的威势,的确不是法力激发所造成的,而是暗金短剑自身所具备的气势。 修利文偷看了一眼闵莎,只见那位女仆长已然失却了平时温柔平蔼的形态,那非同寻常的激动神色让精致的五官变得狰狞起来。 果然如此,她一开始就知道了些什么。 这次的际遇,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吗? 修利文的脑子飞速转动,随即,被玛利亚身上气势的忽然停顿猛地拉回神来。 “来了。”阿莱贝拉公低声叫到。 眨眼间,短剑迸发出比之前由女性注入法力时还要强烈三四倍的风压,玛利亚的脚下腾起肉眼可视的旋风,将她的女仆裙吹得鼓胀起来。她用双手力抓住剑柄,但看上去并不是吃力,而是紧张的缘故。 呼吸间,一道几乎和日前大师于炼狱城中激发的异像类似的龙卷发出巨吼,扑向蔚蓝高爽地天际。环绕着玛利亚身周的旋风猛然朝四下扩大开来。诸人不得不倒退了几步,这才站稳脚跟。 身处在白色螺旋气浪中的玛利亚几乎看不清身形了,大概因为旋风太强的缘故,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修利文地魔眼在暗处绽放着血金色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啊?”阿莱贝拉公震惊地喃喃自语。 如此大地阵势,远处的工作人员和守军当然不会没注意到。诸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目瞪口呆地望向修利文一行人。 不一会,有一位骑兵队的队长过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援助之类。 “应该没关系……”修利文迟疑地说着。 “没关系,这么大的阵仗只是因为还不习惯而已,马上就会结束了。”闵莎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说到。 修利文望向她,女仆长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继续朝玛利亚处了望。修利文叹气般露出笑容,对骑士队长道:“既然她这么说了,就是这样吧,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将人手全都调开。” 女性的骑士队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了一下,露出了然地笑容:“我明白了。既然是闵莎大人这么说的话。” 她说罢退下。 修利文心里微微有些耿介,因为她的口气就像是拿他不当一回事般。正有些愣神,忽然一个身影靠上来,牵住他的手。少年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闵莎温蔼的微笑,一刹那,|奇+_+书*_*网|他只觉得心中刚出现的细微创伤就被治愈了一番。 “全权交给你处理,应该没问题吧?闵莎。” “是的。主人。” 两人地话音刚落,剧烈的气旋宛如被人从内部打碎一般,自下而上崩溃开来。玛利亚挥剑的身姿展露在诸人的眼中,她似乎这才意识过来,不好意思地朝诸人笑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俏丽的红霞。 她那成熟柔顺的气质和刚硬煞气的武器结合在一起,展现出让人无法挪开目光地独特魅力。如同娇然盛开的水仙,钢琴奏出的d调夜曲。 “真令人想像,她竟然已经是有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不愧是曾经的炼狱之花啊。”阿莱贝拉公不由得赞叹道。 “年轻的母亲是绽放到极致的花朵,才是天底下最迷人地呢。”闵莎挽起鬓发,眼神中带着一丝惆怅:“真令人羡慕呢……” “什么?”修利文愕然抬头看向她。“没什么,只是一时感慨而已。”闵莎微笑着岔开话题。朝提剑步步走上来地玛利亚走过去。 壮阔的深蓝色大海和澄净地云色天幕横亘在两人身后。海浪声和风声如同旋律般响彻耳边,一时间。 第211章 修利文觉得那两位女仆的身影,就是足以铭记在历史上的绘卷一般。 “虽然有很多麻烦,不过能够看到这一幕,作为一个男人的浪漫,也可谓满足了。”阿莱贝拉公在一旁说到。 “啊,就是这样吧。”修利文低头轻轻一笑。 “感觉如何?”闵莎微笑着对玛利亚说到。 “这究竟是……?”玛利亚平举着短剑看了一眼,现在,她能够感受到这柄剑和自己之间存在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比以往来得更加强烈了。正如闵莎所暗示的那样,即便是没有法力的自己,也能发挥出它的力量。 不,应该说,她隐约觉得,除了没有法力的自己,没有人能够发挥出它最强的威力。 而且,如果持有者不是女性,就无法驱策它。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都是一把相当任性的短剑呢。 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才造成了这样的一把短剑呢?而这把剑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玛利亚感到自己在那辽阔的空间激发后一直存储在体内的力量,在短剑的共鸣下,发生了质的变化,之前那股力量的波动,同样将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她下意识觉得。那种程度的力量,似乎足以和大师级地战士平足而论了。 “要解释起来非得长篇大论不可,但现在可不是时候。”闵莎将双手交握在身前,一边微笑着,一边轻描淡写地将这个问题带了过去:“不过。和我所想的一样,玛利亚传承的。是遗族的血脉呢……没想到竟然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的,夫人也非常高兴呢,毕竟,这条血脉和美杜沙家地前身,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过更详细地事情,还是由夫人亲自跟你解释吧。” “……好像从您这儿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呢,闵莎大人。”玛利亚侧头微笑道。 “别这么说,你本身的存在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如同针锋相对般,两人发出类似的呵呵笑声。 就在这时。先前上前询问自家主人是否需要帮助的那名骑士队长忽然匆匆朝一行人跑来,在她的身后,一名传令兵正行礼告退。 “怎么回事?”修利文敏锐感觉到了由女骑士队长带来的异样气息。 不良的预感在他地心中浮起。 “城中发生了紧急事态,指挥所请您尽快赶去。”女骑士队长一脸严肃地说到。 开始了吗?修利文脸色一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阿莱贝拉公在一旁插口问道。 女骑士队长看了看修利文,少年点点头,于是她对男人说:“像是发生了奇怪的疫病之类,不过具体的情况,必须要回到指挥所才能了解。” “这样啊……”阿莱贝拉公的目光落在修利文身上。“那么鉴定一事就暂且打住吧,城主大人。” “没关系,反正那边也只是让我回去而已,而且,也不是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你和两位老师留在这儿完成剩下来的事情,这并不会花太多的时间。”修利文断然道,随即朝两位女学者告辞道:“虽然想要为两位准备盛大的礼宴。但从现在地情况看来,不能马上举办,请老师见谅。” 两位女学者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朝少年点点头。 于是修利文踏着利索的步伐转过身子,朝传送舱行去,一边高声叫到:“闵莎,玛利亚。别磨蹭。跟上来!” “是!”两位女仆慌忙追上去。 阿莱贝拉公和两位女学者目睹三人的背影消失在传送舱中,沉默了一阵。麦斯对两人道:“那么让我们继续吧。” 经过一阵让人极不舒服的晕眩,修利文三人的脚重新踏上研究室的地面。在出了研究室,快速沿着走廊前行的路上,玛利亚开始询问修利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概是共济会最后地杀手锏爆发了。”修利文说到。 “是……那些药剂?”玛利亚迟疑着问道。 “**不离十,不过,若只是药瘾症状的话,就很容易解决。”修利文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过,如果有什么我们还没解读出来的副作用的话……” “正是如此。”前方传来回答声,三人缓了一下脚步。在走廊的尽头,一身独特女仆服的米露达正抱胸靠在墙壁上,侧头看着她们。 修利文皱了一下眉头:“是大规模地发病吗?这么说来,潜伏在城外地那支部队也……” “如您所想,尊敬的城主大人,不过不需要把脸色摆得那么难看啊,只是和预估有了点小差错而已,并非解决不了地问题。”米露达闭上眼睛低笑了一声。 修利文走过少女的身边,少女也加入了随行的队伍中。 “药剂已经运过去了吗?”少年问道。 “是的,副官传来了消息,所有药瘾发作的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在服用药剂后的十分钟内就可以恢复战斗力。”米露达回答道。 “那么,差错究竟出在哪 米露达的表情稍微变得严肃起来。 “药瘾发作的时候,会让法力对死气的抵抗力降低,有不少基础不够巩固的战士,尤其是重伤者法力暴走。而且,若只是死人的话还没什么。但是问题在于,所有药瘾发作时死去地人都会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修利文停下脚步,一脸惊异地反问道。 “没错,死而复生,但也不能算是活人。只是在炼狱之力和死气的支配下依循进食和破坏本能行动的活死人而已。”米露达回答道。 幽暗色的炼狱城中,不断有尸体忽然转醒。抓住同伴的脚踝,令起反应不及而死在炼狱怪物地手中。更倒在地上呻吟者也并非为因为身上的伤势,他们打着打着,忽然就停下来,侥幸未被炼狱怪物反击而死地人,卷缩在地上,手脚抽搐,不断口吐白沫。 “喂!振作一点啊!”状况尚可的战士为了掩护他们,不得不放弃行动力上的优势。硬接炼狱怪物们的攻击,可是这样的声援根本无法从实际上让情况好转过来。 药瘾发作的战士陷入昏迷状态后,法力迅速在死气的侵蚀下激荡起来。 掩护他们的战士们发现这一点后,不由得脸面变色,他们当然知道法力暴走后造成的不分敌我地伤害究竟有多大。于是,战士们拔起脚朝远处狂奔。 “可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惨烈的叫声在城中各处回响起来。 城墙上,基丽用力扫开一只羊头人身的炼狱怪物的爪子。大腿用力踢出,将抓住她脚踝不放的尸体踢飞到炼狱怪物的怀中。趁两者身形不稳,疾步跃上,将巨剑当头斩落。 然而,周围发病的战士越来越多,从她立足之处望去,四方的战线一时间都出现了不稳地迹象。就在这时。一批生力军在骑士团团长修的亲自带领下登上城墙。 “快,将还能呼吸的抬下去!”他大声发号施令。 与此同时,从城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身披铠甲的女仆骑士策马而来,百人队身后紧跟着一辆辆平板车。 “总算来了。”基丽咬紧牙关,狰狞一笑,反手将企图从背后偷袭的怪物斩杀。 不一会。后勤人员将药品从平板车上卸下来。在基丽和修所在的城墙下临时搭建了诊疗所,而诊疗所地防护则由这一队百人的女仆骑士担当主力。在看似朴实的攻势下。所有被城墙防线和天幕漏过的怪物全都不堪一击,极其干净利落。 城墙战线的战士得到替换后,逐渐稳固下来,基丽此时也感到身心俱疲,借助炼狱怪物一击之力,越过墙垛朝城内落去,直挺挺呈大字形砸在了地上。她闭起眼睛,体内的力量宛如滴在干涸土地上的水一般,迅速消失在深处。 同伴地鲜血、怪物地鲜血、自己的鲜血,红色和黑色地脏迹遍布在肌肤和铠甲上,宛如蜘蛛网般,将她越缠越紧。再怎么对战争感到兴奋,连续作战到油尽灯枯的地步,热情也逐渐冷却下来,让人感到比之以往更要深沉的厌倦和抗拒。 似乎连爬起来的力量都消失了一般,嘈杂声音也在远去,基丽真想就这么静静地沉睡到世界的终结。 “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啊,基丽大人。”模糊却熟悉的女声将她从遥远的世界拉了回来。 基丽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扈从……不,现在应该称作碧翠思骑士了。 少女骑士全身伤痕累累,铠甲残破不堪,却拖着长剑,眼中闪烁坚定的光芒,朝她伸出了右手。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还记得吗?基丽,那一刻,你朝我伸出了手。虽然天空是那么阴沉晦暗,让人打心底感到不想再睁开眼睛,可是,那时的你,似乎全身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和光亮。” 真的呢……基丽怔怔看着少女想到,真的就如同太阳一般。真美,原来的我,也曾经有过那么美丽的时候吗? “怎么了?”少女骑士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笑容。这个时候,四周忽然窜起数个身影。碧翠思横剑挡在基丽的身前,朝他们射去警戒的目光。 “混蛋!死得不干不脆,真是没完没了的家伙。”她低声哼到。 包围在她们身边的,是缺肢断臂,有的甚至连脑浆都溢了出来的尸体。曾经熟识的脸面变成狰狞,半腐烂的嘴唇张开,发出兽性的吼声。它们摇摇摆摆,步伐蹒跚地朝两人围困上来。 基丽腾身坐了起来,叹了口气,再一次握紧了剑柄。 “那么,赶紧结束吧,碧翠思。” “了解,基丽大人。” 第212章 “知道怎么攻击吗?砍断它们的手脚和身体都是没用的哦,就算头掉下来,也同样不会死掉……这么说还真是奇怪啊,它们本来就是死人嘛。” “只要把四肢和头颅砍掉,让战士们死不安宁的力量,就会挥散掉。”少女肯定地回答道。 “哼----”基丽站起来,和她背靠背面对着僵尸们:“开始吧!”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二十九章残酷天使 “这可真是热闹呢。”修利文站在高塔的阳台边眺望着混乱的街景道。在他的身后,负责安全的护卫团全体结集,包括疤脸、赛巴斯安娜、四名常青藤、米露达和兰圣宫,一共八人。不一会,有女仆送来药物发放和前线战况的最新报告,玛利亚审阅过一遍,匆匆朝少年跑来。 “很遗憾,主人,虽然药瘾控制住了,可是情况并没有得到根本的好转。”她说到。 “怎么回事?”修利文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皱了一下眉头。 “一些僵尸因为未能尽速消灭,身上长出了霉菌一样的孢子,这些孢子散开后,会导致一般人的僵尸化。这已经不再是药瘾的问题了,这些孢子藏在死气和炼狱之气中,随风散播,一不小心吸入的话,活着时症状不会太明显,但会加速法力的暴走和产生幻觉,死后更会成为散播孢子的僵尸。” “……啧,真是没完没了。”修利文低声啐了一声。 “另外,前线指挥部再次传来让您前去参与作战会议的要求。”玛利亚说到:“他们在考虑是否焚烧死者的尸体。” “什么!?”修利文大吃一惊,旋即阴沉着脸问道:“这样做可以制止当前的状态吗?” “的确是当前最有效的方法。()”玛利亚说:“只要没有钻进体内,孢子很难在高温下存活下来,烧掉死者的尸体的话,就从根本上断绝了传染的源头。可是这样的话……” 没错,既然病原体是从尸体开始散播地话。彻底消灭尸体是根本性的解决方法。可是焚烧尸体是绝对不行的,那是对死者最大的侮辱,生前为守城奉献了生命地勇士,却在死的时候连尸体都没有剩下。这个结论无疑会成为主事人无能的最大证明。若是情非得以的时候,或许可以私下这么做,但最好还是将这个举动列为最坏的打算,况且,这么多尸体一起焚烧的话,因为没有足够的处理条件,很可能最后连是谁地骨灰都无法分辨出来。 修利文抓紧了拳头。脸上的五官变得无比狰狞。 无论情况再怎么糟糕,也绝对不能让指挥部越过自己发下这样的命令,因为自己是城主,指挥部的人事后可以大事化小,大不了重新调动位置。可是根植于炼狱城的大贵族美杜沙。将要承受最大地恶果,信誉和声望都要降至有史以来地最低点。(三百年来,美杜沙家先人为了家族崛起而做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谁去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去做焚烧尸体这样的事情都无所谓,但是,绝对不能让箭头指向美杜沙。哪怕这是就当前事态来说,减少损失的最佳方案。但是对于一个大贵族来说。舆论和声誉是比人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基丽呢?”修利文问道。 “正要拖延会议进程,不过陆续有贵族联合向修大人施压,这时候的用词倒真是冠冕堂皇呢。”玛利亚回答道。 “是吗?”修利文的声音忽然变得平稳起来:“也就是说,三心二意,且偏向恶意,落井下石的家伙们,全都按耐不住,前往指挥所议会了?” 玛利亚心中一跳,隐约察觉了少年的想法。 “您。您是要……” “不正是一网打尽地好时机吗?玛利亚。” 寒风吹不开遮掩少年面容的刘海。在脸部的下方,恶魔般的笑容静静扬起。 “可是。()这么一来,美杜沙家为了声誉,罔顾诸人性命以及贵族荣耀的恶言就会流窜开来,而且,任意屠戮贵族也是王国法律所严令禁止的。”玛利亚有些担忧地说到。 “啊?我有说过,与会者的死亡是美杜沙家造成的吗?”修利文反问道。 “那您的意思是……” “原来如此啊,您可真是学坏了,明明曾经是那么纯真地男孩,什么时候变成如此丑陋地政客了?而且手段还这么粗暴。”米露达忽然插口道,玛利亚转过头看向她,只见到新月般的笑容如云破月出,狂妄肆意地显露在那张俏丽地脸蛋上。 “不过呢,我最喜欢了,现在的修利文,果然才是最棒的,什么纯净啊,原石啊,都滚到一边去吧,只有这样的修利文,才能保护大家呢。”少女如此说到。 “那么……其他人意下如何?”修利文回过头看向大家。 “嗯……无所谓哦,无论您是怎样的人都没关系,我们常青藤留在您的身边,只要是您的命令,就一定会服从。”常青藤四人道。 “为了美杜沙家,这才是一名家长该有的觉悟,我很欣赏。()”疤脸眯起眼镜,展露出危险的笑容:“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啊,玛利亚。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最痛苦的人是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不是吗?自己的主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孩子,你自己最清楚了。” “是啊……但是这么痛苦,也要让自己成为背负污名的人,又是何等悲哀的温柔。”玛利亚凝视着少年,以无比坚决的语气说到:“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听到您发下那样的指令。” “玛利亚……”修利文看着她,忽然低头轻轻一笑:“够了,因为你们是这样的家伙,所以我才这么喜欢大家和这个塔呢……没关系,不必担心,我能够承受得住。” “如果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可以代替您发号施令哦。”闵莎忽然开口道:“就算是夫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一定会……” “不,由我来做就好,这是当家人的责任。”修利文打断了她的话。慎重地看向玛利亚,问道:“之前缴获的……炼狱怪物,在解除封印后,实力可以恢复到原有的水平吗?” 玛利亚欲言又止。()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时雍容典雅地笑容,说到:“我明白了,如果您意已决……为疤脸大人设置的炼狱祭坛尚未擦掉,我们可以在它们体内注入足够力量,毕竟。包围着这座塔的炼狱之力已经多得不能再多了,这样一来,可以让那些炼狱怪物在半个小时后因为力量暴走而崩溃,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半点痕迹,但是在这种过载的状态下。它们可以发挥出平时三到五倍地实力。即便对手是大师的战士,相信也足以应付。” “为了完全消去我家的嫌疑,那种被炼狱怪物当成自己人的方法以现有的库存,还可以维持一个百人的小队,我们可以从天幕间层将炼狱怪物投放下来。”米露达说到。 “那么,去做吧,最晚十分钟以内,我要看到投放的效果。”修利文果断地下令道:“务必完全地彻底地消灭指挥所,为了达到最完美地效果。要把战火扩大到内城……将三分之一的炼狱城给我毁掉吧,所有可疑者不必清查,平民也好,贵族也好,全都视为谋逆处决……全城留下可以支持两天的战力就足够了。” “了解,主人。”米露达、闵莎和兰圣宫行礼告退。 “另外……”修利文在她们走出阳台前忽然又追加了一句:“将基丽和碧翠思接回来,这次的行动,可以让基丽知道,但严禁她以各种形式的参与。” “……那么。修大人呢?” “……那就看他是否被幸运之神眷顾了。” “我明白了。” “哼……这一次行动之后。炼狱城和未来地大势,都将彻底掌握在我美杜沙地手中了呢。”修利文轻声自言自语道。 “主人……”玛利亚轻轻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上。看似安慰般轻轻抚摸着:“不能成为正义……很不甘心吧?您是如此向往真正胸襟磊落的英雄啊。” “可恶,可恶,可恶……”少年低着头,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下来。 前线指挥所临时会议中一片沉寂,压抑的氛围让人透不过气来,与会者开始有人松开领结。“不能再考虑下去了,修大人,您也看到了,事已至此,必须尽快下令焚烧令。城主大人也真是的,在这种时候竟然一点用场都派不上。”