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82》 第1章 翻墙头 迷糊中摸到了硬梆梆的板床儿、芦苇编的凉席,还有棉纱蚊帐、一把柔韧的蒲扇,张本民一下就惊坐起来,怎么都是些小时候的物件? 雪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把屋内映得还算清朗。 张本民拨开蚊帐,露出个小脑袋,看到了缩在墙角的四只脚木箱子,窗台下带三个抽屉的陈旧木桌…… 这,这不就是小时候的家么? 张本民摸了摸头,他记得明明是在参加搏击俱乐部的团建活动,因为极限蹦极时绳扣松动,结果硬生生地砸在了水面上,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难道,摔得魂飞魄散后时光穿梭到了孩提时代?或者,这只是一个梦? 抬起手,狠狠地咬了下,疼得直哆嗦,再低头看看身体,明显变成了小号的自己。 张本民开始相信,真的是重生了,回到了与奶奶相依为命的孩提时代。 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童年,苦涩得让人想大哭一场。 不过,哭啥咧?这不上天给了重新来过改写生活的机会么! 一下子,张本民莫名地激动起来,他紧紧握起小拳头,既然上天这么垂爱,那一定要好好珍惜,非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儿来不可! “咕咕咕”,肚子里发出一阵响声,这会儿日子还穷着呢,缺衣少食,夜里经常饿得睡不着,干粮又少得可怜。 咋办?张本民想起村头有片瓜地,去摸几个香瓜充充饥还是可以的。他不敢惊动在东里间的奶奶,悄悄下床,溜了出去。 走出堂屋后,经过小院子,又来到灶屋,拉开门栓,最后,张本民站在了小巷中。 此起彼伏的蛙鸣,庄稼青秆绿叶的清香,还有,猪圈里淡淡的猪屎味儿,山村夏夜独有气息让人心潮时有萌动。 这种感觉,就像少年走进充满野趣的田间。 明晃晃的月光下,饿瘪肚子的张本民急忙拔脚前往村头的瓜地。经过一户人家的门口时,听到院墙那边传来“嗵”的一声。 这声音,很明显是翻墙头时跳落发出的动静。 夜半翻墙头,有戏! 张本民赶紧躲到墙角的丝瓜架下,等着看个究竟。 没多会儿,一个身影拽着四方步出现在巷子里,瞧上去是满足中带着得意。张本民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看看到底是哪个野汉子。 跟进中,张本民察觉那人有点像大队书记郑成喜。 顿时,仇恨充盈了这个少年的身体。“要真是那狗日的,今个儿非取他狗命不可!”张本民暗暗咬牙发狠。 咬紧的牙还没松开,忽听那人吟起了小曲,是《红灯记》选段,还改了词:我想到搞事要搞这样的事,日人要日这样的人…… 没错,就是郑成喜!那狗杂种高兴时就喜欢哼这个调子。 “狗日的,报仇的机会到了!”张本民心跳一阵阵加速,他想摸块砖头拍扁郑成喜的脑袋。 可是,摸摸细弱的胳膊,张本民又叹了口气,现在还太小,还是等一等吧,免得出师未捷白白送死。不过想想也不能便宜了郑成喜,咋说也得作弄他一番,于是又悄悄跟上去寻找机会。 来到巷子口,郑成喜并没有进家门,而是拐到大街上向北走了一百多米,然后靠街边站定了,开始抽烟。 这狗日的玩啥花样,半夜不回家,闷不啦叽地挺在路边抽啥烟呢,跟个烟囱似的。难道,还想梅开二度,看哪家合适再翻个墙头? 正寻思着,郑成喜扔掉烟头,轻手轻脚地向街边一所小房子走去。 哦!张本民一下想了起来,郑成喜家开了个代销店,就在那小房子里。 只见郑成喜来到小房子门前,身子倾斜,歪探着脑袋,侧耳贴门。 来自家小店,用得着这么小心? 只是那么一琢磨,张本民马上明白了:晚上看店的一般都是郑成喜的老婆罗才花,可那狗日的不确定自己的女人会不会偷汉子,于是就过来听个门子,看有无异常动静。 张本民暗暗一笑,弯腰摸了块小石子,扬手打出去,正好落在铁皮做的外窗上。 “当!” 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一声脆响可不得了。郑成喜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过随即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就像一只被打得慌不择路的瘸腿老狗。 “糙你娘的,总有一天要弄死你!”张本民看着郑成喜狼狈的身影暗骂。 这时,罗才花叫骂着拉门而出:“这是哪家夜里头睡不着觉到处瞎转悠的野汉子,看老娘开店赚钱红眼啊!有种的就站出来,看老娘不一下子夹死你才怪!” 听到这声骂,张本民真是打心底里佩服:真他娘的霸气! 经过这一折腾,没了饥饿感,还是安稳地回去吧,也不听罗才花继续夜骂了,张本民转身往家走。 走到郑成喜家巷子口,那狗日的刚好从巷子对面绕了过来,张本民立刻躲到猪圈旁。 只见郑成喜打开灶屋大门,点上了煤油灯,进了灶屋侧间。 都这个钟点了,还进灶屋侧间干啥? 张本民慢慢走过去,透过窗户缝向里看,瞧着郑成喜趴在墙角,从一个破柜子后头掏出个木匣子来,起身端到煤油灯下,一脸神圣地打开,然后拿出一把纸票,“咔咔”地数着。 他娘的,原来这狗日的还有小金库!而且,还以数钱为乐! 张本民顿时激动起来,要是能找个机会掠走那匣子,不是要发笔横财?不过转念一想,留着不是更好么?那可是定时**呢,关键时刻抖落出来,他狗日的还能干成大队书记么?恐怕还得去吃牢饭呢! 煤油灯光微微跳动,映着郑成喜因窃喜而扭曲的脸,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他娘的,今夜还是先代行一下纪检委的权力吧,搞它一部分,算是存档,正好也可以避免郑成喜个狗日转移赃款,到时还没法查证呢。可是,怎样才能得手?张本民琢磨着,难度还不小。 一筹莫展之时,机会从天而降。 夜叉罗才花来了,她一拐进巷口就暴喝起来,“郑成喜!” 正数着钱的郑成喜如同被雷击一般,浑身一抽,“噶”一声挺了,不过前后也就一两秒钟,迅即也就还过魂来,他立马把匣子往地上一丢,端起煤油灯颠着腿跑到了灶屋。 “郑成喜,起来开门!”罗才花咣咣地拍着大门。 “哎哎,来喽来喽!”郑成喜孱弱的声音有些发抖,“俺来喽,啥事啊,媳妇?” 罗才花有些纳闷,“咋恁快的?” “俺,俺刚才就听小店那边有你嚷嚷声了,这不正准备起来去看看的嘛。”郑成喜佝着腰拉开门,从身形到声音都发虚,“结果还没出门,你就过来了。” “你是不是病了?” “没,没啊。” “瞅你个衰样,就跟没魂似的。”罗才花数落了起来,“还像个干部嘛!” “哎呀,这,这不是刚刚睡醒嘛。” “你赶紧醒醒吧,有人欺负到你门上了!” “咋了?” “深更半夜的,有人砸你家代销店的窗户呢!” “哦,他娘个比的,谁会有恁大的胆子!”郑成喜似乎陡然长了气势。 “俺要是知道还来问你?”罗才花一把拽住郑成喜的胳膊,“去看看,窗户砸成啥样了?” “既然都砸了,那还看啥,明早再说呗。”郑成喜气势骤衰。 “明早?你少睡会难道能死?”罗才花可不让,“再说了,你是男人,咋说也得去整个动静出来,壮壮气势啊,要不被人家砸得闷不吭声,你还有脸嘛?” “好好,俺去,去还不成么。”郑成喜说着,转身关了门,摸索着门鼻子要锁门。 “还锁啥锁?”罗才花一把拽走郑成喜,“赶紧的,店里的门还没锁呢。” 郑成喜一听急了,“啥?店里的门没锁?你晕头了是不是?没准砸窗户就是个圈套,把你惹急不锁门走了,然后进去偷东西呢!” 罗才花被这么一说,顿时气馁,“那,那还不快点?” 郑成喜撒腿跑了起来,“小钱箱锁了没啊?” “锁不锁的有啥关系?”罗才花在后面追着,“要是有人动歪主意,会连钱箱都抱走了的呀!” “欸哟,你这个败家的娘们儿!”郑成喜跑得更快了。 这一下,张本民蹲在窗户下可乐坏了,好啊,城门大开,任俺去来!当即,没有任何犹豫,便轻轻推门而入,拱进灶屋侧间,向地上的钱匣子摸去。 钱票撒了一地,张本民顺藤摸瓜摸到了钱匣子,狠狠抓了一大把塞进兜里。他很清楚,不能拿多,否则会引起郑成喜的怀疑,会导致他真的转移赃款,但也不能拿得太少,那没意义。 咋办呢? 都说人慌无智,那是因为不能处变不惊。张本民是稳得住的,大脑飞转起来想主意。 有了! 勉勉强强,嫁祸给老鼠吧。 张本民又摸了把钱票,朝墙角旮旯里乱丢一气。完后,又抓了一大把,边朝兜里塞边朝外走。 即便是如此争分夺秒,可还是晚了一点。 郑成喜回来了,比起代销店的小钱箱,小金库钱匣子更牵着他的心呢。刚才拿店里的小钱箱说事,其实也是为了引开罗才花,要不然让那个夜叉知道了,一准能活生生脱他三层皮,所以,他到代销店后随意看了下,立马就折回。 这么一来,可真是要毁了张本民,就在他走到灶屋的时候,郑成喜已经从巷道上拐了过来,直扑大门。 难道,要活生生被当场堵抓? 第2章 两目所及 十指所抵 不到无路可退,哪能束手待毙? 张本民一看没了出路,干脆再继续深入,转身就出了灶屋的内门,来到院子中。 院子北端有个石磨,朦胧月光下,黑黢黢的一团。张本民颠着脚尖小跑过去,躲在了后头。 这一阵折腾,把院内栅栏里的大鹅给惊醒了,嘎嘎地乱叫起来。 张本民心头一紧,他娘的,难道还真是天要亡俺? 果真,已经在灶屋点着煤油灯的郑成喜竖起了耳朵,毕竟是在紧要关头,任何异常都不能忽视。他又听了一会儿,大鹅还是没消停下来,看来,还真的有问题! 郑成喜走出灶屋内门,高举着煤油灯,向院内张望,最后定在了石磨这边。 蹲在磨后的张本民从磨槽子下面看到了,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爹!” 忽地一声,响在了正屋门口,不知啥时候,郑金桦已站在了那儿。 张本民被惊得几乎要闭过气去,他的头皮已经失去知觉,脑海也是一片空白。 “金,金桦?”郑成喜的话音听上去有些如负释重。 “嗯啊。” “你这个灰丫头,干啥呢这是,深更半夜的,吓唬鬼呢!”这会的郑成喜有些恼羞成怒,“大鹅都被你惊了!” “俺要撒尿呢。” “散尿你就撒呗,叫唤个啥?” “尿罐子没端进屋里,出来俺又怕黑嘛。” “行行行,赶紧尿吧你。” “茅房里黑乎乎的,俺找不准坑。” “院子恁大,尿哪儿不成?” “哦。” 听到这里,张本民真感觉是劫后余生了,当然,最感谢的人应该郑金桦,也是他的同桌。虽然平日的郑金桦骄横跋扈,让张本民吃足了苦头,但是这会儿,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心甘情愿地喊她一声姑奶奶! 正暗自庆幸着,却看到郑金桦直奔石磨而来。张本民顿时又开始叫苦连天,他娘的,难道被这刁丫头发现了? 一场虚惊而已。 郑金桦来到石磨南,拉下裤衩蹲了下来。 已经蹲挪到石磨北的张本民探着头看得虽不是很清切,却足以明辨出那一抹白白的腚盘儿。 张本民的眼睛越睁越大,似乎看出了触感,两目所及,如同十指所抵。 危中取乐,实属不易,却也有种莫名的快意,如梦如幻。 恍惚间,张本民发现那一抹白在上下甩动,而且是甩了又甩,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急躁。 “爹!”郑金桦喊了一声。 “又咋了?”郑成喜从灶屋里折了回来。 “夜里用惯了尿罐,现在蹲院子地上,尿不出来呢。” “你说你!”郑成喜很生气,却没法子,从心底上讲他是真的疼闺女,“那把尿罐子端屋里头去尿,尿完了赶紧睡觉,明早还要早起上学呢。” “哦。”郑金桦说着站起身来,两手一提,那一抹白不见了。 郑金桦拎着尿罐子进屋了,张本民还张望着,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狠狠捣了下大腿:张本民啊张本民,你这是在作死!逃命要紧呢! 张本民猫着腰,溜到灶屋内门,确认郑成喜已经进了侧间,于是悄声走出了灶屋大门。 刚走门外,就听得内间的郑成喜骂了起来,“糙他个老鼠比的,真他娘的是饿疯了,连他娘的纸都当成吃的了。可,可那是俺的真金白银呐!” 张本民暗自发笑,看来临时措施的效果还不错。 “欸哟,还他娘的少了恁多!”郑成喜又开始骂起来,“都他娘的给拖进洞了!” 张本民没再听下去,虎口脱险,不宜久留,赶紧退走吧,接下来最需要做的是,该回去把今后的事好好捋一捋。 进了家门,站到院子里,缓口气儿。 白棉花一样云朵中,月亮跳来跳去。墙角的两只老鸭,伸头探脑地看着,很是惊奇。 好一个清爽的夏夜。 张本民心绪渐平,环视了下,定睛一看,奶奶的房间竟还亮着灯。 豆油灯的光亮实在微弱,在皓皓月光下,不易被察觉,所以刚才离家时竟然没发现。 张本民放轻脚步,走到窗前,看到了屋内飘忽不定的豆油灯光中,一个在做针线活的熟悉身影。 足味的酸楚一下子涌上来,眼角发烫,真想冲过去抱着奶奶好好哭一下。 “还是别吓着她吧。”张本民摇了摇头,转身走进正屋。 虽然很小心,但在进西里间时还是绊到了小板凳。 “咔塔”一声。 张本民心里一紧。 随即,听到动静的奶奶关切地道:“嘎娃,又饿醒了啊。” 张本民赶紧跑过去,掀开门帘,怯生生地喊了声:“奶奶。” “嗳。”满脸皱纹的慈祥老人放下针线活,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到墙角的泥瓦缸里摸出一张烙饼,犹豫了下,撕下小半块,“睡觉了,少吃点,剩下大块的留着明早吃,吃饱了才有劲上学。” 张本民接过烙饼,小口地嚼着,“嗯,奶奶,俺上学的事你不用担心!这都半夜了,你就歇着吧,俺只想你长命百岁,将来好使劲享个清福呢!” “乖孙儿,只要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奶奶一手摸着张本民的头,一手擦擦眼角,“俺想要一直看着你,长大成人。” “你放心,奶奶,俺不但会好好长大,好好孝敬你,还要为俺爹报仇哩,整死狗日的大队书记郑成喜,是他害死了俺爹!” “别,别,可千万别做傻事!”奶奶紧紧拉住张本民的手,“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要不俺就是埋到土里,也闭不上眼呐!” “哦,哦,知道了奶奶,你别担心。”张本民赶忙安慰起来,“俺就是说说,说说罢了。” 张本民边说边扭头看到了板凳上的黄帆布小书包,赶忙过去掏出作业簿看起了封面。 学校:岭东大队小学 年级:四年级 姓名:张本民 四年级! 哦,知道了,现在应该是一九八二年。 躺回床上的时候,张本民琢磨着,看来还得熬几个年头,起码等初中至少是小学毕业后,那时再好好想想主意,慢慢放开手脚去报仇雪恨、去干一番大业。至于现在,火烧眉毛的是得赶紧弄点小钱,把一日三餐搞搞好。从郑成喜钱匣子里拿的钱不能动,都是十元的大票子,藏在床底不能声张,露出来就会惹麻烦,所以,他打算明天下午放学后,趁着傍晚的工夫,下几个钩子钓老鳖,然后拿到乡里,哦,确切地说应该是拿到公社,卖点钱。 这一夜,张本民想的事有点多,直到脑袋发胀才昏昏睡去。 不过这一觉,也睡得够沉,直到天大亮被奶奶叫醒。起床后,张本民啥事也没做,把藏在床底的钱票拿出来数。数完了,他皱起眉头,伸出胳膊看了看手,是手小还是咋地?钱也太少了点,才七百多块钱。 七百块? 张本民寻思了起来,按当下算,一个月才几十块钱的工资,不也相当于是一两年的收入了? 嗯,还行,不算少! 张本民又把钱放回床底,然后吃了那剩下的大半张烙饼,喝了两碗粥水,背着小书包去学校。 太阳已冒出个头儿来,各家的鸡鸭鹅开始欢了,叽叽嘎嘎地叫着。淘气的狗儿会猛地冲向鸡群,惊得它们扑棱着翅膀胡乱飞窜。 走出巷口,拐上大街,大队的广播喇叭响了。 几句老掉牙的歌声后声道切换,郑成喜扯着公鸭嗓喊了起来:“喂,喂,现在,继续下通知啊,今天,公社计生办派工作人员继续来俺们岭东生产大队,检查妇女上环问题,上午查第五、六生产队,下午查第七生产队和昨个儿漏查的。从昨天检查的情况看,大体上还不错,但有个别妇女同志,配合工作还很不到位,羞羞答答、磨磨蹭蹭,就是张不开大腿,还有的,干脆就躲了,根本就没来!告诉你们,查环的事,没法脱!现在你们不来,过后,你们得自己去公社卫生院,还得自掏腰包!所以说,要听从上级的安排,让你查,你就得查!行了,孬话俺就不再说了,请各家做好准备,一定要按时按点、积极配合,以便保质保量地配合上级完成这次检查任务!下面,俺再强调一遍,强调一遍啊……” 听到这个声音,张本民本能地恨得牙根痒痒,不由地骂道:“狗日的还挺有精神啊,操劳了半夜还能起早嚷嚷,跟他娘的哭丧一样!”说完,狠狠啐了口唾沫。 “你骂谁呢!” 冷不丁一个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本民扭头一看,娘的,真是冤家路窄,是郑成喜的女儿,同桌郑金桦。她端着个小尿盆刚走到巷口,准备浇门口的葫芦秧藤。 “管俺骂谁,反正没骂你!”张本民加快脚步,他可不想跟这个刁丫头靠近。 “骂俺爹也不行!” “谁骂你爹了,懒得骂!”张本民说完跑了起来,现在,不可以瞎逞能承认,那会吃大亏的。 跑出好远,刚停下来喘口气,突然,一条巷子里传来阵阵暴骂。 只见大队的队长刘胜利,气呼呼地提着洋镐,吹胡子瞪眼地叫着:“郑成喜,看老子今个儿不一镐头锛了你这个狗日的!” 第3章 以墙为马 嘿!大队队长要一镐头锛了大队书记,这事可热闹呢。 听到动静的庄邻跑出家门,跟在刘胜利后头说大队长你可千万不能莽撞,有事好商量嘛,可心里头都巴不得他立刻就能窜到大队部去,跟郑成喜斗个高低。 张本民挺纳闷,仔细回想一下,昨个夜里头,郑成喜爬的应该是玩伴周国防家的墙头,刘胜利咋会动如此大动肝火? 不管为啥,这机会不能错过,张本民赶紧追了上去,他要看刘胜利到底能不能把正在广播的郑成喜给锛了。 来到村头的大队部,进大院门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小孩子不好好去上学,来这看啥子热闹?”看大门的老孙头不让张本民进去。 “俺就看一会儿。”张本民踮着脚后跟,抻着脖子朝里看。 老孙头不耐烦地摆摆手,“大人的事,小孩掺和个啥,走吧,赶紧走吧,要不等会你想走都走不了,把你锁里头去!” 张本民很无奈,只有离开。 一口气跑到学校。 学校在村西的岭地上,原先是公社的一个联中,今年联中搬走与公社中学合并,腾出校舍就让小学移了过来。 旷野中,飘带一样的淡白色薄雾,轻柔地缭绕在校舍周边。紧靠院墙里外的杨树梢上,也挂着些。墙外大片的庄稼地里更多,不过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像大口铁锅里的蒸汽。 张本民很喜欢新的学校,南院墙是他最乐意去玩的地方。 红色的墙砖,灰色的粗水泥帽檐,他喜欢爬到上面叉腿坐着,感觉像是在骑一匹火红色灰鬃大马。高兴的时候,他会到这里来,骑到墙头上,两手撑着不断向前挪动,仿若骏马飞奔一样,直到手掌磨得发疼才会停下来。不高兴的时候,他也会到这里来,爬上墙头,无力地俯身歪头趴下,脸靠着墙头,四肢下垂贴着墙体。红砖墙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很舒服。 趁着时间还早,再去找找感觉! 张本民从院墙外走过去,翻身而上。 有风掠过,凉丝丝地带走了身上的燥热。张本民抱着膀子,仰起头,任晨风吹拂。 “张本民,你给俺下来!” 猛一声怒喝,把张本民吓了个寒颤,差点一头栽下来。 吼叫的人叫王团木,是新学期刚来的代课老师。小学搬到这里之后规模变大,周围几个大队也有学生过来,老师不够用,学校便找了三个代课老师。隔壁大队的王团木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郑成喜的一个远房亲戚,有点小能耐,歌唱得不错,据说当初在市里音乐班进修过,本来准备留在县里中学当音乐老师的,但因为肝不好,而且又有严重鼻炎,只要一感冒就气不畅,唱不好歌不说,而且还闻不出个腥臭,种种原因,他没能留在县里,只好回老家闲呆着。现在刚好赶上这个机会,被郑成喜弄成了代课老师,教数学。 不用王团木再发话,张本民跳下墙头,撒腿便朝教室跑。 “站住!想找打是不是?!”王团木瞪着牛蛋一样大小的眼。 张本民不得不停下来。 王团木这杂种天生就是坏,很会体罚学生。“贴墙贴”是他的拿手活:让学生两腿并拢,离墙一米,向后倚靠在墙上,然后冷不丁伸脚一勾学生的脚后跟。这种情况下,学生顿时失去重心,一屁股冲到地上,直怼得五脏六腑颤悠悠地疼。此时的王团木总是会仰天大笑,看上去真的是意气风发。 “学校三令五申不准爬墙头,你还屡教不改!”思忖间,王团木赶了上来。 张本民不敢顶嘴,深深地低着头,尽量啥事也不招惹。 “他娘的,知道俺为啥找你嘛!”王团木的厉声喝问非常有气势,更有无比的震慑力。 张本民只好小声地回答,“爬,爬学校的墙头。” “不止是爬墙头,还有呢,讲台上粉笔盒里的彩色粉笔,昨个儿是不是被你偷了几支?”王团木夸张地揪起嘴,好像那几支彩色粉笔就跟他命根子一样金贵。 这事,张本民还有点印象,有时放学回家的时候,是偶尔会从粉笔盒里拿几个彩色粉笔头,但绝对不是整支。“老师,俺只拿了几个粉笔头,现在俺保证,以后连粉笔头也不拿了。”他依旧不敢抬头。 “行,这事俺就先记着,少揍你一顿。现在,去把办公室给扫了。”王团木蛮横地命令道。 张本民一下明白了,今天肯定轮到王团木值日打扫办公室卫生,他懒得干活便出来找借口抓差。 “真他娘的倒霉。”张本民边走边叹气。 到了办公室,张本民用力挥着笤帚,尽量把灰尘扬起,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才好,总之不能让王团木太得意。 “他娘的,你要干啥子,这么大力气,杀猪宰牛?”王团木走了过来,瞪着眼,扇动着鼻翼,抬起了手臂。 “啪!” 张本民的脑门挨了一巴掌。 “啵”地一阵铮鸣,张本民有点眩晕,这一巴掌拍得可不轻。王团木经常这样拍打学生。 挨了这一下,张本民开始老老实实地扫着地。 王团木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而后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前,翘起二郎腿,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裹得严严实实的烟丝。 这杂种,嗜烟,天天裹旱烟。 抽完一袋烟,王团木开始了另一个拿手活,拉开嗓子唱起了歌,是电影《甜蜜的事业》主题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张本民打扫完卫生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王团木还再唱,极为陶醉。 “阳光你妈!”经过窗户的时候,张本民对着里面狠狠地骂了一句。 王团木看到了张本民的嘴型,但没听清,不过从表情看,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一下窜到窗户前,厉声问道:“你刚才说啥么?” “唱得好呀。”张本民拿出一脸认真的表情,“俺就说了这个,咋了?” “好不好你懂个屁,滚!”王团木知道张本民多是在说假话。 张本民暗自一哼,稍稍仰起脸,甩开了膀子向教室走去。走了几步,听到王团木的歌声又飘起来的时候,立马回身跑到窗户前,隔着玻璃对他大声叫道:“阳光你妈!” 阳光你妈?王团木愣了下,觉得张本民应该没这个胆子骂他,接着又琢磨了下刚才的音儿跟“唱得好呀”似乎差不多,完后,他又张了张嘴对比了下,口型似乎也对。 窗外的张本民可不会傻等王团木寻思,骂完就走。拐到教室墙边时,迎面走来了孙余粮,四下张望着招招手,“喂,张本民,来一下!” 孙余粮是儿时最好的两个玩伴之一,他心眼不坏,就是胆子小,整天畏畏缩缩,显得很懦弱。 “咋了?” “正找你呢。”孙余粮紧张兮兮地小声道,“今早郑金桦进教室后,狠狠地踢了你的课桌,你是不是又惹着她了?” “没啊,俺惹那个刁丫头干啥。” “反正你得小心点,俺觉着她会对你不客气的。” “哼!”张本民一歪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心里却直打鼓,那个蛮横的刁丫头,真的是极具攻击性。 踏进教室的时候,张本民偷偷瞥了眼郑金桦,看到了一张憋满了怒气的脸。这种情况得避让着,不能顶到她的气头上。 张本民小心翼翼地到座位上坐下,连书本都轻拿轻放。可是这并不管用,不找到茬就绝不罢休的郑金桦在第二节课上,终于抓到了机会,她拿起语文书,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了张本民的手肘上。 “过线了!过线了!”郑金桦又用课本敲打着桌子,指指“三八线”,带着股狠劲道:“过线就要挨打,知道不?!” 钻心的疼痛让张本民直吸冷气,他看看郑金桦,又瞅瞅桌子,“啥‘三八线’,你都划到哪儿了?俺这边就还剩三分之一呢!能怪俺过线么!” “那不管,反正啊,你就是过线了!”郑金桦这会儿安坦了,把书朝课桌上一扔,“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张本民简直要气炸了肺泡,他真想在郑金桦的脸上扇一百个巴掌,直到把她打成猪头。可想想不行啊,这会还小,打郑金桦是没问题,还有她爹呢,就算没他爹个老狗日的,还有她二哥郑建国个小狗日的,属于头顶生疮脚底淌坏水的那种,根本就惹不起。 要玩,得玩智斗。 “嘿嘿。”张本民看似得意地笑了。 这让郑金桦难以理解,“你乐呵个啥?嫌不疼?” “哪里啊。”张本民摇摇头,“打得好。” 郑金桦一个愕然,“有病吧你!”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们都说‘打是疼骂是爱’,你这整天对俺又打又骂的,说明你是对俺又疼又爱,你说,俺能不笑么?”张本民咧起嘴角,“关键问题是,如果说你长得丑吧,那俺还不乐意呢,可你是个美人胚子哩,你说,俺能不乐呵么?” 被夸赞漂亮,郑金桦顿时自得起来,下巴斜着扬起来,半眯着眼,鼻孔里“哼”地一声,“就数你会说!”说完,又不由自主地歪头瞟了眼李晓艳,微微叹了口气。 李晓艳是另一个生产大队的,跟郑金桦是亲戚,是她姑奶奶家的孙女。人家那才叫一个漂亮呢,细高的身条,粉粉的瓜子脸,尤其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好像会说话一样。 班级里的男同学看李晓艳时,眼睛差不多都是躲闪着的,自惭形秽呐,不过微张的嘴巴很实在,一不小心就会流出口水。这让郑金桦很是嫉妒,原先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她在班里那可是最耀眼的,可自从搬了学校李晓艳来后,她就倏地暗淡了下来,不被关注了。 张本民看清了郑金桦的小举动,立刻说道:“俺就看不出李晓艳有啥好的。” 郑金桦听了这话,眉头一抖,不过马上就酸里酸气地道:“人家个子高啊。” “啥高啊矮的,先长后长而已,那能算个啥呢?” “人家脸好看呐。” “脸?”张本民哼哼两声,“长脸,有啥好的,驴脸才长呢!” 郑金桦听到这里,心里真是舒服到了极点,当下很是骄傲地一扭头,装作不理睬人的样子。 “不过……” “啥?”郑金桦猛地一转脸对着张本民,“不过啥?” 第4章 听门子 看着郑金桦愤怒中带着些紧张、紧张中带着点期许的脸,张本民故意卖着关子,得让场面有点张力,这样才能让她猴急。 “人家都说……”张本民挠了挠耳根。 “说啥,快点讲!”郑金桦催促着。 “哎。”张本民摸摸脑袋,“说李晓艳有一点就是比你强。” “你,你还磨叽!”郑金桦拿起语文书,摆出要打的架势,“哪一点?!” “真说?” “啪。”郑金桦用书本砸了桌子一下,“俺可真要砸你了啊!” “好好好,俺说!”张本民连忙点着头道,“那你可不许生气。” “保证不生气。” “嗯。”张本民伸了伸脖子,心里默念着昨夜的那一抹白,小声道:“人家都说啊,李晓艳的腚盘儿比你的好!” “切!”郑金桦扔下书,“好哪儿哩?” “摸起来好啊,肉呼呼的,不像有些人的,干瘪得很。” “哪些人?”郑金桦又拿起了书。 “你可别吓唬俺,要不俺可不说实话了啊。” “好吧。”郑金桦再次放下书,“那你说,是不是俺?” 张本民耸耸肩,两手一摊,“这咋知道咧?俺又没摸过。” 听了这话的郑金桦,揪起嘴巴,“那,俺给你摸一下,但是有个条件。” “啥条件?”张本民暗喜。 “以后有人再说那事的时候,你得给俺证明。” “行行,证明你的腚盘儿不干瘪,是吧?” “算你聪明!”郑金桦说完,偏过身子。 这还客气啥? 张本民呵呵地伸出手,在郑金桦的腚盘儿上摸了又摸。 “做啥咧?有完没完?”郑金桦不乐意了,“不是说就摸一下的么。” “不是。”张本民一副很难为的样子,“你坐着,不得劲啊,摸不出啥感觉来。” 郑金桦抿着嘴,“呼”一下站了起来,“这样行了吧?” “嗯嗯,这肯定能行!”张本民边说边扭头对后面的同学做了个鬼脸,然后伸手按在张金华的腚盘儿上,抓揉了起来,嘴中不断地道:“哎吆吆,好家伙,绝对的带劲儿,肉呼,肉呼啊!” 郑金桦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好了,俺可以作证啦!”张本民搓着手,“肯定能作证!” 郑金桦高傲地仰起脸,拿出了尺子,“不让你白幸苦,俺让你两厘米!” 随着一阵“咯吱咯吱”声,课桌上有了条新的“三八线”。 张本民甭提有多高兴了,暗道:“刁丫头到底还是嫩,俺他娘的终于出了口恶气!以后啊,提起这事就羞羞你!” 这一上午,过得很舒服。直到放学,张本民还是美滋滋的。 回去的路上,另外一个最好的玩伴高奋进最先上前,孙余粮随后追上,就连平常关系不太和谐的周国防也急急地凑了上来,他们都非常惊讶于会发生摸郑金桦腚盘儿的事,当然,他们最感兴趣的是,到底摸出了个啥样的感觉。 “你们说咧?”张本民甚是得意。 “俺们又没摸过,咋知道哩?”三人异口同声。 “哦,也是。”张本民点着头,搓搓手,似乎在回味。 “快点,快点说呀!” 张本民停下脚步,继续搓着手。 三人立刻围了上来,满脸的渴望。 张本民没开口,只是抬手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有点骚气儿。” “哈哈哈……” 三人顿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说说笑笑间,已到村头。 张本民看了眼大队部,突然想起早上刘胜利要锛郑成喜的事。 “对了,早晨上学的时候,刘胜利提着洋镐来大队部要锛了郑金桦她爹,我想跟着看看,可惜给老孙头给拦了下来。”张本民懊恼着道,“也不知到底锛没锛成。” “用洋镐?”孙余粮脸色发白,声音有点发抖,“会,会出人命的。” “瞧你个没出息的样儿!”张本民没给孙余粮好脸色,“出人命咋了,郑金桦她爹死了才好呢!” “好啥啊,死人总归是不好的。”周国防声音不大,却很干脆。 张本民扭头看着周国防,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你……” “我咋了?郑金桦她爹郑成喜,可是大队书记哦。” “大队书记又咋了?”张本民很是来气,“不就是给你家分了块好口粮田么,你家得了好,就想帮他说话?” “就算是呗。” 张本民撇起了嘴,问道:“那,你知道为啥郑成喜给你家分块好地?” “为啥?”周国防并不示弱,“自然分到的呗。” “没有那么多自然!”张本民提高了声调,又问道:“知道你家的狗为啥送人了不?” “不知道啊。” “知道你家的大鹅为啥卖了么?”张本民继续问。 “不知道啊。” “俺告诉你吧,因为它们能看门!有它们,坏人就翻不了你家的墙头!”张本民哼了一声,“真是个傻鸟!” “你骂俺?” “俺是为你好!” “骂俺还为俺好?” “是啊,骂你,你才能长心眼儿!”张本民实在没法直接说出口,拐着弯道:“你爹出远门干瓦工活,你不多长点心眼儿,能护得了家么!” “说啥啊,家里不还有俺妈么?” 张本民一愣,也是,周国防现在哪里能听懂这绕弯的话?随即,他叹了口气,道:“行,你还不懂,算俺白说了。” “俺不懂,你懂啊?”周国防可不服气,“你懂又咋样,连爹都没了!” 周国防这句揭短的话,深深戳到了张本民的心窝子。 “他娘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你不识个好人心!”张本民咬着牙,攥起拳头想揍周国防。 “咋了,你还想跟俺打?”周国防挺了挺小胸脯。 周国防家吃得好,营养跟得上,长得比一般同龄人壮实,要论打架,眼下张本民还真打不过他。 “唉,算了,算了。”高奋进及时劝架,“都别说了,回家吃饭吧,谁再说就是谁的错。” 各回各家。 周国防斜着眼哼了一声,甩着头走了。 张本民也不在意,一来犯不着,思维差好几个层面呢,二来周国防为人心地不善,跟他也没啥多说的,反正最终也玩不到一起。还有,现在张本民真是急着想知道刘胜利到底有没有把郑成喜给锛了。 正在这当口,郑成喜从大队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股坏笑的劲儿,身边还跟着妇女主任孙玉香。 狗日的啥事没有?! 张本民很是失望,不过他还是想知道,郑成喜到底为啥把刘胜利给得罪了,知道原因,以后没准还能利用一把。他悄悄跟上去,听听谈话。 “今天下午还是一样啊,适当的时候,你把公社计生办的人引开,也好让俺好好地监督监督!”郑成喜龇牙咧嘴,“一定要看俺的眼色和手势,不能错过机会呐。” “你可真是,非要做个义务监督员。”孙玉香咯咯地笑了。 “不要笑,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今年二月,计划生育已正式推行,到九月份,党的十二大召开后,确定为基本国策,所以我们要响应国家号召,一定要不折不扣地遵照执行国家基本政策,保证全村育龄妇女要挨个过堂,人人上环,环环牢靠!你说,像这种情况,俺能不亲自监督?那肯定得认起真、瞪起眼的!” “哈哈……”孙玉香大笑了起来,不过马上压低了嗓音道,“确实,你确实瞪起眼了,逮着可意的娘们儿,看得可过瘾吧?” “你说,只是看?”郑成喜忍不住又笑了,“哈哈,干瞪眼有啥意思?” 孙玉香听到这里脸色一变,“你,你不是说只是看看嘛,可别做过头啊,要是动手动脚的,那全村的男人可要找俺算账了。” “全村的男人找你?那不正合你意嘛!” “去,谁像你,恨不得把全村的娘们都给上了。”孙玉香跟郑成喜说话很随便,两人经常工作为由,彻夜研究问题。 “俺哪有那能耐啊,不行喽,老啦。虽然说是老当益壮,可跟年轻时就是不一样,不过嘛,年轻时可惜没当大队书记啊。”郑成喜说得眉飞色舞。 “唉,对了,一上午都有人在旁边,没法问你,你说,昨个下午查环的时候,你到底把刘胜利的媳妇给咋着了?是动手扒弄着看的么?” “动手?”郑成喜嘿嘿地笑了,“昨个儿看的那几个,哪个不动手?不动手能看个啥来头?” “啊!”孙玉香着实是吃了一惊,“听你这意思,莫不是你对刘胜利那水灵的媳妇儿,还动了真家伙?” 哦,张本民这下算是清楚了,原来郑成喜昨天趁查环的时候,一旦看上了哪家的媳妇,就暗示孙玉香有意引开计生办的人,然后,他偷偷溜进去动一番手脚,而且,等到刘胜利的媳妇时,他不但动了手,而且还真的搞人家! 此刻的张本民是哀叹连连,卢小蓉作为村里的小媳妇,那可是翘楚,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都没得挑剔。曾一段时间,张本民是将她当作已婚版的“小芳”去记忆的。 真是可惜了!张本民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由得咬着牙看向郑成喜。 听到孙玉香提到了刘胜利后,郑成喜惊厥了下,支吾着道:“没,没咋着啊,误,误会,早上不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了嘛,纯粹是场误会。” “啥误会那么大?俺跟你说,要不是大家伙拦着,看刘胜利那架势,真能一镐头把你给锛了。” “他刘胜利,逞,逞个啥能?”郑成喜明显底气不足,“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他也不敢。” “敢不敢先别说,碰到气头上保不住会干出啥事来。”孙玉香是真的担心,她担心自己妇女主任的位子,因为那是郑成喜一手安排的,要是郑成喜出了事,这妇女主任能不能当得成还难说呢,所以她可不想郑成喜出事,“不管咋样,你一定得当回事。早上你还说等忙完了这阵子,会找时间把这误会解释清楚的么?俺看啊,你也别等了,现在就去,趁热好打铁。” “那,那你跟俺一起,帮帮腔。” “行。” 张本民一听,赶忙拐上偏道,从小巷子穿过,一路飞跑,奔到了孙余粮家里。 孙余粮正在大口喝稀饭。没办法,家里米不多,一日三餐只能都是稀的。即便如此,他吃得还是很香。 “孙余粮!”张本民在门口大喊着。 “俺在吃饭呢。” “出来一下,就一下。”张本民不管那些。 孙余粮依依不舍地放下饭碗,走了出来。 “快,拿几个纸牌跟俺走!” “去哪儿?” “刘胜利家门口!” “干啥?” “听个门子。”张本民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倒要看看,郑成喜如何过得了这个“误会”的坎儿。 第5章 兰陵大曲 胆小的孙余粮问清是怎么回事后,脸色一变,直摇头说不敢去。 张本民连连叹气,他可是着急得很呢,头顶上热烘烘的太阳烤着,脑门直冒汗。 “看,都出汗了,其实你也很害怕,是吧?”孙余粮想说服张本民,“所以,还是别去了。” “怕你个小鸡儿!”张本民抹了把汗,“得,你不去就算,俺找高奋进去!” “好的好的。”孙玉粮连连点头,“俺,俺去拿纸牌给你用!” “你啊,还是省省吧!”张本民撒腿朝高奋进家跑去,风中留下断断续续的声音,“他口袋里……有……弹珠呢……” 正巧,这会儿高奋进在家惹了祸,把妹妹高虹芳揍哭了,正被他娘按着,腚盘子要挨捶。 关键时刻,张本民来喊他,算是救了急。 高奋进挣脱了,一骨碌爬起来就跑出了大门外。 “你个小兔崽子,能跑哪儿去,打盹脱不了死,回来看俺不好好修理修理你!”高奋进的娘提着个笤帚疙瘩追了出来。 “快,快哦!”高奋进甩着两条小腿,比张本民跑得还溜。 张本民追上高奋进,把事儿说了。高奋进直点头说行,这会儿他只要不回家,干啥都可以。 只是分把钟工夫,就来到了刘胜利家门口的猪圈旁。 高奋进很配合,和张本民半趴在地上,认真地玩了弹弹珠游戏。 “张本民,这儿也太臭了。”高奋进小声嘀咕着,“刘胜利家的猪圈,估计好几年都没清理了,要是比赛的话,绝对是天底下最臭的猪圈。” “你忍一忍,以后有好处给你。”张本民顾不上这些,只是眼睛溜溜地瞅着巷口。 郑成喜出现了,提着瓶兰陵大曲。 这狗日的,知道上门“解释”不能空着手,还到自家代销店捎了瓶酒。 刘胜利正在灶屋里抽着烟,生闷气,看到郑成喜来了,也不搭理。 “哎哟,胜利啊,还在生气呢。”郑成喜陪着笑脸走到门口,“你说吧,有些事就是莫名其妙的,要不是好好说道说道,还真会引起天大的误会。” “是的呢,所以啊,有些话得抓紧说开了,要不误会越来越大,最后没法收场啦。”孙玉香插上话,打着圆场,“来郑书记,进了门说,进了门说。” 郑成喜踏进门槛,把兰陵大曲放到小桌上。 刘胜利头一歪,依旧不理睬。 心气高高在上的郑成喜见状脸色一变,孙玉香立刻朝他使了个眼色。 郑成喜马上又堆起了笑脸,“俺说胜利哎,你看,俺是书记,你是队长,咱们是搭班子干事的,是一条路上的人,说白了都是自己人。你说,就凭这关系,有些事俺能做么?否则俺郑成喜还算个人么?” “是呀是呀,昨天下午吧,也有俺的错,弟妹正在检查呢,俺也没做什么交待,就把查环的工作人员喊了出去,结果问题不就来了嘛。”孙玉香看上去一脸懊悔,“要是俺多想那么一想,咋还会节外生枝呢。” “就是啊,你说你孙玉香也真是,弄了这么大个漏洞,白白让俺跟胜利兄弟闹些不必要的矛盾。”郑成喜责备完孙玉香,又转向了刘胜利,“当时吧,俺看孙主任和计生办的检查人员出去了,就以为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里面肯定是没人了,所以进去看看,是不是要整理打扫一下,好安排人去做啊。结果哩,进去一看,嘿哟,弟妹正躺那儿呢。俺呢,那会儿也慌了,不知该咋整,原地还打了两个转,之后才跑出去。” “就这么简单?”刘胜利哼了一声。 “嗨唷,胜利兄弟,真是这么简单哩。”郑成喜见气氛有所转机,赶忙掏出大前门香烟,“来来来,抽支烟,缓缓。” 刘胜利犹豫了下,接过香烟。 郑成喜赶忙又拿出火柴,“咔嚓”一声划着了,主动给刘胜利点上。 “刘队长,你啊,也要考虑到弟妹当时的情况,搁谁能不紧张?”孙玉香机不可失地跟进搭话,“这人啊,一紧张大脑就会不听使唤,厉害的话,还会产生幻觉呢。俺不知道弟妹是咋跟你说的,是不是幻觉,或者半真半假的,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关于这事,俺,俺也再说两句。”刘胜利的媳妇卢小蓉一直在内门外躲着,听到这里也出来了,支吾着道:“当时头脑确实够乱,根本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所以,所以也恍恍惚惚的。” “你他娘的给俺死滚走,滚得远远的,别搁这儿丢人现眼!”刘胜利对卢小蓉大吼,一方面确实生她的气,另一方面,也故意做给郑成喜看看,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好糊弄的。 郑成喜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到了这程度,无非就是个面子问题。“哎,不管咋样,小误会也好,大误会也罢,都是俺的不小心。”他叹了口气,“反正啊,胜利兄弟你放心,俺郑成喜不是昧着良心说话的人,这样,以后啊,以后俺会再找机会弥补的,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对,这么说就对了,表明了诚意就好。”孙玉香一旁摸摸卢小蓉的后背,“小蓉妹子,要说错,俺也脱不了干系,放心吧,以后俺也会弥补的。”说完,又对刘胜利道,“刘队长,那今天就这样吧,你们赶紧吃午饭。” 说完,孙玉香推着郑成喜朝外走,“郑书记,你也别内疚了,有些误会啊,过段时间慢慢也就好,你啊,也快点回去吃饭吧。” 事情,就这么算了。 张本民一直竖着耳朵,趴在地上可半天没动,听到这里不由得为刘胜利不甘,暗道:“他娘的,刘胜利就这么给安抚了?” 其实,刘胜利心里明白着呢,误个屁会!就是活生生吃了郑成喜个大亏。今早,郑成喜在喇叭里广播查环时,卢小蓉咕哝了一句,说查啥环,谁去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 听鼓听声,听话听音。 刘胜利听出了话外有音,一番追问后,得到了实情:卢小蓉躺在小床上,架起两腿接受检查的时候,听到孙玉香把计生办检查的人叫了出去,可是很快,就听到进来的脚步声,她以为是检查的人回来继续工作。可谁知,她感觉下身越来越不对劲,抬头一看,娘呀,郑成喜弓着腰正在她两腿间忙活呢。 发生了这种事,顶在气头上,能不去锛了他个狗日的郑成喜?不过进了大队部,还是被大队辅导员郭连广给拉住了。郭连广说,还没确定是真是假呢,即便是真的,锛了他又怎样,还不得去坐牢?弄不好还得一命偿一命。再说,万一是误会呢,那不是要悔断肠子? 郭连广说得算是透彻,刘胜利当时就想通了,刚好趁郑成喜也说是个误会,日后会解释清楚,于是便借坡下了驴,回家生着闷气。 这气生得着实是窝囊,想来想去,刘胜利觉得最后其实也就是掩耳盗铃的事。掩耳盗铃也好啊,弄个虚面子吧。要不还能咋地?明知是个臭屎盆子,却偏要硬端着朝自己头上扣?所以,郑成喜提着酒来解释“误会”,也不能朝外撵。 不过总的来说,有气得出,要不会憋死人的。这不,郑成喜走后,刘胜利歪头瞥了眼小木桌上的兰陵大曲,一把攥过来,拧开盖子,一仰头,“咕咚咕咚”一气喝了大半。 卢小蓉一看吓坏了,慌忙跑过来夺下酒瓶,“你疯了呀,不要命了么?” “俺他娘的脸都没了,这命啊,要不要的也无所谓了!”刘胜利被酒劲冲得发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娘的,俺刘胜利,好歹也是大队的队长,个狗日的郑成喜,竟然还对俺下手!好啊,看吧,哪天让俺逮着机会,非弄翻你全家不可!” “行了,瞎嚷嚷啥,别让人看笑话。”卢小蓉上前要扶一下。 刘胜利伸手一推,“滚!” 卢小蓉的眼泪打着转转,转身就走。 刘胜利这会儿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照着卢小蓉的屁股就是一脚,“娘个比的,就数你积极,颠吧颠吧地去查啥环,你说你不去又能咋地?” 卢小蓉感到很委屈,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 刘胜利更是难过,刀子剜心一样,趔趄着靠在土墙上,也嚎嚎地哭出了声,“俺他娘的,还是个男人么,俺这是打碎了门牙,还得往里吞呐。” 好家伙,这俩人哭得,真叫一个伤心。 张本民在门外都听得连连叹气,虽说刘胜利为人也不咋地,但在这件事当中,他确实是遭罪。 高奋进似懂非懂,“你说也真是的,刘胜利都多大的人了,还哭恁大声,不怕人家笑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张本民唏嘘着。 “啥,你说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张本民一字一句地说。 “啧。”高奋进咂了下嘴,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像诗句,可没记得学过呐。” “以后会学的。”张本民边说边看向刘胜利家灶屋,里面好像没了动静。 “俩小家伙,还说学习的事儿啊,不错嘛!”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柔和的夸赞。 张本民回头一看,小心脏噗噗地乱跳起来。 第6章 海狮 高奋进的姐姐高虹芬来了。 这个性格极为温和的白净女子,长大后的张本民觉得用“丰腴”一词形容她最为合适,身上肉不少,可是长的地方很合适,再加上个子高挑,所以不但不显胖,反而更出落得标致。 其实说白了,就是性感,粗俗一点说就是让人看了容易冲动,或者说,想一想都挺……挺好的。 看着曾经是纯真时期趋向于某种幻想对象的高虹芬,张本民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间,他觉得现在带着成年人的念头去看她,有种罪恶感。 “早知你们这么爱学习,就多让你们玩一会了。”高虹芬站到了近处。 张本民半卧在地上,手里拿着弹珠,仰视,更显得高虹芬那峰峦突兀。 “听完了没?”已经饥饿的高奋进问起了张本民,“听完咱就走吧。” “听啥?”高虹芬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本民一看苗头不对,刚要摆手让高奋进别说,可根本来不及。 “听门子。”高奋进若无其事。 高虹芬皱起了眉头,“听啥门子?” “先是郑成喜带着酒来向刘胜利认错,然后刘胜利和他媳妇又打又哭的,闹腾得很。”高奋进说话间已经爬了起来,向刘胜利家大门口望了望,“这会好像又不闹了。” 张本民看着高奋进叹了口气,干脆由着去吧,随他怎么说。 “小孩子家,听这些干啥,赶紧回去。”高虹芬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捏着张本民的脸,“以后啊,不许再干这种跟小孩无关的事啦。” 张本民有些窒息,因为近距离看着高虹芬蹲姿之下衣服紧绷的部位,一瞬间,脑海中万马奔腾! “嗨,张本民,你听到了没有?”高虹芬往下探了探身子,伸着脖子盯着张本民,手指轻捻。 一股肥皂的清香味儿扑鼻而来,沁入五脏六腑,直接贯穿了神经中枢,张本民的意识开始有点混乱,“嗯嗯,闻到了,闻到了。” “哈哈哈……”高奋进大笑起来,“张本民你是不是饿晕了,回答个啥呢!” “哦,听到了,是听到了。”张本民的脸红了。 高虹芬站起身来,“饿成这样还不吃饭?” “吃,这就回家吃去。”张本民也爬了起来。 “要不去俺家吃呗,刚好吃完你俩一起上学去。”高虹芬的话很有诚意,“俺去跟你奶奶说一下。” “不不不。”张本民连连摆手,“俺回家,回家吃去。” “随你,反正别再玩了。”高虹芬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张本民紧紧跟上,准备再多闻几口肥皂的香味儿。 就在这时,刘胜利家灶屋内门处突然传出了他满是亢奋的酒话,“好啊,卢小蓉你说话得算话,你要是帮俺睡了罗才花,俺他娘的也算是报了一吊之仇,往后啊,就决不再埋怨你啥了!” 张本民听得明白,肯定是卢小蓉为了弥补所谓的过错,提出来要帮刘胜利去搞一下罗才花,让自己的男人平衡一下。 高虹芬当然也不糊涂,刘胜利一早要用洋镐锛了郑成喜的事,传了一上午,家家户户几乎都晓得是咋回事。 “唉哟,说些啥东西哦。”高虹芬回过身,一手揽着高奋进,一手揽着张本民,“赶紧走,赶紧走。” 可能是急于离开,高虹芬揽得有点紧,张本民紧贴着她的胸前,明显感觉有物覆顶。 这一下,张本民屁事也不想了,啥郑成喜、刘胜利的,都他娘的滚一边去,此刻,他只想做一头动物园里的海狮,头上永远顶着个球。 来到大街上,高虹芬松开了膀子,“小孩子家,以后别偷听大人的事。” “哦。”张本民点头答应。 “你们只需要学习,好好学习。”高虹芬摸摸张本民的头,“好了,赶紧回家吃饭去。” 高虹芬讲好好学习的话,有说服力,因为她是村里鲜有的大学生,是初中考的中专院校,在那个年代是很了不起的。 张本民走到自家的巷子口,回头望着高虹芬的背影,摸了摸腿裆,叹着气摇起头,喃喃自语道:“小家伙,可惜啊,你还脆弱得很呐。” 正惆怅着,身后传来奶奶的呼唤。 “嗌,奶奶,来喽,来喽!”张本民边应着边小跑起来,“饭还没凉吧?” “没凉,放锅里温着呢。” “你吃了么?” “没,不是等你来着嘛。” “奶奶,俺以后放学就回家,不让你等了。” “嗯,乖孙儿。”奶奶转身回家,去灶屋端饭。 午饭跟孙余粮家一样,稀饭,比较稀的那种,不过还有张粗面烙的饼。 张本民撕下半张,“奶奶,你也吃。” “奶奶不吃,还不咋样饿呢。” “那不管,反正你不吃,俺也不吃了。”张本民放下了烙饼。 “好好,吃,吃还不成么。”奶奶欣慰地笑着,“等会的,等会就吃。” 张本民知道,奶奶是不会吃的,晚饭时还会留给他。不就是因为穷么?张本民暗暗发誓,绝对要把眼前的日子顾好,今晚啊,一定得多钓几只老鳖,明个一早拿到公社去换钱!有了钱,啥都好办。 想完了钱,张本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高虹芬,傻愣愣地出神。 “嘎娃,想啥呢?” “奶奶,你说俺长大了能娶啥样的媳妇儿?”张本民在奶奶面前几乎不说假话。 “你想娶哪样的?” “高虹芬就不错。” “谁?” “就是高大丫。” 大丫,是高虹芬的小名。 “哦,大丫啊。”奶奶点起了头,笑叹着道:“那丫头的身板儿是不错,能扛饥荒。” “奶奶,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不会再有饥荒了。” “没有更好啊,女人身子骨好,能多生娃儿。”奶奶说完,突然摇头笑了,“嘎娃,你还小呢,想那些啊,太早喽。” “早不早的,先想着呗。” “那有啥用啊,等你长成人的时候,人家大丫还不早嫁了。你俩的年龄,差别有点大呢。”奶奶说着,神色落寞了起来,“唉,别的倒先不说,就咱这个家境,还不知谁家能看上呢。” “奶奶,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告诉你,用不了几年,咱家条件肯定是一等一的!” “好,好,那就看你的了。”奶奶笑了,“赶紧吃吧,把学上好了才会有出息呢。” “嗯,有了出息,俺好娶大丫做媳妇啊!” 张本民说这话时,很陶醉,陶醉到了忘我的境界,连孙余粮啥时进了门都没有察觉,嘴里还自顾地说着娶大丫做媳妇。 孙余粮听了直伸舌头,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大笑不止,甚至笑得有些癫狂,拍着巴掌扭曲着身子,“哦哦,太好笑喽,太好笑喽!” 张本民红着脸道:“去去去,有啥好笑的。” “你要娶大丫做媳妇啊?”孙余粮眨巴着不大的眼,很是惊愕地道,“她可是高奋进的姐姐哦!” “那又咋了啊。” “她可比你大好几岁呢。” “没关系的,年龄算个啥。” “那,如果真成了的话,你就是高奋进的姐夫?” “当然了。”张本民呵呵笑着,“到时俺再打高奋进的时候可方便了,他还不能还手,因为俺随时都可以说‘俺揍你个小舅子’!” 孙余粮笑得眯起了眼,“那,那高奋进要吃亏了,吃定了!” “唉,得了,开个玩笑而已。”张本民摇摇头,“只能是个玩笑啦,你可不许告诉其他任何人。”说完,又叮嘱孙余粮,让他去找高奋进,等会吃完午饭早点走,不要喊周国防,冷落冷落他。 这一点没问题,高奋进很支持,早早地就和孙余粮来了。 “周国防那家伙是不够意思,咱们得注意点,尽量少跟他啰嗦。”张本民说着背起了书包,“等会故意从他家门口经过,刺激刺激他。” “那,那不太好吧。”孙余粮打起了退堂鼓。 “你太怂了。”张本民摇摇头,“看来要指望你办点大事,根本就是做白日大梦。” 孙余粮缩着脖子,不作声。 张本民带头往周国防家巷子走去,这会儿他还没忘高虹芬,“高奋进,你姐还有几年毕业啊。” “两年吧。” “哦,那还要不短时间呢。” “是要很久的,两年呐,可长着咧。” “你爹的腿跌了,这次她请假回来照顾几天,啥时回学校?” “就这几天吧,唉,你问这做啥?” “哈哈!”跟在后头的孙余粮找着话了,“他喜欢大丫……哦,你姐。” 张本民对着孙余粮一瞪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传来一句瓮声瓮气的话: “想得美,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咿,这他娘的不是周国防么? “啥事轮到你说话的份上了?”张本民哼了一声,“想不想的,关你个屁事!” “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两重。” 张本民怒了,周国防这小子够损,跟他爹周家茂一样,心里藏着阴毒。 “嗳,还是算了。”高奋进戳戳张本民,小声道:“你肯定很生气对吧,不过想想周国防他娘,那可太厉害了,一个人同时骂半条街的女人都累不着。你想,要是把周国防整得够戗,肯定会惹着她,她一发火,哪还能有好日子过?” 高奋进的话很对,但也不能就这么闷不吭声地退了,出气的话还是要撂两句的。“俺是没几两重,有的人可够斤两的啊,不过还不是仗着他老娘厉害,他老娘两张大嘴,一张对付女人,一张对付男人。” 话很含蓄,张本民料想周国防、高奋进和孙余粮他们不会明白,然而背后有耳。 “这是哪家的龟娃儿,敢这般说俺?!” 周国防他娘许礼霞,阴拉着脸,站到了张本民身后。 第7章 凤凰 张本民回头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哟,这岭东村的地就是有点邪啊,说谁谁就到。”他对着许礼霞呵呵地笑了。 许礼霞抱着膀子,这会儿她一直在琢磨:嘎娃个小东西是咋回事,不是能说出那种话的年龄呐。 张本民看许礼霞的样子,明白了个大概,忙趁机补话,“有些事各自心里明白,咱就不相互多说了吧,免得下不了台。” “听你这意思,好像在帮俺咧。”许礼霞更加纳闷,这小子咋变得恁老道? “那是当然,俺会帮你一个大忙,可别不领情。” “哎哟哟,难不成还要俺磕头敬茶?” “磕头就算了,上好的茶嘛,可以来一壶!别怕俺喝不了,喝不了啊,俺可以兜着走!” “哈,哈,哈……”许礼霞越发纳闷了,只好以干笑应声。 两人对话到这里,一旁的周国防忍不住了,对许礼霞道:“娘,你还叽歪啥,赶紧骂啊,骂他个小……” “周国防!”张本民伸手指着周国防,“难不成你不想让俺帮你娘!” 许礼霞真是糊涂了,她倒要看看张本民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国防,你先别说,听嘎娃咋个讲法。” “俺叫张本民!” “行,张本民,俺今天就听听你有啥说头。” “你想听,俺就一定说?”张本民哼了一声,“俺得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帮你。” “装!”许礼霞围着张本民转了一圈,“你以为自己是条龙啊,难不成头顶还能长出角来?” “嗌,这话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啊。”张本民斜着脑袋,呵呵两声,“不怕头顶不长角,就怕墙头不长草啊!” “墙头草?”许礼霞脸色稍稍有变,不过极力掩饰着,道:“墙头上长不长草的谁在乎,又不是庄稼地里,无所谓啊。” “那你的意思就是由着生、由着长,由着它变没或者枯黄?” “对!” “要真是那样,还就没啥事了,可偏偏……” “咋了?”许礼霞的表情愈发紧张。 “偏偏……”张本民放慢语速,“偏偏有人干扰啊。” “故弄玄虚吧你,啥干扰不干扰的,不就墙头上点草么,有或没有,多大关系?” “自然生长的当然没多大关系,它要是有人故意栽的呢?” “谁会在墙头上栽草,有毛病是不是?” “嗯,就你家周叔啊。” 许礼霞彻底愣住,脸色发黄。 “哎呀。”张本民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婶啊,趁着还是长草的季节,赶紧补一补,要不等草黄了,那就没法补了,等年底周叔回来一看,嗷嚎,这墙头上,咋有一段光溜溜的呢,明明开春走的时候,都是种满的呀?!” 许礼霞的脸开始变白,她愣愣地看着张本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这,这小子,是成精了不?!她实在是惊慌,转身就走,嘴里絮叨着:“小牙子,胡说些啥呢。” 张本民哈哈地笑了,“嗳嗳,婶啊,俺说得有道理不?” “行行行,婶儿欠你一回人情,改天肯定还你。”许礼霞退走得有点狼狈。 周国防蒙圈到无以复加,他嘟哝着问张本民,“你跟俺娘说啥了?” “不告诉你。” “凭,凭啥不告诉我啊。” “凭,凭啥告诉你啊。”张本民学着周国防的口气。 “因为你是跟俺娘说的。” “那你就问你娘去,问俺干啥?”张本民说完,对着高奋进和孙余粮手一挥,“走,上学去!” 一路上,高奋进和孙余粮几次三番地问张本民,啥墙头草不草的,到底咋回事。张本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实情,最后就说别再问了,只要不问,下午耍洋车子时,就让他们多玩一会儿。 玩洋车子,这事跟郑成喜还有点关系。 洋车子是李晓艳的,大架的那种,凤凰牌,有八成新,在学校里是独一无二,稀罕着呢。 刚开始的时候,张本民抱着凡是和郑成喜有关的都是打击报复对象的想法,所以,李晓艳自然便成了施虐的目标,因为她是郑成喜姑家表弟的女儿。 当然,直接对李晓艳动手是绝无可能的,那太嚣张了,于是,她的洋车子,就变得多灾多难了些。 已经好多次了,张本民带着高奋进、孙余粮,对这辆大“凤凰”实施了无情的刑罚。 放风的是高奋进和孙余粮,张本民是“施刑人”,他弯着腰凶猛地转着脚踏子,车轱辘飞快地转起来,等转到最高速的时候,扶正车把头,向前一推。“嚓”地一声,洋车子就窜了出去,然后或快或慢地栽倒在地。 张本民最喜欢看飞转的车轱辘与地面摩擦的瞬间,总会擦击起一长溜尘烟,地面上还会留下一道黑色的磨痕,那是橡胶胎磨留下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胆子很小,干完后撒腿就跑,可过了几次发现没啥动静,胆子便大起来,施刑的不再只是张本民了,高奋进和孙余粮也披挂上阵,每人轮流一番。起初,他们比赛谁擦击起地上的尘土最盛,后来,又拼比谁让洋车子跑得远。 反正不管怎样耍,很快,后车胎就磨破了。 张本民记得很清楚,当时李晓艳蹲在洋车子旁边,两只胳膊交叉担在膝盖上,头趴在胳膊上,呜呜地哭了。其实,李晓艳从开始就知道洋车子被这么耍了,但她没站出来阻拦,也许她还不知道,这么耍能把车胎搞坏。 