一名胖子贵族忽然拍着桌面叫起来。 “请慎言,卡地亚大人,我们不能越过城主大人私自颁发这样的命令。”站在修身后的基丽大人用怒火中烧的目光瞪视着他。事情全部是从这个男人开始的,从他开始递交第一份请愿书开始,就不断有类似地文书递交上来,其速度之快,任谁都能明白这是一早就谋划好的行动。 焚烧令究竟会带来怎样的恶果,基丽当然明白,而且就她本身的感性来说,为了战况和大义大规模焚烧自己战友的尸体,也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这也是她尽力拖延议会的原因。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贵族站到了焚烧行动地一边,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修利文出现,也无法改变事态,即便议会不通过,他们也会私下采取行动。毕竟,他们拥有正当地理由,修利文也无法改变焚烧是将损失最小化的唯一方法这个事实。 走到这一步,竟然会在这样地小事上失败吗?太遗憾了,亲爱的……基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有人高呼起来:“那,那究竟是什么!?所有抬头看向天际的人,都察觉到无数的黑点如同蒲公英般,从天幕中朝城内四方飘落。 第213章 王国历法,暗黑纪年,137年春末,正史上没有留下记载的美杜沙家特别行动“残酷天使”正式执行。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十章炼狱的风景 基丽和修互视一眼,立刻大步朝门外行去。会议室为了安全,设置在寓所中间的地下室,基丽走上旋梯,穿过大厅,刚走出庭院,碧翠思立刻急匆匆地迎了上来。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沉重的物体就砸落在四周的土地上,护卫们纷纷露出紧张惊诧的表情提起武器将它们包围起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有人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 落在地面上缺胳膊断腿,一时爬不起来的生物丑陋无比,皮肤表面充满了黏液,头部如同墨鱼一般,三角的脑袋下长满了触须,肚子如同孕妇一般突了起来。 比之以往更加强烈的炼狱之力和死气如同旋风一般围绕众人呼啸起来。 谁都知道它们是炼狱怪物,可是因为天幕的关系,不会有太过强大的炼狱怪物闯进来,战士们已经对它们的种类无比熟悉。可是,现在出现在这儿,发出抽风声一般呼号的炼狱怪物,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类型。 不,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在看到它们的一瞬间,基丽和碧翠思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这些是……”碧翠思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基丽,基丽沉重地点点头。 这些反刍者是她们曾经在突击共济会秘密基地时缴获的战利品,当时它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一直令她们心有余悸。这并非普通的炼狱怪物,防强滤弱的防御天幕怎么会漏过它们?而且这个数量,也未免太多了一点吧? 基丽和碧翠思沉着脸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她们知道这个临时指挥所将迎来至今为之最艰苦的战役。 不断有沉重的落地声包围了他们,究竟来了多少只?没人数得清,但肯定在两位数。一些战士们惶恐地左右顾视,一些战士们继续抬头眺望着天幕,宛如春季随风散播的种子一般,更多炼狱怪物朝不同的方向散开。 “有趣,来吧!趁它们受伤的时候干掉它们!”一名战士高喊起来。身体变化成一只将近三公尺高的巨熊,挥手招出十几只盘旋在头顶地红眼乌鸦,朝其中一只炼狱怪物冲去。 “别冲动。蛮力干不掉它地。如果一次不能解决地话---”碧翠思地话还没说完。巨熊、乌鸦和反刍者已经撞在了一起。熊声咆哮。力量波动在空气中凝聚成冲击波四下扩散开来。 飞扬地碎石和尘土掩盖了交战双方地身形。里面地影子纠缠在一起。不一会就停滞下来。 “赢。赢了吗?”一位女战士发出这样地疑问。回答她地是一声凄惨地哀嚎。 巨熊地身形一阵扭曲。周围地战士见势不妙立刻冲上前。其干劲完全不是基丽和碧翠思两人能制止下来地。这里地战士有地是军人。有地是雇佣兵。有地是与会者带来地护卫。并不在同一个指挥系统。 被冲锋带起地劲风割裂地烟幕中。展露在诸人眼前地是惨绝人寰地景状。一半身体正变回人形地巨熊将双手插进了面前奇特炼狱怪物地胸膛。可是自己地肌肤却变成了死灰色。炼狱怪物地触须嘴部一口吞下了他地头部。用力撕扯和咀嚼着。这种残忍地进食景象令人胆寒。更激起了战士们地怒意。 六道利刃地弧光在反刍者身上交错而过。紧接着巨大地锤子从上方落下来。将怪物砸进了地下。 “干掉了!”其中一名攻击者以肯定的语气道。 “……似乎有点……”另一名则有些犹豫,从手中传来的切割感不太切实。让他心生戒意。 “不行!攻击力还不够!”基丽的巨剑腾起熊熊燃烧的血色火焰,就要奔驰向前。忽然间,她的脚步一顿,巨剑朝身后挥去。碧翠思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灼热地剑刃擦过自己的脸颊,热气扑面,让她脚下踉跄,一下子朝侧边摔去。 怎么?碧翠思在地上打了滚,看向自己的后方。 一种多足的人形怪物被灼热的长剑贯穿。它的左右各有三只蜘蛛状节肢,尖端凝聚着白色的光团。碧翠思完全不知道它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无论是行动还是攻击,都没有半份预兆。 “散开!碧翠思!”基丽叫起来的时候,碧翠思已经朝一旁滚去。 白色地光束从人形怪物地指尖射出,在她原先立足之处留下三个结了冰霜的洞眼。随着身形在灼热地火焰中崩溃,宛如崩溃般的白光不住从它的身体里喷射出来,立刻有人发出惊呼,似乎被这乱序的攻击波及了。 与此同时。惨叫声响起。在基丽和碧翠思的身后,使用巨锤给反刍者最后一击的战士被反刍者用双臂禁锢起来。黑色的毒液块覆盖在他的身上,剧毒的浓雾一下播散开来。不过,暂时已经没有人可以为他伸出援手了。 怪异的多足人形凭空在四周的半空中浮现,更多的反刍者如同荒野的饿兽,发出风一般的呻吟齐齐逼进。 基丽拉起碧翠思,一边警戒着一边退向厅门,在被包围的情况下,依仗地利进行防御战,不让自己腹背受敌才是正理。刚在门外站定脚步,两人就被一股无声无息出现的力道扯到了房檐上。两人正待反击,可是随即有更加强大的手掌禁锢了她们的双手。 基丽心中一惊,在这个城堡里能够如此轻易制止自己的人可没几个。对方掩住她的嘴巴,散发着无比的幽暗晦涩的杀气。 “收声,我可不想对您无礼,基丽大人。”虽然用了尊称,可是口吻完全没有一点儿尊敬的意思,当然,也不是高高在上,这种平淡的声音,就好似万年的寒冰一般令人冷彻心骨。基丽一听就明白了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美杜沙?” 对方没有回答,却抱着两人在黑压压的天幕中飞跃起来。优雅的女仆服下,是比夜色更深沉的影子。依稀的光映照着来者的脸部轮廓,五官如同藏在黑纱中一般模糊不清,只有一对眸子散发出无机而冷酷的光芒。 在她们地下方,敌人开始以缓慢的推进速度向战士们发动进攻,身形飘忽,攻击归依的多足人形。和使用毒气,只要不被一击杀死就没完没了的反刍者形成了完美的组合,让战线一步步地向后收缩。 放眼望去,战斗的灵光、喷涌地波动和顺势而起的冲天火焰宛如熔岩一般,在城内各处蔓延着。兵刃的对撞,死伤者的哀嚎,冲击波的嘶叫,将整个炼狱城化作真正的炼狱。人形的黑影不断在这无比艳丽的红色光芒中化成灰炭而消亡,无论是内城还是外城。每一处都开始了仿佛永无宁日的厮杀。城堡被攻破了?基丽和碧翠思地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当她们看到仍旧屹立在城心的最高之塔时,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一瞬间。她们依稀得到了震撼着内心地残酷答案。 “为什么?”碧翠思喃喃自语,身体渐渐软了下来,长剑再也把持不住,朝下方掉落。 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女仆不言不语,浑身散发着对世态的冷漠,揽着两人,在不断从四方汇聚过来的女仆们的环绕下,朝巍峨高耸的女妖塔飞去。 在战斗的气息骤然爆裂开来的一瞬间,端坐在会议长桌前。宛如祈祷一般抱成拳头的炼狱最高军事指挥者,炼狱骑士团团长修,心中生出一种预感。 刚才到外边查看情况地基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下会议室了,能否再次见到她,还得看自己这次的运气。 会议室中纷纷扰扰,一众贵族不安地猜测着,愤怒和恐惧逐渐凝聚成混乱的声响。 修盯着他们不发一眼,同时感到这些骚动的家伙们真是有够可笑的,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一场闹剧中最可悲可笑的小丑。 “修大人!做点什么吧!”有护卫上前轻声问道。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会议室中的人似乎都听到了,瞬间安静下来。 比之前更加压抑不安的气压迅速下沉。 “是啊,是啊,修大人!请您务必采取果断有效地措施,炼狱的那些怪物攻打进来了,不是吗?您可是最高的军事指挥啊,当务之急是让我们一起安全撤离。”贵族们叫起来。 “哼,卑微的家伙。”修大人坐姿没有半分变化。只是轻蔑地哼笑了一声。 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发什么脾气了,无论说什么。房间外愈加浓重的腥风都传达给他最彻底的不安感,到这个时候,他凭借多年征战的经验和嗅觉,已经完全明白己方此时所处的位置。 “您……您在说什么?您在侮辱我们吗?侮辱一群一心为国为民的高尚贵族?”有人尖叫起来。 修却不理会他,仅仅看向侍立在自己身后,脸上带着困惑地卫兵,用遗憾地语气道:“战争结束了。” 卫兵闻言,立刻张开了嘴巴,彻底失态,他根本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还不明白吗?美杜沙行动了。”修地声音再一次响起时,室内的骚动迅即停了下来。 美杜沙……行动了!转眼间,之前还面红耳赤的贵族们的脸色变得煞白。 “而且,是最坏的情况。你们进言时,难道都没有考虑过吗?”修站起身,率领护卫们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朝身后诸贵族扔下残酷的宣言:“我不觉得你们可以活着离开这里,永别了,诸君。”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十一章局中 麦尔斯牵着碧娅娜的手穿街越巷,在两人身后的废墟和火海中不断钻出摇摆的身影。 第214章 风中的孢子开始令人类的尸体活死人化,僵尸们的行动不灵活,但是力量很大,身体也相当坚韧,若非斩成肉酱或烧为灰烬,就不会彻底死亡,这让它们的基数迅速增加,不过这都已经是二十分钟前的事情了。 自从反刍者和多足人形从天而降,僵尸的产生和消亡的速度开始持平,然后渐渐的倾向消亡。 就算可以行走,也无法改变它们身为尸体的事实,僵尸们成为了反刍者的食物,让反刍者的力量增强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曾经有过一条百米长的街道全都被剧毒的浓液和雾气覆盖的情况。加上漂浮于半空,能够进行空间移动的人形怪物不断发射消耗战士法力或牵制战士们行动的光束,几乎让疲于奔命的人们升起一丝绝望。 麦尔斯在看到那些多足怪物的一刻,就明白了美杜沙的用心,几乎是本能地将碧娅娜扯出了旅馆,就在两人离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曾经栖身的旅馆就在反刍者和僵尸的包围中化作了剧烈燃烧的废墟。 他们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时,几乎是同一时间想到了唯一安全的地方。然而,要前往女妖塔,就必须横跨外城和内城的大片战火地带,即便是抵达隶属美杜沙家的内城南区也不太安全。他们可以想像得到,采取了这般残忍可怕的行动的美杜沙,保证女妖塔的安全就罢了,但肯定不会连内城南区都放过,以给他人留下搬弄是非的喉舌。 这一切行动都是由那个仅仅十三岁的孩子一手主导的吗?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想像了。 “不行了。”碧娅娜挣脱麦尔斯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低着头。虽然目的是逃跑,可是一路行来究竟和敌人遭遇了多少次,突破了敌人地包围圈多少次,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这可不一定。”轻微地令人不禁怀疑是幻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飘过,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立刻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夹了起来。 “哎?”碧娅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男人,火光在他脸上明灭着,那面无表情的冷酷似乎在述说一种不允许反驳的决意。 “就这么舍不得我吗?麦尔斯,这样下去我们根本到不了女妖塔就会一起死掉哦。” “罗嗦!”麦尔斯用冷峻的目光瞥了她一眼,用力甩出锁链镰刀将身后的怪物们困缚起来,反手拔出先前被碧娅娜插在地上的长剑,纵身跃上房顶。 “为什么?”少女大呼起来。 “我没有在没必要地情况下浪费自己财产的习惯。”无影者说着,法力的灵光在长剑上蔓延,丝丝的雷光包围了两人的身体。炼狱怪物一旦接触到雷光。立刻被击成焦碳朝四下反撞回去。无论是物理的抓挠。还是法术性的射线,一时间全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财产吗?碧娅娜轻轻闭起眼睛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看来无影者也逃不过我的魅力呢。”她大声说道。 “你在发什么花痴啊。”麦尔斯哼道。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带少女一起离开。可是他体内地力量也面临着枯竭地危险,护身的雷光在冲破又一层封锁线后,立刻熄灭下来。麦尔斯也无法再像之前那般如风一般疾行在房檐上,落在街道上后,两人地压力迅即增大。不断在大街小巷中来回试探、穿梭和战斗,终于闯入内城南区的麦尔斯也渐渐感到力量不支,碧娅娜望了一眼高耸的女妖塔,目测距离大概还有三百公尺,但那是直线距离,要从地面前行,就必须绕开各种障碍,起码是直线距离的两三倍。 放眼弯去,这个地方果然如他们预料中的一般,虽然破损程度比之其它地方要轻微一些,可是在和其它地区交界的地方,这种轻微几可忽略不计。唯一让人稍微有些在意的是,这里的僵尸并不多,除了建筑被破坏严重外,四处流窜的炼狱怪物都是被天幕筛选出来的类型。 每条街道都很安静,厮杀声和哀嚎声从周边的其它地区阵阵传来,反而衬托得这片南区就像鬼蜮一样,没有半点人气。 除了麦尔斯和碧娅娜两人外,也有一些人狼狈无比地抵达了这个地方。 幸存的诸人心有余悸地互视一眼,俱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美杜沙也并没有做得太绝,这里的损失大概都是徒有虚表而已,居民们早已经在状况恶化之前迁走。这样的话,既然到了这个地方,那么对于诸人来说,安全已经比以往更有保障了。说不定在遭遇到那些恐怖的炼狱怪物之前,就能遇到美杜沙的外围巡逻队。 虽然美杜沙在短时间内会将自己的战力收缩回来,不过为了控制局势,南区在表面毁灭就够了,将全部战力撤回塔中反而会丧失部分对宏观局势的调控能力。 互视了一眼,彼此露出鼓励的眼神,于此地聚集的战士们再一次分开,各自选择路线前往自己心中的目的地。之所以不联手推进,只是个人的傲气所致,在之前的封锁线中,越是结集成群就越会成为炼狱怪物们的目标,如此一来,反而让大部队陷入拉锯战,只有如同麦尔斯一般,反应最为迅速且独立行动的战士才能在这个时间赶到这里。 这样的人无论面临怎样的困境,不合群的因子都在发挥着优势作用。要让他们携手起来共渡难关,除非有能够切实压过他们一头的人。 远方的厮杀声开始逼近过来,麦尔斯和碧娅娜相互看了一眼,两人明白这场阴谋已经到了尾声的阶段。 “十分钟。”麦尔斯沉声说道。碧娅娜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只要再坚持十分钟,那么整个战线的局势就会发生质变,而美杜沙的战力也会进入一线战场。 “那我们还过去吗?”碧娅娜望着静静耸立的女妖塔道。 麦尔斯沉默了一下,若真的到了那边,和那些正处于疯狂状态的美杜沙们打交道时遇到的麻烦说不定比现在还多。不过…… “我们过去。”麦尔斯说道,碧娅娜也是如此想法的点点头。无论多麻烦都好,从现在情势看来,那座塔已经成为未来事态发展的中心,只有呆在那儿,才能够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把握局势的脉动。 美杜沙的清场已经结束了,但是和炼狱的战争正刚刚要进入新的阶段。 两人再一次闯入死胡同中,根据早先的记忆,这里本来是一条捷径的,可是没想到中途有房舍倒塌,将前路阻了起来。 麦尔斯看向碧娅娜问道:“还能跳吗?” 碧娅娜深深吸了一口气,明确地应是,之前短暂的歇息已经让她的疲惫稍微得到了一丝缓解,而且成功近在眼前,也给予她新的动力。 麦尔斯牵起碧娅娜的手,踏石而上,翻上倾毁的房檐后,朝前方几乎算是一马平川的街面落去,两人身在半空,已经可以眺望到女妖塔的围墙以及影影幢幢的人们,并同时感受到他们静静朝自己射来的目光。 忽然间,那目光有了一丝波动。麦尔斯心升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猛然看向自己的身后,只见自己曾经奋战过的地方,如同温泉喷发一般,猛然升起一道道剧烈的爆炸波动。轰鸣声霎时间不绝于耳。 而城墙处也开始发生丝丝的骚动。那是……增援和反攻?麦尔斯眯起了眼睛。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十二章改变 卧室的窗帘已经被放下来,修利文赤裸着身体坐在床边,十指交握抵在下巴上。尽管被幽静和安逸包围着,耳边传来服侍者的喘息,旖旎淫靡的味道伴随着半跪在身前的女仆的吸允充斥了整个房间,但是修利文似乎能够听到看到塔外硝烟弥漫的世界。 死亡的哀号和血色的火焰仿佛超越了时空,在他的五感中,如回声一般反射放大,让他感到直击灵魂的颤抖。 十三岁的他发出这种目的单纯的屠杀令还是第一次,虽然强撑着的意志,但仍旧因为恐惧而脸色发白。 舒爽和愉悦不断通过下身的神经传达至脑部,但是另一方面,从大脑深处传来的战栗和这种愉悦纠缠在一起,渐渐变质。 女仆虽然竭诚服侍,但是偶然看向少年的目光中充满了忧虑。 向来活泼而坚毅的主人像个木偶一样呆坐在这儿已经将近二十分钟了,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一碰即碎的玻璃娃娃一般,魂魄不知藏在这副躯壳的什么地方。 兰走进房中时,看到正是这样的修利文。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理想和现实的冲突,屈服现实的理想之毁灭,人性的感性和本能的碾压,让第一次做下这种残酷判决的少年面临着崩溃的危险。虽然灵魂并不健全,但是一直以来,诸人对这个灵魂的栽培用的都是爱和温暖的养分,这使得无论他经受到多少外界的风雨,都无法从灵魂感受到真正阴暗的一面。 失去了对阴暗的最深入的体会和认知,他的灵魂才一直无法得到补完。 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拥有最完整而纯粹地人类灵魂,只有光明或只有黑暗都是不行的。 当下环绕于修利文身边并导致其发生灵魂本质变化的事件,在兰圣宫看来,是诸位栽培者在因缘际会之下展开“修利文补完计划”新阶段的标志。有意识和无意识加入了这一计划的诸人,也就是在暗中俯瞰着少年灵魂的女人们。包括她自己,所要面对地结果并非没有丝毫风险。 虽然可以用语言和行为加以诱导。但是这个稚嫩地灵魂能否抵抗住光明和黑暗两个磁极地拉扯。最终形成最具备弹性和柔韧性地平衡。 第215章 还是取决于修利文自己。亦即意味着。现在才是真正检验诸人之前地培育成果地时刻。 “就算绷着脸。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兰叹了一口气走进来。翘起二郎腿坐在修利文地身边。 “情况怎样了?”修利文不答反问道。 “南区地撤离已经完成。假象布置完毕……不过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察觉出其中地不妥吧。到头来仍旧无法做得更纯粹一些吗?”兰伸手在少年地背脊上抚摸着。手指顺着肌肉地纹理滑向他地小腹。落在女仆微微张开地小嘴中。 女仆发出妖艳地喘息声和吸允声。 “我也有我地考量。彻底并不总是最好地。为了得到必要地缓冲地带。这种一眼就能识破地阴谋是必要地。”修利文地思绪随着解答。从灵魂地深处扯了回来。 没错,对于美杜莎地立足来说。残酷也好,虚伪也好,都是必要的。自己不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并决定作为一家之长而将之承受吗?现在回想起来,一直以来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对所有人都好,让所有事情都得到好结果”的想法,才是对这一觉悟的亵渎。正因为现实和理想有着最根本的区别,才显得自己所背负的职责之沉重,如果承受着换作其他人。也一定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至少,只要隶属美杜莎的人们得到幸福和安全的话,自己所承受地这些痛苦,就并非毫无意义的。 家族倾尽一切来支持家长,而家长为家族燃烧自己的一切,这正是贵族之道,不是吗?修利文再一次回想着自己所接受的教育,一次次将理论和实际进行验证,他并非从中得出任何违反以上道理的结论。 已经……没事了吗?兰圣宫端视着出神的少年的脸色想到。 “作战将在十分钟后结束。届时大部分僵尸将因为反刍者的吞食和火场的焚烧而所剩无几,反刍者和指尖法师也会因为力量突破极限爆体而亡。城外地伪装支援部队已经开始朝城内开拔,我们于城墙防军地人手将会迎合她们的突入进行第二次反攻。灭魔炮和女仆卫队已经准备好了。”兰说道。 修利文点点头,问道:“末日关隘地情况如何?” “第一波援军总共四万人已经集结完毕,预计明天就会出发。”兰圣宫说着,顿了顿:“其实就算是今天的话也没问题的……” “没有那个必要,一次反攻的小高潮利用当前剩下的人手就可以做到,而且在这个计划之后,我们也需要缓冲时间进行善后。包括战场痕迹的伪装以及幸存者的安排。还要将伪装过的情报散发出去。让舆论的论调在援军抵达前统一起来。”修利文好似在反复确认自己的计划般述说着。 “果然还是……很痛苦吗?”兰圣宫忽然问道,修利文第一次将头转向她。女人那双幽深的眸子完全没有显露出任何神色。 修利文再一次让开她的视线,垂下头来。 “只是一点而已,不要担心,很快就可以适应了。” “不要适应它。”兰圣宫言语的断然让修利文投去惊诧的目光,她说道:“让欢愉成为欢愉,让痛苦成为痛苦,如果你真的适应了,那么痛苦还有什么意义呢?人类能够从悲剧中得到最震撼的美感,正是因为痛苦是灵魂最外在的表征,当痛苦变质的时候,也代表着灵魂的变质---对痛苦的任何适应、麻木和愉悦,都不是您应该拥有的。” 沉默,修利文缓缓用双掌捂住了脸庞。 “……真过分啊,兰,你的意思是,要我永远背负着这种痛苦直到死去吗?” “您不是早就拥有这样的觉悟了吗?让痛苦成为痛苦,让愉悦成为愉悦,不做任何掩饰,保持最纯粹的灵魂而活下去,这是大家对您唯一的要求,不是吗?” 黑暗中,女仆惊诧地抬起头来,只看到在长发的阴影下,女人的面容和表情完全看不清楚,只剩下一只右眼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那并非毫无感情的冷酷,而是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狂热。女仆好似经受了最艰难的战斗一般,艰难地低下头来,刹那间渗出的汗水不断从额角淌下。 好像要被吞没一样。她灵魂震颤地想到,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家族的异质。毫无疑问,所有的一切都以自己所服侍的少年为中心旋转着,但是无论转向还是转速,都并非由他来决定。 蛇发者所决定的,只是这个撕扯一切吞没一切的漩涡的走向而已。 “你……身体不舒服吗?”兰圣宫的声音在女仆耳边响起。 “没,没有,大人。” “……将汗擦一擦比较好哦。” “是,是的。”女仆站起来,可是腿不自禁就软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三道人影。屋内的三人抬头望去,原来是玛莉亚领着基丽和毕翠思走了进来。虽然两人的精神和肉体俱都疲惫到了极点,可是在看到赤裸着身子的少年,立刻甩开玛莉亚大步走上来。 兰圣宫爬到少年蛇发者身后,用左手揽着他的脖子,高耸的胸部在他背脊磨蹭,右手毫无掩饰地轻轻在坚挺的欲望上摩挲着,可是她的表情却完全不像动作这般淫靡和放荡,反而如同缩在巢穴中的毒蛇一般,散发着攻击性的阴冷。 基丽和毕翠思只觉得眼神的少年的身上好似攀着一条花纹无比美艳,身躯无比庞大,毒性无比强烈的蛇类,而自己则是被作为这条蛇视为诱饵的少年吸引过来的食物。 并不是没有见过这位美杜莎女仆卫队的总长,可是切身目睹这种猎食性的鬼畜王面目还是第一次。 “怎么了?基丽,毕翠思。”修利文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一般,让两人感到一丝不真切。 “为什么?这个行动是经过你同意的吧?”毕翠思真像揪住少年的脖子厉声喝问,可是这股气势却被攀附在少年身上的美女蛇给打散了。 “没错,对于美杜莎来说,这是必要的。无论平时多么不像都好,希望你没有忘记,我是美杜莎的蛇发者,而不是炼狱城的蛇发者。”修利文掷地有声地说道。 毕翠思好似被噎了一下,不由得看向基丽,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些支持。然而,基丽却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走到修利文跟前,用宽大粗糙的手掌抚摸了一下少年的头。 “幸苦你了,要哭的话,我的胸口随时为你准备着哦。” “说,说什么啊,基丽大人!我们来这里是要……” “你要做什么呢?毕翠思。”基丽和以往判若两人的冷峻目光让少女骑士不由得闭上嘴巴:“你面前的少年是我的男人,他的痛苦和喜悦,是我的痛苦和喜悦,他的敌人是我的敌人,如果你要和他作对的话,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有半点姑息哦。”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十三章众星云集 从末日峡谷向王国内地眺望,夏日清空的黄昏色正将稀薄的云气点燃,蔚为壮观的火红一直绵亘到天尽头。以闸门式的关所为分割线,越往末日荒野延伸,死气沉沉的黑暗就愈加浓重。即便不是上阵杀敌,摩莱卡也经常这般伫立于关所的顶部广场向炼狱城的方向眺望。身边的厮杀从未终结,敌人的攻势绵绵不绝,就算大部分注意力都被炼狱城吸引过去,侵袭关隘的怪物们仍旧令关隘守军疲惫不堪。 不过当王国各地的援军陆续抵达后,战情的严苛已经得到逐步缓解,他也才能保持着如今这般稍微轻松了一些的心情眺望炼狱城。 包裹着炼狱城的由炼狱怪物们形成的黑球从外表看上去并非有些许动摇,敌人如同黑色的潮流般从天际和末日荒野源源不绝地补充入黑球中,令在外旁观的人们心生寒意。不过,这般仿佛永无止尽的攻势却让摩莱卡安心了一些,既然敌人在猛攻,那就代表炼狱城尚存。 “真壮观啊,想一想,能够在这种攻势中支撑六天,这个城堡真不愧为雄关之名。”话声从摩莱卡身后传来,他即便不回头也能知道来者的身份----深受四叶草家族器重的庶出成员列文.克劳文。 作为第一批非正式援军明面上的领头羊,两人打交道的时间并不是一时半会。尽管如此,摩莱卡尚未完全看透这个年轻男人。虽然他和苜蓿女士设计出种种场合来试探,但是所得到的资料上可以判断其拥有一定的统筹策划能力之外,谋略布局和战斗力都并非上上之选,就算是统筹策划能力,也并非达到需要另眼相看的地步。这和他的名声与传闻并不相符。 因为黑暗兽潮爆发的缘故,末日关隘和王国内地的联系比以往来得更加紧密,在王国近期炙手可热的新晋中,四叶草家的列文,梅尔塔家的席德以及角鹰家族地阿基多三人风头最盛。其中列文以游走贵族圈的手腕而称著。席德是梅尔塔家唯一的继承人,本身也被视为年轻一代战斗力最强者,而角鹰家族的浪荡二公子阿基多……似乎一改往日的脾性,单凭一己之力在村庄驻地拉起一支军队。不过这样一来,也是阿基多的处境最为危险,他所展现出来地能力或多或少给了身为家族第一继承人的长子一些压力。 三人中。列文看似最为孱弱,其表现就如同真正的社交贵族,并没有过多展现自己的攻击力,但是按照四叶草对其器重的程度,若将其单纯视为社交贵族则未免天真了一些。况且,虽然他所经历的战争和其他两人比起来并不是很多,而且对手似乎也不值得一提,但是作为策划者参与战事至少到目前为止从未失败过,最让摩莱卡和苜蓿女士在意的是。 第216章 他所率领的一方在战争中的损失率皆在百分之五以下。 既然对手是和王国纠缠了一百多年,仍旧未免势弱,反而像是在积累实力一般地堕落者。就不会孱弱到哪里去,无论率领怎样的部队,军队也好,雇佣军也好,甚至还有五次队伍的主干是平民,都几乎是完胜对手,这种损失率实在显得有些异常。 尽管他所经历地战事名声不显,可也有可能是因为胜得太过漂亮,导致人们对对手评价降低的缘故。 而就摩莱卡和苜蓿女士在这几天对这个列文.克劳文的观察来说。他并没有展现出能够做到那种恐怖战绩的能力,不过政治敏锐力和社交手腕的确是令人感到惊艳,在血气方刚,经验不足的年轻人中,能够做到如他这般程度的,摩莱卡和苜蓿女士还从未见过----不,不对!摩莱卡忽然摇摇头,让与他对视的列文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说错了什么吗?摩莱卡大人。” 和他有得一比地人不正在那种被炼狱怪物团团围起地城堡中吗?那位年仅十三岁地蛇发者。摩莱卡这么想着。地眼神渐渐沉稳下来。虽然他也听到一些人说那个孩子十分不成熟。而且能力平庸。不过他本人却没有那样地感觉。 无论如何。能够在老蛇发者死去后。在诸敌地环视中稳坐钓鱼台。还能击破痛苦之王地降临。这些实际地表现足以让摩莱卡认为。这位小蛇发者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要压王国名声最盛地三位年轻人一头。 这位末日关隘地总统领就是这么一个实际地男人。 “无论是怎样地雄关。在这种疯狂地攻势下支持六天想必已经将近极限。而且我也有些担心城内地一些不稳因素。能够快些进行支援当然是更好地。”摩莱卡地声音隔着头盔面罩显得有些沉闷。 四周战斗灵光地摇曳和破碎好似礼花绽放一般。令人炫目。而从不停歇地高空强风则不断将飞溅地血雨碎骨抛到两人身边。虽然他们如此悠闲地谈话。但是。两人四周地战斗并未停歇。摩莱卡之所以一身无事地模样。只是因为现在并不是他地换防时间。所有人战斗和休息地明确轮换也是这位身经百战地战士指挥艺术地特色。 绝对不干涉不属于自己地职责和工作。但是一旦师职就要竭力尽责。这是摩莱卡地处事理念。因此。既然现在是自己地休息时间。虽然会在战场上眺望风景。但决计不会参与战斗。 如此刚毅悠闲的身姿,反而会给予战士们强烈的信心。 既然主帅还可以不用亲上战场,那么战况自然毋庸忧虑。 “不稳因素……您是指共济会?”列文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对自己的判断没有足够信心的样子,这正是摩莱卡和他谈论这种事情时,这个年轻人最常露出的表情。 无论判断正确与否,这种表情本身根本就不像是能够做出成就其名声的那些事迹的人所该展露出来的。 不过,此时大军以至,明日就可以挥戈进发炼狱城,摩莱卡已经放下了那种刺探的心情。无论面前这个人是不是故意装傻都没关系,等到进城以后,和他打交道的人就不是自己了,关于他的事情,当然也应该由更上层那些专业人士去烦恼。实际上,这个年轻人的态度也隐隐表明,这里并不是他放手施为的战场。 “共济会?”摩莱卡在面罩后轻轻勾起嘴角,“共济会算什么东西?比起这些上不到台面的小老鼠,更强大阴恶的怪物一直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打鼾呢。” 虽然没有更明确的指证,可是列文也并非愚鲁之人,迅即明白了摩莱卡的意思。只是,这种话这么明显地说出来好吗? “不用担心,庞然大物是不会计较蚂蚁管不好自己的嘴巴的。”摩莱卡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自嘲。 “可是,无论那位再怎么阴险凶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对自己人动手吧?那个地方可是它的巢穴,真的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话……” 怎么会问出这么天真的事情呢?摩莱卡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在他看来,那只蛇发女妖会做出如此行径的几率超过六成,或者说,正是因为身处这样的情况,那个庞然大物才会如此动作。 这位虽然耿直而看似不擅长政治博弈的士官,拥有着比炼狱城中大多数人都要敏锐的洞察力。这并非是经过复杂分析后而得到的结果,反而像是一种源于斗争本能的直觉。他在炼狱城尚未被黑暗兽潮覆盖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嗅到了这种迹象。 摩莱卡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对于自己能够做出这样理所当然的判断,对方却显得有些意外这一点,反而感到稍微的迷惑。不过转眼间,他就将这种疑惑扔到了九霄云外,就当对方还是想要隐藏自己吧,如果再解释详细的情况,先不说自己是否有这种能力,反而会让自己显得像个在别人掌心跳舞的小丑一般。 “不提这个了,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列文先生。”摩莱卡问道,按照对方的行动模式,若非不得已的情况,这个年轻人可是不会轻易踏足一线战场的。反而是昨天才抵达的梅尔塔家的继承人席德,对于战争和厮杀所表现出的兴趣更为浓厚。 摩莱卡向四处扫了一眼,立刻看到那位如同狂战士一般于怪物群中来回冲刺的年轻人。看他的行动力和狂热表情,似乎连续战斗了几乎一天一夜都没有让其感到疲惫,这种表现足以令摩莱卡暗自咂舌。以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眼光来看,席德.梅尔塔所展现出来的攻击力并不算过分,不过令人在意的是他那旺盛的精力和强大到令人咂舌的持久集中力,他似乎天生就对危机有着强烈且细致的直觉,能够将闪避发挥到常人所不及的极限。 他那雄壮的身躯并非穿戴强化防御力的甲胄,而只戴上了护心镜,厮杀了那么久,全身上下的伤痕屈指可数。虽然被他一刀砍死的怪物并不多,但是被纠缠住后磨死的,则是普通精锐战士的三倍。即便是被围攻,也能够来去自如。 总之,一开始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时间越长就越能显示起无以伦比的战斗天份和力量。 对于摩莱卡的走神,列文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愉快,他的目光随着摩莱卡追向战场中肆意挥洒的狂战士,嘴里回答道:“苜蓿女士让我告诉您,角鹰家族的阿基多大人已经抵达了。”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十四章集结 对于苜蓿女士让列文带话的意思,摩莱卡当然明白,即便不拥有王国第二大贵族的继承人的身份,但他仍旧需要亲自接见这位王国年轻三杰之一。这也让男人稍微皱了皱眉头,很显然,对方并不是以角鹰家族的代表前来的,在这样众星云集的战争事态里,角鹰家族的代表只会是它的继承人,这么一来,这位二公子的动作背后就潜藏了无数令人不安的暗流。 希望他和他的哥哥不要撞在一起才好,抱着这样的心思,摩莱卡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位大人如今在会客厅?” “是的,需要在下陪同吗?”列文忽然问道。 摩莱卡的目光立刻锁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相处了这几天,除去第一次意外地碰到席德.梅尔塔,这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出对其他人的兴趣,尽管是用这种明显带着政治般委婉的遣词造句。 “原来除了那位丑角家的小姐,您也会在意其他人吗?”摩莱卡揶揄地说道。 “让您见笑了。”列文并未露出任何动摇的神色,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毕竟是王国三杰之一,我也很想见识一下银骑士阿基多大人的风范呢。” 两人进入会客室的时候,室内除了一身战士打扮的苜蓿女士之外,端正坐在椅子中的年轻人映入两人的视线。见到来人,对方的视线也朝这边望过来。摩莱卡敏锐感到列文的气息微不可觉地凝了凝,不由得在心中笑了一下,说见识什么的,明明是很在意嘛。毕竟对方并不是单凭战斗力称雄,没有在政治上表现出特长的席德。要顶住家族的压力,绕开上位者的阻挠,放弃自己安逸的生活,白手创下自己基业,并不是单单精通军略和行政就可以办到的。 以“银骑士”之名被人传诵的年轻三杰之一,阿基多地能力可见一斑。 显然。为了今后于政治交锋上的考量,对方也明显从列文身上感受到一点不同的地方,至于是什么,摩莱卡就不清楚了,毕竟他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察觉出列文身上非同寻常的地方。不过他对此也毫不在意,反正不需要也从不考虑这些。 在两位年轻人彼此打量的时候,摩莱卡摘下头盔,和苜蓿女士打了招呼。虽然自己是关隘的总指挥,但这名女士作为炼狱城三巨头之一,其影响力不可谓不巨大,她所代表地密林商会可以说是亚马逊自治领的意向风向标,这些年来对于炼狱城防务的贡献巨大。 “商会那边有什么表示?” “援军已经出发。估计在这两天内就可以抵达。” “领导者也是自治领地未来之星吧?”摩莱卡随口问道。 苜蓿女士笑而不语。以示默认。 “真不得了。”摩莱卡咕哝了几句:“这下炼狱城可热闹。不适合我这类人去趟浑水啊。” “不提那个了。”苜蓿女士假装没听见男人地唠叨。站起来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阿基多大人。” 阿基多将目光落在摩莱卡地身上。脸上洋溢起令人心生好感地阳光笑容。恭谨地敬礼道:“很高兴见到您。摩莱卡大人。我等菲尼克斯地方军前来贡献一份力量。 第217章 今后请多多指教。” 摩莱卡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温水和阳光的味道,从他的气度上感受不到半点勉强,那种任谁都无法忽视地诚意宛如利剑一样,让人感到难以抗拒。这反而让他稍微有些拘谨。在他有生以来的经验里,贵族也好平民也好,还从没有人能够散发出如此纯净的气息。在摩莱卡看来,这种人肯定不能说是坏人,甚至可以说,他地精神和肉体都健全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不过正因为如此,这个年轻人的行动应该缺乏柔韧的指向性,杀伤力是十分巨大的。 “指教什么的可不敢当。我这个莽汉就知道打仗,不过阿基多大人的战绩也很辉煌嘛。”摩莱卡微微点头,说了一句:“好心办坏事的话,我会很麻烦,所以请您日后行事婉转一点,不要让在下难办才好。” 阿基多脸上浮现愕然的神色,对这句似乎带有攻击性地言辞有点反应不过来:“您,您是指?” 即便是自叙不太懂得看人的摩莱卡,此时也能得出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评价了:诚恳。善良。虽然不够敏锐,但是心胸开阔。拥有着十分淳朴且富有感染力的人格品质,这样的人作为长官,是一定会得到许多人追随的,看其功绩,应该是依靠属下的能力达成的,这样一来,知人善用的能力和危机关头地断绝力肯定不能小窥。如果身边有了能人的话,将会是十分可怕的人呢。 “别在意,在意也解决不了问题,您还是就按照自己的风格行动吧。”摩莱卡怀着某种看热闹的心情笑起来。 “这,这样吗?我明白了,摩莱卡大人,不会故意为您填麻烦的。”阿基多虽然并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如同邻家大叔般淳朴和善,却拥有丰厚战绩的指挥官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就这么思考下去,虽然有时会钻牛角尖,但是在顺从人意上,阿基多还是拥有相当天份的。 列文轻轻皱起眉头,轻声自言自语道:“水和阳光都是无孔不入也难以摧毁的东西,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这么棘手“阿基多大人,这次您来是代表您自己还是……”摩莱卡试探着问道。 “是地,仅代表菲尼克斯地方军,家族地代表是我的大哥,不过他们尚未抵达,因为有种种原因难以启齿……所以,能否将我们编入明日地先锋军中?虽然时间不多,不过我军的风纪还是不错的,应该可以配合。”阿基多陈恳地问道。 “原来如此……”摩莱卡沉吟了一下,如果答应了他的请求,对之后抵达的角鹰家族的真正代表未免有些无礼。这种作为勉强来说也算得上是参合一名大贵族地家务事了,麻烦肯定会有的。不过,既然对方尚未到来,那么将其编入先锋军第一个进城也不算是违例。按照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判断,错开两者造成的麻烦比两者碰撞在一起时激发的麻烦要轻得多,况且。只要阿基多进程,今后就算有麻烦,也是在城里,总比在这个关隘爆发好得多。 除此之外,他也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在历史上,不受宠的庶子和非继承者白手起家,最后解决宗家地情况并不多见,想一想就觉得有趣。 反正自己只是做了这种事的话。只要想美杜莎家投诚,什么角鹰家族就无所谓了。摩莱卡笑起来,比起那个第二大贵族的实力。他对于美杜莎家的实力更为了解。 “可以啊,如果您希望如此的话,立刻就整编您的队伍吧。”摩莱卡说着,望了一眼另一个年轻人:“对了,列文大人,这次您和席德大人的队伍也在先锋军中,要不要玩个游戏呢?” “什么游戏?”列文同样露出愕然的表情,不过并没有矢口否决,毕竟他也参加过军旅。自然明白这种战时的打赌无伤大雅,是军人们常做且爱做地事情。 “你们三人谁先进城,我就为谁介绍一位炼狱城中不在台面上的重要人物,怎样?那个人在一般场合,可是很难见到的哦。”摩莱卡露出白净地牙齿笑道。 “这……”列文忽然笑起来:“您真能为我们引荐吗?