看着李晓艳伤心的样子,张本民心里一阵阵难过,他想走上前道歉,可就是迈不开脚步。 而就在李晓艳哭的时候,不远处有一个女生在偷偷地笑,她就是郑金桦。那会儿张本民实在是搞不懂,因为李晓艳是郑金桦的亲戚,而他又是郑金桦的死对头,按理说,郑金桦应该义无反顾地蹦出来讨伐他伸张正义才是。直到今个儿上午才彻底弄清楚,原来是郑金桦那个刁丫头嫉妒李晓艳比她长得漂亮,压了她的风头,所以就巴不得有人找李晓艳的麻烦。 想到这些的张本民,开始后悔了,“唉,要不下午咱们就别耍李晓艳的洋车子了吧。” “咋了?”孙余粮好像很扫兴。 “她挺可怜的,是不是?”高奋进对张本民说。 “是的,真的有些可怜。” “哦,不错,是这么回事。”孙余粮挠了挠头,“不过,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吧。” 张本民知道,孙余粮这么说并不是他坏,而是他平常可耍的东西太少了,一般小伙伴们在一起耍,不管耍啥,都没有他的份,所以碰到可耍的机会,能多一次是一次。 “那就这样,到时孙余粮你一个人耍两把,过过瘾就算。”张本民说着,看向高奋进。 高奋进一点头,“成!” 不过,最终这事没有成,因为周国防的缘故。 周国防从开始就是“打抱不平者”,他太想讨好李晓艳了,时时刻刻处处都想着在李晓艳面前表现一番。哪怕是事后邀功,也乐此不疲。 进了校园,就在孙余粮摇起脚踏子准备猛转的时候,周国防出现了。他瞪着孙余粮,“你个小傻子,住手!” 孙余粮的胆气哪能受得了周国防的喝斥,顿时一个哆嗦,跑到了张本民身边。 张本民对孙余粮鼓着劲儿,“去,接着耍,看他能把你咋样!又不是他的洋车子!” “孙余粮,你有种就过来,看俺不一拳夯死你!”周国防攥起了拳头。 孙余粮吓坏了,两腿发抖。 张本民暗暗叹了口气,骂孙余粮连个癞蛤蟆都不如,硬撑一下子都不能。不过没关系,只要思维不懒惰,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周国防只想着讨好李晓艳,就没想到会因此而恼了郑金桦。 当即,张本民让高奋进去找郑金桦过来。 郑金桦早就对周国防有意见了,她来后厉喝一声,抬手一指,“周国防,你中午掉盐缸里了是不?看看你,操多少闲心,管多少闲事!” 周国防一下瘪了,他可不敢跟郑金桦耍横,只有灰头土脸地离开。 郑金桦鼻孔一哼,斜视了张本民、高奋进和孙余粮一眼,“胆小鬼!” 张本民搓了下鼻子,对孙余粮道:“喂,说你呢。” 孙余粮恍然点着头,“哦哦哦,是的,是的,俺胆子确实小。” 郑金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 “这下行了,孙余粮同志,赶快扮演你的最后一次刽子手角色!”张本民笑着对孙余粮道,“目标,火凤凰,冲啊!” 张本民这番鼓舞斗志的话,丝毫没起作用。 孙余粮弓着腰向后缩,小手摆了又摆,“算了算了,俺看还是算了。何必呢,跟一辆洋车子过不去。” “嗐,果真是……”张本民头一摆,“那就走吧,老实地到教室里去上课。” 一整个下午,张本民没说几句话,他满头脑子在想村子周围适合下钩子的地方。这事对他来说特别重要,如果能钓到老鳖,就能解决眼前拮据困顿的生活状态。 熬到放学,张本民向高奋进、孙余粮招呼了一句,说有事先走了,抓起书包就跑。 经过办公室时,张本民看到王团木又在唱歌。 王团木站在北窗前,一边唱,一边眼勾勾地看着北面的一排宿舍,似乎在翘首期待着什么。 张本民一看,嘿,这杂种是在想好事呢! 第8章 劈柴火 位于办公室北面的一排宿舍,是教师宿舍,其实常住的只有一家,郭爱琴。 三十岁刚出头的郭爱琴是公办教师,她男人在县城化工厂上班,一般情况下星期六下午回来,星期天下午回县城,所以平常她是一个人带着孩子住。 郭爱琴长得不错,娇态小巧,蛮可人的,王团木见着她就心潮澎湃,一般等到下午放学后老师都离去,他便推开后窗开始唱歌。有时兴致来潮,只要办公室没有其他人,不管放没放学,也会推窗高吭。 郭爱琴的宿舍就正对着办公室。 王团木几乎每次唱歌都是给郭爱琴听的,想引起她注意。 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郭爱琴没有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算是个矜持的女人,但滴水穿石绳锯木断,王团木不知疲倦地放歌招引,今天,她终于有了回应。 这种回应,也可以叫做勾引。 郭爱琴故意在小灶屋前劈木头,她很吃力地拿着斧子,半天没找着准头,次次落空,弄得娇声连连,玉手拂额,左顾右盼。 张本民一看,他娘的,看来王团木今天有可能得逞啊。想来想去,不能便宜了这个杂种,虽然是两相和,可一样棒打散。至于钓老鳖的事,本来下钩子天色也不能早,这会儿干脆就留下来看看,捣个乱。 王团木其实有点迂,张本民一眼就看透的事,他又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当下身子一拧,像被鬼抓了一样,撒腿就朝办公室外跑。 一股劲跑下来,这杂种都没换口气,不过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有风度,快到近前时便停下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压着气喘,缓缓地道:“郭老师嗳,教课你绝对可以,但劈柴火,看来你还不在行呐。”说完这句,他张大嘴巴暗暗大力呼吸了几口,随即又屏住呼吸,貌似气息平稳地道:“其实嘛,劈柴火是男人做的事,来,给俺吧。” 王团木伸出手,不带半点商量,直接从郭爱琴手中拿过斧子。 这柴火,劈得王团木不是卖力,而是在卖命。他双手紧握斧柄,每一下都憋红了脸,说吃奶的劲都使上去了一点都不为过,就怕引不起郭爱琴的注意和兴趣。 其实郭爱琴心里有数,这个几乎每天都要对着她引吭高歌以示骚意的男人,真的是渐渐撩拨起了她的心念。一个星期,男人六天不在枕边,孩子又小,所以平常随便干些啥、咋样干,都得劲。 “王老师,你歌唱得真是好。”郭爱琴开口夸了起来。 “哪里哪里,就那么随便瞎唱,乱吼乱叫图个高兴而已。”王团木显得羞涩了点,但劈柴火的劲头依然十足。 “你谦虚了。”郭爱琴进屋倒了杯水,端出来给王团木,“孩子在睡觉,进屋不方便,会吵醒他。” “郭老师俺不渴,不渴。”王团木嘴里说不渴,两手已经急急地伸了出去,故意触碰、压住郭爱琴的手,火一般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谢谢,谢谢郭老师啊。” 郭爱琴虽说有那种意思,可也架不住这光天化日之下的直接,她使劲缩回了手,眼睛朝四处转了下,“哎呀,才放学,学生就是多呵。” “哦,哦,是的,那可不是么。”王团木似乎顿悟,把水杯朝旁边的水泥板上一放,“这样吧,郭老师,俺先回办公室,等会儿再过来帮你劈柴火,啊!” “啊呀,这,再说吧。”郭爱琴故作扭捏,回身进了屋子。 这下王团木可兴奋得不行,贼眉那个不停地乱抖,两手很带劲地搓着,仰着脖子“啊啊”两声,然后纵声放歌: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这杂种,就知道阳光他娘的! 张本民坐在花坛边上,琢磨着该咋样把事情搅黄。 说来也巧,正没个主意的时候,郭爱琴她男人宋为山,骑着大金鹿洋车子,从校门口进来了。 “啪”一下,张本民猛地打了下大腿,真他娘的可惜,如果宋为山晚点回来,正好抓住这对嫖男娼女的现行,那该多好! 只见宋为山到了宿舍前,停下洋车子,从车把手上取下一个塑料袋,“媳妇儿,今明有人调班,俺回来喽,瞧,给你带了啥!” 郭爱琴胆也不大,虽然没做什么,但猛然间男人回来,把她那颗飘摇激荡的小心给震得很是凌乱。“你,你咋回来了啊。”她有点不知说啥才是,“哦哦,回来,回来好,没到星期天就回来,好,太好了。” “咋回事,魂不守舍似的。”宋为山皱起了眉头。 “哎唷,啥魂不魂的,那当然是累的呀。”郭爱琴渐渐平稳了下来,“这不刚劈完柴火嘛,瞧,好大一堆呢。” 宋为山扭头看看,“哎呀,媳妇儿,你说你可真是的,柴火也不是不够烧,急着劈恁多干啥,瞧把你给累的。再说了,上次俺不是说过嘛,今个儿冬天,就有煤球烧了,咱生炉子!”宋为山一边说,一边走到柴火旁,“不过凡事大都是越多越好,趁这会儿天还早,我就再劈点,用不用的再说吧。” 啥叫劈柴?瞧人家宋为山,一手扶木头,一手持斧,就跟挥乒乓球拍一样轻松,抡起来“咔咔”一阵,更大的一堆木柴便出来了。 此刻,躲在办公室窗内的王团木,傻愣着两眼,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张本民看得那真叫一个爽! 爽了就喊出来!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张本民边起身走,边嚎嚎地喊唱起来。 办公室窗后的王团木,听到这个旋律像被针扎了一样,在窗帘中躲得更深了。 跑在回家的路上,张本民高高地展开双臂,感觉像出笼的鸟儿。 “奶奶,拿几根针用一下!”到了家时,张本民推开大门就喊。 “针?”正在烧灶做饭的奶奶有些搞不懂,“嘎娃,你要干啥啊?” “奶奶你先别管,反正给俺用就是。”张本民在院子里四下瞅着,还得找几根结实的细线。 “笸箩筐里有,在线团上插着呢。” “哦,好咧。”张本民飞奔进屋,拖出笸箩筐一阵翻腾。 结果让人很失望,线团上一共插着两根针,一大一小。张本民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酸楚,连几根针都用不起,唉,这日子可真是…… 没拿针,悄悄把笸箩筐放回去,张本民来到大街上,找谁借几根呢?孙余粮不用说了,他家估计最多也就两根。高奋进家可能会有,可不知怎的,张本民觉得面对高虹芬总有些不得劲,算了,也不去他家了。周国防,他家肯定有,张本民看过许礼霞做过针线活,她不但有线团,还有好几个线锤呢,而且每个上面都插了好几根针。 找周国防借针,打死也不去!张本民皱着小眉毛,歪头看到了郑成喜家的代销店。 嗌,去店里赊几根不就得了嘛。 罗才花在店里,这个肥嘟嘟的女人把自己当成是妥妥的官太太了,好几年了从不下地干活,只是在家做个饭,要么就是来看店。 说实话,张本民不愿意到店里来,毕竟是仇人家开的,不过关键时刻,大丈夫能屈能伸,光顾一下也无所谓。 “哟……”罗才花看到张本民时心情有点复杂,稍一寻思,如日常招呼顾客一样,飘着高高在上的语气,“买啥啊。” “有针么?” “当然有,没针还开啥店?”罗才花捏了个红糖果子放嘴里咂吧着,“几根?” “三……四……五根吧。” “嗯。”罗才花应着,从柜台里拿出一包针,点了五根出来,“七分钱吧。” “赊着。” “啥,你说啥?”罗才花的脸一下抽搐了,“你要赊着?咋不早说?” “早说晚说还不一回事?” “那可不见得!”罗才花的嗓门提得老高,“早说,俺就不瞎忙活了!” “咋了,你开店还不赊账?” “赊,那还得看谁呢。” “也就是说,你不赊给俺,是吧?” “俺是不知道你多长时间才能还得上。” “也就几天吧。” “这个,让人不太相信。” “那几个月,这下可相信了吧。”张本民也来了气,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几个月时间太长,不赊!”罗才花把肥身子朝椅背上一靠,“你啊,不符合赊账的条件。” 他娘的! 针没赊到,还惹了一肚子气。张本民那股懊恼的劲儿没处发,回到大街上,抬手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这种情况本就是该想到的,可还要自找难看,该打。 “哼哼。”郑金桦突然冒了出来,“难得啊,张本民,自个惩罚起自个儿来了。” 陷入尴尬中的张本民干脆也不掩饰了,叹了口气,再转念一想,不由得喜上眉梢,这郑金桦或许能解决针的问题。 “唉,俺说岭东大队小学四年级的第一美人儿。”张本民嬉笑着走上前。 “干啥啊你?”郑金桦被这么一夸,飘飘然起来,“瞅你这样儿,肯定没好事。” “嗐,那可不一定。”张本民小声道,“能帮个忙不?” “啥忙?” “你能偷偷拿几根针给俺用么?” “针?缝衣服的针?” “对对,就是缝衣服的针,中小号的就行,不要大号的。” “你又不做针线活,要针干嘛?” “哪有带这样的,帮人家个忙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张本民撇着嘴摇起头,“人的美,是由里到外的美,真正的美人,都是乐于助人不问原因的。” “……”郑金桦犹豫了下,“那,你要几根?” “五根,五根就够了。” “没问题呀。”郑金桦小脸微仰,眼睛骨碌一转,慢吞吞地道:“不过……” “哟,郑美人。”张本民呵呵地笑了,“咋着,还要卖个关子,有附加条件?” 第9章 又听门子 郑金桦一听张本民又喊她美人,心里就乐开了花,不过她没有直接表现出高兴来,而是转化成了鼻孔朝天的傲气。“不是我要卖关子,而是事情确实重要。”她下巴抬起四十五度,“你,一定得办好。” “说来听听,估计没啥大问题。” “你啊,要继续折腾李晓艳的洋车子,一直折腾到她在俺们岭东小学待不下去!”郑金桦说这话时,透着股狠劲儿。 “你想把李晓艳欺负到转学?”张本民吊起了眉头,“她可是你的亲戚喔。” “啥亲戚不亲戚的,反正俺不认识。” “哦。”张本民应着声,寻思着这事还有点不好办,毕竟有点太过分了。不过,如果不答应的话,这郑金桦是绝对不会解决急需的五根针问题,嗐,不管怎样先答应下来,把眼前的问题解决,而且,还要加个码,“可以,但是……” 话刚说到这儿,被郑金桦拦下了,“但是啥?你可别跟俺耍花招!” “有啥花招可耍啊,俺可没有你心眼多。”张本民拿出一脸的恭维,“俺是想让你美得更厉害一些。” “啥意思?” “现在你不是岭东大队小学四年级第一美人嘛,俺觉得完全可以把‘四年级’三个字去掉,那不就成了岭东大队小学第一美人了么?那可就连五年级的也都盖过了啊,全校第一!” 郑金桦又被一波美美的傲娇冲刷着,“哼,你说全校第一就第一?” “事情不都是靠说的么,到时俺跟高奋进、孙余粮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四下讲开了,那不知不觉地,你自然就能成为全校第一!” “嗯……”郑金桦若有所思地点起了头,“那你还有啥要求?” “给俺准备五根尼龙线,细细的那种,每根至少要五米长。” “多细?” “就是勒草帘子的那种,大队部里不是有人在搞嘛,你见过的。” “哦,俺知道了。” “那行,咱们就成交了,去,赶紧给俺把针和线弄来,就现在,等着用呢。” “你说行,俺看那还不行呢!” “为啥,反悔了?” “那倒没有。”郑金桦似乎很得意,“俺怕你说话不算话!这会儿俺要是把针和线给你了,可你却并不能把李晓艳咋样,那个时候,你说俺亏不亏?” “嘿,你看你把俺想得,俺有恁坏么?” “咋没有啊,你最会哄人了。” “就算俺会哄人,可还能哄郑美人么?” “那可没准,哄人的人,谁都会哄。” 张本民挠挠头,娘的,这刁丫头的智商突然间好像提高了很多,可能是太专注于针对李晓艳搞事情,思维就变得成熟、缜密了些。看来,这刁丫头还真有点不简单,再加上她心狠,等长大成人后,能有多大发展不敢说,起码要比一般人强得多。“郑美人,你不但美,而且还真的是有能耐。”他不由地发自内心地感叹了起来,“这往后啊,对你还真得刮目相看!” “看啥看?!” 一声大喝传来,张本民吓了一跳。 就连郑金桦也身子一缩,“俺爹来了。”说完转身便走。 “哎哎哎,别急啊,咱们说的事还算数么?”张本民小声急问。 “算的算的。”郑金桦说着,跑开了。 这当口,郑成喜已走到了近前,他抬头看看跑远的郑金桦,又低头怒视着张本民,“小东西,你跟金桦说啥了,要看啥?” “郑金桦不是学习好么,俺有个数学题不会,刚好碰到她,就请教了一下。唉,可,可俺这脑袋瓜笨呐,愣是听不懂。”张本民边说边摇头,一副自己埋怨自己的样子,“所以俺就提出来,想让郑金桦把作业拿给俺看看。” 言语间,郑成喜听出有夸奖、羡慕他女儿学习好的意思,一下乐了,他掏出香烟,很是得意地点着抽了一口,“你看啥呀看,不就是想照抄么。” “嗯呐,是有那么个意思。”张本民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道:“可郑金桦不给,说老师讲过了,不许给同学抄作业。” “那可不是,老师的话肯定要听,而且听老师的话,也就没有不会做的题目了。” “郑书记说得对,以后上课时,是得好好听了。” “你小子,说话还挺上套。”郑成喜抖和着,低头吐出口烟气,喷了张本民一脸,“好好学,好好做人,将来啊,可别跟你爹一样。” 张本民听了这话,心中顿时生出狂暴的怒火,他想先把郑成喜十八辈祖宗给骂个遍,然后再把他活活打死。 此刻张本民的眼神和脸色应该是极为骇人的,不过郑成喜没在意到,他说完话就径自走了。 张本民咬着牙攥着拳,暗暗发誓,今晚一定要治治郑成喜这个龟孙。 正发着狠,南面走来了高虹芬,她先看到了闷着脑袋站在路中间的张本民,“嗨,干啥呢,站着一动不动的?” 眼前的高虹芬,无疑是治愈愤怒的最佳良药。张本民马上露出笑脸,“高姐姐,俺,俺在想事情嗫。” “小孩子家,有多大心事用得着这么个想法,都想魔怔了。”高虹芬走过来,习惯性地摸摸张本民的头,“咋不找高奋进耍的?” “啊,俺,俺怕影响他学习呢。”张本民在高虹芬面前,觉得被她的气场牢牢镇住,并不怎么能发挥正常的思维。 “嚯,觉悟倒挺高啊。”高虹芬不知咋回事,似乎有意想开张本民的玩笑,也许是到了大姑娘在那方面懵懂探索求知的时期,接下来的话,真是让张本民有点心猿意马了。 “你一个人出来耍,是不是还要去听门子呀。”高虹芬说这话的时候,声调很低,所以身子弯得很厉害。 天色才刚刚上了点黑影,张本民在如此距离和角度之下,不但又闻到了肥皂的清香,而且,还隐隐地看到了一对大白兔。 开始的时候,高虹芬还没有在意到,当她看到张本民直勾勾的眼神时,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咿,你看啥哩?”她并不怎么害羞,可能是觉得张本民还小得很,只是抬手捏住敞开的衣领, 张本民边抬起手臂擦了下嘴角,边“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没,没看啥啊。” “呵呵。”高虹芬捏住张本民的腮帮子,“好像,好像你成小鬼头了?” 张本民摸着高虹芬捏脸的手,笑了。 高虹芬似乎感觉到了啥么,猛地松了手,抬脚就走,“好喽,俺得去买肥皂了。” 话音落时,孙余粮趿拉着凉鞋走来了,手上捏着个盛菜用的盘子。 “余粮,干啥呢?”张本民问。 “打酱油。”孙余粮扒拉着手里的分币和分票,数来数去。 “都四年级了,不识数啊,咋算个没完呢。” “唉,就只多出两分钱。”孙余粮略微有点失望,“不过也还好吧,能买三颗糖果,喂,你等下啊,给你一颗。” 张本民刚要说好,可再次看到孙余粮手中的盘子时,忍不住又问到,“你,确定是打酱油的?” “这还能听错?”孙余粮嘿嘿地笑着,“俺爹给的钱,叫俺来打酱油。” “你家酱油瓶呢?” “俺爹说找不到了,先用盘子将就一下。” 张本民咧嘴笑了,觉得孙余粮他爹还真是有点歪头脑,竟然用这么个法儿来给自己搞事争取时间。 “还不回家的?”高虹芬买香皂回来了,“傻笑个啥呢。” “嗳,高姐姐,带你看个热闹啊?”张本民不知哪来的勇气。 “啥热闹?” “先不告诉你,具体来说,那热闹也不是看的,是听的。” “听的?”高虹芬稍一皱眉,呵地一下笑了,“张本民,刚才说听门子,你不会是真的又要去刘胜利家吧?” 张本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别管了,反正不是刘胜利家,现在就问你去不去,敢不敢去?” “嘿,你个小牙子,对俺用激将法啊,今个俺还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折腾出个啥来。” “好,那你就跟俺来!”张本民怕耽误太多时间,伸手拉住高虹芬的手,一溜小跑,直奔孙余粮家而去。 “慢点,姐姐没你灵活呢。”一会儿,高虹芬有点气喘。 张本民有点急,他不担心孙余粮的快慢,端着满满一盘子酱油,走回家那得多长时间?他只是担心孙余粮他爹孙未举的速度,别没两分钟就结束战事,那还听个屁门子。 好在路程不算太长,几百米的事。 还没到孙余粮家大门口时,张本民就示意高虹芬放轻了脚步,两人拉着手,猫手猫脚地走过去,侧起耳朵。像这种傍晚的临时战事,多是不会板板正正地在床上进行,没准在灶屋里就潦草解决了。 果真,就听得孙未举接二连三地催促着,“你他娘的赶紧点,三下五除二搞搞算了,还磨叽个鸟玩意儿,抓紧!” “就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也不看看是啥时候,大家伙都忙着吃晚饭呢,你倒好……”孙余粮他娘董西云话说到一半,就“哎哟哎哟”地哼了起来。 高虹芬实在是窘透了,有些不知所措,在听了一段董西云气息不稳的“哎哟”后,使劲拉了拉张本民,她想赶紧离开。 张本民不敢固执,怕高虹芬生气,那可使不得。走就走吧,其实对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啥新鲜事,他就是想跟高虹芬发生一段不同寻常的寻常经历而已。 可问题往往是在觉得没有问题的时候突然出现。都决定撤了,还能有啥意外?张本民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就绊倒了个东西。 “哐”地一声,惊动了灶屋里的孙未举。 第10章 悦读会 张本民低头一看,原来是碰到了一条瘸腿板凳。他娘的,这肯定是孙未举给孙余粮设的警觉线。 惊慌中的高虹芬拉着张本民就要跑。 “没法跑了,他家门口没啥挡头,等下孙未举要是出来,一准能看到俺们!”张本民四下张望着。 “那咋办?”高虹芬急得直跺脚。 “来!”张本民瞥见了旁边人家大门边的两个草垛,“到草垛空里!” 两人跑过去,刚挤身进去站稳,就见孙余粮家的门开了。 孙未举探出个脑袋,“余粮,回来了啊,咋恁快的?” 听听没动静,孙未举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个回声。“他姥姥的,这三条腿的板凳就是不稳当。”说完,缩了回去,“咣当”一声又关上了门。 屏住呼吸的高虹芬感觉有点要窒息,这草垛空也太小了,跟张本民贴得紧紧的才勉强容下他们。 的确,这狭小的空间,让张本民的脸不得不埋在高虹芬的怀里,虽然他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闻着那肥皂的清香,触感着温热的柔软,暗暗决定要至死不悔改。“就让俺这么死去吧,哦哦,老去吧。”他不由得咕哝起来。 “你说啥啊。”高虹芬紧张兮兮地问,“别出声好不好。” 张本民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是海狮了,于是,点点头,再点点头…… “哎呀,你别老动来动去的。”高虹芬用两只胳膊紧紧箍住张本民,“别动。” 恍惚间,张本民觉得和高虹芬融为一体了,能清晰地感到她的心跳,“嗵嗵嗵”像擂鼓一样,而且…… 没错,高虹芬也感觉到了,膝盖上方挤着的两腿间,似乎有个硬东西,她顿时红透了脸,只不过暗下来的天色让人无法察觉,“小坏孩,你干啥咧。” “不能出声,不能乱动。”张本民乐在天堂,此刻只想默默地享受。 “咿。”高虹芬停顿了下,“走咧。”边说边撮着张本民挤出了草垛空。 “啊啊啊。”张本民大口地呼吸起来。 “咋不憋死你的。”高虹芬假装生气地道。 “死,死了也值得。”张本民嘿嘿笑着,“嗳,咱还去听会不?” 高虹芬一下拧住张本民的耳朵,“小东西,你这都是啥心思!赶紧走吧!”说完,拉着张本民就走,她怕被别人看到。 能到这般程度,已经很知足了,不能贪得无厌呐,走就走呗。张本民很顺从,不过还有点分神,总想再听听孙余粮家灶屋里头的动静。这时,他感觉高虹芬站住了,拽了拽他的手。 下意识里,猛抬头。 薄暮中,一个僵尸一样的人影,在前头慢慢地向这边飘来。 唉哟,他娘的不会是村头土庙子里的鬼吧! 张本民一惊,再定睛一看。 糙他个娘的! 是孙余粮! 孙余粮端着个盛满酱油的盘子,小步移动着。 高虹芬急忙甩开张本民的手,跑走了。 “余粮,你咋跟个小鬼似的,没个动静!”张本民埋怨着。 孙余粮根本就听不进话,只是惊愕于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早就看到了张本民和高虹芬,“张,张本民,你,你真的跟高奋进他姐好上了?” “别瞎说,告诉你,可千万别瞎说啊!” “啥瞎说啊,明明俺都看到你们在一起了。” “你懂个屁。”张本民搓着下巴,“刚才你应该也看到了,俺是偶然碰到了高奋进他姐去代销店买东西,这不天都上黑影了嘛,他姐怕黑,所以俺就送她一下。” “哦。”孙余粮点点头,“哎,不对啊,你送她回家,咋到俺家门口了呢?还钻草垛。” “那,那啥啊。”张本民支吾起来,“那不是半路上看到一小团萤火虫嘛,说来也怪,那团萤火虫牢牢地聚在一起,就跟个灯笼似的,很是好看,所以俺们就一路追了过来,结果那团萤火虫钻进了草垛空。” “哦,你们就追了过去。” “聪明!”张本民说完,觉得应该拖一拖时间,要不孙余粮回家早了,孙未举还未完事,肯定会那他撒气,搞不巧还会揍他屁股。孙余粮要是被打急了,万一再说出他和高虹芬的事,那可不好。“嗳,跟你说件事。”他看看旁边的一块青石,“你把酱油盘先放石头上,端着累不累啊。” “哎呀,累,当然累了。”孙余粮放下盘子,甩着胳膊,“真酸,酸疼酸疼的。” “那也不知道歇歇?傻吧你。”张本民咳了两声,“明天,咱们有个任务。” “啥事?” “使劲作弄李晓艳的洋车子。” “不,不能吧?周国防会拦着呢。” “明天绝对不会,不信你看,要不郑金桦拿就会语文书夯死他!”张本民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孙余粮,他还小,弄不好就走漏风声。 “你说也真是怪了,郑金桦和李晓艳是亲戚,可一点都不帮她。”孙余粮摇着头,“搞不懂。” “有些事,长大就懂了。” 正说着,孙未举的身影出现了,“余粮!” “哎,爹,俺在这儿呢。” “你说你,打个酱油咋恁长时间?” “好了,打好了呢,这就回去。” “行,你赶紧回去吧。”张本民看看两手叉腰,仰着脖子的孙未举,活脱脱像只刚从母鸡身上跳下来的大公鸡,就差扑棱两下翅膀,打个鸣儿了。 孙余粮端着酱油盘,又慢慢漂移着走了。 张本民也回家去准备吃饭,他边走边感叹着,这傍晚前后的事可真多,件件刺激。走到大街上,扭头看到了代销店的灯光,当即冒出个念头:今个儿夜里,还真有个好条件损一下郑成喜。 咋个作弄法? 土法子,简单、粗暴。 抹屎! 想着这事,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感觉有点恶心,所以没吃几口,张本民就放下了饭碗。 “嘎娃,多吃点,要不夜里又要饿醒了。”奶奶关心地道。 “没事的,今个儿不饿啊,奶奶。”张本民说完,走到院子中,嗯,还不错,月亮不算很亮,等夜里头抹屎的时候,万一被发现,跑起来也容易脱身。 正筹划着,高奋进来了。 “张本民,来喔!”高奋进站在大门口喊着,口气似乎有点兴奋。 “啥事?”张本民走了过去。 “走,去俺家!” “去你家?”张本民愣了下,不知怎地,听了这话,他一下就想到了高虹芬,想到了高虹芬睡觉的房间,想到了高虹芬睡觉的床,想到了……“哦,罪过,罪过。”他不由得嘀咕了起来。 “你说啥啊。”高奋进乐呵得很。 “俺说,好呃好呃。”张本民搓搓手,“嗌,去你家干啥呢?” “看书咧!”高奋进笑得满脸开花,“俺姐的书箱子,给看啦!有很多图画书和小人书的!” “你姐的书箱子,那不是她的宝贝么,今个儿咋就同意给你看了嗫。” “谁知道呢。”高奋进抖着小肩膀,“反正有的看就看呗,管恁多干啥。” “哦。”张本民的脑瓜子瞬间转了一万多圈,“哎,你姐说给你看,也没说给俺看啊,万一俺去了她不高兴,最后你也看不成了。” “咋会呢,她跟俺说可以和小伙伴一起看的,还点了你的名字。” “哦哦,那太好咧,太好咧!”张本民兴奋得有点要痉挛,这,这不太明显了么!嘿呀,高虹芬啊高虹芬,没想到,没想到,真他娘的一万个没想打啊……张本民继续搓着手,突然就笑了,哈哈大笑,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哈……” “咋回事?”高奋进吓了一跳。 “开心,开心啊!”张本民极力收住笑声。 “瞧把你给乐的。”高奋进一挥手,“走!”刚走两步,他又问张本民,“要不,把孙余粮也喊上?” 一说找孙余粮,张本民一个激灵,那可不太好,万一孙余粮哪根筋搭错了,说起他和高虹芬钻草垛空的事呢?“哎,你姐没说要带上孙余粮吧?”他赶忙问到。 “没。” “那你还喊个啥,万一孙余粮不在范围,可真是会连累俺俩的。”张本民说着,挠挠耳根子,“当然,咱们都是好朋友,俺们可以把看的故事,讲给他听呐。” “也对。”高奋进加快脚步,“那快点吧,节省时间,多看一些!” 高奋进家的院子比较大,他家人口多,除了姐姐高虹芬、妹妹高虹芳,还有个哥哥,叫高前进,正在上高中。 “在哪边看啊?”张本民小声问。 “傻呀,当然是去俺姐的屋里喽,她那书箱子哪能搬出去呢。”高奋进说着,走到水缸前舀了半瓢凉水灌下去,“走吧。” 张本民跟在高奋进身后,进了高虹芬的屋里,觉得很心虚。 “哗啦”高奋进把书箱子一下歪倒在桌子上,各种各种的图画书顿时铺了半桌子,“看,多不?” “多,多,真的是多。”张本民一边小鸡一样点着头,一边瞥两眼靠北墙的床。 床上的蚊帐已经放了下来,遮得严严实实。 床前,摆着一双凉鞋。 张本民的小心脏顿时疯狂地扑腾了起来,他装作很平静的样子,拿起本崭新的科学幻想系列连环画《无形窃贼》。 “这本是今年刚出的,特好看。”高奋进探着头说。 “哦,哦。”张本民嘴上应着,心里在想着蚊帐里面会是怎样一番风景。 “好看吧!”高奋进是一门心思扎在了图画书上。 “哎,俺,俺觉得有福,有福得同享。”张本民结结巴巴地说。 “啥意思?” “俺的意思是,是……”张本民慢慢吸了口冷气,轻声道:“你啊,是不是该去把孙余粮喊过来嗫?” 第11章 地狱天堂 皆在人间 去喊孙余粮,高奋进不乐意,他正在翻看连环画《三国演义》,津津有味。 张本民摸摸脑门,重复道:“有福得同享呐。” “刚开始俺问要不要喊,你说不,现在要喊的话,你去吧。”高奋进头也不抬。 “唉。”张本民眼珠一转,道:“高奋进,这可是个很光荣的事情哦。你想想,这么多图书连环画,多气派啊,谁去喊孙余粮,那他就会觉得是谁给了他这么个好机会,然后就会觉得,这个谁就是很厉害的人物。等到了学校的时候,没准他就会说起这事,到时全班同学都会羡慕那个谁呢!” 高奋进听到这里,抬头看看张本民,“也是哦。” “那当然。”张本民假装要出去,“算了,既然你不想去,那俺去啦。” “哎哎,书是俺姐的,该俺去啊。”高奋进站起身,急急朝外走。 “哦,没错,没错,理应是你去。”张本民裂开嘴笑了。 高奋进刚走出门,张本民就转过了身,向北而立。 白纱布蚊帐,在张本民看来简直就是一朵白色的莲花,那莲花的芯儿里…… “咕噜”一声,喉头上下伸缩了下,张本民咽下了并不多的口水,此时紧张到嘴里发苦,嘴唇发干。 按理说,高虹芳不应该睡着,也许,她正静静地躺着呢,假装睡着了。张本民寻思着,慢慢向床边走去,像猫一样无声无息。 时间好像是凝固的,无论多远的距离,都变成了咫尺空间。 张本民似乎忘记了时间和距离,只是看着静默的白色蚊帐,想了许多种可能,在他看来,似乎那就是一道门。 门内,要么是天堂,要么是地狱。 走到床前,张本民下意识地伸出手,但迟迟不敢撩开蚊帐。 谁知道这一爪子下去,到底是通往天堂,还是连着地狱? 张本民抬起的手放了下来,放下来后,又抬了上去。 反复几次,令人要崩溃。 嗐,犹豫个啥呢?张本民摸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中默念: 地狱天堂,皆在人间! “欻”一声。 张本民撩开了蚊帐:俺张本民,就是一俗人! 唏! 没人?! 张本民瞪大眼睛,床上空空荡荡。 嗐,真是自作自受,白白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张本民自嘲着转过身,准备到桌边看书。 谁知,就在转身的刹那,眼前出现了一个白晃晃的人影。 “哎呀!”一声,张本门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嘘!”白影蹲了下来。 是高虹芬! 高虹芬穿着件极其宽松的半截白布衫子,包括下身的白裤衩,都和她的大白腿浑然一体,乍看起来,整个就是白人影儿。 “噢哟哟……”张本民摸着胸口。 “你别乱喳喳。”高虹芬抿着嘴,很想笑,“咋样,吓着了吧?” “都快要吓死了,俺还以为是故事里专门抓小孩的女白鬼呢。” “就是抓小孩也抓不到你!”高虹芬哼了一声,“你呀,你还是小孩嘛,俺弟跟你在一起,估计能被你哄一百个圈。” “别这么说,俺从没有骗你弟,包括孙余粮,俺是把他俩看成真朋友的。” “还说没骗,刚才你不是骗他去找孙余粮的?” “那……”张本民一下短了嘴,“那不是因为你嘛。” “好啊,你个张本民,竟然为了女人去骗朋友?” “不不不,高姐姐,俺,俺真不是那样的人嗫。” “呵呵……”高虹芬看张本民一着急就笑了,“好了,俺知道你不是,从你犹犹豫豫地掀蚊帐上就能看出来,你的心底儿还没坏。” “嗳,高姐姐,俺能站起来不,就算俺不站,你也得站起来,要不……” 高虹芬听到这里,忙低头看看,由于蹲下来时两臂有点上架,结果一对大白兔调皮得完完全全地从半截布衫下钻了出来。她赶紧站起,拉拉衣衫,“好了,你也起来吧,傍晚那会你可把俺给吓着了,现在俺吓一吓你,算是扯平了。” 嘿哟,好家伙!张本民感慨了起来,哪有这样吓唬人的?“高姐姐,要不,你每天都这样吓俺一次呗?”他嘿嘿笑着。 “胆儿不小啊。” “这不是胆量问题,是……”张本民放低了声音,但也只说了半截。 高虹芬朝床边一坐,故意装作没听到。 “你,刚才躲哪儿的?”张本民找着话题,慢慢朝床边靠。 “门后啊。” “看俺掀蚊帐时犹犹豫豫,你急么?” “俺急啥?” “急着让俺看啊。”张本民说着,上前一大步,弯腰歪头,从半截布衫底下朝上望。 “去你个小贼头。”高虹芬一把掐住张本民的脖子,“你胆子确实够大。” “大啥哩,真是要大的话,俺就动手试试了呀。” “咿,你还就真的可以咧。”高虹芬把张本民掐到身边,“刚才,听俺弟说的意思,开始的时候他要找孙余粮,你给拦住了是吧?” “是啊,他来了会恁方便?而且,弄不好还会说出咱俩钻草垛的事。” “那就是呗,可为啥你又让我弟去找嘞?” “你弟不走,能,能有现在这会的销魂时刻?” “你只想着这会儿,咋不想想钻草垛的事会露馅?” “俺叮嘱过孙余粮不乱说的,没事。” “他的嘴不在你身上,管得住?” “那,就让孙余粮早点走就是。” “咋可能?单独让他走?” “法子不多了么。” “你说个看看。” “等会啊,孙余粮来了后,你就说时间不早了,可以把书带回家去看,能拿两本,如果要坚持在这边看,只能看一本。” “你这说的,也太小儿科了,那谁不想带两本回去?” “就是啊,明明白白的大好处,谁不想要?” “你呢,想要不?” “不想。” “为啥?” “俺想要更大的好处。”张本民说着,顺势趴在了高虹芬的大腿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啊呀,这夜的味道,香喷喷呐!” 高虹芬两手扳着张本民的脸,把他提溜了起来,“你呀……” “俺咋了,没惹着你吧?”张本民的两腮被挤着,说话不太方便,唾沫星子还乱溅。 “哟哟。”高虹芬收回手,抹着自己的脸,“咋搞的,喷了俺一脸。” 这话,其实也没啥,可张本民就是忍不住要朝那方面想。可这么一想,身体反应可就大了,小裤头一下就支起了篷子。 高虹芬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不过眼光倒是没离开那里,“张本民?” “啥,叫俺干啥?” “你到底还是不是张本民了?” “不是,哦,是啊,这还能错嘛?” “那俺问你啊,你为啥要摸郑成喜家闺女的腚盘子?” “这……”张本民没法回答了,“当时吧,俺的胳膊就要被那刁丫头给砸断了。” “她为啥砸你?” “说俺过了桌面上的三八线,可是,她的线划得太过分了,只留给俺三分之一差不多。” “唉。”高虹芬叹了口气,不过马上又道:“那你也不能瞎摸人家啊?” “好吧,以后不了。” “嗯,知道就好,俺告诉你啊,那种事要做多了,会犯罪的你知道不?犯罪会坐牢的,一坐牢,一辈子就完了呀。” “那以后她郑金桦要再欺负我,俺该咋办,总不能老憋着气吧?” “俺就不信,她还能欺负得了你。”高虹芬的头向前凑了下,“张本民,俺感觉你快要成精了。” “唉,俺,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张本民趁说话的机会,上前半步,和高虹芬贴起了面,“反正,感觉就一下子,一下子知道了不少事呢。” 高虹芬没急着把脸移开,只是呼吸急促了些。 张本民心跳持续加速,他想到了两个字:推倒。可是,他又觉得将这事的行使权放在一个四年级的孩子身上,似乎有点摧残的感觉。但转念一想,旧社会不是有童养媳嘛,那年龄更小呢,更有甚者,十三四岁就当了爹,不是跟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嗳,高姐姐,你说,童养媳里的男女,年龄一般差多大?”他马上问了起来。 “那个,一般来说女人要大不少吧,毕竟要照顾人的呢。”高虹芬收回身子,“咋了,你有想法啊。” “唉,只可惜啊,现在不是旧社会喽。”张本民看着高虹芬,叹着气,“而且,家境更是个问题。” 高虹芬没接话,打了个哈欠,向后仰面一躺,两臂平着伸展开。张本民看到了她白花花的肚皮儿,像白玉脂一样。 “高姐姐,俺,俺能躺一会么?”张本民说话间,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床撑上,“站这么长时间了,怪累的。” 高虹芬还是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 胆子不断膨胀的张本民寻思着,大概明白了是咋回事:这有些事情啊,难道还要让高虹芬自己说出口来? 没敢脱掉凉鞋,张本民在高虹芬身边躺了下来,他抬起手,放在白玉脂一样的肚皮儿上。 一波微微的惊颤,从手上传了过来。 张本民知道,此时的高虹芬,应该是很紧张的,或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不该怎么做,就像此刻的他,不知道搁在肚皮上的手,该朝上移,还是直接抚下去。 恍惚间,床前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姐姐!” 第12章 想吃大白兔 声音虽不大,但对张本民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一下在头顶上炸开,震得他头皮发麻。 高虹芬也一样,触电一样弹坐起来,惊慌爬满了脸颊。 “姐姐!”站在床前的高虹芳嘟囔着小嘴。 “哦,是小芳呐。”高虹芬站了起来,“啥事?” “俺爹让俺来找你,今晚让你搂俺睡觉。”高虹芳看着张本民,“嘎娃哥,你咋也让姐姐搂着睡滴?” “嗳,小丫,你可别乱说啊,不信你问你姐大丫。” “你瞧你,还喊俺小名咧。”高虹芬要拧张本民耳朵。 张本民立马多开,呵呵笑着,“你俩在一起,喊个小名多顺当,一个大丫,一个小丫。” “不行!” “好好好,高姐姐,不喊还不成么。” 一旁的高虹芳等不及了,“姐姐,你可说哈,到底搂不搂俺,不搂的话,俺得跟我爹说,要不睡哪儿啊。” “搂,姐当然搂了。”高虹芬把高虹芳抱了床上,一边关蚊帐一边说,“刚才你嘎娃哥在帮俺捉蚊子呢,蚊帐里没了蚊子,才能睡了安稳觉啊。好了,你赶紧睡吧。” 张本民听到这里,连连点头,“捉蚊子,只捉蚊子?” 高虹芬一瞪眼,“要不捉啥?” “大白兔!” “俺打你哦!” “那,那换一个。” “换个啥?” “黑蝴蝶,咋样?” 高虹芬抿起嘴,眼睛睁得老大,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你,你……”她胸口起伏着,“贪心不足,好大的贼胆儿!” “咋,咋这么说嗫?”张本民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大白兔就不错了,你还,你还想……”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张本民恨不得把头给点下来,好歹算是探到了高虹芬目前的底线,“俺知道了,高姐姐,俺知道了还不成么!”说完,伸出手就要按上去。 “哎哎。”高虹芬拿手挡开了,指指身后的蚊帐。 “棉纱布的,还透光?”张本民偏过头张望着。 高虹芳说话了,“你们说啥呢,啥大白兔不大白兔的。” “哦,在说好吃的呀。”高虹芬忙接上,“大白兔奶糖啊,等姐姐再去学校回来,多带些给你吃。” “哇,好哦好哦!”高虹芳拍起了巴掌。 张本民舔了下嘴唇,眼巴巴地望着高虹芬,以极小的声音道:“高姐姐,俺呐,现在就想吃一口大白兔呢。”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一阵急速的“咚咚”脚步声。 “他们来了。”高虹芬旋即钻进了蚊帐,“俺带小丫睡觉了。” 张本民还能说啥,本身这事儿就有些不地道,现在条件还不合适,就赶紧收收心吧。 “来了,孙余粮来了!”高奋进跑得气喘吁吁,进屋后一下扑到桌子前,接着翻他的连环画。 孙余粮张口气喘也随后进门,“哪儿,哪儿,连环画在哪儿?”说话间张望起来,看到了张本民,“欸,你傻愣愣地站着干嘛?等俺来一起看呐?” “这会儿啊,俺才不看呢。”张本民摇摇头,“谁看谁吃亏!” “为啥?” “高姐姐说了,她困了,而且小丫今晚还跟着她睡,所以早早就上床了。俺们呢,在这里看书会影响到她俩,所以啊,高姐姐就说,如果把书带回去看,可以带两本回去,如果硬要在这里看,那只能看一本,看完就麻溜地回家去。”张本民说完,换了一副庆幸的口气,“好险,刚才高奋进去找你的时候,俺差点就把一本看完哩。” 孙余粮眨巴着眼睛,“哦,这么说的话,是不能搁这儿看。” 高奋进将信将疑,对蚊帐里的高虹芬道:“姐,是这样儿的吗?” “嗯,是啊,俺都困死了呢。”高虹芬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好了,你们每人拿两本书赶紧回去吧。” 孙余粮一听,赶紧翻起了图书,很快就选好了两本,抬头看张本民没有拿书的意思,很是着急,“张本民,你还不动手?千万别傻啊,你在这儿看的话,只能看一本哦。” “一本就一本吧,俺家的豆油灯等都快没油了,拿回去也看不成呐。”张本民回答。 “不是还有白天么?” “白天,白天要上课,得好好听讲。” 孙余粮听了,哈哈地笑了起来,“张本民,你上课要是好好听讲的话,俺的姓就反过来写!” “他娘的。”张本民真是拿孙余粮没办法,“你的姓啊,就别反过来写了,要不你可占便宜了。” “占啥便宜?” “你想啊,你这个‘孙’字,就是孙子的孙,孙子懂嘛,儿子的儿子。你要反转过来写,就成‘小子’了,小子,其实也就是儿子。”张本民说得直抻眉毛,“那样的话,你就从孙子变成了儿子,长辈分了,你说,是不是占了便宜?” “嘿,还真是。”孙余粮挠着头,“这下好了,以后啊,俺跟谁打赌就赌这个,姓反过来写。” “你看,这么妙的一招给你学会了,记着啊,你欠俺一次好处。” “可以可以,这个是可以的。”孙余粮一点都不含糊,他乐呵得很,觉着学到了一招可以占便宜的无敌手。兴奋之余,他的胆儿也大了,走到高奋进身边,道:“高奋进,打个赌啊?” “打啥赌?” “打赌俺的姓反过来写。” “咿!”高奋进直皱眉头,“孙余粮,俺看你是乐傻掉了吧,哪有恁样现学现用的?” “没没没,哪里有啊。”到底是胆子小,孙余粮边说边拿着两本书跑了出去,“俺回去了哦。” 孙余粮走了,高奋进咋办?想啥办法能支走他?或者,把高虹芬给调出去?可她身边有个小丫高虹芳呢。 难呐,都很难。正叹息着,大门口传来奶奶的呼唤。完了,这下可真完了,奶奶一出动,那得乖乖滴回家,否则老人家会担心的。 “唉!”张本民情不自禁地慨叹一声,先望了望蚊帐,又看看高奋进,道:“俺,俺得回去了。” “你奶喊你,那就回去吧,拿两本图书啊。”高奋进头也不抬。 张本民觉得没法抬脚,“嘿,俺,俺这腿是麻了么,咋就迈不开步子呢。” “是不是图书太重了呀,那就别拿了呗,明晚再来看吧。”蚊帐里的高虹芬说话了。 “明晚?还给么?” “嗯啊,那有啥不可以的呢?” “好!”张本民似乎听出了其中的道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耍赖哦。” 高奋进似乎根本就没听他们的谈话,一门心思全在连环画上。 见此情景,张本民提着脚后跟来到蚊帐前,贴着蚊帐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高姐姐,今晚上,你敢去听你爹的门子么?” 正暗自窃喜又成功撩拨一番的张本民,还没来得及把脸移走,就被从蚊帐里面拧住。 好在高虹芬不怎么用力,张本民感觉那就是捏死你的温柔,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他感觉到了一股几乎是贴面的又痒又热的气息。 “张本民,你就是个小花贼!”高虹芬的嘴巴贴着蚊帐,在张本民的脸庞轻轻喃喃。 “诶唷诶唷!”张本民着实被刺激到了,他浑身一抽,跌坐在床前。 高奋进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咿,张本民,干啥咧你?” “好,好大一只蚊子!”张本民装作惊讶的样子,“刚才听见嗡嗡声,就跟了过来,本来想拍它一巴掌的,结果脚下一滑,跌到了。” “赶明个咱们到河里去,掐几个蒲穗子,晒干后点着了熏,比蚊香都管用。” “行,行啊。”张本民爬起来,“俺得回去了哦,要不奶奶等急了。” 张本民走出了门,走得恋恋不舍。好在还有个盼头,明晚还有机会呢,况且,经过今晚的磨合,明晚或许就不会只是逗大白兔了,没准还能活捉几次黑蝴蝶呢。想到这里,他振起臂来,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回到家,张本民假装睡觉,实际上是在盘算抹屎的细节,一切都得计划好。 到了半夜,开始行动。 盛屎的是村里常见的破泥瓦小罐子,几乎家家有,抹完了随手一扔,不会露出任何破绽。原本准备抹屎的小棍子,也作了改良,头上缠了一块破布,抹起来没啥声音。 一切准备就绪,张本民提着半罐子屎,借着朦胧的月光,先向郑成喜家代销店出发。 为防止万一惊醒看店的罗才花,张本民非常小心,重点把锁鼻子、锁挂扣涂得严严实实,然后随便抹了一点,赶紧撤退。毕竟就一门之隔,挡头少,声音直传,容易被察觉。 抹郑成喜家的大门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不怕弄出点动静,因为还隔着灶屋、院子和堂屋的门。张本民很用心,摸索着一笔一划地写下“郑成喜吃屎”五个字,末了还上了个边框。 抹完后,张本民后退两步,拉下了蒙在鼻子上的红领巾,正准备好好呼吸一下,身后却传来了爆雷般的声音: “哪个狗日的,想干啥!” 糙他娘的,还真是不巧,郑成喜回来了,估计刚爬完哪家的墙头。张本民暗骂着,按照计划采取第二方案,立刻丢下屎罐子,拔腿就跑,拐着弯奔向刘胜利家。 今夜的刘胜利,就是个替死鬼。 张本民照顾着郑成喜的速度,始终与他保持三四十米的距离,不过在拐到刘胜利家巷子口后,立马加速,然后躲在稍远处的一个石堆后,等着看热闹。 第13章 英勇者 出乎意料,热闹没看成。 郑成喜没有发作,他从一开始进巷子就放慢了速度,到刘胜利家门口后站了会,默默转身离去。 张本民一琢磨,估计是郑成喜还不知道自家门上被抹了屎,按常规推算,等会儿还应该有戏,于是返身跟了上去。 经过代销店时,郑成喜有片刻的犹豫,不过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家。几分钟后,他的家门口就传来怒骂声:“刘胜利你个狗日的,还得理不饶人了,竟敢往老子的门上抹屎!”然后,就见郑德喜气势汹汹地奔到大街上,还没到代销店就嚷嚷起来,“媳妇,起来跟俺走,去找刘胜利个狗日算账,他竟然敢在俺们家门上抹屎!” 嚷了一通,代销店里没啥动静。 “媳妇!咋睡得跟猪一样!”郑成喜很恼火地上前拍起了门锁挂。 这一捶不要紧,整个手掌满满的都是屎。“诶唷,刘胜利唉刘胜利,俺糙你个八辈祖宗了啊!” “哎哎哎,干啥呢你?”罗才花不紧不慢地拉开门,“这深更半夜的,你嚷嚷个啥?” “嗐哟,你个憨睡的婆娘,懂个屁!”郑成喜神经性抽搐似地甩着手,“俺他娘的这回是吃了大亏,吃了他娘的刘胜利的大亏,这,这都屎堵门上了!” 此时的罗才花也闻到了浓烈屎臭味,她嗅了嗅鼻子,“哎呀,真是臭死了!” “就是啊,要不俺能深更半夜地要找他刘胜利算账?真是缺了八辈子德了,把家里、店里的门上涂得都是!” “你,你能确定是刘胜利干的?”罗才花的问话充满疑虑。 “百分百!”郑成喜跺着脚,“没想到俺中午的道歉连鸟用没有,他还是半夜来报复了!” “你咋就能百分百确定是刘胜利?” “咿,你他娘的帮谁说话呢?咋就不信俺的话?” “不是,这事可不小,万一要是搞错了,从哪方面说都不好。” “保证没错!”郑成喜边说边蹲下来,在土里蹭着带屎的手,“俺,俺不是起夜的嘛,刚好听到大门外有动静,就大吼一声过去开门看是啥情况,一下瞄到了一个人影,那俺还能不追?结果追到了刘胜利家的巷子。你扳着指头算算,那排人家里,除了他刘胜利,哪个不是软不拉叽的?谁有那个胆子在老子家门上抹屎?” “要是这么说,那还真有可疑。”罗才花还是不确信,“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人故意搞破坏,专门抓住刘胜利和你今天闹矛盾的机会,挑起事端?” 张本民躲在暗处听了,不由得对罗才花刮目相看起来,这个肥婆倒是有二两脑子啊,看得还挺透。 果然,郑成喜听了这话后也歪起了脑袋,“咿,也有点道理啊。那你说,谁他娘的能有这个胆子?” “那还不得问你!”罗才花气势一下强了起来,“你翻过谁家的墙头、钻过哪片庄稼地,自己不清楚?上次有人砸店里的窗户,没准就是个提醒,结果你还死不知悔改,结果现在……” “你,你瞎扯个啥?”郑成喜站起身来,“那你说现在该咋办?” “还咋办,难道你想丢人丢到全大队?”罗才花单手掩鼻,另一只手指着郑成喜,“还不赶紧悄声地回去,弄点水把门给冲干净!这事啊,就当没发生,咱们暗地里慢慢查个清楚!” “唉,也只好这样了。”郑成喜脑袋耷拉了下来。 “这样,既然你的手已经沾了屎,就趁手一个人干了吧,俺就不脏手了。”罗才花说完,“吱嘎”一声把店门关上,“俺睡了啊,明个一早还得给金桦做早饭嗫。” 郑成喜听着关门声,傻愣愣地站着,好一会才拔脚往回走。 此时的张本民,暗暗一声叹息,一场好戏就这么不声不吭地收场了。不过也没啥,机会多得是,总归会让郑成喜糟糕得一塌糊涂。 感慨过后,差不过该回家了,张本民正要从石堆后走出,突然听到代销店的门发出个轻微的动静,忙又伏下身来,睁大眼睛看着。 门开了,一个泥鳅一样的身影闪了出来,鬼鬼祟祟地走到大街上后,迅即像野兔一样蹬跳着跑了。 诶呀呀,真是老天有眼呐! 张本民恨不得拍着巴掌满村跑着叫好,狗日的郑成喜你也有今天,真是好一顶绿帽!暗喜之余,他有点懊悔没及时跟上看看那人是谁。不过这个遗憾无所谓,给郑成喜送绿帽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郑成喜准确地戴上了。 大快人心!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本民是一阵阵兴奋,这种杀仇的快感,甚至比晚上在高虹芬屋里发生的事都令人按捺不住。 到底是谁这么英勇呢?张本民还是忍不住去寻思,到底是谁能够爬到罗才花的床上。 想着想着,脑间一个激灵。张本民停住脚,马上回身向刘胜利家跑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英勇的人应该就是刘胜利啊!因为从一开始罗才花就表现出怀疑到底是不是刘胜利抹的屎,也就是说,只有在罗才花能准确掌握他行踪的前提下,才可以那么质疑。进一步讲,郑成喜来敲门说撞到刘胜利正在抹屎的时候,那会儿没准刘胜利正在罗才花身上颠着呢。 再次跑到刘胜利家门前时,张本民发现他家堂屋的灯亮了。看来他已安全到家,这会没准正眉飞色舞地对卢小蓉讲着精彩的故事呢。 此时的张本民不由得佩服起卢小蓉来,那水灵灵的女人倒是有些头脑,办事效率真是高,中午说出话,夜里就成了事实。当然,反过来也能看出,罗才花估计也是饥渴难耐,狗日的郑成喜心思都在外面,搞不好一个月也不给她交次公粮。 这事几乎是尘埃落定了,真是个天大的秘密。张本民迈着悠哉的步子,回到家中,觉得心中对郑成喜的那口恶气,压力值小了一下小了不少。 “咕咕咕”肚子又叫了。张本民又想起钓老鳖的事,明天一定得狠下心来,把李晓艳的洋车子好好作弄一下,以保证能从郑金桦手中拿到针和线。 不过,第二天当张本民看到李晓艳的洋车子时,又犹豫了。 车子换了一对崭新的轮胎。 “余粮,有点不忍心吧。”张本民咂吧着嘴,“新新的,足有十成新啊。” “那肯定是。”孙余粮蹲在洋车子旁,伸手捏着车轱辘,“多大的胶皮子味!肯定是刚出厂的!” “唉,别管那么多了,耍两下吧。”张本民很是无奈,“抓点紧。” “好咧。”孙余粮说着,开始摇起了脚蹬子。 “别玩了,你们别玩了。”突然间,李晓艳出现了,她苦苦哀求着。 孙余粮吓了一跳,立马站到了一边,无助地看着张本民。 张本民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截的李晓艳,呵呵一笑,上前两步,“到底是比俺多吃一年饭,长得就是高,不过女孩子力气不行,你拦不住俺。” 张本民弯下腰来,抓住了脚蹬子。 李晓艳赶忙跑到洋车子的另一边,蹲下来,死死地抱住另一个脚蹬子。 “让开,要不然下午放学后,俺到岭渠上拦你,让你回不了家,等天黑了就有野狼,还有鬼,看你咋办!”张本民唬起脸。 “别玩了,你们别玩了。”李晓艳依旧是那句话,不肯松手,急得要哭。 张本民看着李晓艳的样子,叹了口气,“要不这样吧,以前俺们天天玩,现在两天一次,咋样?” 李晓艳的眼泪出来了,“两天……不行,一个星期,一次吧。” 孙余粮被李晓艳的眼泪弄得六神无主,他戳戳张本民,“要不,要不就一个星期耍一次吧,那,那也挺好的。” 张本民当然也是不忍心的,之前就有了不再捉弄李晓艳的想法,因为经过长期观察,他发觉李晓艳人真的很好,特别是性格,感觉生来就是让人疼爱的。 可是,现实残酷啊。 “好吧,那就一个星期一次,时间定在星期六下午。”张本民叹着气道,“刚好俺们耍过后,高高兴兴地回家过星期天。哦,你也不用太担心,俺们就是简单地耍一下,时间很短的,不会让洋车子的大皮子受多大伤。” 事情就这么定了,而且从地下转到了地上,也就是说,可以在同学们面前光明正大地表演了。张本民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用来利用郑金桦,得点眼前的实惠。 上午第三节课课间,张本民开始履约,他让孙余粮出手。 孙余粮以前所未有的豪气,趾高气昂地推着李晓艳的洋车子,来到教室窗户前。 张本民站在窗户前,对郑金桦招招手,“美人,马上开始表演喽!” 郑金桦走到窗前看了眼,立刻回身到座位上坐着,她只是听就可以了。 然而,周国防又出现了,他瞪着孙余粮。 孙余粮又跑了。 张本民敲敲窗户,“郑美人,周国防又不给耍了,咋办?” 郑金桦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走出教室,有意经过周国防身边,气势汹汹地小声道:“周国防,你真是爱管闲事!” 周国防摸了摸脑袋,跟了上去,“郑金桦,你跟李晓艳是亲戚嗳,应该团结到一起对付张本民的,他太坏了,都把李晓艳的洋车子耍成啥样了。” “那关你个屁事?”郑金桦火气更大了“周国防,你不就是看李晓艳长得漂亮嘛,想跟她好是不是,别做梦了,那不可能,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国防脸色变了,但面对郑金桦的讥讽和训斥也不敢强硬,只是一歪头,走到了一边。 接下来,洋车子顺利地耍成。 “郑美人,俺说到做到吧。”第四节课的时候,张本民偷偷对郑金桦道,“下面就看你的了,可别说话不算话。” 郑金平哼了一声,没回答。 张本民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也没法多说,只是撂了一句,“美人要是做事不美,那就不是美人喽,而且,还丑陋得很。” 事实上,根本不用担心。 下午到校后,郑金桦就甩给张本民一个布团,裹着几根长长的尼龙线和一个小纸包。小纸包里,足足有几十根缝衣针。 张本民一下激动了,对郑金桦竖起大拇指,“全校,第一美!” 郑金桦还是那个样子,傲气地一哼,仰面看书,其他视而不见。 不搭理才好呢,落得个清净。张本民乐在心中,他的脑海里全是钓老鳖的事。 下午一放学,张本民就自个溜了回去,他要早点把钩线弄弄好。 然而,进村不久,郑成喜就出现了,守在巷子口的他见到张本民就抬手一指,恶狠狠地道:“小嘎娃,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才怪!” 第14章 盟友的青蛙 郑成喜的暴喝让张本民头皮一紧,堂堂一个大队书记不顾及面子找他这么小孩算账,那肯定是有不一般的事情。 难道就这几十根针的缘故?张本民赶紧想着对策,好汉不吃眼前亏,得圆滑点。 “哟,岭东大队最大的官,咋非要揍俺呢?”张本民脸上带着恭维的笑,“这里面,肯定是有啥误会吧?” “你还有胆子问?”郑成喜来到跟前,捋着袖子。 看着一脸怒气的郑成喜,张本民琢磨着,为几十根针事有点犯不着,难道是抹屎的事被这狗日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不是俺有胆子问,而是得把事情弄个清楚不是?”张本民摸着脑袋,“要不稀里糊涂地挨顿打,那不是很亏?而且对郑书记你也有不好影响么。你想啊,一个大队书记,不问清红包白地揍一个小孩,会被人家笑话的。” “笑话俺?”郑成喜又是一撸袖子,“告诉你,老子揍你,是为民除害!” 经过这几句吵吵,引来了几个好奇的庄邻,张本民的目的达到了:旁边有人,肯定是会劝架的,不至于让郑成喜把他往死里打。最让张本民有底的是,许礼霞也来了,她可是说过欠一次人情改日会还的,今天不正是时候么? 张本民紧盯着许礼霞。 许礼霞是啥人?当然能读懂张本民眼中的意思,她呵呵笑了两声,对郑成喜道:“郑书记,这是咋回事啊,跟一个小孩子动了气?” “他娘的,真是个流氓的种儿!”郑成喜抽动着鼻翼,欲言又止。 许礼霞见状,上前一步,小声问:“嘎娃做啥了?” “他摸俺家闺女的腚盘儿呢!”郑成喜说着,恶狠狠地看着张本民。 张本民可听得清楚,原来他娘的是这么个事儿,不由得哼哼一笑,暗道:郑成喜你个狗日的,这才在哪儿啊?以后还有更狠的呢,你就等着瞧吧! “笑?你看,狗日的流氓种儿还笑呢!”郑成喜似乎不相信所看到的,指着张本民对许礼霞道:“你也看到了吧?” “诶唷,笑不笑的你先别管,再咋样说也得把事情问清楚不是?”许礼霞边说边放低了声音,“郑成喜你可别犯浑啊,金桦被摸腚盘儿的事,咋能这么嚷嚷?假如是真的话,就算把嘎娃给揍死又咋样?那假如不是真的,你这么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划算么?” 郑成喜吸了口冷气,点点头,“娘的,俺是一时冲动了。” 许礼霞不管郑成喜,走到张本民面前,快速挤了挤眼,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你就说你看到金桦的裤子上沾了几个草屑儿,给她捏了下来。”然后,故意大声咳嗽了下,问道:“嘎娃啊,婶儿这么喊你没事吧?” “没事,那咋会有事嗫。”张本民正乐呵着呢,许礼霞这托辞还真不赖,到底是被各种洞穿过的女人,能更好地洞察世事,整歪点子。 “那俺问你。”许礼霞把声音降了下来,然后对郑成喜招招手,让他过来旁听。 “俺倒要看看,这小杂子咋个说法。”郑成喜大步上前。 “俺问你啊。”许礼霞继续对张本民小声道,“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摸金桦的腚盘子?” “啥?”张本民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这,这玩笑开大了吧?” 许礼霞看看郑成喜,又转头继续问张本民,“有人说,看见你在学校摸的,就在教室里。” “哦,终于知道是啥事了。”张本民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不是郑金桦的裤子上沾了几个草屑儿嘛,俺瞧上去似乎还挺硬的,万一扎到了会很疼,所以就伸手捏了下来。而且这事儿也不是俺硬要做的,动手前俺都跟郑金桦说过了,得到她的同意了。”张本民说话的声音很大,因为他瞧见了躲在墙根后的郑金桦,必须让她明白是咋回事,万一郑成喜问她,也好有个对证,“郑书记你要是不信,就问问郑金桦是了。” “你看,这不都解释清楚了么?”许礼霞脸上堆着笑。 “清楚个啥?”郑成喜的气儿还没完全消,“不都是你家国防告诉俺的么?” “哟,是国防说的?”许礼霞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个小兔崽子,净瞎说!回头俺好好教育教育他!”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也没啥了。”郑成喜双手背在身后,仰着下巴,斜眼看了下张本民,“这事可怪不得俺啊,要怪就怪国防吧。” 郑成喜说完走了。 许礼霞松了口气,俯下身子小声对张本民道:“婶儿欠你的人情,今个儿是还上了啊。” “啥还上了?”张本民装起了糊涂。 “嘿,张本民你可别耍赖啊,糊弄俺可不成,俺知道你确实是摸了金桦的腚盘子。”许礼霞边说边扭头看看四周,“告诉你,以后小心提防着点,那郑成喜是啥样的人?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多少要找个机会修理修理你。” “嗯,这个提醒蛮好,蛮好的。”张本民嘿嘿一笑,“他娘的郑成喜要是敢整俺,俺就让他闺女遭个大罪!” “揍她?” “揍?”张本民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像郑成喜个老狗日的一样,整天耍威风,不是治这个就是敲那个的。俺告诉你,只要俺一出手,保证让郑金桦蒙羞一生,让郑成喜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说得倒是像回事,你有那能耐么?” “啥能耐,还用得上能耐?俺随便整个局,就能毁了郑金桦清白,保准让老狗日的捶胸顿足!” “你,你可别胡来啊。”许礼霞看着张本民,目光透着点惊恐,“莫不是你爹张戊寅的灵魂附了你的体?” “瞎扯蛋吧,哪有的事!” “那你说,小小年纪,咋懂那么多?” “也是哦。”张本民摸着下巴,眨巴着眼睛,“难不成,还真是附了魂?” “哎哟,说得俺心里头发慌。”许礼霞脸色真的很不好看,她摇着头转身便走。 “嗐,婶儿,今天的情俺承了啊。还有,你回去提醒下周国防,以后少跟俺作对,否则……” “知道了知道了。”许礼霞回过身来,“你,你可别对国防做啥手脚。” “嗯呐,这一次,就听你的吧。”张本民呵呵笑着,“因为你知道该咋样做事。” 摸腚盘儿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张本民乐滋滋地回到家中,拿出缝衣针和尼龙线,开始做钓具。其实特别简单,就是在针上穿根小肉条,然后把细尼龙绳扣在中间就成。 现在针和线有了,就差肉条。 肉条?人都没得吃,哪儿找去? 替代品有的是,青蛙肉或者是癞蛤蟆肉。张本民找了跟竹竿,拴了根尼龙绳,先去豆荚地里钓青蛙,反正时间还早。 走到村西庄稼地,满眼里都是熟悉的景色,微微泛着金黄的稻田,即将迎来收获的喜悦。豆荚其实已经不在季节了,不过有的人家并没有及时清理死秧子,只等着深秋时节让它们自然干枯再收割,用作冬天的柴火。 风吹树叶哗啦啦响。张本民站在路边的杨树下,抬头望着夕阳,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静美,他甚至有种想让时间停止的想法。 “嘎娃,瞅啥呢?”刘胜利扛着铁锨从西岭那边的田地走了过来,看上去心情极好。 “哟,这不是刘队长嘛!”张本民马上笑起来,“俺在看哪块地里有青蛙,钓两条耍耍。” “耍青蛙?”刘胜利眉毛一抖,“那有啥好耍的?” “不是没别的耍嘛。” “那可不一定哟。”刘胜利扭头瞧瞧四下无人,“郑金桦的腚盘儿,你敢说不好耍?” “咿,刘队长,这话咋说的嗫。”张本民言语间有种窃喜的味儿。 “别装了,你以为俺不知道?” “你咋知道的?” “那你就别管了。” “想瞒俺?”张本民一歪嘴,他知道刘胜利肯定是听罗才花说的,不过没法挑明。 “咋了,还想诈俺啊。”刘胜利坏笑着,“给你传授点经验,搞那种事,你得偷摸的,没别人的地儿最好。” “刘队长,俺就是帮郑金桦捏了几个草屑子罢了。” “你不诚实。” “不是,俺真的没有,就是有那个想法,也没那个胆子啊,她爹可是郑成喜哦!” “郑成喜咋了?他娘的算个啥东西!” “他是大队书记哦。” “大他娘的比!”刘胜利很夸张地吐了口痰,“狗日的有啥了不起的,仗着做了大队书记就无法无天了,哼,不过那又咋地?还不……”刘胜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还不啥?”张本民知道他要说啥,故意追问,“啥啊,咋不说的?” “嗐,你小孩子不懂。”刘胜利一抹嘴,“反正啊,老子在狗日的郑成喜心上,插了把刀!” “哟呵,厉害啊刘队长!”张本民觉得,在对付郑成喜上,跟刘胜利还是可以结盟的,“刘队长,咱家的事你是知道的,狗日的郑成喜害死了俺爹,这辈子俺是要跟他没完的,只不过现在俺还小,有些大事还没法做,但小事还是能搞一搞的,所以,刘队长如果觉得啥事俺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刘胜利听了这话似乎很受用,他嘟哝下嘴唇,点了支烟,猛吸两口,道:“嘎娃,从今天起,在岭东大队,俺刘胜利会帮你的!” “好,刘队长,就凭你这句话,以后俺张本民会让你享个荣华富贵!当然,你不能走大辙,要是被公安机关给法办了,俺可就无能为力喽。” “哈哈……”刘胜利笑弯了腰,“嘿哟,你口气倒不小啊。” “到时看呗,反正俺说话算话。” “好好好,人小志气大!”刘胜利一抖肩,把铁锨杠上挂的篓子取了下来,“俺也就凭你这句话,现来现的,给你个甜头!” “啥啊?” “青蛙!”刘胜利伸手从篓子里摸出两只,“拿去耍吧!” “那可好啊!”张本民接了过来,“可省俺钓的事了。” “这可是俺捉回去喂鸭子的。”刘胜利扛起铁锨边走边道,“少生个鸭蛋就少生个吧,谁让老子高兴呢。” 张本民这会儿可不在意刘胜利说啥,急着回家赶紧弄钓钩,天也不早了。 回到村中,一眼望到巷子口那边的高奋进,张本民突然想起今晚还得去他家看连环画呢,高虹芬可是说过的,今晚能去。 “喂,高奋进!”张本民喊了一声便奔过去。 这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得先落实好了才定心。 第15章 屏坝河边的暮色 高奋进看到太过满面春风的张本民,有点想不通,“家庭作业多死了,还愁不着你?”再看看他手里捏着青蛙,道:“哦,就两个小青蛙,把你乐成这样?” “哪呀,青蛙算个啥。”张本民呵呵笑着,“今晚不是还能看连环画的嘛。” “啥?” “连环画啊,你姐昨晚不是说了嘛,今晚还可以再看一晚的。” “哈哈……”高奋进大笑起来,抬手指着张本民道:“你,你被俺姐给骗喽!” 张本民皱起了眉,“你姐,不给看了?” “不是,她上午已经出发,回学校去了,书箱子也被她给锁了起来,还看个屁呀!” “嘿哟!”张本民啪啪地拍着脑门,有种初相识约会就被放了鸽子的感觉,恼火,却又没法说出来。 “不就是几本连环画嘛,等俺姐放假回来了再多看几本就是,瞧你这样儿。” “兄弟,俺,俺真的是难过呀。”张本民摇头叹息,紧接着又笑了,想起昨晚临走时高虹芬的眼神,分明是带着点狡黠啊,当时咋就没入心呢。好吧,那就等,等到寒假,看你高虹芬还咋躲! 嗯,此情此境此期望,也感觉够味,太够味了。张本民乐享其中,却也能及时回到现实,得赶紧弄钓钩去。 回到家中,张本民两木板把青蛙拍死,然后拆下大腿,剥皮,将肉撕成条状,再将针穿进去,最后拴牢尼龙线。 第一次没弄多,只搞了四副。 此时天已上黑影,可以下钩了,张本民来到大街上向南走。 紧贴村南的是一条雨水河,流到村东南角的下游是一个蓄水塘,水塘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接水坝,坝东,就是通往县城的河,屏坝河。屏坝河的上游是位于村北的人工湖。 芦苇遍布的屏坝河,承涵了童年的大部分欢乐,满载着醇厚的记忆。 站在岸堤的张本民依稀记得,后来的屏坝河死了,河水近乎枯竭,两岸河堤成了沿河村子倾倒垃圾的天然地,整条河,臭气熏天。 “俺,张本民,会拯救你!”张本民抬手摇指着河面,自言自语,“许你一世生机勃然!” “唷,真是个小才子嘛!” 猛然一声传来,吓得张本民一个哆嗦,“谁,谁啊?”他循着声音望去,暮色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南面进入视野。 “谁啊,你婶儿。”原来是孙余粮他娘董西云。 “哦,是婶儿啊,天都要黑了你咋来呢?” “天没黑俺就来了呢。” “来干啥啊,你家的牛也没搁这儿放呀。” “俺也没说是放牛呢。” 说话间,董西云已走近。张本民闻到了一股香皂味儿,他一下明白了,董西云是来河里洗澡的。 屏坝河虽然芦苇遍生,但有些水草团簇的地方没有,入夏后水草会被水牛啃个精光,就形成了天然浴池。河水清澈见底,委实是个野浴的好地方。有些胆子大的娘们儿,会凑到一起,找个池子痛快地洗一把,在岭东村不是个秘密。男人们大多很知趣,平常也不会过去。 这一刻,张本民想到了洗澡,就想到白花花的身子,想到白花花的身子,难免就会想起成年人的那点事儿。 张本民不敢把自己代入浮想联翩中,毕竟她是孙余粮的娘。不过他想到了孙余粮端着盘子打酱油的事,不由得呵呵一笑。 “笑啥呢?”董西云甩着湿漉漉的头发问。 “哦,没,没啥呢。”张本民直摇头。 “不可能,你一笑肯定有问题。” “为啥?” “因为你不是一般的小孩。” “这,这又咋说呢?” “你呀!”董西云戳戳张本民的脑门,“余粮都告诉俺了。” 一瞬间,张本民明白了,他和高虹芬钻草垛的事,估计孙余粮告诉了董西云。 “糙他个娘的!”张本民下意识地感叹一声。 “咿,嘎娃,你说啥哩?”董西云一愣。 “哦哦,没说,没说啥呀。” “你还真是有能耐啊。”董西云笑了,“嘎娃,你小鸡儿多大了?” “这……”张本民也愣了,“不能告诉你。” “那俺试试不就得了嘛。”董西云说着,蹲下身来,“按理说应该不小了。” “咋这么讲呢?” “因为你都想到摸人家腚盘儿了呢!”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跟钻草垛的事无关!张本民叹笑起来,看来很多事,果真不能想当然。 “能摸人家的腚盘儿,就说明已经长大了。”董西云继续说道,“不过啊,你可千万别把俺家余粮给带坏喽。” “瞧你说的,一听就不上道儿。” “俺不上道儿?” “就是啊。”张本民一本正经地道,“余粮早点长大,就能早点找媳妇,你呢,也就可以早点抱孙子了,难道不想?” 董西云挠了挠头,“好像,是有些道理啊。” “嗳,就是说嘛,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辈子都不能当家。” “谁说的?罗才花不就当了郑成喜的家?” “所以你看啊,他们家正常么?” “咋不正常?” “那是你看不出来,有一股子灾气。” “玄乎的不轻呢。” “你不信么?这样吧,不信就等着瞧,明年,最多到后年,他郑成喜的书记一准是当不成了。” “尽吹牛!” “不信拉倒!” “行,婶儿信就是了。”董西云站起身来,“赶紧回家吧。” “俺,俺再等会儿。” “天都黑了呀。” “不。”张本民琢磨着得找个留下来的理由,“俺想爹了,多待一会。” “嘎娃……唉……”董西云听了这话,只是叹着气。 “小时候,爹经常带俺来河里捉鱼……”话到这里的张本民,陡然间心头一紧,也没法再说下去了。 “你爹是个好人,可……”董西云摸摸张本民的头,“那你就再待一会儿吧,可别太晚啊。” “嗯,知道了,婶儿。” 董西云叹着气,抬脚离去,走了没几步,转头道:“嘎娃,明个中午跟余粮一起,来俺家吃饭,婶儿做顿好饭给你吃!” “不,不用了,婶儿。” “啥不用了,一定要来啊,回头俺跟余粮说,放学后你们一起来。”董西云说完,叹着气走了。 张本民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往事勾回,泪满面。 “哎唷娘呀!这谁啊,人不人鬼不鬼的,搁这儿干嘛呢!” 南面,又来了个人。 张本民抹了把眼泪,听声音就知道是许礼霞。“干马?还干驴呢!”他没好气地说。 “唷,是嘎……张本民呀。”许礼霞从心底里有点忌惮,“都恁晚了,还不回家?” “有事。” “啥事啊,赶这么个时间。” “看你们洗澡啊。” “咯咯……”许礼霞捂着嘴龇牙笑了,“天黑了你还看个毛!” “就是哟,白身子,黑毛毛,一看一个准。” “唉,婶儿可是骂半条街的人,可在你面前,还是不行。”许礼霞叹道。 “这才哪儿对哪儿啊,俺还小呢。” “小归小,不耽误做好佬。”许礼霞顿了一下,“婶儿再送个人情给你,要不?” “啥啊?” “带你去看一看。” “现在?” “就现在。” “那,都还有谁啊?” “领导,妇女主任孙玉香。” “切,那还是算了吧。” “咋了?人家生得一身好肉呢。” “还好丫杈儿呢!”张本民在许礼霞面前,不再掩饰只是个孩子,说话也就不遮拦,“可惜都让狗给日了!” “这……”许礼霞语塞。 “婶儿,俺可没说你。” “俺……知道,就是你要说,也没得说呀,是不是?” “没错!”张本民回答得非常干脆,“要不咋说你许婶厉害呢,要服就服你。你呀,就放心吧。”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许礼霞有点想极力讨好的意思,却不知该说些啥,她怕万一又逆了张本民的鳞,“大侄子,要是没事的话,俺就先走了啊。” “不走还想干啥?” “瞧你说的,搁这儿俺还能干啥呢。”许礼霞说完转身便走。 “唉,给俺回来!” 许礼霞惊了一下,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有,有事儿?” “你说,孙玉香的毛,多不?” “咯咯……”许礼霞一下笑喷了,“张本民啊张本民,你还真是……” “真是啥,有话就说。” “真是好那一口啊。” “哪一口?” “看毛呀,你刚才不是说看毛一看一个准的么?”许礼霞走了过来,“那你可要失望喽,俺可告诉你,孙大主任根本就没毛。” “嚯!”张本民乐呵了,原来是条白虎! 许礼霞自以为找到了张本民的兴趣点,马上变得神秘兮兮地道:“要说毛,那还得数刘胜利家的。” “卢小蓉?” “嗯,那可不是么。”许礼霞的口气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她呀,就是分一半给孙玉香,都比平常的人多!” “嚯!”张本民又是一乐,原来是个毛盛! “惊喜吧?” 张本民好一会沉默,他万万没想到,曾经心目中的“小芳”,竟然还有如此异于常人的地方,是不是得创造点机会,一睹芳容? “喜晕了?” “晕你个丫杈儿。”张本民吸着冷气道,“我在想呐,怪不得郑成喜个杂种在查环的时候,要对卢小蓉动真格呢。” “为啥?” “他狗日的拨弄半天,估计连毛都分不开,结果看了半天毛,你说,能不气急败坏么,所以索性直接掏真家伙上得了。” “咯……咯……”许礼霞仰着脖子笑得岔了气,话说得是一呻一吟“张……啊,张……本……” “唉唉唉,干啥呢你?”张本民急忙制止,“这黑咕隆咚的,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还不知咱在搞啥事呢。” 许礼霞停住了嘴,但还是气喘不止地调着气息。 就这时,一句不啻于晴空霹雳的话语声,贼悠悠地飘了过来,“就是哦,瞧你们这动静整的,可真人让人没处想呢。” 第16章 善良有温度 张本民很是懊悔,不该招惹许礼霞,耽误了下钩不说,还撩得了个不清不白。 许礼霞倒不怕,毕竟她那一张嘴,本就可以颠倒黑白的,更何况张本民只是个孩子,还有啥对付不了的?“哪个啊,魂七鬼八的,是不是听门鬼呀,这个点还出来逛游,纯粹是心眼儿不正。”她说得很是大气凛然。 “嘿,还真是怪了,明明自己是不周正,还说别人歪斜。”来人越走越近。 “哟呵,原来是孙未举啊。”许礼霞笑了,“俺就说嘛,这岭东村除了你还能有谁。” “咋这样说嗫?”孙未举嬉皮笑脸地道,“难道俺还有啥特别之处?” “那是当然。”许礼霞呵呵地道,“不过啊,俺劝你还是别听了。” “为啥?” “对你没啥好处呗。” “你跟俺卖关子?” “既然这样,那俺就说喽,你啊,特别之处是:只能算半个男人。” “这又是搞哪一出?”孙未举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许礼霞,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别怪俺不客气。” “放心,保证让你心服口服。” “好,你说,俺听着。” “其实也没啥别的,就因为你的名字。”许礼霞哼笑着,“未举啊,就是不能举起来,你想你一个男人,举不起来还算啥男人?俺给你算半个,就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你……”孙未举张口结舌。 张本民听了一乐,不过可不能笑出声来,否则孙未举可真的要恼羞成怒了,那可不好收场。“许婶,你说都讲些啥呢,依俺看,你就别搁这儿说道了,赶紧回家吧。你想啊,一个女人家,连饭点都不顾,在野外跟俩男人叨叨,传出去好么?”他开始打圆场。 许礼霞当然明白,“行,俺走了,不跟你们瞎叨叨。” 看着许礼霞得胜将军一样离开,孙未举是一肚子闷气,却也没法多说些啥,只是点了根烟,大口大口地吸着。 “孙叔,你不会生气吧?”张本民笑道,“那可犯不着哦,她许礼霞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要是跟她一般见识,那只能说你是自找难看。” “嗯。”孙未举连连点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俺气啥啊,没啥好气的。” “那就好。”张本民赶紧转移话题,“唉,孙叔,这个点了,你咋到这儿来的?” “不是你婶儿让俺来的嘛,说看到你在河边想……想以前的事,怕你想不开。” “哦,俺在这儿是想以前的事,不过也还有别的事。”张本民觉得也该把钓老鳖的事漏点风声出来,没准碰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把郑成喜的赃款拿出来用用,也好有个说法,钱来得明白啊,是钓老鳖换的钱。 “别的事?”孙未举笑了,笑声极为丰富,“嘎娃,你,是不是想偷看河里的女人们洗澡?” “你才想看呢。” “不能撒谎。”孙未举刻意板住脸,“这又不是啥丢人的事,看,说明更是个男人。” “孙叔,俺真的没呢。” “得,既然这样,那俺也就不帮你喽。” “不帮啥啊?” “看女人洗澡呗。”孙未举哼哼着,“不过,这种时候看,能看个啥?要看呐,得早一点才好。” 张本民一寻思,里面有道道啊,便接着问:“早一点?早一点能藏哪儿,旁边的芦苇荡里?那些女人又不是瞎子,稍近一点就会被发现的。” “咳咳,这,你就不懂了吧。”孙未举神气极了。 “那你说说看。” “刚才不是说不帮你了嘛。” “行行行,俺不撒谎,就是想看女人洗澡。”张本民真是想知道,孙未举是怎样做到的,“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嗯,你这态度还行,那,俺就传授点经验给你。”孙未举悠悠地吸了口烟,“往南一百米,就是电灌那儿,堤上有棵歪长的榆钱树,顺着爬上去,到枝叶最密的地方,刚好能看到女人们最喜爱洗澡的池窝子,那儿是沙底儿,最干净了。” “俺知道那棵榆钱树,树干还蛮粗的,可枝丫有点细。” “你懂个啥,枝丫细点不要怕,因为榆钱树结实,都能撑住俺了,更何况你呢!” “哦。”张本民一点头,又问道:“那大概得啥时爬上去啊。” “那肯定是要早的,要不等池子里有人了,乖乖,警觉着呢,稍微有个异常的风吹草动,就个个伸直了脖子听动静,就像,就像啥呢……” “就像抻着脖子的大白鹅!” “诶唷,对对对,太对了!”孙未举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嘎娃,你还真的是行!告诉你,真他娘的像大白鹅呢,愣挺着个脖子,一动不动。”说这话时,孙未举直咂吧嘴,“还有,关键是白啊!” 张本民嘿嘿一笑,“孙叔,你说,到底得多早啊?” “下午四点多钟的样子,就得行动了。” “嗯。” “有一点要记住,千万不能心急去得太早。” “为啥?” “你说为啥?”孙未举摸摸后脑勺,呵呵笑了两声,“去早了,会打盹呐,弄不好一个跟头就栽下去了呢。” 张本民噗嗤一笑,“孙叔,你是不是栽下去过?” “咋会呢,就凭你孙叔这般能耐,咋能出那个丑?”孙未举停顿了下,咳嗽一声,“那个,最多啊,也就掉下去过一次。” “嘿,还真栽过啊,那摔着了没?” “摔啥啊,俺空中翻了个滚,落地时刚好一个立正呢。”谈起这个细节,孙未举又自豪了起来,“那样儿,绝对比电影里武打演员还厉害!这会儿想想,可能是老子这辈子最走运的一次了。” “那是因为孙叔你人好,老天在帮你呢。” “诶唷,这……”孙未举被这么一恭维,还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啊,你记着俺的话就成,只要一板一眼地照着去做,保证你能至少能看半个村的女人洗澡。” “欸,也就怪了啊,村里的女人咋都喜欢到河里洗澡呢,在家里不是挺好?打个井水,身上一浇,也是凉丝丝的嘛。” “咿,这你就不懂了,咱这屏坝河啊可不一般呢,据说河里有种天然药物,让河水有了个特殊功能,能解痒痒,还能治发炎。”孙未举说着,加重语气问张本民,“俺这么说,你该懂了吧?” “就是水好呗,水好归水好,可跟女人洗澡有啥关系?”张本民假装很疑惑。 “这个……”孙未举犹豫了下,“嗐,算了,还是不说吧,虽然你懂得也不少,但到底还是小,所以有些事儿啊,多少知道点不是坏事,但也不能知道得太多。” “哦,行,俺听孙叔的。”张本民看时间真的有点晚,便直接说道:“孙叔,其实俺来这儿是为了钓老鳖。” “钓老鳖?”孙未举诧异起来。 “是啊。”张本民拿出了准备好钓钩,“家里没钱,俺寻思着钓几个老鳖换点钱花花呢。” 孙未举仔细看了看钓钩,很是怀疑,“就这简单的玩意,你还想钓老鳖?” “试试呗,成就成,不成拉倒。” “就算你钓着了,卖给谁?咱这穷村子,不是逢年过节的,谁舍得买这玩意儿吃?” “俺就是先试一试,没准屁都钓不到呢。” “唉,行,不管咋样,你没事就行,那俺就先回去了。” 被关怀了一下,张本民有点感动,他还想再确认一下,“孙叔,你来这到底是干啥的,真是婶儿让你来看俺的?” “那可不是嘛,她说你有点像想不开的样子,非让俺来看看。” “哦,董婶的好,俺会记住的。” “还有俺呢?”孙未举在争功劳上从来不甘落后,“俺可是苦口婆心地跟你说到现在啊,而且还给你开了眼,教会你如何看女人洗澡!” 话音刚落,“啪”一声,孙未举的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董西云来了,“孙未举,你脑子有毛病是不?俺让你来看嘎娃是不是想不开,你却跑过来教他看女人洗澡!” “欸,你说你真是,也不问个清楚就动手,真是粗鲁。”孙未举摸着脑袋,委屈地道:“开始俺也不知道嘎娃是来钓老鳖的,还真以为他想不开呢,所以就想着法子逗他。这人啊,有了奔头,活着才带劲,所以俺就想让嘎娃有个奔头:看女人洗澡!你想啊,只要他想看了,那心里念叨着可就厉害了呢,哪里还会想不开?” “行啊孙未举,小脑瓜子还有点用。”董西云呵呵笑了,“刚才打你一下,是为了让你多开点窍,以后啊,更有用。” 孙未举夸张地嘘声起来,“哎唷,你这么说,俺挑不出毛病,可就是有点疼呢。” “疼?今晚给你多喝一小杯酒,还疼不?” “那,那当然不了!”孙未举笑了,笑得很是难为情,“媳妇,要不,你再给俺开次窍呗,也好再让俺多喝一杯。” 董西云一听,弯腰假装要摸东西,“还要开窍?看俺不一石子给你脑袋开了瓢的!” “嗐,那算,算喽!”孙未举拔脚就跑。 “你给俺慢点,黑了能看见啊,摔你个狗啃屎!” “啃你哦。” …… 两人的对话,在夜幕中飘荡入耳际。 张本民听得心中涌起股热流,或许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吧,跟高雅不沾边,也不知道品位是个啥东西,他们或许庸俗,但能捧出一份带着温度的善良,就是那么直抵人心。 嗨,不感慨了,得抓点紧,钩子也没下呢。 张本民打算在蓄水塘里下两根,河里下两根。当即,就走到蓄水塘边,找芦苇、青草混杂的地方,将芦苇分开一条缝,又拨开水草,分两处投下两个钩子。最后是固定,把尼龙绳的另一端拴在短短的树棒上,再将树棒摁进水沿的软泥中,不露痕迹。 还有两个钩子,放到河里去。在河里下钩,时间主要耗在寻找投放点上,哪些地方容易有老鳖出没,得选准了。 张本民在河边摸腾着,好不容易看准了个地方,放下一根。过了会,又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正准备放另一根的时候,忽然听堤边传来“哎呀”一声惊呼。 第17章 敲破盆 这声“哎呀”阻断了张本民继续放钩,他赶忙躲到旁边的大树后,一看究竟。 “哪个挨千刀的在这儿放恁大块土疙瘩,可绊死老娘了!” 一听声音便知,是罗才花!这个肥婆娘,难不成是来洗个晚澡? “郑成喜你个灰种,手电坏了也不知道修修,要不照着亮儿,哪里还能绊着?”罗才花自然自语地抱怨着,慢腾腾地从河堤上摸着走下来,“改日抽他娘的几大罐子河水回家洗,省得来回折腾。” 没错,罗才花是来洗澡的,看来她那底下也不利索,要不费这个老劲来杀菌消炎止痒?而且她还不太好意思,专门趁时间晚、没啥人的时候过来。 藏在树后的张本民眼珠子一转,暗道:她姥姥的,还有副钩子今个儿也不投了,就专门治治你个肥婆子! 主意已定,张本民收起钩线,悄悄跟上。 来到河堤下罗才花动作麻利了起来,沿着河边弯弯曲曲的便道走得并不慢,看来已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洗晚澡了。 向南一直走,还没到天然浴池边,罗才花就甩开膀子把上衣脱了,偶尔扬手打下蚊子,“嗙嗙”直响。 来到池边,罗才花扶着树,把裤子褪掉,“扑腾扑腾”地就踏进了河里。这肥婆,竟然连个小裤子都没穿。 “啵啦啵啦”水响阵阵,罗才花在河里欢腾开了。 张本民暗自一笑,猫着腰走到罗才花的衣服旁,一件一件拎起来,悄悄退去。 站到河堤上的时候,张本民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撒腿就跑。经过一片玉米地的时候,甩手一扬,将衣服丢了进去。不过,仅仅跑出去十米开外,他又折了回来,进了玉米地抓起了那两件衣服,出来后继续奔跑。 回到家中,张本民窜到西里间,将罗才花的衣服塞到了床底。之后,到院中拿了个破搪瓷盆,拔脚就往外跑。 “嘎娃,你饭还没吃呢!”奶奶急急喊着。 “俺在余粮家喝过稀饭了,还要去做家庭作业呢。”张本民并未停下脚步,直向南村口跑去。 这里,是在河里洗澡的罗才花回家必经之路。张本民坐在村口矮小的桥栏上,一直盯着南面。 月亮初升,低洼不平的小路泛着波浪般的银光。路边间或生长的高粱一溜儿低垂着脑瓜儿,似是羞见这静谧而温润的晚色之惑。 张本民微微闭上眼睛,深嗅着熟悉的味道,这股气息,似乎只能属于这个生长于斯的小山村。 这里孕育了童年,也埋葬了童年。 不过,现在有了新的童年,也会有新的开始,更会有新的美好归宿。 只是,还需要时间。 “可惜,还小啊。”张本民叹息着,“会有很多机会的,记忆还不少,那可都是宝藏啊,只是还未到开挖的时候,先慢慢熬着吧。” 慢慢熬着,心急喝不下热糊涂。 张本民嘴角挂着微笑,眼下,要做的就是做个人小鬼大的孩子。他目光坚韧,望向南面。 远远的,一个身影出现了,像团间或滚动着的棉絮,沿着路边时停时移。 憋着一肚子怨怒的罗才花来了,大气都不敢喘,此时的她甘愿做一条狗,夹着尾巴的狗,贴着一溜墙根,只要不被人们在意,能回家就行。 “当”的一声。 张本民用小石头猛砸了下破搪瓷盆。 那团棉絮惊厥着,急急滚滚,南下而去。 “哈!”张本民笑了,“你他娘的,今晚别想回家了,就光着在外面野吧!” 远盾的罗才花,张口气喘,稍微稳了稳,再次回头向村子摸进。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是遭了暗算,只以为是运气不好。“赶明个一定得到坟上好好烧个香,洗个澡的时间,衣服都能让野物给拖走造了窝。”她气呼呼地嘟嘟着,“他娘的偷偷摸摸回村,还能碰到谁家的破盆碎瓦响动,要是把老娘的心脏病给吓出来,俺非撕烂他全家不可。” 很快,罗才花小心翼翼的身影又出现在张本民的视野。 “当、当” 这次张本民敲了两下,故意给罗才花提个醒,有人盯着呢,别想那么容易溜回家。 没错,罗才花意识到了,哪里是运气不好,分明是有人在暗地里捣鼓呢。当下,她气得两眼有些发黑,搁在平时那肯定至少要骂上半天,但这会儿可不行,身上不着一物,哪能嚷嚷半句?否则庄邻们闻声赶来,那还不被看尽了热闹、丢尽了脸? 罗才花一直跑,到了河边才停下,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等郑成喜来找她。 张本民能料到这一状况,他知道罗才花明白了有人在整她后,是绝不会再尝试回村的,只能到河边等着郑成喜去找她。 按正常情况来说,郑成喜有可能成为救兵,因为他知道罗才花到河里洗澡了,时间晚一晚还不见人回来,多是会去看看是咋回事。 可是,今晚的情况会正常么? 张本民可不这么认为,毕竟许礼霞今个儿也洗了,郑成喜估计会去她家查看一下洗得效果如何。于是,提着破搪瓷盆便回去了,但边走边暗暗提醒:过一个多钟头,准备再次行动。 行动啥?当然是要搞点大动静,反正啊,得让罗才花和郑成喜丢人现眼。 事前的准备得做足,张本民抱了一小堆草,放在郑成喜家代销店门前的路边上,又找了几个干树枝盖在上面,以便起火旺,还持久。 做完这些,张本民又回到村南的桥头上,手里多了盒洋火。 等了不到半小时,情况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月色中缓缓挪移而来。张本民明白了大概是个啥情况,也没有声张,悄声撤回,直接到郑成喜家代销店门前,“嚓”一声划着了根洋火柴,点着了草堆。 待火光升腾时,张本民捏着嗓子,疯魔一般叫了起来,“失火啦!失火啦!郑书记家代销店失火啦!” 只是这么几声叫唤,岭东村南半截庄便热闹了开来,有人想讨好郑成喜,有人为了看个热闹,还有人抱着落井下石的念头来寻些畅快。 “诶唷,原来是个草堆啊,惊慌,实在是惊慌。” “就说呢,书记家的代销店,咋会失火呢?” “赶紧找郑书记啊,明摆着是有人在搞事呢,应该让他得个明白。” “嗯,反正啊,事儿还不是那么简单哩。” …… 人群的插咕声越来越大。 “嗐,咱们瞎嚷嚷啥,到现在郑书记还没来呢。” “就是啊,罗才花也不见个影儿。” “这俩人,搞些啥呢,火都烧到门口了,还不出来瞧瞧。” “赶紧砸门吧,或许他们都睡着了呢。” 随着一声起议,有人到代销店门前“咣咣”地捶起了门,有人跑到郑成喜家院墙外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 “你说说,也真是怪了啊,俩人没一个回音的。” “哎哟,弄不好可大事不妙,郑书记和他家里的莫不是有了意外?” “呀呀呀,了不得了,要真是那样的话,咱们这些看景的可就没地方讲理了,俺看哪,赶紧砸开门,看看到底有啥子事,先砸了代销店的门!” 人群开始蠕动起来,个个捋着袖子要一显身手。 “唉唉,谢谢大家伙了,这,这点火应该没啥大碍。”罗才花的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 众人忙回头看,却不见半点人影儿。正纳闷时,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路边的粪堆旁冒出来,慢吞吞地来到了近前。 罗才花披着一身青草和树叶儿,羞赧地笑了起来,“大,大家伙都散了吧,俺看这火,真的是没啥问题的。” “嘿,罗才花,你,你咋搞了这身衣服嗫?”有人实在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郑书记也太小气了吧,就给你穿这样的?” “难不成,是才花嫂子为了凉快,故意弄了身草叶?” 罗才花听着,心里那个滋味真是难受,恨不得窜上前把每个说话的人都揍上两巴掌。“你们都别瞎猜,老娘只是被人算计了,好好洗个澡,衣服却被偷了!”她一边解释,一边巴望着有人赶紧来解围。 “嗨,俺说各家的啊,时候不早了,都赶紧回去歇着吧!”刘胜利发话了,他举起个秃头扫帚,扑打着还烧得正旺的火头,“真想要帮忙的,就来帮把手,赶紧把火给灭了。” 刘胜利这么一讲,人群顿时在一阵嘀咕声中散了。少数几人响应了刘胜利的号召,装模作样地加入到灭火战中。 这时,郑成喜来了,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拎着个水桶,“火,火咋样了?” “火你娘个比啊火!”罗才花一见郑成喜来了,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郑成喜你个臭灰种,你那点老底非要让俺揭穿是不?” “你……”郑成喜被这么一骂,差点就恼羞成怒,却碍着面子忍了下来,他知道跟罗才花杠下去的结果。 “俺咋了?”罗才花不依不饶,“你个灰种丢死人了都!” 郑成喜不想当着大家伙的面嚷嚷,提着桶扭头回家了。 “嗐,个灰种玩意儿,头硬得跟鳖盖一样!”罗才花抖着一身青草树叶儿追了过去。 进得家门,郑成喜开口了,“你个臭娘们,说俺丢人,你看你呢?弄一身啥玩意儿!” “那还不是怪衣服被人偷走了嘛!” “那还不是怪你去洗个啥吊澡嘛!”郑成喜气呼呼地道,“昨个晚上刚洗过,今个儿又去,难不成你有两个……” “滚你娘的比!”罗才花甩掉青草树叶,“多用河水洗洗不是好么,这都啥时候了,等这阵子秋老虎一过,天气凉了还洗个屁!” “天下还就数你有理了!”郑成喜朝板凳上一坐,抽起了闷烟。 罗才花也不再多说,急着到堂屋那边去找衣服换上。谁知,出灶屋内门,刚踏进院子,她就“啊”地一声怪叫。 第18章 薅花生秧子 郑成喜正在气头上,听到罗才花惊叫不以为然,继续坐凳子上抽烟。 “郑成喜,你个老灰种!赶紧过来!”罗才花的声音变了腔调。 “咋了,碰着鬼了啊!” “死,死了,好像全死了!”罗才花折回了灶屋,惊恐地看着郑成喜。 郑成喜这才觉得问题似乎很严重,扔掉烟头起身慌慌地问道:“啥,啥死了啊。” “鸡鸭鹅,鸡鸭鹅呀!”罗才花拍着光光的大腿,“俺的娘啊,都开了两指半的腚了呢,这,这眼看着就要下蛋,可一下全死光了呀!” 郑成喜闪着步子奔到院中,可不是么,鸡鸭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有的已经挺了,有的还在抽搐。 正在屋里写作业的郑金桦也出来了,看到这场景哇哇大哭起来。 “金桦,不哭,不哭啊。”郑成喜上前搂着郑金桦的头,不断安慰着。 “唉,你说这都是啥事啊。”罗才花哭着过来了,“咋就碰恁多霉点的呢。” “别跟个哭丧星一样,赶紧先把衣服穿上,瞧你个屎坨子样!” 罗才花一听,知道自己的样子确实不妥,赶紧进堂屋,冲到里间摸了件衣服套上,又奔了出来,“郑成喜,有些事得好好说说。” “金桦,回屋里写作业去,没啥大事。”郑成喜支走了郑金桦,又到院墙边的小石台旁看了看,而后对罗才花道,“嗯,是要说说,最近,好像事情还真不少。” “估计是村里有人盯上咱家了。”罗才花身上有了衣服,气势壮了上来,“从代销店的窗户被扔石子,到门上被抹屎,再到今个晚上俺的衣服被偷、代销店门口被点火,还有院子里这死去的鸡鸭鹅,哪一个不像是有人在故意整咱们?” “还真是这么个事。” “好好想想,最近咱都得罪了谁?” “那还用说么,只有刘胜利啊。” “不,绝对不是刘胜利。” “你咋这么肯定?” “……”罗才花一愣,“那,那不是你已经登门道歉解释了嘛,还带了兰陵大曲呢。” “那只是面上的事,从根本上讲,他刘胜利肯定还是恨俺恨得不得了。” “就算是,那他也不会搞恁多个事的。” “为啥?” “你是书记,他是队长啊。”罗才花挠了下腮帮子,“要是你说队长不行,没准公社里头一下就把他给拿下来了呢,你说,他敢做得恁过火?” “或许是他会算计,知道不会留啥把柄呢。” “那,那也有可能吧。”罗才花不好再坚持下去,“反正啊,咱得一个一个地查,查个底朝天,非把事弄清不可!” “嗯,查是要查的,但不能着急,有时越是着急就越出问题。”郑成喜心里暗暗叫着苦,哭丧着道:“媳妇,俺看啊,要紧的是快点把死掉的鸡鸭鹅给净个膛,明天亲戚朋友啥的,每家送一只吃吃,也算是个人情了。要是晚了,等老鼠药散开了,就真的没一点吊用了。” “你咋知道是老鼠药?” “这……”郑成喜嘴唇一哆嗦,“除了老鼠药还能有啥?别的毒药都有股子怪味,就算是兑着仙丹搅拌,那鸡鸭鹅也不会吃的。” “也是,也是。”罗才花点着头,“那就赶紧烧水,烫烫拔毛,然后净膛。” “唉,那就抓紧吧,俺来先烧水。”郑成喜到灶台前坐了,拿起柴火点着,塞进灶膛里。 火光跳动,映照着郑成喜一脸的懊恼和沮丧,还有眼角几滴悔恨的泪。他很清楚,这满院的鸡鸭鹅,是死在他手上的。原本他买了老鼠药,是为了药灶屋侧间的老鼠,免得小金库的钱再被拖走。可天黑那会儿,许礼霞过来暗示晚上去她家,当时他正在院子里弄耗子药拌麦粒,结果一兴奋就拉许礼霞到灶屋里耍了下,手里的东西也就顺手朝小石台上一放。 这一放,问题就来了。那饿唠唠的鸡扑腾到石台上,争食拌着老鼠药的麦粒儿,还打翻了一地,结果鸭子和鹅也过来抢起了“美味”,享用了一生中最后的一顿晚餐。 从开始就在门外偷听的张本民,心里可是透亮的,啥都明白,一直乐个不停。接下来,估计没啥好戏了,无非是郑成喜和罗才花闷头忙活着,将死鸡鸭鹅拔毛开膛,看下去也索然无味,再说在外面待得晚了,奶奶会到处找的。 回家。 这一夜,张本民睡得不踏实,怕睡过头耽误去收钓钩,万一被发现了,下次再放钩就有被偷拎的危险。 迷迷瞪瞪挨到天快放亮,张本民一个骨碌爬起来,拿起准备好的网兜,悄不声儿地溜了出去,急急村东南的蓄水塘边。站定后,四下望望确定没人,便跳下塘坡,找到了下钩处。 摸到拴线的橛子时,张本民心情难免忐忑起来,要是运气差到极点一无所获,那可真是要是失望透顶的。深呼吸一口,他用手触了触线。 线是紧绷的,而且已偏离昨天傍晚投放的轨迹。张本民一下兴奋起来,说明钩子已经被咬了,并且还进行了拖拽,最为关键的是,咬钩的尚未脱钩。 会啥样的收获?除了老鳖,也不排除青鱼。张本民一紧一松地拽拉着尼龙线,感到线那一头的东西在跟他较劲,兴奋得几乎要沉不住气。 缠弄了好一会,勾线终于全部出水,一只脸盆底大小的老鳖露了出来。 “好家伙!”张本民忍不住自语了一句,“真他娘的够大!” 来不及把勾线取下,赶紧用网兜装起来,免得不留神失手让到手的家伙逃脱了,那可是要悔青肠子的。 有了个老鳖垫底,张本民坦然了许多,在提第二副钩线的时候便已风轻云淡,有或无、大或小都没啥关系,可等到提出来条大黄鳝时,他还是诧异了。 这条黄鳝短而粗,通体泛黄,最为奇怪的是尾部长得不一般,普通黄鳝的细而尖,它却是呈扁平状,还有两个细微的分叉,乍一看竟有些像图画中的龙尾。 “难不成逮着宝贝了?”张本民越看越欢喜。不过欢喜之余,心底又生出了一丝敬畏,“万一它要是有灵性呢?俺这么一搞,不是要埋下祸根?”他前后一寻思,得了,还是放生吧,反正日后下钩的机会多得是,不缺这一条,图个心安吧。 张本民仔细看了看,还好,黄鳝吞钩很浅,可能入嘴就察觉到了异常,但也没法吐出来,结果就刺在了浅处。 没有再犹豫,时间已经不早了,河里还有个钩子没提呢。张本民赶忙捏着黄鳝的腮角,拿出小刀伸进去,挑断了尼龙绳。然后挤顶着针的一头,直接刺破它的嘴咽处,将针取了出来。 “鳝神鳝神你莫怪,生活所迫实无奈。”张本民边叨咕着,边捧着黄鳝小心地放到水中。 那黄鳝没有劫后余生的慌喜,它闲淡地在水中展开了身子,慢慢沉入水中。 张本民爬上塘坡,沿小路来到河堤,直奔到下钩子的地方。这次又提了条黄鳝,确认没啥异常后,收入网兜,急燎燎地往家跑去。 要做的事还很多,趁早赶往公社最重要,这老鳖和黄鳝得卖给有钱人,村里是不会有买主的。其次是让高奋进帮忙请假,上午是没法去学校了。公社驻地是驻驾庄村,离得不近,没有交通工具,只有步行,路上来回就得两个多小时。 匆匆吃过早饭,张本民背着书包出门了,走到门旁的草垛边,便将书包朝草垛窟窿里一塞,又掏出藏着的网兜,一溜烟跑到高奋进家门口。 “高奋进,今天上午帮我请假啊,就说我肚子疼,下午才能去。”张本民气喘吁吁地说。 “你要干啥?” “去公社。”张本民举起网兜,“这俩家伙,能卖个好钱。” “呀,那可不是嘛。”高奋进摸摸头,“俺跟你一去呗。” “不行。”张本民很干脆地摇摇头,“王团木个杂种有多坏你不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咱俩逃课,那还不得疯了。再说,你家大人要是知道了,估计以后就不会让你和俺玩了。” “哦,也是吧。”高奋进很是失望。 “别不高兴,以后去公社的机会多着哩。”张本民安慰了一句,转身就走了。时间耽误不得,否则碰不到点儿,卖不了老鳖和黄鳝,赶到公社也是白瞎。 没敢走大路,张本民走村南庄稼地的小路往西去,只要翻过两道大岭就算是到公社了。 清晨的田野很湿润,大口地呼吸极为舒服,张本民奔跑起来。跑了一阵,突然觉得网兜有些显然,该找点东西遮掩一下。扭头看看,有些地里的秋花生还在,秧子还都挂着不少叶。 嗯,薅两大墩花生秧子罩起来,该是最好的。当即,张本民就奔进花生地,也不管是谁家的,弯腰就拔。可是,花生秧子在地里扎根密得很,凭一个小孩的力气想拔出来还没么容易。 没有工具,只能用拙力了,前后左右,来来回回晃荡,花生秧子根终于松动了。张本民大喜,随即又加了几把力,终于薅出来一墩。 忙活了一阵,出了一头汗。张本民直起腰,伸手抹了把汗珠,正准备薅第二墩的时候,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嗐嗐,干啥偷俺家的花生啊?瞧你,一大早恁卖力的。” 花生地的主人来了。 第19章 抖衣扇风 张本民提着花生秧子,扭头看到了一个面色温和的女人,卢小蓉。 水水灵灵的卢小蓉脸上没有半点儿怒意,只是故意睁大眼睛表示不满,所以,张本民也并不惊慌,他只是有点出神,暗叹刘胜利真他娘的命好,讨了这么个好媳妇。 “咋了,不说话就行了么?”卢小蓉已经走到近前。 “俺,俺没有偷花生。”张本民稍稍抬起花生秧子,送到卢小蓉面前,“你看,只是秧子而已。” 卢小蓉看了看,皱起眉头,“你弄秧子干啥?” “不……不干啥啊。”张本民没法回答。 “不干啥?”卢小蓉翘了翘嘴角,“就算你只弄了秧子也不成啊,那花生果子会烂死在土里呢。” “刨出来就是嘛。” “那要是俺看不见呢?” 张本民挠挠头,“要不等俺忙完了,一准给你刨出来。” “忙完了?口气还倒不小,你小孩子能忙些啥呢。”卢小蓉一晃手中的钊子,“算了吧,刚好俺带了东西。”说完,弯腰刨了起来。 只几下,白白的花生果就被翻了出来。 “嗯,看样今年的收成差不了,你看这果子,又白又胖还又大。”卢小蓉拣起几颗,看得满心欢喜。 张本民歪起了脑袋,看看卢小蓉手里花生果子,便想到了她的身子,不也是白、胖、大么? “嗐,嘎娃,你还不去上学?”卢小蓉注意到了发呆的张本民。 张本民惊了一下,哦了一声,可仍迈不开步子,他又想到了另一个画面,忍不住再次抬起手中的花生秧子,那浓厚的根须,会不会很像卢小蓉的毛盛之物? 想得出神,生理反应之大竟感知不到,但卢小蓉却看得清楚,当即像大姑娘一样飞虹上颊。“嘿,小毛孩儿,干啥呢你?”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张本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把腰一弯,将花生秧子挡在裆前,“俺,俺想撒尿。” “那你就撒呗,刚好壮壮地。” “不,不了。”张本民开始向田埂走去,“有人看着,俺尿不出来。” “呵呵。”卢小蓉笑了,“人不大,鬼还不小。” 张本民不管卢小蓉说什么,只顾着朝前走,跨过田埂站到小路上,他看到了卢小蓉骑来的飞鸽牌洋车子。他一挠头,捉摸着要是能借来用用,去公社会节省很多时间。“卢小……”一张嘴,他不知道该咋样称呼才对。 “啥,你喊俺啥?” “……”张本民犹豫了下,“那你说,俺该喊你啥呢?” “当然是喊婶了。” “那可不行。” “为啥?” “你看上去恁小,又好看,喊婶儿似乎就老很多了。” “是嘛。”卢小蓉有点羞涩。 果真,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哪怕就是假到天上的赞美话,多是也会受用,更何况,卢小蓉作看上去是真的年轻又有股子朴实的美。 “那当然了,其实俺觉得喊你姐姐才好呢。”张本民摸摸头,“可是,因为刘队长在,好像又不太妥当。” “是哦。”卢小蓉眉头轻蹙,“按辈分讲,你就得喊俺婶儿。” “那这么的你看咋样,在村里头,有人的时候,俺就喊你卢婶,等……”张本民琢磨了下,“等没有熟人的时候吧,俺就叫你小蓉姐。” “嗯……不行。”卢小蓉思忖着摇摇头,“那还是很不好。” “俺知道了,你是怕人家说啥闲话?” “应该也不是吧。” “那你就是怕刘队长说你不知好歹?” 卢小蓉沉默了。 “嗨,没事的小蓉姐,俺跟刘胜……刘队长现在是朋友呢。” “好了,你不要说了。”卢小蓉抬眼四处望望。 “行,不说那些。”张本民看看洋车子,“那,你能不能把洋车子借给俺骑骑?” 卢小蓉听后颇为惊奇,“你会骑?” “简单着呢。” “还是不要了吧。” “哦,你还是怕刘队长,估计他是不会把洋车子借给别人的。” “也不能那么说吧,刘胜利昨个儿晚饭的时候跟俺讲过,说在村里要护着你呢。既然都说那些话了,借个洋车子又算啥?” “那俺就搞不懂了,你为啥不借?” “当然是怕你摔着了啊。”卢小蓉说得很认真,“你好像都没摸过洋车子呢,就会骑?” “有些事是上来就会的。你看,新婚入洞房,钻被窝后的事儿,难不成还要先找人试试?” “唷,瞧你说的,跟个大人似的。” “哎呀,俺说小蓉姐,你就别磨蹭了,到底借不借呢。” “借是肯定不会借的。”卢小蓉咬着嘴唇,似乎在做一个重大决定,“不过……” “你说,俺竖耳朵听着哩。”张本民趁机上前,侧过了脑袋。 “你要去哪儿,俺可以送你啊。” “好,说话可要算话。”张本民一下跳起来,一下把老鳖和黄鳝从地头的青草堆里提了出来。这会儿他不再胡思乱想,赶紧到公社把老鳖和黄鳝卖掉才是正事。“快,送俺到公社去!”他急急地说。 卢小蓉一听有些傻眼,再看看张本民提的老鳖和黄鳝,“嘎娃,你,你要去公社啊。” “嗯啊,去把它们卖了,换点钱。” “哦,能卖掉换钱当然是好的,但,但是有点远了些吧。” “远啥啊,也就半个多小时嘛。” “来回不得一两个钟头?”卢小蓉摇摇头,“时间有点长,家里还一大堆事儿呢。” “哦。”张本民一寻思也对,“那你就把俺送到岭上吧。” 卢小蓉抬眼看看日头,把钊子一扔,推了洋车子就招呼道,“那赶紧点儿。” 初阳下,干渠路上,杨树行中,微微晨风里。一辆飞奔的洋车子,成了一道风景。 风景中的人,有悔不该的忐忑,有莫名的兴奋。 卢小蓉是忐忑的,她担心误了农活和收拾家务被刘胜利骂,所以后悔刚才说了要送张本民的话。 张本民是兴奋的,他没想到会遇上卢小蓉,而且还能靠她赶个脚程。当然,更让他躁动的是对毛盛的遐想,那会是怎样的提心之观? “小蓉姐,这路颠得很呢,俺都快坐不住了。”张本民动了坏主意。 “搂着俺的腰!”卢小蓉很卖力地蹬着车。 张本民身子前倾,双臂环绕着卢小蓉的腰身,只是过了一会,他便拉起卢小蓉的衣服前下摆,抖了起来。 “嘎娃,你干啥?” “怕你热,这样可以扇点风,凉快呢。” “还是不要了吧,俺感觉肚皮都露出来了呀。” “那也没啥啊,这会儿又没有别人,就算真露出来又不碍啥事。”张本民抖得更厉害了,又把头朝一旁扭着看,真看到了点白滑的肚皮儿。 卢小蓉只顾着骑车,没在意到张本民的举动,以为他只是在抖衣服,不过就是觉得车子后头有股子拧劲,老是让车头偏向。 张本民是知道这种情况的,如果不是考虑到要赶去公社,肯定会找个最颠簸的地方,使劲一歪身子,把车子给扭到,那样就可以和卢小蓉扑成一团了。 干渠的小路并不太长,马上就要走到尽头,可以拐上通往公社的大路了。说是大路,其实也是坑洼不平,上面铺的一层砂石已几乎不见,每逢大风或雨天,就是飞尘和泥浆相伴,但不管怎样,比起小路来还算是平整了许多。 车子拐上大路后,费力要少很多。但此刻的卢小蓉似乎也真是累了,大口地喘着气。 “小蓉姐,你下来,俺骑着带你呗。” “你要带俺啊,还得等几年呢,把力气长一大截再说。” “等几年,那都不知道变啥样了呢。”张本民呼啦啦加大抖衣服的幅度,“有些事是不能等的。” “诶唷,这不是小蓉妹子嘛。”冷不丁斜里冒出个声音,孙玉香不知啥时站到了路边。 “哟,孙主任啊。”卢小蓉蜷着腿从前面下了洋车子,“你还用下地?” “咋不用呢,去年承包了几亩岭地,打理得不太好,看样子今年八成是要欠收了。”孙玉香的脸上真有些许担忧,不过很快就乌云飘过,“你这是干啥呢?大清早的就带嘎娃溜车子?还掀着衣服兜风呢!” “哪,哪有的事。”卢小蓉急忙摇头,脸有点红。 “孙主任,是俺要卢婶帮忙的。”张本民可不会让卢小蓉难堪,“早晨起来肚子疼,想到公社卫生院看看,但路途太长,刚好遇到了卢婶,就让他送俺一程。马上到了岭上,就不再送了。” “瞧你说的,跟真的一样。”孙玉香并不相信,她很想抓点卢小蓉的把柄,以便借力钳制刘胜利。 “孙主任你咋就不信呢,早上俺特地去找了高奋进,让他帮俺请假的呢,不信你去问。”张本民边说边做出痛苦状。 孙玉香歪头看了看,又转向卢小蓉道:“小蓉妹子,那,俺就当嘎娃说的全是真话了啊。” 卢小蓉皱了皱眉,琢磨出了孙玉香的话中之意,“哎哟孙主任,你这话说得让俺都没回答了,要不这样,俺家洋车子借给你,你送嘎娃去公社卫生院,让他也给你抖抖衣服扇个风,行不?” 第20章 好飞鸽 孙玉香看着卢小蓉,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撇着嘴角笑得极为隐晦,“不,不行的,俺可没有那个福分哟。” “看来俺是有嘴说不清了,这好事啊,不做也罢。”卢小蓉斜眼看了看天,“嘎娃,你下来自己走去吧,可别怪俺不帮你。” “嗳,小蓉妹子,你这样说俺可受不起哦,好像是俺从中打岔似的。”孙玉香急忙撇清。 张本民轻声哼哼着,歪头看着孙玉香,“孙大主任,你可得看远点,别以为靠着郑成喜就不把别人放眼里,告诉你,刘队长早晚是要当大队书记的,你要是对卢婶捣鼓点啥,到时能有你好受的?” 孙玉香愣了下,然后一个激灵,忙对卢小蓉道:“小孩子就会乱说话,俺啥时捣鼓你了呢?无非,无非是开个玩笑而已嘛,因为俺觉得咱们不是外人,说话就随意了点,对不对?” 没等卢小蓉答话,孙玉香说完就扭着腰身走了。 卢小蓉叹了口气,看着嘎娃道,“咋就碰上她了呢。” “你怕啥?” “你不是帮俺直抖衣服扇风了么,还料不定孙玉香会咋样说呢。” “她要是敢乱说,俺就教训她一顿。” “看样子她是不敢了,你的话镇着她了。” “俺说的是事实,小蓉姐,俺会帮你家刘胜利当大队书记的。” “啥?你帮?”卢小蓉抿着嘴想笑,“你咋个帮法啊?” “天机不可泄露。”张本民说着,伸手扶了卢小蓉的腰身一下,“其他的以后再说吧,现在赶紧送俺一程。” 接下来,张本民不再给卢小蓉抖衣扇风了,而是将手下移,捂住了她的小腹。卢小蓉开始有点紧张,让张本民把手拿开。可张本民说,朝上放的话,忍不住又会掀着衣服扇风了,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在下面吧。 这一下,卢小蓉没话说了,只有默许。于是,张本民撒开了欢,两只小手始终就没安静过,当然,也没过分,他只是尝试着去感知毛盛的覆盖面积和质感。 浓密,是不用说的。手一放上去,手掌和十指就觉得像是按在了高级毛毯上,好一片松软。覆盖面之广,也是不消说的。似乎肚脐眼以下就开始奋力生长了。至于两侧,感觉从前胯就开始蔓延。 最吸引人的,应该就是下面丫杈儿的情况了。张本民没敢涉及那片区域,虽然那儿也不是无人区,但对卢小蓉来说,应该依然算是人迹罕至的。估计除了刘胜利偶尔能自由驰骋,也就是郑成喜偷了次猎,其他还没有人光顾过。 “哎哟哎哟……”突然间,卢小蓉身子一阵抽搐,洋车子开始摇晃起来,“俺不行了,不行了。” 张本民立刻跳了下来,扶着洋车子后座,“咋了,咋了?” 卢小蓉歪着身子,一只脚撑着地面,慢慢下了洋车子,“累了,俺是累了。” 累了?突然间就累了,而且好像还是溃不成军的样子,咋回事? 张本民一眼看到了车座,瞬间就明白了:座子的前头挺翘凸起,像高高昂起的鸡头。 怪不得卢小蓉一路上骑得那么卖力,身体不但左右晃着用力,还前后摇着,感情是在寻找那一个能不断聚能的点,然后来引爆全身的酸爽。 多么原生态! 虽然是高耗能,却因此而得到了彻头彻尾的极致之欢愉。 “小蓉姐,现在你是不是浑身有点发软?”张本民看着两颊红晕的卢小蓉,“乏力得很。” “是的。” “你这洋车子有问题。”张本民摸着车座前头,“飞鸽是好飞鸽,就是车座子有问题啊。” 卢小蓉在诧异间,脸更红得厉害了。 “哦,有时间咱俩再聊天啊,今个儿真的是不行了。”张本民从车兜里取出网兜,撒腿朝公社跑去。偷个小欢是可以,但正事不能耽搁。 “嘎娃,要不,要不俺再送送你?” “不用了,你赶紧回去吧,省得刘队长不给你好脸色看。”张本民头也不回。 跑了不到十分钟,过了屏坝桥后,就是屏坝街,也是驻驾庄村的地盘。 屏坝街是公社大院和各机构单位非常集中的地方。街两边是法桐,跟村里的杨树比起来似乎高贵了许多。有些公家单位,门口甚至还有点奇花异草,从大门向里望,还会看到个不大不小的花坛,花坛中间会栽一棵高大有型的松树。最让人感到威严的是各家单位大门,几乎都是用角铁和钢管焊成,涂上银漆,太阳下总能熠熠生辉。就连看大门的老头,关起这种门来都异常神气。 当然,现在的张本民已非从前,这一切在他看来连小儿科还不到,只是处于当前的大环境下,多少还是有些感触。 水利站在屏坝街最外头,紧靠它的就是食品站。食品站其实就是批发猪肉的地方,别的作用几乎没有,所以张本民看到食品站,就想到了红烧肉,口水直流。 “得了吧,想那些干啥呢,前辈子都吃喝过了呢,不能那么没出息,多干点大事才是根本。”张本民自语着,直奔街中心,公社大院就在那儿。 到底是屏坝公社最为繁华的地方,屏坝街中心早点小摊不少。惹眼的是炸油条的,围了一波人,等着油条出锅。做烤饼的很有眼色,紧靠着油条摊,一般人买了油条后,会顺手抓几张饼裹着吃,香味倒也相投升。 张本民一时半会还没心思想好吃的,只是在公社大院门口候着,碰到合适的人得赶紧上前推销钓上来的野物。 不一会,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出来了,应该是个买主。他一身笔挺但有些陈旧的中山装说明此人有个一官半职,但官不大, “领导,领导!”张本民堆着笑脸迎了上去,“您辛苦了,身体消耗大,吃不消,所以能否随便给点小钱,把俺夜里头刚捉的大补野物买了?” 秃顶中年人皱了皱,“你哪个大队的?” “岭东的,一大早就赶过来了呢。” “走过来的?” “是啊,脚底板快起泡了。” “唉,也不容易。”秃顶中年人看了看花生秧子下的网兜,“打开看看。” 张本民一下扯掉花生秧子,“看,老鳖这个头多大,估计起码得有十年往上了。” “老鳖太大,没法整。”秃顶中年人掐了根花生秧子,戳戳黄鳝,“这条鳝鱼倒是不错。” “那还用说!”张本民一把掐住黄鳝腮颈,提溜了出来,“看,是不是生龙活虎。” “嗯,还行。” “必须行,俺可不是吹牛,别说吃肉喝汤了,单单是这鳝鱼的血,就足以让你在晚上干活干到满头大汗。” “呵呵,今年多大了?”秃顶中年人摸了摸头,四下望望,问张本民,“懂的还不少?” “俺们村里人都这样说,听也听会了呀。” “哦。”秃顶中年人点点头,“多少钱?” “你是领导,整天为人民服务,俺不敢乱出价,三块五块的,您看着给就是。” “嘿哟,小家伙你还真行呢,还三块五块的,你知道俺一个月工资才有多少?” “你是当官的,肯定少不了。” “公仆啊,顶多也就大几十的,到一百还差一截呢。” “行,给两块钱吧。”张本民很干脆,“俺不是小打渔郎,专门干这个,只是家里穷偶尔换个小钱而已。” “那这样吧,给你三块就是。”秃顶中年人掏出钱包,拿出两张五毛的、两张一块的。 “两块五。”张本民少拿了五毛。 “可以,不贪心,长大了能有番出息,不过得好好学习啊,不能老是想着捞鱼摸虾。” “嗯呢,领导说得是!”张本民边说边又开始四下看了起来,老鳖还没出手。 太阳已经一杆多高了,街市上人群渐渐熙攘起来,刚巧,今天是驻驾庄逢小集。 张本民提着老鳖,往小集卖鸡鱼的地方去。还没走到,边看到一名穿着讲究的年轻人在伸头探脑地转悠。简单判断,此人是想买点稀罕物送礼,忙上前搭讪。 “领导好!”这种恭维的敬称,一般情况下都适应。 年轻人不以为是在喊他,歪头看了下张本民,继续走着。 “领导,说个话呗。”张本民跨前一步,与年轻人并肩而行。 “你在叫俺?” “是啊。” “嘿,小嘴挺巧啊。”年轻人眉头一扬,“你看俺像个领导?” “那肯定,将来还会是领导的领导呢。” “咿,可以。”年轻人点点头,“你有啥事?” “俺想卖个东西给你。”张本民没急着把老鳖送到跟前,继续道:“这东西你自己是用不着的,不过,你现在的上级可能需要。你买了,送给上级,等上级升级了,没准以后你就是上级了。” 年轻人挠挠头,“小孩,懂不少啊。” “领导夸奖,也不是懂多少,反正就知道对长辈对领导,要惹得他们高兴就行。”说完,举起花生秧子一拨,露出了网兜里的老鳖,“就这玩意儿,纯纯粹粹就是个千年王八,这家伙要炖汤撕肉的吃上一通,那火力可不得了呐。” “哈!”年轻人笑了,抖着嘴角道:“你真的懂不少嘛。” “俺哪里懂啊,就是听村里人说的,有人也捉了这么大个的老鳖,当晚吃了,夜里头追着媳妇满村跑呢。” “哈哈……”这一次,年轻人笑个不停,“行,行,那就买了!” “果然是领导!”张本民竖着大拇指道,“就凭你这气度,多要你两块钱估计你也不含糊。不过俺可不是生意贩子,开口就要你个十块八块的,俺就是偶尔捉点卖卖,贴补一下家里,为大人分点忧,所以,五块还是六块,你看着给就是。” “诶唷,你小子真他娘的有一套。”年轻人开始摸口袋,“俺要是有你这副嘴皮子,估计早就被重用了。” “树木花草,各有其道,早开早谢,晚开晚长。”张本民笑着,“谁都有份的,慌不了。” “行!你还真行!今个啊,就当俺是买了老鳖又算了一卦得上上签!”年轻人掏出一张十块钱的票子,“啪”一声拍到张本民手里。 张本民低头看着十元大票,激动一阵接一阵,可恍神间,还没来得及攥紧,这张大票竟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抓走。 第21章 雄起的精神寄托 抢走十元大票的是个小媳妇模样的女人,天然的蛮横中又带着冲天的怒气。 “干嘛,抢俺钱干嘛?”张本民看着这个模样还算俊俏的小媳妇,很难与眼前发生的事联系到一起。 “抢?”女人眉毛一抻,“俺是拿,拿回俺的钱!” 张本民看看年轻人,问道:“这到底是谁的钱?” 年轻人一脸尴尬,带着近乎乞求的口气对女人道:“媳妇,这,这钱是买老鳖的,还,还给人家吧。” “啥,你再给俺说一遍?!”女人一叉腰,横眉怒目,“简直是个无脑儿!这么个老鳖要十块钱?” “还,还有别的呢。”年轻人声音柔弱。 “还有啥东西?”