说起来,是女妖塔的人吗?” “这个嘛……秘密哦,我跟女妖塔的美女们虽然也熟识,不过我更加熟悉的是城中另外一个有强大影响力的组织的人。就算是久住炼狱城的人,能知道那个家伙的。也并不是很多呢。”摩莱卡的说法连苜蓿女士也向他投去疑惑地目光,在炼狱城这么久,她尚未听说过有这样组织,她当然知道对方说的不可能是共济会。能够在这种关键时期公开述之于口的,即便不是美杜莎家,也必定和美杜莎有重要的联系。 以美杜莎为首的私人组织中,真有他口中说的这种具备强大影响力的吗? 这下子,无论是列文、阿基多还是苜蓿女士,都闪烁起好奇的目光。 “更多的东西我当然不会说。也很可能我在说谎。现在你们就下决定吧,是否相信我。是否愿意参加这个游戏。”摩莱卡厚重地笑容在三人的眼中第一次散发出异样的味道,“当然,我和第三纵队的基丽大人是很熟悉的,如果要私下和美杜莎打交道,我也可以拜托她为各位牵一下线。” “基丽大人?”列文和阿基多有些了然地点点头,基丽和小蛇发者的暧昧关系当然算是炼狱城的重要情报。 “很有趣呢,摩莱卡大人。如果觉得基丽大人还不够妥当,那么我在这里承诺,第一个进入炼狱城的人,在不过分损害美杜莎家利益的情况下,可以为诸人于城中地事务给予全力地协助,这个条件如何?”冰冷的女声忽然从门外响起。 摩莱卡地瞳孔猛然收缩起来,汇同三人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门外走入一名穿着华丽法师袍,冷艳绝伦,脸上如同面具般没有半点表情的女性,她的身后步步紧随着一名斗篷遮脸的娇小身影。女人那带有强烈怜悯性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除了摩莱卡之外,另外三人的心神都不由得焦躁浮动起来。 列文眨眼间就醒悟过来,额头上流下一些汗迹,阿基多则露出恐惧的表情。仅仅凭借相貌和目光就能够让他们心神不宁,这种熟悉的感觉绝非第一次碰到,但只有一个人才会拥有这种强大的震撼人心的力量。 “三公主殿下!”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十五章相反 碧达夏雪的抵达让本就喧嚣的末日关隘溅起阵阵涟漪,王国三公主要许配给炼狱城的蛇发者一事早就在王国内地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其本身因为性格缘故,于王都贵族圈内不受待见,但是地位和能力就已经是诸多贵族眼中最理想的联姻人选。对于贵族来说,嫁入己家的女子,首选是地位,其次是名声,再次是能力,性格上的缺陷反而可以放在一边。 碧达夏雪的性格古怪,但给名声带来的影响仅仅是怪异,而非恶劣,与此相反,年仅二十多岁就开创一系法术,抵达大师境界,这种天赋和名声在现下王国内地可谓无人可以比拟。加上其王国三公主的身份,其影响力即便是新进崛起的三杰也有所不如。 “真可惜,女人就是这样,无论嫁人前的名声多响亮,嫁人后就会变得沉寂下来。即便继续游走于交际圈,其影响力也无法再像嫁人前那样遍及各个阶层。”紫色的女孩啜着红茶说到,|奇+_+书*_*网|语气中有些惋惜和讽刺。她大约十四五岁,黑色的长发用紫色缎带扎成四道小辫,身上是用蕾丝做边饰的深紫色连衣裙,只有连肘手套是白色的。 “美杜沙……是个女性当权的家族呢,卡珊德拉小姐。”列文.克劳文在一旁陪着柔和的微笑道。 “可是那些女性不是藏在幕后,就是为男人打下手,出风头的终究还是男性的蛇发者,不是吗?亲爱的列文。”紫色的女孩卡珊德拉.伊底尼亚玩弄着发辫,略显尖锐傲气地笑着:“如果无法在世人面前展露才华和骄傲,身上的光辉就会褪色,我承认美杜沙家中女性的才能,不过像她们那样默默无闻可不是我想要的。世人的赞美和仰慕,才是最美妙的滋味,宛如**一般令人难以舍弃……” 列文.克劳文用力咳了一声,打断了丑角家小公主地不当发言。 “请谨慎用词。//”什么**不**的。这种形容从一名淑女口中蹦出来还真让他心中汗颜。不过他和这位女孩相处的时日已久,自然明白她不可能将仅仅因为自己的劝导就将这种怪异的习惯改过来。 “哈?列文,我哪里说错了?”卡珊德拉皱起眉头瞪着年轻男人。 “高,**什么的……”列文左右看了一下,轻声在卡珊德拉耳边说。 “**这个形容有什么不对吗?”卡珊德拉地声音可没有他这么压抑,“虚弱、金钱、光辉和仰慕的视线。可以让我瞬间抵达性反应巅峰的状态,这本就是十分实际的形容。我的确会湿哦,你不是也看到过吗?” 一瞬间,周围寥寥无几的目光顿时朝两人的方向投来。列文苦着脸,面皮一阵发热,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那些古怪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 “我知道了。知道了!小声点。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啊!”他压抑着声音叫起来。 “哼……”卡珊德拉静静看了他一阵。然后和那些古怪地目光一一对上。那坦然锐利地眼神瞬间将那些目光压了回去:“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可以宣之于口地?列文。你明明都不是处男了还这么害羞。真是修行不足。做人就要坦坦荡荡。这样地人即便是丑角坏人。也比外表光明心里龌龊地人来得讨人喜欢。” 第218章 有这么曲解家族训言地吗?列文再一次苦笑起来。和她认识了那么多年。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来一下地惊人爆言让人感到措不及防。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说起来。这个女孩地确如她自己所说地一样。毫不掩饰自己地贪慕虚荣、喜欢金钱和名声地性格。不过。虽然遣词造句中总带着令人产生联想地颜色。但本人却还是处女。 而这一次炼狱城一行。作为丑角家地代表。她地任务只有一个。或者说。她按照自己地解释。认为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那位和她年纪相差不大蛇发者拜倒于自己地石榴裙下。 当然。在列文看来。这也是对家族命令地曲解。四叶草家和丑角家地关系一向不错。这一次列文不仅身负家族使命。还要当这位大小姐地保姆。实在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两人所在地地方位于环行大厅地三楼。是专门为真正地大贵族置办地位置。坐在走廊边地桌子上就可以俯瞰到她在下方为王国三公主殿下地抵达自发举行地隆重接风仪式。不过此时抵达地大贵族并不多。走廊上观看仪式地仅有寥寥数人。而且气氛并不十分融洽。虽然并没有针锋相对地紧张感。彼此间井水不犯河水。 大部分大贵族之间本来就没有十分密切的合作关系。相反多少有一些敌对。在王都里带上虚假地和善面具打交道已经足够令人生厌。至少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并不想将这种关系延续下去。 要继续贵族间地攻防也要在抵达炼狱城后才开始,在这种鸟不拉屎地方根本没什么好谈的,彼此是怎样地货色和立场,大概都心知肚明。 因为并不是正式的宴会,而且在这种时候举办宴会也不合适,所以,虽然过程虽然仍旧显得隆重豪华,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必须参与。大贵族和王族之间的关系在这种场合就可以体现出来,去到下方迎接三公主殿下驾到的出身大贵族的人只有席德和阿基多,其中阿基多还不是家族的代表。 尽管如此,从三公主进退自如的应对和慨然的风范来看,似乎也早就料到会这样,并没有表现出在意的样子。 “她的笑容还是虚假得令人生厌呢。”卡珊德拉一脸厌恶的表情道:“明明就是不会笑的冰山类型,就算她冷着脸,照样一大堆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何必带上这种傻子也能看穿的假笑呢?” “嗯,的确令人难以忍受,就好像在怜悯人一样。虽然她的目光本身就已经令人在意,可是这番作为还真是令人受不了啊。”列文在这点上也毫无顾忌地说道,不过他的目光并未在那位三公主殿下身上多做停留,转到两侧人群中的阿基多身上。 卡珊德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呵笑了一声:“那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阿基多大人?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虽然和三公主殿下是不同的类型,也够坦坦荡荡,不过那种气息是怎么回事?真令人讨厌。” 因为您和他是性格截然相反的类型啊,列文腹诽着,虽然同样是性格坦荡的人,不过既然是两个极端的话,缺乏了虚伪的缓冲,当然更加格格不入。 “我听说他暗恋三公主殿下?”卡珊德拉的眼中忽然闪现玩味的色彩:“这一次去炼狱城,说不定会碰到有趣的情况呢。喂,列文,你把第一名进城的位置让给他好不好?” “说什么让不让的,对方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可没把握争第一名呢。”列文绽起平和的微笑道。 “又来了,列文,过份的谦虚就是虚伪,你知道我最讨厌虚伪的家伙了。”卡珊德拉说着,落在年轻男人脸上的目光锐利起来:“好不容易得到成为我入幕之宾的权利,可别在这个时候令我生厌哦。”说罢,再次转过头去。 谁是你的入幕之宾啊! “你说了什么?”卡珊德拉敏锐地问道。 “什么什么?我刚才没有说话。”列文的嘴角扯了扯。 “是这样吗?”女孩怀疑地自言自语着:“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人不爽的言词。” “您多心了!” 正说着,楼下忽然安静了一下,随机响起一阵喧闹的窃窃私语。卡珊德拉连忙将注意力转移到三公主殿下那儿,列文不由得舒了一口气,看向场中时,嘴角挂起一丝揶揄的笑容。 在两人正下方,阿基多半跪于地上,有些呆愣地抬头看向身前的冷艳女子。他之前以骑士贵族的身份想要向爱慕之人施行吻手礼,可是对方毫不客气地断然拒绝了。其实,对于贵族来说,男性向已经是订婚和结婚的女性行吻手礼是一种慎重却不逾礼的行为,无论什么原因,在大庭广众下被拒绝都是令人面上难堪的,何况是一直心仪之人。 角鹰家族的二公子对王国三公主的爱慕之心在上等贵族圈中几乎可算是人所皆知,不少人更怀疑其白手起家的原因,正是因为要和炼狱城的蛇发者争风吃醋。 流言蜚语顿时在围观人群中流动起来。 碧达夏雪并没有任何动摇的表情,或者说,完全面无表情,提起法师袍,朝半跪于地上的骑士行礼后越过他的身边。 骑士阿基多此时就像个大傻瓜一般,似乎只剩下没有灵魂的躯壳,在心爱的女子走过身边时,他感到浑身一阵发冷。 或许只有自己看见了,在这位公主的怜悯眼神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如同利箭般穿过了他的身体。体内的力量和灵魂都在骚动,那是一种源于本质的抗拒。 明明有了力量,可是,这种源于本质的敌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卡珊德拉的目光敏锐地落在人群后铁青着脸色,将手按在剑柄上的数人身上,嘴角勾起和列文同样的笑容:“我决定了,列文,一定要让阿基多大人先入城才行,isuu書网你可不能抢先哦。”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十六章察 “残酷天使”计划的执行让炼狱城内的贵族死去了三分之二,虽然平民的伤亡同样巨大,但异心者十不存一,即便对忽然强袭城内的炼狱怪物的来历感到不解,不过就算猜想到了什么,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无论是传染性强烈的僵尸、指尖法师还是反刍者都是十分罕见的怪物,在历次的黑暗兽潮中都没有记载,而它们在暴动后不是被杀死就是非正常死亡,并没有给其他人留下把柄。反倒是新种类敌人的出现,给予了美杜沙家增强统治力的机会。 炼狱骑士团伤亡过半,团长修大人重伤,敌对贵族的大量死亡,熟悉新种类炼狱怪物特点的美杜沙家女仆卫队大放光彩,在最后阶段布置在城外的伪装支援的抵达,全都让美杜沙于本城的威信力一时无两。就算是有异议者,在这种时候也不敢作声,因为此时城内只有一个声音---蛇发者的声音。 可想而知,在这种水深火热的情况下,把握了大量情报的美杜沙家将毫无疑义地成为王国联合大军抵达后不可或缺的参谋角色,甚至是主导线。 唯一令人忧心的是本城的战斗力在这次灾变后大量衰减,最多能够维持两天的时间,不过这同样在蛇发者的预定目标之内。 “碧达夏雪和一百名的法师团抵达末日关隘了。”兰圣宫推开修利文的卧室大门说到。 修利文和玛利亚正在处理“残酷天使”计划后的报函,闻言抬起头来。闵莎正在办公桌下用嘴巴为少年服务着,并没有因为外人的突然闯入而有所迟疑。办公桌下并没有挡板,从门外进来的人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闵莎的女仆服饰还是完好的,不过伏跪的身段和动作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因为修利文并不想那么快就抵达,更多是享受女仆口中的温暖和舒适,因此她地动作并不剧烈。她这副模样已经两个小时,不过对于隐藏着强大战斗力的生活女仆长来说,这种行为对体力和精力的消耗几乎可以完全无视。 虽然并不很清楚闵莎的实力,但是修利文对于她拥有足够的力量这点毫无疑问。兰圣宫也曾不经意地暗示过这名女仆长的身份。在兰圣宫进入美杜沙家时,这名女仆长就已经在家族中做事了,尽管她当时地职位并没有如今这么高。\\问题在于,就算是兰圣宫也不清楚她真正加入美杜沙家的时间,她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年轻,如此完美。到现在亦是如此,这反而可以证明其能力的可怕。 这种迷一般的人物在女妖塔中还有许多,不过修利文所知道的另一位则是家族的老管家。 虽然没有得到相关的知会,但是他对于自己家族竟然可以在炼狱城被围得密不透风的情况下得知末日关隘的情报并不感到惊讶。既然米露达所率领地一百人卫队能够毫不费力地穿过黑暗兽潮的防线,那就代表至少对于美杜沙家来说,通向外界的路线是畅通无阻地。远离家族根据地,深入王国内地发展的地方部队竟然比女妖塔明面上的女仆卫队要强,这点曾经让修利文有些担心,不知道兰圣宫会怎么想。不过这种冲突至今仍未表现出来。 不过说的也是,如果美杜沙家真的这么强大的话,自己根本没有才能把所有的事务都处在自己的掌控中。修利文深深觉得。虽然现在已经够繁忙了,但是还没有焦头烂额,真是多亏了母亲在暗中帮忙打理。虽然曾经误会母亲做甩手掌柜而有些不满,但此时已经将那些情绪丢之九天云外。 原来母亲一直注视着我啊。修利文心中漫溢着幸福感。这样地话他就可以放手施为了。就算有所差错。母亲也一定会警告自己地。这样地觉悟。正是他做下“残酷天使”计划地重要因素之一。 第219章 “她是以私人地名义还是代表王室过来地?”修利文仰靠在宽大地靠背椅上问道。 “以援助未婚夫地名义。已经得到了国王地许可。不过。真正地王室代表是二王子马凯洛夫殿下。” “马凯洛夫?”修利文转着羽毛笔沉吟道:“是个怎样地家伙?上一次王室直系到这儿来。我记得是储君。而且并非太重要地事情。这一次地黑暗兽潮如此强烈。反而派其他人来吗?国王陛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地。” “这是马凯洛夫殿下地情报。”兰圣宫将一叠资料夹放到台面上:“王室这一带地年轻人。无论男女都是非常有个性。也不缺乏能力地家伙。国王陛下此刻一定十分懊恼吧。虽然这次前来炼狱城是二王子殿下自己地请求。不过储君殿下并未阻挠。国王本身似乎也有意如此。看来王都地局势有点问题。” “是吗……”修利文眯起眼睛。想了一会说到:“比起王都地局势。我倒是觉得王国各地地堕落者开始不安份地预兆。储君为了镇压大局。不得不留在内地。这一次共济会地行为就是征兆。虽然失败了。但并不是完全失败。下坡地轮子一旦加了开始地力道。就会越滚越快……堕落者地计划从边塞转向内地。炼狱和天界看来将会爆发第二次大规模行动。他们早有准备。人类在初期阶段根本无法阻挡。落入不利地境地可以预见。这对我们而言不算是个好消息。本城和王都之间地联系很可能会被它们地力量切断。这样一来。就算炼狱城被守住。也会变成一个孤城。” “……我觉得。”玛利亚忽然发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这次共济会的行为本身虽然在表面上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但实质或许只是一个试探,黑暗兽潮的爆发正是为了转移人类的视线,让他们好施行新的计划。” “很有可能……不,一定是这样。”藏在长刘海下的修利文的眼睛亮起来:“这么看来,共济会的行动其实是成功的,若非他们的行动,我们根本不需要执行残酷天使计划,这么一来也能更好的保存元气,在黑暗兽潮后对他们的新行动进行拦截,不过现在闹成这个样子,虽然家族的地位没有变化,而且于本城的统治力有所提高,但不可否认,炼狱城的实力暂时大幅下降,短时间内不能对外有所行动。共济会的五名负责人逃走了伍德夫人和愚者,两人并没有展现出绝对强大的力量,但却展现出比其他三人更好的耐性、准备和智谋,看来,他们将是新计划的领导者。” “看来上一次不应该放愚者逃走。”兰圣宫说到:“处死愚者,放走艾祖奥的信徒米莱蒂和天界代言人狄更斯或许更好。” “不是这样的,兰。”修利文微笑起来,并没有对当初的妥协:“如果处死愚者,先不说现在要承受的压力,就连未来要承受的压力,都要更大得多。” “为什么?”兰圣宫皱起眉头:“愚者的耐性和智谋似乎比那两人更好。” “正是因为如此才要放他离开。”修利文闭上眼睛,说到:“最先逃脱的是伍德夫人,她的能耐有目共睹,是不弱于愚者的谋士。而米莱蒂和狄更斯所展现出来的直接破坏力更强一些,两者彼此互补,组合起来力量会变得更加强大。愚者和伍德夫人的性质相似,如果彼此合作的话,威力并不会显著上升,而且同性相斥,彼此间发生隔阂甚至是冲突的几率反而更大。” 玛利亚和兰圣宫闻言都不由得露出讶异的表情:“您是一开始就顾虑到这个方面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谋士加武将的组合最难应付,若全都是谋士,成事的几率反而要小得多。这点在历史上已经很明显了,对于读过历史书籍的人,根本就是常识性的东西嘛。”修利文笑着说。 不,不,普通人根本就不会这么做吧,先不说有多少人喜欢看历史,就算被迫要看,将历史当做小说读的可是比比皆是呢,通读历史后再一一分析其中的博弈技巧,根本就不是普通孩子会做的事情。房内的三名女仆脸上都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真是的,明明是资质平庸的孩子,可是有时候还真是会吓人一跳呢。 “那么,我们怎么办?如果无法阻止炼狱和天界在王国腹地的行动,成为孤城后,我们也会很难恢复元气。”玛利亚有些紧张地问道。 修利文正要回答,忽然**的闵莎加剧了手和嘴巴的动作,比平时和其他女仆做时强大十几倍的快感如同电流一般瞬间在少年的神经中跳跃,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喂喂,闵莎,别这么用力啊!”话刚落下不到十秒钟,少年彻底爆发在女仆长的口中。闵莎将之清理完毕之后,钻出了办公桌,逃出手帕轻轻揩拭了一下嘴角。 修利文觉得好似骨髓都被女仆长抽了出来般,瘫软在靠背椅里,一时半会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闵莎环视了诸人一眼,温柔典雅地微笑起来,身上没有残留任何感。 “虽然大家似乎还不清楚,实际上美杜沙家在堕落者里也有发展女仆哦。”她说到:“虽然夫人对于堕落者这种信仰残次品并不感兴趣,也没有打算在堕落者中发展势力,不过毕竟还是和安达利尔有合作,所以我家的女仆,有相当一部分隐藏在信奉安达利尔的堕落者中。”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十七章地下道中 炼狱城地面的激战仍在持续,幅度并没有任何下降,因为战前组建的上层决策和指挥体系在残酷天使计划后被瓦解。因此美杜沙名正言顺地接管了最高指挥和调配权限,虽然仅仅是代指挥,但是得到美杜沙支持的炼狱骑士团第三纵队队长基丽已经接替了重伤的骑士团团长修的宝座。指挥系统变成一言堂后,战斗效率反而变得更高起来,而美杜沙也开始展现本城大贵族的势力,带领以它为中心的贵族联盟真正投入战斗之中。 而在深达一百多公尺的炼狱城地下道中,二十名身批斗篷的重甲女仆战士正鱼贯穿梭于黑暗、肮脏和腥臭之中。原本头顶还会因为地面的爆炸时不时掉落石块、铁锈和污水,然而深入这个地步,那些干扰仿佛被黑暗的巨口吞噬了一般,只剩下轻微得如同幻听一般的声响。 铁靴踏在厚重的石板上,发出咯嗒咯嗒的响声,伴奏是幽幽的水流声。这个地方比起更上方的层落稍微干净一些,污水并没有溢出渠道,安稳地流向深不可测的远方,在转角发出的回声。 虽然有些阴寒,但是并没有凝结出水珠,寄居的生物也出奇的稀少。这种反常的现象加上旧时的记忆,米露达知道快抵达目的地了。 在如此阴冷幽静而黑暗的世界里,似乎连时间都停止下来。女仆们并未对此地通道的错综复杂和宽广而错愕,炼狱城的地下水道,本来就是以迷宫为模型建立的,美杜沙在这里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秘密。 虽然美杜沙家拥有最为详细的设计蓝图,但是在她们的认知中,从来没有人真正走遍这个地方,没有标记在蓝图之中的地点更是数不胜数,如果莽撞就深入这里,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一辈子都被困死在这个巨大深邃无比的腥臭迷宫中。 不过。她们同样好奇,长官米露达和那位小蛇发者究竟在这里放置了些什么。虽然这位表面上仅有十六岁的少女看上去并不强大,但她曾经挑战过那位白袍魔女,尽管因为失败而被封印了部分力量,但仍旧在直属于夫人地隐秘女仆卫队中排行第九,可谓当世强者中的强者。 能够让这样的人慎重对待的。必定并非凡物。 “……虽然曾经想要用这个打败那个女人……”米露达轻声的咕哝在僻静中回响,身后诸人听得分明:“不过时过境迁,现在这样的东西已经奈何不了她了,姑且就让它发挥一下余热也好。” “……队长,您是说,这里是您打算用来挑战夫人地秘密武器?”身后一名队员满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 “没错,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肯定早就发觉并远远超越了。”沉湎于过去的神色在米露达的头盔下一闪而逝。穿过头盔面甲旁的过滤口的呼吸声和话音纠缠在一起,仿佛巨龙在叹息一般:“太可惜了,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因为错过了时代而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真是武器的悲哀呢。” 队员们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听这位队长地语气。似乎如果当年能够开发并运用这个武器。真有可能和那位实力不可捉摸地白袍魔女一较高下。 “不要想太多了。那个女人……夫人实力增长地速度实在不是凡人能及地。她是天才中地天才。”米露达地眼神有些迷惘:“说不定当时她之所以没有做出反应。正因为察觉到这个东西不可能在当时就能诞生吧。” “……队长。能问一个私人性地问题吗?”有名队员问道。 “什么?” “队长您……是不是很……”那名队员顿了顿。显然在组织合适地词语:“是不是不太喜欢夫人?” 米露达低沉地笑起来。听上去并没有被刺中要害地不高兴。她很直爽地回答道:“没错。很讨厌哦。我憎恨那个女人。这个世界已经有了我这样地天才。为什么还要有她地存在?” “您想杀掉她?背叛她?取代她米露达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这话可真是尖锐得令人心惊胆战啊,我说,这个队伍里没有那个女人的狂信者吧?”她问道。 身后地回答是一片沉默。 第220章 “哼----”米露达无所谓地哼了一声。冷笑道:“没错,我恨不得亲手把她最羞耻的地方割下来丢进茅厕里,让每个人都朝上面撒尿吐口水。不过,在真正拥有那样的力量前,我是不会贸然动手的。如果谁对我抱有戒心也无妨,虽然我的力量被封印了,但是并不代表我就会如此沉沦下去。身为魔女,从来不害怕任何敌意和挑战。” “呵呵……您严重了,米露达队长。”一名队员发出阴沉的笑声。“在我们这支部队里。无论说了什么,或者在谋划什么。都没关系,就算有所行动,只要成功了,也没人会说什么,不过,如果失败了,要遭到的惩罚可是很严重的呢。您的力量被封印到这个程度,一定失败了至少三次吧?” “哦----似乎有人很了解我地过去呢……看来有老朋友在这里,为什么不出来叙叙旧呢?”米露达回过头,目光在身后队员中搜索着,但是,她并未找出说话之人,很显然,虽然对方的职位仅仅是队员,却拥有和她相当的力量。虽然拥有力量,却因为极其私人的目的不出任队长的职务,而是作为普通队员隐藏其中,这种情况对于这支队伍来说,并非少见多怪之事。而且,只要在集体行动中就一定会带上面甲遮住自己容貌,而在平时则以另一种面貌示人,即便是同伴也无从知道藏在面甲下的面孔是何种模样的家伙也不少。 就算是女仆长阿尔法,也没有权限挖掘手下刻意隐藏起来的东西,真正把握每个女仆身份地,或许只有那位夫人一人。 “地确是老朋友了,不过叙旧就不必了,像您这样不得不抛头露面的老朋友,一举一动都在大家地关注中呢,而我们,不过是过去的亡灵而已。”那个阴沉的女声道。 这样的回答在米露达的预料之中,虽然她也并非完全掌握了手下队员的资料,不过竟然有似乎和她同一时代的家伙存在,她也微微有些感到愕然。少女啧了一声,继续领队向前行了一段距离,地面开始出现不规整的破裂。 应该就是这里了。米露达想到,再一次加快了脚步。从这里开始,污水的水位开始上涨,随着众人的深入,逐渐漫出过道上。四周仿佛经受了强大的震动,龟裂处处,显得十分凌乱,不过并无脆弱的感觉,显然经过常年的崩溃延续后,此处的地形已经趋向稳定。一分钟后,坍塌的路段出现在诸人面前,淤塞的渠道让污水倒灌回来,寻找新的排泄口。女仆们落脚之处已经被油黑的污水盖过了膝盖。 “真恶心啊,普通人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吧,一眼就知道肯定是死路。”一名女仆抱怨着,抬了一下脚,在微暗的视觉中,粘稠的黑油随着脚步的动作拉成一道道丝线:“真讨厌,幸亏这个腿甲是放水的。不过回到塔里,我一定要申请换一副新的。” “果然是废弃了。”另一名女仆用剑鞘敲了敲墙壁:“大约坍塌了十米,后面是通路,不过似乎并不完全是金属和石块。” “龙巢又怎么会是金属和石块呢?”米露达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就是这里了,把这些碍眼的石头砸开吧。” 后边沉默了一阵,没有人动手。 “喂,我可是队长。”米露达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朝身后诸人说:“现在是你们这些吃白饭的家伙体现自我价值的时候,快上,这是命令。” “不要那么狠啊,队长,会被溅得一身都是的。”一名女仆用怯怯的语气道。 “哼,哼。”米露达没有说话,只是趾高气昂地从一众队员身边越过,来到转角处站定。 “……没办法。”一名队员站了出来:“我来吧,不过你们都要欠我一个人情。” “这样子就要一个人情?这个交易太不划算了。”有人抱怨道。 “人情,或者被污水溅一身,自己选。”那名队员毫不妥协的说到。 又沉默了一阵,她身后的人陆续退到了米露达的身边。 那名队员没有再多话,利索地抽出背在身后的两支短矛,将尾部并在一块,组成一柄长约三公尺的双尖长矛。 “那么,要开始了。”她弓背,长矛夹在腋下,宛如一张满弦的劲弓般。没有任何声势,平静的压力让脚下的污水深深凹陷了下去,露出长满了黑色苔藓的渠道。 污水反涌得更急了。 刹那间,女仆宛如箭矢一般,连矛带人一同射向前方坍塌而成的石墙。 贯通性的毁灭悄无声息,厚达十米的石墙好似豆腐被轻易掏去了圆筒状的一大块。压迫污水的力量骤然消失,反馈的冲击波卷起水浪冲过转角,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女仆们的前方出现了一条直径五米的通道。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十八章龙巢 前方尽头一定没有出口,这个念头眨眼间闪过脑际时,使用长矛的女仆用力呼吸着,头盔嘴部的过滤装置发出急促的泄气声。在她的前方,恶臭的沼气和瘴气化成淡淡的薄雾,让本就昏暗的世界更加迷蒙。因为塌方导致通道淤塞,囤积多年的腐烂气味就连她那特制的呼吸器也无法完全过滤,若是没有戴上全封闭的头盔,说不定就会立刻中毒昏迷。 黑色混浊的空间中一片死寂,似乎曾经在这处生活的地下道生物们都已经死绝,墙砖的裂纹也好,破烂的蜘蛛网也好,零落于角落的灰黑色骨架也好,破败的景象随着尽头涌来的强风掠过眼界,这一刹那,女仆似乎看到了岁月轮转的幻境。 这一刻,她的动作顿了顿,过滤嘴的泄气声宛如叹息一般。 身后传来踩水声,女仆收起武器转过身来,其余十九位女仆同伴正从开凿出来的通道中鱼贯而入。 “似乎还没到啊。”有人用沉闷的声音说到:“喂,米露达,你和那位小少爷到底深入到了什么地方啊?” “别出声!听!”有人急促地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瞬间警惕起来,收敛自己的气息,如同融入这肮脏黑暗的世界中,静静地聆听。 在徐徐变缓的风声和污水声中,藏着一种细微低沉,几乎超出听觉之外的鼓风声。 是呼吸。 “一百米。”有人说到,众人将目光转向米露达。 米露达点点头,抬脚前行:“跟紧了,虽然这里被埋了很长时间,但是当初我设下的陷阱可没有那么脆弱,不小心死了我可不会替人收尸。”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是诸人地脚步出现细微地变化。变得更加轻微和谨慎。身上沉重地全身甲似乎完全失去了重量一般。队伍地气氛随着前行。愈加紧绷起来。既然前方曾经是对付那位夫人地杀手锏。那么设置于此处地禁制肯定如米露达所说一般严密。 时隔多年。不知道这位队长是否还记得正确地路线。而且也不清楚是否有人重新将这里地陷阱加以改动。虽然大家都自认实力高人一等。可是此时也不敢轻视当事人地警告。 地面开始出现胶状物。看上去像是某种生物地分泌物。大约走了三分之一地路程。这些分泌物在地上结成厚厚一层。如同毯子一般。踩上去硬中带软。感觉十分奇特。这里地地面已经和肮脏腥臭无缘。曾经地脏渍都被分泌物掩盖于下方。越是前行。这些分泌物开始朝两侧地墙壁攀沿。逐渐连天花板都遮掩起来。 女仆们只觉得自己好似走进了一只巨大怪物地体内。四处不见一丝墙砖地纹理和色泽。厚厚地分泌物间出现了内脏一般鲜活地红色。似乎有规律地轻微起伏着。 这是活着地----这个念头在诸人脑中闪过。有人尝试用剑鞘捅了捅那些**组织。它们好似神经反射般紧抽了一下。随即被触碰处裂开一个大口。一蓬酸液朝她劈头盖脸洒了出来。就连她身边地几人也被殃及。 “混蛋!别做多余地事情。别露出敌意!”米露达扯了一把正想用招式切开这些酸液和**组织地同伴。酸液划过她地身边。在地上溅了起来。有几滴落在女仆地重甲上。重甲表面立刻腾起被腐蚀地泡沫。 众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纷纷躲开四处流淌地酸液。没一会,落在地上的酸液立刻被分泌物和**组织的交织物吸干了。 “如果你让它收到刺激,它的免疫和排除能力就不会仅此而已了。”米露达警告道。 “……会出现什么?更多的酸液?”那名女仆问道。 “那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情况是,它能够根据你的反击逐步进化,直到完全将侵入者排除。”米露达的语气有些骄傲:“我当初地预定目标是赋予它无限的适应能力、强大的自愈能力和高速的进化能力,除非有人能够一击必杀,否则越是攻击就越会加速死亡。” “原来如此,这是用来对付夫人层出不穷的炼金奇物吧?”有人问道:“不过。如果对方和我们一样不攻击呢?” “那她就会被困死在龙巢的肚子里。” “也就是说,龙巢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炼金生物?而用吞噬目标为攻击手段?”手下的女仆追问道。 “并不是那么简单哦,这么单调而毫无变化的攻击,又怎么可能是那个女人地对手?”米露达冷笑了一声:“吞噬只不过是为了补充养分而已,龙巢虽然可以移动,但速度却十分缓慢,它吃掉任何可以吃掉的东西,就能接合自己所夺取的特质,在体内孕育行动力高且力量更强的物种。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将它当做一个种族来制造。” 女仆们沉默下来。这种炼金术的境界的确已经非她们可以想像的了,或许真如这位队长所说。 第221章 若当时她能够成功将这个生物孵化,那么真可能挑战那位夫人也说不定。 “感觉很奇怪……”一名女仆转移了话题:“我感觉到这个玩意的气息有点儿像是炼狱生物。” “这不奇怪,这种高速吞噬、进化再生殖的生体构架,是我和那个女人一同从安达利尔那儿搞到手地,龙巢本就是炼狱生态结构地简化版。”米露达回答道:“在这个世界,是没有这种生物模板的,就算硬从炼狱搬来,也无法在正常地世界下存在,多亏了炼狱的入侵,这个世界有很多地方已经改变了,所以经过修改的这套系统才能运转起来。它虽然适应了当前人类的世界,但是毕竟还残留着更多的炼狱气息。” “不得了,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了,这个城堡会被当成炼狱暗中经营的桥头堡而备受猛攻吧。” “别大惊小怪了,那个女人手中会导致家族甚至整个人类世界崩溃的东西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多。世界的融合已经势不可挡,这也是一种进化的趋势,虽然对那个女人的视角感到不舒服,但她或许是正确的,每一次的适应和成长都处于濒临灭亡的低谷,这是人类所不可避免的经痛,但只要得到足够的时间,人类就能重新站起来。单体的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以整体的视角观察人类,就会发现它和这个龙巢拥有同样的特质。” “以整体的视角吗……这样的大局观对于个人来说可是相当残忍的,而且,要真正俯瞰人类,这个人就必须拥有和整个人类做比较的实力,我可没有狂妄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女仆自嘲地说到。 “所以才让人不爽,那个女人可是你口中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呢。”米露达哼声道:“竟然有人以侍奉那种疯女人为荣,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若是有机会,我早就跑得远远的了,跟在她身边就等于和整个种族做对,有多少条命都不够。” “别这么说嘛,米露达,至少我能活到现在,都是托了夫人的福哦。”有女仆开口反对道:“活到这个岁数,丈夫和孩子早都老死了,孙子也准备入土了,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能够在临终前看到世界末日,人类末日或夫人的末日,实在是了无所憾。” “所以我最烦你们这些胸无大志的家伙了,要是我的话……”米露达用力握住拳头,发出金属的铿锵声:“要是我的话,做不了拯救世界的人,也要做毁灭世界的那个人!” 身后传来铿锵的鼓掌声,有女仆鼓噪道:“说得好!不愧是米露达,实在有魄力,怪不得老是被夫人打击呢。” 女仆们闻言都肆无忌惮地闷笑起来。 “罗嗦,罗嗦!”米露达哼了哼。 正如之前的判断一般,这条笔直宽畅的路并没有任何岔道和出口,不一会,诸人抵达了通道的尽头,耸立在诸人面前的是一赌高达二十公尺的大门----说是大门也不恰当,因为虽然它也是两扇紧合的式样,但圆润光华的肌理给人一种活生生的脏器感。 几乎是同一时间,女仆脑中都浮现同一个东西。 “……真是恶趣味,米露达,这是你设计的吗?”有女仆开火道:“怎么那么像子宫 米露达也有些哑口,顿了顿说到:“本来的确是两扇金属大门的,不过,既然在孵化过程中,通道都变成了那样,那么大门变成这副模样也没什么奇怪的。” 说罢,她走上前,在子宫口的缝间找到钥匙孔,解下腰间挂着的长剑般的巨大钥匙,用力插了进去。子宫般的大门发生一种神经质的抽搐,顿时又让女仆们联想到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随着米露达转动钥匙,抽搐更加剧烈了,当少女停下手中的动作后,它顿了顿,然后轻轻张开了一个仅容两人并行的口子。 “进来吧,让你们见识一下龙巢的真面目。”米露达说着,率先跨入其中。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三十九章开 红色的地砖整齐地在脚下铺开,原本的纹理还保存着,然而质地已经不再是无机物,看上去如同覆盖鳞甲的肌肉,繁复的魔法阵脉络便是在半透明表皮下的血管和神经。战靴踏在地面上,女仆们只感到脚下稍稍下沉,将落地的力量抵消,就如同被触碰后条件反射的肌肉组织一般。整个房间至少有一千多平方,从外表是完全看不出竟是如此广阔的,轻微沉闷的呼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整个房间的是生命的鼓动。 这就是龙巢,米露达为了对抗女妖塔的白袍魔女,蛊惑小蛇发者给予支持而创造的炼金怪物,本体隐藏于地下道深处而看不清整体面目。 如今,她们所立足之处,正是在这个怪物的肚子里。 空间中弥散着一股淡黄色的雾气,女仆们感受到一种类似于炼狱,但又充满生机的力量。 米露达率先摘下了头盔,深吸了一口气,说到:“这个味道真是令人怀念,看来这个大家伙发育得不错。” 尾随而入的女仆们见状也纷纷摘下自己的头盔,淡黄色的雾气吸入鼻中,果然有一种怪异又令人怀念的味道,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再某处嗅到过,让她们几乎怀疑自己是否曾经来过这个地方。这些雾气很浓,进入鼻腔后就化作液体流入食管中,令她们感到一种异物入腔的感觉,但是并不难受,因为它们并没有阻碍呼吸,反而令人头脑更为清醒,内脏更为活跃起来。 “这是……”其中一位女仆的脸色倏然一变,她想起了些什么。 “没错,这是羊水!”另一名女仆断然道:“这个地方,根本就是子宫!” “在那里!”又有一位女仆指向远处天花板说到,诸人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顶壁并非完全硬质。如同镜子一般的水池倒挂在天花板上,血色的水质不时泛起波光。 这样的池子一共有三个,呈品字形排列,最前方的一个水池外悬浮着一只三人高的鹅蛋形的火红色巨卵,遍布外壳上地魔纹闪烁着深红色的灵光。靠后的两个水池中,也有同样的巨卵。只是左边的那只浮出了一半,而右边的那只才浮出卵尖。 完全悬浮于水面上,倒挂于顶壁地巨卵似乎感应到女仆们的目光,如同心脏一般急遽鼓动起来,整个龙巢也似乎共鸣一般以某种急促的频率震动着。 “看来我们来得正好合适。它要孵化了。”米露达平静地语气中压抑着兴奋和狂热。 时隔多年。能够目睹自己地杰作完成地一霎那。即便它再也无法实现其诞生地最初目地。但也足以让她这个研究者感到万分地喜悦和满足。 不过。有女仆轻轻将手搭上了武器。尽管压抑着戒惧和敌意。但是子宫仍旧给予了一种粗暴地回应。剧烈地震动几乎将所有人颠倒在地上。 米露达连忙蹲下来。双手覆盖在地面上。轻声呢喃了几句。龙巢地动作这才平伏下来。她回头狠狠瞪了那几名女仆一眼:“别做多余地事情。这里完全不会有危险!” “你确定?”那几名女仆回视地目光中饱含着诘问。但是手已经放开来。 就在这时。悬浮于顶池地巨卵好似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砸裂了一般逐渐裂开。随即哗啦一声。一个黑影跌落在地面上。卵中地绿色胶稠液体也泼了下来。将那东西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米露达身后的女仆们各自走了几步,迅速结成阵势,站好方位。虽然米露达对自己的心血造物充满信心,不过她们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却没有足够的信心。虽然龙巢的确壮观,能够做出这种东西,已经足以证实米露达地实力,但是这玩意到底是否可以控制谁也不能确定。毕竟在她们的心目中,米露达比起那位夫人,在炼金领域的实力之差并非一点半点。 “来吧。来吧,我的宝贝,让她们瞧瞧你的力量!”米露达脸上无可抑制地露出狂热的神情,这让她靓丽少女的面孔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宛如回应她的呼唤一般,那团被绿色胶稠液体覆盖的巨物猛然撑开一对蝠翅,如同苏醒时本能舒展身体般,仰天发出刺耳尖锐地叫声。那声音就好似刮玻璃般,令人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悚麻,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若是能力低下者。必定会在这种声音下收到伤害。 除了包括米露达在内的寥寥几位女仆,其余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伸展了关节的怪物颤巍巍地站起来。不到三秒便习惯了这具起码有六人高的身体,身形变得稳当起来。它晃身甩头,绿色胶稠液体四下飞溅,露出它真实的面容。 似蛇非蛇,似鹰非鹰的头部于额顶长有一对闪电状的双角,血色的眼球中是蛇状细长的黄金瞳孔,身上覆盖鳞甲,却如同蛇身一般给人一种柔软有力地感觉。长长地颈部越到肚子就越粗大,然后在臀部后再次收缩为尖长的尾巴,富有一种流线地美感。四肢站立,但是体重有三分之二压在粗壮的后肢上,前肢细长有力,爪子筋骨纠结,指甲异常锋利。 它宛如打量诸人一般伸长脖子,头部左右晃动,不时张合着嘴部,露出锋利尖锐的牙齿,一股股炽热的气息从口鼻中喷涌而出。 然而,眼神和身体如此灵动的庞然大物,身躯的质感却宛如金属构造物一般充满了死物般生硬的光泽,好似由一整块钢铁浇铸而成的一般。 在一众女仆中,米露达最先露出笑容,隐现的犬牙令人联想到不祥。 “没想到第一只就是火龙呢,小修利文的运气真是不错。” 她大步朝怪物行去,在它跟前伸出双手。 第222章 在众目睽睽中,那怪物将头伸进了少女的怀抱中,宛如眷恋母亲的孩童般在她的脸上厮摩着。 “火龙?”女仆们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这只龙和她们曾经读过的文学,看过的插画中的“龙”并非完全相同,但是,既然拥有同样的称谓,自然可以让她们联想到它的力量特征。 火龙,是传说中使用能够焚毁一切的火焰,拥有最强攻击能力的龙。 然而,在这个时候,谁都无法光凭它的外表,想像出那样毁天灭地的力量。 王国历法,暗黑纪年137年,末日关隘。 原本预计为两万人,但实际却在三天内聚集了五万人兵力的先锋军于关隘中开拔,以反攻的强势姿态攻向围困炼狱城的黑暗兽潮,然而,并非完全清扫两地要道间的炼狱怪物,而是以突入增援的方式力求缓解炼狱城的战力耗损。而在他们动身不到一天的时间,更多的援军抵达关隘,第二批援军迅速朝三十万人的兵力增长着。 先锋军由炼狱城三巨头之一,密林商会的炼狱城分处负责人苜蓿女士为总指挥,王国三公主碧达夏雪为副指挥,新近崛起的王国三杰为箭头,以能力范围内的最高行军速度开向炼狱城。 和上一次美杜沙的百名女仆小队的暗中侵入不同,这一次是第三次兽潮爆发以来,人类最大规模的正面战。即便是上一次蛇发者策划的反攻,也没有这支先锋军这般气势如虹。 尽管越接近炼狱城,黑暗兽潮给先锋军的压力越大,但是这支军队皆由王国各地的精锐编制而成,又是休养已久,谋定而后动的生力军,一踏入战场就表现出势不可挡的气势。 虽然是由各个贵族和各地分区的部队糅合而成,平时并没有统一的训练,但是维持部队行军速度的上层和中层的军官都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全局洞察力,此时此刻也深知战局的危险,全无二心,几乎完美地发挥了每一个部分的最大力量。如同无数小磨盘组成的大磨盘,旋转着,将围困炼狱城的黑暗兽潮轻易撕开了一道裂缝。 法术的灵光、移动式灭魔炮和炮弹以及箭矢如同流星群一般,从磨盘中心升起,朝四面八方散去。凡有漏网之鱼,也无法破开笼罩全军的淡蓝色半透明护罩。在法力的加持下,无数战士呐喊着,以大范围圆弧形状进行跑动和厮杀。以步行的战士为主体,掩护远程攻击的弓箭手和法师,狼化身的德鲁伊和骑士不断穿梭队形中进行游击,以发挥最大的机动力,暂时弥补稍有后退的阵线,等待其它战士的接手。 收到猛烈攻势的覆盖了整个炼狱城的半球形兽潮分出一部分,同样以半球状将整支五万人的队伍遮得严严实实,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前锋军的前进。从高空俯瞰,就能看到小半球以相当稳定的速度和大半球接触,并逐渐融入其中。 半球形的黑暗兽潮外壳开始发生骚动,不时有强烈的灵光时隐时现。 身为最高指挥的两名女人坐镇中军帐篷中,不时有情报员将最新的战况统计送入。此时,唯一能够为士兵们提供光线的,就只剩下爆炸和晃动的灵光了。宛如没有星光和月色的深夜中,却有着焰火绽放的天空。 生命就如焰火,在瞬升瞬灭中消逝。 “进度不错,照现在的进境,大概在损失三分之一的兵力后就能进入炼狱城。”碧达夏雪面无表情地说到:“没有选择在两万人时进军,摩莱卡后来的判断是正确的。”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四十章问答 在米露达重新开启“龙巢”的同时,接受女仆卫队全方面教学的阿雅和鸠两人得到了最多两天的休假日,至于什么时候又要重新回到地狱般的学业中,就要看教官们何时从前线战场归来了。虽然两人没有亲眼见证这些天炼狱城的剧变,不过既然从属于女仆卫队,即便是学员的身份,也能得到第一手的详细情报。 由数据反应出来的战况十分惨烈,而且各方的作为和结果都被记录下来,阿雅每当联想到现场的人和事,就不禁头皮发麻。在她看来,有很多造成大量损失的行为是无比荒谬的,但她同时也明白,做出那种荒谬事情的人,每一个都比自己聪明百倍。因此她感到心中纠结,为什么这么聪明的人们,要做下这么荒谬的举止呢? 在最危机的关头,大家不更要齐心协力,放下往日的恩怨共渡难关吗?明明是平时就尽可能藐视法律的贵族们,在战事最吃紧的时候,却抓住枝微末节的规矩不放,最终被敌人趁虚而入,一举捣毁议会,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不过阿雅却笑不出来,她用力甩着头,让沐浴花洒的水线淋在自己发热发胀的脑袋上,一闭上眼睛,她似乎就能听到无辜平民们在血与火中的悲惨哀叫。这时,她万分感到,自己能够在这里想这些事情,终究是因为自己是大贵族美杜沙的人,实在是太幸运了。 美杜沙的战斗力只在这种时候才以收拾烂摊子的姿态现身于战场,其中的缘由,阿雅也想得出来,并不感到奇怪,可是她仍旧不自禁觉得,如果一开始就投入这样的兵力,是不是就不会造成现在这种惨烈的损失了呢?是不是就会有更多的人得救呢? 另一方面,她有想到,如果美杜沙真那么做了。过早地将女仆们派出去参与战斗,会不会让那些平日和自己谈言欢笑的女仆们遭到损失呢? 到目前为止,直属于美杜沙的人,没有一个重伤和死亡,这无疑是美杜沙的胜利。然而,美杜沙地胜利和炼狱城的胜利。孰轻孰重,亦或者,两者是等价的呢? 这一切思考都太过复杂而沉重,阿雅只能静静让它在脑中翻滚搅拌,直至变成一片空白。 鸠又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有更正确的答案吧,因为她是如此优秀。 “衣服我替你拿来了,放在衣篮里。”鸠在浴室外说着,正要转身离去。 “好地……等等。鸠!”阿雅将她叫住了。 毛玻璃外地人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她:“还有什么事情吗?” 阿雅沉默了半晌。才嗫嚅地问道:“鸠。为了大部分人而杀死小部分人和为了小部分人杀死大部分人。哪个是正确地?死亡地尽头。可以得到正确地结果吗?” 外边地人似乎也没料到女孩会问出这种怪问题。好一阵呆立在那儿没有回答。 “抱歉……问了奇怪地问题。像我这样蠢笨地女孩。果然不适合思考这种哲学性地问题呢。”阿雅又说到:“不过这个世界一定是有真理地吧?无论什么事情。都一定有着一个终极地判断准绳吧?如果没有地话。是何等可悲地世界。混沌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万事不够分明地话。就会令人无法是从。那又该是多么无奈和痛苦。若这个世界真地有地狱。那必定是将什么都搅拌在一起。看似哪种道理都说得通。但又全都说不通地。荒谬而混沌地世界。就算如此愚笨地我。有时也想找到那个准绳呢。因为我啊……不想活在混沌地地狱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去想这种事情呢?”鸠传来地声音无比地平静。就如同冰结成镜面地湖水一般:“我无法回答你地问题。因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人类不能不思考。但若深入思考。反而会变成小丑。所以我一开始就决定不去思考……不过。如果你想知道地话。为什么不问问主人呢?” “主人?你是指……”阿雅愣了一下。“我们所服侍地蛇发者。他站在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所无法立足地高度。一定比大多数人更清楚这个世界地模样。也更有资格回答你地问题。” “哈哈……”阿雅干笑了几声。“就那个小屁孩又能知道些什么?算了,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自言自语而已。” “心血来潮……?”鸠冷笑了一声:“该不会是每个月一次的那个来了吧?这样的话,别到处跑比较好哦。” 阿雅地脸顿时涨了通红,冲上前拉开浴室的大门,恼羞成怒地说:“你才月经不调呢!” 女孩湿漉漉的身体袒露在女仆打扮的鸠面前,她叉开双腿,气势汹汹的站姿让水珠不断沿着青涩的线条,直至羞密处才悄然滴落。鸠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微微羞红地偏过头去。 “混蛋小鸠!你脸红个什么劲,别把头转开啊!”阿雅用力将手刀劈在了鸠的头顶上。 鸠完全感觉不到痛觉般,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才一本正经地转过头来对她说到:“这么不检点的样子,连身为同期生的我也感到羞愧啊。”一边说着,一边从衣篮里取出干毛巾仍在她地头上:“这么干巴巴地身材就别现了,快遮起来,免得毒害我的眼睛。” 阿雅地脸顿时窘迫得似乎要喷出火来,她取下毛巾,七手八脚地将身体围了起来,然后用力抓了一下鸠的胸部,还刻意捏了两下:“你也不怎么样……哎?鸠,你这里好像又变大了……啊,混蛋!混蛋鸠!**混蛋!” 她还在脑子里搜罗少得可怜的谩骂词语,鸠已经沉下脸来给了她头顶一个手刀,彻底打断她的妄想。 “谁是**啊!虽然主人喜欢,可是再长下去的确很重,不方便活动,我也很苦恼啊!我才不是自己想长这么大的!” 阿雅露出小猫一般的委屈表情,抱着头蹲在地上喃啐着:“明明大家喝的牛奶都是同样的……” “你有完没完?”鸠用力将她拽起来。拿起衣篮中的内衣就朝她地身上套:“你不是说要去图书馆吗?” 第223章 阿雅老老实实让鸠摆弄着,喊手就抬手,喊脚就抬脚,好似一下子就将之前那些纠结的愁思扔到了九天云外。鸠在服侍和礼仪上的成绩比阿雅高得多,虽然她并不是生活女仆,这总是让阿雅感到万分羡慕。 五分钟后。一个纯真开朗的同龄女仆就出现在镜子前。鸠在阿雅身后,替她打好三股辫,那认真的神情就好似对待真正的主人一般。 “鸠真好,可惜未来是主人地呢……我有点吃醋了。”阿雅揶揄地盯着镜子里的鸠道。 鸠瞬间涨红了脸,手微不可觉地轻轻颤了一下:“笨,笨蛋!说什么呢!” 在女妖塔中生活了这么长时间,阿雅对这样安逸平静的日子已经渐渐习惯下来,以前在生活女仆队伍里工作的时候,她经常去生活女仆居住区的图书馆借书看以打发时间。进入女仆卫队后,却因为紧张而令人疲倦的学习失去了闲暇时间。好不容易得到休假日,她决定去看看女仆卫队专有的图书馆究竟和生活女仆的有什么不同。 得知女仆卫队的驻扎层落也有图书馆还是一个星期前地事情。她在从训练室返回自己房间的走廊上碰到了从侧道行来的艾莉。对方是个沉默矜持地女性,几乎和阿雅同时进入女仆卫队,不过在阿雅的认知中,其名声却只在队长兰圣宫之下。 毕竟对方是和小蛇发者一起击退痛苦之王的八勇者之一的风之剑士。 虽然同在一个队伍中,但是阿雅却很少撞见她,也很少听到其他战斗女仆们谈论她的事迹,不过这并不妨碍女孩对这位优秀女性的仰慕和憧憬,在生活女仆中,她的人气可是十分高的。 那次见面正逢艾莉去图书馆借书归来。那时阿雅才知道那条侧道是通向图书馆的。回自己房间地走廊有很多岔道,不过阿雅真正有闲心和精力去走一遍的机会并不多。 “虽然不知道你去图书室做什么……”鸠用怀疑的眼光瞥了一眼身边兴致勃勃的女伴,泼冷水道:“不过,如果你只是要借英雄故事来看的话,去生活女仆区的图书馆比较好哦。” “什么嘛,我现在也是战斗女仆了,当然要看看战斗女仆的图书馆是什么样。”阿雅噘嘴道,不过没到三秒,不愉的表情立刻被兴奋冲垮了:“里面都是些什么书呢?一大堆的研究手札和技能书?” 鸠想了想。回答道:“差不多吧,不过,也有小说就是。” “哎?有英雄传记?” “虽然是传记和小说,不过该怎么说呢……”鸠有点形容不出来:“那并不是当做普通故事书来读地,反正你看看就知道了,有很多关于地利、战术、武器、辛密和技能的读书笔记,不仅原书上标记得满满的,几乎每本书都有前辈们所编撰的成本的读后心得体会和猜想的手札。而且似乎也有人试图重现小说中那些可能或不可能存在的技能,至于那些技能的理论是否完善。有什么副作用……嗯。就得看自己的眼光和运气了。不过,真地有很多有趣地技能呢!” “那些虚构的传奇故事中地虚构技能?”阿雅的眼睛冒出了小星星:“太棒了!真的能够做出来吗?例如究极无敌宇宙霹雳风暴。阿肯阿卡青蛙诅咒,还有还有……” “哈……反正你自己看吧。”鸠看到阿雅的样子,不由得苦笑起来。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四十一章重整 城墙上的战斗依旧惨烈,但是城中的战火渐渐平息下来。在美杜沙的指示下,非美杜沙家的战士十分之九都调往城墙的战场上,维持城内秩序的战士全由美杜沙及其关系者负责。虽然直属女妖塔的战斗女仆并不算多,但是幸存下来的贵族们也并非没有战斗力。以美杜沙的战士为中心,辅以其他贵族的私兵,城内战况开始稳定下来,甚至比起之前全由军队负责更加游刃有余。先不说杀手锏,至少幸存的以美杜沙为中心的贵族们,开始发挥其真正的力量。 在不久前那场恐怖袭击中存活下来的平民也开始得到美杜沙的支援,一手掌握了本城全部资源的美杜沙发放了大量的物资,逐渐将人心平定,甚至过得比开战时更加滋润,这样一来,人心也以美杜沙为中心凝聚起来。 因为大量城市建筑被毁灭,原先可以藏于自家地下室的平民此刻不得不进行大规模迁移。无论是设施还是人心,都不足以个体或小团体的模式坚持下去,美杜沙为此以女妖塔为中心,在唯一损失最小的内城南区,以及外城的旧贵族荒废区兴建了八座集中营。 在内城巡逻队的掩护下,平民开始有计划地分批向集中营转移。因为有更加强力的保护,因此迁移一事进行得十分顺利,甚至可以说,虽然放眼望去战况激烈,可是波及到平民大队的情况却十分之少。凡是能够穿越天幕的弱小怪物,在降落至转移路线上时,就被驻守在四周的狙击手消灭了大半。 不少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平民蓦然发现,环绕在自己身边奔驰着的战士们,竟然大多数为女性,而且,除开各家贵族的纹章外,出现最多,人数也最多的,除了理所当然的美杜沙“蛇发女妖头”之外。还有盛开在青色藤蔓上的白花。 佩带这两种纹章地战士无一例外俱是女性,而且平均战斗素质远比杂色零散的其他贵族纹章佩带者强大。 一时间,让人恍惚觉得,这个炼狱城的男性战士似乎快要死绝了。虽然早就有传闻,男性战士的数量在锐减,但是亲眼在前线上目睹到如此众多的女性战士。即便是美杜沙所在的炼狱城,也还是第一次。 她们所展现出来地战斗力让人不由得对这场战斗的未来信心大增,但也令人心生感叹。而有心人则皱起眉头,思考着潜藏其中的意义。 或许,炼狱城如今表现出来的姿态,才是这座城堡的真面目----一座被女性统治着的城堡。 “太可怕了,这群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一名男性战士唏嘘着,靠在被拦腰斩断的残屋墙壁边。腹部的纱布正渗出血迹。之前要不是被一名身配常青藤纹章地女性弓箭手救下,这条命已经玩完了,而替他包扎的。则是美杜沙家的女仆。 至今他所见到地这两个纹章的战士和后勤人员,俱是法力级巅峰的战士,虽然并不说法力高就一定强大,但是能够抵达法力级的巅峰,就一定不是弱小者。即便是在炼狱骑士团中,主力战士们的水平也不过在四十至五十级之间徘徊,真正达到法力级巅峰的精锐者为数寥寥。而此时此刻,奔驰于城内的女战士们,竟然都是精锐。 这么强大地战斗力却到了现在才出现。虽然以贵族地模式来思考。现在才出现才是正理。但也足够令之前一直苦苦支撑地男性战士感到一丝黯然。 而且。稍微回想一下。他就回过味来。在这个炼狱城呆了那么久。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纹章是常青藤地贵族。既然拥有这么多强力战士。自然不可能是默默无闻小贵族。可是。这些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地呢? 他敢肯定。这些常青藤一定和美杜沙有很深地关联。因为她们全都是女性。而且。没有常青藤地帮助。她们不可能藏匿这么久。 “这么说来……”他紧紧抿住了嘴巴。不敢将心里话贸然说出口来:这么说来。之前那个突如其来。毁灭了指挥部地攻击。也许就是美杜沙为了洗牌而刻意引导地。 不过。即便有这样地念头。也没有丝毫地证据可以证明这个想法。在覆盖式地战火洗礼中。一切阴谋地痕迹都被彻底抹去。就算有残留。也被此时奔驰于城中地可能地幕后黑手们销毁。 回想着事态发展地前后。他不由得冷汗淋淋。即便是面对疯狂地炼狱怪物大军。也没有此时来得恐惧和恶寒。 战士甩甩头,将这一切塞进了记忆最深处的角落里,他还不想死。 等到终于恢复到足够支持作战的气力时,他拖着长刀站起来,转眼朝四周望了一下,每一个角落都有厮杀的身影,但战斗很快结束,而身影则奔向另一出怪物降落地地方。拜这种强大地行动力和战斗力所赐,在他恢复伤势期间根本没有受到敌人的打扰。但是此时此刻,他油然生出一种不知何去何从地茫然。 他的战友、队伍和上司死的死,散的散,说不定就连雇佣他的贵族都已经彻底在战火中陨落,现在他就像一只无处可去的野狗一般,傻傻地愣在战场上。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回身望去时,对方已经如旋风般冲到他跟前。对方拉了一下缰绳,雄壮暴烈的马匹发出嘶鸣,前蹄高抬,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马上的骑士是个女性,即便是骑士的全身甲,女性的样式和男性也是不一样的,十分容易辨认,不过这名全身着甲,头盔的面甲拉下的女骑士就外表的体格来说,丝毫不弱于专注**锻炼的男性战士。 她所乘坐的马匹没有拉下眼罩,一双圆睁的双目中散发出桀骜的气息,也不是一般的男性骑士可以驯服的。她坐在马上,整个身影如同乌云一般,将最后一丝明亮都掩去。 “你是从属哪个贵族的战士?”对方居高临下问道,与其说是不客气,更不如说,根本就没有情绪。既不倨傲,也不喜悦,无论**还是心灵都疲惫不堪的男战士看到了那双藏在面甲后的眸子,宛如死水潭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真是可怕的煞气,宛如一直搁在脖子边的利剑。虽然不是敌人,但是男战士仍旧不由得紧张起来。 “贝特家……”他回答道,这个家族的家长野心勃勃,即便是他也看得出来,不过充其量也只是小贵族而已。 第224章 如果他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他的下场…… 果然,女骑士不咸不淡地点点头:“这个家族完了,你和他们一起走。”说着,用马鞭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支车队道。 车队仍旧以稳定的速度朝旧贵族废区前进,板车上装满了一箱箱的货物,一些孩子们坐在车边,而成年人则在一旁跟随,护卫们的装备繁杂,显然是不同的编制,而且动作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散发着和他自己同样的气息。他一看就明白过来,这些人和自己一样,是一群残兵败将,一队刚刚重新整编的野狗。 “好的。”男战士露出勉强的笑容,点点头,有些蹒跚地追上那支队伍,走到半路时,他回过头来,那名女骑士已经远远跑开了。 车队中的领头和他打了声招呼,不过队伍并未停下来。 “我是贝特家的……”男战士习惯性报上身份,但旋即苦笑了一下,截断了话头。 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家族了。 领头的是一位女战士,她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同样的苦笑:“没关系,我也一样,而且这里都是同伴。” 她虽然说得含糊,但是言下之意足够明了了。 “我们却去哪儿?”他走在她的身边,有些无话找话地问道。 “第七集中营,现在的编制是暂时的,要在那里接受重整,征召进军队编制,今后我们就不是私兵了。” “啊……这样。”男战士有些沉默,甩了甩头再次露出苦笑,其实他并不想进入军队,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可以重新选择一家贵族,他就这个打算询问了一下这名女队长。 “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也不确定,这要看美杜沙的政策,现在必须经受整编,直到贵族们的会议开完为止。”女队长耸了耸肩膀回答道:“其实,我想去美杜沙家,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呵呵。” “你是女性嘛,被拒绝的机会可比我小得多。”他玩笑般回了一句,接着望向车上的货箱问道:“这些是……?” “贵族的财产,如果家族解散了就会被充公……”女战士若有深意地笑了笑:“如果还能继续维持,就会物归原主,当然,运费是少不了的,还有战士们的补贴。”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真正的战争财啊。”男战士也露出同样的笑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个定律在美杜沙掌管的炼狱城中,并未被打破,无论如何,这样就足够了。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四十二章牌局 修利文将统计报表放下,身体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在残酷天使行动中被打击和波及的并不全是反对者,在他有目的的放纵下,实力强大的反对者联盟遭到打击,实力弱小的中立者也无法苟活,如同尚未统计完的数字已经显示有三分之二的中小贵族遭到沉重打击,即便家系还在,但只要再有一根稻草就会不堪负荷。可以说,这个城堡于百余年间建立提起来的贵族体系和平衡已经彻底瓦解。 这并不完全是好事,王国不可能将这个人类对抗炼狱的最前线基地完全交由美杜沙一家手中。之前以美杜沙为中心,三巨头鼎立,配以复杂的贵族联盟的体系,可谓是王族和贵族们于政治上的彼此拉扯与妥协,经过最后才建立起的微妙平衡。这个平衡一旦打破,而且是在这个时候打破,美杜沙固然可以得到一时的本城最高统治力,但是洗牌后,对手就可以一种新的姿态,抛弃大部分的肘制,携带新的筹码重新坐在牌局上,如果运气好,有技术,就能摸到一副足以翻本的手牌,而且这个速度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也无法阻止对手上桌。 一个牌局的胜利,意味着新牌局的开始,一局的输赢,并不代表什么,只要手边有足够的筹码,放弃一场必输的牌局反而是明智的选择。贵族的人生,就是不断坐在庞大而复杂的赌桌上打牌。 美杜沙的这场牌局打了上百年,一直控制着优势,如果就这么拖到最后,很可能通吃掉所有人的筹码,然而修利文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结束这场牌局。有时候,并不是不想赢,就可以不赢的。 新的平衡体系的重建迫在眉睫,既然对手一定会进入这个体系中,那么当务之急,是巩固美杜沙于新平衡中的地位。取得第一手的好牌。虽然距离正式援军的抵达所剩下地时间并不多,但是要做到这件事,也并非十分困难的事情。 修利文揉了揉太阳穴,明明有机会将整块蛋糕全部吃掉,却不得不分给其他人,虽然操刀人是自己。但也得照顾其他分食者的情绪,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不过,自己已经吃下去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吐出来。这一次行动后,美杜沙从遭到沉重打击的贵族中缴获到的财物多得令人咋舌,虽然表面上,随时爆发地战斗让这些人不敢囤积太多的财物,甚至不将本城当做根据地使用,但实际上。越是危险的地方,上位的机会就越多,为了不致于在机会来临时没有足够的物资。同时,也为了抵抗美杜沙的压制,他们所秘密囤积的物资并不在少数。 平时看上去十分稀少的私兵,即便遭受到残酷天使计划的洗礼,幸存者经过重新编制后,其数量也足以一天地战争消耗。 现在,这些人死了,家系遭到打击,无法再反抗美杜沙。