女人眼瞪得更大,抬手一指年轻人,“你还能说出个啥!” 年轻人张了张嘴巴,叹了口气。 “瞅你个衰样!”女人说完,使劲扣着裤兜,半天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两元纸票,转向张本民,道:“多少就这些了!要就要,不要拉倒!” 张本民没动,心想这女人也太野蛮了些,是不是该想法子整整她?主意还没定,年轻人似乎有点忍不住了。 “媳妇,你能不能不这样,或者说今天能不能不这样?”年轻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嘿,啥时轮到你对我发号令了?”女人鼻孔里哼了一声,“俺告诉你,俺不能不这样,今天也不能不这样!” “你摸着良心说,从结婚到现在,俺对你到底咋样?!”年轻人的脸色由尴尬开始变得阴冷。 张本民知道,年轻人要爆发了。不过,这个没有眼色的女人丝毫察觉不到,她的印记里只有她的高高在上。 “你对俺咋样是你的事!”女人抱起了膀子,“反正啊,今天这老鳖,只能给两块!” “十块。”年轻人语调不高,但很坚决。 “今个儿还真是奇了怪,竟然还跟俺犟上了?”女人的口气越发傲慢,“做白日大梦吧你!” “住嘴!”年轻人陡然提高了声音,“你给俺住嘴!” 这是女人完全没有料想到的,她有些发愣。 围观的人一直绷着的心,开始有点松缓了,包括张本民,大家似乎都更愿意看到一个卑微男人的崛起。 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下,年轻人上前从女人手中抽回十元的票子,放到张本民手中,回过头继续咆哮着,“告诉你,今个儿俺还就非做个主不可!多大点事?不就是买个老鳖么?这点事都搞不定,难道俺还不如一只老鳖?” “好!”人群有人鼓起了掌。 年轻人一时颇为豪情,边点头边扫视着人群,像得胜的将军在检阅部队。 张本民看着,竟油然生出些感动,这,是不是国家和民族未来的希望? “俺再告诉你!”年轻人又发话了,他昂首挺胸地对着女人,“就算你今天回去打断俺的腿,老鳖这事也就这样了,十块,就是十块!” 这真他娘的…… 无语。 围观者起了嘘声,不断有人离去,他们好像很失望。张本民看得出来,人群中绝大多数的男人,都跟眼前的年轻人差不多,他们之所以如此巴望着年轻人雄起,其实是把他作为精神上寄托。 但不管如何,年轻人的这一通操作,效果的确是有,女人似乎没了之前气盖山河的架势。 张本民觉得需要拉个圆场了,免得女人缓过神来,这年轻人根本就招架不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老鳖就卖不了那么多钱了。 “这样吧,领导。”张本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块钱的票子,“多少得找你两块,你家媳妇咋说也来了一趟,不能没点面子吧。” “不,这事绝不!”年轻人的倔脾气上来了,“俺说话算话!” “知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说一不二,不过嘛,咱多少也得照顾点女人不是?”张本民把两张票子塞到年轻人手中,“你拿着,大家都得个安稳。” “你少拿了钱,还安稳?” “俺不安稳,就一个人呀,可你跟媳妇不安稳,是两人,所以,还是少数服从多数吧。” 一旁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拽着年轻人的胳膊,“瞧你傻鸟样,人家都主动找钱给你,你还叽叽歪歪的,就数着你了是不?” 年轻人也不再坚持,看似不情愿却又挺顺从地跟着女人走了。 张本民摇头笑笑,他很想给年轻人点建议,但缘分还没到,如果下次有机会碰到,肯定会和他多讲几句。 捂着口袋里的十块五毛钱,张本民看看日头,时间不早了,得早点回家。不过回去之前得买几样东西。 油条和烤饼一定是要买的,还有凉粉,这样搭配才会更美味。一共花了不到五毛钱,买了两根油条、两个烤饼、一小份凉粉。 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张本民咽了下口水,他没吃,这是给奶奶的午饭。 站在街中心的张本民挺自豪,或许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尝试着改变生活了。不过他知道,不能得意忘形,毕竟现在只是个四年级的小学生,得悠着点。 想到中午要去孙余粮家吃饭,张本民觉得该买个小玩具带着,空着手不太好。当即,他便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在街中心西北口,高大的门厅,让人有点望而却步。进得门去,里面是一溜大半个人高的柜台,大概有百十米长。柜台后边的货架上,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种商品,看着都开心。 让人不开心的是,柜台和货架之间的售货员,个个挂着张牛逼哄哄的脸,好像能卖件东西给你,那就是天大的恩惠,必须接受各种感恩戴德。有时一个不高兴不想卖了,就说没货。有人指着货架,说那儿不还有么,他们就会用一副训斥的口气说那是样品,懂不?不能卖的。 总之,进供销社,必须得小心翼翼,千万不能惹着售货员的心情。 “阿……大姐。”张本民想对小玩具区的女售货员喊阿姨,但怕人家嫌老,最后还是喊了大姐。再说了,人家的确也不大,最多二十出头。 “啥,你喊啥来着?”女售货员似乎很不受用。 “大,大姐啊。” “滚你个犊子,想占俺便宜?”女售货员夸张地抿着嘴,“小毛孩,喊俺阿姨!” 张本民噗嗤一声笑了,唉,这就是年代! “你还笑!”女售货员一瞪眼,“没让你喊姨奶奶就算好事了!” “好好,姨奶奶。”张本民摇摇头,一副不屑的样子。 “嘿,俺看你这是自找难看是不?不情愿呐!” “绝对不是,俺是觉得吧,你有点傻。” “傻?!”女售货员向前探着身子,抬手照着张本民的头就是一巴掌,“你疯了你,敢说俺傻!” 这一巴掌没用力,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其实就是用力也无所谓,张本民的注意力都在女售货员的领口里呢,刚才她一倾身,那两团大白兔弹跳不止,很是诱人。 “你走吧,啥都东西都不卖给你!”女售货员仰起了下巴。 “别啊,你要是听俺解释一下,保准就不生气了。”张本民说话时,目光不离那对大白兔藏身的地方。 女售货员似乎察觉到了,立刻捏了捏衣服的扣领,“咿,小孩儿,你看啥呢?” “没啊,俺在想着跟你解释呢。” “好,你说吧,看你咋胡诌八扯。” 张本民咳嗽了下,一本正经地道:“开始吧,俺也想喊你阿姨的,可一琢磨,不行啊,喊阿姨的话,那不是把你给喊老了么?这人啊,跟河里的鱼啊鳖啊啥的可不一样,越老越值钱,你知道的,老鳖值钱是不是?可人不行呐,尤其是女人,绝对不能老,得年轻!年轻代表啥?代表漂亮,有活力,搁太阳底下就是一朵耀眼的花!让男人一看就迈不开腿,起码得看一阵子才行。你想想,如果是老女人呢?谁愿意看?看一脸皱巴巴的皮么?” 女售货员一听,下意识地摸了下脸。 张本民一笑,“姨奶奶。” “不许喊这个!” “阿姨。” “也不许。” “大……姐?” “嗳,就这个了。”女售货员一扭下巴,“说吧,想买啥?” “想买的你也不卖啊。” “今个儿姐高兴,只要你有钱,啥都可以。” “真的?” “别废话。”女售货员侧着身子,手臂一展,指着货架道:“看准喽,随便选!” “俺,俺想选你,成不?”张本民憨憨地笑着。 “……”女售货员真的是瞪大了眼睛,“买俺?” “是啊。”张本民认真地点点头,“你看你恁好看的,把你买回去当媳妇,不是很好么?” “嘻嘻嘻……”女售货员掩着嘴笑了,“你这小孩儿,还真是会讲话。”说完,她扭头看看四周,小声道:“嗨,赶紧点儿,选好了告诉我,两个玩具收你一个的钱,咋样?” 嘿,这事当然好。张本民连连点头,“姐,你帮俺看呗,五毛以内的就成。” “五毛?”女售货员一皱眉,“你家很有钱呐?” “不,俺家穷得很。” “那你哪儿来的钱?” “河里捉了只老鳖,还有黄鳝,刚卖的钱。” “那你多留点呗,给你选个六分钱的塑料手枪好了,带皮筋的,还能打纸团,行么?” “行行,姐说啥就是啥。” 女售货员回身取了两只塑料枪,放到张本民面前的柜台上,把其中一只向前推了推,动作很快,“赶紧先装一只起来,要不等会有人看到了,可就得收两只的钱了啊。” “哦,好好好。”张本民立刻拿着,边塞进口袋边道:“姐,你叫啥名儿?” 第22章 耳上发 “叫啥?”被问到名字,女售货员趴在柜台上,手托着下巴,一歪,眼睛斜上视,“俺不告诉你。” “行,不告诉俺,俺也不能硬扒你的嘴是不,毕竟……”张本民不怀好意地笑道,“毕竟咱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嘛。” “呵呵……”女售货员又笑了,“还真是个小鬼头咧。” “好喽,时间紧呶,俺还得赶晌回家呢。”张本民跑到门口看看太阳,急急地回来,道:“姐,再帮俺拿几样东西呗。一个笸箩筐,一个顶针子,一个发箍,一个发卡,哦,两个发卡。” “乱花钱,买恁多东西干啥?” “有用,件件都有用的。” “嗐,小孩子,真是的。”女售货员转身走了几节柜台,把东西备齐了,“两块多呢,你确定都要?” “那还开玩笑?”张本民拿出十元的票子,朝柜台上一放。 “哟,卖了不少钱嘛。” “以后会更多。” “可以,蛮有志气的。” “来!”张本民拿起一只发卡,点着脚尖、探着腰身、伸直了胳膊,尽量往女售货员面前送去,“姐,这个给你。” “给俺?”女售货员很是意外。 “嗯。”张本民一点头,“第一次见姐的面,这算是点心意吧。” “哎呀。”女售货员竟不好意思起来,“这行么,不好吧,嗯,不好,确实是不好。”说完,把发卡推了回来。 “嗐,不就是个小发卡嘛,又不是定情物,你看你,都恁大的人了,还紧张个啥。” “嘿哟,整半天,俺还给你个小伢子教训了啊。”女售货员一把抓过发卡,“行,那姐就收下了。” “这就对了嘛。”张本民笑笑,“快,找钱,俺还得赶回去呢。” “你家哪儿的?” “岭东大队。” “哦,那还不近呢。” “所以要抓紧呐。” 女售货员点点头,“找你八块钱吧。” “这……” “嘘,别嘀咕。” “哦,好吧。”张本民收起那八块钱,对女售货员摆了摆手,“下次来公社,再找你玩啊。” “玩?玩你个头啊,小屁伢子。”女售货员趴在柜台上,轻声道:“俺叫薛梅,你呢?” “俺啊。”张本民贼贼地一笑,“俺还不告诉你哩!” 说完,撒腿就跑。 “嘿,你个狗屁孩儿,竟然把俺给耍了!”薛梅膀子一抱,颇有意味地点了点头,笑了。 跑到街上的张本民,头也不回地东行而去。 屏坝街太长,一口气跑不到头。到了公社文化站的时候,张本民停了下来,得喘口气儿。 文化站的院子有点儿味道,中间挖了水池,还搞了个小假山,假山背后是木质长廊,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张本民寻思着,要是能进去溜达一通应该不错,可瞅瞅看大门老头阴森的老眼,知道肯定没戏。 不能多歇,咋说中午前得赶回去。张本民拔脚要走,可瞥眼看到了院里的一间办公室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曾经的小学班主任代课老师王一玲,交了他两年数学和美术。 看到王一玲,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那会儿小学还在村里,虽然没有漂亮的教室和院墙,但那一排可以结出金黄色果实的高大绿荆棘,足以带来相当的快乐。还有办公室门旁那口挂在水泥杆架上几百斤重的铁铃铛,到了上下课时间,轮班的老师便会拉起铃坠子,上课是三声连响“当当当,当当当……”下课是两声连响,“当当,当当……”有时候值班敲铃的老师忘了点,下课拖了超过五分钟,校长便会气势汹汹到办公室大喊,孩子都憋到尿裤子了,还不赶快打下课铃! 那口铁铃铛,是个快乐的玩意,人人都想敲。张本民和高奋进、孙余粮没少敲过,他们几乎都是晚上行动,每人抱几块砖头,偷偷跑到铃铛底下摞起来,然后挨个爬到上面,猛拽铃坠子绳,敲得全村鸡犬不宁。后来校长发狠,说那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万一铃铛掉下来,几百斤的东西还不出人命?于是,围着水泥杆架周围便出现了一个大圆圈,校长说,不管什么时候,谁踏进这个圆圈,立马开除回家! 圆圈是不敢进去了,但张本民有的办法,他拣来一堆石子,站在圈外掷,铃铛依旧会响起。 再后来,学校就派老师值班。 王一玲就是值班人员之一,而且还当场抓住过他,不过她并没有把事情说出去。 张本民一直打心底里感激王一玲,因为王一玲对他特别好,打铃铛的事只是其中一次。还有很多次,王一玲在教室里捡到橡皮时,会悄悄放到他的文具盒里。有时班里同学一起在课间疯打疯闹,王一玲进了教室还都没回到座位上时,便会遭到集体惩罚,挨个被踢腚盘儿,轮到他的时候,王一玲便抓着他的膀子一拎,送到了已经被踢过的一边,然后接着踢下一个同学。 这么好的老师,张本民宁愿让王一玲交一辈子。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小学搬到西岭的新校园之后,她就被辞退了。 往事想得眼眶发热,再抬眼看时,王一玲已经推着辆洋车子快走出院门了。 张本民赶紧躲到电线杆后面,他不愿意此时与王一玲撞面,因为她很落寞,脸上有满满的忧伤。 “还不行?”门卫老头问了走到门口的王一玲一句。 王一玲苦笑了下,摇摇头,“不行呢。” “唉,俺看啊,以后也别来了,没啥戏。”门卫老头叹了口气,样子有些爱莫能助,“你画的画俺看过,来文化站写写画画是没问题的,可这站里头招人,大多数是不看真本事的,那公社大院里头的关系户多着呢。” “俺也知道,就是想多碰碰运气。”王一玲抿抿嘴,“王大爷,谢谢你跟俺说这些。” “谢啥啊,俺们都姓王,是一家。再说,又不能帮上你点实惠的。”被称为王大爷的老人咳嗽了两声,“其实,不让你再来,也算是帮到点子上了。” “哦?”王一玲皱起了眉头。 “丫头,你是不明白啊,那个汪站长,不是啥好人,你要是再来一次,估计他就会跟你提要求了。”王大爷不无担心地道,“事不过三嘛。” “提啥要求?”王一玲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要钱?” “钱?”王大爷哼了一声,“不但要钱,还要你的人嗫!” 王一玲听了,身子一个哆嗦。 “你看……”王大爷摇摇头,“所以俺让你不要再来了。” “嗯,俺知道了。”王一玲更为失落了,她胸口起伏,无声地叹了口气,“王大爷,真的谢谢你了。”说完,跨上洋车子离去。 听了这番对话,张本民也有点消沉,咋办呢?只有等以后帮忙弥补了,现在他可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王一玲走远了,张本民也开始赶路,心里有股有说不出的滋味。 走过桥头,出了驻驾庄村地盘,爬一段小坡,站到了岭上时,张本民的阴郁心情陡然全无,甚至是无比激动起来。 卢小蓉正蹲在路边呢。 “嗳,小蓉姐!”张本民着实是感到意外,“你咋在这儿的?” “真是的。”卢小蓉站起身来,把飞鸽牌洋车子一推,“接你呢!” “啊呀!”张本民浑身上下瞬间爽了个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啥了?” “俺在这等着接你呢!”卢小蓉见四周无人,似乎也很放得开,声音提得老高。 “哟哟哟,听到了,听到啦!”张本民颤抖抖地走到洋车子旁,“小蓉姐,你真好!” “唉,俺是瞧你真的不容易,小小年纪就知道挣钱养家了。”卢小蓉对着张本民一甩头,“你手里东西多,先上。” “哦,俺帮奶奶买了个针线笸箩筐,省得她东搁西忘的,还有个顶针子,马上天要冷了,有两床被子还要整一下,弄个顶针子还能保护一下奶奶的手指。” “好孝顺。”卢小蓉慨叹着,“好喽,你要坐稳呀,俺要骑快点,还得回家做饭呢。” “俺买了油条和烤饼,你吃呗。” “哪能呀,你拿给奶奶吃,俺家里还有一口了呢。” 张本民骑到后座上,再看前座,座子的前头已经调整了上倾的状态。“嗐,小蓉姐,车座儿咋弄趴了呢?”他呵呵一笑,“那,骑着还带劲嘛。” “去去去,以后不许提这事儿。”卢小蓉从前面屈腿上了车子,“再说的话,俺就不理你了。” “行,行,保证不说,就俺一个人知道还不行么。”张本民说着,伸出一只手臂,揽住了卢小蓉的腰身。这一次,他可不敢往下按了,因为不敢想象那一片浓密的草原,怕忍不住做下出格的事,那可不太好。 “嘎娃,俺们还走小路,到村头的时候,就不带你了。” “嗯,大路当然走不得,要不会被说闲话的。” “那,那倒不是主要原因。” “小蓉姐,你别否认了。”张本民拿开揽住卢小蓉的手,掏出一个发卡,挺了挺身子,夹到了卢小蓉的耳上发。 第23章 肉丝 感到头发有异样的卢小蓉以为是有小虫子,忙摇了摇头。张本民也不说,抿着嘴偷笑,他喜欢这种感觉。 回程的路是下坡,特别省力,还又快。没多久,便到该拐上小路的点儿。 “嘎娃,要拐上小路了!”卢小蓉提醒了一句。 “小蓉姐,以后能不能喊俺大名呢?”张本民一只胳膊抱紧了卢小蓉。 “小名多好呀。” “你喊俺小名,会让俺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呢。” “小孩好啊,小孩没烦心的事。” “可有些话却没法开口啊。” “你想说啥?” “想问你几个事。” “问呗。” “开不了口。” “咿。”卢小蓉笑了起来,“俺知道你要问啥?” “吹牛。” “真的知道。” “那咱打赌?” “打就打,不过你会耍赖,就是明明俺猜中了,你也不承认。” “你要是有这想法,那也好办呀,俺把要问的先写到纸上不行么?” “嗯,这法子倒不错。” “可惜这会儿没笔和纸。” “等以后的。” “等啥呀,今晚咋样?” “今晚?” “对,就今晚。”张本民故作神秘地道,“今晚,俺到你家门口,学几声猫叫,你就出来,成不?” “不成。” “反悔了?” “没,俺出不来呢。” “呵呵,刘队长看得很紧嘛。”张本民有意要气气卢小蓉,“是不是你……” “俺啥啊?” “你会出来胡耍?” “放屁!”卢小蓉一下就生气了,而且是真的生气,她跳下车子,对张本民大声道:“你下来,俺不带你了!” “嗳,小蓉姐,别啊。”张本民一时也不知道怎样才好,“俺,俺跟你开玩笑呢。” “啥玩笑你也能开呀?”卢小蓉很是委屈,“你是不是觉得俺跟你这样,你就把俺看成是跟许礼霞一样的人了?” “没没没,绝对没有。”张本民挠起了头,“就是随口一说嘛。” “那也不行。”卢小蓉晃了下洋车子,“你下来!” 张本民没法子,只好照办。 “反正也不远了。”卢小蓉望望远处的村子,再看看日头,“你走回去也不会迟。”说完,跳上洋车子走了。 有些发呆的张本民摸了摸下巴,很快就笑了,“好家伙,带劲!真带劲!” 嘴上说着带劲,脚下也带着劲,张本民迈开腿小跑起来。十来分钟的功夫,便进了村。 “奶奶!”一进家门,气喘吁吁的张本民就喊了起来。 正在灶屋做饭的奶奶回头一看,很意外,“放学了?” “没……没。”嘎娃支吾着,知道也没法瞒了,就把事情说了,然后把剩下的八块多钱放到了灶台上。 奶奶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有点生气,不过只是叹着气道:“嘎娃,是奶奶不好,不能让你吃上口好饭。” “奶奶,你可别这么说,吃啥都一样,饿不着就行嘛。” “话是那么说,可事儿不是那么个事儿啊,你看,你这一下不就耽误上学了嘛。”奶奶抹起了眼角,“半天的课呢。” “俺会补上的,奶奶,你不知道你孙子聪明嘛。”张本民理解奶奶的心情,“奶奶,以后啊,俺不会再逃课,保证不逃了。” “好,不逃课好。”奶奶摸着张本民的头,“上学上好了,才能有出息呢。” “是的,这个道理俺懂。”张本民边说边拿出烤饼,撕成两层,夹了根油条进去,然后放到奶奶手里,“奶奶,你吃!” “奶奶不吃,留着你吃。” “留啥啊,今个中午俺不在家吃,孙余粮他娘让俺到他家吃呢。” “哦,不是说了嘛,别随便到人家去吃饭。” “可是俺已经答应了。” “行,去就去吧,改天啊,你把余粮喊来家也吃一顿。” “好呀。”张本民又拿出了凉粉,找了双筷子,送到奶奶跟前,“奶奶,你得赶紧吃,千万别留给俺,你想啊,等到晚上,都黏糊了,还咋吃?” “唉,你这孩子。”奶奶叹了口幸福的气儿,笑了,“行,俺吃。不过呀,你也得吃点。” “俺要到余粮家吃呢。” “对呀,你在家吃点再去,等到了余粮家,正好少吃点嘛。”奶奶说着,夹了一筷子凉粉让张本民吃下,“这烤饼和油条,你也得吃点。” “奶奶,你就别管俺了。”张本民摸着脑门,得想办法让奶奶吃啊。凉粉是没问题的,留不住,可这烤饼和油条,如果不出意外,奶奶肯定会留到晚上给他,干脆一分为二,“奶奶,你把手上的凉粉、烤饼和油条都吃了,还有一个烤饼和油条,就留给我晚上吃吧。” “中,中。”奶奶答应得很好。 “特别是这烤饼和油条,你一定得吃啊,要是都留到晚上给俺,那俺一口都不会尝的。” “嗳,你说你这孩子。”奶奶又笑了,“中,俺吃,俺吃还不行么!” 张本民真的是开心极了,拍着巴掌一蹦一跳地出了家门,到村头去等孙余粮。 远远的,孙余粮风一样地跑了过来,甚至嘴角都甩出了口水。 “咋了?”张本民忙问。 “回,赶紧回,回家!”孙余粮脚步都没停。 “孙余粮,他娘的到底咋回事啊!”张本民追了上去。 “回家!”孙余粮边跑边回头,“吃饭!有好饭呐!” 张本民一下就明白了,唉,穷日子啊。 刚到孙余粮家门口,就闻到一阵阵香味。张本民闭上眼,仰起脸,仔细闻着,回味着。没错,是儿时过年的味道,有平常吃不到的饭菜。 开饭了。 一盘炒肉丝,一盘炒鸡蛋,一盘烧鲤鱼,还有一小锅白米干饭。 张本民流口水了,眼巴巴地看着,喉头上下缩动,不停地咽着口水。 “拿筷子呀!”董西云很真诚地笑着,在围裙上擦着手,“愣着干啥,吃,嘎娃,赶紧吃!” “哦哦,吃喽!”孙余粮抓起筷子,半起着身子,夹了一大筷子炒肉丝。 说是炒肉丝,其实是炒土豆丝,只有少少的那么点肉。 “嗌,真好!”桌上的孙未举嘬了一小口酒,“跟过年一样一样的!” “那可,不,不是嘛!”孙余粮含着满嘴的饭,说得米粒儿直喷。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孙未举放下酒杯,拿起筷子不断拣着肉丝放到孙余粮的碗里。 董西云慢慢瞪起了眼,举起筷子“啪”一下打在孙未举的筷子上,“你才没出息呢!”然后,她开始拣起肉丝,朝张本民碗里放。 孙未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张本民碗里,“来来,嘎娃,你也吃,你也吃。” 张本民有股子说不出的感动,他看了看自己的碗,把董西云夹的肉丝夹给孙余粮。 孙余粮犹豫着,舍不得,但还是夹给了张本民,“俺娘夹给你的,你就吃吧。” 看着肉丝,张本民又来了一波感动,他眼角含泪,“好人,都是好人,俺以后肯定会让你们发达的!” “嘿!”孙未举笑了,“话是大了点儿,嗯,不过,好,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跟你爹一样,俺就是佩服!” 提到爹,张本民突然很伤感。 董西云一看,又举起了筷子,使劲砸了下孙未举的胳膊,“真是个没眼的!” 孙未举摸了摸胳膊,嘿嘿笑着,“哦,不说别的了,不说了,赶紧吃饭,这么好的饭摆面前,那还有嘴说话呢。” 其实张本民也没那么脆弱,心里难受也不过就那么一小会,还有,从重回童年到现在,真还没吃顿好饭呢。当即,就头也不抬地大吃了起来。 孙余粮吃撑了,放下碗筷的时候坐桌旁不起来,说等会再站,要不肚子疼。张本民还好,毕竟是做客的,再咋样也得悠着点。 “余粮,俺上午没上课,老师也没问吧?”张本民陪孙余粮坐在桌旁。 “没,你不是让高奋进请假了嘛,没有老师问的。”孙余粮摸着肚皮,脸上既有满足感,也有懊悔之意。 “那就好,否则还得再向老师解释半天,尤其是王团木个比养的,根本就不听俺的解释,只会打俺。” “哎唷,说起王团木,好像他问过你呢。” “问了啥?”张本民一下紧张起来。 “好像也没啥,反正没有发火,但脸色是不太好看的。” “他娘的,那估计要有麻烦。”张本民皱起了眉头,“王团木个杂种老是看俺不顺眼,也不知哪儿得罪他了。” “不惹他呗,咱们都四年级了呢,再过一年就可以上初中了。到时损种王团木还能把咱咋样?干瞪眼去吧。” “嗯,是要小心点。”张本民说着站起来,去茅房撒尿。走近灶屋的时候,听到孙未举和董西云在谈话。 孙未举的意思是,洗刷完了捣鼓一下子。董西云骂他没出息,整天就知道弄那点事。 “男人嘛,也很正常的。”孙未举死皮赖脸地笑着。 “正常个屁!”董西云没好气地道,“不敲打敲打你,你还真没个数了呢。” “啥啊,咋就没数了呢?” “人家一次干的事,你他娘的恨不得分十次八次的!就这点能耐,成天挠弄个啥?正常么?” 此话一出,孙未举顿时支吾了,不过还有些恼羞成怒,“你……你个臭娘们!你,你是不是想让俺揭你个老底?!” 第24章 伙夫 董西云有老底可揭? 张本民纳闷起来,之前的记忆力,董西云虽说不是闭门不出的媳妇,可也是行得正坐得端的人,孙未举能揭她啥老底? 新鲜事,得听听。 张本民弯腰贴着墙,来到灶屋窗户旁。 “啥?你孙未举是猴急了吧,揭俺的老底?”董西云嗤之以鼻,“你翻遍岭东大队的南半截,要是能找到半点关于俺的丑事,俺马上就扯根头发吊死在你面前!” “头发?还吊毛呢!”孙未举的气势越来越强,“告诉你,除非俺不说,只要一开口,保准让你变哑巴!” “嘿,孙未举你还真能耐呢!俺告诉你,今个儿你还非说不可了,要不跟你没完!” “臭娘们,你还来本事了?”孙未举的声音开始变小,“家丑不可外扬,你给俺小声点。” “不管大声小声,你得把事情讲清楚,俺董西云可并不能不明不白的。” “行,那你好好听着,如果你觉得俺说的是事实,就别比吧啰嗦的,乖乖让老子弄一下;如果俺是满嘴跑火车,告诉你,你董西云就算是解放了,俺以后啊,就拱猪圈里头弄母猪去!” “你这话,听着咋不太对劲呢?”董西云琢磨了起来,“你他娘的孙未举咋会弄母猪呢?说到底还不是骂俺是母猪?!” “啪”一声,孙未举后背上挨了一巴掌。 “哎哟,你个臭娘们,下手还挺重。”孙未举传来了粗重的呼哧声,“他娘的,不信还治不了你!” “咋着,你还要来硬的?”董西云似乎也在憋着劲,“就你那点能耐,还想硬上?” “照你说的,俺孙未举不就真的没用了?” “男人有没有用,不是自己说的,得让女人说才算数。” 张本民听到这一句,连连点头,还真是有道理。 孙未举是肯定不会服气的,“行,董西云,那俺可真要说了。” “说,不说还不行呢!” “听着!”孙未举语调并不高,但非常自信和坚定,“董西云,你想过要张戊寅睡你没有!” “……”董西云没有回答。 “想过几次!”孙未举的追问变成了肯定。 “你……胡说!”董西云回过神了,“你都扯些啥?这……这就是在揭俺的老底?” “心虚了吧?”孙未举哼了一声,“董西云你别急着不承认,告诉你,这事儿俺孙未举还就认定了,认定定的了!还有,当年想和张戊寅睡觉的小媳妇多着呢,不止你董西云一个。” “还就数你知道的多。”董西云不再那么强悍了。 “咋不能知道?”孙未举又神气了起来,“就说那个许礼霞吧,那个想啊,想得都不要脸了。” “不要脸?” “嗯啊。”孙未举故作神秘地道,“俺不说,你能知道?” “去有你个事吧,说就说,不说拉倒。” “俺没说不说啊。”孙未举要是不讲出来,自己也憋得慌,“那许礼霞啊,想得夜里头都叫唤呢,结果啊,被周家茂给听到了。嘿,那当场啊,戏可好看喽!” “好不好看你还能知道?” “周家茂有次喝醉酒,都说出来了。”孙未举嘿嘿笑着,“许礼霞光着,被追得满屋跑。” “啥啊,他周家茂也太那个了。”董西云哼声道,“不就是想想嘛,又没真的干上了。” “俗,没文化,没知识,没脑子!那是背叛,背叛你懂么?”孙未举吧唧了两下嘴巴,“按理说,俺应该也打得你满院冒跑,至于是不是光着,就不用了。” “你敢!”董西云把碗筷一扔,“给我刷了!” “别,故事还没讲完呢。”孙未举不想刷碗洗筷,“还想听不?” “啥时轮到你这么拿捏俺了?” “哪,哪敢啊。”孙未举有点无奈,但似乎也是心甘情愿,“好吧好吧,俺来洗碗还不行么。” “行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董西云又开始洗刷了,“刷锅抹盆,男子无能,一边去。” “哎呀,要不说咱媳妇就是天下第一呢。既然这样,那,那等会余粮去上学了,咱们就来一下子呗。” 他娘的,这个孙未举就跟个爬爬虫一样,张本民暗暗嘀咕,不过也难怪,毕竟董西云是个有味道的人,在没有几年之痒之前,没准天天都新鲜。 “张本民,咋了你?”孙余粮站在堂屋门口喊了起来。 “哦,俺吃,吃撑着了。”张本民扶着墙赶紧后退。 “谁不是呢。”孙余粮摸着肚皮,“俺他娘的肚皮都快破了。” “走吧,赶紧的,上学去。”张本民催促着。 “还早呢。” “啥早不早的,早去可以多玩一会儿。”张本民觉着,不管咋样,孙未举还是一家之主,今天吃了人家的,还不成人之美赶紧行个方便? 孙余粮向来缺少主见,张本民一提议,就同意了,两人便早早来到了学校,打算去南院墙好好玩一阵。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刚进校门,就碰到了王团木。 “张本民!”王团木眼睛一瞪。 张本民已经习惯了王团木圆睁的牛蛋眼,所以并不怎样慌乱,“王老师,啥事?” “你,肚子好了?”王团木又眯起了眼,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好了,不过也还有点疼。”张本民揉了揉肚子,“但不能缺课太多,也就忍着来了。” “这么说,你很自觉啊。”王团木靠近了弯下腰,脸对着张本民的脸,“你,有没有撒谎?” “撒啥谎?” “你说你肚子疼,就真肚子疼?告诉你,你要耍鬼逃课,俺一准扒你三层皮!” “真的,吃了两头烧大蒜才好了点呢。”张本民说得很虔诚,“拉肚子,吃烧大蒜很管用的。” “哦。”王团木点点头,“你这么说的话,就有点可信度了。” “王老师,那没啥事俺们就先走了啊。” 王团木没回答,背着手仰着头走了。 张本民陷入了沉思,照这样看,往后再往公社去卖点鱼鳖虾蟹啥的,只能是等星期天了,要不被王团木个杂种瞄到,会吃苦头的。可捞鱼摸虾的事,也保不准就在星期天有收获,平常下钩捉的,养到星期天就会没了活力,卖不出个好价。 这个眼皮子前的问题得尽快解决,一时间,张本民在原地出了神。 “嗐,俩小孩,过来一下。”有人找帮忙了,是学校食堂做饭的曹绪山。 曹绪山的实惠权力其实挺大,食堂就他一个人,买菜、做饭、打饭还有洗刷,他一个人包圆了。最神气的时候是在打饭的环节,他高兴了,就多盛几筷子,有肉的时候,会多上两片,有鱼的时候,就弄截好的。 “嗳,曹校长,啥事?”张本民立刻跑过去。 曹绪山喜欢听人家喊他校长,觉得很牛叉,一下就高大威猛起来。“哦,你们把这筐垃圾抬到上面干渠里扔了,回头啊。”说着,他从大锅里摸出两个馒头,“白面馒头,一人一个!” “欸哟,曹校长,这,这也太划算了吧。”张本民笑着,“这可是大白面馒头啊!” “那有啥?”曹绪山胸膛一挺,“这里俺说了算!”说完,又从锅里拿出两个,“学校规定,东西不能往家里拿,俺这一锅子做多了,吃不了怕坏喽,所以啊,你们算是走大运了。来,再给你们加两个!不过啊,明天还得帮俺送垃圾。” “行,那不容易嘛,俺们再给你曹校长多加一天,后天啊,还帮你送。” “行啊,说话可得算话!”曹绪山笑得龇起了牙。 张本民忙招呼着孙余粮,把一大筐大垃圾抬出去扔了。回来后,让孙余粮拿了馒头先去教室,他要跟曹绪山聊个事。 “曹校长,有件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张本民说得很是犹豫。 曹绪山有点诧异,“你,跟俺讲事儿?” “嗯。”张本民点点头,“有关郭爱琴的。” 一提郭爱琴,曹绪山立刻激动起来。 曹绪山特别馋郭爱琴,小学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原来小学在村里的时候,郭爱琴也挺享受曹绪山的讨好,因为不但可以吃到大锅饭里的精华,而且还可以充分体验一个女人被撩拨的满足感。只是在小学搬到西岭之后,王团木出现了。相对于曹绪山,王团木显得高大上了些。郭爱琴也明白,在她眼里,曹绪山说到底只是个伙夫而已。 “郭爱琴?”曹绪山主动凑上前,“你都知道些啥事?” “那个代课的杂种王团木,成天勾引她,马上两人的关系就要不正常了。”张本民的表情颇有些惋惜,“好白菜啊,都要让臭猪给拱喽。” “日他个祖宗的!”曹绪山牙狠狠地咬了起来,“日他个八辈祖宗!” “俺打算要治治王团木那个杂种!”张本民开始引导话题,“他太损了,又损又坏!” “就是,简直不是人!”曹绪山喷了口唾沫。 “你就说吧,俺昨天逮了条黄鳝,一早拿到公社卖了几块钱,上午不也就没来嘛,关王杂种啥事?他倒好,刚才碰到俺还问是不是逃课耍去了。”张本民叹了口气,“幸亏提前让高奋进请了假,说肚子疼,要不然肯定又得挨那个杂种一顿收拾。” “那你非得去公社卖?” “要不能去哪儿?你看咱大队里头,平常谁家会舍得钱买黄鳝吃呢。” “卖给俺不就成了么!”曹绪山说这话带着油然的豪气,“这学校食堂吃啥不行?俺说买肉就买肉,俺说买鱼就买鱼,俺说没有荤的,就炒个青菜萝卜,谁他娘的能叽歪?” “哎唷,果真是有本事!”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这样吧,到时俺弄点鱼鳖虾蟹啥的卖给你,比集市上的便宜一点,那省下的钱,你自己调腾,咋样?” “这个嘛。”曹绪山摸起了后脑勺,“你这小毛孩子,到底能做事不?” “咋了,你怕出问题?”张本民哼了一声,“做事是要看人,不是看岁数大小。” “行啊,小小年纪,话却说得在理,行,就这么定了!”曹绪山说完,又挠起了耳朵,带着点狠劲笑道:“刚才你说要治治坏种王团木的事,有路子?” 第25章 挨打了 说到治王团木,张本民觉得应该拿捏一下,于是先点了点头,然后又皱起了眉毛。 “看来有点难度。”曹绪山似是自言自语。 “难度肯定是有的,但是你放心,既然俺说过了,就会做到。” “佩服你!”曹绪山一脸认真,“嘎……张本民,你要是能做到,俺买你的鱼虾不但不低于集市价,而且还会高出来一截!” “当真?” “嘁,俺都多大岁数了,还会跟你耍花腔?” “那咱俩都说话算话。”张本民很高兴,这下完全不用担心因卖鱼卖虾而逃课了,至于治治王团木,那是原本就要做的。 回教室的时候,恰好碰到李晓艳骑着洋车子进校门,张本民突然想起今天是周六,便对她吹了个口哨。李晓艳似乎有点害怕,立刻快蹬了起来。张本民叹笑着,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拐弯不见。 周国防在洗手池那边看着这一切,脸色很阴。 预备铃响了,同学们都回到座位上,郑金桦不忘提醒张本民,今天是星期六。 张本民笑了笑,“知道了,中午那会俺碰到李晓艳,还对她吹了个口哨,提醒她下午别急着走,到了给洋车子上刑的时候喽。” “没忘就好,要不……” “还没发生的事,就不要急着说后果。”张本民打断了郑金桦的话,“要不就是欺负人了,打个比方,你听不听?” “爱说就说,不说拉倒。”郑金桦的口气没了以往的戾气。最近些日子,她不是那么强横了,毕竟家里发生了不少事,门上被抹屎、老娘洗澡衣服被偷、家里的鸡鸭鹅蹬腿归西,都是丑事。 “听你的话里的意思,其实还是蛮想听的。”张本民故意这么问,就像是钝刀子割肉,弄得郑金桦很不舒服。 “张本民,你别跟俺耍油嘴,俺可不吃你那一套。”郑金桦瞪起了眼,“你要是再让俺不好受,三八线就再缩回去!” 张本民一听,马上不吱声了,三八线可是很重要的,关系到会不会老是被冷不丁地打胳膊。“俺哪里是耍油嘴呢,就是想弄清你到底要不要听罢了。既然这样,那就不说了,反正下午肯定会让你满意的。要不这样吧,不用等到放学,就在第一节课后,俺就开始行动,非把李晓艳的洋车子耍得冒烟不可!”他连忙堆着笑说。 “这还差不多。”郑金桦斜了一眼,“否则三八线缩回去,俺早晚非打断你胳膊不可!” 张本民不再讲话,暗暗骂郑成喜个狗日的,弄下这么个刁钻狠毒的女儿,真是坏种生坏种。 骂归骂,不情愿归不情愿,答应过的事却还是要做的。 下课铃响了。 张本民伸展了个腰筋,例行公事一样,开始了他的表演,同学们也都做好了观摩的准备,清好了嗓子等着叫好。 阳光很温暖,照得人有点发懒。 张本民从教室后面单手推出李晓艳的洋车子,踱着步子,高扬起头,像是角斗士牵着一头羸弱的老牛,只等摆足精彩的架势,然后挥剑华丽绝杀。 差不多就是集荣耀与膜拜于一身。 张本民嘴角带笑,支起了自行车,环视一周,同学们个个兴奋不已。有的拍着巴掌,有的振臂狂呼,有的还蹦起来叫好。 不过,这一幕,让张本民突然想起当初他爹在南大场被批斗时的情景,不免一时沮丧起来。 “张本民咋了,是不是没了胆子?”周国防跳起来叫喊。 张本民看了看周国防,立刻给出一个冷笑,“没了你爹个软皮蛋!”说完,弯下腰抓着脚踏子猛摇起来。 “嚓”地一声后,自行车窜出去有十五六米,尔后摇摇晃晃地歪倒。现在,张本民已经耍得非常娴熟,自行车绝对不会刚窜出去就“咣”一声摔倒,每次都要滑冲十米左右。 这一次,无疑是破纪录的。 只等欢呼震耳,张本民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脸,准备好好享受这一刻。 沉寂,没有一点声音。 张本民很奇怪,睁开眼竖直脑袋看看,同学们表情都很错愕,只有周国防面带微笑。 看起来,事情似乎有点不妙。还没来得及回头,眼前闪过一个巴掌的黑影。 顿时,脑门“啵”地一阵铮鸣,张本民深度眩晕起来。 王团木这一巴掌,拍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 “妈了个小比养的,还就逞能逞到家了,着实可恶!”王团木骂完,照着张本民的屁股又是一脚。 张本民一个趔趄扑向前,磕磕绊绊像弯腰抢馒头一样,差点摔倒。 样子有点滑稽,更是狼狈。 同学们大笑起来,“嗷嗷”地起哄,张本民窘迫极了。 “把李晓艳的洋车子扶起来,擦干净,推到教室后规规矩矩地放好!”王团木两手叉腰,“咱们学校,咋就出了恁样的孬种,孬到家了都!” 一切来得有点突然,张本民有些手足无措,反正得先按照王团木说的做,要不眼前亏可就吃大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即便是按照王团木的吩咐做了,事情还远远没结束。 王团木又拧着耳朵把张本民牵到办公室,朝墙角一扔,然后一边卷旱烟一边骂道,“你的家底俺已经听说了,你跟你爹一样,没个正经!” 四年级了,虽然不算大,但绝对也已经到了誓死捍卫尊严的年纪,面对如此屈辱,张本民不可能再低头不语。“你听谁这么说的,谁说谁就死全家!”他带着股怒气。 “哟哟,你娘的,还跟俺叫上了!”王团木窜过来,抬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在了张本民脸上。 张本民晃了晃身子,忍住脸上火辣发麻的感觉,愤怒地向王团木扑过去。 王团木目露凶光,他觉得学生竟敢对他如此,就是莫大的不尊。他狠狠地将张本民摔在地上,又猛踢两脚。 实在是没办法,张本民还太小,根本没有气力抗衡。 有老师过来劝王团木,不要小题大做,其实也没什么事。王团木也突然意识自己有点失态,对一个小学生这么大动干戈,有失体面。 王团木回到椅子前坐下,点上了烟,气喘吁吁地道:“你给俺滚回去,如果再不老实,下次会更狠!” 张本民爬了起来,大步走出办公室,他没回教室,去了南面,爬上了院墙。 没有伤心,只有愤怒。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张本民骑在墙头上,望着丰收的田野,不断自语安慰着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只待时光再流过几个轮回。” 记得以前,每次被王团木揍过之后,都非常伤心,无助的伤心。但现在没有,这次有的只是愤怒。 愤怒有时是个好东西,不但不会让人失去理智,反而会让人在深思中积蓄着力量。 心绪稍稍平息了点的张本民,舒展着四肢,像丝瓜一样挂在墙头上,寻思着这一次王团木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身后?以往那杂种也不是不知道李晓艳的洋车子会被他耍弄,甚至有一次还嘿嘿笑着从旁边经过,夸他会玩。 还是先回教室吧,这件事得慢慢弄清楚,张本民觉得背后不是那么简单。 此刻,还不肯罢休的王团木,还在虎视眈眈。 张本民后脚刚进了教室,他前脚就跟了过来。 “张本民,上课迟到,去哪儿了?”王团木不管其他老师还在上课,直接进来就揪起张本民的耳朵。 “俺,俺拉屎去了。” “咋恁长时间?” “拉不出来。” “小小年纪就便秘?”王团木嘎嘎笑了两声,“要不要俺帮你治治?专治骡马便秘的良方‘探肛取物法’很管用!” “不要!”张本民下意识地捂住屁股。 王团木狠狠地掐了一下张本民的屁股蛋子。 张本民疼得几乎要跳起来。 “哈哈……”周国防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引起一片轰应。 这一次,张本民觉得控制不住要哭,真的是太疼了,还有,他觉得这是很丢人的事,于是,便死命挣脱开来,跑出了教室。 “你给俺回来!你给俺回来!”王团木在身后大叫着,“跑了更好,有种就别来上课,让你一辈子在家刨地种庄稼!” 张本民不管王团木说些啥,只管跑远远的,可是,能跑到哪儿去呢,他又来到南面的墙头上,俯下身子压着嗓子呜呜地哭了。 为啥哭?怪就怪时间太慢,怪就怪还没长壮实一点。 哭了好一会,累了,张本民又像吊丝瓜一样挂在墙头上,反复想着是不是真的不要上学了。不过,想到王团木的嘴脸,他觉得暂且还是不能退学,起码要找个机会报复一下才行。 主意一定,张本民坐起身立马琢磨起来,想起杂种王团木整天把那袋烟丝当宝贝,干脆在烟丝里给掺点屎,让他抽屎烟。 这个不难实现,找点屎晒干,用砖头碾成粉末,找个机会撒到里面就行,因为王团木放烟丝的抽屉没上锁。 张本民太高兴了,从墙头上跳下来直奔厕所。旱厕,大便成堆,随便挑一点就行。不过还没走到厕所门口,他就折回身来,再次爬上墙头,跳到墙外。 新的更好的想法来了,张本民要自己拉屎,拌进王团木的烟丝里,让狗杂种尝尝他的屎。 找了块略有平面的石头,在上面拉了一截圆滚滚的屎。张本民相信,用不了两天,屎就干了,便可以磨成屎粉末。 重新回到墙头,张本民非常开心,他忍不住唱起来,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 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在长高……” 唱得正在兴头上,张本民感觉到脚脖子突然被抓住,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一歪差点摔下来。 第26章 严肃 张本民来不及看是谁抓了他的脚脖子,先是死命扒着墙头稳下身子,而后才破口大骂,“谁你娘的大比,拉俺的脚!” “俺你娘的大比,还是超级大比!”对方随即恶狠狠地回骂着,粗横得很。 张本民扭头定睛一看,是贾严肃,这家伙不知啥时候溜进学校来到了这里。 贾严肃,生得贼眉鼠眼猿猴脸,似乎还没进化好,包括他的脑子,和他的年龄有点不合拍。不过他的自我感觉良好,而且好像始终都处于兴奋之中,说话始终饱含着情绪,走起路来一弹一颠,仿佛上紧了发条的小机器人,很难停下来。 “狗日的小种,下来!”贾严肃边说边狠命拽了起来。 张本民用尽全力扒住墙头,但终究抵不过已经十七岁的贾严肃,最后还是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贾严肃你娘个比,俺咋得罪你了!”张本民大声骂着。 “你个臭比小子胆子真不小,开口闭口俺娘的比,找凑!”贾严肃一脚踢在张本民小肚子上,“俺娘的比,还轮不到你来数落!” 小腹一阵绞痛,张本民缩成一团。 “老子还要赶去上小夜班,没工夫跟你磨蹭,就是给你提个醒,要长个记性,以后别再作弄那个叫李晓艳的洋车子。”贾严肃恶狠狠地道,“他娘的有红眼病,看人家骑洋车子馋得慌是不?有种自己买一辆玩去!” “李晓艳跟你有个屁关系,俺作弄她的洋车子关你个屁事!”张本民不敢再骂贾严肃他娘,但实在是气不过。 “关俺屁事?你他娘的是装憨吧,跟俺没关系?你不知道郑建国是俺哥们?还有,李晓艳是郑建国的亲戚,郑建国在别的公社上高中没时间,便托俺保护李晓艳,就这么简单。”贾严肃很潇洒地点了支烟,“告诉你,以后俺有空还要护送李晓艳回家呢!” 张本民明白了是咋回事,但不明白郑建国为啥会知道他在作弄李晓艳的洋车子,而且还让贾严肃插手进来。不管怎样,不能轻易屈服。这会儿,小肚子好受了些,他爬了起来,指着贾严肃道:“贾严肃,你信不信,等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定会把你活活打死过去!” “你他娘的纯粹是找死!”贾严肃又蹿了上来,把张本民摔倒在地骑了上去,按住他脖子道,“事不过三啊,你要是再跟俺骂骂咧咧的不服气,俺就拿烟头在你脸上按几个糊疤子信不信?” 张本民相信贾严肃真能做出来那事,不敢再骂。 “娘的,不跟你来点狠的还不行!”贾严肃得意起身,一脸得胜后的豪气。 张本民跟着爬起来,“俺不骂你,你也别骂俺好不好,否则俺也事不过三。” “咿唏!”贾严肃冷笑得差点呛着,“俺骂你个狗日的还不天经地义,你敢跟俺叫板?” “坏事做多有报应。”张本民不敢太强硬,但忽然记起一件事,贾严肃好像在八三年严打的时候,被公安给枪毙了。 “你说啥?”贾严肃不敢相信张本民会不软不硬地咒他。 “俺说你赶紧改一改,不要再做坏事了,否则差不多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完蛋了,因为,有因果报应。” “俺他娘的还就不相信那个命,报应?”贾严肃不屑地一笑,“俺从小坏到现在,不也好好的?还到公社酒厂上班了呢!” 贾严肃能到公社酒厂上班,也是赶上了时候。以前公社来了一批知青,后来政策一变,都陆续走了。在酒厂的那部分知青,走得更快,从而导致短时间内严重缺工,所以酒厂便在全公社进行了一次招工。当时贾严肃根本没心思上学,借着是郑建国跟屁虫的角色,又让他爹贾学好称了几斤好烟叶给郑成喜送去,结果就被陡沟大队推荐进了酒厂。 张本民琢磨着,跟贾严肃不能来硬的,像他那种头脑简单的人得哄着,而且明年他就会走到生命的尽头,真犯不着跟他较劲。“哦哦,说到去公社酒厂上班的事,那还真是你的命好,而且以后没准就能当上厂长呢。”他忙说起了好话。 “嘿,糙不死的。”贾严肃抓了抓头顶,“这话像是人说的。” “等你当上了厂长,俺们全大队的人都会巴结着你,估计全公社的人也会,毕竟你是公社酒厂的厂长,谁要是不好好待你,你就不卖酒给他!”张本民脸上堆满笑容,“馋死他个狗日的!” “哎哟哟俺糙,哎哟哟俺糙!”贾严肃迈起了小碎步,弹跳着转来转去,“行啊你小子,说得俺老子高兴了,就饶了你,要不非踢烂你肚肠子不可。” “你看你个小严肃,去酒厂上个班还不得了了。”曹绪山过来了,为张本民打起了抱不平,“张本民哪儿惹着你了?” 贾严肃皱眉看着曹绪山,他可不买这个账,“惹不惹跟你有啥关系?再说,嘎娃就是有错,他作弄李晓艳的洋车子。” “弄谁的洋车子,那是学校里的事,你一个社会小青年,还来这里瞎逞个啥能?” “啥,你说俺逞能?”贾严肃一指张本民,“你问他,俺把他揍成啥样了?跟条死狗一样蜷在地上!俺这也叫逞能?告诉你,这叫真本事!”贾严肃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啪啪响。 曹绪山看看张本民。 张本民摆摆手,“都是误会,误会。” 贾严肃根本不吃这一套,“嘎娃,误你个屁会,俺原本就是来这儿揍你的,谁要你惹着郑建国的呢。” “郑建国?”曹绪山纳闷了。 “你还不知道吧。”贾严肃抱起了膀子,“嘎娃逮着郑建国家亲戚李晓艳的洋车子,耍弄得不得了,就连人家周国防都看不下去了,说出了这事儿!” 原来如此! 张本民一下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今个下午王团木会找他的茬,根源还就出在周国防身上。看来,回去得找许礼霞摆摆道理,既然说好了各不相犯,但周国防开戒在先,那往后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这时的曹绪山有点气弱,毕竟这事还跟郑成喜有关系,不过也不能跟之前变化得太大,“不管咋样,你贾严肃就不能在校园里动手!出了学校大门,你想咋地就咋地!” “行,你曹绪山是好佬!”贾严肃明显不服。 “你说啥,喊俺曹绪山?”曹绪山这一下逮着机会了,“俺跟你爹论起来是平辈份的,你不喊俺声叔,俺也不跟你计较,可你直喊俺大名,就是一万个不对了!”说完,挽着袖子就上前要揍贾严肃。 贾严肃哪里能吃这个亏,立马撒着脚丫子跑了,“曹绪山!就喊你曹绪山,看你能把俺咋地!” 贾严肃跑走了,曹绪山也没真的追。 “曹校长,真得谢谢你了。”张本民觉得应该对曹绪山表示下感谢。 “谢啥?不用的。”曹绪山哼了一声,“严肃个龟仔子,真的是要走歪路了。” “嗯,开始俺都没跟他计较,再过一年,他人都没了,还计较个啥?”张本民知道刚才被贾严肃说得折了不少面子,得想办法补回来,如果这点事都搞不定,又谈何整治王团木?王团木整治不了,又如何获取曹绪山的信任?没有曹绪山的信任,以后逮着鱼鳖虾蟹又咋能足不出村卖给学校食堂? “你说,严肃个龟仔子活不到后年?” “那是肯定的,必死无疑。” “嘿,有点太绝对了吧。” “俺说他贾严肃明年年底前死,他就活不过后年年初。”张本民突然意识到,适当时机也该利用点所谓的前世经历,来给自己加点神秘筹码了。 “呵呵。”曹绪山一时不知该说啥好。 “曹校长,你就等着看吧,如果俺说错了,免费给你提供一年的鱼虾,你自个吃也好,卖给食堂也好,随你。” “这,咋越说越玄乎了嗫。” “看来你对俺还不咋样相信,那就这么说定了吧,你不担任何风险。”张本民嘴角微翘,“咱就拣最近的说吧,治治王团木,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动静。” “这事儿俺爱听!”曹绪山听了这茬马上来了劲头,似乎只要把王团木给治下去,那郭爱琴就又会落到他的怀抱一样。 “先做了再说,省得被说成是放空炮。”张本民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快放学了,得到教室去跟郑金桦说几句。不过想想王团木,还是算了,等放学后再去教室,拿了书包乖乖回家。 曹绪山回食堂了,准备做晚饭。 张本民又骑上了墙头,一时间思绪万千,今个下午不顺的事有点多,但好在是来自贾严肃的挑衅和找茬应该可以暂告一段落,眼下最需要对付的是王团木。 一想到王团木,气就不打一处来。张本民觉得该跳出去,找一个小节树棒,把拉的那一截屎尽量拨开,那样就会干得会快一些,也好让王团木早点品尝一下屎烟。 谁知一低头看向墙下,张本民的眉毛就皱了起来,随即开口就骂,“狗日的,连你也敢欺负俺!” 第27章 八个字 张本民骂的是一条狗,贾严肃家的花狗。 这饿狗不知怎的就闻到了张本民刚拉出的屎,跑过来两口吞了下去。张本民看到的时候,花狗正伸着舌头舔鼻尖,似乎还意犹未尽。 “连你都敢欺负俺!”张本民怒不可遏,跳下来抓起块石头便扑过去,花狗夹着尾巴飞逃而去。 张本民追了几步便掷出石头,可惜没打着。 “早晚,早晚逮着你,扒皮抽筋吃肉!”张本民发着狠,算是出口气,之后,又脱下裤子蹲下来拉屎,可使劲老半天连半个屎头子都没拉出来,而且就算能拉出来,也保不住不会再被狗吃掉。 得想个好办法,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屎晾干。可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偷偷摸摸是不行的。还是稍微等等吧,这会儿放学了,该早点回家去。 爬进院墙,校园里乱哄哄的一片,正好放学。 张本民四处观察着窜进教室,提上书包便跑了出去。孙余粮和高奋进在后面喊他,他也没停步,说要找郑金桦说点事情。 郑金桦有点不痛快,她没想到王团木竟然会阻止张本民作弄李晓艳的洋车子,这相当于是充当了李晓艳的保护神。由于越想越气愤,以至于张本民在背后喊她的时,竟然都没听到。 “郑金桦。”张本民只好抬手一拍她的肩膀。 郑金桦这才回过神来,“啥事?” “不就是耍李晓艳洋车子的事么,你也知道的,王团木个杂种不让,还把俺给打得不轻。” “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就是嘛,以前那杂种看到的时候,还笑嘻嘻的呢。”张本民说到这里语调一低,“有人在背后使坏呢,你知道不?” “谁?” “那还用说?你稍微一猜就能知道。” “是周国防么?” “除了他还能有谁!”张本民叹气道,“他把俺耍洋车子的事告诉你爹了,可能你爹就找了杂种王团木来对俺下手。” “这个周国防,真是该死!”郑金桦气得脸通红,“该死到家了!看俺不打得他头破血流!” 张本民一听,开心得很,不过再一琢磨就觉得有点不妥,毕竟许礼霞跟他讲过,会让周国防不惹他。现在,虽然周国防破了戒,但最好也得提前跟她说一声,免得那骚泼妇撕破脸跟他闹腾,到时还真有点招架不了。 “郑金桦,这只是俺刚刚听到的点风声,是不是真的,今晚回去俺还要对证一下,要不冤枉了周国防也不好。”张本民忙对郑金桦说。 “嗯,弄清了也好。”郑金桦也在想这事,“中午吃饭的时候,俺爹还问李晓艳在学校咋样呢,一点看不出他有啥异样,应该不会知道你耍李晓艳洋车子的事。” “嗯?哦哦,是的,所以嘛,千万得搞搞清楚。”张本民也开始真的纳闷了,难道,真不是郑成喜指使王团木找了他的茬? 回到家,张本民书包一放,就去了周国防家。 周国防正在堂屋做作业,见了张本民一歪头,还哼了一声。许礼霞正在打井水,准备做饭。 “哟,这不嘎……张本民么,来找国防的啊?”许礼霞嘀咕了起来,张本民好两年都不来她家了,今个儿八成是有事。 “国防不理俺,咋会找他呢,俺找你。”张本民朝灶屋看看,“到那里说话?可别影响了国防学习。” “对对。”许礼霞放下水桶,先走进灶屋。 “咱也就不绕弯了,有话直说。”张本民跟了进去,“今个下午,俺耍弄班级同学的洋车子,被一个吊老师给揍了。后来了解到了点原因,可能是周国防向郑成喜告了俺一状,因为那同学是郑成喜家亲戚。” “你的意思是,郑成喜就找了那个老师,逮着你耍洋车子的时候,揍了你?”许礼霞是个明白人,一说就懂。 “对,就是这么个事。”张本民点点头,“俺好像记得跟你有个约定吧,互不搞事。” “是的,说过的。”许礼霞皱起了眉,“不过你等一等,俺去问问周国防到底是咋回事,因为跟你有过约定后,俺就跟他说过了,他也答应了。” “行,你去问问,俺也不想冤枉他。” “那你等会儿。”许礼霞说完,风也似的跑向堂屋。 只是一阵子,许礼霞就回来,表情并不是那么沉重。“没说,国防绝对没朝郑成喜说你耍洋车子的事。”她稍有歉意地道,“不过……” “不过啥,干脆点。”张本民见不得许礼霞的犹犹豫豫,“时间紧呢,俺得事搞清了,要不出手伤了无辜可不好。” “国防他,他是说过你耍洋车子的事。”许礼霞不再打顿,只是放慢了语速,“但他只是对郑建国说的,而且啊,很早就说了呢,还在咱们的约定之前。” “哦。”张本民挠起了头,看来,事儿还真有点复杂。 “还有……”许礼霞欲言又止。 “还有啥?”张本民忙问。 “还有个情况,就是国防下午老早就知道王团木要找你的茬了。” “咿,他咋能知道?” “中午俺带国防去他舅奶奶家,下午上课啊,他就去得晚了些,可刚好看到郑成喜去学校找王团木了,也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王团木要找茬揍你。” “哦。”张本民恍然点着头,怪不得,下午在耍弄洋车子时,周国防竟一反常态,还表现出了兴奋和怂恿的情态。 “张本民,既然你能先来俺家了解情况,那俺就多说一句。”许礼霞放低了声音,“前一小段时间,俺确实是听郑成喜说过,他会想法子好好修理修理你。” “是不是因为俺帮郑金桦捏草屑儿的事?” “没错,就是那事让郑成喜生了恨。” “嗯,那我知道了。”张本民点起了头,他推知了个大概:杂种王团木揍他,肯定是受狗日的郑成喜指使,而且指使的时间大概就在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因为中午他和孙余粮刚到学校的时候,王团木并没有生多大的气,结果到第一节课下课后,就他娘的成了凶神恶煞。至于贾严肃打他,那就是周国防的事了,估计郑建国听了周国防的话后,就让贾严肃找机会敲打敲打他,刚好,也碰到昨天下午了。 “既然你知道了,那,怪不怪俺家国防?”许礼霞忙问。 “怪。”张本民把贾严肃打他的事告诉了许礼霞。 许礼霞面露难色,“张本民,其实国防那错,是在咱们约定之前就已经发生了,所以不能太责怪他,但不管咋说,确实也是错了。这样你看行不,由俺来教训教训他,免得你动气力了。” “行,你比俺长个辈份,俺自然会给你面子。”张本民说完,边甩着膀子边走,道:“俺也多说一句,俺绝对不会为难周国防,但有人会,至于是谁,你还是问问周国防吧,最好做点准备。” “哦,哦哦。”许礼霞应着声,有点慌乱。 “唉对了。”张本民停下脚步回过头,“婶啊,你能找几根蚯蚓给俺么?” “蚯蚓?”许礼霞稍一愣神,随即点着头道,“那不简单么!”说完,走到水缸旁,弯腰撅臀,用力把水缸挪开,几条又肥又大的蚯蚓便抓到了手。 拿着蚯蚓,出了许礼霞的家门,张本民加快脚步往家走,用蚯蚓作诱饵下钩,兴许也能有点收获。 刚走没几步,迎面碰上了郑成喜。 郑成喜心中有数,呵呵笑了,“嘎娃,今个儿在学校过得还行吧?” “郑书记,啥叫还行呐,一直都挺好的呀。”张本民暗暗咬了咬牙根,“不过也有点小意外。” “哦,咋了?”郑成喜简直就是眉飞色舞。 “看到有人擦身子呢。白,真是太白了,咱全村都找不出半个那样的。” “那,就是女人喽?” “嗯呐,男人擦身子有啥看头?”张本民说着,嘴里啧啧不断,“到底是女老师,跟打庄稼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从手指头到脚指头,简直,简直就像雪一样的白,而且还嫩,嫩到啥程度你根本就没法想象。” “吹吧,还能有多嫩?” “不用吹,也不能吹!”张本民很认真地摆了摆手,“只是看的时候,稍稍睁大点眼睛,那眼力一加大,就能把人家的皮肤给直接瞅破喽!郑书记你说,还用得着吹?” “咿,从来没见过像你恁样吹牛的。” “吹不吹你也看不到,跟你没啥说头。不过王团木老师可是会经常看的,他呀,还真有点没出息,看到最后裤裆都湿了。”张本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所以说,你要是不信俺说的,可以找王团木带个路,你也去瞅瞅,俺敢保证,就凭郑书记你那眼力,肯定会把人家看得浑身都是伤!” “嘿哟,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有一套。”郑成喜摸着嘴巴,笑得很猥琐。 “不过王团木可不一定肯带你哦。” “谁说的?” “你不知道啊,郑书记,那个杂种……” “你骂他啥?”郑成喜一听就不高兴了。 “俺骂王团木是个杂种,跟郑书记你没啥关系啊,虽然你跟他有点亲戚,可八竿子才能够得着呢。”张本民笑着,“所以不用生气,关键的问题是他到底愿不愿让你一饱眼福。” “去你的,你以为俺郑成喜是啥人?”郑成喜一挺腰,“告诉你,俺不稀罕看!” “到底是大队书记,正人君子!”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郑书记,俺给你句忠告,俺夜观天象,预知王团木那个杂种最近要出事,你啊,别跟他走太近。” “切,夜观天象?”郑成喜嘴上表现出不屑一顾,但心里已经琢磨开了,这小子绕来绕去,竟然把亲戚王团木给骂了,而且自己还没个脾气,不管咋说,还真他娘的有一套。 “诶唷,不能再跟你说喽,天不早了,得赶紧下钩子钓两只老鳖,自个吃一只,再卖一只,贴补贴补。”张本民说完就跑走了。 郑成喜待在原地有点发愣,他觉得许礼霞说得没错,张本民就跟个大人一样,还真让人有点忌惮,看来以后,还不能跟他有太直接的矛盾,要玩就得玩阴的。 张本民可不管郑成喜这会有啥想法,赶紧把蚯蚓穿了,到河边把钩子下了再说。 前后也就十来分钟,穿了三个钩子。张本民用塑料袋裹了,拿起就往外跑。 出门拐弯,冷不丁面前出现一人,撞了个满怀。 感觉就是八个字:松软无比,清味新香。 第28章 河浴之名 碰撞中,对方“呀”的一声,下意识地双臂收紧,将张本民搂住。要不张本民哪能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八个字? “诶呀,久违了的感觉。”张本民想到了高虹芬的触感与气息,当即也不管对方是谁,趁势伸手揽住,就那么默默地享受着,还不由地感叹道:“真他娘的舒服。” “你舒服了,可把俺给撞疼了。”对方开口了,原来是卢小蓉。 “小蓉姐?!”张本民箍住卢小蓉的腰身不松手。 “是呀,你赶紧松手,俺有话要跟你说呢。”卢小蓉有点着急,她怕别人看到。 张本民觉得也该注意点,跟卢小蓉间的事,越隐蔽就越有味。“你看你,既然有话说,那上午俺说晚上到你家门口学猫叫,你咋不同意的?” “那不是有些事还不知道嘛。” “啥事啊,能让你晚上冒险出来,你不是说晚上出不来的嘛。” “俺说要去河里洗个澡呢。” “说洗澡,刘队长就给你出来?” “给的,用河水洗澡好,他还能不同意?” “哦,小蓉姐,不管你要说啥,俺得先给你道个歉,上午的玩笑开大喽,你就消消气吧。” “姐姐已经不生气了,要不还会来找你嘛。”卢小蓉拉着张本民的手,放到她的头上,“你啥时夹上去的?” 原来是发卡的事。 张本民笑笑,“你骑车的时候,咋样,喜欢不?” “喜欢。”卢小蓉的声音听上去就很高兴,“不过啊,刘胜利不喜欢,还跟俺闹仗呢,非让俺说是谁的不可。” “那你说了么?” “当然不会。俺说这是老早以前就有的,是娘家人来时带给俺的,只不过一直没拿出来戴是了。” “刘胜利相信?” “好像是信了,不过他说有机会要对证一下。” “真没出息,一个发卡还要纠缠到底。”张本民摸了摸卢小蓉的头,然后顺势又摸着她的脸,“不过刘队长那是在乎你,所以啊,你也别不好受。” “俺知道,刘胜利很在乎俺。” “可不是么,谁让你恁好的呢,就连俺都舍不得你。”张本民说着,使劲捏了捏卢小蓉的腮帮子。 “嘿哟,小东西,干啥呢。”卢小蓉拿下张本民的手,“说你人小鬼大,还真是不假。” “是小是大,你得自己好好感受一下才行。”张本民把手中的塑料袋一举,“小蓉姐,你要说啥的,说完了俺好赶紧去河里下钩子。” “俺,俺也不知道要说啥,可能,可能就是发卡的事吧。”卢小蓉似乎挺感慨的,“还有,俺觉得跟你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少女时代。” “那真是可惜了,小蓉姐。” “可惜啥?” “你应该知道的呀,不就是年龄问题嘛。” “是我小几岁,然后你大几岁吗?” “对啊。”张本民伸手拍了拍卢小蓉的臀儿,“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嫁啊。” “呀呀,太好了,俺最爱听这种话,觉得特别有文化。”卢小蓉揽住了张本民的小肩膀。 张本民顺势拱到卢小蓉的前怀,再次感受到了那八个字,顿时念想无数。“小蓉姐,刚才俺说的,也是心里话。”他的手想动起来。 “都是命,俺命里没你,你的命里也没有俺。” “那也不一定,现在不是相互都有了么。” “唉,其实……”卢小蓉欲言又止。 “有啥就说嘛。”张本民按在卢小蓉臀儿上的两只手,轻轻抚动。 卢小蓉反手摁住,“其实,俺觉得现在这样,有些没羞没耻的,你太小了,而且,就算不小,俺也是坏了风俗。” 张本民没有立即回答,他静静埋在香软里,过了好一会,道:“卢小蓉,你觉得俺小吗?” “这就是很奇怪的地方了。”卢小蓉深呼吸,一声长叹,“跟你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候,俺真没觉得你小,想不到那些,就是觉得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甚至,甚至有时候觉得你还比俺大哩,好像说啥话都被你牵着鼻子走,让俺觉得……” “啥感想?” “觉得你似乎很靠得住,靠得稳当。” 张本民再次沉默,他寻思着卢小蓉是不是有股仙气儿,要不咋能无意识地就看到了他久已历经风雨的灵魂? “张本民,就这样吧,俺要回去了。”卢小蓉摸了摸张本民的头,“只能这样了。” “多聊会儿呗,你出来一趟不容易。” “是的,以后就更不容易了,天凉喽,也没法找下河洗澡的借口了。” “听咱俩说的样子,咋就像是在搞约会似的?” “真是那样么?”卢小蓉的话音里有小小的幸福感。 “是的,没错。”张本民说着,离开了卢小蓉的怀抱,“卢小蓉,既然你都说是去河里洗澡了,干脆就去一趟呗,咱俩一起,正好俺去放钩子,你下河泡一泡。” “嗯,也好的,那样刘胜利就不起疑心了。” “走吧!”张本民拉着卢小蓉,踏进了两人的夜色之中。 朦胧的月光,像害羞的姑娘脸上的晕色,让人恍惚。秋熟庄稼收割的味道往往与早晚间的一丝丝凉意如影随形。 “卢小蓉,天真的凉了,你还下河么?” “来都来了,就洗一下子呗。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偶尔也是会有人洗的。” “好吧,别受凉就行。” 张本民的体贴,让卢小蓉颇为感慨。 “张本民,今晚俺找你事,可不要说出去,就当是俺俩的秘密吧。”感慨后的卢小蓉有了小小的伤感,“俺会记得这个秘密的。” “这个?”张本民呵呵地笑了。 “咋了?” “要俺看呐,应该用‘这些’才好,往后咱们还可以多秘几次嘛。” “那,那可是不好的。” “只要俺俩觉着好,那就好。”张本民不想再说这个,不能给卢小蓉压力,“唉,刚才在门口,你说把你给撞疼了,哪儿疼?” 卢小蓉扶了扶胸口,“奶疼。” 张本民听了直愣眼,这个词,早就出现了? “俺没说假话?”卢小蓉见张本民闷不吭声,以为他不信。 “知,知道。”张本民一抹嘴巴,“就是听到这词儿,走神了。” “啥词能让你走神,难不成是有个‘奶’字?” “可能吧。” “那有啥啊,不就俩包包嘛,真是的。” “嘿嘿,听你这意思,那就是给俺看一看、捏一捏也没啥喽?” “你,是可以的。”卢小蓉半带着犹豫,“俺觉得你很不一般,在你面前有点像着魔的样子,似乎有些事都由不了自己做主。” “这,这可咋好。”张本民搓着手,“你这么一说,俺还不好意思下手了呢。” 卢小蓉拉了下张本民的胳膊,两人停了下来,而后她高高提起了上衣,“俺弄给你看。” 张本民有点傻,没想到卢小蓉会这么直接,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来回兜圈子。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两团,头越探越近。 “干嘛,想吃呀。”卢小蓉向前挺了一小下,奶尖儿瞬间触碰到了张本民的上嘴唇。 这让张本民有点不知所措,觉得要是不采取点行动,似乎有悖本性,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糙不死的,这可咋整?” “你想咋整?”卢小蓉笑了,声音很轻,道:“除了那种事,咋整都行。” “为啥那种事不行?” “你还恁小的一个,会让俺很不安,就跟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好吧。”其实张本民也觉得会有点怪,“那种事咱就先不做吧。”说完,就伸手上去揉了起来。 卢小蓉把衣服放下来,盖在张本民的手上,然后微微仰起了脸,似乎很享受。 张本民将嘴巴凑了上去,隔着衣服吹撮着。卢小蓉干脆重新提起衣服,将他的头也罩了进去。 这一波操作,让张本民有些把持不住了,他腾出一只手,沿着滑滑的肚皮走下去。 卢小蓉身子一颤,浑身紧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 “你还记得上午俺说过问啥的吗?” “记得呀,不是还打赌的嘛,你是要把想啥写在纸上的,好对证。” “嗐,那些就算了吧,没意义了。” “为啥?” “摸都摸上了,还赌啥?” 卢小蓉这才觉得小腹上有只小手在乱捣腾,“呵,你真是怪了,咋喜欢这个?” “不是喜欢,就是想手摸为实一下。”张本民笑道,“卢小蓉,你的这些毛毛,真他娘的厉害,又厚实又面广,就像一块水草丰茂、没被牛羊啃过的大草原。” “厉害?”卢小蓉叹了口气,“俺可是很苦恼的,你不觉得有点瘆人?” “咋会呢,顶多就是刺激大点而已,不过那只会让人更兴奋,本来不想搞事的也得搞一通,本来想搞事的就大搞特搞。” “可是正好相反呐。”卢小蓉摇摇头,“刘胜利个没用的,每次都像看到黑虎一样,吓都吓软了。” “那……”张本民还真是捉摸不透,刘胜利弄事的时候会是个啥样子。 “嗳!”卢小蓉像是忽然找到了个快乐点,语调一下跳跃了不少,充满庆幸与自豪,“不过呀,也确实有些好处呢。” 张本民皱皱眉,觉着除了心理上的刺激外,还能有啥好处?于是脸一仰,问道:“好在哪儿啊?” 第29章 夜谈 被问到好在哪儿,卢小蓉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她欲言又止,有想说的冲动,却还又有点羞赧。 张本民皱完眉,又挠起了头,“卢小蓉,别憋俺啊,赶紧说呗。” “就是,就是可以,可以当盔甲呢!”卢小蓉似是彻底放下了矜持,松缓而又欣慰地道,“那天,盔甲就挡住了郑成喜那个老不死的,要不还真让他钻了空子。” “啊……就是,查环的那次?”张本民着实是吃了一惊,“他,他没弄进去?” “门都没摸着。” “哦。”张本民恍然点着头,怪不得当初郑成喜登门道歉的时候说大小是个误会呢,原来从实质上看,他的确是没有搞,不过从形式上看,他就是得逞了。 “咋不说话的,难不成你不信?” “信,当然信了,别人的话俺可能会怀疑,你的话俺完全信了。”张本民颇为惋惜地道,“卢小蓉,那,那当时郑成喜个狗日的上门时,你就该大概说个清楚,一口咬定他就是没对你做那事。” “那会儿俺哪里还敢露面,再说也慌得很,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刘胜利后来应该知道吧。” “知道,俺都跟他一五一十地讲了。”卢小蓉无奈地道,“可他不相信呐,说俺是为了他的脸面而编造的。” “真是个戆货!”张本民叹了口气,“人啊,一开始要是想不开,就会越想越不开。” “刘胜利就是那样的,就是俺说破了嘴他也解不开心里的疙瘩。” “不过,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搁谁,谁心里头能舒服?”张本民安慰着,“所以刘胜利对你吼着叫着,也就由他去吧。” “他现在还有啥好吼的,好事都给他占了。” 张本民听了这话,陡然想起来刘胜利与罗才花之间的那档子事,那会儿不是还感叹卢小蓉的说服能力强么,当天就把罗才花给说通了。 “嗳,卢小蓉,俺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可想想又觉得不太好开口。”张本民忍不住道。 “想问就问呗,反正今晚俺是豁出去了,该说不该说的都讲了那么多,包括该做不该做的,也做了。”卢小蓉一副放松到底样子,“唉,说吧,你要问啥?” “刚才你说刘胜利没啥好吼你的了,原因是好事都给他占上了,那到底是啥好事?” “不能说,那个是不能说的,要不会出大事。”卢小蓉连连摇头。 “你不说俺也知道。”张本民呵呵一笑,“不就是刘胜利报仇了么?” “报仇?” “昂,就像你打俺心窝子一拳,俺反过来也打你心窝子一拳。”张本民附着卢小蓉的耳朵,“刘胜利把罗才花给睡了吧?” “你……你,你咋知道的!”卢小蓉惊诧不已,似乎还因过度紧张而有点发抖。 “咋了,反应恁大?”张本民抱住了卢小蓉的腰身,“俺还知道是哪天睡的!” “……”卢小蓉一戳张本民额头,“你都知道了,还要问啥?” “俺是想问,你咋恁会说呢?那天中午,俺在你家门口听到你跟刘胜利说话了,当时你好像是说要帮刘胜利睡了罗才花的,然后刘胜利非常兴奋,说你要是帮他睡了罗才花,让他报了一吊之仇,就不会再埋怨你了。结果呢,嘿,就当天晚上,他刘胜利就摸进了郑成喜家的代销店,爬到了罗才花的床上。”张本民啧啧道,“你说你还就真能,短短小半天时间,就把事儿给促成了。” “哦,你是说那个啊。”卢小蓉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俺根本就没做啥,只是,只是给了刘胜利出了个主意。” “高招啊,一个主意就能成事?快说来听听。” “那不是刘胜利催得急嘛,一整个下午趁着酒劲老问俺啥时能帮成,后来俺看没办法了,就说尽管自己找就行,根本用不着别人说。” “不会吧,就恁简单?” “嗯啊,因为俺知道罗才花是啥样的人,就直接找她应该就可以了。” “嚯,看来事情还怪精彩的,来来来,你好好讲讲。” “那罗才花可凶得很呐!” “凶?那还敢直接找上去?” “俺是说那方面凶。” “哦……”张本民似乎明白了,“你是说,她很想男人睡她?” “应该是吧。” “瞧你说的,啥叫应该是?” “俺看到她自己搞自己的样子呢,那阵势可真不得了,都有点吓人呢。” “吹嘘的吧,难道还能把床给搞塌掉?” “不是在床上,是在河里洗澡的时候。”卢小蓉道,“去年夏,有一天午饭后时间不长,热得很咧,俺收拾灶屋弄了一身黑灰,就想着干脆去河里洗洗,反正那个点平常都是没人的。结果俺到的时候,发现罗才花已经泡在里面了呢,她自己搞得神魂颠倒,还以为别人看不到,可那河水清着呢,就跟透明的一样,被俺看了个一清二楚。到最后的时候,她抖动着大肥身子,把那块河水掀得就跟地震了一样,最最后,她就那么直直地一挺,跟没气了一样,在河面上飘着。当时啊,可把俺吓得不轻又不轻。” “噢哟,肥婆子恁厉害的!”张本民啧啧道,“大中午的就忍不住了,真是丢人现眼。” “是呢,当时俺就想了,郑成喜干啥去了呢。” “那狗日的啊,估计去找许礼霞了呢,而且就算他在家,八成也没个用,根本就收拾不了罗才花。” “嗯,不管咋样,反正俺能算准了罗才花是缺的,要不咋会给刘胜利出那个主意?” “哎呀,刘胜利可真是福气,娶到你恁样的媳妇。” “嗐,那还不是怪俺有了查环的那一档子事。” “那也不能怪你呀。”张本民顿了一下,“不过也好,刘胜利也算是给村里的有些男人出了口恶气,让狗日的郑成喜也戴个帽子!” “俺倒没想恁多,只是不想让刘胜利对俺憋着气。” “卢小蓉,有一点你可得注意,你只是不想让刘胜利憋着气对你,可也要防止刘胜利尝了罗才花那条肥鱼的腥,新鲜得不得了,结果到头来就把你给抛到脑后八百里喽。” “一万里又咋样?俺才不在乎呢。”卢小蓉的口气不像是假话,“当初嫁给他都是俺爹的主意,在俺爹的眼里,俺也就值一头猪的钱。” 卢小蓉说这话,有点小背景。刘胜利和卢小蓉相亲的时候,等不及她回话,就赶着一头猪去了她家。卢小蓉的父亲一看,心生欢喜,就拍着胸脯把婚事给包办了。 “你说这话,俺知道是咋回事。”张本民安慰道,“老一辈的人,观念就那样,你也别想不开,要不尽是给自己找不快了。” “俺没有一直想不开,就是有时候会觉得不是滋味,所以就一点一点地恨起了俺爹。” “可能当时你爹也有难处,要不咋会替你定亲呢。” “是的,他那会儿急着攒钱盖新房,好给俺弟娶媳妇呢。” “果然吧,在你爹眼里,那可是你们卢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儿!” “还是不说那些吧。”卢小蓉叹了口气,“都是命,该有的躲不掉。” “如果有可能,你会和刘胜利离婚吗?” “离婚?!”卢小蓉有些惊讶,“俺,俺还没想过呢。” “唉,也是,这年头啊,离婚可是个大事儿。” “说啥哩,搁以前,那不更是大事儿?” “哦,俺说的是以后,以后啊,离婚就不是啥大事儿了。” “那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张本民无奈地摇头一笑,“也是,以后的事说不准,可如果是以后的人突然来到了现在呢?那不就说得准了么?!” “尽跟俺瞎扯。”卢小蓉拿开张本民的胳膊,“以后还没到呢,又哪来以后的人?” 张本民又是摇头一笑,“对的,你没说错,是俺瞎扯了。” “不要再扯了,赶紧去下钩吧,逮着东西了,明个儿悠闲地到公社转转,卖个高价。” “明天可不能去公社哦,要补课的,现在复习紧得很,马上就期中考试了。” “哦,这样呀,那俺看你还是不要下钩了,好好复习才是正经事。” “没事,书上的俺都会了,书外的老师又没讲,你让俺复习啥?” “都会了呀!”卢小蓉显然很开心,使劲摸了摸张本民的头,“聪明的脑瓜儿,就是好。” “俺才不聪明呢。” “聪明就聪明嘛,那又不是啥丢人的事。你看你小小年纪,分析起事情来就跟大人一样,甚至比大人还厉害,还不是因为聪明?”卢小蓉说着,突然惊了一下,“唉,你刚才说知道刘胜利哪天晚上去找了罗才花,你咋知道的?” “俺,俺也是听别人说的。” “是谁?!”卢小蓉神秘地道,“那天晚上,郑成喜家门上、代销店门上,被人抹屎的事儿,你知道不?” “好像听到了点风声,不过很快就过去了,跟啥事没发生一样。” “他们也怕闹腾大了,丢人。”卢小蓉认真地道,“俺估计,那个知道刘胜利第一次睡了罗才花的人,就是那抹屎的人!” “只能说是有可能吧,不能过早下结论。” 卢小蓉微微弯腰,小声道:“不会就是你吧?” “那,那咋可能哩。”张本民直摇头,“真是听说的。” “俺想也是,你还小咧。”卢小蓉说着,拉着张本民的胳膊快走起来,“行喽,今天聊得可够多。” “多啥呀,既然出来了,就痛快点。”张本民嘿嘿一笑,“卢小蓉,你看恁样行不?到了河边,你先陪俺下钩,然后呢,俺再陪你一起洗澡,咋样?” 第30章 继续夜谈 话一出口,张本民后悔了,假如卢小蓉答应了,最后该如何收场?从精神上说,无可厚非,成年人的灵魂需要有个安乐的排爆口,然而从肉体上讲,似乎又有些对不住稚小的身板儿。 其实张本民低估了卢小蓉的矜持度,这个看似绵柔无比的女人连连说不行,“到现在这个地步,俺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坏女人了,要是再有啥过分的,那,那俺还是人么?” 人往往就是有点贱皮,牵着不走,打着还倒退。此刻的张本民好像被激起了雄心,“啥啊,说得跟老学究一样,卢小蓉你还是个年轻人嘛。” “俺确实不是年轻了啊,都结婚三四年多了,成黄脸婆了。” “你这是谦虚,还是骄傲?跟大姑娘比到底咋样俺不知道,反正和小媳妇比俺是一清二楚的,根本就没人比得上你。”张本民拽住了卢小蓉,“嗳,说真的,别把俺当小孩子看,很多很多事,俺都懂的,甚至你不懂的,俺也懂。” “呿,小小年纪,吹大牛一个顶俩。”卢小蓉反拽着张本民继续走,“赶紧的,忙活完了好早点回去,要不晚了都没法交待呢。” “行呐,刚才俺不就说了嘛,一起忙活。”张本民加快了脚步,“赶紧的。” “嗌,俺可没答应你一起下钩一起洗澡啊。”卢小蓉急急地道,“等会各忙各的。” “到底是女人,就知道叽歪啰嗦个不停。”张本民加了点力气,把卢小蓉的手握得紧了些。 卢小蓉没再答话,只是手上也相应增了些力道。 这就是信号,张本民知道,事情差不多能成,当即,便伸手摸了摸下面,又一次暗暗叹道,“小家伙,稍有点可惜啊,你还脆弱得很呐。” 感慨完,张本民下意识地抬起手掌看了看,似乎又有了点信心,不由得乐滋滋地自语道:“万物生长靠太阳,勤劳双手送舒爽。” “你说啥?” “万物生长靠太阳啊?” “俺是说下一句,没听清楚。” “等会一定告诉你,而且还会让你踏踏实实地感受一下,保证你是要魂飞魄散的。”这一点张本民确实自信,就男女间那点事儿,几乎就不算个事。 “还跟俺卖关子呢。”卢小蓉装作不搭理的样子,加快了脚步。 张本民跟了上去,也不多说,眼下得先把钩子下了,这是正事。 夜晚的屏坝河,一直都那么静谧,像一位安卧的少女,在月光下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微微风,吹动着芦苇叶儿,沙沙声如呢喃,撩拨着心头的情丝,宛如河水中柔绕摆动着的青草。 喜夜的水鸟自然不会错过这般美景,它们在月光下的芦苇稍上低飞,看到水面便一头扎进去了,瞬间就没了踪影。不一会,它们又冒了出来,水面上露出它们惊奇和警觉的小脑袋,啾啾地叫几声,便又合着伙扑腾着滑行而飞,将镜面般的河水荡出一串串涟漪。 “卢小蓉,瞧那水鸟多欢快!”张本民一边扬手送出勾线,一边不忘跟卢小蓉讲话,以便能稳稳地拖住她,免得她自个先跑去南面洗澡。 “鸟儿再欢快也只是鸟儿,哪有人的愁心事呢。”卢小蓉微微叹着气。 “那就学鸟儿,简单点,别想太多事儿,比如……” “啥?比如啥?” “比如让你等俺一起下钩,然后俺再跟你一起洗澡,你觉得那要是件开心的事,做就是喽。”张本民扔下最后一个钩子,满脸带笑,“要是你想啥年龄差得大,还有啥万一让人给知道喽,那不就复杂了嘛,最后啊,就是明明心里很乐意,但也不敢去做了。” “唉,你说的嘛,是有点道理。”卢小蓉犹豫着,“可,可咋能不想复杂呢?那可都是实在问题。你说,如果俺跟你洗澡,要是被哪个发现了,明天嘴巴一张,半个村的人都知道了,该咋办?” “哪,哪来那么多要是?”张本民没法回答,只好绕弯子,“要是今晚天塌下来,该咋办?你说该咋办?” “你说的那是没可能的事儿,俺说的可是有可能的。” 张本民挠挠头,“唉,你刚才不是说都到这个天气了,估计也没啥人来洗澡了,能会被谁发现?” “万一呢?”卢小蓉还是不放心。 “有人来总归会有动静吧,到时俺就从芦苇荡的淌水道,摸到别的地方上岸,神不知鬼不觉的,怕啥?当然,衣服得事先藏好了。” “哦,那样的话,可能会好很多吧。” “那行,就这样定了!”张本民牵着卢小蓉的手,沿着河边往南走去。 此时的卢小蓉有点不知所措,拒绝或顺从、被动或主动之间,她无法做出选择,准确地说,她像个懵懂的少女,有心跳惊颤的向往,也有各种担忧的禁步。 张本民知道制造气氛,眼下需要把卢小蓉的节奏给带起来。“卢小蓉,俺能问你个问题么?”他低声嘿笑着。 “又有啥坏主意了?”卢小蓉也希望有个话茬,那样就不会想这想那了。 “坏啥啊,就是聊个天而已。”张本民吸了口冷气,似是很不解地道,“你说,这人和人差别咋恁大呢?” “那不正常嘛,百人百性,当然会有差别。” “俺不是说性格,是说人身上正常的某些东西。要说嘛,人高一点矮一点、胖一点瘦一点,甚至是个别人长了六个指头,也不算啥。” “那还有啥不好理解的?” “刚才说的都是容易看到的,有些不太容易看到或知道的,才叫人难理解呢。” “那也好理解啊,有些东西就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要别人理解个啥?” “没错,比如你下面的毛,多得让自家男人都被镇住了,按理说该是值得炫耀一下子的,可因为部位的问题,一个字都不能提。” “别拿俺说事啊,那又不是啥光荣的事。” “哦,也是。”张本民笑笑,“那就说说妇女主任孙玉香吧,她也有点说头。” “不就是跟郑成喜瞎胡搞嘛,谁不知道?”卢小蓉有点不以为然,“也不知道孙玉香家男人是咋想的。” “有些事是没法讲的,那你说罗才花是咋想的?郑成喜老是在外搞女人,她呢,还得跑河里自搞自。” “唉呀,不说那些了,感觉你又快说到俺了。” “不会的,俺才不会让你不自在呢。” “还说孙玉香吧,她有啥说头?” “你还能不知道?” “不知道她有啥特殊的。” “跟你相反呐,她那下面啊,是一毛都拔下来的。” “去,就知道你没个好事儿说。” “你知道啥是好事坏事,告诉你,能让人快乐的就是好事儿。”张本民忍不住抬手摸起了卢小蓉,“就说现在,俺觉得摸你一下,就是个好事儿。” “自私。”卢小蓉架开了张本民的手。 “咿,难道你不快乐?” “乐啥啊。”卢小蓉叹了口气,“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习惯就好。”张本民抬手又摸了起来,“这毕竟才刚开始,要慢慢适应。” 卢小蓉这次没有架开,只是惆怅地道:“今晚的事儿,就今晚这一次了,以后不能再有,要不,要不肯定会有麻烦的。” 张本民听了这话高兴得不得了,照卢小蓉的意思,今晚可以破例,能为所欲为,以后就算了。不过,有些事是一沾难脱,由不得初心,先成事再说。“嗯嗯,就今晚了。”他忙道。 “唉,对了,你咋知道孙玉香那儿半根毛都没有的?”卢小蓉突然想起了这茬,“你是不是整天不正干,都在琢磨女人那点事儿?” “咋可能呢?”张本民急忙撇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给卢小蓉造成不好的印象,那以后真就没得玩了,“你不看看俺的成绩有多好,要是俺不正干,还能考那么好?” “再好也好不过郑金桦,她在村里学习好是出名的,年年拿第一。” “郑金桦学习是不孬,但也没好到第一的份上,她能拿到第一,是因为郑成喜的缘故。之前学校在咱村里,不但是老师,就连校长都知道讨郑成喜的好。” “哦,那俺明白了。” “所以你看吧,今年她郑金桦就不一定能拿到第一了,等明年升初中,全公社统一改卷子的时候,她会更惨的。” “嗐,郑成喜也真是,那样会害了孩子的。”卢小蓉的话音里带着丝担忧,“到时真要是那样,郑金桦受到打击,会不会一下就蔫了呢?毕竟她只是个孩子。” “放心吧,郑金桦没你想的那么不经事,她可强着呢。而且啊,虽然她学习没有拿第一的能力,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最后她肯定能考个大学,而且还挺能混。” “哟,你咋跟算命似的。” “这个……”张本民不知该如何解释,“不是算命,是做梦。俺做了个梦,看到了郑金桦的以后。” “嘻嘻……”卢小蓉捂着嘴笑了,“就一个梦,说得还跟真事一样。” “你不信就算了,咱也别说那么多了,跟咱都没啥关系。”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下河洗澡的地方。 卢小蓉有点扭捏,心里还是不能完全放下犹豫和不安。“要不……改天再洗吧。”她打起了退堂鼓。 “咿,就这天儿,已经不太适合下河了,改天的话,那就更不行了,冷很喽!”张本民说着,伸手就去扯卢小蓉的衣服,“来,你先脱!” 第31章 折回看热闹 卢小蓉没有扯开张本民的手,只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这种信号,张本民哪能接收不到?当即便加大了力度和幅度,将卢小蓉搡得趔趄加踉跄。 “卢小蓉,抓恁紧干嘛,早晚的事,还不快一点儿。”张本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都说好事多磨,但这会儿可一秒钟都耽误不得。” “俺都恁样了,还要咋地?”卢小蓉虽是大人,这会儿也有些气喘,“其实,俺这心里头总归有些不对劲儿。” “习惯成自然,有第一次就行了。”张本民确实是累了,干脆一把掏进卢小蓉的前怀,捏摸起来。 张本民在这事上的方式方法,自是不用说。只是那么分把钟的光景,卢小蓉就有了感觉,不过半点儿也不敢或者说是不好意思表露,只是压抑着偶尔哼一声。 乘胜追击,一举制伏。张本民凑上了嘴巴,此时的他已然忘记了现在仍年少,恍然间又变回了长大的模样。 卢小蓉几乎快要崩。“停!”她禁不住短促疾呼。 “咋了?”张本民抬起头,有点不可思议。 “让,让俺缓一缓的。”卢小蓉喘息着,“太快了,太快了。” 张本民似乎明白了是咋回事,嘿嘿地笑了起来,“这还没下河入水呢,好戏还在后头噢。” 卢小蓉不敢接话,她想作最后一次挣扎,便转话题道:“对了,刚才你说孙玉香一毛拔不下来的事,你咋知道的呢?” 张本民听后咂了咂嘴,咋回答呢?反正不能说是许礼霞讲的,那会显得自己有点糜乱。“哦,俺是听余粮他爹说的。”张本民想到了爬树看女人洗澡的孙未举。 “孙未举呀。”卢小蓉有些不屑,“难不成他还能跟孙玉香有故事?” “应该没有吧,他们是一姓的不说,就说孙未举那样,估计孙玉香根本就看不上眼。” “肯定看不上的。”卢小蓉点着头,“嗌,那孙未举咋就跟你说起孙玉香的事呢?” “不,不是对俺讲的。”张本民挠了挠头,“他是对他媳妇董西云说的,被俺偷听到了。” “唉,俺也不知该咋说你,小小的年纪,心思用得有点不对头呀。”卢小蓉摸摸张本民的脑袋,“其实,现在俺都没脸讲这些个道理,瞧瞧都跟你做了些啥事儿。” “你又想多了,累不累?”张本民边嘿笑着捉起了大白兔,道:“行喽,缓过来了吧,走,下河去!” 卢小蓉这回不再挣扎,她觉得已没了回头路,干脆彻底放开。 “小蓉!”忽地,河堤上传来一声急切的叫唤。 卢小蓉身子一抖,下意识地抱紧了张本民,“完了,刘胜利来了!” 张本民暗暗叫苦,看来今晚的美事是行不成了,“完啥完?你只管答应是了,然后就跟他回家。至于咱俩的事儿,找机会再搞嘛。还有,你的心性儿太柔弱,别禁不住追问,要挺住,千万不能让刘胜利起疑心。” “……好吧。”卢小蓉犹豫了下,忙到河边撩了几把水拍打在头发上,然后对着河堤上回道:“喊啥呀,快洗好了,瞧你急的,难道还怕俺找不到家?” “嘿嘿,俺是怕你被人给拐喽。”河堤上的刘胜利悠闲地抽起了烟,“快点儿,俺等着你。” “等啥啊,还有别人呢。” “谁呀?” “罗才花。” “得了,逗俺呢?罗才花在看代销店,刚才来的路上看到了。”刘胜利笑了,“嗌,媳妇,看来河里就你一人啊,要不俺也下去,跟你一起洗洗?” “别别别!”卢小蓉心里咯噔一下,还真怕刘胜利下来,“没准等会还有别人来呢,那要是被发现了,脸朝哪儿搁?” 张本民也惊了一下,他也担心刘胜利没头没脑地窜下来,赶忙拔脚往北摸行而去。好事多磨,卢小蓉这盘菜,挺不错,得慢慢享用。 幸好月光不太亮,张本民边走边庆幸,要不一旦让刘胜利瞄到个人影,就会有麻烦。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他的脚步还是轻抬轻落,走得几乎就没啥动静。正因如此,发现了个意外情况:郑成喜现身。 郑成喜是来使坏的,他估摸着这会儿张本民应该下完钩子,就扛着根长竹竿前来,准备沿着河边捣腾一遍,没准就能把钩线给搅和坏了,第二天早上好让张本民空手而归。 “这狗日的,坏到骨髓里了。”张本民倒是不怕钩线被搅合了,只是感到窝火,“娘个大丫杈儿的,不整你一下,老子今夜还咋睡得着?” 张本民蹲在堤坡的草丛里,皱着眉头想主意,干脆冒个险,把郑成喜个狗日的踹进河里,然后嫁祸给刘胜利。 简直是天作之合! 差点笑出声的张本民猫着腰溜下堤坡,悄悄跟着郑成喜。 郑成喜摸索到河边一处水草边沿,估计张本民有可能会在这里下钩,便握起竹竿从近到远、从左到右,来回挑着。 水动泛音,波声连连。 机不可失,张本民紧着步子无声无息地走了上去。 此时的郑成喜已有点累,长年已不劳作,胳膊腿的力道弱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但每一次挑杆似乎都挑起了张本民投下的勾线,非常用力。 借着几步小跑增加了惯性,张本民一个跳踹,同时压着嗓子骂了一句,“你个老狗日的!弄你个毛!” 郑成喜呜闷地惊呼一声,“扑通”一下栽落进了河里。 张本民不敢停留,转身就朝堤坡上跑去。 落水后的郑成喜刚开始很是惊慌,不过很快就逐渐变得清醒起来。“他娘的,谁啊,敢在背后阴老子!”他不断提高声音,“敢踹俺郑成喜下河,是吃了豹胆还是酒大了?!” 快到堤上的张本民突然想起,刘胜利还在南面,想嫁祸给他,要做得像一点。于是,返身向下走了一段,故意让郑成喜看到人影,然后一溜烟地向南跑去。跑没多远,便沿堤坡上去,往村中快走。走了一会,觉得应该回去,躲在暗处看看热闹才是。 的确有热闹,就在河堤上,郑成喜与刘胜利掐了起来。原因很简单,不知啥情况的刘胜利和卢小蓉,沿着河堤往北走,准备直拐到巷子的延伸路上回家,没想到碰上了浑身湿漉漉的郑成喜。 正懊恼着的郑成喜,看到刘胜利后突然觉得,应该是刘胜利把他踹进了河里。“刘胜利,恁晚了,你搁这儿干啥呢?”他试探着问。 “这不媳妇来河里洗澡的么,半天了没回去,俺寻思着别出啥事,就过来看看,带她回去。” 郑成喜搓了下鼻子,不阴不阳地道:“行,刘胜利,好歹你也是个爷们,咱有话不拐弯,你说,就查环那点屁事,咋就还没忘呢?你到底还要报复到啥时候?” 刘胜利被猛地一责问,有点懵,更是有些惊慌,以为郑成喜知道了他和罗才花的事儿,“啥,啥报复啊,你,你郑成喜说话可得有证据。” “瞧你个结巴样,肯定就是你了!”郑成喜的火气上来了,“竟然敢把俺踹下河!还装没事人一样!” 刘胜利一听,松了口气,立马就强硬了起来,大声嚷嚷道:“郑成喜,说话不能跟放屁一样,皮口子一松就来事,多少得动动脑子。你说俺踹你下河,凭啥?再说了,要是俺想报复你,难道就只是踹你下河?恁好的机会,肯定是要先用石头砸漏你的头,然后再踹你下河!死了,算你活该!不死,算你命大!” “好,好你个刘胜利。”落水的郑成喜气势有点弱,就像狗一样,一旦落了水,威气减八分,现在被刘胜利这么一吼,竟然有点怂,他手指点点,道:“这,这儿可没别人,俺就实话跟你全讲了,免得你想不开以后老使阴招子。老子的确是想趁查环那会儿搞你媳妇,可问题是,俺真的没搞成。至于是啥原因,不说你也知道。” “啥知道不知道的,告诉你,可别再提这茬!老子听了就来气!”刘胜利上前两步,“咋了,想刺激俺?难不成你真想让俺锛漏你的头!” “俺可不是想刺激你,只是想把事情给抖清楚。”郑成喜没有后退,但身形却后仰了点,“你媳妇的确跟别人不一样,有天然防护。” “你给俺闭嘴!”刘胜利又是一声大吼,“这算啥?你跟俺讨论这个算啥?如果俺跟你说你媳妇罗才花让俺放开手脚去耍,但因为那肥嘟嘟的身子老是隔着空儿没法弄。你说,你是啥感受?” “你……”郑成喜有点恼羞成怒,但也没怎么发作,“刘胜利,别给脸不要,说些损话干嘛?俺真的是为了把咱们之间的疙瘩解开,说的可是实事儿。” “啥啊你,就你说的是实事,俺说的就不是事实?”刘胜利一时来了杠劲,说话也没个轻重。 “啥!你说啥!”郑成喜听出了话音,“刘胜利,你啥意思?!” 这会儿刘胜利意识到刚才的话有点儿冒,忙敷衍道:“啥,啥意思,顺着你的意思说呗。反正啊,你郑成喜就是错了,对不起俺刘胜利!” 这个敷衍有作用,郑成喜听后也就没多想,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跟刘胜利讲和,“是的,俺是错了,可,可俺不是提了瓶酒登门道歉了么?”? 第32章 搓屎粉儿 一瓶酒,就想消千仇百恨? 刘胜利听了郑成喜的这句话,气得牙根都痒痒,但他并不打算跟郑成喜再斗下去,不过,也不能落下话柄:媳妇被辱耍,人家提瓶酒道个歉就算完事。 “郑成喜,你刚才说的胡话,啥想搞没搞成的,又啥天然防护的,都说些甚么东西,俺也不跟你计较了。”刘胜利吸了口大气,摸了摸鼻子,“既然是误会,也都挑开了,那从今以后,咱们都别猜忌,别有点屁事就随便怀疑。” 郑成喜歪头想了想,多少也明白点这是刘胜利给他俩找的台阶,“行,反正是,是个误会嘛,又不是啥多大的事。” 躲在隐蔽处的张本民听到这里,知道没啥精彩的了,便撤身而去,明天一早还要来提钩,假如有渔获,得跟曹绪山做交易,希望能顺利。当然,张本民没有忘记重点,得早点把王团木给收拾一番,否则曹绪山可不会长时间买他的账。 主意已定,进了家门的张本民来到院中,站在水缸前,犹豫了下,拿起瓢舀了半瓢,“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这才回里屋睡觉去。 这一觉睡得还算踏实,醒来后天已蒙蒙亮。张本民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往河边跑去。 运气还挺不错,两根钩线都有收获,各挂了一条黄鳝。张本民麻利地将它们装进网兜,然后趁着天还未大亮赶回家中,将黄鳝塞进草堆里,随后进了院子,又到水缸前喝了半瓢凉水,赶紧爬上床睡会回笼觉。 没睡着,凉水喝多了,肚子不好受。正好起床去上学,也好早点跟曹绪山对接一下。吃了点饭,背着书包出门,到门旁草堆里掏出黄鳝,用一块大抹布遮了,小步紧走,前往学校。 校门内的曹绪山,已经备好了早餐,个别早到或住校的老师已经开吃。张本民招了招手,示意曹绪山一旁说话。 曹绪山把张本民领到厨房,问对策想得如何了。张本民说先小打小闹点个火,紧接着就能让王团木哭爹喊娘,然后,举起两条黄鳝,“曹校长,上次说的事儿你没忘吧?” “哦,哪能呢。”曹绪山接过黄鳝,掂量了下,“肥得很,一条炒辣椒,一条做汤。” “中午把王团木喊上,让他占个便宜喝一碗,烧烧他的心!” “这,在你的计划?” “临时加入。” “行,就按你说的来,只要能搞垮他,咋样都行!”曹绪山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够不够?” “哟,曹校长,有点多哦。” “就这样吧,毕竟是第一次,多就多点。” “嗯,那也不能让俺一个人把便宜给占了,等下午上学的时候,俺带一块钱给你,就当是感谢费。” “好小子,果真有一套!不错!”曹绪山不由得点起了头,“看来王团木个比养的,定是要遭罪的!” 张本民不再理会曹绪山说些啥,把五块钱装进口袋,问有没有水喝。曹绪山抬手一指门口的热水瓶,说水管够,随便喝。 “俺要喝凉的。”张本民摇摇头。 “凉的?会拉肚子的。” “嗯,没错,俺就是想呲薄屎。”张本民说完去了厨房,灌了一肚子凉水,然后大摇大摆地去了教室。 从昨个夜里头开始,几次凉水喝下,效果很明显,刚上第二节课,张本民肚子开始阵阵作疼。“报告王老师,俺要拉屎,呲薄屎去!”他捂着肚子站起来。 课堂上的王团木讲得正欢,被张本民这么一搅很来气,“你除了装一肚子屎,还有个啥么用!” “俺,俺是没啥用。”张本民唯唯诺诺地应着,迈步朝外走。 “站住,俺批准了吗!”王团木瞪起眼。 张本民不理睬,“实在是没办法,晚一晚就要呲裤子里了。” “去去去,赶紧滚!”王团木在张本民出去后,重重地摔上门。 张本民一路咬牙坚持,一定要憋到南墙外再发炮。 很危险,爬墙的时候用力太猛,差点没夹住呲出来,所以爬上墙头后张本民也没敢直接蹦下来,否则一个撞击,肯定兜不住。 双手勾墙,慢悠悠地滑下来,然后掏出准备好的牛皮纸,展开,铺到地上。准备好这一切后,张本民裤子一褪,还没完全蹲下来,便稀里哗啦地呲了起来。 很稀的一滩,很珍贵。 张本民小心翼翼地提起牛皮纸,稳稳地兜住稀薄的黄屎,小步移到墙根前,然后把稀屎贴着半墙腰溜下来,之后,再用小木片慢慢刮抹,就像刷涂料一样在墙上弄了薄薄的一层。 “可以!”完事后,张本民退后几步看了看,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要是损种贾严肃家的花狗再能把这屎给吃掉,俺就佩服到家了,绝对会买一百斤猪肉给它吃个够!”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 张本民不敢多逗留,要是耽误了下一节课,没准又会被王团木敲打一番。再次翻墙的时候,轻松了许多,毕竟一肚子稀屎拉了出去,浑身轻松。 中午放学后,张本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在灶膛里烧了两头大蒜吃下去,得治住拉肚子,要不下午继续呲薄屎,会影响计划行动。 行动要单独进行,去学校时,张本民找借口没与高奋进和孙余粮同行。正好这一幕被周国防看到了,他很夸张地咧着身子躲远远的,还讥讽着说有人正拉稀屎,得离远点,要不会被呲一身。 张本民不由得咬了咬牙,暗暗发誓得教训这龟孙子一下,虽然许礼霞说过不能找他的麻烦,但可以借个力,根本不用自己出手。 一个人走在路上,时不时抬头看看天,阳光似乎不怎么刺眼,但还算温暖。此刻,张本民倒希望太阳是火辣辣的,因为他需要上午涂在墙上的屎快点晾晒干巴。 前去查看是必须的,没走校内,沿着院墙外溜一圈。还好,屎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有不少小屎片已龟裂翘起,一触即落。张本民很是欣慰,这才翻墙进了学校。下午两节课过后再来,应该可以收取使用。 熬到第二节课后半程,张本民就开始行动,他举手报告,说又要拉稀。占课的王团木极不耐烦,怒吼着说想呲屎就走后门出去,别在报告了,省得耽误大家上课。 窃喜不已的张本民拔腿跑了出去,直奔南院墙翻出。 墙上的屎已全干,张本民用小半张牛皮纸小心地刮着,很快就聚了一大撮,然后将牛皮纸对折起来,用力揉搓。等打开牛皮纸的时候,他看着成功磨出的一小堆屎粉儿,激动得有些颤抖,之后掏出个小塑料袋,全收集了进去。 从院墙跳进校内,攥着这个塑料袋,仿佛握着一颗即将拉开保险的手甩雷,这个少年的眼神变得尤其坚毅起来,望向远处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张本民默念上天是有眼的,给了个好机会。他猫腰溜进办公室,拉开王团木放烟丝的抽屉,打开包来,把屎粉子倒进去,来回抖动搅拌均匀,然后照着原来的样子放了回去。 带着满脸的满意微笑,张本民回到教室。 王团木很纳闷,眼睛一竖,“笑?瞅你那个得意的劲儿,吃了自己拉的屎,吃饱了?!” 张本民立刻低下头,安静地走到座位上坐下,这会儿没必要犟嘴,他希望放学后能有所收获。 恶毒喷骂后的王团木很痛快,尤其是看到张本民的蔫吧样子,更是舒畅,他神气地撸了撸袖子,提着下巴扫视全教室一圈,“好了,同学们,下面继续俺精彩的讲课!” 这节课,说精彩也没错,王团木极致地表演了一个成语:心不在焉。 低头看看书,抬眼讲两句,回头戳戳黑板,然后就是欲盖弥彰地深情凝望北窗外:偏着身子,扭着脖子,瞅一眼,确认过目标后,便闪电般地移开目光,接着瞅第二眼,开始锁定目标,第三眼的时候,就出神了,眼神迷离,嘴巴微张,能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纹丝不动。等回过神的时候,身子一抖,似乎意识到即便是面对一群孩子也有所不妥,于是干咳几声,再两手撑着讲台,探着脑袋一字一顿地问刚才讲的听懂了没? 张本民很想笑,但忍住了,而且脸上还表现出一副虔诚的神情。 王团木的问话并没有人回应,他便抖动了下鼻翼,骂全班都是木头疙瘩,之后开始重复,低头看看书,抬眼讲两句…… 终于,下课的铃声响起,王团木身子一震,但故作镇定,拖了几分钟的课,估摸着办公室的老师差不多都离开了,这才迅猛而有力地一合书本,急促道:“下课!”然后颠着小腿便跑去办公室,课本、备课簿啥的朝办公桌上一撂,窜到北窗前开始查看郭爱琴的情况。 就像跟木橛子一样,王团木傻愣愣地在窗前杵了十几分钟,然后开始唱歌。三首歌过后,终于等到了机会,又去劈柴火。这次,他也学着宋为山的样子,单手抡斧,只不过斧头是自带的,小了一圈,拎起来轻快些。 郭爱琴差不多已经被撩熟了,她端了杯水给卖命抡斧的王团木,身形故作扭捏。 “诶唷,郭老师,你客气了,谢谢啊。”王团木习惯性地惊颤着,直勾勾地看着郭爱琴,伸出颤抖的手。 “不谢啊,应该谢谢你才是。”郭爱琴将水杯按到王团木手中,看看四周,小声道:“等一下,俺要去办公室备会儿课,顺便听你再唱几首歌。” “嗳,好,好的!其实俺小声唱歌比大声唱要更好一些,要不等会俺就小声点,趴你耳朵上,只唱给你听?”王团木简直要心花怒放。 郭爱琴以笑作答。 “那,那俺先回去,准备准备。”王团木收拾好柴火,心急火燎地先回到办公室,此刻,他亢奋得几乎要把持不住,两臂伸开,挺了一下,又半曲起来,握紧拳头作有力状,“俺弄她个娘的,成功哩,就要成功哩!” 第33章 锦囊 只要一开心、难过或者气恼,王团木就会疯狂地抽烟。这会儿简直要高兴得死过去,他恨不得抽死才过瘾。 拉开抽屉,拿出烟丝包,抖抖索索地裹了一大根粗旱烟,甚至连划了三根火柴才点上,然后猛抽起来。因鼻炎导致嗅觉有问题的王团木,根本闻不到烟丝中人屎粉末儿燃烧的味道,那是极其怪异的,特别是又夹着旱烟的呛味,让人不能忍受。 郭爱琴羞答答地走来了,出于本性,她简单梳洗了下,还稍稍擦了点花露水。 王团木早已把办公室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怕到时动静大了会走漏风声,可天知道屎烟味积聚的办公室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蹑手蹑脚、屏住呼吸的郭爱琴,在推门闪进办公室后,迅即关门,然后长长出了口气,再一个深度呼吸。这种事她是第一次,需要调整下紧张的情绪。 遗憾的是,郭爱琴被无情地呛住了,她握着胸口不住地咳嗽,恶心到呕吐的味儿几乎让她喘不过起来,再加上她刚抹的花露水香气,香臭交融,简直令她窒息。 “啥么味?” “哦,哦,是,是烟味。”王团木有点紧张,“你,受不了烟味?” “不是,不单单是烟味儿。”郭爱琴一脸痛苦状,“还有,还有股非常恶心的味道。” “嗯?”王团木使劲嗅嗅鼻子,“有么?” 郭爱琴皱起眉头,现在她憋得要死,完全没了心思,“咋没有,简直要晕过去!” 王团木以为郭爱琴这是在制造气氛,随即笑呵呵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上前去,“晕吧,没事,俺接着,摔不着。” 随着王团木的靠近,郭爱琴感觉到那股卑劣的气味愈发浓烈,“站住,你给俺站住!”郭爱琴伸手一指,“离远点,越远越好!” 说完这话,郭爱琴是在忍受不住了,转身夺门而去。 王团木追上两步,傻愣在办公室门口老半天,狠狠地甩下烟头,“娘个比的,玩老子!” 张本民一直躲在后窗户台下,听到这里甭提有多开心了。他赶忙猫腰走到一边,然后假装无意中经过办公室。 “张,张本民,都恁晚了,你还,还没走?!”王团木猛然间受到了惊吓。 “哟,王老师也还没走啊。”张本民挠着头道,“俺不是没走,而是又回来了,放学那会儿有个东西忘到了座位上,得拿回去。” “门都锁了,你个小杂子还拿个鬼!”从惊吓中回神的王团木,开始拿张本民出气。 “碰碰运气呗,要是窗户没关就爬窗户进去。” “啥,你还敢爬窗户?!”王团木怒目道,“信不信俺揪住你这个错,让你死一万次!” “没人看到还算啥错?”张本民一副并不在乎的口气,“哦,不过现在是不行了,没想到你还没走,而且就算你走了,不是还有郭老师嘛。” 提到郭爱琴,王团木身子一缩,“是,是啊,郭老师可是住校的。” “住校又咋了,她又不管这些个事儿。”张本民摆出了得意的样子,“刚才俺就碰到了她,她连看都不看俺一眼,只顾着自个乐了。” “自个乐?”王团木懵了,她郭爱琴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一定得弄清楚!于是急切地问道:“张本民,给俺说实话,你是说,刚才看到郭老师时,她是乐呵的?” “那是当然,刚在宿舍边碰到,她捂着嘴笑个不停,还自言自语地说不知懂不懂啥情趣的话。”张本民表情很认真,“好像还叽叽咕咕地说可千万不要傻到家了啥的,当时听得不是太清楚。” 王团木歪着脑袋,皱着眉头,对张本民招招手,“过来,你闻闻办公室有啥么味儿没有?” 张本民走进去,很短促地嗅了两下,“没有啊,就是平常印试卷的油墨味,还有香喷喷的旱烟味。” “就是嘛。”王团木点点头,笑容浮上脸,暗道:“看来是怪俺没能心领神会,要是紧跟着追上去,没准就到她宿舍或是校外的庄稼地里开搞了!” 张本民把王团木的心思摸得很准,便不失时机地道:“哦对了,当时郭老师一边快走着,一边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好像有人在撵她一样。” “嗨哟,是嘛!”王团木一拍大腿。 “亲眼所见!”张本民一本正经地道,“不信你可以问食堂的曹绪山,他在不远处也看到了。” “哦。”王团木听到曹绪山,似乎清醒了不少,平日里那家伙瞅他的眼神就很不友好,看来还得注意点,免得被抓了啥把柄,当即,心中不免一叹:好事多磨,今天就到此吧。 “王老师,俺可以回去了么?”张本民觉得差不多该撤了。 “可,可以啊。”王团木的口气好了不少,毕竟从张本民口中得了比较重要的信息,“张本民,你不但可以回去,而且,还可以爬窗户进教室去拿东西了。” “好哇!”张本民装腔作势,赶紧扭头就朝教室跑,不过没跑几步便停下来,回头对王团木道,“王老师,俺觉得你说的很对,还是不能爬窗户,要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才好。” 王团木头一歪,笑了,似是很满意,“嗯,张本民,以后就这么听话,俺便不再让你吃亏。” “行,王老师说话可要算话哦,那俺就回去了。”张本民转身低头闷笑,暗暗骂道,“狗日的,俺定是不会再吃亏的,下面,吃亏的是你!” 张本民找曹绪山去了。 曹绪山正纳闷呢,下午的事他可全看在眼里了,当郭爱琴躲闪着去办公室时,他简直沮丧到了极点,那很明白,办公室要发生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战事了。可很短的时间,就看到郭爱琴一脸痛苦地跑走了,他更加纳闷,难不成衰种王团木连快枪手还不如? 反正不管怎样,曹绪山对张本民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反感,觉得他就是个小骗子,还当即就开始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教训教训他。没想到,决心还没下完,张本民竟然主动送上了门来。 “曹校长!”张本民面带笑容,“商量个好事儿。” 曹绪山觉着自己总归是个大人,还不能二话不说就火冒三丈,但口气绝对要够情绪,“啥校长不校长的,少来了,你能有啥好事?” “咿,不是说好的么,要朝死里治王团木个杂种?” “治个屁啊,他跟郭爱琴可能都搞上了,这会儿正乐着呢!” “搞个毛!”张本民知道曹绪山心里想着啥,“咱丑话可说在前头啊,按照俺的计划,一切尽在掌握,你要是不配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绪山见张本民如此镇定,很是诧异,他不太理解一个小孩子咋恁老道。 “反正啊,成不成也就在这最后一哆嗦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算。”张本民一抱膀子,“以后俺也不找你买啥鱼鳖虾蟹,各走各的。” 曹绪山皱着眉头摸摸后脑勺,叹了口气,“行,你说吧,俺听着。” “嗯。”张本民点点头,放下胳膊,小声道:“明个你得请假,一早就去县里跑一趟。” “去县里?”曹绪山一愣,“干啥?” 张本民摸出个裹成一团的小黑塑料袋,“把这个送到县化工厂看大门的那儿,让他转交给宋为山。” “这啥啊?”曹绪山接过来,捏了捏,又掂了掂。 “锦囊妙计。”张本民眉毛一头,“不能多问,更不能打开看,要不就不灵验了。” 曹绪山一撇嘴,心有不甘却也没再问。 张本民暗暗一笑,里面是啥哪里用得着问,无非是写给宋为山的告发纸条而已。 纸条上是这么写的:宋为山,你家女人郭爱琴和民办老师王团木正在发生故事。主要责任在王团木,他总是在放学后隔着窗户对郭爱琴唱歌,以引她的注意。经过多次努力后,见效了,郭爱琴真的动了心思,开始故意招惹王团木,经常让他帮忙劈柴火,以便进一步接近。另外,王团木非常心急,等不得循序渐进,于是便用特制催情烟丝(见随附的塑料纸纸包),企图把郭爱琴熏得很饥渴,以达到早点和她搞事的目的。话不多说,总之,眼下已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望你多加小心再小心,守好家、过好日子! 落款是:看事不服的人。 除了纸条,还有一小撮用塑料纸包住的屎烟丝,那是张本民按计划留下的一点。 “这东西,能管用?”曹绪山这会儿也猜出了点眉目,“他宋为山能相信么?” “宋为山你也不是不知道,就凭他那个暴脾气,即便是不信,也会立马赶回来对证的。只要他回来一吼问,就凭郭爱琴那点胆儿,能兜住个啥?” “好吧,俺就再信你一次,保证明上午就让宋为山拿到你的锦囊妙计。” “成!”张本民是信心十足。 可想而知,这纸条的威力有多大。 第二天下午,曹绪山从县城回来刚进校门没多会儿,宋为山就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自行车朝门口一放,便钻进屋。 郭爱琴本来提着水壶准备出来打水,愣是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第34章 开打 郭爱琴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只当是男人在外面憋坏了,还羞羞地一笑,说急个啥啊。 焦躁的宋为山一把揪住郭爱琴的领子,另一只手抬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臭娘们,你给俺说实话!” 被粗鲁对待的郭爱琴诧异到了极点,恼火顿生,“你,啥啊,有毛病是不是?” “有毛病的是你!”宋为山压着嗓子狠狠地道,“俺问你,王团木是不是经常对你唱歌?!” 提起这茬,郭爱琴一下馁了,立马支吾了起来,“他,他王团木喜欢唱歌,谁不知道?他在办公室唱自己的,又不是对着俺唱。” “那劈柴火呢?!”宋为山手上一用劲,几乎要把郭爱琴给提了起来,“你是不是让他帮忙劈柴火了?” “那,那是他自愿来的,俺又没叫他。” “唉!”宋为山极为痛苦地一叹,“郭爱琴啊郭爱琴,你是不是个欠耍的货?!哦,他自愿来劈柴火,你就同意了?那他要是自愿来弄你一下,你也不反抗哩?” “你,你瞎说,放屁!”郭爱琴仗着没跟王团木真的发生那种事,自然不会一懦到底,如果这会儿再不理直气壮些,怕是要被男人给揍个半死的,“你是不是认为俺跟王团木做啥丑事了?那现在俺对天发誓,如果有那种事,定遭天打五雷轰!死得比历史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惨!” “别,先别发誓,俺再问你一句,你想没想吧?” “俺没想!绝对没想!” “私下里嘀咕过没?” “也没有!” “当真?!” “当真!” “好!”宋为山放开郭爱琴,掏出那一小撮屎烟丝,颤抖着双手卷了支旱烟。 作为试探,点着后,只是吸了一口。 郭爱琴立刻捂着鼻子跑到一边,“娘呀,你咋也抽出这种味儿来!” 见到郭爱琴如此反应,宋为山顿时“哇呀呀”挥舞着双手大叫起来,“俺咋也抽出这种味儿来?别人还有谁,王团木,是不是?!” 郭爱琴愣住了,这句话,露出了破绽。 “好你个郭爱琴,现在还有啥说的?你和王团木之间的骚事还想隐瞒?!” 郭爱琴觉着是冤枉的,“宋为山,你,你胡说些啥!反正俺敢保证,绝对没跟王团木搞那种事儿!” “没搞那种事儿,那搞哪种事儿了?没套筒子,是摸奶了么!” “宋为山,你流氓!” “啪”一声,郭爱琴脸上挨了一下,跌倒在地,宋为山指着她道,“你还跟俺来贼喊捉贼这套把戏!先不理会你,等俺收拾了王团木那龟孙子再说!” 宋为山捋着袖子,风急火燎地奔向办公室。 王团木不在,正上课。 不用说,王团木在讲台上就被宋为山给踹倒了,紧接着被提溜起来,挨了两个耳刮子。 “看看,这就是你们的老师,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简直就是禽兽!”宋为山指着王团木流血的鼻子,对班上的学生道,“今天,就让他知道为人不师表,会受到啥么样的惩罚!” 宋为山解下王团木的裤腰带拴住他脖子,牵着走出教室。 王团木狼狈得很,两手提着裤子,鞋子还掉了一只,但他已顾不得形象,只是不断哀求宋为山饶了他,说跟郭爱琴真的没做啥丑事。 “弄你娘个比的,俺啥时说你跟郭爱琴咋回事了?”宋为山猛地一拽手中的裤腰带,“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王团木被拽得脖子差点脱了节,带一脸痛苦道:“哎哟,你这是冤枉人呐,俺跟郭爱琴之间绝对是清白的!” “清白?”宋为山一瞪眼,“就算你说得对,可你心里是咋想的,想清白么?” 王团木哭丧着脸,“俺,俺……” 宋为山见状,无比厌烦,一把箍住王团木的后脑勺,猛地一推,将他的脸对着墙撞去。 “啊”的一声,王团木瘫了下来,四颗门牙瞬间被撞掉,满嘴流血。 一旁看热闹的老师和学生们非常害怕,有人惊呼着后退。宋为山根本不当回事,又拽着裤腰带,把王团木当死狗一样拖走,直接去找校长。 校长也听到了动静,刚好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很慌张,这是之前从未见过这阵势。 “校长同志,今个俺可是帮你忙了。”宋为山指着王团木,道:“这是人民教师队伍中的败类,必须清除!” “哦,是,是咋回事?”校长表面上很镇静。 “这个狗日的竟然敢勾引俺媳妇!”宋为山说话间又踹了王团木一脚,“现在俺要求学校严肃处理!如果不处理,俺就到县公安局报案,不但要把王团木抓起来去坐牢,还要向上面追究,学校也是有责任的!” “有话好说,别动粗,你要相信学校会把事情处理好,如果王团木真的犯了错,该处罚的肯定会处罚,该开除的肯定要开除!”校长碰到宋为山这样的人就是秀才遇到兵,不说出个他满意的结果估计事情没完。 宋为山听校长这么说,还比较满意,“行,那明天,明天就把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开除!” “这个事情啊,得一步一步来,不能太着急。”校长极力安慰着宋为山,“但有一点你绝对放心,学校不会包庇坏人的。” “行,你是校长,说话一言九鼎,俺相信你!”宋为山扔掉手中的裤腰带,“狗日的王团木就交给你了,俺就等着结果!” “嗯,从现在起,就先停掉王团木的课,让他回家呆着。”校长弯腰看了看王团木,又直起身子对宋为山道,“不过还是先把王团木送到卫生室看看吧,适当的治疗也很需要,否则最后耽误了时间发生啥意外,估计……” “行行,你就甭再说了,反正现在王团木在你手上,到底该咋办,你看着来吧。” “学校肯定会秉公办事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是连老师都管理不好,那还谈啥教书育人?”校长背着手,挺着胸脯,说得义正言辞。 宋为山哼了一声,走了,回家再理会理会郭爱琴。 郭爱琴已瑟瑟发抖,她了解宋为山的脾性,平时嘘寒问暖比忠实的奴仆还尽心,可一旦发起怒来,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入他的眼。眼下,她已极为后悔跟王团木动了歪心思,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啊,能咋办?只有装个可怜,哭起来再说。 不过,气头上的宋为山可不想俺么多,回到自家屋内后,看到郭爱琴缩在床沿抽泣,更是来气,上前一把将她拽摔在地。“你他娘的,不要脸的东西!”他撸着袖子,“告诉你,王团木个狗日的被俺揍了个半死!学校还得处理他!” 郭爱琴趴在地上呜呜地哭着,这会她可顾不上别人,自己能熬过去就不错了。“学校咋处理王团木跟俺没关系,可,可你把他揍了,万一人家要告你该咋办?” “告俺?”宋为山轻蔑地一笑,“他个狗日的还敢告俺?臭比养的做了啥丑事自个还不知道?他要是告俺,先进派出所再说!” “其实,他,他就是在俺面前献了个殷勤而已,别的,真,真没啥。”郭爱琴小声嘟哝着。 “去你个骚丫杈儿的吧!”宋为山用脚背踢了下郭爱琴的屁股,“这事儿啊,往后就别提了,提一次,俺就揍你一次!” 郭爱琴不再作声,宋为山已经给了出路,忍一忍就过去了,她当即爬了起来,去小灶屋躲一躲。 宋为山踱着步子,走出屋外,高昂着头,斜视着右前方的校内中心路,那儿还聚集着不少人。张本民也在其中,他一直注视着宋为山,担心这家伙趁着火气把郭爱琴也给整惨了,那可不太好。因为郭爱琴作为一名教师,还是挺不错的,所以如果把她连累得过了头,还真过意不去。 结果还算可以,张本民看到郭爱琴去了小灶屋,没啥大碍。宋为山在门口挺着脖子,虽然脾气也还有,但已没了怒火。 暗自庆幸的张本民放了心,又把目光投向了曹绪山。 曹绪山很会装,虽然心里畅快得不得了,但脸上却表现出一副关忧之色,嘴上还叨叨着:“你说说,这可咋好,王老师平日里不是挺不错的嘛,该不会真是个误会吧。要是那样的话,多可惜!不该,不该啊。” 看着曹绪山摇头叹息的样子,张本民很想大笑,更想上去扇他两个嘴巴子,彻底打掉人间的虚伪。 曹绪山摇头晃脑时,看到了张本民看他的眼神,顿时腹部一抖,使劲抿住了嘴,这才憋住了没笑。 “唉,到旁边说两句去。”张本民走上前对曹绪山说。 “去食堂。”曹绪山小声说完,转身先走。 进了食堂,张本民摆足了模样儿,“俺不多说,就让你说,咋样?” 曹绪山一搓鼻尖,嘿嘿笑了,“这个,让俺咋说呢,反正就是一句话,往后啊,保证百分百高价收你的鱼鳖虾蟹!” “咿!”