他们的财产,无论是物力还是人力,自然由当前当之无愧的王者美杜沙笑纳了。 在修利文地命令下,美杜沙的消化系统达到百年来的巅峰状态,所有这些输给它的筹码,都要尽可能在援军抵达前扫落自己的口袋中,而他拥有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三天。 重新开局时,分给什么人哪个位置。谁是对手,谁可以结盟,那些人带了怎样的筹码,他们手中有什么牌,出牌的顺序,这也是必须仔细思量的事情。 新局面地复杂程度让修利文感到一阵头疼。他觉得这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力地极限。若非迫不得已。就算知道结束牌局后可以缴获如此之多地筹码。他也不想结束那场自己一直占有优势地牌局。 “我不是适合打牌地人啊。”修利文咕哝着。 玛利亚走到他身边。为他盛上一杯浓香地红茶。少年却站起来。走到衣架边自己取了外套。看上去似乎要出门。 “您要出去?”玛利亚问道。 “要去见骑士团地修大人。他因公受伤了那么久。我还没去看望一下。实在太失礼了。” “这么突然。探病礼物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呢。”玛利亚说着。走上前为他整理衣物。 “不需要了,我想,他现在最想要的不是礼物,而是揍我一顿吧。”修利文回过头来笑道。 玛利亚也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无论他怎么想都没关系……”修利文低声自言自语着。 炼狱骑士团团长修在残酷天使行动展开后不久,就在炼狱怪物围攻议会时受到重创,能够从那个临时指挥所逃出来的人并不多,且在第一时间被监视现场地战斗女仆们以援救的名义捕获,并于女妖塔中软禁起来。 在一种被看管的获救者当中,修的身份最重要,待遇也是最好的。 此时他全身打满了绷带躺在病床上,双手和右脚都打上了石膏,右半边脸也被纱布遮住,面无表情地接受女仆的喂食。虽然可以说是体无完肤,骨头也断了十几根,稍微动弹一下就痛得不得了,不过他的精神并不委顿,双眼仍旧炯炯有神。 号称炼狱城最接近大师级的炼狱骑士团团长,最令人称道和顾忌的,自然是这种超越了任何打击地坚韧。 况且,在行动开始前,他就猜到了美杜沙很可能会采取这样地行动,以及自己的下场,虽然已经尽力去避免,但是,就算无法避免,现在地情况也可以说是尽在掌握之中。 因为早知如此,所有没有任何意外和怨愤,和所有牌客一样,他所思考的,已经是新的牌局。 在上一场牌局中,他是继承者,替他人完成牌局,而在新的牌局里,他将是开牌者,将要迎接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牌局,两者之间的重要性和灵活性是不可一概而言的。 不过,这个中年男人究竟有什么打算,坐在距离病床三米处削苹果的碧翠思是无法猜透的。 此时她已经换下骑士服,换上了美杜沙家特地为她量身准备的裙装,看上去完全是个文静优雅的贵族小姐。 少女的双眼失去焦距,似乎在想心事,她还没有彻底从得知残酷天使计划后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也无法对其他人倾诉。她不知道蛇发者为什么要将这个计划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一旦她有将这个秘密泄露的动作,即便是误会,美杜沙绝对会将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与其承受真相和保密的压力,她宁可不知道这个计划的真相。 虽然心思不在自己的手上,可是水果刀仍旧娴熟地旋转着,她准确地将削好的苹果分成八瓣,扔在了一旁的果盘上,然后又抓起另一个苹果。她已经削了十多个苹果了,可是此时却似乎毫无所觉般继续着固定的动作。 “在担心你的家人?”修忽然发话了。 “嗯?你要吃吗?”碧翠思猛然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果盘上的大部分都开始发黄的果肉,脸上不由得浮现尴尬的红潮。 修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这个少女根本就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既然城主大人将您和基丽一起带过来,自然会派人保护你的家人,不必担心。”修的眼睛定定看着天花板道。 第225章 碧翠思闻言,心神渐渐稳定下来,她有些惊讶,虽然平时跟随在基丽大人身边,也知道这位修大人治军严厉之余,并非暴燥的脾气,而且他和基丽之间的关系也比其他人都融洽,不过没想到会对自己温言相劝。 如今,这位曾经一手执掌军事大权的大人物却躺在病床上,至少有半个月无法下地,而自己虽然没有受伤,但处境却和他别无二样,这让她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曾经交好的基丽大人,所秉持的态度是毫无保留地偏向蛇发者,在这个时候,有身份和能力给予她帮助和安慰的也就只有这个男人了。她有些想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他。可是,在话说出口前,却有万般顾虑让她无奈打住。“你有什么话想说吗?”男人侧过头来看着她,那平静深邃的目光,让碧翠思觉得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底。 少女张了张口,可是在她出声之前,对方打断了她,他叹了一口气:“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明明有基丽那个孩子言传身教,可是为什么总是这么没长进呢?” 碧翠思闻言不由得涨红了耳根,她腾地站起身来,可是基丽魁梧而冷然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她便又颓然坐下来,用力按住了额头。 修大人说的没有错,自己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那个女人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她的做法,她的选择,除了私人情感之外,还有什么理由?明明警告过自己要学习对方的思考方式,可是自己到头来,还是钻了自己的牛角尖,在这儿做没用的苦恼。 实在太不成熟了。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四十三章布局 “看来您的精神很好呢。”修利文推开病房的大门说到,在他的身后跟着基丽,这名女骑士长并未换上休闲的长裙,实际上,从十岁开始,她就从未做过任何女性化的打扮。柔软紧身的两件式内甲勾勒出健美汹涌的曲线,古铜色遍布白色伤痕的肌肤露出大半,但第一眼望去并不会挑起任何**,反而令人吃惊于肌理所表现出来的澎湃的生命和力量。 在这个年代,强大和美丽,几遍无法直接画上等号,也相差不远。艰苦劳作的躯体和久经厮杀的躯体,自然是后者更有令人夺目的魅力。 虽然并非少见,但每一次见到,基丽的**之美都会让碧翠思倒抽一口冷气。那是一种**裸的,更贴近生存真理的气息,作为一个女人,碧翠思并不认为自己的灵魂和**能够与之媲美。 无论对这个女人抱有怎样复杂的感情,但是希望能够更接近,并超越她的理想从未偏离片刻。 “很高兴见到您,城主大人。”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修将头转向门边,用令人听不出任何想法的平稳语气说到。 修利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朝一脸复杂表情的碧翠思点了点头。基丽为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少女的身边,自己坐下,然后让修利文坐在她的怀里。修利文向后挤了挤,背后的两团充满弹性的硕大顶着他的肩膀,隔着柔软贴身的内甲,他可以清晰察觉到那两粒顶端敏感的坚硬起来。修利文的身体虽然已经长成了少年,但是就身高和体格来说,和女骑士长比起来仍旧显得十分娇小,即便坐在她的怀中,对方仍旧可以用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基丽用双手环抱着他,宛如抱着心仪的玩偶一般。 虽然早知道基丽和这位小蛇发者的关系,可是亲眼见到两人如此亲密,修地心中还是升起一丝不悦。随即是一种无奈,就如同父亲看到为了情郎而出走的女儿一般。但是,他心中清楚,无论自己对这个女孩的感觉如何,对方最多只是将他当成一位可靠且对胃口的上司而已。 他调查过基丽的过去,像她这种孤儿出身。历经尘世的洗礼,独自在战场厮杀到这个地位地女人,已经不再是寻常的女人了。她们所寻求和渴望的,是一种变质了的情感。 她需要的不是亲人,而是可以和她互添伤口的伴侣,为她提供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巢穴。 “您这一次前来的目的我已经清楚了。”修说到,虽然已经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面前地少年正是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追究,那么做无论对于现在还是未来。都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从预测到这一步最差劲地下场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剧本继续按照它原有的样子走下去。 这是美杜沙的剧本,也是他自己的剧本,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甚至于他的职位和反应,本身就在美杜沙的预计之中。身为炼狱城三巨头之一,一手执掌炼狱城军事大权的他和另外两人不同,苜蓿夫人是亚马逊自治领密林商会地代表,而米斯先生则是佣兵协会的代表,而他的出身。仅仅是一个平民而已,虽然此时已经是军功贵族,但是要开创一个家系,还得依靠两三代后人的努力。 幼生地藤蔓不依攀坚固地大树。是很难茁壮成长地。 虽然在美杜沙清局洗牌后。他可以找到新地依靠。但是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无论从交情还是底蕴来看。美杜沙都是比其他人更合适地支柱。 所以。就算自己吃了苦头。也不能有所抱怨。只要活下来。就能借此一步步成为关键地棋子。 换句话来说。如果此时因为耿介而背弃了美杜沙。才是一件得不偿失地事情。 “我是炼狱城骑士团地团长修。过去是这样。现在和未来亦是如此。”他说到。 修利文好似舒了一口气般勾起笑容。不过修并没有这种看似稚嫩地表现迷惑住。这究竟是少年心性。还是故作安慰?他更倾向于后者。虽然对方仅仅是个孩子。看上去还是个傀儡。但毕竟也是美杜沙地掌舵者。一城之主。手腕当然不同寻常。所有小看他地人死地死。散地散。正因为他拥有这样地力量。修才没有反对基丽和他地关系。 或者说,基丽无视年龄和所谓地自尊选择了这个孩子,那么他当然没道理去轻视这个孩子。 “您当然是炼狱骑士团的团长。”修利文说到:“基丽将会是您地副手,你们两人,加上阿莱贝拉公将作为本城的代表直接参与联军的最高决策。” 修听到这个答案,反而真正舒了一口气。他当然不会指望自己能够担任联军的总指挥,就算日前没有发生那场导致大批贵族死亡的惨剧,且有美杜沙的全力支持,他的身份和资历也不允许他坐上那个位置,能够自领一军,代表美杜沙进入联军的最高决策层,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多谢您的栽培。”修的语气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情绪。 “阿莱贝拉公将负责总体的规划,但军事方面由您全权处理,若有冲突,以您的意见为第一选择,而基丽则负责您和阿莱贝拉公之间的协调。”修利文说到。 “阿莱贝拉公……?”修的脑海里浮现关于那位几近中年的男人的记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不一定能够记住城中全部的贵族,但是作为炼狱三巨头之一,他对本城中等贵族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阿莱贝拉公是没有参与议会施压的贵族之一,但就他的印象而言,那位男人虽然也可算有点能耐,野心也不小,可是综合能力、心态以及家族影响力,尚不足以担任这个未来以美杜沙为中心的贵族联合的代言人。 “不要担心,他的长进不小,只要再稍加磨练,就能成为发光的宝石。”修利文低声笑起来。 虽然看不清少年藏在刘海下的表情,但是碧翠思仍旧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她回想起第一次和这个男孩见面的情景,在那黑暗的末日荒野上,虽然这个小蛇发者已经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特质,但是仍未像现在这般强烈。在短短几十天中,不仅体格,就连思维也得到了飞速的成长,简直就像有什么怪物从这个娇小的身体里孵化出来了一般。 他曾经的天真和娇蛮,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真的是一个怪物呢? “还需稍加磨炼吗……”修反刍着这句话,美杜沙未来的计划渐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依稀的轮廓。看来这个蛇发女妖真的如同毒蛇一般,并不期望携带此时洗牌的万钧之势力压他人,而选择了重新缩回洞中,以一种阴暗边缘的姿态旁观局势的发展。如果一开始就打算承受其他贵族的压迫,示敌以弱,那么被摆在前台的阿莱贝拉公,当然要经受一番磨砺。 但是,这同样是这位年轻的阿莱贝拉公展现自己真正实力的舞台。 “原来如此,您还真是扔给了我一份苦差事啊。”修苦笑起来。他的责任,在于对阿莱贝拉公给予一定程度声援的同时,还要维持一定程度的低调,如何处理两者之间的平衡,是一份相当讲究经验和手段的问题。 这根本就是一份保姆式的苦力活。 修利文也笑起来:“这是十分重要的工作,也可以说是最重要的环节,这个城堡中只有您才能担任这份职责。” 的确如此,无论身份、经验还是性情,在炼狱城中,只有这位从平民阶级爬上来,比任何人都要靠近美杜沙的炼狱骑士团团长,才能担任这个角色。 炼狱城三巨头的另外两人,苜蓿夫人偏向进攻,而米斯先生则偏向隐忍,且各自代表了一个庞大组织的利益,其他靠近美杜沙的贵族,无论地位还是作战经验,都比他逊色了一筹,不足以担任关键时刻的鼎立磐石。 正和修多年来的猜测一样,自己能够因缘际会成为炼狱骑士团的团长,幕后推手肯定是美杜沙,从一开始,他真正的作用,就是为了黑暗兽潮爆发后的这一刻。 第226章 之前的战争、政治和考验,都是为了让他能够成长起来的养分。 这种横跨了数十年的策谋,究竟是什么人设计的?那个昏庸粗鄙的老蛇发者?亦或是……修定定看着房顶,迷离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层层的阻拦,抵达女妖塔的最后一个层落。 “援军在这两天就会陆续抵达,可是我这副模样……”修并未将话说完。 “不,这样最好,我会将一切都准备好,您只需要在一个月后接收您的军队就可以了,您的声望和名誉,将不会半点损失,而您的实力……总之,请尽情期待吧,我的炼狱骑士团团长大人。”修利文跳下地来,施了一个贵族礼:“请暂且宽心休养,我就不再叨扰了,碧翠思,跟我来。” 说完,少年毫无多留之意地离开了病房。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四十四章妊娠 碧翠思揣揣不安地跟随前方带路的少年。从得知之前那场灾变的真相后,她的心中就一直有一根刺,即便知道这种心态必须纠正,但直到现在仍旧无法消除耿介。这种若有若无却无法根除的敌意,这位美杜沙的蛇发者一定清楚明白。换句话来说,她正是那项计划残留下来的不稳定因素。在看不见的战场上,只要政见稍有不同就会变成不死不休的敌人,更何况是了解真相却无法苟同的人。 可是,这个少年不打算抹消自己这个破绽,若他要做,早就做了----这才是最令她感到不安的地方,她根本猜不透对方的打算。 为什么要将自己留下来?她不认为是自己是基丽身边的人的缘故。 一只手掌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去,跟在身后的基丽朝她露出安慰的笑容。 “不要担心,你的亲人已经被集中营收留,正享受优渥的待遇。” 亲人吗……碧翠思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是啊,亲人,她绝非是那种心狠手辣,可以为了自己的打算而罔顾身边之人的类型。无论自己的心情和理想是什么,如今的她,只能在蛇发女妖的掌心起舞。所以,她的担忧根本是没必要的事情,因为她自认为的破绽,在那位年幼的城主大人眼中,根本就不值得称道----只要她的亲人仍旧留在这个阴森的巢穴中。 这个女人之所以说这番话,就是为了表达这样的意思吧。 一路上,女仆们纷纷向路过的修利文行礼,并且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走在两人中间的碧翠思----或许她们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可是少女骑士就是觉得这种目光中包含着一种看透自己未来的调侃。 这种调侃充满了颜色,让她的脸色不由得有些潮红。她一瞬间想到,自己身上如果还有什么是值得让对方放过自己地理由,或许只剩下自己的身体了吧,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其它东西。她回想起这位小蛇发者过往的名声和事迹,不由得更加确认了这一点,不过。这并非是一件坏事。 小蛇发者并非薄情寡意之徒,如果用自己地身体,可以和美杜沙这样的大贵族搭上关系。对于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来说,是比和未婚夫家联姻更加划算地事情。在这个年代。如果不依附强大的人就活不下去,碧翠思身为贵族地女子,早就有所准备,虽然向往自由的恋爱和结合,但是。那终究是梦想而已,对于事实和理想来说。没必要去排斥充满功利的男女关系。 毕竟,因为利益而结合,就算摆不上台面,却终究得到幸福的例子并不在少数。换句话来说,无论什么时代,自由恋爱结合所造成的悲剧也不在少数,大多数人猜到了开始,却看不到结局,甚至拖累了家人。在碧翠思看来,那绝对是不稳妥也不值得称道地做法。 想到这里。她再一次微微低下眼光。看了一眼被紧身胸衣挤压出来的丰满,心中有些期待和紧张。 就在这时。身旁地基丽发出扑哧的笑声,低声在她耳边道:“碧翠思骑士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基丽充满穿透力的声音好似直接掀开了她的遮羞布,让她不由得涨红了耳根,结结巴巴地道:“你……我……没,没什么。” “你已经有未婚夫了,若对方得知你现在的想法,真不知道会怎么想。”基丽看穿了她的想法般说到,接着啧啧有声地调侃道:“那个男人实在太可怜了,明明有着不错的能力,却因为天生的家世不如人,就被自己的未婚妻放弃……” “够了!基丽大人!”碧翠思沉声喝止了她的话,虽然她觉得即便事情如此发展也没什么大不了地,在其中没有任何人犯错,可是基丽地说法,却让她感到一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羞耻。她紧紧握住了拳头,那种羞耻感一旦浮现,就似沸腾地开水般不断在脑海里翻腾,她咀嚼着这种不是滋味的情绪,眼神却在看到基丽似笑非笑的嘴角时愈发冰冷,在那沸腾的灼热里,好似凝固起一块坚硬的物质,这让她毫不胆怯地和这个女人对视着。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也无所谓,就算事情走到那一步,我也不会后悔。我有我的责任,让私人的情感凌驾于责任之上,并非合格的骑士应该做的事情,我已经不再是您身后的跟屁虫了!” “……不错的眼神。”基丽的笑容收敛了调侃,却显得更加兴奋了:“你变强了,碧翠思。弱小和强大的差别,在于前者更多是依靠感情而生存,而后者更多是依靠责任而生存,我期待你绽放的那一天,不要让我失望。” 碧翠思没有回答,她的眼神中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另一些东西却好似扎下根来,让目光变得如同磐石一般坚定平稳。 环绕在她身边的气质也悄然变幻着形状,在前方带路的修利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将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愣了一下后发出一丝轻笑。 “变得有美杜沙的味道了呢,碧翠思。”他说到:“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事情我就放心了。” “您的意思是……”碧翠思追问道。 “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不过用说的比较麻烦,还是你亲眼看一下计划比较好。”修利文说着,将两个女人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玛利亚从办公桌上起身恭迎三人,她在修利文出行后,就一直在处理剩下的报告。碧翠思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她打量着周围的摆设,被明火照得亮堂的房间里,隐隐散发出一种旖旎的味道,若在以前,她势必有些青涩的不安,但此时,心中那块坚硬冰冷的东西让她已经完全不会再有过度的反应。 令她惊讶的是办公桌上几叠高度不同的文书报告,玛利亚位置上的显然是最多的,她一眼就能确认,这些报告的处理,竟然大部分是这位贴身女仆以主人的名义代劳。