张本民一歪头,“好吧,曹校长,那俺也不表功了,可你得知道,俺走了这步棋,花了多少代价?” 第35章 各抓各时机 曹绪山听后摸了摸头,犹豫了下,从裤袋里抠出一张十块的票子,伸伸手,又下意识地往后缩缩。 “这钱,是奖赏么?”张本民笑呵呵地一把抓了过来。 “嗯……没错。”曹绪山无奈地点点头,“不过,没打算给你恁多。” “俺知道,明早来的时候,带五块给你就是。”张本民把钱装了起来,“而且啊,俺也不要你的奖赏,五块钱嘛,就当是预付款了。” “预付款?” “没错,就是买俺鱼鳖虾蟹的钱。” “哦,是那么回事啊!”曹绪山笑了,“可以可以,绝对高价!” 正说着话,校长来了,老远就嚷嚷起来,喊着曹绪山的名字。 曹绪山可不敢怠慢,立马窜出门外,点头哈腰地问校长好,有啥吩咐。校长一脸愁容,说晚上整几个菜,把大队书记郑成喜喊来喝个酒。 张本民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无非是商量如何开除王团木。 没错,校长确实要跟郑成喜好好谈谈,毕竟王团木是他介绍过来的,有些面子绕不过去,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再说,学校还在他的地盘上,要不被处处使绊子也不好受。但是,一校之长也不能没点派头,约客的事不能自己去,得让别人喊。 “绪山,正好你回大队捣鼓点菜肴,顺便喊一下郑成喜。”校长摸了摸后脑勺,“就说是学校请他商量事情。” “好咧,保证传达到位!”曹绪山精神抖擞。 “不只是传达,还得把人给喊到位,要不咋商量事?” “嗯,没问题,没问题的。”曹绪山连连点头。 “那就赶紧的吧,时间也不早了。”校长说完,背着手走了。 张本民从厨房冒出个头来,嘿嘿地笑着,说假校长碰到真校长立马就瘪气。曹绪山被开了玩笑并不生气,他心里在拨弄小算盘呢,这几个菜整下来,不得赚几块?“瘪啥气啊,老子可不怕他。”他边说边拍打着衣服,“俺得赶紧回去了,你啥时走?” “俺等一会,看送王团木去卫生室的老师回来咋说。” “等个啥,他们没去大队卫生室,去公社卫生院了呢。那满口牙掉的,大队卫生室能看个屁!” “哦,那就算了。” “赶紧回家吧,要是时间多,再去下几根钩线就是,那可实打实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张本民一琢磨也对,不管咋样得把钓老鳖的声势给造出去,要不到时还没法大手大脚地花从郑成喜小金库里弄来的钱呢。还有,昨晚跟卢小蓉的事还没尽兴,今个儿机会也不错,看看如果可以,就再搞一把。“曹校长,俺跟你一起回去,看你能不能喊到狗日的郑成喜。”他说。 “他娘的郑成喜一听说喝酒,还不屁颠屁颠地过来?”曹绪山满不在乎地道,“而且还是以学校的名义请他,又有面子。” “那,你说结果如何?” “啥结果?” “就是谈处理王团木的事。” “你觉得呢?” “估计要有点难度,王团木是郑成喜家亲戚,他要是被开除了,郑成喜的脸朝哪儿搁?” “嗐,没问题的,你可别小看了校长,他会有办法的。” “也对,要是没点能耐的话,还当啥校长。” 这话没错,校长可不是白当的,遇到事情不能解决个一二,那不早被老师们看扁了么。 天上黑影的时候,郑成喜来了。校长立刻迎上前,伸手握握,问书记好,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 这方面,郑成喜有点不知好歹,以为小学设在岭东大队,就理应臣服于他,所以很是会装,“本来,大队里还有重要的事,俺准备晚上召集人到大队部开会的。” “大队里的事是工作,咱学校里的事也是工作,忙啥不都一样么。”校长侧身一展手臂,“郑书记,走吧,边喝边工作。” “嗯。”郑成喜丝毫不客气,披着衣服的身子摇着,还晃着耳朵上夹了支烟的脑瓜子,趾高气昂地进了厨房。 校长在后面撇嘴一笑,满是不屑。 郑成喜进了厨房,在外间就餐的桌边坐下。校长跟进,指着桌上两个冷菜碟问,要不先开始? 见到酒的郑成喜一下就变了,身形一软,嘿笑起来,“嗯嗯,开始,开始吧。” 酒倒上,还没等校长开口,郑成喜端起来“滋”一声就干了个底朝天,连说酒不错,挺带劲。 校长又给倒上,便开始说话了,他怕郑成喜贪杯,等会啥事也谈不成。“郑书记,你介绍过来的代课老师王团木,出了点事。”他说。 “哦,犯啥错误了?”郑成喜一仰脖子,又干了一杯。 “在学校不干好事,勾搭女老师,但具体发生到了哪一步还不好说,反正被人家男人发现了,闹得凶呢。” “能凶成啥样?过一阵子就好。”郑成喜不以为然,“生活哪有一帆风顺的,总归要有个风风浪浪。”说着,他突然想起张本民讲过,学校有个女老师,浑身上下雪一样的白,还嫩,嫩到使劲看一样都能把皮子给看破喽,王团木就经常偷看人家擦身子,直看到潮湿了裤裆,于是便问道:“那女老师是不是白净净的?” 校长一愣,那郭爱琴平日里看上去确实是挺白净的,“哦,是哟,你早知道了?” “也算不上知道,就是听人简单提了句。”郑成喜一摸下巴,坏笑起来,眼睛里发出绿光。 校长清楚郑成喜的为人,该不客气的时候绝不能含糊,马上又转入正题,“事情很严重啊,弄不好郑书记你也会受到牵连的。” “俺受牵连?” “是啊。”校长故作玄虚地道,“那女老师的男人,在县城工作,不是一般人,上面有关系的。他说了,学校必须开除王团木,如果处理得不满意,他就托关系把王团木弄进局子里蹲一段时间,而且还要追究学校的负责人和当初的介绍人。” “哦!”郑成喜一惊,“还有这事?” “绝对不是唬人的。”校长皱着眉头作揪心状,“下午那会儿,王团木就被揍得不轻,门牙都掉了。你说,要不俺会着急找你?” 郑成喜在村里是个霸道货,出了村其实也没啥能耐,一听校长说宋为山县里有人能折腾,马上变了嘴脸,“打,他王团木不干好事,就该打!” “事情不是打一顿就算完的,刚才不是说了么,人家盯着要除他的名呢。” 这会儿郑成喜不拿捏了,脸色一沉,当即拍板,“让王团木回家!那样的人咋能当人民教师,当初俺看人不准,但现在知道他为人的底细,就绝对要严肃处理!” “行!”校长竖起了大拇指,“到底是郑书记,做起事儿来就是有板有眼,不徇私、不谋利!实在是佩服!” “哪里哪里。”郑成喜变脸很快,瞬间就堆满了嘻笑,“大义灭亲的事,就不说了,其实也是丢人的事!早处理早好!来,咱们还是喝酒吧!” 校长心头一乐,事情不就办成了么!当即,对厨房里的曹绪山一吆喝,说大队书记来了,还不赶紧好好陪着喝几杯。 酒喝得很开怀,一晚上,郑成喜、校长和曹绪山都很乐呵。 张本民也在窃喜着,他早就盘算好了晚上的事。下午回家后,他弄了几副钩线甩到河里,然后故意到刘胜利面前透露风声,说郑成喜晚上要到学校去喝酒。 刘胜利眼下跟罗才花的媾和正处于甜蜜期,一听郑成喜晚上不在家,顿时激灵得一甩脖子,扭头就回家嚷着开饭。卢小蓉把饭端上了桌,他胡乱扒拉了几口就放下碗筷,说出去有点事。 张本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看到罗才花早早地关了代销店的门,便撒腿朝刘胜利家跑去。 卢小蓉在拾掇饭桌,张本民从后面拦腰抱住了她。 这可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吓,卢小蓉“啊”地一声叫。 “小蓉姐,你叫唤个啥,这还没开始呢。”张本民立刻捂住卢小蓉的嘴。 卢小蓉看清了是张本民,主动收住了口,不过小心脏还吓得扑通扑通直跳,她摸着胸口道:“娘呀,吓死俺了。” “别怕,来,俺帮你揉揉。”张本民说着,双手按上去肆虐起来。 现在对卢小蓉来说,摸捏的事儿已经不是啥问题,所以也并不反对,只是嘴上假意地训斥着,“张本民,你咋恁大胆子呢!” “大啥呀。”张本民嘿笑着,两只小手一拢,“有你这个大么!” “去,真是人小鬼大。”卢小蓉拿开张本民的手,“你咋知道刘胜利不在家的?” “刘胜利要是在家的话,罗才花咋会早早关了代销店的门呢?” “就知道那个鳖种去找罗才花了。”卢小蓉似乎有点不甘心。 “小蓉姐,你管他找谁呢。”张本民把手捂在了卢小蓉的腚盘儿上,“有俺在不就得了嘛。” “你只是个小伢子呢。” “那也不是你说的,不管啥东西,有时候不在大小,关键要看技巧。” “嘻嘻……”卢小蓉忍不住掩着嘴笑了,“技巧?你个小屁孩儿,懂个啥嗫。” “只是说,你终归是不信的,看来啊,今个真得给你露一手了。”张本民说着,小手开始摩挲起来,稍稍一会,手指便朝腚盘瓣儿里游探过去。 第36章 滁州西涧 如果是许礼霞,哪怕是罗才花,受到这般作戏,八成是要主动一翘,然后夹含了,没准还会甩个尾。可卢小蓉不同,她不由得一个惊厥,腰身一扭,荡开了张本民的手。 “咋了?”张本民啪一巴掌打在她腚盘儿上,“还害羞啊。” “俺,俺心里不踏实呢。”卢小蓉麻利里将碗筷放进盆里端走,到院子中水井旁蹲下来清洗。 张本民嘿嘿跟了过去,岔开腿骑在卢小蓉的腰肩上,“小蓉姐,将来你想要过啥样的生活?” “俺呀。”卢小蓉叹了口气,“俺想住一个清爽的地方,院子里没有鸡鸭鹅的屎,门口也没有猪圈,不会整天闻猪屎味。” “嗯,还有,还有人屎味儿,也不要闻。”张本民点着头,“不要现在的茅坑,太脏了。” “鸡鸭鹅可以不养,猪也可以不喂,茅坑咋能不要?人还能不拉屎嘛。”卢小蓉摇头笑着。 “瞧你说的,不拉屎当然是不行的,但可以立马冲走啊。” “嗯,那倒是也可以,弄个石头槽子,每次端盆水冲冲,费事是费了点,但干净。” “端啥水啊,不费那个事,摁一下按钮就可以。” “那得多高级呀。” “就一个马桶而已,高啥级。” “马桶?你是说用桶?” “不是桶,就是个名字。”张本民抚着卢小蓉的头发,“你就别问了,反正俺保证,今后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地方,开心地过日子,只是……” “啥?” “刘胜利该咋办,俺总不能把你拐走吧。” “俺是要和他离婚的,只是现在还不太行。” “为啥?” “俺爹不给,说太丢人了,要打死俺。” “管他呢,又不是让他离婚。” “那也不行呀,他可是俺爹呢。” “照你恁样说的话,这婚呀,根本就没法离。” “谁说的?” “你有啥法子?” “等俺爹死了不就行了么。” “你爹要是个老不死的,咋办?” “去,你爹才老不……”卢小蓉顺着话说,刚冒出几个字就觉得不合适,“哦,张本民,对不起,俺不是故意的。” “嗨,没事的。”张本民其实最怕人家提到他爹,“没事的,小蓉姐。” 卢小蓉听出张本民的话音有点不自然,便拍拍他的腿,让他下来,然后站起身揽住这个让她不知该怎样对待才好的家伙,“俺说错话了。” 张本民没说话,平常要是有人提到他爹且有不敬的地方,他会瞬间变成一头凶残的野兽,恨不得瞬间撕碎对方。这会儿当然不是,他只是有点酸楚,尤其是在卢小蓉的怀里,此刻,他觉着只是个被疼爱的孩子。不过,很快他就又把自己当成大人了,因为卢小蓉的大白兔唤醒了内心的雄性激素炸裂。 像裹泡泡糖一样,张本民的嘴巴衔住了大白兔,以至于让卢小蓉不能好好站立,她嘟嘟着,似乎是神志不清地退着。 张本民自然也是不能自已,成年人的心性让他疯狂,小手开始触探卢小蓉特有的“地毯区”。卢小蓉在短暂的惊颤后,也没有抗拒,只是拉着张本民的手不给再下行。 考虑到卢小蓉的心理承受力,张本民没有强突,他变换了战术,反拉着卢小蓉的手,按在了自己此刻最刚强的地方。 卢小蓉的手瞬间像触电一样抖了下,稍稍停顿后,慢慢将手指弯曲。 张本民觉着很舒服,正打算好好享受一阵子,可没想到卢小蓉噗嗤一声笑了,撤了手,整个身体也撤了,退到石磨边上坐下,唉唉地叹笑着。 “咋了,小蓉姐,俺,俺这正好受着呢。”张本民欺身上前,“你咋就笑场了?” “唉,张本民,你还只是个孩子呢。” 张本民听了这话,摸摸自己的依旧刚强的二弟,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唉,俺这二弟确实还没长大呀。” 卢小蓉呵呵地笑着,竟主动伸手捏了上去,“谁说不是呢,其实,小嘛当然也不太小,但确实还没长大成人哟。” 张本民不再说什么,只想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成熟,他再次触探“地毯区”。 这一次,卢小蓉拒绝了,她挡住张本民的手,“张本民,你,你还是不要弄这里吧。” “那哪里可以?”张本民知道循序渐进,只要节奏找准了,她卢小蓉就不会有半点招架之力。 卢小蓉也不说话,伸手勾过张本民的脖子,俺在了自己的前怀。 嘿!张本民乐了起来,他明白,卢小蓉已经在这一招式上找到了感觉,那就可劲地造吧,造到她自己都不想停下来,如此,再下一步不就水到渠成了么! 像小猪拱白菜一样,张本民很欢。 卢小蓉也同样,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她有些忘乎所以,痒一点、酸一点、麻一点的感觉,不只是停留在那两粒之上,似乎还钻到了脑中,然后一贯而下,爬满了全身。 “俺,俺要,坐不稳了。”卢小蓉的气息变得有点急促。 “你两条腿夹一起,就一个点撑着身子,当然不稳,分开腿,两点支撑不就得了嘛。”张本民抬起头,嘴中依旧叼着花生米粒状物。 “不行呀。” “为啥?” “那,那样话,感觉有东西要淌下来呢。” 张本民嘿地一笑,显然,机会似乎成熟了,他极为迅速地抽出一只手掏了下去,“能有啥呢,俺来试试!” 呵,好一个,春潮带雨晚来急! “啊!”卢小蓉惊呼,声音细而不尖,顿挫夹柔。 宛如黄鹂深树鸣。 张本民的小心肝寸寸微抖,五指中,皆是幽草涧边生。 好一个,草丰涧深! 此时此刻,最合适的应该就是进行野渡了。 舟呢? 张本民摸摸自己的下面,唉,只是个小舢板,独木舟而已,啥时能变成艨艟呢,那可是大战船! 得,不企想,眼下,还是做个欢乐的小快艇吧。 以手为桨,劈波斩浪且驱进。 张本民手腕一转,五指联动辗转。 卢小蓉哪里经过这阵势,惊颤又欢喜,身体在松紧间穿行,喉间呢喃声变成轻促的气流,从口中磨砂般呼出。 这声音,就像神谕号令,给了张本民无限可能,他近乎癫狂。 这癫狂,更让卢小蓉把自己彻底放纵、沉浸在忘我的极乐世界中。 “卢小蓉!” 关键时刻,总会出错。 刘胜利回来了,在大门口喊了一声。 惊吓至极的卢小蓉一边把张本民推开,一边借着深深的呼吟回答。由于紧张,气流也没断开,直接提高了声音,“啊——”! “咋了?”刘胜利听到惊呼加快脚步进来。 卢小蓉一把将张本民拉到身后,反推着他躲到石磨后头。 “唉,说啊,咋了?”刘胜利来到跟前追问,“你看你惊乍的。” “没啥,没啥。”卢小蓉使劲压着气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你不是在门口喊俺的嘛,就应了一声而已。” “应声?不像啊。”刘胜利歪着头寻思,“听你那腔调,像是被鬼抓了一样。” “被你抓了!”卢小蓉趁机反转,“你是鬼啊,要抓也是被你抓了。” “咿,瞧你啥样儿,俺不就随便说说么。” “你就知道随便说说,咋就不知道勤快点呢。刚才俺正弄猪食,冷不丁踩在一泡鸭屎上,差点滑倒!刚好你又在门口喊,凑到一块了,真是又惊又吓。” “哦,俺说呢,咋腔调都变了。”刘胜利摸了摸头,“要不这样,咱就把那拉屎的鸭子杀了吧。” “杀了?” “嗯,烀个老鸭汤喝喝。” “不逢年过节的,还要喝老鸭汤?” “补补嘛。”刘胜利挠挠头,“最近啊,老是觉得没啥劲,软绵绵的。” 卢小蓉当然明白是咋回事,无非是刘胜利在罗才花身上活动多了,当下很是来气,不过想想张本民还在石磨后躲着呢,也就没多说,“杀啥啊,留着生蛋多好!腌咸鸭蛋给你吃。走,跟俺去喂猪。” “跟你去喂猪?”刘胜利笑了,“干点别的活还行,喂猪不可以,俺毕竟还是队长呢,下一步啊,还要取代郑成喜,当大队书记!” “当书记,你行么,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大事不说,就是全大队鸡毛蒜皮的事也够你缠的。” “你懂啥,只要当上书记,那就都不是问题了。”刘胜利搓着下巴,“关键是……” 话说一半,刘胜利停了。 卢小蓉觉着老站这儿说话可不行,便对刘胜利说既然不干活,那就早点进屋歇着。 刘胜利没挪窝,嘿嘿地笑了,挤出三个字来:“张本民!”? 这一下,躲在石磨后的张本民头皮发麻,心里只嘀咕,他娘的刘胜利是不是有透视眼呐,竟然能发现他。这可咋办?反正得诌个理由蒙混过关。 更承受不住的人是卢小蓉,当即就失魂地“啊啊”两声惊叫,浑身颤抖不止。要知道这种事发生,那可是没法收场的,不说刘胜利不肯善罢甘休,单是传到娘家那头,可就是要踏天的呀。 第37章 扯开话题 其实,虚惊一场。 刘胜利是因为想到张本民讲过要帮他实现走上书记位子的,本打算自言自语说说张本民的能耐,找点自信和满足,可卢小蓉的反应过大,把他给吓了一跳。 “咋,咋了?!”刘胜利身子一缩,扭着头到处看。 “哎唷,是,是不是俺眼花了?”卢小蓉自知有不妥,急忙掩饰起来,“门口那儿,好像有团东西。” “黑咕隆咚的,你能看到啥?” “就是那么一闪嘛,确实看不清。”卢小蓉摸着胸脯,“都怨你,刚才一进门就说俺被鬼抓了,难不成还真有鬼?” “鬼你娘啊,破四旧都给破没了呢。”刘胜利说是这么说,可一直朝堂屋挪动,“你可别自己吓唬自己,赶紧喂猪去,完了到屋里来,俺跟你说道说道张本民。” “哦,那,那俺去喂了。”卢小蓉瞅了眼石磨,走向灶屋。 刘胜利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堂屋,他怕真的有鬼。 这下张本民得了宽松,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从石磨后跟上了卢小蓉,到了并肩的时候,还伸手捉住了她的大白兔。 卢小蓉可慌张得很,急忙拿开张本民的手,用极低的嗓音道:“臭屁孩,还捣鼓啥呀,赶紧走吧。” “你没看到刘胜利都吓尿了啊,没事的。”张本民又摸了上去。 “不行,不行,你要是恁样的话,俺可也吓尿了呀。”卢小蓉坚决不让张本民再摸弄。 “那好吧,俺回去了。” “嗯,听话啊,悄悄点儿。” 这会儿肯定要像只猫一样轻巧,张本民悄蹑步地走出灶屋,可刚拐到巷子道上时,却陡然被从身后伸出的来一只手掐住了脖子。 张本民不由得暗暗叫苦,看来事情要败露?不过随即一感触,掐自己脖子的手似乎并不是那么有力,而且还有点软,像女人的手。 “你谁啊。”张本民慢慢回头小声问。 “俺是你婶。”对方回答的声音虽然也很小,但辨识度很高。 “哦,原来是许婶啊。”张本民判断出了是许礼霞,“你,你这是搞哪一出?” “这话该俺问你,你是搞了哪一出?”许礼霞得意地嘿笑着,“可别让俺给猜对喽。” “打死你三遍,你都猜不出!”不管怎样,得先把气势给搞上去,张本民不留间隙地又反问起来,“许婶,你到底是干啥的,可别让俺给看透哦。” “你能看透?难不成你还真会算命?” “咱们就别在这儿嘀咕了,找个安静的地儿说,到时都别藏着掖着。”张本民说着,带头向街中心走去。 许礼霞跟了上去,等不及地问道:“张本民,你是不是占了卢小蓉的便宜?” “占卢小蓉的便宜?啥呀,偷几只她家养的鸡?” “不是那种便宜。” “那你说是哪种吧。” “你不是说不藏着掖着嘛,还是自己说吧。”许礼霞哼了一声,“反正你偷摸地从刘胜利家出来,一准有啥不寻常的事。” “嗯,这个嘛。”张本民犹豫了下,“没错,确实是有点事。” “说吧。”许礼霞有点得意。 “刘胜利得罪了俺,为啥得罪的俺就不说了,你也不要问,反正啊,俺今晚是去报复他的。” “你胆子不小啊,是要背后敲闷棍么?” “不,给他家的水缸里投点东西。” “诶哟哟,张本民,你可别做过头,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事情就大了。” “啥呀,俺又不是投毒,只是放点巴豆粉而已,让刘胜利使劲拉个肚子就行。” “哦,这样啊,那没啥问题。” “行了,俺的事说完了,该你了。”张本民咂吧着嘴,“你的事可不简单吧。” “啥不简单?就是摸摸刘胜利的底罢了。” “摸啥底?” “他跟罗才花之间的底细。” “你少管人家闲事,弄不好就惹祸上身,到时拍都拍不灭,还把自己给烧毁喽。” “俺跟你一样,也是有分寸的,绝对绝对会保密的。” “嗌,许婶,你就恁好奇?” “那不是好奇的事,俺是要弄点刘胜利的把柄。” “他刘胜利有啥好拿捏的?” “为以后着想啊,万一他当上大队书记呢?那到时不就管用了么。” “哦,可以啊许婶,这点你倒是看得很精准,也就年把最多两年时间吧,郑成喜就会下台。” “所以嘛,俺得提前行动。” “这准备做得好。”张本民点着头,“嗳,有一点俺可不明白了,你为啥在刘胜利家门口待恁长时间?他从代销店回家后,还有啥好跟踪的?” “你不懂。”许礼霞神秘地道,“俺可不是有意要守他家大门口的,是因为察觉到了异常。” “异常?啥事,说来听听。” “俺回家不是要经过刘胜利家嘛,所以就悄悄走在他后头,结果啊,他进了家门后,把卢小蓉给惊着了。” “惊就惊着是了,还有啥玄乎的?” “有!”许礼霞很是自信地道,“卢小蓉那声惊呼,绝对有问题!凭俺多年的经验,十分不简单。” “呵,你还真是会讲故事嘛。” “那不是故事,是事实。”许礼霞认真地道,“她卢小蓉,应该是有男人了。” “你也成仙了?”张本民心底一惊。 “那不是成仙,俺都说了,是经验。根据俺的判断,估计那会卢小蓉正和哪个汉子在一起,所以就多待了一会,想看看到底是谁。可没想到,你竟然从她家溜了出来。” “嘿,许婶啊,你就别瞎猜了。俺偷摸底进她家院子好长时间了,没有啥男人啥汉子的。”张本民装作很是失望的样子,“可惜了,白搭了工夫,她卢小蓉一直在院子里忙活,俺都没机会在她家水缸里投巴豆粉子。” “哦?那,难道是俺想多了?” “差不多。”张本民嘿嘿地上前两步,搓着手,“许婶,周叔常年不在家,你是不是心里空唠唠的,老是会想多?” “去一边吧,你个小伢子懂啥。”许礼霞说完立刻吸了口冷气,“哦,你可不是小伢子了,懂得太多哩。” 张本民呵地一笑,“哪里,只是有时会胡说八道而已,你可别当真。” “唉,张本民,俺突然觉着问题有点大哦。”许礼霞再次吸了口冷气,“咋感觉你跟卢小蓉之间,是不是不太正常呢?” “哈哈……”张本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反驳,只好用大笑来掩饰,“许,许婶,你这玩笑可真是开大了!那,那咋可能呢?你不想想,她卢小蓉多大,俺才多小点儿。” “也是哦,就算你有那心思,可裆里豆芽伴儿还没长足呢。”许礼霞呵呵地笑了,“国防洗澡时,俺给他搓灰都看到了,那么点儿,根本就不好用。” “就是。”张本民赶紧将话题带远一点,“许婶,要不你摸摸俺的,看是不是跟国防的差不多?” “你们同岁,应该差不多,哪里还用得着摸?” “那可不一定,一样的庄稼两样长,别人不懂,你许婶还能不知道么?高矮胖瘦差不多的两个人,没准裆里的家伙事儿差别会很大。” “你这话啥意思?”许礼霞心里发虚,“算了,不跟你说了,国防还在家做作业呢,俺得赶紧回去看看。” 许礼霞走了,张本民带着点庆幸摸了摸额头,看来老话说得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呐,这以后还真得注意点。 边寻思边往家走,经过罗才花家代销店时,门竟然开着,郑金桦在里守在里面。“哟,美女小老板值班了。”张本民走了进去。 “值啥班,俺娘回家洗澡去了,俺就看一会儿。” 张本民呵地一笑,肥婆罗才花还真讲卫生呐,搞完事洗得还挺及时。 “你笑啥?” “笑?”张本民马上把脸拉了下来,“俺是苦笑呢。” “你这样的人,啥时能感觉到苦?” “就现在么。”张本民叹了口气,“前两天,俺可给王团木整惨了,那背后啊,应该是你爹的主意。” “不,不是吧。”郑金桦可不想承认,“俺好像听说是跟周国防有关,是他向王团木告了你的黑状。” “嗯,也是哦。”张本民挠挠头,“你这么一说,俺仔细想想啊还真是那回事儿。贾严肃打俺的事,你知道吧?” “贾严肃?”郑金桦皱起了眉头,“他为啥要揍你?” “是你哥郑建国让他动手的。” “俺哥?” “嗯,你知道你哥郑建国为啥要指使贾严肃揍俺?” “知道就说呗。” “是周国防告诉郑建国,说俺耍李晓艳的洋车子,要他出面制止呢。”张本民摇头叹道,“那个周国防啊,就是要跟你过不去,明明知道你跟李晓艳是对头,可他偏偏就做事向着李晓艳。” 郑金桦咬着牙,阴着脸,没说什么。 “要说吧,只是李晓艳的事也就算了,可……”张本民故意说个半截话。 “可啥?”郑金桦对着张本民一瞪眼,“你可知道跟俺卖关子的后果!” “知道当然是知道,只是俺是怕跟你说了,你会更受不了的。”张本民一脸难为。 “俺受不了?”郑金桦越发忍不住,回头从糖果袋里摸出一颗糖甩给张本民,“说,赶紧的!” 第38章 三块钱 郑金桦威逼利诱的招子使了,张本民觉着差不多了,便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周国防吧,俺觉得他太不够意思了,以前他一直围着你转,可现在完全转移了目标。” “这俺知道,他看上了李晓艳。”郑金桦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有啥啊,俺也不稀罕周国防,他就是个跟屁虫、跟路狗。” “对,他就是条狗!” “张本民,弄了半天,你就是说这个啊,俺有啥受不了的?”郑金桦一伸手,“给俺把糖吐出来!” “咔嚓咔嚓”两声,张本民赶紧把糖嚼碎,“不不不,哪能就这点料啊,关键是他说你坏话,说你……唉,算了,还是不说。” “张本民你啥意思,故意气俺是不是?”郑金桦一拍柜台。 “不是俺故意气你,而是怕你真的受不了。” “没事,你说,就是俺受不了死过去,也跟你没关系。” “那你赌咒,绝对不能说是俺告诉你的。” “行,赌什么咒?” “你要是说出去,就咒你脸上生满烂疮,一辈子都流脓招苍蝇。” 郑金桦摸摸脸,打了个寒战,“臭张本民,你真损。” “不损不坏,不成世界。”张本民笑得眉毛一抖,有点无耻,“同意不同意?” 郑金桦犹豫了一下,“同意,反正俺保证不说出去,那毒咒跟俺也没关系。” “那好,俺就说给你听。”张本民放低了声调,“周国防说,你跟李晓艳比起来简直就是个丑八怪,而且不仅是相貌丑陋,就连心灵也丑陋无比,反正是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都丑得没法说,还说啥你根本就让他恶心得要命,一瞅你那样就反胃,连着两天都吃不下饭,哪怕是吃一粒大米,也能吐出来!” 郑金桦一听差点气炸肺,现在学校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周国防竟然说她人丑、心灵也丑,从里到外都没个好!“好个周国防,竟然敢恁样说,看俺能饶了你不!”郑金桦的脸因愤怒而变形。 张本民一看,赶紧转身往外跑,就郑金桦那蛮横的脾性,气到这份上没准会逮着他出气。 可没想到很不巧,罗才花洗完澡回来了,正准备进门,恰好被张本民顶了个结实,顿时摔了个仰八叉。 “哎哟!”罗才花惊叫一声,“这是哪个小鳖种!” 张本民吓坏了,立刻上前蹲下,扶着罗才花站起来,“婶嗌,是俺,张本民。” “张……”罗才花揉着胖腚盘儿,“小嘎娃!你差点摔死俺!” “俺,俺不是故意的呀。”张本民连忙帮罗才花拍打着后背的尘土。 罗才花哼了一声,不理睬张本民,向店里望了望,看到郑金桦满脸都是怒气,于是一把抓住张本民,“嘎娃,你对金桦做啥了?!” “没,没啊。” “还没呢,你瞅瞅金桦,都给你吓成啥样了!” “娘,俺是看到只大老鼠,被老鼠吓得。” 罗才花“哦”了一声,慢慢松开手。 “婶,你还不相信俺呐。”张本民理了理衣服,“本来俺路过,看到郑金桦一个人在店里,就过来陪陪她,是做好事呢。” “做好事还急慌个啥?没头没脑地朝外窜个愣头青儿!” “不,不是有大老鼠嘛,也把俺吓了一跳呢。” “瞧你那胆儿。” 郑金桦走了出来,“娘,俺回家了,作业还没写完呢。” “那赶紧的吧。”罗才花说完,又对张本民道,“嘎娃,你留下来。” “为啥?” “为了不让你跟金桦一块走,这黑咕隆咚的,让人不放心。” “嗨呀,婶啊,你,你这是把俺当啥人防了呢。” 罗才花也觉得说得有点不妥,便挤出个尴尬的笑容,“啥防不防的,俺是有话要问你呢。” 张本民暗自一笑,这个老娘们找理由张嘴就来,肯定是随便找个由头说两句就算,也好,那就找找机会,捉弄她一下。 “嘎娃,你说,都恁晚了啊,还出来晃荡个啥呢?”罗才花心不在焉地开口了。 “这会儿出来转悠的人不是多了嘛,又不差俺一个,难道这还犯法?” “你不还是个孩子嘛,人家大人转悠,自然有大人的事。” “大人的事?”张本民挠挠头,“俺不懂啥是大人的事,俺就知道看点新鲜事。” “呵呵,新鲜事?”罗才花甩摸着湿漉漉的头发,“咱这岭东生产大队,还能有啥新鲜事。” “看谁家的门开开关关的,包括你家的代销店,之前不是关门的嘛,可后来又开了,而且就郑金桦一个人在看店。俺觉着有点奇怪,怕出啥妖事,所以才进来陪她一会的。” 罗才花听到这里一下愣住了,她盯着张本民看了好一会儿,“嘎娃,你看到啥了没?” “看到了。”张本民一本正经地道,“婶啊,跟你说实话,俺可真不是小孩子了呢,有些事的轻重,俺还能不知道?所以嘛,该说不该说的,俺有数呢,你不用太担心。” “唉。”罗才花摇头叹气,着急又无奈,“嘎……张本民,既然你知道轻重,那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要不出了问题,谁都不好过的。” “说是肯定不会说的。”张本民一咧嘴,“只是,有好处么?” “当然有,婶还能亏待了你不成?”罗才花抓了一把糖果放到柜台上,“行不?” “吃太多糖,牙会招蛀虫。”张本民摇摇头。 “那,你想要啥?”罗才花扭头看着货架,“要不等过年的时候,给你些小孩玩的鞭炮?” “等过年啊,那得啥时候?不行,等不及的。” “要不,你自己挑?随便选哪一样都行。” “你家这店里头,也没啥好挑的。”张本民吧唧着嘴,“俺看呀,给五块钱得了。” “钱,五块?”罗才花很是舍不得,“两块,行不行?” “一口价,三块!”张本民说得很干脆,“好歹你也开口还了个价,不能不给你点面子。” “好吧好吧,三块就三块。”罗才花掀开钱匣子,摸弄了半天,数了一把毛票。 张本民借过钱,呵呵地笑了,“婶啊,还有事么?没事俺就回去了。” “没了,你走吧。记得,刚才的话你可别忘了,千万不能朝别人说些啥,哪怕是半个字,也不能提!” “嗨呀,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张本民装了钱,又抓了把糖果,走到店门外,哈哈地笑了,“不就是看到只大老鼠么,有啥大不了的!” 说完,张本民撒腿跑了。 几秒钟后,罗才花扯着嗓子大骂了起来,“嘎娃,你个小鳖种,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竟然作弄到老娘头上……” 第39章 白色迷糊汤 就在罗才花骂得起劲时,喝得晕晕乎乎的郑成喜回来了。罗才花一惊,赶紧收嘴,她可不想让实情败露,太丢人。 “隔他娘的八条街就听到你嚷嚷了,咋回事?”郑成喜满嘴酒气,进了店里一屁股坐下来。 “也,也没啥。”罗才花明白不能反差太大,依旧用气呼呼的口气道:“哪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在店门口放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俺出门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脚趾头也磕着了,到现在都还疼呢!” “娘个比的,现在这世道可真是,不像以前喽,谁敢在大队书记身上作故事?!”郑成喜咳嗽着,朝地上吐了口痰,然后抬脚使劲搓着,“最近是接二连三,从门上抹屎,到你洗澡时衣服被偷,还有店门口点火,都他娘的让人窝火。” “还有呢,院里的那群鸡鸭鹅,一下子全蹬腿上了天。”罗才花赶紧补话,“真是让人没法说。” “问题有点大,看来啊,有人在挑战俺的权威!”郑成喜歪着头撇着嘴,“要么啊,就是坟头的草长歪了,等年底祭祖时,找人好好看看,圆圆坟。” “看坟头的事还用等啥年底,挑个合适的日子早点看早好。” “嗯,也是。”郑成喜叹了口气,“对了,你娘家那头,有件事得多个嘴解释下。” “不会又有啥不顺的事吧?” “还真有。”郑成喜一抹嘴巴,“就是你表姑家的表弟王团木。” “王团木?不是在小学代课么,有问题?” “问题大了!” “能力差?” “差个狗吊屁!他是能力太强了!”郑成喜哼了一声,“他娘的真是有出息,竟然搞人家女老师!” “哎呀,那,那咋说也得捂一捂才行,这个忙不帮,说不过去。” “帮忙不是不可以,可最终还要看他自己的能力。” “啥意思?” “还啥意思,王团木简直就是个衰种,被找到头上也不知狡辩,只知道讨饶,结果任由着那女老师的男人一顿狠打,牙都被打掉了好几颗!” “这可咋好,这可咋好哟!”罗才花唉声连连,“人被打成那样,告到派出所了么?” “你个猪脑子是不是!”郑成喜一挺脖子,“还告到派出所呢,今晚喝酒时校长说了,王团木的代课老师都当不成了,明天就宣布开除!” “开除?!”罗才花彻底愣住了,“你,你郑成喜大队书记的面子一点也不照顾?” “你懂个屁!那女老师的男人,在县城工作,有路子。”郑成喜无奈地道,“要是俺硬拦着,没准就能摊上事,到时别说大队书记干不成,还有可能被处分呢!” “呀,咋恁严重。”罗才花一听,气馁了。 “娘个比的,要不咋说王团木是个衰种呢,没个吊眼色,要搞女人就搞呗,可总得看看哪些是能搞的,哪些是搞不得的。”郑成喜摇着头,“唉,要说他也是活该!” 罗才花坐在床边,不吱声。 “反正啊,王团木的事就恁样了,谁也改变不了。”郑成喜说着起身,“早点歇着吧,不行的话,明个一早你就回金桦她舅奶奶家一趟,找个中间传话的人,把事情给说透了,免得他们不知情,白白弄出些矛盾。” “也只好了,别的还能咋办。”罗才花踢掉鞋子,歪倒在床上,唉声叹气。 郑成喜看了看,径直走出门外,“睡觉时把门给杠好了啊。” “不用你操这些闲心。”罗才花哼地一侧身。 “个臭娘们。”郑成喜小声嘀咕着,“真让人烦得慌,小金桦啊小金桦,俺的乖闺女,以后长大了可千万不能像你娘这样,要不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就这样自言自语着,郑成喜回了家,一看郑金桦的房间灯还亮着,便过去望一眼。 郑金桦正气血盈脑呢,这会儿周国防要是在面前,肯定活活扒他三层皮下来。 “金桦,咋还不睡呀?”郑成喜声音很轻,怕惊着她。 “哦,这不正复习功课嘛,过几天可能要考试,俺得再加把劲。” “嘿,真乖!”郑成喜的喜悦发自内心,“俺郑成喜敢保证,闺女将来啊,肯定能有大出息!” “好了,爹,俺犯困了,马上睡觉。”郑金桦假装打起了哈欠。 “嗯,那就赶紧睡吧!”郑成喜赶忙退了出来。 郑金桦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她得好好盘算盘算明天该怎么惩罚周国防。 这天夜里,张本民同样难以入睡,他也在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因为郑金桦必然会对周国防放大招,势必会引起一系列反应,得想好应对之策。 一切,从崭新的一天开始。 周国防,完全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早晨到校后,他拿出从家里带的一个酒瓶,里面装有加了糖精的米汤,酒瓶外面,用标尺画上刻度,半厘米一个格,另外还带了一根空心细皮线,一头放进米汤里,一头露在外面。 “谁喝?”周国防不断在教室里转悠,“喝一个格子,给俺两张白纸。” 随着到教室的人越来越多,周国防兴头也变得越来越大,吆喝得很起劲。 很多同学都禁不住诱惑,他们都想尝尝传说中只需放一小粒就能让满瓶水变甜的糖精,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郑金桦来得比较迟,夜里头没睡好,起得有点晚。她进了教室,看到得意洋洋的周国防后,更是气得不行,当即二话不说,走到座位上摸出墨水瓶,拧开盖子就对准周国防泼了起来。 事情突如其来,周国防低头看着身上的墨水,有点发懵,过了一会才大吼起来,“郑金桦,你疯了是不是,凭啥泼俺一身墨水!”他把酒瓶放到座位上,撕了张作业纸,惊慌地擦着墨迹。 郑金桦哼哼着,只是看着周国防瞎忙活。 “郑金桦,你说,到底是为了啥!”周国防真的发怒了。 “为啥?你自己知道!”郑金桦因为和张本民赌过咒,当然说不出啥来。 “是不是看俺喜欢跟李晓艳在一起,你眼红?”周国防猜不出是张本民捣的鬼,只知道平常讨好李晓艳肯定会得罪郑金桦,但没想这疯丫头会下这么个狠手,他觉得没法再给郑金桦哪怕是半点面子了,于是挥舞着两手叫道:“告诉你郑金桦,就你那样了,比人家李晓艳差得远呢!别嫉妒些啥,没有用的,屁用都没有,你还是你郑金桦,就那样了!就是脱了鞋子跑,跑到老,也赶不上人家!连人家脚后跟的皮都还不到!” 这话对郑金桦来说就是奇耻大辱,她抖嗦着嘴唇,扇动着鼻翼,狠狠地咬起了牙,“好啊你个周国防,你才差呢,简直是差得连狗屎都不如!”说完,一甩手把空墨水瓶砸在了周国防头上。 “唉哟”一声,周国防捂着头蹲了下来,很快,指缝里渗出了鲜血。 动静闹大了,几个老师一起赶了过来,一看这阵势,赶紧把周国防送到了大队卫生室去包扎。 此刻郑金桦也慌了神,毕竟还小,打出血来了,哪能淡然? 张本民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儿,他还急着回去看热闹呢,许礼霞肯定会找上郑金桦家的门。那罗才花肯定是不会服软的,本来就对许礼霞和郑成喜勾搭在一起有意见,应该会借机和她大闹一场,出出气。 不过事情也有变数,就是许礼霞多少也掌握了点罗才花和刘胜利的丑事,到时完全可以拿出来降住罗才花。但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在没有啥证据的情况下,她许礼霞敢说么?还有,郑成喜也很关键,他可是夹在中间的人,没准他一声喝斥就能把事情给压下去,然后私下里解决。 没错,事情的进展确如张本民所料。 周国防被送到大队卫生室后,许礼霞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立刻赶了过去。一看周国防那样儿,真是心疼得眼泪直淌。忍到包扎完了,把周国防带回家安顿好后,飞一般去了郑金桦家。 家里没人,许礼霞又奔到代销店,也是铁将军把门。 这都是碰巧了,郑成喜刚好有事去了隔壁大队,罗才花是为了王团木的事,一早就回了娘家。 许礼霞气得两眼发黑,干脆坐在郑成喜家门口等着。 快到十点钟时,罗才花回来了。许礼霞一下蹦起来,窜上前叽里呱啦地一顿叫唤。 罗才花开始摸不着头脑,等弄明白了之后,鼻孔一哼,说原来是小孩子间打打闹闹的事啊,用得着跟被马蜂蜇了一样么,抽搐个啥。 许礼霞可是一人能对骂三条街的人,可因为太过激动,一时也没法正常发挥,只是强调周国防被伤着了,已经不是简单打闹的问题。 罗才花才不会客气,想想这个女人把自己男人给勾上了床,脸面都给丢光了,这会儿正好借题发挥一下,出口恶气。于是,毫不客气地说破点皮子流点血,也严重不到哪儿去,就是你许礼霞有点小题大做,昏啥头?是不是被咱家老郑灌了太多的白色迷糊汤? 迷糊汤,还强调是白色的,意思太明显不过。周边看热闹的庄邻们有的忍不住,偷笑起来。 许礼霞的脸是红一阵青一阵,她抬手一指,说你罗才花是啥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那代销店里的小床,撑得住两个人折腾么? 第40章 苦口婆心 罗才花一听心里虚得很,像被针扎似的缩了下身子,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示弱,否则一旦露怯,那偷汉子的事可就是秃头上的虱子了。当即,她便一抖肥大结实的身板,上前一把抓住许礼霞的衣领,“许礼霞,俺可警告你啊,讲话得有证据,你要是敢胡说八道,今个儿一准撕烂你这张笔嘴!” 发狠的罗才花挺吓人,许礼霞真怕她动手,当然,重要的是她没证据,空口无凭不但没啥说服力,反而还会打草惊蛇,往后要是再想抓罗才花和刘胜利的证据,会很难。“罗才花,你有病是不是?俺是说你跟郑成喜两人在店里搞事,也不管啥情况,哦哦啊啊地一通叫,哪个过路的听不到?简直是不害臊、不要脸!”她故意转移了重点。 这话让罗才花放了不少心,她和郑成喜之前是会在店里搞事,虽然不怎么经常,但确实有过。“那有啥啊,谁个弄那事跟哑巴一样?”她觉得也差不多了,本来还想说再咋样,那也是跟自家男人睡,不丢人,但那样也许会把事情给过度激化,接下去会发生些啥真没个准,万一许礼霞真抖出她和刘胜利的事,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也不是没啥影响的,毕竟无风不起浪。 两个女人,多少都明白了点相互给的台阶,正琢磨着如何借坡下驴时,郑成喜回来了,他一看这场面,有点发懵。 大队辅导员郭连广一直在场,开始就想劝架但搭不上嘴,见郑成喜来了,终于得了机会,赶紧上前把郑金桦打周国防的事说了。 郑成喜听后顿时明白了是咋回事,他叹了口气,说小孩打闹的事,虽然有点过头,但终究还是小孩子的事,可千万别把大人给搅和进去,要不那看就真要结仇了,所以啊,先都各回各家,冷静一下,等中午郑金桦回家,他会问问到底是咋回事,弄清楚不就得了嘛。 郭连广立刻借机发挥,赶忙对看热闹的村邻们说都回去吧,多忙忙家里的事,不要给别人添乱。 话到了这份上,大家伙没法不散开,要不就是给郑成喜添麻烦了么,那还了得? 随着众人一哄而散,罗才花哼了一声,转身向家门口走去。郑成喜向许礼霞使了个眼色,也回去了。 “你瞅你把闺女惯的,咋这样呢?一个女孩子家,野气得不得了,把人家头都给砸破了。”关起门来说话,罗才花开始从自身找原因。 “咋了,金桦为啥砸的不是别人,单单是国防?”郑成喜一歪脑袋,擤了把鼻涕,“肯定是国防那小子不着调,把闺女给惹着了。” “瞅瞅,到现在你还护着她,那不一定是好事!” “还说俺呢,你不也是?要不咋和许礼霞吵那样凶呢!” “那不是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嘛,她许礼霞嗷嗷地找上门来,俺能由着她?” “儿子被打得破头伤瓜,也不能怨人家着急呀。” “咿咿,你个灰种,跟那个骚货弄事还弄出感情来了,帮她说话?!” “不是帮她说话,咱得讲道理是不?” “哦,你的意思是俺不讲道理?” “你就别跟俺较啥劲了,这事啊,真得等闺女回来问问再说,要是问题出在国防身上,反过来俺还要找她许礼霞算账呢!” “呶,就你那样儿,那个骚货巴不得你找她呢!三两下还不夹得你磕头求饶!” “你……”郑成喜摇头叹气,坐在墙边老旧的藤椅上抽起了烟。 罗才花也不再嚷嚷,许礼霞的那句话,弄得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此刻也需要安静安静,便拽着身子去了代销店。 一人在家的郑成喜哪里能坐得住,很快就出门前去许礼霞家。 门没推开,许礼霞回来后就把门杠上了,她猜得到郑成喜会偷偷来找,这会儿不想见他。 郑成喜寻思了下,没叫门,扭头去了大队部,以便放学后及时叫住郑金桦,把事情问个清楚。 这事没啥难度,郑金桦最后肯定会说出原因的。 张本民也考虑到了,郑金桦毕竟是个孩子,在大人怒喝下,藏不住事儿,所以,得提前做个准备。中午一放学,他就抄近路,从庄稼地里跑步回来,直接去许礼霞家,名义上是看周国防。 许礼霞正在灶屋生火做饭。 “婶啊。”张本民站在门槛上轻声喊了句,跟着道:“俺是来看国防的,他没啥大事吧。” 许礼霞也想把周国防被打的事弄个明白,“哦,是张本民啊,来,进来,婶问你点事。” “问啥,是郑金桦打国防的事么?” “嗯,你给俺好好说说。” “哎呀,不巧得很,郑金桦动手那会儿,俺不在教室呢。”张本民没有撒谎,他算计着当时场面会很激烈,所以及时回避了,跑去厕所待了会。 “没看到郑金桦动手不要紧,你知道为啥不?”许礼霞一脸急切。 “俺不知道呀,不过听同学们说,是因为郑金桦家的亲戚李晓艳,国防喜欢她,老围着她转,可能就让郑金桦不高兴了。” “唉,国防也恁样说。”许礼霞叹着气道,“不过按理说,只是恁么个原因的话,她郑金桦会恁样发疯?” “好像国防的头被砸之前,说了很多让郑金桦受不了的话。不过国防为啥要说那些话呢,是一开始郑金桦泼了他一身墨水。”张本民叹道,“反正啊,同学们都说是郑金桦错在前。” “可不是么!”许礼霞把火钳子朝灶膛里一捅,“看来啊,俺还得去找门!非找个公道不可!” “公道是要找的,不过别着急,别人你可以不信,郑成喜还能不信?他呀,肯定会把事情做漂亮的。”张本民说着,吸了口气,“不过……” “别说半截话,有啥尽管说,等会婶烧个地瓜给你吃。” “地瓜吃不吃的无所谓,关键是以后不能让国防再吃亏。国防这名字叫得不错,可别到最后连自己都防护不了。” “可不是嘛,你有啥法子?” “冤有头债有主,你呀,得找个空当直接给郑金桦撂几句狠话,把她镇住。要不然,肯定还有下一次,下一次的下一次……” “嗯,是有那么点道理。” “啥叫有点道理啊,那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正确的。郑金桦那丫头,刁钻得很,你不直接点,她会得寸进尺的。”张本民停顿了下,继续道:“还有啊,你也得注意点,千万不能让那刁丫头给利用了。” “啥,她能利用俺?” “是呀,俺不是说了嘛,她刁钻得很,这次把国防的头砸破了,知道得有个交待,所以啊,肯定会把所有的不是给推托得一干二净!” “推托?她亲手砸破了俺家国防的头,还能推托掉?” “找个合适的理由呗。”张本民哼了一声,“你想啊,她要是说你家国防有错在先,背地里恶毒地骂了她,咋办?” “那就让她找人作证!” “谁会给她作证?找不到的。” “那她就是瞎说!” “可她会硬找的呀。”张本民指指自己,“很有可能就会找到俺头上。” “为啥?” “平日里俺就是她欺负的对象,有事没事就找茬儿骂俺,还冷不丁地就动手。”张本民一撸袖子,“俺这左膀子,快要被她用语文书给砸断了。全班同学都看得到,打了很多很多回。你说,她要是破嘴一张,说是俺告诉她的,那最后,所有的错就会都到俺头上了。” “你不承认就行了嘛。” “是啊,俺当然不会承认,做那个冤大头干啥?”张本民连连叹气,“可结果啊,肯定是对郑金桦有利的,因为最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呀。” “嗯呐,绕来绕去的,还真是说不清了。” 张本民点点头,又摇摇头,“唉,其实也不是不了了之,因为俺必定是要倒霉的。” “你倒啥霉?”许礼霞皱眉一琢磨,“哦,郑成喜会治你?” “没错。”张本民一脸担忧地道,“郑成喜为了尽量给郑金桦开脱,绝对会有模有样地把俺弄成个替罪羊。” “也不一定吧,难不成他还能死命逼你自己承认?” “那倒不会,毕竟他是个大人了,得注意影响,要不会得不偿失。他呀,会耍手段变个方式,把戏给演足了。” “演啥戏?演给谁看?” “给你看呗。”张本民极力说得很动情,“婶啊,你好好想想,郑成喜没法直接找出证明是俺告诉郑金桦说国防讲了她的坏话,但可以转个小弯子向你证明郑金桦确实是受了俺的挑拨。” “那咋证明啊?” “刚才不是说了么,演戏呀。”张本民哼了一声,“他个狗日的郑成喜,八成是会跟你说,俺才是罪魁祸首,挑拨了他闺女和你家国防的关系,然后就会表现出对俺的痛恨,非常非常痛恨,最后,会发誓一定要教训俺一下,为他闺女,也为国防出口气!” “这……”许礼霞微闭起眼睛,极力梳理着张本民的话,过了好一会,道:“这,可能么?” “不信的话,你等着看就是了。”张本民摇头苦笑了下,“狗日的郑成喜为人咋样,你还不了解么,所以啊,到时你可千万别被迷惑住,跟着帮腔,然后被当成喇叭筒给利用了。” 第41章 大垂瓜与大地瓜 许礼霞乍听被当成喇叭筒利用,有点不高兴,以为张本民暗寓她就是个筒状物。张本民当然看得出来,呵呵地笑了,补充说就是被人当成传话筒,扩散谣言。 “传话?”许礼霞一下纳闷起来,“郑成喜能让俺传啥话、散啥谣?” “这不正说着嘛。”张本民夸张地将嘴角下撇,煞有其事地道:“郑成喜个老狗,必定会耍个借刀杀人的计谋,但他自己估计是不会动手的。” “你的意思是,郑成喜想通过俺嘴,说你的坏话,然后惹怒另一个人,最后,让另外一个人打你个满地找牙?” “欸,对对对,就是这意思!”张本民对许礼霞竖起了大拇指。 “再上推一层的意思,就是郑成喜想通过这一招,来表明俺家国防被他家闺女金桦给砸破头的事,归根结底就是你张本民的错?” “哟,许婶!看来今后俺得对你刮目相看了!”张本民又竖起另一个大拇指,“头脑瓜绝不是一般人呐!可惜,可惜了,前几年你干啥去了,国家恢复高考那会,你要去参加,准能考中!没准现在就已经是公社或县里的大干部了呢!” 许礼霞被这么一夸有点飘飘然,“告诉你嘎……哦,张本民,你婶真不是吃素的,要是当年谁能给俺点拨个路子,那,那往后还有个数嘛,没有!一准能发达到死过去,不管干啥!” “就现在你也不差呐,瞧瞧,在村里谁能赶得上你?一人对骂三条街的大小娘们,势头都能压过她们。还有啊,凭你的努力,在咱岭东大队,差不多就是二当家的了。”张本民嘻笑起来。 “行了吧你,骂人都不带个脏字。”许礼霞当然明白张本民的话中话,便赶紧转话题,“说正事,俺实在是不明白,你咋知道郑成喜肚肠子里的那些弯弯绕?” “那有啥难的,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自然就会有结论的。”张本民收住笑容,“当然还有重要一点,就是郑成喜个狗日的狠心贼,当初他害死了俺爹,现在他还想把俺朝死里整,所以,俺对他的心思天生就有种准确的预感!” 张本民说这话时,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许礼霞看了,后背直冒冷汗,尤其是张本民的眼神,冷中透着狠、狠中带着残忍,没法让人直视。“张,张本民,你和郑成喜之间的仇恨,看,看来是没法消除的。”她没法淡定。 “一命抵一命。”张本民牙缝里钻出五个字。 “唉,你这么说,俺也不能说啥不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或许他郑成喜就该那样吧,当然,最好是让老天惩罚他,把他早点带走。” “不行!”张本民嘴角一翘,似是带着点笑,“那是绝对不行的,郑成喜,得活下去。” “那又为啥?” “为啥?!”张本民说得极为平静,“为了让他,生不如死!” 许礼霞彻底惊厥了,她抖缩着身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唷,你,你还没成年呢,等长大了再说那些。眼下,眼下嘛,主要是别让郑成喜的计谋得逞了。你觉得,郑成喜会借谁的刀?” 张本民收住神,犹豫了下,本来他想说出是刘胜利的,因为他掀卢小蓉的衣服事,实实在在地被孙玉香看到了,那场面,一般人见了都能明白是咋回事,更何况是她孙玉香?而孙玉香和郑成喜是啥关系?都无事不做了,肯定也是无话不讲了啊,所以作为一个谈资,她肯定会告诉郑成喜,因此,得了这么个大爆炸消息的郑成喜,自然不会白白放着不用,这会儿拿出来,完全可以当个大杀招。 不过,张本民转念一想,暂且还不能讲,要不会引起许礼霞的怀疑,咋就那么准呢?跟事先安排好的一样。于是,头一摇说不知道,要不那真是料事如神了,不过他能确定,郑成喜肯定会异想天开捣鼓一番的,哪怕理由荒唐到了天上。 “也对,你说就你恁大的一个孩子,能得罪谁呢?郑成喜想引祸到你身上,那得撒多大的谎?没准啊,到时他就是扒着眼照镜子——自找难看。”许礼霞也想在张本民面前表现一下,继续道:“张本民,你也别小看了俺,只要俺认准了理儿,非得一杆子捅到底不可。就说这一次,郑金桦个灰丫头把俺家国防砸成那样,她罗才花不但不道歉,还跟俺抖威风,真是找死!看吧,俺会继续暗中瞄着罗才花和刘胜利之间的事,等拿到了把柄,一下就治死她个肥猪婆!” “嗯嗯,那样也能给郑成喜个狗日加臭比养的一个痛击!要不他在咱大队简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张本民嘴上是这么说,像是畅快得不得了,心里却是猛地一惊,看来还得给刘胜利提个醒,要是他只知道逮着罗才花埋头苦干,哪次真让许礼霞抓个现行攥个把柄,到时就得受她控制了,那以后用起来可不方便。 许礼霞总归是个大人,还知道个轻重,话到这里已经够可以了,再说下去怕是会出岔子,毕竟张本民还是个孩子,哪能跟他聊谈那么多重要的事?要是被人偷听到了,影响会很坏。“哟,时间不早了呀。”她边说便朝灶屋外张望,真怕有人暗中竖耳。 张本民哪能不明白,自然不会为难许礼霞,便接话道:“是哦,得赶紧回家吃饭了,下午还得早点到校呢。” “那就快点吧,不能磨蹭了。” “是的是的。”张本民抬脚往外走,临出门又扭头笑道:“许婶,你不是说要烧地瓜给俺吃的么?” “欸哟,你看,只顾着说话,都忘了。”许礼霞赶忙站起来,甩着胸前的两个大垂瓜,走到灶屋墙角的麻袋旁,掏出两个大地瓜,“现在就烧,下午上学时,让国防带给你就是。” 张本民看了直想笑,觉得该跟许礼霞打会趣儿,因为和她之间不能太严肃认真,就得亦诙亦谐,刚才一直讲得太实际了些,气氛有点打不开。于是,他折回两步,坐在了靠墙的小木方桌一角,抖着眉毛道:“许婶,要俺说,不如把大地瓜换成你的大垂瓜得了。” 第42章 深入交谈 聊到这种话题,许礼霞是如鱼饮水,自如自在又欢快。她歪头看着张本民,暗暗发笑,心想老娘在别的地方算是怵了你,但在男女间这点事上还能不赢你几条巷子嘛。 张本民看到了许礼霞眼中泛出了坚定之光,就像优秀职业人浴火锻造而出的超级自信精神,真是让人肃然起敬,哦,说肃然起立或许更准确一些。“嗯,小婶子看来对自己的垂瓜相当满意,甚至是引以为豪的。”张本民抓了抓裤子,上提裆部,顺势摸了一把,又轻轻拍了拍。 许礼霞一抖下巴,笑了,“对男人来说,武器非常重要,绝对是一寸长百倍强,一寸短难露脸,你这小豆芽难不成还想拿出来吓人?” “在你面前哪里敢呐,小婶子久经沙场,啥样的兵器没见过?不过你也该知道,吃笋单掐小嫩尖,含杵只为尝个鲜,那是啥滋味先不说,从实用性上讲,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能大补。古代宫廷里,就有种职业,叫‘满月生’,就是像俺这般大小的男人,进去干一个月的活,然后就被解雇了。你知道这一个月是干啥的?” “干啥?难道是给后宫那些个女人耍弄?” “嗐,对喽!”张本民压低了声音,“采初阳,固本阴。这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和智慧,只不过现在不讲究了,也没法讲究,毕竟,那是对俺们青少年的摧残。” “你讲这些干嘛呢,就是说你的小豆芽很金贵?可那是长久不了的,再过几年,等你个子冒出来,小豆芽也变成山药棒,还有啥初阳呢?” “以后再说以后的话,现在不还有么,其实啊,俺说的只是个道理,就是搞那种事儿,完全是高档次的享受,不过得天生有那种心性儿才行,咋说呢,就是要有鸾凤和鸣的境界。如果是个粗俗的人,那还有啥讲究,裤子一扒,就看个长短粗细,然后一顿捣巴。” “看,你这是在拐着弯骂俺粗俗呢。”许礼霞一哼,把地瓜塞进了灶膛。 “没有,绝对没那个意思。”张本民摆了摆手,“俺的话还没说完呢,啥事不得看看实际条件?咱这山村里头,当然不会讲啥档次不档次的,撞击得快活就行。” “咿,那你跟俺讲恁多干啥,没半点儿意义,最后还不是要看大小。” “你没明白俺的用心,小婶子你可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呢,不多了解点,哪能显出你高强的地方?” “得了吧你,讲那点比比吊吊的事啊,还是等你大一大的吧,现在跟你插咕,还真是有点别扭。” “咋了?” “你跟国防一样大呢,让俺都不好意思。” “好,看来你还是挺传统的。”张本民搓着鼻尖笑笑,“那,刚才说垂瓜的时候,好像你还挺来劲,咋就不别扭了呢?” “情况不一样呀。”许礼霞拧开两粒扣子,一把从衬衣领口掏出来左边的垂瓜,“这有啥呀,国防上小学一年级还抱着喝奶呢。” 这一下,张本民瞪大了眼睛,这许礼霞的“垂瓜”还真他娘的像个大垂瓜! “看啥眼了吧?”许礼霞将领口一拉,将大垂瓜收了进去,“没见过恁大的吧?” “别自吹自擂了,严格来说,你那个不能叫大,应该是长。”张本民走上前,隔着衣服比量了下,“日他娘的,真是贼拉长。” “俺这不单单是长,里面软囔囔的有货,不像董西云的,她的也不短,可里面就没啥东西,是个瘪皮子,难看得很,更别说玩了。” 张本民不由得摇头暗笑起来,这哪对哪儿啊,啥时兴起了这个比评标准,不比大、不比挺,就她娘的比长。或许是到了一定年龄,女人兴许就只剩下长的资本了。“是不是到了你们这个岁数,都看长度了?”他问。 “那还能看啥?男人又搓又揉,孩子还拽着裹奶,天长日久的,哪能像大姑娘一样鼓成一团?” “哦,那也不见得嘛。”张本民突然想起了罗才花,“老狗日的郑成喜家肥婆娘,看起来不是一大堆么?” “嘁!”许礼霞一脸不屑,“你说罗才花啊,她那儿算个屁,实打实地讲只能叫肥肉脯,连胸都算不上,更别说奶了。” “哦,怪不得郑成喜乐意朝你这儿跑,八成是跟他婆娘搞事的时候,抱一抱摸一摸,就像是耍一头母肥猪。”张本民憋着笑,“那,那可真是个滑稽的画面。” 许礼霞咯咯地笑了,现在她已不介意张本民说她郑成喜之间的事,“你说的还真是,可俺就不明白他刘胜利起个啥兴?竟然还逮着罗才花干得挺带劲。” “你看事太表面了啊,小婶子。”张本民暗暗一思忖,呵地一笑,道:“刘胜利搞罗才花,你以为只是为了那巴掌大点的事?” “那还有啥呢?” “当然有。”张本民又放低了声音,“他刘胜利是为了送郑成喜一顶帽子!” “哦!是哦。”许礼霞不由得瞪大了眼,“还,还真看不出来,刘胜利有点头脑子嘛。” “狼有狼道,蛇有蛇路,谁还没个小算盘?”张本民正色道,“所以啊,你做事还是要多考虑考虑,抓啥刘胜利和罗才花之间的把柄?弄不好最后他们都把苦果栽你头上。” “都哪对哪儿啊,那,那跟俺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你不妨这样想想,刘胜利给郑成喜准备的帽子,啥时拿出来你也不知道,没准还就一直揣着呢。你要是不知轻重地给抖落出来,他刘胜利肯定会恨死你,到时头脑一热,提个镐头把你全家都给锛了,划算么?” 许礼霞惊慌地摇了摇头。 “还有,你想过郑成喜的感受没?”张本民接着道,“老狗日的郑成喜不是傻子,没准到时他还倒打一耙,说刘胜利跟罗才花完全是清白的,那样就可以把绿帽子给甩掉,是不是?” “嗯,没错,是有那个可能。” “就是啊,等到那个时候,你觉得恼羞成怒的郑成喜会不会也恨你入骨?” “可能,有可能的。”许礼霞连连点头。 “那不就的了嘛,你说,你能捞到啥好处?当然了,你可以不张扬,等刘胜利当了大队书记,偷偷要挟一下他,可是,他能轻易被人给拿捏住?再说了,没准那时身为大队书记的他还会爬到你床上呢,到时你想要啥好处得不到?” 第43章 对比 听了这番话,许礼霞一琢磨确实是那回事,等刘胜利真当上大队书记了,想个法子骑了他或者让他骑,不一样能得到好处嘛,何必现在冒其他风险?假如真是要像张本民说的,事情一个不凑巧可就亏得一塌糊涂了。“嗯,俺是得寻思寻思。”她吧唧着嘴,“不能自寻苦吃。” 张本民知道许礼霞在想些啥,便笑道:“就是嘛,做人一定得聪明行事,就凭你许礼霞的魅力,到时刘胜利成大队书记了,你随便找个机会,把两个大垂瓜朝他脖子上一挂,嘿,他乐得不浑身抽搐才怪呢!” “啥呀,你说俺是那样的人么!”许礼霞假装生气,“以后可不许再说了啊。” “行,绝对不说!”张本民哈哈一笑,能忽悠住许礼霞不跟踪刘胜利和罗才花搞事就好,“今个儿就这样吧,时间真不早了,俺回去喽。”他带着一脸的满足,走向灶屋外。 “嗌,这地瓜都快熟了呢。”许礼霞用火钳子轻轻按了按膛火中的地瓜,有点发软,“真的快熟喽。” “着啥急啊,先欠着吧,你记得就行。”张本民迈开了步子。 “你要有事就先走,还是下午上学时让国防带给你吧。” “带啥啊,而且国防现在这样子,下午能不能去学校,还,还难说呢。” 提起这茬,引得许礼霞一阵恼火,不由得捣着火钳子骂起了郑金桦和罗才花母女俩。 张本民不管那些,他急着去刘胜利家,虽然这会儿许礼霞被忽悠住说不会再管刘胜利和罗才花之间的事儿,可那并非绝对保险,所以还得尽快通过卢小蓉给刘胜利敲个警钟,往后跟罗才花搞事时不能太随意。 可是,如果刘胜利在家可怎么办? 考虑这个问题,有必要。毕竟跟卢小蓉的关系非同一般,要是一不留神露个小馅,可真是大事不好。 