如此重要的工作,小蛇发者竟然放任手下的女仆来处理。 修利文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走到桌边微笑道:“我的能力不足,玛利亚帮了我大忙呢。”说着,他从抽屉中取出一份计划书,扔在碧翠思的怀中:“你看看吧,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我会给予解答。” 在碧翠思一脸疑惑地翻开白色封皮的计划书时,修利文跟玛利亚耳语了几句,女仆随即躬身退下。 圣女补完计划? 计划的目的就在报告书的第一页,碧翠思一眼扫过,不由得一脸异色,带着惊诧的表情再度返回去仔细看了一遍。这份计划的发起者名字一栏上明确写着兰圣宫,她记得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女人的身份,以及各种各样的传闻,可是若不是亲眼看到这个名字,她完全想像不出这项极有魄力的计划竟然会是她提出来的。 碧翠思没有往下翻,在看清楚这项计划的目的时,少女骑士的心中已经翻江倒海,她明白一旦自己往下看,就再也没有拒绝的权力。她并非对这项计划有微词,只是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这项计划。 她看了一眼基丽,对方耸耸肩,显然她对于这个计划根本就不知情。 “怎样?很有趣吧,兰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呢。”修利文啜了一口冷却的红茶道:“以一家贵族之力统合人类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贵族有局限性,它作为一家一人的组织,无论是程度还是范围,都无法让人心的凝聚力达到极致。而且,势必让家族处于浪尖风头,一个不好就不得翻身。但是,换成是支持一个代言人的话,成功了,支持她的贵族就可以获得极大的利益,失败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个人才而已。而且,我这里可是有一个好苗子能够肩负这个重任。” 碧翠思仍旧在沉默,她在思考这项计划的成功率,她几乎已经猜到了自己将要在这项计划中扮演的角色。就和面前这位少年所说的一样,她一旦接下这个任务,势必处于浪尖风头,成功了将得到无上的荣耀,家族的声望和实力也将会一举跃至顶峰,但是,如果失败了…… “如果失败了,美杜沙也能确保你的家族的平安。”修利文承诺道:“不过,说实话,你的危险反而要比你的家族的危险大得多。” 不一会,玛利亚带着兰圣宫走进卧室中,而陷入深思中的碧翠思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 修利文勾起一丝充满诱惑的微笑:“或许,你可以先见一见我们未来的圣女大人再做决定,虽然她尚未完成,但是她一定会让你改观的。不是吗?我亲爱的兰。”说到最后,少年的目光落在走上来的女仆卫队总长身上。 “没错,她是我目前为止所见到的最质朴的原石,若非她的出现,我根本就不会提出这项计划,要成为受到部分人拥戴的强者不算困难,但要从一无所有开始,凝聚起全部人心,并非轻易能够做到的事情。 第227章 至今为止我所见过的人中,只有那个女孩有这样的资质。”兰应声道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四十五章深远的命运 王国历法,暗黑纪年137年四月二十七日。 阿雅尾随鸠进入了战斗女仆的图书室,在真正踏入那扇和其他房间比起来,并没有太多特殊之处的大门前,她完全无法想像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如此震撼人心的场景。 看上去无论高度还是面积都完全超出女妖塔的空间中,是一座紧接一座的巨大书架宛如巨人的迷宫墙壁,小部分座落在地面上,更多则悬浮在空中,以一种复杂的轨迹旋转移动。足以十多人并行的阶梯也随之改变自己的轨道。走在其中的女仆们,宛如畅游在巨人国度中的小人一般。 这个超规模的图书馆的存在完全超出了阿雅的认知,在她看来就是神之奇技,而拥有这么一座图书馆的美杜沙家,莫非是神的庭院吗? 虽然塔内的环境足以称得上幽静,可是进入此地,空气仿佛又被过滤了一次,阿雅的肢体有些僵硬,生怕做出破坏如此气氛的举动。身旁的鸠看到她的模样,凝固的表情稍稍解冻。 “不用拘束,在这里就算你大吵大嚷,也不会吵到其他人的。” “你才大吵大嚷呢!”阿雅鼓起腮帮反驳道,不过被这么一说,她倒是半信半疑地安下心来。 “这里被固化了法术,只要不是超出大师级的力量,就会被限制在一定程度之下。”鸠忽然大声叫了一下,阿雅的心脏一跳,就想捂住她的嘴巴。可是却发现那声音虽然清晰,却并不响亮,这么一来,少女地脸上浮现疑惑的神色。 “就是这样。”鸠难得微笑地解释道:“无论声音还是破坏力,像我们这种程度的人,根本就无法打破结界。实际上,大家都很希望有朝一日能让图书馆每个角落的人都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那是大师级的战士才能做到的事情。” 阿雅露出惊奇又跃跃欲试的表情。先喊了一声,然后又用尽全力喊了一声,果然就算是自己,听到地音量和鸠之前所发出的没什么区别。不过她的行为倒是吸引了不少路过者的目光,虽然对方并未停留,却有不少向她露出充满善意和调侃的笑容。 阿雅的脸顿时有些红,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丢脸。 “没关系,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这样。”一向讲究礼节的鸠却没有训斥她,只是微微耸了耸肩。\\\*\\ “这么说鸠也和我一样?”阿雅地脸上顿时散发出紧逼的光芒。 “这个嘛……秘密。”鸠说着。别过头吐了吐舌头,实际上,她刚来的时候,做得比阿雅还要过份。不过这是个人的小秘密。这个话题让她回想起过去地美好,平时紧绷着的心情不由得松弛了下来。 “嘿嘿……”阿雅若有所思的盯着少女笑起来,这让对方不由得感到窘迫而脸红。 “走啦,我带你去办证。”鸠说着,牵起阿雅的手就朝不远处的柜台跑去。 “我已经有借书证了。”阿雅说。 “生活女仆的证在这里不通用。”鸠解释道,将她推到柜台前。 在这儿穿梭的都是身穿制式服地战斗女仆,根据不同的职责和等阶。花色也各有不同,这点和生活女仆没什么区别,不过生活女仆在休息时可以换上其他心仪的服饰,而在女仆卫队里,阿雅还从未见过有人穿上非战斗女仆制服的服装。虽然阿雅对服装的要求不高。不过她同样觉得这种情形很奇怪。当然,在队规里并未要求诸人如此,不过在所有人都身穿战斗制服地时候,自己身为最初级的女仆,却大摇大摆地穿着其他服装闲逛,未免太显眼了。\\\*\\ 除此之外,阿雅从未将所有花色所代表的意义记住,无论是在生活女仆里,还是在女仆卫队里都一样,实际上。塔里的女仆也从未有人因为花色的不同而对人区别对待。 在柜台前负责图书借记和登录工作的女仆一共有二十位。阿雅注意到她们并非身穿战斗制服,样式和色调比起生活女仆和战斗女仆。多了一份严肃和知性,和教授她礼仪的老师一般,仪态的端正和严肃让人不由得绷紧心情。 “请告诉我您的编号。”为阿雅办证的女仆看了她一眼,从抽屉中取出一份档案袋,里面只有一张羊皮纸。 阿雅有些好奇和紧张地紧盯着那张空白地羊皮纸报上了自己地女仆编号。 办证的女仆散发出法力波动,大约三秒后,羊皮纸上陆续浮现出文字,正是阿雅地资料。 “真神奇。”阿雅兴致勃勃地说。 办证的女仆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这反而让阿雅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对方和自己的老师一样总是扳着一张脸呢。 对方取出另外一张羊皮卷叠在这张羊皮卷的下方,然后在资料羊皮卷的页脚盖了一个印章,将叠在下方的羊皮卷交给阿雅:“请保管好,每次来都来都请先到这儿认证一次。” 阿雅接过自己的借书证,发现这张羊皮卷上同样记录着自己最简单的资料,而且那枚印章变得拳头一样大。 另一边,鸠从女仆服的口袋中取出一个木筒,从筒中倒出一模一样的羊皮卷,将其压在一张镌刻着魔法阵的石台上。魔法阵的光芒闪烁了一秒后平息下去,她这才将羊皮卷收回来。 阿雅迫不及待地照做了一遍,脸上浮现兴奋的光彩。这时那位办证的女仆递给她一个装羊皮卷的木筒,阿雅十分高兴的接过了,拉起鸠就朝那些巨大地书架和楼梯跑去。 “等一下。你到底知不知道该在哪儿借什么书啊?”鸠连忙喊到。 阿雅恍然大悟地停下来,盯着同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周围经过的女仆又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这让阿雅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她环视了周围的人群,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鸠,女仆卫队不是才有两百多人吗?可是这里的人很多啊。****” 就算阿雅再不会数数,也能肯定这里战斗女仆的数量要超出两百很多。 “明面上是只有两百人,不过贵族多少都会私藏一些兵力的嘛。如果不是进入这个地方,有谁会知道女妖塔里会有这么多人呢?”鸠无所谓地说到。 阿雅理解地点点头,地确,无论从平时能够遇到的面孔,还是从经过的房间来判断,都很难想像这么小的塔里竟然可以容纳这么多女仆。这种匪夷所思的空间结构实在令人惊叹。 “那这儿一共有多少人呢?大家都住在哪儿?”阿雅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很快就知道了,反正我迟早都会成为女仆卫队总长的。”鸠信心十足地回答道。 “真有趣,你这么说。是因为自己已经被兰大人指定为继任者了吗?”声音是从两人身后传来的,虽然语气平淡,但是遣词用句却被衬托得有些辛辣。 阿雅和鸠转过身去,只见一位鼻梁上架着眼睛。两条麻花辫坠落双肩的女仆抱着一本砖头厚的书籍站在那儿,浑身上下散发出和图书馆管理女仆们类似地严谨气息,尤其是那副仅仅遮住翡翠色眼睛下半部的眼镜,给人一种充满知性的感觉,与其说不友善,不如说是不太好相处。不过更令阿雅和鸠两人在意的不是这一点,她们地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辫子眼镜女仆的胸部上。然后看了看自己,双双露出挫败的表情。 对方见到两人的动作,不由得攥起拳头在嘴边用力咳了一声,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羞恼。 “啊,你。你好。”阿雅猛然回过神来,露出阳光的笑容,朝她鞠躬行礼:“我叫阿雅,很高兴认识你。” 对方连忙也鞠躬回礼道:“请叫我洛洛莉,雅大人,很高兴见到您。” “雅大人?”鸠好似抽筋般勾了勾嘴角,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的同伴用尊称,不由得感到有些怪异。她微微欠身,朝眼镜巨乳女仆说到:“我是鸠……” “你就不必介绍了。”洛洛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说话。 “你……你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鸠地表情有些僵硬。 “也罢。看到你这副模样我就放心了。就算被指定为第一资格的继任者也没关系。”洛洛莉自顾自说着。 “……你听不懂人话吗?”鸠平时总是十分沉稳可靠,可是这时却像是吃了火药一样。或许是相性相克的缘故,无论对方的表情还是说话方式,都让她感到不可遏制的敌意。 “还不明白吗?”眼镜巨乳女仆压着额头叹了口气:“也罢,凡人就是凡人,无法理解智者地暗示。”她挺起胸膛,抬了抬镜架,冰冷地说到:“我是洛洛莉,女仆卫队总长第二资格的继任者。” 鸠的瞳孔不由得一缩。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和你这样的凡人去争那个无趣的位置,我已经决定好,在不久后的将来效忠雅大人。”洛洛莉用一副充满傲气的口吻说到。 “什,什么?”阿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不由得大叫一声。 “说这样的话好吗?效忠雅大人?你会被谋逆罪处死的哟,别把我们也被牵扯进去。”鸠冷笑一声说到。“我已经得到了许可,身体交给蛇发者大人,而灵魂交给雅大人。”对方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你是不可能理解地,像你这样资质低下地凡人,终究只能做凡人极限的事情吧。” 第三卷王之盛宴 第四十六章尾声,走向深远的命运 “你这个家伙……”鸠的目光不善,她并非不善于言辞上的交锋,只是对方也并不是单靠言辞就能战胜的类型。 第228章 这位自称洛洛莉的少女看似和那些图书管理员一样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严谨智慧的气息,但是说起话来,在毕恭毕敬中散发出浓郁的刻薄和自我的味道。她那炯炯有神的眼光藏在眼镜片之后,却绝对瞒不过鸠,那是和恭谨截然相反的一种自我催眠式的狂热。 不过,正因为如此,她虽然没有听说过什么第二资格继任者,却有七成相信了她的话。这种极端性格的女人通常极端的调教方式会产生强大的力量,在女妖塔中也是十分吃香的。 阿雅也从洛洛莉的语气和用词中感到些微的熟悉感,她在目光在洛洛莉和鸠的脸上转了一下,瞬即明白过来这种熟悉感源自何来。 “真像啊……”她不由得发出惊叹,鸠也是这般以天才自诩,将凡人的极限归咎于他人。不过,这并非自大跋扈,更贴近一种自信和自勉的骄傲。若在一个月以前,阿雅也是无法接受也不明白这种骄傲的,但是,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和接触,明白鸠在自称天才的背后所付出的血汗和泪水后,她开始接受了这种骄傲。 阿雅忽然觉得,虽然这两位少女针锋相对,可是,她们无论是成为对手还是成为朋友,对彼此而言,都一定不是坏事。 因为,如此相似的她们,一定会在某时某地产生共鸣的。 一时间,三人沉默下来,阿雅似乎察觉到了一些在空气中纠缠交汇的无声的信息,静静地浮现单纯而愉悦的笑容。 “你叫她雅大人……是怎么回事?”鸠首先打破了沉默。 阿雅也露出困惑的表情。她同样对洛洛莉对待自己的态度感到不解,在她看来,无论地位还是能力,自己都没有资格接受这种效忠般地态度。 “这个是……”洛洛莉说了一半,忽然垂下头,眼镜片的反光遮去了她的表情,半晌,她面无表情地对鸠说道:“既然你不清楚,那就表示这并非你现在可以知道的事情。” 阿雅一脸期待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她原本鸠会发火。但出乎预料的是,鸠竟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鸠说道:“怪不得没在训练中见过你,而老师们也没跟我提起。在你做出这个选择之后,只能算是曾经的第二资格继任者了吧?真不好意思,我实在太优秀了。让你毫无选择的机会呢。” “哎,哎?什么意思?”阿雅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洛洛莉面无表情地垂下头,用眼镜片挡住自己眼神。鸠感觉不到这个少女的任何情绪波动,心中却响起危险地预警,在一霎那间,她体内的法力开始调动起来。 “不要担心,我不会在这里出手的,你要说出去也无所谓,我的选择。虽然也有你所想的那点原因,但并非全部如此。”洛洛莉用冰冷而平板语气说着。 阿雅感觉到两人之间地气氛有些不妥,令她感到一种敌意的寒冷,可是她没有丝毫解决的办法,不由得暗自着急。周围地战斗女仆们也注意到这种压抑的法力波动。不由得朝三人这边望了过来,但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转,便勾了勾嘴角不再关注。这让阿雅不由得有些气鼓鼓的,她觉得自己三人被她们当作孩子了。 “实际上,虽然对自己做出的选择并无不满,可是对于自己为什么是第二,而我是第一,始终无法完全接受吧?”鸠冷笑道:“虽然不明白你的雅大人是什么意思,不过大致能够猜到一点……那么,要不要找个时间打一场?” “咦。咦?”阿雅被急转直下的形势急跳脚:“笨蛋!好不容易认识新朋友。不要随便就打架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想按住鸠的脑袋。让她收回之前那番话,不过鸠早知道她会这么做般,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拉开了距离。 阿雅僵着伸手地姿势,不由得一阵窘迫。 “看到了吗?”鸠斜着眼睛盯着她,对洛洛莉说道:“你口中的雅大人就是这副德性,你过早地做出了选择,真的好吗?” “……虽然现在仍有瑕疵,不过,完美太过遥远,太过虚假。就我个人来说,雅大人这个样子就好了。”洛洛莉盯着阿雅,嘴角泛起笑容:“您无需担心,我和这个不知进退的女人切磋,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而已。” 阿雅收敛起一脸的傻笑,认真地看了看两人,觉得事态发展到这样地结果,并非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仔细一想,甚至是必然的事情。争执是理解的途径,她的脑海里不意间浮现这句话,不由得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包容的微笑道:“算了,两个人都不要钻牛角尖啊。” 洛洛莉点点头,又看了鸠一眼:“时间和地点,就让老师们安排吧。” 鸠耸了耸肩。 “那么我先告辞了,雅大人,祝您今天玩得愉快。”洛洛莉抱着书朝阿雅躬身行礼,在她回过神来还礼之前,已经飘然远去。 “真是个有活力的女孩呢。”阿雅看着她的背影说到:“而且……似乎很强的样子。” “第二之所以是第二,正是因为比第一差。”鸠如此回答道。 而在距离三人二十米的上方,两名女性正倚靠在缓缓移动地楼梯间台地栏杆边,将三人碰面的过程尽收眼底。这两人正是女仆卫队总长兰圣宫和少女骑士毕翠思,她们之所以会在这里,正是为了观察其中一人,不过,三位少女地相聚反而让她们得到了更多的收获。 “那个阿雅就是种子?”毕翠思问道。 “看得出来?”兰圣宫笑了起来:“怎么样?有兴趣吗?毕翠思骑士大人。” “……如果是她的话……”毕翠思露出一丝笑容,转开了话题:“另外两位呢?” “如果没有差错,洛洛莉是你未来的同伴。另外还有八勇者地其中三位会加入队伍。” 毕翠思有些动容:“是击退痛苦之王的八勇者?” “没错,无论是实力还是名望都无懈可击。” “是哪三位?能透露一下吗?”毕翠思问道。 “风之剑士艾莉,狂战士赛巴斯安娜,学徒蒂姆。”兰圣宫勾起嘴角,又加上了一个沉重的砝码:“学徒蒂姆是传奇法师塔拉夏的徒孙,现在在阿拉诺赫随塔拉夏大师修行,你们启程后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阿拉诺赫,如果有可能,或许可以得到贤者帕德菲斯的帮助,不过他会加入这支队伍的可能性太低。” 听到这里。毕翠思更加清晰地把握到这项计划的脉络了。而此时,这个计划的吸引力已经大到她无法拒绝地地步。 ”史诗级的行动啊。”毕翠思苦笑起来。 就在这时,兰圣宫的动作忽然滞了一下,毕翠思立刻察觉出来,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援军抵达了。”兰圣宫眯起眼睛回答道。 虽然毕翠思对身旁的女人究竟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感到好奇,但是兰圣宫并没有说谎,就在两人商讨不久地将来即将展开的史诗级行动的时候。城门处传来一阵欢呼声。最先注意到援军地战士并未亲眼看到那支于层层炼狱怪物中稳步前行的队伍,只是怪物群骚动的异状让他第一时间联想到这种可能。 当他抽空将这个推断告诉身边的同伴时,那支援军已经隐隐出现在视野里,虽然在密集的怪物群中看得不甚清晰,但是经由诸口相传后,这种喜悦的情绪迅即传遍了整个战场。 “援军到了!大家加把劲,清理城门的怪物!”指挥者大声疾呼。并开始组织一次反攻地队伍。原本平均分配的战力逐渐向南门倾斜,而作为主力的则是在集中营处重新整编的贵族私兵和雇佣兵队伍,负责这一次反攻计划的是美杜莎家地女仆骑士,这段时间的活跃让所有人都无法置疑她们的战斗力和统治力。 南墙上的远程攻击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度,猛烈的完全不计持久性的覆盖打击眨眼间就在炼狱怪物群中清出了一片空地。在怪物群重新合流前。突击队如同一把尖刀直插而上。 对面的援军显然也注意到城门的情况,立刻加快了行进地速度,虽然汹涌而来地怪物群将人类军队不住挤压,尤其是前去接应的不到一万人地突击队,在两侧的凶猛攻势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两军汇合在一起时,第二波的全力覆盖性远程攻击再一次落在他们的左右和前方,这一下,汇合的队伍再一次加快了速度,如同一大团液体顺着流出的轨迹反涌回巨大的闸门之中。 当他们冲进炼狱城,重新关上城门时。整个战场似乎一瞬间变得寂静下来。只剩下怪物的怒吼和攻击的炸裂。而通向南门的大道上,人们宛如幽灵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法力的灵光如火花般在天空闪烁。地面拉扯出一大片无声的影子。 下一刻,有人用兵器跺向地面,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整个天地都陷入这苍凉的响声中。咚咚咚,咚咚咚…… 王国历法,暗黑纪年137年四月二十七日,第三次黑暗兽潮之战进入新的篇章。 人类开始走向更为深远而残酷的命运。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