张本民想了个对策,假如刘胜利在家,就说是专门来向他报个喜讯的:郑成喜家亲戚代课老师王团木,被痛打一顿后,又被学开除了,这一下,他郑成喜个狗日的脸面会掉很多。 不过还好,刘胜利并不在家,刚出门去代销店打酒。 卢小蓉正在灶屋的饭桌上切菜,扭头看到张本民甩着膀子走过来,心里一惊,差点切到手指头。 “嘿,咋了这是?”张本民急忙上前,“到现在,起码的家务活都还干得慌里慌张的,不行,不行哦。”张本民边说边笑边爱抚。 卢小蓉如同受到惊吓的小鸟,撤着身子,小声急促道:“张本民,你胆子恁大!这个时候来干啥呢!” “咋了,跟你见个面,还讲时间的啊。” “那当然,现在,现在俺见到你就怕了。”卢小蓉不住地向门外张望,“你这家伙,太坏了,每次都把俺调弄得丢神掉魂的。” “嘿。”张本民抖着眉毛笑了,“那种感觉,是不是很带劲?” “带劲是带劲,可,可最后还是有些怕。” “咿哟,怕个啥?”张本民戳戳卢小蓉的心口,满不在乎地道,“把心思弄大点,别想太多严重后果,就啥事都没了。” “由不得不想呐。” “慢慢来,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从今天开始,一天少想一点,过不了多久就没问题了!”张本民说完这些,转移了话题,“嗳,那天晚上被刘胜利堵在院子里的时候,好像听他说要跟你说俺啥的。” “嗯,是说了。就是说你不简单,还真有可能助他当上大队书记。” “说啥原因的没?” “没咋明说,大概就是郑成喜和罗才花两口子都拿你没啥办法,说明你是很有一套的,而且,现时你不还只是个孩子嘛,等你再大一大,肯定更厉害。” “哦,那亏得刘胜利看得起喽。”张本民呵呵地笑了,忽然脸色一变,道:“唉,差点忘了正事,俺来是有件事得提醒你一下,许礼霞现在正密切注视刘胜利和罗才花之间的丑事,想抓个把柄。” “啊!”卢小蓉大惊失色,“她许礼霞想干啥?” “别紧张,许礼霞那样的人能干啥?无非是在分口粮田的时候,弄块肥地是了。告诉你,她啊,也看准了刘胜利将来能当书记。” “欸哟,娘呀,那可不行。”卢小蓉连连摇头,“如果刘胜利和罗才花的事给抖出来,那可是要翻天的。你想啊,郑成喜能善罢甘休么?” “瞧,你又多想了。他刘胜利都不管那些,你瞎愁个啥?” 卢小蓉叹了口气,“也是,就由他去吧。” “别!”张本民忙摆手,“俺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给他提个醒,得小心点,别真让许礼霞抓了把柄,所以啊,不能由他去。” “搞不懂你了,咋又关心起刘胜利了呢?” “因为刘胜利必定是要当大队书记的,俺不想让他被别人牵着鼻子。”张本民神色变得认起真来,道:“其实真的为啥,你知道么?” “这俺咋能知道?” “唉,看来俺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张本民摆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小蓉姐,实话告诉你,俺不想让刘胜利被人牵制,那还不是为了你?这么说吧,刘胜利要被人拽着鼻子,过得能好受么?他要是过得不好,整天在家发臭脾气,你又咋能过得好?” “嗳呀……”卢小蓉一抿嘴,抬手掩住鼻下,晃着身子,像个开心又害羞的姑娘。 “咋了哟,俺的小蓉姐?”张本民嘿笑着靠上前,伸手捉住了两只大白兔,上下左右反复盘了盘,道:“他娘的,差别真是太大!” “啥呀?”卢小蓉纳闷了,不过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哦,张本民,你又摸上谁的了?” “哪,哪里啊。”张本民连连摇头,“俺能摸谁呢?就是看看罢了。有的人呐,一看就瘪瘪的,哪像你这样的,嘿哟,肉呼呼的,过瘾!” 张本民边说边又动起手来,卢小蓉终究还是害怕的,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还在自家的灶屋,而且连门都没关。 “快停手,现在不行的!”卢小蓉急切地按住张本民的手,而后扭头抬眼向外望去。 这一望,还真是及时,刘胜利回来了。? 第44章 看落寞 刘胜利回来时幸好闷着头,否则看到张本民对卢小蓉搞的动作,那还真有点不好解释。 “回,回了啊。”即便如此,卢小蓉还是难免有点惊慌。 张本民早已抽回了手,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赶紧插上话,尽量让刘胜利没时间去察觉卢小蓉的异样,“刘队长,你可回来了,俺等你可有一阵子了呢。” “哦,张本民。”刘胜利挤出一丝笑容,“啥事?” “报个喜!”张本民嘴一咧,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你知道小学代课老师王团木吧?” “王团木?”刘胜利一皱眉头,“有点印象。” “就是郑成喜家的亲戚。” “哦,记起来了,当时他进学校时,好像还请俺们大队的干部喝了顿酒。他咋了?” “被俺给整了。” “你,整王团木?” “是啊,你不知道背后的事,那王团木是个损种,平时就经常敲打俺,再加上之前郑成喜给他暗中下令,要好好修理修理俺。结果啊,他娘的就没个愣头数了,还真把俺揍得不轻呢。” “嗐,你说也真是,两个大人,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啥大人啊,在俺眼里都是狗日的蠢货。”张本民哼了一声,“不整死他才怪!” “咋个整法?” “先被打掉四颗门牙,后被学校开除。”张本民自得地叹笑起来,“这下可真是一举两得,既报复了王团木,又打击了郑成喜。” “可不是嘛,王团木可是郑成喜家的亲戚,好像还是罗才花那边的关系,现在被打得满地找牙,又被开除了,估计脸上最难看的就是他郑成喜了。” “那是肯定的,要不俺能来找你报个喜?放心吧,刘队长,往后啊,他郑成喜只会越来越难过!最最后,他娘的书记也就干不成了!” “嗯嗯,那当然是相信你!”刘胜利提起手中的酒瓶看了看,“你等等啊,俺到堂屋里去把酒装另一个瓶里,这个盖子不太密实,酒味都跑喽!” 刘胜利说完,大步跑开了。 张本民赶紧抓住这难得的时间,对卢小蓉道:“小蓉姐,再跟你说两句。俺今天挑起了郑金桦和周国防之间的矛盾,郑成喜对俺是恨得牙根都痒痒,肯定会想法子整俺。不过他不会亲自动手,多是要耍个小伎俩,鼓动别人动手。那个人啊,就是刘胜利!” “咋会是他?!” “记得那次你骑车带俺去公社的事吗?路上俺掀你衣服做的那些个事儿,不是被孙玉香看到了点啥嘛,你想想,那家伙是个啥嘴?还不早就向郑成喜汇了报。现在啊,郑成喜多是会拿出来用了。” “他能咋用?说出去谁信!” “当然是刘胜利了。” “哦,你说郑成喜想利用刘胜利来找你的事?没可能的。”卢小蓉摇着头道,“那事儿啊,之前俺就跟刘胜利讲过呢,说你肚子疼,被俺碰到了,就送了你一程。” “他信么?” “信的!”卢小蓉使劲一点头,“好了,你别说了,赶紧走吧。” 正说着,刘胜利从堂屋出来了,招呼着张本民别走,一起喝两杯。张本民忙摇头说不会喝,等以后的吧,以后好好请刘书记喝点好酒,然后,就抽身溜了。 张本民走后,刘胜利叹了口气。 “咋了,回来是就看你脸色不对。”卢小蓉开始端上饭菜。 “心情不好,脸色当然不好看。” “谁惹着你了?” “唉,打酒时,罗才花跟俺说了件事,说许礼霞可能正瞄着俺跟她搞事。” “真的么?!”卢小蓉假装很吃惊。 “八成是真的,要不罗才花还会紧张?” “哦,那你可得注意了。” “是的,得千万小心,不能因小失大。” “就是嘛,那郑成喜也不是好惹的。” “知道知道,没事的,俺会注意。”刘胜利说着,在饭桌旁坐下,“去堂屋把酒瓶拿来,喝两杯,压压惊。” 卢小蓉没再说什么,到堂屋去提了酒瓶,放到刘胜利面前。 两杯小酒下肚,刘胜利开始膨胀,说郑成喜又咋了,老狗一只,难不成还能怕了他? 卢小蓉一听,趁机为张本民刚才说的做个铺垫,道:“郑成喜是不能咋地,但他会到处使坏,挑唆别人帮他整仇家。” “谁还能是傻子啊,能轻易给利用喽?” “别人俺不管,只要不是你就行。” “肯定不会是俺的。”刘胜利一抹嘴巴,“唉,你说张本民,还真他娘的厉害,竟然把王团木给捣鼓完蛋了。改天得问问,他是咋搞的,俺也学两手。” “那,那你就把他喊到家里来吃顿饭,问个透。”卢小蓉说这话的时候,小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是得出点血,那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跟他搞好关系,错不了。” “行,等定下日子,你早点说,俺去买点好菜肴,要做就做像样点。” “可以,那有啥问题,几块钱的事。”刘胜利趁着酒劲,酒杯一放,“俺这就去跟张本民说,明天,哦,后天吧,后天让他来俺家吃饭!” 说完,刘胜利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直奔张本民家,不过让他有点扫兴的是,张本民并不在。 张本民回家裹了个饼就飞也似地去了学校,他要看王团木的好戏。 上午学校就贴出了告示,宣布开除王团木,要求他当天卷铺盖走人,否则全当垃圾给扔掉。张本民琢磨着,王团木肯定会在下午上课前把铺盖拿走,如果等到下午上课时,人多,他丢不起那个人。 果真,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候,王团木从南面的小路上来了,推着个小独轮车。 张本民骑在学校南院墙上,远远地就看到了。仅仅是一夜之间,王团木完全变了样,往日的神气全然不见,只剩下蓬头垢面之色,显得特别苍老。 原本张本民以为自己会开心地在墙头上跑来跑去,然后跟在王团木后头叫着看着,让他丢尽脸面,但是,最终没有那么做,因为觉着王团木有点可怜。尤其是看着王团木收拾完铺盖后,推着小车沿着岭坡小路颓然地走下,离学校愈来愈远,直至不见,张本民还叹了口气。 不过,想想王团木昔日的嘴脸和揍他时的狠样,张本民不由得又咬起了牙,“哼”了一声,十分有力地吐了口唾沫,“日他个狗杂子损种,都是自找的,可怜不得。”说完,跳下来墙头。 落地刚站定,抬眼看到了远处的曹绪山,使劲朝他这边招着手。 第45章 要间宿舍 张本民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摆好了昂首挺胸的姿势,才迈开脚步。 现在曹绪山对张本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不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曹校长”,张本民还没走到跟前的时候,就迎了上去,掏出两个大白面馒头塞进他的书包。 “欸哟,曹校长,这,这多不好意思。”张本民笑得很灿烂。 “这有啥啊,不就俩馒头么。”曹绪山嘿嘿笑了,“刚才王团木来拿铺盖了。” “嗯,俺一直在墙头上看着呢。” “那咋没过来给好好他祝贺一下?”曹绪山捂着嘴,继续笑着,“俺啊,还专门过去,帮他卷了卷铺盖,安慰了几句。” “安慰?你那话,还不知酸到啥程度呢。” “那当然,不给他雪上加点霜能行么,坏了俺的美事,俺他娘的不酸死他才怪!” “美事?你是说跟郭爱琴的事?” “可不是么。”曹绪山叹了口气,“唉,这下完了,郭爱琴肯定吓破了胆,没机会喽。” “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张本民一抖眉,“曹校长要是还有兴趣,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曹绪山一下来了精神,“当真?” “俺啥时骗过你?只不过需要点时间。” “时间俺可有的是!要不,你再帮想想注意?” “行,那又不是啥难事。” “好好好!”曹绪山连连搓手,“张本民,俺也跟你透个底,俺们学校食堂消费能力有限,校长不同意动不动就吃那么好,往后啊,你的鱼鳖虾蟹虽然会买得少一些,但俺会尽量给你高价格!” 曹绪山这话,倒是给张本民提了个醒,现在下钩线已经有了经验,而且还搞了几个网笼,鳝鱼老鳖和鱼虾啥的总有收获,要是学校食堂吃不下,看来还得去公社一趟,找找别的买家。毕竟现在旷个课也没啥大不了的了,王团木不在,学校就是天堂,舒服着呢,所以只要有了渔获,随时都可以去公社。 想着想着,张本民不由得自主地笑了。 曹绪山以为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也很高兴,“要不,先给你点定钱?” “哦,不用。”张本民忙一摆手,“咱做事得讲规矩,哪能让你担风险呢?” “也好,也好!”曹绪山连连点头,“唉,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呀,就是厉害!” “别吹嘘了,以后啊,慢慢来吧。”张本民看到有学生陆续进了校门,“好喽,以后再聊,俺得去教室了,还有别的事呢。” 来到教室,刚坐下,高奋进和孙余粮也到了。张本民马上把他们叫了出来,拿出个馒头一分为二,递到他们手中。 “诶呀,好,好吃!”孙余粮大口吞咽着。 “小点口,细细嚼,那样才甜呢。”高奋进慢条斯理地吃着。 “俺还饿着呢,来不及呀。”孙余粮边吃边问张本民,“张本民,这几天你都干啥了,都不跟俺们一起走路了,也不俺们玩。” “干点大事,很不适合你们。”张本民说着,掏出一张十块钱大票,“这个星期天,你们有空么?” “有,有啊!”孙余粮直勾勾地看着票子,“咋了,难不成还要把它花掉?” “你不想?” “想啊,不想才傻呢!” “好,那就说定了,星期天咱们去公社走一趟!买点好吃的好玩的!” 这一下,连高奋进也压抑不住了,一下蹦了起来,“哦日,哦日,那不爽死了么!” “放心吧,以后啊,可有得爽喽!”张本民拿着票子在手掌上摔打的,咔咔直响。 “哦,张本民,俺和孙余粮来的时候,在半路上看到郑金桦了,她走得很慢,好像还哭着呢。”高奋进神色有点紧张,“跟你有关么?” “也许吧。”张本民一抖肩,“管她呢,下一步俺整得就是她郑金桦!” “你想咋整?”高奋进问,“别,别整过头啊。这不她刚把周国防给整过头了,事情闹得不小。” “这个嘛……”张本民犹豫了,“其实俺也还没拿准,到底要不要整她,毕竟她还小,有些事不懂,要怪啊就怪她那狗日的爹!” “也是哦。”孙余粮停止咀嚼,“要整郑金桦,等她长大了的吧。” “嗯!”张本民一拍孙余粮肩膀,“你的话还第一次管个大作用!” 的确,张本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毕竟从心智上说,他是成年人,把郑金桦往狠里整,在良心有点过不去。最近他觉得是不是该等到郑金桦长大成人,那时不管她有多大出息和能耐,再跟她斗一下,整她个心服口服。 现在,经孙余粮一说,就拍板了吧。 “叮铃铃……”预备铃响了。 孙余粮和高奋进撒腿朝教室跑,张本民不紧不慢,大摇大摆地走着。 经过校长室时,被校长看到了。 “嗳嗳,哪个班的?”校长隔着窗户忍不住发问,“还不麻溜的,跟个大老太爷似的!” “心里有事,快不起来呢。”张本民依旧拽着膀子。 “嘿,还真是哩!”校长奔出门外,“你叫啥名?” “张本民。” 校长听了一皱眉,暗道:“张本民?这名字没听说啊,也不是啥有关系的学生,咋就恁牛气?” “校长,还有事没?没事俺得走了,马上开课喽。”张本民笑呵呵地问。 “哦,没,没事了。”校长摸摸后脑勺,真吃不准眼前这孩子到底是个啥来头,他实在忍不住,问道:“唉,那个,张,张本民,你站一下。” 张本民停住脚,回头向校长走去,“咋了,校长?” “你……”校长想了想,也不拐弯抹角,“你在校园里拽来拽去的,有啥本事?” “俺也不知道有啥本事呢。” “你……”校长一下变了脸。 “俺就知道,今年全公社统考,能为咱岭东大队小学拿个第一。” “啥?”校长愣住了,这小家伙在开玩笑么,“等等,你是说,能考全公社第一?” “嗯,咋了?”张本民依旧很平淡,“唯一第一,俺可不敢保证,毕竟难免会有并列的。” “嘿哟!”校长抓了抓光秃秃的脑门,“那个,张,张本民!哦,张本民、张本民、张本民!俺多念叨几遍,记住你!俺现在代表学校郑重告诉你,如果你能考全公社第一,那就是学校的功臣,到时会给你个大奖!” “奖啥呢?” “这个,还没想好,反正啊,只要你说的做到了,学校就不会让你失望!”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嗯,好!”张本民笑了,又道:“校长,能提个要求么?” “说。” “可不可以给俺安排间宿舍?” 第46章 阉吓人 这个问题让校长有点犯难为,小学里没有学生宿舍,单独开一间,搞特殊也太明显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眼前这个叫张本民的小家伙,真能为岭东大队小学弄个公社年底统考第一名,倒也名正言顺。 校长抱着膀子,摸着下巴,“张本民,那你咋让俺相信呢?万一你说的不靠谱,到时别说公社第一了,连个前十都进不去,那不但俺们都要被笑掉大牙了,真成了天大的笑话。” “你先让老师出张卷子考考嘛,不行你亲自来,还不行么?”张本民胸有成竹。 “俺出卷子没说服力,还是让教课的老师吧。”校长手一挥,“你先去上课,俺去找郭老师。” 一听郭老师,张本民顿了一下。 “咋了?”校长敏锐地察觉到了,“张本民,你要是有问题就赶紧说,就当是个笑话,俺也不找你的不是,毕竟能这么忽悠的,整个校园里也没有谁了。” “没问题。”张本民头一摇,“俺是觉得前几天郭老师家不是刚出了点事嘛,不知她在不在状态。” “你想得倒挺多呢,有啥状态不状态的,她是个老师,就得做老师的事。”校长又是一摆手,“行了,就恁样定下来,赶紧去上课!” 张本民进了教室,更加牛气。这下他可找到了状态,往后就得显摆,越牛逼哄哄越好,偶尔扮回猪,那也得吃只大老虎。 旁边的郑金桦看到了,顿时来气。“张本民,跟俺说实话,你说的周国防讲俺那些坏话,是不是真的?”她准备翻个旧账,郑成喜逼问她过后,已经告诉她了,肯定是张本民瞎说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 “俺看啊,你在胡说八道!” “你说俺胡说八道,那就是说你找人对证过了?”张本民哈哈地笑了,“郑金桦,你可别忘当初发的毒誓,要是那样的话,那可会脸上生满烂疮,一辈子都流脓招苍蝇的!” “放屁放屁放屁!”郑金桦恼火了,却也不敢大声发作,“张本民,俺恨死你了!” “别,恨俺没啥好处,要恨就恨你爹吧。” “恨俺爹?!” “现在你还小,有些事不懂,长大就懂了。”张本民斜着眼睛道,“还有,以后不管咋样,最好记住现在俺跟你讲的话,你啊,得感谢俺当年的不害之恩!” “你的意思是,俺要感你的恩?” “对头。”张本民点点头,“否则你会很惨,真的,会毁了你一辈子的。” 这番话对郑金桦来说,确实有点诧异甚至是震惊,但她不会嘴软,“得了吧,尽说大话。” “大话?”张本民哼了一声,“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就等着瞧吧,马上啊,俺要在学校里弄间宿舍,那住起来多舒服!” “你,弄间宿舍,在学校?”郑金桦睁大了眼,一字一顿地问。 “是哦,不信走着瞧,俺绝对不会骗你的。” 郑金桦不说话了,这会她真搞不懂张本民葫芦里卖的是啥药,感觉他一下威武了好多,有股子慑人的劲儿。 一下午,郑金桦不再说话,张本民也懒得理她,偶尔从书包里撕点馒头嚼着,气得郑金桦两眼发青。 熬到放学,张本民招呼着高奋进和孙余粮一起走。刚到校门口,郭爱琴喊住了他。 “那你们先回去吧,俺和郭老师说个事儿。”张本民让高奋进和孙余粮先走。 郭爱琴走了过来,“张本民,校长要俺单独出张卷子给你做,为啥啊。” “校长想看看俺的实力。” “那,你觉得成绩好坏重要么?” 张本民摸着头笑了,“郭老师,你说呢。” “俺的意思是,如果成绩对你的影响很大很大,那,那俺就给你透露点题目。”郭爱琴叹了口气,“你可别告诉校长,否则俺要被批评的。” “哦,郭老师,真的谢谢您!”张本民很认真地给郭爱琴鞠了个躬,“作为一名教师,心地善良或许是最重要的,你,做到了。” “别说那些了,有时候,善与恶只是一个念头的事。”郭爱琴说着,摇摇头,神情是后悔、落寞。 “郭老师,俺知道你现在心情。”张本民想开导开导她,不过转念一想还不可以,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成熟。 “你知道个啥呢。”郭爱琴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张本民,“小孩子真好,无忧无虑的。” “也,也不是那回事吧。”张本民稍一思忖,道:“就在几天以前,俺是很不快乐的。” “为啥?” “因为王团木。”张本民深呼吸了下,“他总是耀武扬威地找俺的麻烦,还受别人的委托,狠狠地揍俺。” “他,他不是挺……” “郭老师,你别再说下去了,不信你就问问其他同学,挨他揍的不知多少人呢。他啊,就在你面前装得文绉绉的,其实就是个爱打人的衰种!” “算了,别说了吧。”郭爱琴扭头看看周围,“你就说吧,要题目嘛?” 张本民看着郭爱琴,摇摇头。 “好!”郭爱琴点点头,“小小年纪,有骨气!” 说完,郭爱琴就走了。 张本民看着,有点小内疚,其实郭爱琴总体来说挺好,只不过被王团木个损种钻了空子,将她带歪了。 “嗐,张本民!”站在食堂门口的曹绪山老远地喊了一声。 张本民走过去,“曹校长,忙活完了?” “你跟郭老师说啥呢?”曹绪山的关注点在郭爱琴身上。 “聊她的境况,真没想到,挺惨的。” “咋了?” “被她男人宋为山给搞惨了啊,你想想,绿帽几乎戴头上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张本民看了看曹绪山,假装很无奈的样子,“曹校长,俺看呐,你的想法得调整一下,因为郭爱琴说宋为山跟她讲过,要是发现哪个男人再跟她不明不白的,二话不说先劁了。” “他娘的,当猪一样给阉喽?”曹绪山一抖,“太狠了点吧。” “那谁知道呢,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张本民故意吓唬曹绪山,“你也看得出来,宋为山是啥样的人,可是啥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唉,日他娘娘的。”曹绪山有点追悔莫及的样子,“也是,那天俺都看到了。” 张本民觉得曹绪山日后还用得着,也不想让他太过失望,“别灰心啊,机会总是有的。” “得了,张本民,俺跟你说,郭爱琴的事啊,就算了,你也别帮俺出主意了。”曹绪山一摆手,“至于买你鱼鳖虾蟹的事,还是成的,依旧高价!” “够意思!”张本民竖起大拇指,“曹校长,要不,俺帮你另一个忙?” 第47章 骑驴看唱本 曹绪山又来了精神,以为张本民能为他另外物色一个,顿时眉飞色舞。不过很意外,张本民给了一个更大的惊喜,可以助他当上学校后勤主任。 这一下,曹绪山简直惊愣了眼,鼓胀着眼珠子瞪了张本民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啥,你是说,能,能让俺当后勤主任?” “不行么,嫌官小了?”张本民抱着膀子,扬起了下巴。 曹绪山顿时身形一矮,“哪里哪里,咋会嫌呢,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好,那就敲定了。不过,得等段时间。” “尽管等,俺有的是时间,只要不退休就成!” “用不了那么久,要不有啥意义?”张本民伸出一只手,煞有其事地掐巴了几下指头,“也就一两年。” “好咧!”曹绪山说完,扭头拱进食堂,一会出来,兜里揣着个小袋子,一把塞进张本民怀里,“这个,拿回家当晚饭!” 张本民一看,又是馒头又是馍,顿时一笑,“曹校长,这食堂的东西,可让你祸害不少吧?” “绝对没有祸害,都是有地方的。”曹绪山摸摸头憨笑着,“一点都没浪费。” “嗯,也好,不浪费就好。”张本民说着,把小袋子装进了书包,“好喽,俺回家了,这几天可不会平静的,郑成喜个狗杂种肯定要对俺搞点小动作。” “哦,那可要小心点!” “没事儿,他个老狗日的只能瞎吵吵,俺是没啥大碍的,有问题的是他!”张本民哼哼着,“狗娘养的,他是不会消停的,不过也好,他越是不消停,就让他问题越大!” 张本民说的没错,要让郑成喜消停下来,很难,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可能。 这不,张本民刚回到村子,经过周国防家门口,就碰到了郑成喜,他两眼阴森,面部黑沉。 张本民知道郑成喜是找许礼霞,让她当枪手的,也没理会,战略战术一定用好,否则白白吃亏。 郑成喜也不想搭理张本民,他觉得自己有招子,用不着自己出动,而且那也不妥当。 看着张本民走远,郑成喜骂了一句,拐进了许礼霞家灶屋。 “霞子?”进门后,郑成喜小声喊着。 “咋回事,说过多少次了,别恁样喊,孩子还在家呢!”许礼霞慌忙从院中走过来。 “行,不喊,不喊还不成么。”郑成喜笑了笑,搓搓手道:“今天来啊,是很正规和严肃的。” “嘁!”许礼霞带着股怨气,但不知该如何发作。 “这个,俺是代表全家向小国防道歉的。”郑成喜干咳了声,“俺跟金桦她娘商量过了,一定得给国防个说法。这会呢,俺先打个前站,改天啊,肯定要提几个包裹来的,给国防补补。” “用不着,国防吃得可不孬。”许礼霞还不敢对郑成喜叫喊,“关键是啊,往后别再让金桦欺负咱家国防了。” “不会了,肯定不会了。”郑成喜探着身子,一边伸手摸向许礼霞,一边看向院子,注意着周国防的动静,“所以啊,你也别记仇,行不?” 许礼霞没法说啥,还能咋样呢?谁让人家是大队书记的闺女。 “你也吱一声啊,别憋着劲,咱两家闹下去没啥好处。”郑成喜想听个定音。 “行行行,不生气,也不记仇。”许礼霞拿开郑成喜的手,“不过,马上年底了,大队的一些事情你看着办吧。” “那还有问题么,到时啥物资不优着你来?”郑成喜又伸出了手,“还有,明年春调整口粮田,你就等好吧。” “嗯,这还差不多。”许礼霞这次没拿开郑成喜的手。 “对了嘛,俺们就这样才行,要不啊,尽让嘎娃那小杂种占便宜了。”郑成喜一搓鼻尖,开始切入正题,“霞子,俺可告诉你,千万不要小看了嘎娃,那个小贼子是又损又坏,可咋说呢,他毕竟是个孩子,俺还不能直接剋他,要不在大队哪还能站得住脚?所以,俺们得好好利用一下其他人,跟嘎娃有矛盾的其他人。” 许礼霞一下想到了张本民说的,郑成喜要借刀杀人。“哦,那咋个利用法呢?”她忙问。 “找刘胜利!” “刘胜利?跟,跟他啥关系?”许礼霞着实吃了一惊。 “嘿,这你可就不懂了,那个贼子嘎娃呐,本事可大得很,他,他竟然把刘胜利媳妇给弄了!”郑成喜的话语间,带着愤恨,更带着嫉妒。 “瞧你说的,咋可能呢,张本民才多大点?” “啥张本民?嘎娃,叫他嘎娃,他就是个小贼娃子!” “行,叫嘎娃,那你说嘎娃真和卢小蓉有一腿?就是真的搞那事了?” “搞没搞还有点难说,但抠抠摸摸的肯定是有了,孙玉香亲眼看到的。” “这,这不太可能吧。”许礼霞想笑,又笑不出来,“那,那差别也太大了些。” “你咋还就不相信呢?就是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孙玉香?她是啥人,绝对看不错的,当时嘎娃就把手揣进了卢小蓉的衣服里了。虽然卢小蓉解释说是嘎娃肚子疼,送他去公社卫生院的,但瞒不过她的眼。” “哦,那,那就有可能吧。” “啥叫有可能,那就是真的!”郑成喜的话中带着丝威胁,“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得找刘胜利,把事给抖出来。” 许礼霞暗暗一个叹笑,这不跟张本民之前说的一模一样么。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许礼霞忙点头道:“行,俺找刘胜利说去,非把他激得火冒三丈不可!” “嗯,这还差不多。”郑成喜长长地出了口气,“霞子,放心,俺亏不了你的。” “那就成,俺是个讲究实在的人。”许礼霞不含糊,“等会俺就去看看,能不能找着机会跟刘胜利聊几句,像爆竹一样点了他。” “就喜欢你这样的,爽辣!”郑成喜摸摸许礼霞的腚儿,“俺撂句话搁这儿,以后啊,在各个方面都会让你满意的!” 许礼霞暗自一笑,她也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张本民和郑成喜两边都先将就着,谁笑到最后就投靠谁,但不管怎样,办事得紧程、利落。不一会,她就溜达到了大街上,站在刘胜利家巷子口。 刘胜利正在门口转悠,要不是中午被提了个醒,这会他早就去代销店找罗才花了,虽说大事干不了,但小搂小摸的刺激完全没问题。 “刘队长。”许礼霞喊了一声,“来,跟你说个事儿。” 第48章 创造机会 刘胜利平常跟许礼霞没啥交触,这会儿被喊去说事,他一下就觉出不太正常,还不能轻易前往,而且,堂堂一个大队队长,竟然被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喊着走,不妥当。 “干啥呀?”话还是要答的,刘胜利仰起脸,“俺手上正有点事呢,有啥就过来说吧。” 许礼霞也不犹豫,马上就走了过来,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刘队长,事情有点不寻常,在你家门口怕不方便说。” “哦?”刘胜利一琢磨,“那哪儿合适?” “只要你家小蓉妹子不在场的地方就行。” “咿,许礼霞,俺越来越不明白了,到底咋回事?”刘胜利皱着眉头,“尽管说吧,小蓉去菜园了,不在家。” “那行,俺就简单说说。”许礼霞支吾着,“其实,俺,俺也不想多这个话,可总觉着吧,刘队长你人挺好的,总不能让你一直蒙在鼓里。” 刘胜利眉头未展,吸着冷气道:“许礼霞,你想说啥就说啥,要是真能对俺有帮助,俺会记着的。” “就是,就是你家小蓉妹子的事儿。”许礼霞咳咳着,“可能也是因为年纪还不大,有些事不懂吧,容易做错事。” “说,这事儿俺是得听听!”刘胜利认起了真来。 “有人说啊,小蓉妹子跟那小娃子张本民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不正常。”许礼霞边说边观察着刘胜利的脸,“俺这么说,你应该懂了吧?” “你是说,俺家小蓉跟嘎娃?”刘胜利噗地一声笑了,“俩人的关系咋个不正常了?” “就是男女间的那种不正常啊。” “扯淡吧你!”刘胜利脸色一沉,抬手指指许礼霞,“你说你恁大一个人了,咋还就能听这样的话?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出个是非来嘛!” “嗌,刘队长,那可不是空穴来风呐,有人亲眼看到的!” “看到啥了?”刘胜利伸着脖子,“看到两人趴一起捣鼓了?” “那,那好像倒没有,但动手动脚的是确定了。” “咋个动法了?” “摸,摸呢。” “咋样摸了?” “手伸进衣服里摸呗。” “那,是谁看到的?!”刘胜利不断发问。 “这个,不太好说。” “好几个许礼霞,俺可告诉你,今个儿你还非说不可了,要不就是你自己造谣生是非,而且还羞辱俺家卢小蓉!”刘胜利一瞪眼,“说,到底是谁!” 许礼霞顿时垂头叹气,“唉,要是俺不多这个事呗,不就啥事没有了么。” “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你开了头,就得搞结束,要不俺可饶不了你!” “唉,好吧好吧,那俺就说了,不过你可别透露出去,否则俺就里外不是人了。” “可以,这个可以答应你,快点说!” “是孙玉香,她说的。”许礼霞放低了声音,“孙玉香说,她亲眼看到卢小蓉骑洋车子带着张本民去公社,在还没拐上大路的时候,张本民用手掀开了卢小蓉的衣服,然后伸进去摸来摸去的。” “哦,哦。”刘胜利听了连连点头,撇起了嘴,“果然是她个笑面母老虎,今个儿,算是印证了。” “啥,印证?” “对啊,那事儿俺早就知道了。”刘胜利哼笑道,“俺家小蓉说了,的确是骑洋车子带过张本民去公社,但那次是张本民肚子疼,自己抄小路走着去公社卫生院,小蓉碰到了,就送他一程。那有啥不可呢?帮帮忙嘛,不挺好的?可偏偏孙玉香看到了,就来了骚事!” “哎唷,原来是,是恁回事啊。”许礼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刘队长你不吃亏就好!” “要俺吃亏,想得美!再说了,给俺亏吃的人,就等着瞧吧!” “嗯嗯,俺相信刘队长!”许礼霞面露尴尬之色,“刘队长,今个儿俺说这些,确实是为你着想的,所以即便有啥不对的地方,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别怨恨呐。” “你能说出来这些,的确是好心好意。”刘胜利平静地道,“开始俺还以为,你时想利用俺去对付张本民的呢,那可就不能原谅了啊。” “不,不可能的。”许礼霞连连摆手,“俺挑拨那事干啥?再说,张本民只是个孩子,跟俺家也没仇恨,扯不上关系的。” 这时,卢小蓉出现在巷子东头,她从菜园回来了。许礼霞一看,忙找借口离开。 刘胜利看着许礼霞急躁的背影,揪起嘴吐了口唾沫,“瞅你个骚样子,小腿颠得跟真事一样,他娘的还想拨弄老子!” 卢小蓉走近了,问许礼霞来干啥的。刘胜利气呼呼地又骂了两句,然后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她。 乍听,卢小蓉心里还一抖,不过很快就安坦了,“嗐,真不知那几个老娘们整天都想些啥了?” “谁说不是!等俺当了大队书记,非得整整她们不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后天喊张本民吃饭的事,你跟他说了没?” “中午不是没碰到嘛,下午一直忙着还没捞到说呢,俺这就去。”刘胜利说着,掏出香烟点了支,这才踱着步子走到了大街上。 张本民刚好也巷子口拐了出来,拿着刚弄好的几副钩线,准备到河里投下去。刘胜利连忙招手喊住了他,说有两个事要讲一下。 “两百个事也成。”张本民走过来,看看天还亮堂堂的,“反正这会儿下钩子也还早。” “你以为全国开大会啊,哪有恁多事儿呢。”刘胜利一甩下巴,“走,到河边去,慢慢说。” “还挺神秘?” “不是挺神秘,是挺气人!”刘胜利扔掉烟头,“前些时候,有次你不是肚子疼嘛,你小蓉婶……唉,叫啥婶子,干脆叫嫂子吧,从今天起,俺就是你哥了!” “哥?”张本民挠挠头,“合适嘛,刘队长?” “有啥啊,咱两家不是一个姓,又没啥太近的直接关系论辈分,所以啊,咋样称呼都行。”刘胜利看上去是一时高兴,“你不是要帮俺当上大队书记么?那是多大的忙啊,得多亲近!所以啊,咱们就论个平辈吧,以弟兄相称!” “那,那既然刘队长恁样说,以后俺就喊你刘哥了。” “合适!”刘胜利有点了支烟,“现在,跟你讲另一件事,那可不是气人的事哦!” “啥喜事啊,快讲一下,让耳朵舒服舒服!” “后天,中午,你到俺家吃饭!”刘胜利一脸豪气,“弄几个像样的菜让你开开荤,好好过个瘾!” “嘿!”张本民一点头,“刘队……哦,刘哥,你咋想起要喊俺吃饭的呢?” “你小蓉嫂子提出来的嘛,说既然你能帮俺当上大队书记,咋也得表示表示。” “刘哥,你是说,是小蓉嫂子提出来喊俺去你家吃饭的?” “唵,咋了,你以为是俺自作主张,怕她心疼花钱不乐意,到时弄得脸面不好看?” “不是,不是!”张本民一边摆着手,一边暗自乐开了,这是不是就叫:创造机会?? 第49章 解气的礼物 重要时刻,绝不能得意忘形。 张本民极力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只是露出不太好意思的样子,挠挠腮帮子,道:“刘哥,那明天俺得买点礼物带过去。” “莫客气,你要是带礼物,俺可就不好意思了啊。”刘胜利说得很坚决,“绝对不要带东西,哪怕是一根草蘖儿也不要带!” “那好,既然刘哥热情劲儿恁么大,俺就空着手去了。”张本民说完,哦了一声,“嗌,这样行不,今晚俺下的钩线,估计会有收获,不管能逮老鳖还是黄鳝,明个一早俺送你家去,让小蓉嫂子中午烧盘菜,咋样?” “这……”刘胜利有点犹豫,“你这样,有点见外了吧?” “见啥外呢,又不是花钱买的。”张本民嘿嘿一笑,“刘哥,俺可告诉你,要是能逮条老黑鳝,那只能是你一个人吃喽。” “那,那可不是嘛。”刘胜利也笑了,“你还没媳妇呢,吃了没啥用,只能是满大街冒跑!” “那你也别多吃,要不各家小媳妇可受不了。” “小媳妇有啥意思呢,要剋就剋老娘们,耐造得很!” “也对,都是些老地茬子,咋样都耕不坏。” “哟,小老弟,你还真是可以啊,一般像你这样大小的,可都不懂那些个事的哟。” 这话让张本民惊了下,顿时觉着自己说太多不妥,忙道:“俺都是听公社人说的。” “公社的人?” “嗯。”张本民一点头,“俺之前逮了老鳖和黄鳝,有一些是拿到公社去卖的。有的买主吃过黄鳝后,感觉作用还挺大,所以第二次买的时候就跟俺讲开了,说得神乎其神,讲得俺都不好意思听。” “俺说呢,你咋就懂恁多。”刘胜利叹笑着,“要不然,你还就真的是神乎呢!” 张本民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回到了刘胜利说的第一件事上,“刘哥,你不是说两个事嘛,刚才第一个是气人的事,只开了个口就没说。俺还憋得慌呢,这会儿寻思着还得让你说说,而且啊,没准你说完了,气也就散了。” “嗐,其实也无吊所谓。”刘胜利道,“那个,你小蓉嫂子不是骑洋车子送过你去公社卫生院吗?” “是呀,当时俺肚子疼,亏得小蓉嫂子帮忙。”张本民忙附和着,“俺还一直没感谢呢,其实,其实俺为啥要帮你当大队书记,也是因为嫂子帮俺的缘故。” “就是嘛,本来是多美的事情,两好合一好,那就是好上更好,可许礼霞偏找俺搬弄是非,说你跟你小蓉嫂子关系不正常,坐在洋车子上瞎吊摸。真她娘的,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也倒罢了,她竟然连脑子也坏掉了!”刘胜利说起来还是很生气,“俺跟她说了,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那是捏造的啊!” “许礼霞?她跟你说的?” “嗯,就是她!” “这事有点怪。”张本民故意不解地道,“许礼霞咋知道的呢?” “她说是听孙玉香讲的。” “噢,当时孙玉香是看到了俺坐在小蓉嫂子的洋车子上,那应该是她告诉许礼霞的。” “那可不一定呐,孙玉香看到的事,郑成喜肯定也是知道的。” “哦,刘哥,你的意思是,事情是郑成喜告诉许礼霞的?” “百分百!”刘胜斩钉截铁地道,“孙玉香跟许礼霞平常都不太搭话,就更别说讲那些个事儿了。” “嗯,的确是。”张本民点着头,“这下俺算是明白了,郑成喜是想利用许礼霞,来调拨俺们之间的关系,让你收拾我,他一旁看着,来个渔翁得利。” “狗日的想得美!日他个亲媳妇的!”刘胜利咬着牙,“他郑成喜真是把俺当傻子看了!” “刘哥,现在先别着急上火,以后慢慢收拾那狗日的。做人做事,得沉住气,要不成不了大气候。” “是那个理儿。”刘胜利点头应着,而后抬脸看看西山头,“哦,时候不早了,俺回去喽,你下钩子吧。” “你干嘛说这话呀,难不成还怕俺说被你探到了下钩线的痕迹?” “不是不是,做啥事可都有技巧的,俺不能偷艺啊。” “啥啊,捞鱼摸虾谁个不会?” “俺就耍不来。”刘胜利笑笑,“行了,你赶紧忙活吧,俺回去也还有事呢。” 刘胜利走了,可没几步又折了回来,脸上带着坏笑。 “咋了这是?”张本民很纳闷,“拣大元宝了?” “不是,突然想起个事来,想问问你。”刘胜利走到近处,小声道:“罗才花是不是被你诓了三块钱?” 提起这茬,张本民忍不住也笑了,“是呀,罗才花告诉你的?” “嗯呐,你给她下了啥套子?” “具体咋回事,她没讲?” “没,俺问她也不说,可能是觉着太没面子,竟然给个小娃子给诓了。” 张本民歪头笑了笑,便把那晚的事有选择地讲了一遍。 刘胜利听后笑得喘不过气来,“嘿,还真没想到,小老弟恁会钻空子!” “是俺运气好呐,其实吧,要怪也只能怪她罗才花,谁让她心里有鬼呢,结果被俺歪打正着了。”张本民嘻嘻两声,“不过,那肥婆子能记仇,估计哪天逮着机会就要好好治治俺喽。” “是的,她的确说要使劲修理修理你。” “唉,刘哥,罗才花能告诉你这事儿,看来你俩关系不一般呐。” “还能有啥不一般的,就平常拉拉呱罢了。”刘胜利的话音里透着股得意的劲儿。 “拉呱能拉自己的丑事?”张本民一撇嘴,“刘哥啊刘哥,刚才还说咱是哥儿们呢,可这会儿还藏三瞒四的,不够意思。” “这个嘛……”刘胜利皱着眉头寻思了下,“唉,小老弟,那俺就不瞒你了,告诉你吧,郑成喜个狗日的已经收到了俺的一个大礼!” “大礼?”张本民假装不知,“郑狗日的对小蓉嫂子动手动脚的,简直不把你放眼里,你还给他送大礼?晕头了吧你!” “嗐,别急,听俺说呢。”刘胜利一脸得意,“你知道俺送啥了么?” “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 “用的。” “平常用的玩意可多了,不好猜啊。” “俺告诉你吧,帽子!是帽子!”刘胜利说得特别解气,“是绿色儿的帽子!”说完,用尽全身力气淬了口唾沫,接着来了个长长的深呼吸,之后,又加重语气、很有成就感地道:“俺日他个亲媳妇的!” 刘胜利的郁怨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宣泄,所带来的惬意也得到了淋漓尽致地体现,然而还没来得及好好自我陶醉一下,身后突然传来个声音来,瞬间把他惊得头皮发胀。 “嗨哟,刘队长这是说啥呢,还挺带劲呐。”许礼霞竟然冒了出来。 第50章 吃狗屎 刘胜利受惊过度,有点发呆,结结巴巴地问许礼霞来干啥。张本民也搞不懂这个时候许礼霞为何会出现,还真是让人费解。 许礼霞倒是挺自然,告诉刘胜利说是来找张本民的,然后话锋一转,又追问他刚才是骂谁的。 “俺赌咒的呢,谁,谁也没骂。”刘胜利看了看张本民,转头对许礼霞道:“张本民准备下钩子钓老鳖,恰好俺有事过来了,为了不让他误会俺是来探路子以便明个天不亮就先来提个钩子偷个货儿,所以就赌了个咒,谁要是有那心思啊,就日谁的亲媳妇!” 许礼霞笑了,“原来是恁大点事儿啊,其实也用不着,刘队长的为人,庄邻四周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说到为人,俺自己可不好给自己下结论。”刘胜利这会儿已开始慢慢稳了下来,“唉,许礼霞,你不是刚从俺家走的么,咋又跟过来了?还有啥事呐?” “哦,俺,俺是来找张本民的。”许礼霞有点不自然,“国防的头不是破了嘛,下午没能去上课,俺寻思着不能让他落下课程,所以就来找张本民,看他能不能帮忙给补一下。” “俺说呢,你找张本民干啥了,他,他可还没长大呢。”刘胜利嘿嘿笑了起来。 许礼霞当然明白刘胜利话里的意思,不过也没生气,“哎呀,怪不得刚才刘队长问俺又找你干嘛呢,感情是你已经长大了呀。” “嘿。”刘胜利摸了摸脑门子,“许礼霞,还是你厉害,那方面的事儿,俺不得不服你。” “你这是夸俺呢,还是在损俺?”讲这种事,许礼霞一点都不羞臊,“要是夸呢,俺很高兴,要是损呢,俺也很高兴。” 刘胜利半眯着眼睛斜吊着下巴,“许礼霞,你的脾气有恁好么?” “好不好可以处几次试试嘛,就跟男女搞对象一样,得经常在一起,才能摸透对方到底是个啥脾性。” 张本民一旁听着,实在是佩服许礼霞,这可以算是很直接的勾搭了。 不过刘胜利并不吃这一套,根本不接招。“说些啥呢,天不早了,该回去了啊,好好弄点饭给孩子吃,头破流血伤元气,你得好好给国防补补。”他岔开了话题。 “刘队长真是关心俺们,孩子他爹不在家,还多亏了有你哦。”许礼霞还不罢休。 张本民站在刘胜利身后,开玩笑似地悄悄对许礼霞做了抓甩胸部的动作。 许礼霞顿时咯咯地笑了。 刘胜利有点蒙,问道:“笑啥呢?” “高兴啊,张本民给俺支招喽。”许礼霞抬手掩嘴,道:“他让俺拿大垂瓜砸你。” “呃?”刘胜利扭过头看着张本民,“大垂瓜?哪来的瓜?” 张本民很是不满地看了眼许礼霞,然后笑着对刘胜利道:“许婶是多能开玩笑的人?她随便整一句,就能拉人进火坑。” “就是。”刘胜利又转向许礼霞,“走吧,咱们一起走,张本民等着下勾线呢。给国防补课的事,等他忙完了再说。” 刘胜利说完拔脚就走,许礼霞一看连忙跟上,找着话茬讲不停。这会儿,她最想做的就是跟刘胜利熟稔起来。 张本民不管他们俩嘀咕啥,先把勾线下了再说。手脚麻利,十来分钟时间就全部搞定。等回去的时候,他发现有个人影在巷子口晃动着,是许礼霞。 许礼霞也看到了张本民,立刻迎了上来。 “许婶,咋没和刘队长多聊一会儿?”张本民主动开口。 “不说他,摆啥正人君子的样儿。”许礼霞气呼呼地道,“老娘放下身架跟他招呼,还蹬鼻子上脸了!” “嗐,你消消气儿,得多理解点人家。”张本民打着哈哈,“他这个大队的队长当得也不咋样舒坦,有郑成喜个老狗日的在,他能好受么?” “也对。”许礼霞叹笑了起来,“尤其是那卢小蓉还给郑成喜摸弄了,他心里憋屈着呢!哦,不对哦,他不是报过仇了嘛。” “报啥仇?” “罗才花不是给他爬了么?” “你可别乱说啊,俺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而且不管是真是假,要是从你嘴里传了出来,横竖你都是个死!” “哦。”罗才花吐了下舌头。 “行了,别说那些了,你找俺啥事,刚才你说是想让俺给国防补课,一看就是个幌子。” “对对对,那现在就说正事儿。”许礼霞连忙点头道,“俺找你是想跟你解释一下,就是,就是俺下午去找刘胜利了。你知道,有些事是没法子的。” 张本民暗自一笑,装不懂,“你这说的哪儿对哪儿呀?啥去找刘胜利了,又啥没法子的。” “嗐,你不是跟俺讲过,郑成喜要利用俺玩借刀杀人的把戏么?”许礼霞一脸无奈的样子,“果然是没错的。” “哦,看来俺还没猜错嘛。”张本民笑了笑,然后一皱眉,“那,这事跟你去找刘胜利啥关系?” “咋没关系?他郑成喜就是想借刘胜利那把刀呀!” “刘胜利?”张本民假装先是一愣,之后哈哈大笑,“个老狗日的,还有脑子没?也不想想,刘胜利跟俺能扯上啥关系!” “张本民,你是不是装糊涂呢?” “啥,装糊涂?” “是啊。”许礼霞一点头,低声道:“张本民,你说,你跟卢小蓉,到底有啥见不得人的事没?” “……”张本民故意张大嘴巴,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许,许婶,你这玩笑,开,开大了吧?俺跟卢小蓉,八竹竿子都够不着呢。” “那咋有人说,你掀开卢小蓉的衣服,伸手进去乱摸呢?” “嗐,许婶,你恁样说,俺就明白了,事情是这样的。”张本民咂摸着嘴,“俺不是时常弄点鱼鳖虾蟹么,时常会到公社去卖点钱,有一次逮的黄鳝快死了,想急着到公社去,你知道的,如果黄鳝死了,就一钱不值了。正好那天早晨碰到了卢小蓉,所以就撒谎说俺肚子疼,请她帮个忙把俺送到公社卫生院去。卢小蓉相信了,确实是送了俺一程,中途啊,还碰到了孙玉香。难道,是孙玉香乱说一通,说俺掀了卢小蓉的衣服还又乱摸啥的?嗐,估计啊,是孙玉香大年初一吃了狗屎,说话一直都臭烘烘的。” 张本民话还说完,冷不丁旁边刺进来一个声音。 “这谁呢,说俺大年初一吃狗屎?!” 孙玉香来了,两手叉腰,一脸怒气。? 第51章 妇女主任大动干戈 面对孙玉香的霸气逼问,张本民自然不会搭理,继续跟许礼霞讲话,就当她孙玉香不存在。 这让孙玉香更加恼羞成怒,直接指着张本民叫道,“还装,就你说的吧,不敢承认?” “啥叫不敢承认?承认啥呐,难不成还承认你嚼舌根子的话?”张本民不甘示弱,直接撩起了他跟卢小蓉的话题,“说啥俺跟卢小蓉之间不明不白的,真是脑袋被给驴踢了,不知你想到了哪一处出!” “咿,小嘴还就怪硬巴,俺都亲眼看到你瞎摸弄呢!难不成你还能狡辩得了?!” “这不是狡辩不狡辩的事儿,而是真假的问题,瞅你孙玉香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真是可笑!要不,咱们去找罗小蓉对证,咋样?” “对证,找卢小蓉对证?”孙玉香鼻孔一扩,哼声道:“你们是一伙的,当然不会承认?” “那能咋办?总不能凭你一张嘴说啥就啥吧?”张本民轻笑了下,“实话跟你讲,你为啥造这个谣,其实目的很明显,不就是巴结郑成喜嘛,好稳稳地当个妇女主任,是不是?” “简直是胡说八道,屎门子放炮!”孙玉香怒揪着嘴,“你一个小娃子,懂啥呀!” “你问俺懂啥啊?告诉你,别的俺不懂,可就懂你孙玉香是个一毛不拔的货!想拔也没得拔,没毛拔!” 孙玉香一听,脸色顿时发青,她最痛恨别人说没毛之类的话,因为她的大白虎一直被自家男人嘲笑是个大克星,逮谁克谁。最后,就连郑成喜赤膊面对她的时候,都有点打怵。也就是说,因为没毛,她几乎成了一个男人都不敢日的货。 “你……”孙玉香急促地呼吸着,突然窜上了前,仗着成年人的体格,要挠张本民。 张本民一看这架势,那可不能傻愣愣地硬碰硬,必须得周旋。于是,身子一拧,绕到了许礼霞身后。 孙玉香气急败坏,抬手猛拨许礼霞,“让开,快点让开!” 许礼霞斜里被搡得一个趔趄,当下很不高兴,“哟,孙大主任,你倒动了真气啊,可得悠着点呐,要不折了脸面可拣不回来的。” “今个儿俺是豁出去了!”孙玉香的表情略显狰狞,此刻她有点失控,一方面,是被刺激到了要害,另一方面,她觉着好歹也是妇女主任,全大队的社员上上下下多少还是给点面子的,没想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家伙竟然敢如此放肆,让她颜面扫地。 张本民继续以许礼霞为中心绕着圈子,这会儿他也不再开口激孙玉香了,要不她真的发了疯,闹到家里去会让奶奶难过担心,那可万万使不得。 追跳中的孙玉香不一会便开始喘了起来,毕竟是个娘们,耐力不行。最后,她干脆停下脚步,开始破口大骂。 张本民没招了,搞别的没问题,可跟泼妇骂街却不在行,尤其是孙玉香嘴头子还挺毒,弄得他有点没法招架。 关键时刻,许礼霞帮了大忙,直接跟孙玉香掐了起来,“嗐,嗐,瞧你还妇女主任呢,有个样儿没?人家张本民就一孩子,值得你恁样狠么!” 孙玉香正骂得起劲,被硬生生挡了下,很是不痛快,“俺咋了?有人欺负俺,还就不能反击了么?你凭啥看不惯,就数你嘴尖毛长了?整天让人捋着摸!” “俺嘴尖毛长咋了?”许礼霞明白孙玉香的话意,当即声音像锥子一样,“总比某些人的老秃比强!都没人爱弄!” 这一下,又击中了孙玉香最脆弱的地方,她抬手指着许礼霞,“好你个臭骚货,你,你竟然也敢取笑俺!等年底你家男人回来,有你好看的!” “啥意思?!”许礼霞嘴头子厉害,手脚也丝毫不逊色,当即上前一把揪住孙玉香的头发,“你个死不要脸的,今个儿非把话说清楚不可!否则俺跟你没完!” 孙玉香自从做了妇女主任,五谷当然还分得来,但四体绝对是不勤了,所以在肢体冲突中显然是力不从心,她反抗了几下,却被许礼霞治得更狠,最后被拽压得弯着腰根本就直不起身来。 动静一闹大,看热闹的就多了。 郑成喜也来了,一看这场面立刻上前,将两人劝开。“给别人当猴看了,知道不?!”他训斥着。 孙玉香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不妥,撂下句狠话,灰溜溜地走了,她知道留下来会更丢人。 许礼霞好不容易得到个露脸的机会,这可是救助弱小彰显爱心呐,顺势就讲开了,把孙玉香贬得一无是处。 郑成喜再次发话,说人家都走了,你许礼霞也就别再嚷嚷。许礼霞不敢不给郑成喜面子,虽然讲得意犹未尽,却也没留下来,迈着不甘的步子走了。 张本民不失时机地跟了上去,小声道:“许婶,今个儿你帮了俺个大忙,以后啊,俺让你做妇女主任,她个破比孙玉香就歇着吧!” “你能让俺做大队妇女主任?”许礼霞眼睛睁得老大,“吹牛吧你!” “咋就不相信呢,那算了,当俺没说。” “那咋行呢,说都说了,不能那么容易就算事,有当无的,俺可记住了啊。”许礼霞可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 “嗯,记住就对了。”张本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俺许礼霞,啥时做过错事?”颇为得意的许礼霞说着,突然想起了件事,“唉对了,刚才俺去河边找你的时候,刘胜利也在,不会是他专门过去找你麻烦的吧?” “不是,俺跟他没矛盾。” “那就好,可千万别因为俺的话,真让他成了郑成喜的刀,盯着你不放呢。” “没那回事儿,刘胜利根本就不相信,她孙玉香嚼舌头嚼得也忒离谱了,搁谁谁也不信呐。” “行,不管咋样,这事啊就到这儿了。”说话间,已进了灶屋的门,许礼霞直接走到灶膛前,弯腰翻弄出两个烧熟的大地瓜,极为认真地对张本民道:“实话实说吧,刚才俺帮你斗了孙玉香,其实都是为了国防。今个儿俺再跟你说一遍,以后不管啥情况,哪怕是国防有一万个错,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千万别下套子整他。如果非要整,也别往死里整。” “许婶,你恁样说,好像俺之前对国防做过啥坏事似的。那个……真没有的。” “知道没有,俺也就是打个防御针。” “行,就看你今个儿帮忙对付孙玉香的份上,俺绝对不会去算计周国防的。” “俺相信你说话算话!”许礼霞把地瓜放到了张本民手上。 “嘿。”张本民拿着地瓜便想到了许礼霞的大垂瓜,忍不住笑问:“你的瓜,没恁样热乎吧?” 第52章 清晨的奔跑 许礼霞还没捞到接这个话茬,一个带着讥讽和怨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娘的,真是从小就不着个调!”郑成喜来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张本民,“你就是烂秧子上的小歪巴子葫芦,小的时候就斜坏,而且是从根儿上就斜坏!” “你的嘴巴离自己耳朵近,最先听到话,所以要说就都是说你自己的!”张本民哪能受这个气,立刻反击,“除非你耳朵聋了,变成个聋子,那声音就飘走了,谁也说不着!” “俺一点都不聋,声音也飘不走,就全都是说你的!” “你这是不讲道理,当个大队书记就了不起么!” “哎嘿,俺还就真了不起,咋了?”郑成喜不屑地瞟了眼张本民,转向许礼霞问道:“你跟刘胜利说了没?” “说,说啥啊?”许礼霞还不觉得郑成喜会如此明目张胆。 “就是嘎娃跟卢小蓉的丑事。”郑成喜的确是撕开了脸,“刘胜利听完发火了没?” “没,没呢,他好像根本就不相信。” “他娘的。”郑成喜咬了咬牙,扭头看一眼张本民,又对许礼霞道:“该不会这混小子给刘胜利下了啥迷魂药吧。” “下啥药啊,也许,也许他们真没那回事吧?” “不可能,孙玉香是不可能看走眼的。” 张本民听到这里,“呸”了一口唾沫,“孙玉香是你皇母娘娘?还就说一不二了?!” “咿,你说谁呢!”郑成喜上前要揪张本民的衣服。 许礼霞自然要拉住,“嗌,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咋说他也是郑金桦的同学,还得照顾照顾孩子的面子吧,要不以后长大了,都没法见面呢。” “谁要跟他个流氓的种儿见面!”郑成喜哼哼着,“躲都躲不开!” 这话一说出口,情况就不一样了,张本民的脸色变得有些吓人,“郑成喜,俺告诉你,你每说一次俺是流氓的种,俺以后就会在郑金桦的身上留一条疤痕!” “啥!你他娘的流氓的种儿,活腻了是不?!”郑成喜捋着袖子大吼道,“你敢动俺闺女一根头发试试!” “又一次,你可得好好记着!”张本民变得特别平静。 “你,他娘的……”郑成喜有点骑虎难下了,对张本民动手吧,实在是会让庄邻们看不起,可不动手吧,又制伏不了他。 “欸哟,郑大书记,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呀。”许礼霞赶紧打圆场,又对张本民道,“你也甭说了,赶紧回家吧,别让奶奶担心。” 这台阶给得正好,郑成喜哼地一声走了,走得有点垂头丧气,主要原因不是被张本民给怼了,而是刚才向许礼霞问过话后,自以为会很凑效的借刀杀人妙招,竟然啥么都不是,一点点波澜都没有。 站在原地的张本民狠狠地啃了口大地瓜,心满意足地嚼着,表面上似乎没受啥影响,其实内心颇不宁静,一切都因为他那可亲可敬又可怜的爹。“许婶,今个儿俺对天发誓,还是那句话,一定要让老狗日的郑成喜生不如死!”他咽下地瓜使劲咬着牙说,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灶屋门,走进薄薄的暮色之中。 许礼霞没说话,默默地站立在灶屋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回到家中的张本民有点焦躁,他着急眼下才是个四年级的孩子,太多想法都不能实现,他想快点长大,还有好多大事等着去做呢。 这天夜里,张本民失眠了,望着窗外冷如水的月光,心潮起伏不止。他极力说服自己要安稳下来,日子还长,多忍一忍,要沉得住气,否则欲速则不达,甚至还会事与愿违。 鸡叫声传入耳际时,张本民才稍稍平复下来,告诉自己一切顺其自然,不能乱了心境,要不会迷失了大方向。 天蒙蒙亮的时候,张本民困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嗨呀,奶奶,你咋不早点叫醒俺的呀!”张本民急慌慌地下了床。 “俺瞅你睡得太香了,咋忍心呢。”奶奶颠簸着小脚,拿了条湿毛巾过来,“来,擦擦脸,吃点饭。” “不吃了,今天学校有个重要的事哟。”张本民接过毛巾抹了把脸,背起书包就跑。 “等等!”奶奶用最快的动作跟到灶屋,从锅里拿出两张烙饼,“带着路上吃呗。” 张本民看着奶奶哀求又关爱的眼神,回身接了过去,咬了一口,然后塞进书包,边走边道:“嗯嗯,那俺路上吃吧!” 一出家门,张本民便狂奔起来,抄小路赶往学校。 早晨的原野,显得更为静谧。地头上有早牧的老牛,悠闲地啃着泛黄的野草。田间的小麦已经冒出了头,泛着清新的味儿。 张本民喜欢这种感觉,每每总想把自己融到这乡野中去,比如做一缕风,悠悠荡荡,无拘无束,或者变成路边的一棵杨树,树叶哗啦啦响着,就像是在开心地拍着巴掌。 “叮铃铃……” 远远的,预备铃声响了。 奔跑在田埂上的张本民松了口气,再过几分钟就能爬上院墙翻进学校,完全能赶在上课铃响起前进教室。 时间算得很准,当张本民坐到座位上时,离上课还有一小会儿。 “再晚一点点,俺非记你个迟到不可!”一旁的郑金桦没好气地说。 “你只管记是了,还管啥晚不晚的。”张本民一哼,“你以为俺在乎?” “嘁,不在乎?不在乎的话,干嘛跑得气喘吁吁?” “那是因为有别的事。” “除了上课,你还能有啥事?” “俺不告诉你行么?”张本民说着,站起身来要出去。 “站住!你要干啥?” “干啥你还能管着不成?” “当然了,俺是班长,就管得着!” “嗐,这回啊,你郑金桦还真就管不着咧!”张本民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张本民这话说得还真没错,昨天校长说过今天上午要郭爱琴出卷给他考个试,这会儿去问问啥时考、在哪儿考,那不名正言顺么。 恰好,校长正在办公室督查备课,一看张本民过去了,就问题郭爱琴卷子咋样了。郭爱琴说卷子已经准备好,校长马上说那还等啥,就现在考! 考试地点在办公室,一张空闲的办公桌上。 拿起笔的张本民觉得不能太狂,该装还是要装一点的。于是,便一板一眼地做起了试卷,还时不时在草稿纸上演算一番并不断验算着。 时间限定在一节课内。 离下课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张本民放下笔,拿起卷子交给了郭爱琴。 校长二话没说,一把将卷子抽了过去,然后取下插在左上口袋里的红墨水钢笔,刷刷地写下个大大的“100”。 “俺从开始就看了,全对!”校长露出了喜悦之色,“这卷子的难度,应该比公社里的统考题都难!” “肯定是难的。”郭爱琴忙道,“有几题已经超了四年级的纲呢。” 张本民听到这里也不客气,咧着嘴插上了话,“校长,那,宿舍的事……” 第53章 说软话 提起宿舍的事儿,校长“啪”一拍办公桌,“办,立马就办!”说完,回头吩咐没课的老师去把放体育器材的两间房子整理一下,腾出一间来。 张本民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校长,也不用恁着急,俺就是问问而已。” “别的事儿不急,这个还能不急?”校长很是兴奋,“全公社统考第一的名誉,岭东小学好像从来就没得过!你这一下冒了出来,那是非常了得的,所以,不但要马上解决你提出的宿舍问题,而且,如果有需要的话,还可以为你专门配一个老师进行辅导!” “哎呀,校长,这样的话,俺不得考个全县第一嘛!” “啥,全县第一?!”校长伸着脖子,撸了撸袖子,“张本民,俺告诉你,今年还真是有可能县里统一出卷子,你呀,要是能拿个全县第一,估计公社都能给咱学校送快荣誉牌!那样的话,学校更会好好奖励你的,别的暂且不讲,先免费给你吃一年食堂再说!” 张本民又一摸脑袋,“这个,没开玩笑吧?” “俺是校长,说话绝对算话的,而且,旁边还有老师们作证呢。” “好好好,俺相信!”张本民心里感觉挺美。 “行了,你回教室去吧。”校长拍拍张本民肩膀,“好好学,可别骄傲呐。” 张本民点着头,笑吟吟地走出了办公室。 正值课间,很多人都看到了张本民仰首挺胸的样子,尤其是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简直就是个凯旋的大将军。 郑金桦气鼓得不行,但没有发作,她很想知道是咋回事,可又不愿意主动向张本民问话。 张本民是知道的,所以该主动时会主动,目的是为了显摆,好好刺激一下郑金桦。“嗨,这以后啊,有事没事的都可以不用离开学校了。”他伸了个懒腰,装作很庸散的样子,“真是舒服,特别是逢到刮风下雨、冰雹大雪的天儿,完全可以留下来喽,。” “留下来?”郑金桦知道事情不简单,“有地方住?” “宿舍。”张本民轻描淡写地道,“当然是宿舍了,没宿舍咋住呢。” “你有宿舍?!”郑金桦还是吃了一惊。 “嗯呐,正在收拾呢,估计下午就能拿到钥匙。” “奇怪了,学校咋会给你宿舍呢?” “奖励的呗。” “奖啥励?你得了啥荣誉?” “哦,这事儿啊还得慢慢跟你讲讲。”张本民摆了摆架势。 郑金桦竖起了耳朵。 张本民故意磨蹭了一会,没开口,等到郑金桦有点着急时,便带着点戏谑问道:“嗌,你到底愿不愿听呐?” 此时的郑金桦暗暗一咬牙,明白张本民在拿捏她,不过她确实也真没办法,便史无前例地结巴着道:“愿,愿意,你倒是讲啊。” “哦,是这么个事儿。”张本民这才开始,“昨个啊俺跟校长说,今年可能会考个公社第一,问能不能给间宿舍用用,方便更好地学习。” “就这,校长同意了?” “同意了。” “没那么简单吧。” “那是当然,咋说也得表现一下呐,要不校长能相信么。” “你咋表现的?” “校长让郭老师出张卷子给俺做,摸摸俺的底儿。刚才那节课,俺不就是去做试卷的嘛。” “哦。”郑金桦有点恍然,“看你这样子,做得还不错嘛。” “肯定的啊,满分呢!” “试卷难不难?” “废话!”张本民更加神气了,“难不成还出个一加一等于几的题目?” “嘁。”郑金桦被搡了一句,却也没发作,只是默默地转头走开。 张本民歪起嘴角笑了,完全能猜得出来,中午放学后,郑金桦回家肯定要向郑成喜说这事,然后也要在学校弄间宿舍。 事实全如所料。 中午一放学,郑金桦抓起书包就跑了出去,一口气到家。郑成喜见了忙问咋回事,是不是有人要欺负她。 郑金桦大口喘着气,说张本民欺负她了。郑成喜听后勃然大怒,边骂边迈开了大步,要去找张本民算账。郑金桦连忙拉住他,把事情前后讲了。 这下郑成喜有点瘪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娘的,难不成小狗东西还真有两下子?” “看那样子,是真的。”郑金桦的话音里带着不甘、嫉妒和委屈。 “闺女,你先别急。俺得问问,看到底是个啥情况。” “问谁?” “先问张本民,再去问校长。”郑成喜拉着个脸,“非弄个明明白白不可!” 郑成喜说完就快步走到了大街上,在张本民家那条巷子口站定,只要能扫到他的影子,就喊过来问话。 早有准备的张本民还巴不得呢,故意绕了点路,从大街上走回家,确保能和郑成喜“自然而然”地打个照面。 计划很成功。 郑成喜看到张本民出现在大街上时,喜出望外。“唉,那个,小嘎娃啊。”他迎了上去,“俺问你个事。” 张本民把头一歪,假装不理。 “嗐,俺主动找你讲话,给了你多大的面子,还不要?”郑成喜伸出胳膊拦在前面。 “你昨个傍晚不是跟俺吵架了么,现在还讲啥话?” “咿,你看你,还记仇咧。”郑成喜其实也不想这么说软话,但为了郑金桦,他得放下架子,“你一个小孩子家,大人说你几句还不中?” 张本民不说话,歪起了下巴。 “行,有股子傲气,也不枉两腿间长了个把儿。”郑成喜挺着脖子似是在夸奖,然后,头一耷拉,问道:“听说你在学校要了间宿舍,是真的?” “哦,你是说这个啊。”张本民不再装了,马上表现出沾沾自喜的样子,“那倒可以跟你讲讲。” “对对对,是值得讲一讲。”郑成喜哈着腰,“你,真是单独做了张考试卷?” “你是听郑金桦说的吧?” “嗯……是的。”郑成喜觉得没法说不是。 “就是嘛,俺都跟她说了呢,可她好像还不信。” “也不是不信,就是,就是她看你之前的成绩似乎,似乎不咋地。”郑成喜挤出个尴尬的笑容,“嘎娃,你,你真有那能耐通过单独考试?” 张本民听了这话一琢磨,摇了摇头。 第54章 小螺栓 大螺帽 张本民一摇头,郑成喜纳闷了,郑金桦明明告诉他说张本民是通过了。“嘎娃,你是说,没通过考试?”他忙问。 张本民又是一摇头。 “哎呀,到底通过没?”郑成喜有点着急。 张本民又点了点头。 “通过了?”郑成喜脸色似乎兜不住了,隐隐的怒气上浮,“既然通过了,那刚才你咋摇头呢?!” “你开始问的重点,应该是俺有没有通过单独考试的那个能耐,所以俺摇头,后来问了两句,重点是有没有通过考试,所以俺点了头。”张本民抬眼一斜,“俺说得没错吧?” 郑成喜皱着眉头好一阵琢磨,“哦,那,那是没错。” “就是呗,自己听不懂,还冒出怨气来了。”张本民的口气有点呛,“就算不明白是啥事,也不用急嘛,恁大的人了,连点稳劲都没有。” “……”郑成喜被这么一奚落,也没法发作,“嘎娃……” “停!”张本民打断了郑成喜的话,“郑大书记,往后,请叫俺张本民。” “啥呀,大名小名不一样叫么。” “叫是一样叫,但感觉很不一样。”张本民的眼中似乎有团阴郁的怒火,“俺被叫小名的时候,老是会想到悲苦凄惨的往事。” “这……”郑成喜听了这话,一点头,“好吧,就喊你张本民,咱们接着说正事。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通过考试的那个能耐,但却又通过了考试,对吧?” “是呀。”张本民深呼吸了下,心绪一调整,脸上又有了嬉笑之色,“现在,你是不是纳闷了,既然没能耐,那咋会通过考试呢?” “就,就是啊。”郑成喜摸了摸后脑勺,“确实有点想不通。” “嗨呀!”张本民抻着眉毛笑道:“郑大书记,有句话你还知道么,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苦难多!” “单独考试,你有啥办法?想作弊都没法子,根本就没得抄啊。”郑成喜一时还真搞不懂。 “不就是张试卷嘛!”张本民的表情很是一本正经,“提前把试卷题目搞定不就成了?!” “可试卷是保密的,锁起来了呢,咋能知道题目?” “没错,试卷是保密的,那出试卷的人,是不是也要锁起来?”张本民嘿地一笑,“告诉你吧,出试卷的人是郭爱琴,就是那个损种、杂种二合一的王团木眼馋得要命的那个女老师。” “难不成你还搞定了那个郭老师?!”郑成喜张大了嘴巴。 “那有啥不可能的?”张本民一抹嘴巴,吧唧了下,“日她的,真他娘的是有滋有味!到底是老师,吃工资的,惯养得忒好,浑身那个白呀嫩啥的,之前俺就跟你讲过的,就不多说了。俺只说个细处你听听,就是人家那脚趾头,白白净净的,跟那温润的玉似的,只是那么摸一摸捏一捏揉一揉,别提有多带劲了!对比一下,你再看看咱大队的那些个,就说平常打扮得还不错的许礼霞吧,看看她的脚丫子,趾甲里黑乎乎的老灰就不说了,竟然脚趾缝里还有黑泥油子之类的东西。换个人去说,就连不太干农活的孙玉香,脚趾缝里虽然没有黑泥油子,但脚趾甲里还不一样有老黑灰?日她娘的,看着都恶心。” 郑成喜听得直皱眉。 “哦,当然了,俺也知道庄户人家辛苦,泥啊沙的难免会沾一身,某些部位脏点,也不可耻。”张本民边说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讲下去,因为他绝没有看不起那些干着苦活累活的乡妇,他只是想拐着弯骂郑成喜,“咋说呢,俺的意思是,男人嘛,干那种事的时候得讲究点,要不然不管啥脏啊丑的,还是美滋滋地逮着就干,那不简直就跟畜生一样嘛!”张本民摇了摇头,尽显一副鄙夷之态,“就是畜生,只他娘的认一个洞了。” 郑成喜一时听得有点转不过弯,但也没心思去理清那些,“行了,甭说那个了,就讲讲你是咋搞定郭老师的吧。” “哦,那事可不能讲。”张本民干脆地摇起了头,“俺发过誓的,绝对不能讲,否则对俺以后的运气不好,就没法行大运喽。” “迷信,那是迷信。”郑成喜想说服张本民,“所以你发的那个誓,也就不叫发誓,因此呢,还是能讲一讲你和郭老师之间的事儿的。” “真不能讲,俺又不是发了一个誓。” “发誓发恁多干啥?” “郭老师硬要俺多发几个呢,就怕俺透露出去,影响不好。” “哦。”郑成喜点着头,知道没法再了解更多,便挺起脖颈,咳嗽了下,“时候不早了,回家吃中饭吧。” 一说吃午饭,张本民猛地一拍脑门,想起了昨天下午刘胜利约客的事,当时他说今早要提钩线,把渔获送给刘胜利中午做盘菜的。 竟然全忘了!咋办呢?亡羊补牢吧,不管怎样得把东西送过去。 当即,张本民奔到河边,把几根钩线都提了出来。还不错,两条黄鳝稳稳地拿了,用网兜装好。 提着黄鳝,张本民赶紧小跑着往刘胜利家跑去。 刘胜利恰好从大队部刚回来,两人在巷子口碰到了。 “哟,小老弟,你这是干啥呢?”刘胜利一下也想起了昨下午的事情,接着哈哈一笑,“还当真事办了啊!” “别说了,俺都不好意思喽。”张本民把网兜给刘胜利拎了,“早上起晚了,匆匆慌慌赶去学校,钩线都忘记提了。好在这会还想得起来,虽然晚了些,但总比啥都没做好呐。” “客气,你真是客气了。要不这样,这黄鳝留着明天中午,咱一起吃!” “不是说好了的嘛,这是送你今个中午的一盘菜,俺咋能吃呢?再说,吃了也只能是到处乱跑,找不着人捣哟。” “嘿,你还小呢,捣的日子在后头,现在可别想太多,要不还咋长个头呢。”刘胜利龇牙笑道,“尽长下面的头去喽!” “刘哥瞧你说的,俺说的捣,是揍人的意思。”张本民呵地一笑,“你咋就想歪了呢?” “到底是年龄有差别,你还太小啊。”刘胜利摸了摸头,“不对呀,好像你已经开了窍呢!” “开啥窍?不真正趴个女人,那只能是门外汉。” “你看你看,恁样也算是开窍了呢!” “就算开窍又啥用,不也还是个门外汉么。要不,干脆心一横,一棒子捣出去,做个小大人?” “哈哈……”刘胜利摸着肚子笑了,“行啊,改天抽个空,俺带你去县城一趟,去舞厅花上几块钱,让你变成小大人!” “不太好吧。” “咋了,心疼钱?没事,俺请客不成么。” “不是那意思,俺是说舞厅里娘们的都比较大,跟俺的不配套。”张本民伸手比量了下,左手大拇指和中指做成个大圈,然后右手小拇指放进去,上下左右松松快快地动了一番,而后百无聊赖地看着刘胜利,道:“小螺栓,大螺帽。” 第55章 金刚圈 刘胜利捂着肚子弯下了腰,笑得直抽。“俺,俺日的!你小子真是成精了!服,服了!” “只是说了点实在的道理而已,服啥呀服。”张本民说着,摸了摸下面,“俺呀,已经找好配套的喽!” “哟,谁有恁大福气,让你给看上了?”刘胜利忙问。 “郑金桦。”张本民很平静地道,“同龄人,即便她早熟一点,但那地方的大小也差不到哪儿去。” “嘶!”刘胜利猛地一缩身子,倒吸了口冷气,“小老弟,这话你开玩笑行,可千万别动真格的呀!” “咋了,难不成她郑金桦那儿还带牙,会咬俺不成?” 刘胜利听了又想笑,却又有些忌惮,导致表情古怪得很,面部肌肉毫无规律地抖动着,“小,小金桦当然没啥可怕的,但不是有郑成喜个老狗日的嘛,他可疼金桦了,所以你要是对她动啥手脚,那老狗日的肯定会把你朝死里整。” “嗯,还真是。”张本民点点头,“那就算吧,以后再说。” “就是,眼前亏吃不得,要吃就吃点小便宜。”刘胜利嘿笑着,“比如你可以想着法儿去摸小金桦的腚盘儿,还有……随便啥地方吧,摸尽管摸,就是不能动真家伙。” “别害怕,其实到底趴不趴她郑金桦,还不一定呢,俺这家伙可高贵得很。”张本民又摸了摸下面,“要用,也得找个金刚圈,那些个破胶囊子算啥!” “小老弟,你还就怪来劲咧!”刘胜利一竖大拇指,“有志气!” 话音未落,郑成喜来了,骑着个单飞轮的大金鹿牌洋车子,两脚朝后一倒圈,“嚓”一声,洋车子刹住了。 “你们拉呱啥呢。”郑成喜下了洋车子,一脸严肃,“俺咋好像听到说金桦了?” “这不刘队长在夸郑金桦么。”张本民立刻接话,“俺本来是想向刘队长显摆一下,说俺通过了学校的单独考试,可以弄间宿舍住住。可刘队长说,要是恁样讲的话,那郑金桦不得弄两间宿舍了么?因为她的成绩比俺的可好得多呢。” “是,是呀。”刘胜利虽然不知是咋回事,但知道接着话茬讲,“小金桦哪次期末考不是第一?起码也是年级前三,所以啊,要是她去考那张卷子,成绩肯定会比张本民的好。” “嗨嗨,那,那也不一定吧。”郑成喜骄傲地谦虚着,从左上口袋里掏出盒大前门,小心翼翼地捏出一根,“来,胜利兄弟,抽烟!” “哟,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办事?”刘胜利接过香烟,“还带恁样硬牌子的货!” “也不是要办事,就,就随便抽抽吧。”郑成喜装了香烟,蹬上洋车子,昂首猛踩脚踏子,神气十足地而去。 “俺知道他要去哪儿,肯定是去找校长了。”张本民哼地一笑,接着把考试的事告诉了刘胜利。 刘胜利并不关心那些事,只是笑话郑成喜脸皮厚,硬扑着朝前要好处。这会儿张本民不想再多讲话,便说赶紧都回吧,午饭都快过时了。 提着黄鳝的刘胜利抬眼看看日头,“哟,偏西恁多了,那赶紧的,都回吧。”而后提起网兜瞧了瞧,“嗯,这虽不是啥大黑鳝,但瞧这生猛又沉稳的样子,也很不赖。可惜了,有点晚,赶不上中午吃了。” “晚上吃更好。”张本民转身边走边说,“晚上吃完有劲了,就去罗才花的代销店,然后给郑成喜的帽子再刷深点颜色!” “嗐,瞧你说的。”刘胜利赶紧扭头四下看看,“小声点,这可是大事儿!”说完,拔脚就跑,他可不想让张本民再对他瞎嚷嚷些啥,另外,这不刚知道郑成喜去学校了嘛,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所以赶紧吃完了饭,去代销店和罗才花消遣一番。 “咳,也是个不成器的货。”张本民看着跑走的刘胜利,很清楚他会干些啥,“不过,男人嘛,都差不多吧。”说完,也拔脚往家跑,他也要赶紧吃完饭,早点去学校看郑成喜和校长都聊些啥。 郑成喜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为郑金桦也弄间宿舍。 这次到学校,郑成喜不再摆谱,毕竟是求人办事,得好生伺候着。校长也不拿架子,跟以前一样热情。 “校长,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讲。”郑成喜抽着烟,装作深沉的样子。 “郑书记不要客气,想说啥尽管说,只要是对我们学校有益处,那就该讲!” “那俺觉得还是可以讲,毕竟关系到学校的公平,那是声誉问题,不是小事情。”郑成喜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听说你给四年级的学生张本民,安排了间宿舍?” “哦,这个,的确有这回事,咋了?” “凭啥呢?”张成喜伸着脖子,“其他学生会咋样看?其他学生家长会咋样看?” “你作为学生家长,郑书记,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校长很认真地道,“首先,给张本民安排了间宿舍,话事俺说的,但,绝不是个人行为,俺是代表学校做的决定;其次,张本民能有恁样的待遇,也是有考量标准的,就是今年的期末考试,他极有可能考到全公社第一。” “考全公社第一?”郑成喜笑了,“就凭一张嘴说?” “仅凭嘴说,那当然不可能,俺们学校肯定是要有考量的。”校长笑了笑,“有专业的公办老师出卷子,然后单独考核。” “哦,那恁样说来,俺闺女郑金桦不是也能得到一间宿舍?”郑成喜洋洋得意地道,“她的成绩,几乎是年年第一的。” “如果她觉得有能力考个全公社第一,也可以像张本民同学那样提出来嘛。”校长平和地道,“然后,也做一张试卷,要是通过考核了,确实也能得到一间宿舍用于更好地学习。” “当真?” “瞧你郑书记说的,俺还能撒谎么?你想啊,要是咱岭东小学能出两个全公社第一,或者全公社的一、二名都是咱岭东小学的,那不是天大的好事么!” “行,定了吧,让郑金桦也考下试试!”郑成喜说得很有把握,“下午还是明天?” “这样,为了公平起见,得给郑金桦同学一点提前量,明天上午考,而且,试卷也用张本民考的那张。”校长放低了点声音,“那张卷子只有俺、郭老师和张本民知道,所以,郑金桦考出的成绩,学校承认!” “没问题!”郑成喜点头道,“俺也做个保证,绝不向任何人打听试卷的内容。” 郑成喜说完,想起了张本民说的考试问题,那可是他跟郭爱琴胡搞才搞出的成绩,不应该算数,哪能让他那小子白白得好处? 第56章 上门寻羞辱 郑成喜使劲抽了口烟,然后边慢悠悠地吐着烟气边对校长说还有件事,觉得需要讲一下。 校长正准备送客,他并不想与郑成喜多交流,不过既然对方提出来还有事,那就得耐心点儿。“有啥就说嘛,咱们是公对公的事儿,没啥藏藏掖掖的。”校长说着,又往郑成喜杯子里加了点水。 “就是,俺也是这么想的,无非是为了学校声誉。”郑成喜支吾着道,“张本民单独考试的成绩,经得起考验吧?” “应该没问题,俺亲自监考的,他一边做题俺一边看,没啥纰漏。” “哦,哦,那就好。”郑成喜点着头,他寻思着这会儿还是不说出张本民和郭爱琴之间的事为好,毕竟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呐,要是郭爱琴闹腾起来,自己不是要哑嘴?而且现在不说,等到明天假如郑金桦考砸了,再抛出来还能起到点实际作用。 想到这里,郑成喜呵呵一笑,说没事了,起身告辞。 校长送走郑成喜,琢磨着他的话,哼地一笑,自语道:“小气吧唧的,红眼病!望人穷,就见不得别人好!”说完,去找郭爱琴,不管怎样,说过的事得办,明天上午把卷子拿给郑金桦做一下试试。 郭爱琴对郑金桦的成绩背后有所耳闻,听到校长的安排后眉头一皱,“郑金桦的能力是有一些,不过好像还达不到在全公社争名次的水平。” “小孩子嘛,啥时开窍是很难说的,没准郑金桦最近就开了窍,进步起来也是很快的。”校长微微叹道,“刚才她爹郑成喜来过,就是为了这事,所以不管咋样都得给她考一次,成与不成拿成绩说话。” “哦,也好,省得那个啥郑书记的有意见。”郭爱琴说着,犹豫了起来,“嗌,校长,你说要不要给他开个后门?学校下一步不是要扩建嘛,到时土地使用上可能会方便一些。” “不需要。”校长很干脆地否决了,“学习上不能造假,不能将就他。至于学校扩建的事,到时教育局会和公社沟通,郑成喜起的作用并不大,顶多就顺当不顺当而已,他阻挡不了。” “好吧,那俺们就秉公办事。”郭爱琴一点头,“下午俺就再出张试卷。” “不用了,就用张本民考的那张就行。否则郑成喜会拿试卷说事,啥难度大小的,到时还说不清。” “嗯,也可以。反正知道试卷的就你和俺,还有张本民。回头跟张本民交待一下,让他别透露题目就成。” “好像也用不着。”校长抿了抿嘴,“听曹绪山说过,张本民对郑成喜家非常痛恨,看他们就跟看仇人一样,所以不用专门跟张本民说啥,他是不会告诉郑金桦题目的。” “那看来两家矛盾还不小。” “仇深似海。”校长叹了口气,“算了,少说点,轻易不议论别人的家事,反正你有数就行。明天上午就抽个时间,把郑金桦喊到办公室,做做那张卷子。” 郭爱琴点点头,送走了校长,回来后还是不太放心,觉着还是有必要提醒张本民一下。 下午上课时,张本民就被郭爱琴喊了出去,得到了口谕:昨天考试的题目,要绝对保密。 张本民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守口如瓶。郭爱琴也没再深说,让他回去继续上课。 对考试这件事,郑金桦是有数的,她知道郑成喜来找校长后,也会有和张本民同样的待遇,单独考一场,因此整个下午,她都埋头看书,把书上的习题做了一遍又一遍。 张本民一旁看了,也确实佩服郑金桦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然而他知道,结果会非常残酷。到时候,这个刁钻的丫头会受到狠狠地打击。 想到这一点,张本民有点不忍,不过想想郑成喜,他又觉得非常合适,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你笑啥?”郑金桦看张本民几乎没有顺眼的时候。 张本民看着郑金桦那张写满嫉妒和愤懑的脸,心中存有的那一丝不忍之情一荡而光,当即摇头叹了口气。 “俺问你呢,笑啥?”郑金桦的蛮横霸道之气习惯性地升腾起来。 “笑不笑的你咋也管了呢?”张本民一歪嘴角,“难不成下一步俺拉屎放屁你也管?” “恶心!”郑金桦做出嫌弃的表情,“你以为你是谁啊,俺都懒得管你!” “那你还问俺笑啥?” “你影响俺学习了!” “学习?”张本民眼珠子一转,“要想不受别人影响,那就跟俺学学,朝学校要间宿舍不就得了?进去门一关,谁都影响都不到!” “哼!你以为就你能做到?!” “那当然,明天上午,最迟明天下午,俺就能拿到宿舍的钥匙喽。”张本民抱起膀子笑着。 “走着瞧!”郑金桦两手一捂耳朵,朝课桌上一趴,继续看习题。 张本民斜了一眼,哼了一声,骂了句傻x,反正郑金桦听不到。 就在这天下午,被张本民骂作傻x的还有一个人,孙玉香。 当时,放学回家的张本民正准备去河里下钩线,因为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往后没法继续钓老鳖或黄鳝啥的,所以现在几乎每天都钓,卖不出去也有法子,先放到大缸里养着,等星期天再捞出来拿到公社去卖。可就在他刚迈出院门的时候,孙玉香来了,带着两个在村部忙活的小妇女。 张本民本不想理睬,但不放心奶奶一个人在家,所以守在了门口。 “让开!”孙玉香用命令的口气道。 “开玩笑!”张本民一点都不客气,“来俺家,还恁没礼貌,土匪啊!” “咿,你这孩子,咋说的呢!”孙玉香被顶撞得有点难堪,“俺们是来工作的,你别捣乱!让开!” “工作?”张本民把孙玉香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咋就瞧不出来,你还能工作呢?工啥作啊?” 孙玉香简直气歪了鼻孔,“看看你说的话,那俺们就来对了!告诉你,今个儿来是扫盲的!扫你们家一个个大文盲!” 张本民一听,她娘的这不是来捣乱的么?于是抬手一指,“孙玉香你个傻x!扫啥盲啊,有你这样扫的么?分明是在公报私仇!今个儿俺还就不让你进门了,有种就跟俺一起到公社大院里理论理论!你不是扫盲的么?好啊,你赶紧把工作计划方案拿出来,就现在,要是拿不出来,就是针对俺在搞报复!” 孙玉香听了这些有点馁,不过不能轻易退走,“啥啊你,说俺报复,凭啥?” “就凭昨晚俺们吵的那一架!”张本民一直指着孙玉香,“你个傻x,昨个儿造谣俺跟卢小蓉有故事,俺知道八成是受人指使,考虑到你是大队的妇女主任,有时也没办法,所以俺并不咋样记恨,可没想到,现在你又过来刁难,真是太过分!” “啥东西啊你!”孙玉香可不吃这一套,“说话倒跟个人似的,口气还不小!” “好,既然你不知好歹,那俺就告诉你,你孙玉香的妇女主任,肯定是干不成了。”张本民对着孙玉香的脚下狠狠吐了口唾沫,“就连你爹老孙头,也别想在大队部看门了!” “嘿哟哟,笑死个人喽,你一个小黄毛孩子,说这些个大话,不怕压断腰么?”孙玉香心里着实发虚,但硬是装作笑弯了腰的样子,而后回头对随来的两个小妇女道,“得,这家人实在是没得救了,俺们走吧。” 孙玉香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得急躁,甚至还挤出了个小响屁,姿态甚是狼狈。 尽管如此,张本民还是不解恨,他咬着牙道:“干你个骚丫杈儿的,明个儿,先让你挨顿好打再说!” 第57章 丢失的澡衣 丑态尽显的孙玉香走了,张本民顺了几口大气,胸膛一挺,准备去河边下勾线。 “嘎娃。”奶奶从院门内走了出来,表情很是欣慰,“方才啊,俺在门内一直听着,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像你爹一样,从小就有个大人样儿。” “那还用说么,肯定有!”张本民仰起了小脸。 “嗯,没错,的确有你爹那会儿的样子。”奶奶摸着张本民的脸,“不过也别全像你爹,咱是有骨气和硬气,可也得学着会拐弯儿,要不然……” 张本民知道奶奶想说啥,但太伤心了,说不出来。“嗨,奶奶,有些个理儿俺都知道,脆钢易折,软藤不断,你放心吧,俺可会见风使舵的!” 奶奶高兴了,激动得很,拎起衣角擦着眼角。 张本民可不想让气氛如此沉重,赶忙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喽,俺得赶紧去河边下勾线喽,多逮几个老鳖,等星期天就去公社卖了,能换好多钱呢!” 说完这些,张本民欢呼着撒开小腿就跑了,他完全知道,奶奶在背后看他的目光会有多么欣慰和幸福。 一路奔跑到河边的张本民,边大口喘息着边叹着气,他的目光投向河面。河中大片的芦苇开始泛黄,等天大冷的时候,就该收割了。没了芦苇那会,河床显得很开阔,再等冬雪落下,又会是另外一种美境。 河西的坡堤上,是岭东大队第一、第二生产队的菜园地,有些人家已经开始起收不耐寒的蔬菜。张本民看到了一个劳作的身影,卢小蓉。搁在两天前,他可能会想着法儿过去,借各种机会接近,然后找着无限奇妙的刺激感。然而现在不同了,张本民转过头,再次望向河面,极力拉回心思,不去想那个叫卢小蓉的女人,只想手中的勾线明早能挂只老鳖,抑或是条黄鳝。 大队的喇叭又响了,革命小曲悠扬激昂了一阵,之后是刺耳的电流噪音,接下来就是郑成喜不可一世的“喂喂”声。 张本民对大队的广播喇叭有种抵触感,儿时的经历让他总有种砸烂那两个挂在电线杆上大喇叭的冲动。 “接公社计生委通知,下面,由大队妇女主任孙玉香同志,传达具体安排。”郑成喜开了个头。 接下来,孙玉香扭捏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她头一次在广播中讲话,从语调中就可以感觉出她激动、骄傲和自豪的心情,“各位乡亲父老,俺是孙玉香,现在进行广播……” “傻x,明个儿有你好看的!”张本民听得起了一头鸡皮疙瘩,大骂着走了下河堤,开始下钩线。 钩线下完了,喇叭还在响,孙玉香的声音已经有点沙哑,但依旧情绪激昂,颠来倒去就是说又要查环了那点事,让妇女们都要做好准备。 “干你个骚丫杈儿的,真她娘的傻!”张本民边骂边向刘胜利家走去。 修理孙玉香的事,需要刘胜利帮忙。 刘胜利正在家拾掇杂物,见张本民来了如同见了救星,“唉唉,小老弟,你看俺收拾的咋样?” “啥?”张本民纳闷了。 “嗐,明个中午你不是请你来吃饭么,结果你小蓉嫂子说得好好收拾收拾,像个样子,非逼俺收拾一番不可。”刘胜利点了支烟,“搁以前呐,俺才不听她的,要收拾自己动手去。” “那现在咋听了?” “不是因为俺在外面胡搞嘛,她都不怎么管俺。” “哦,你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多顺着她点儿?” “就是嘛。”刘胜利点着头,“想一想,俺是挺对不起她的。” “嗐,你们夫妻间的事儿,俺不想去了解。”张本民不想跟刘胜利多聊卢小蓉,便直奔主题,“刘哥,有个事得请你帮忙。” “啥事,尽管讲,俺说过会帮你得,那不是假话。” 这话有点让张本民又小有感动,不过这会可不能抒发情怀,实打实把事情做好才是第一位的,“孙玉香这两天跟她娘的吃了疯药一样,就跟俺过不去,俺想好好修理她一下。” “那个女人啊,确实该修理,整天跟在郑成喜后面耀武扬威的,着实是欠抽的货!说吧,你想咋整?” “你还记得罗才花前段时间晚上去河里洗澡,衣服被人偷的事儿么?” “当然,那是多令人欢快的事,估计半个大队的人都记得清楚呢。” “那你知道,衣服是谁偷的么?” “谁偷的?难不成你知道?”刘胜利一皱眉,“哦,你是说,是孙玉香?” “没错!”张本民使劲一点头,“想不到吧,真他娘的意外啊!” “嘿,还真是呢。有些事想不通呐,可就是发生了。”刘胜利摸着后脑勺笑了,“不过,你咋知道的呢?” “那也是个意外。”张本民乐呵着,“俺不是会跟高奋进、孙余粮他们几个小伙伴藏猫猫嘛,有一次啊,俺就藏了孙玉香家的猪屋子里。结果发现了一个包裹,俺以为是啥宝贝东西,就打开看看,谁知一看,竟然是罗才花的衣服。当然,俺只认识一件,罗才花夏天里老是穿的那件。” “那也很明显了呀,可以推理嘛,有一件,有可能一包全是的。” “就是,俺一想就知道,很有可能就是罗才花那晚被偷的衣服。”张本民叹笑着,“不过那会儿俺觉得那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瞎掺和个啥,所以就没吱声。可现在不同了,她孙玉香实在是惹人恨,所以就想借衣服的事,教训她一下。” “哦,明白了。”刘胜利恍然点起了头,“你是想让俺跟罗才花透露一下,然后让她去找孙玉香算账,对不对?!” “刘哥果然聪明!”张本民竖起大拇指,“等你当了大队书记,那绝对是响当当的!肯定会比郑成喜个狗日的强八倍!” “那,那也不一定吧。”刘胜利不好意思起来,好像已经当上了大队书记,“虽然队长也干了不短时间,但当书记,还是头一遭。” “唉唉,刘哥,清醒着点呐,事情还没成功,还得努力呢。”张本民的提醒很直接,这会儿只是想调动一下刘胜利的积极性,没有让他自我陶醉。 “哟,还真是。”刘胜利搓搓耳朵,龇牙笑了。 “不过也是早晚的事,俺敢打包票,绝对让你干上大队书记!” “相信,相信你!” “今个儿先不谈这事,主要是商量下咋样办孙玉香的事。” “只要俺跟罗才花一嘀咕,肯定就成了!”刘胜利很自信,“罗才花那啥脾气?要不火冒三丈打到孙玉香的家门口,俺就不姓罗!” “行,刘哥,那,这事儿就包你身上?” “包俺身上了!”刘胜利说得轻松自如。 “好!”张本民看上去也很高兴,不过,心里却有点打鼓。 为啥? 还有个大问题,得把那包衣服顺顺利利地送到孙玉香家的猪屋子里,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58章 感知危险 孙玉香家的猪圈也是在大门外,与院墙之间有两三米的夹道,被覆顶搭棚遮盖,形成个大杂物棚,连同猪圈的窝棚一起叫猪屋子。按理说,晚一些时候悄悄溜进去,放个衣服包非常容易,但问题出在孙玉香家养的大狼狗身上。 大狼狗的窝,就在那猪屋子里。 假如赶上运气,郑成喜光临孙玉香家的时候,那倒挺好,因为孙玉香会一棍子把大狼狗打走,老半天才敢回来。但今天是不碰巧的,孙玉香和郑成喜在大队部广播呢,得个空随便就捣鼓完了,回来后肯定各奔各家。 “咋了?”刘胜利见张本民出神,以为有不妥之处,“不相信俺?” “哦,不是不是。”张本民恍然间连忙摆手,“俺是在想,啥时行动合适。” “啥时?择日不如撞日!”刘胜利猛地把烟头扔掉,“就现在,办她个事!” “不,不行。”张本民哪能同意,衣服包还没到位呢,“刘哥,这事啊,俺得好好筹划筹划,今晚肯定不行。具体时间,明天中午来你家吃饭的时候再定吧。” “也好,想周全了再行动,一打一个准。” “稳!”张本民一握拳头,“好喽,俺先回去好好想想。” 离开刘胜利家,张本民撒丫子朝家里猛跑起来。刚跑过两条巷子,瞥见了郑成喜和孙玉香的身影,他们朝着村西的庄稼地走去。 难不成他们在大队部没行媾事?张本民突然觉得面前出现了机遇,要是那两人准备在庄稼地里胡搞,就想法中断他们,然后让意犹未尽的郑成喜去孙玉香家接着干。那样一来,孙玉香就会把她家的大狼狗打走,那么他也就有了机会去把衣服包偷偷藏进猪屋子。 机不可失,张本民一转方向,往村西而去。 村西是山脚下一片难得的平整庄稼地。眼下的地里已经没啥作物,除了少数懒散的人家将玉米秸秆仍留在地里外,还有小路边大小不一的杨树,再就是有第三、第四生产队的菜园地里,站着些高矮不一的瓜豆架子,其余都是空旷一片,可藏身的地方并不多。 郑成喜和孙玉香也很小心,因为要避开菜园地里的几个人,所以他们便朝更南一些、几块留有玉米秸秆的地界走去。为了遮人耳目,郑成喜边走边抬手到处比划着,好像是在规划来年开春时地块分配方案。 张本民沿着紧贴村边的路向南飞奔,他要赶在郑成喜和孙玉香之前到达那片秸秆早已枯黄的玉米地。 为了不引起注意,张本民忍着令人打颤的冷意,将上身脱了个精光。没办法,外套是黄色的,里面的小绒衣是蓝色的,再里面的衬衣是橘色的,都比较醒目。 “哟,嘎娃,你恁厉害的,天冷得可像样了,咋还光着?”有收工回来的庄邻笑问。 “嗯么,锻炼身体呢。”张本民脚步不停,“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趁现在还不是最冷,先习惯习惯!” “管!” 张本民不再答话,眼睛得时不时向西边瞅着,没准那对狗男女改变了方向直向西,他再继续朝南跑的话,那就是方向性错误了。 运气还好,郑成喜不但没有变向,而且还装得有模有样,时不时比划着,走走停停。这让张本民有了足够的时间,他绕到有玉米秸秆的地片后,选了个下风口,以减少动静的传散。 “嗐,郑书记你可真是,大队部房间恁多,院子也恁大,哪儿没有落下咱四只脚的地方,跑到这儿不费事么。”孙玉香的声音隐隐传来。 “现在不是以往了,咱们得小心着点,万一被人瞄着,那可不好办。”郑成喜嘿笑起来,“而且,咱门到这种地方搞一通,是不是觉得挺带劲?这天苍苍野茫茫的,不就是所说的天当被来地当床,你俺做对野鸳鸯嘛!” “带劲是带劲,可就是不得劲呀。你看,躺的地方没有不说,连个靠的东西都没有,那不得一直站着?”孙玉香有点小埋怨,“唉,要你到俺家里吧,你也不愿意。” “你家是更不能轻易去了。”郑成喜的口气十分谨慎,“现在的社员不比以前,随便一吼便缩了身子,就说那个小杂种嘎娃吧,只是他一个,就要把老子给愁死了。” “诶唷,谁说不是!”提到张本民,孙玉香的情绪一下上来了,“就这两天,俺跟他连续斗了两次,真是把俺要气疯了!” “那个小杂子,可别小看了他。”郑成喜缓缓地道,“俺在想办法,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对,一定得可劲地收拾!”孙玉香的话里带着股狠劲,“就像弄他爹一样,朝死里整!” 趴在凹坑里的张本民听到这里,悲愤如火,但他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冲动,一定得蛰伏住。他将头趴在胳膊上,十指抠进了泥土。 “是得狠一点,要不就是养虎为患。”郑成喜又说话了,“待俺寻思寻思,慢一点的话得几个星期,快一点的话,这几天就办他!” “好,越快越好!”孙玉香十分解恨地道,“你要是早点把那个小东西给收拾了,俺就在家里专门为你支张床!” “呷,得了吧!”郑成喜听到这茬一下乐了,不过马上又略显无奈,“孙玉香俺告诉你,金桦她娘对你可是有心的啊。” “她对俺有啥心?” “俺在外面搞女人,她一般都不当回事,唯独搞你的时候,她可瞪着眼呢。” “哦?那,那为啥啊?” “她说你不太一般,会害人呐。” “瞎,瞎说!”孙玉香好像很生气,“唉,白瞎了俺对你们家的好心。” “她说她的,俺们搞俺们的,管她呢。不过也得注意点,她说过要找个机会跟你撕破脸,两家彻底不来往,也好断了咱们之间的关系。” “诶呀……”孙玉香立刻委屈了起来,“咋,咋恁样的呢……” “没事的,你尽管放心好了,不管咋样,俺不会不理你,顶多就是表面上咱们不来往是了。” “说话可得算话!” “算!”郑成喜嘿笑起来。 孙玉香也笑了,“还愣着干嘛,难不成还在这过夜?” 张本民听到这里,已没法再听下去了,他改变了计划,没有打断他们,而是选择无声无息地退去,因为听到了那对狗男女的狠话后,不适合露面了。 悄悄折回村子的张本民,内心燃起的怒火不断升腾着,对他来说,郑成喜和孙玉香是危险的,必须想办法先把他们解决好。事情得扎扎实实地按步子走,反正今晚先照着计划来。 张本民回到家,一头拱进西里间,从床底下掏出已经落了不少灰尘的那包衣服,走出了院门。 门口不远有块青石板,张本民拎着衣服包过去坐下,自言自语地犯起了愁,“他娘的,那毒妇孙玉香家的大狼狗咋办?” 想了不一会儿,突然猛一拍大腿,“有了!” 第59章 猪屋子 走回院子,张本民来到靠南墙的大水缸前,用竹笊篱捞出一只个头小点的老鳖,小心地用袋子装好提着。 “小老鳖啊小老鳖,今个儿就看你的了!要是成了,没准你还能活一命,也算是咱俩的互帮互助吧!”张本民边自语着边朝孙玉香家走去。 走了没多远,张本民突然想起衣服包还留在青石板上,赶紧回头去拿!要是被人拾走,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青石板上,坐着一人,许礼霞。 张本民头皮一麻,这个女人此时出现,不是那么简单,得赶紧搞搞清楚。“哟,这不是许婶嘛。”他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前,“咋坐这儿发呆呢?” 许礼霞有点不自然,“俺,俺刚坐下来,歇歇脚。” “不晌不夜的,干啥能累着,还要歇脚。” “嗐,算了,跟你说实话吧。”许礼霞叹了口气,道:“俺是来找你的。” “找俺?啥事?” “提醒你,注意点孙玉香,那个女人毒得很呢!”许礼霞不无担忧地道,“这两天你老得罪她,怕是没好果子吃。” “哦,俺觉得也是。”张本民点着头,“不过该来的要来,躲不掉的。” “咿,那可不中!”许礼霞很认真,“会出大事的你知道不?不是说骂你一顿、打你一顿的事!” “难不成她还能害了俺不成?” “还别说,真有可能呢!”许礼霞叹了口气,“最毒妇人心呐,一点不假!” “不管咋样,俺都要谢谢你许婶。”张本民抿了抿嘴,“你的提醒非常及时。” “你知道了就行,俺也不能再多说些啥了。”许礼霞注意到了张本民手中的袋子,“提啥东西到处晃悠,准备给谁送礼么?” “哪里啊,俺准备下河放钩线呢。”张本民眼珠子一转,突然来了个主意,“许婶你知道么,俺钓的老鳖和黄鳝,换了不少钱呢。现在啊,也不那么积极去公社卖了,所以蛮攒了几只,这不正打算给各个小伙伴家送一只的嘛,因为养时间长了掉膘,也卖不出个好价钱。” “你都送谁啊。” “有你家的,还有孙余粮和周国防家。” “撒谎吧,你和俺家周国防闹矛盾闹得厉害着呢。” “俺和周国防有矛盾,可跟你挺好的呀。”张本民举起袋子,呵呵地笑道:“这只,就是给你家的!” “真假的呀?” “你觉得俺会跟你开这个玩笑?” “可你走的方向不对呀?咋朝这边走呢?” “俺,俺不是来拿衣服的么。” “啥衣服?” “俺准备带到河里洗的脏衣服,裹成个包,刚才放青石板上的呢。” “唉,原来是你的脏衣服呀。”许礼霞叹笑起来,“真是白高兴一场。” “说啥呢,俺还听不懂咧。” “得,跟你也不绕了,实说吧,俺来找你准备给你提醒是真的,只是无意中发现这青石板的包裹,想,想……” “你说你,真是……”张本民摇着头笑道,“真是爱贪小便宜!你想啊,要是有啥金银财宝,谁会恁么大意!” “那不是一时,一时糊涂嘛。”许礼霞从背后摸出了那包衣服。 张本民赶紧上前拿了,然后把装有老鳖的袋子朝许礼霞手中一放,“碰到你也好,省得再去你家了。” 许礼霞提着老鳖是心花怒放,“张本民,真是给俺了?” “咋不相信的?既然不信就算了,拿来吧。”张本民伸手假装要拿回来。 “俺可没说不信呐!”许礼霞说完迈开双腿,小跑着走了。 张本民松了口气,提起衣服包看看,自语道:“损掉一只老鳖,也算是值了吧。”说完,赶紧回到院中,又匆匆捞了一只离开。 不着急是不行的,郑成喜那狗日的也不持久,没准三两下就嗨嗨着缴了械,那孙玉香回来得就会早。等孙玉香回来了,投放衣服“赃物”的事又会增加难度。 一急一头汗。 张本民不断擦着额头,只愿有两种情况发生,一是孙玉香不满足,继续缠着郑成喜手脚并用帮她“造”起来,二是两人一开始就嫌站着不得劲,便脱衣服铺地上搞。反正只要有其中一种情况,时间就会拖延。 祈祷中,张本民来到了孙玉香家门口。一切静悄悄,看来那对狗男女玩得还算可以。 “啧啧啧!”张本民站在离猪屋子不远地方,唤起了大狼狗。 大狼狗一下子警觉起来,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啧啧啧!”张本民继续唤着,同时把老鳖慢慢放到了猪屋子门口。 缺衣少食年代,大狼狗能维持饿不死状态就算可以了,饿肚子肯定是常态,所以,任何食物都能引起它的兴趣。 “呜呜……”大狼狗出来了,它小心地看着地上的老鳖,慢慢走上前,用爪子探探,再用鼻子嗅嗅,然后张开嘴,尝试着啃咬。 老鳖被三番五次地拨弄,很快就不耐烦了,霎时间,一伸脖子,张嘴咬住了大狼狗的鼻子。 大狼狗顿时惊厥着哀叫起来,使劲甩了两下头,发觉更痛,于是“嗷嗷”地叫着,夹着尾巴,鼻子上挂着老鳖,跑了。 很快,大狼狗的哀嚎声已听不见。 机会难得。 张本民立马走进猪屋子。由于天冷的缘故,猪屋子里的猪屎味并不浓,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大动静。 摸索了一会,猪屋子的顶棚横梁上有个较大的的空隙,张本民赶紧将衣服包塞了进去,回身便走。 刚出猪屋子,张本民一琢磨不对,这会儿黑乎乎的,感觉衣服包搁哪儿都成,可等天亮了则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棚顶那地方最显眼,喂猪的时候只要一歪头就能注意到。 张本民赶紧折回去,取下衣服包,又向里走了几步,触到了一个大缸。大缸是盛麸子米糠的,紧靠墙角,自然会形成一个大空隙。 终于找到了个好地方,张本民扶着缸沿儿,弯腰探身,将衣服包藏了进去。 这下应该安稳了,张本民满意地轻拍手上的灰尘,向猪屋子外走去。 就在这时,孙玉香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郑成喜。? 第60章 新主意 前无进路,唯有后退。张本民赶紧蹲下来,静观其变寻出路。 “你说你可真是,站就站着呗,还非得铺垫个地方躺下来。”郑成喜的话音里很有怨气,“这倒好,被一条长虫给吓掉了魂。” “那,那谁想得到呢。”孙玉香叹着气,“俺也简直要吓死了。” “也还算好吧,没被咬着。”郑成喜庆幸道,“以后千万得注意,甭想着啥都要得个最好,说得过去就行。” “是那么回事,这次啊,俺是真的得教训了,你想想,要是那条长虫愣头愣脑地拱进俺下面,可能命都没了呢。”孙玉香感叹着,“好歹算是逃过一劫吧。” “谁说不是!”郑成喜又是一叹,“唉,见好就收吧,今晚就不跟你捣鼓了。” “嗯,是的稳稳心,这会儿真是一点想法都没了。” “那行,俺走了。”郑成喜趿拉着脚步走了,没行多远又停了下来,转身走回,道:“对了,俺给你提个意见。” “有啥就直说呗,弄恁正式干嘛,啥意见建议的。” “往后啊,你能把脚丫子使劲洗干净么?” 孙玉香一听笑了,“嗐,你可真是,你是弄俺的丫杈儿,又不是脚丫子,洗恁干净干啥?” “甭说了,就照俺说的做就是。” “行行,洗还不成么。” “洗,一定得洗!”郑成喜撂下这句,这次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玉香在原地站了一会,尔后才进院门,嘴里一直嘟噜着,不知咕哝着什么。 危险消除,张本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颠着脚尖走出了猪屋子,紧着步子赶紧离开。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张本民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因为又想起了郑成喜与孙玉香在庄稼地里的谈话,他突然意识道,在重回到童年的这段时间,对父亲去世的罪责都归到了郑成喜头上,只盯着他了。其实,父亲的死还与好几个人有关,也得慢慢把账逐一算清。孙玉香的爹老孙头,就是其中之一,他平常言语并不多,但阴损的点子特别多。“老毒物!你得死,而且必须死得悲哀而无奈。”张本民握拳发誓。 暂且不回家,心情需要调适一下,张本民前往河边去散散心。 穿过小巷,来到了大街上,再往东去,过几个小巷口就出村了。那里有一片不太大的庄稼地,每年各季种植的农作物最丰富,尤其是夏季,地里总是很妖娆。基本的粮油作物必不可少,但总有些人家会种上稍显花哨的经济作物。记得幼小时,父亲常带他到这里玩耍,那快乐不亚于东河大乐园里的。 不过眼下这会儿,同别处的庄稼地一样,除了嫩小的麦苗儿,也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张本民走在田埂上,似乎漫步在记忆中,脑海被父亲的影子占据,这让他泪眼曚昽。 还是回去吧,往事真的不堪回首,想多了,不是消沉就是杀气升腾。张本民转身回村,饭菜得一口一口吃,事情得一件一件做,要沉住气,用足头脑。 冤家路窄,走到大街时,碰到了郑成喜。这狗日的从代销店回家,嘴里哼着小曲。 郑成喜看到张本民也惊讶了下,不过随即就得意地道:“哟,嘎娃,又当夜游魂了啊。” “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你得叫俺张本民。” “啥张本民呐,你还没成人呢,就得喊小名。” “行,嘴在你身上,随便你。” “那肯定了!”郑成喜神气得很。 “瞧你还挺精神的,干活不累?”张本民哼笑了起来。 “啥?干活?累?”郑成喜笑了起来,“俺嘛,不干活还能累着?” “不干活?”张本民轻笑一声,“哪能不干活呢?你可是有不少犁不坏的地呢!” 郑成喜一个错愕,却也没发火,反而笑了,笑得很骄横,“那是哦,一块又块的,可真够俺忙活的。不过呢,那种活儿啊,俺是越忙越快活!” “嘁,那又有啥意思呢?”张本民丝毫不客气,略带轻蔑地道:“在外面是忙活得不轻,可家里的地却荒着呢!” “你……”这下郑成喜不淡定了,“嘎娃,你说啥!” “嘿呀,急斗了?”张本民嘿嘿地笑了,“郑大书记,俺说的也没错吧!” “还没错?!”郑成喜伸直了脖子,“都错到天上了!小孩子懂啥,尽瞎胡说!” “俺的年纪是小了点,可俺懂得多,有很多地方啊,你还不如俺明白呢!”张本民加重了语气,放慢了语速,“就说你这会儿的心思,俺懂!不过俺不会说出来,只是提醒一句,如果你真的去做了,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装啥大尾巴狼!”郑成喜气势有点弱,“你个小不点儿,还真像恁回事儿!” “随你咋样看,反正该说的俺已经说了,好自为之吧。” 郑成喜一时有点语塞,张本民的话多少让他有点忌惮,“……你,凭啥对俺恁样说?” “因为俺是半仙,能预知未来。”张本民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道,“信,还是不信?” “俺……俺信你个大头鬼!”郑成喜两手朝后一背,“整天装神弄鬼的,像样么!” “很像样啊,你看,俺算到今年能考个全公社第一,所以就向学校提出了要间宿舍的要求,好好享受享受。”张本民笑着一挺肚子,“看,不是已经实现了么!” “你说要宿舍的事啊,有啥了不起的?用得着装神弄鬼么。”说到这事,郑成喜一下来了自信,“俺家金桦,也会有的!” “哦?!”张本民假装惊讶,“郑金桦也可以?” “那当然!”郑成喜哼地一仰脸,“她明天也要做张考卷!” “咿,只是做考卷呀,没先把宿舍的事敲定下来?”张本民嘻笑着,“要是不过关呢?那不完蛋了?” “完蛋?”郑成喜发出不屑的笑声,“就算不过关,那也不能就说完蛋呐。” “为啥?” “俺家金桦是真刀真枪地考试的,难不成还不如操蛋捣鬼的?”郑成喜说完,仰着下巴走了,不再理睬张本民。 张本民琢磨着郑成喜的话,意思很明显,假如郑金桦不过关,那老狗日的肯定会向校长摊牌,说他之所以考得好,是因为和郭爱琴有瞎胡搞的关系。 那会是多么搞笑的场面! 张本民想想都会笑,到时轩然大波起,郑成喜能按得住么?特别是郭爱琴的男人宋为山,以羞辱媳妇的名义,八成要跟他大干一架!凭宋为山的体格,那还不揍他个鼻青脸肿! “好,就看你老狗日的郑成喜咋收场!”张本民暗自高兴着,甩着膀子往家走。 边走边寻思,还没到家门口,张本民突然有了个新主意! 第61章 嘴角一拉 眉毛一抻 张本民风急火燎地跑回家中,凭记忆在作业簿上写下几个考试的题目,然后去了曹绪山家里,请他帮忙。曹绪山有点莫名其妙,问张本民何故。 “只管抄就是,又不是让你写大字报,怕啥?”张本民一副懒散的样子,更让曹绪山摸不着头脑,他拿着笔,久久不肯落下。 这下张本民有点急了,一把拿过样题,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嗳嗳,张本民,俺没说不帮你写呐!”曹绪山跟了上去,拉住张本民的膀子。 “那你还磨叽个啥?”张本民显得很来气,“别说这事是保密的,就算是面对大家伙,俺也能拍着胸口说绝对不会坑你!” “行行行,你甭说了。”曹绪山从张本民手中抽过样题,边朝屋里走边道:“不就抄几个题目嘛。” “嗐,你也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张本民甩起膀子紧随其后,“三五分钟就解决的问题,偏要找些事费。” 曹绪山不再说话,在油灯下开始认认真真地誊抄起来。 “甩起来!甩起来写!”张本民一看忙制止,“你这……写得也太拘谨了。” “你专门找俺抄写东西,那不得板正的?” “不需要板正,只要是像大人写的就行。” “欸,那好吧。”曹绪山摇头叹笑,大笔一悠荡,一会就抄完了题目。 “在最上面,写‘单独考核试卷重要题目’!”张本民指着作业簿纸的眉头。 “随你咋样说,都照写!” 张本民探着身子看着,“嗯,对了,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你,你这是要干啥用?”曹绪山写完放下笔,小心翼翼地问。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别张嘴了。”张本民伸手拿过作业簿,边走边道:“曹校长,这事儿虽不是上纲上线的,但也不能跟别人讲。” 曹绪山又是摇头一笑,“行,俺知道了,就当你张本民今晚没找过俺,可以了吧?” 张本民转身对曹绪山竖起大拇指,而后扭头就跑开了。回到家中,他打开作业簿,撕下那张“单独考核试卷重要题目”,认认真真地答了起来。 次日一早,张本民到河边提了钩线,对逮到的老鳖和黄鳝不像以往那样感兴趣,脑子里想的只是到学校后的事儿,他要不动声色地给郑金桦送个“大礼”。 的确,这个“礼物”对郑金桦来说,足够大。 上课前半小时,郑金桦就早早进了教室,继续捧着习题猛看。 张本民是有所预料的,略微比郑金桦晚一点点也到了。坐下来没多会,他就一揉肚子,“欸哟,他娘的,肚子疼,要拉屎了!” 郑金桦听得直皱眉头,如果不是为了多看几道习题,多是又要拿着书本砸张本民的胳膊。 “纸,纸呢!”张本民的样子很捉急,胡乱翻着书包,故意把撕下的那张“单独考核试卷重要题目”露出来,推到桌子的“三八线”上,然后急慌慌地跑出教室。 郑金桦斜眼撇嘴,抬手就要把纸推拍到地上,可目光一扫,陡然双目圆睁。 单独考核试卷重要题目! 这让郑金桦的小心肝颤抖了起来,她的第一反应就与即将到来的考试联系到了一起。稍一犹豫,她便倾身探首,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 纸上的题目,是张本民断定郑金桦做不周全或一点都不会做的。 十分钟后,张本民估摸着郑金桦看得差不多了,才慢腾腾地回到教室。“欸哟,咋又呲薄屎了呢。”他装作痛苦的样子,心不在焉地把课桌上的书本连同那张纸,一把划拉进了书包,“看来啊,多半是得请个假回家歇着。” 此时的郑金桦,两手抱头趴在课桌上,假装叽里咕噜地背着算术公式。张本民歪嘴一笑,也不再演戏,老老实实地坐着,等待上课。 上课铃响了,进来的是校长,把郑金桦喊到办公室去做那张试卷。为了一试高低,他同样是亲自监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校长的眉头越皱越深。等郑金桦做完试卷,他急忙到教室把正在教课的郭爱琴叫了出来,问她是不是试卷出简单了。 郭爱琴直摇头,“咋可能呢?难度够大了!” “难道郑金桦也同样优秀?”校长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校长,你要是不信,就把题目写到黑板上,让其他学生抄着做一下,看到底能做到啥程度?” “嗯!有必要!跟俺来!”校长说完,赶紧回办公室,拿了试卷直奔张本民所在的班级,让郭爱琴把几个难题抄在黑板上。 张本民一看,就明白是咋回事,赶忙举手说拉稀肚子疼,要回大队卫生室看看。校长不加犹豫地点头同意,因为接下来的事跟张本民没啥关系。 郑金桦老老实实地坐在班级里,她要享受这高光时刻。 没错,校长在教室转了两圈,看着其他同学拿着笔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竟然咧着嘴笑了,他用极其满意的眼光看着郑金桦,点着头道:“看来啊,今年咱岭东小学要扬名喽!” 郑金桦高昂着头,脸上满是傲气,但内心却直打鼓,很是不安,她不由得歪头看着张本民的空座位,皱眉沉思起来。 此刻,已置身村中的张本民心里也在打鼓,他在孙玉香家门口周边转悠着,必须寻找机会避开大狼狗,然后到猪屋子里看看罗才花的那包衣服还在不在。 昨晚鼻子被咬的大狼狗显得很没劲头,一直在窝里趴着。半上午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饥饿,它才无精打采地从猪屋子里出来,沿着巷子走了,运气好的话,可以找坨人屎吃吃。 张本民赶紧飞也似地钻进了猪屋子,以极快的速度奔到那口大缸后面,确认包裹安在后,急忙退了出来,再往刘胜利家中而去。 刘胜利正在大门口闲抽着香烟,看到张本民来了,不太好意思地说饭还没熟呢。 张本民一摆手,“俺不是来找饭的,是找你的!” “哦?!”刘胜利一下想起了昨晚商量的事,“现在行动么?” “差不多了。”走到跟前的张本民一点头。 刘胜利嘴角一拉,神色严正地道:“好!”说完,就去代销店找罗才花。 张本民也是嘴角一拉,不过他是笑着的,眉头还一抻,因为,他看到了在灶屋正忙活的卢小蓉。 第62章 灶与膛 光与火 卢小蓉穿着件花格布薄棉衣,有腰身的那种,整个看起来淳朴且又灵动。张本民站在门槛上,依着门框,歪着头,瞧得出神。 灶屋里的物件虽然收拾得利落,但灰头垢面的土房子始终让人感觉不太干净。张本民觉得卢小蓉好像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会染上太多的尘埃。“小蓉姐,以后住俺给你的房子。”他轻声似耳语,“干净敞亮,开窗,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卢小蓉嘴角挂着幸福,掀开锅盖,气雾升腾着将她围绕起来。 “欸哟,仙女!”张本民噌地一下窜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卢小蓉。 手撑灶台沿,面仰氤氲中。柳腰儿弯,圆臀儿翘,好一个妖娆姿儿俏! “日,日!”张本民两手扶着卢小蓉的臀胯,有模有样地挺了一下又一下,“俺日的!” 卢小蓉由着张本民挑弄,她的注意点在门外,担心有人进来。 张本民可不管,他知道刘胜利一时半会回不来,接着,两手上移,大开大合,将卢小蓉前怀又推揉得呈现出各种形状。一会儿,感觉手热乎了,他把手伸进了衬衣里,贴着柔滑细腻的皮儿,四处游动。 可能撩到腰肋处时多用了些力,卢小蓉突然身子一缩,笑了,应该被挠到了痒痒。 这种小鹿乱撞的感觉,让张本民雄性大发,他立即倾身伸臂,将卢小蓉箍了个结实。然而毕竟还是个孩子,力道不大,卢小蓉终究是轻易地挣脱开去,她坐在灶膛火口前的矮凳上。 “张本民,别闹了,今个儿你是来吃饭的。”柴火之光跃动,让卢小蓉的脸泛着嫣红。 “唉。”张本民叹息着,蹲了下来,“俺知道,其实,也许这是咱们的最后一次欢闹。” “最后一次?”卢小蓉显然没有料到,“哦……”她恍然应着,落寞的神情顿时爬上了脸颊。 张本民抓了把柴火,塞进灶膛,“你不问俺为啥么?” 卢小蓉摇摇头。 张本民拍了拍手上的尘灰,伸手托住卢小蓉韧劲十足的大前怀,颠了颠,揉了揉,“其实,俺根本就舍不得。” “谁知道呢。”卢小蓉拿开张本民的手,“好吧,那俺问你,为啥?” “就是因为以个小小的意外。”张本民很固执地又抬手凑了上去,“反正是有点身不由己的意思。” 这次卢小蓉没有拒绝被揉磨,“谁逼你了?” “嗯。”张本民一点头。 “告诉俺。” “就是俺自己呀。” “你?你逼你自己?”卢小蓉一愣,“到底啥意思?” “那不是前两天嘛,俺跟刘队长在河边谈话,谈着谈着,他跟俺以弟兄相称了。”张本民缩回手,胳膊担在膝盖上,头也垂了下来,下巴又担在了胳膊上。 卢小蓉歪头看着蹲在身边的张本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就为这?” “嗯嘛。”张本民下巴在胳膊上前后滑动着点起了头,“虽然俺从心底里不认可他,可终究还是要讲点道义的,毕竟他已经喊俺小老弟了,当然,俺也喊了他刘哥。” 卢小蓉深深地呼吸了下,渐渐开了脸儿,她抿了抿嘴唇,“你很棒!” “那有啥用。”张本民嘀咕着,“其实在你面前,俺只想做个小小的流氓。” “呵呵。”卢小蓉转过身子,面对着张本民,她的眼中带着股热浪,就像灶膛里烧旺的焰火。 “你笑啥?”张本民抬起脸问。 “姐就问你一句,想不想?”卢小蓉又深呼吸了下。 “那,那倒是很想的。”这个时候,张本民没法不说实话。 “好。”卢小蓉抬手拧开了薄棉袄的布扣儿,露出红色的衬衣,随后,把衬衣朝上一提。 喷薄而出的两只,可以用争先恐后来形容,就在眼前活蹦乱跳了起来。 张本民看傻了,他干咽了口唾沫,手臂颤抖了起来。之前是摸过、揉过,也衔过、叼过,但从没有如此观赏过。 灶火闪烁着,如同张本民体内奔涌的血液,一阵阵乱冲。“俺,俺日的!”他把手伸了过去,颤巍巍地捉住了一只,“真她娘的带劲儿!” “你,不是还没喊俺嫂子么?”卢小蓉闭上了眼,她觉得现时的所言所作所为,不应该有那个勇气去睁眼面对。 “是的,还,还在喊你姐呢。”张本民已经完全被那两只所吸引,这会儿已经是双臂齐出,两手全上了,一会儿拍拍,一会儿又放手掌上颠颠,一会儿还捏着那冒尖的点儿左右晃晃。 “就是,就是喊嫂子又……又……”卢小蓉实在说不出口,她使劲抿着嘴唇,把头扭向一边,脸儿已如那炉火般红通通了。 “嗨哟哟,真是日她个的。”张本民似乎没在听卢小蓉说了些啥,只是不断逮着弹跳不止的两只,“日她个的,可别,别一下跳地上跑喽!” 卢小蓉伸手扳住张本民的脸,压了上去,“这下,还能跑得了么?” 张本民深埋香柔里,顿时浑身酥了骨,口齿不清地道:“那,那还朝哪儿跑嗫!” “像以前。”卢小蓉喘息着,“像以前那样。” “哪样?” “吃了它,吃了它们……” 这一下,张本民明白了是咋回事,卢小蓉已经感受到了舔裹吞的乐趣,此生,她应是无法忘记。 女人就是这样吧,就怕动情,无论是感情还是“性”情,一旦触动起伏起来,那胆儿就贼大。这会的卢小蓉不就是么?她何曾是这样的女人?即使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象过,有一天会如此般“不知羞耻”。 “你,想啥呢?”卢小蓉见张本民没动,低头问起来,“是觉得俺没羞没臊么?” “不不不!”张本民连连摇头,“俺他娘的是惊呆了。”说完,逮了一只,柔舌以待。 “对,就这样……”卢小蓉抬起了头,嘴巴微张,长长地送着呼吸之气,“也可以,再,再用点劲儿。” “呜……哇……噢……”这会的张本民,已经是手忙脚乱了,因为他不只是捉上面的那两只,已经腾出了一只手,在下面的地毯上,跳起了指舞。 卢小蓉没拒绝,也谈不上迎合,从反应上看,多是犹豫的。此刻,她已几乎迷失,却还保留着一丝儿的清醒。 第63章 可否再行一事 指舞律动,远非卢小蓉所能驾驭,仅刻漏半格儿功夫,她便惊厥弓身,背靠火口烟囱柱:一手盖心蕊,同抵张本民下穿手腕以阻勾挠;一手捂跳兔,同扼张本民上游五指以拒唇齿,柔声道:“乖乖隆滴隆,此般技巧,汝何曾学得?” 张本民如离弦之箭,怎能停得飞驰之势,急迫之时,语蹙顿挫,“姐,嗳,姐嗌,俺……俺弄死你则个!” 言罢,欲拢双臂脱钳制,奈何力弱不得逞,一时间“啊呀”声起,拧着头儿硬拱卢小蓉柔腹,又屈膝顶其上肱内侧,宛如牛犊吸饮,前冲不留力。 卢小蓉本一女子,况心襟摇曳,已无根基,哎嘘间,仰倾在柴火之上。 这一仰,如虹落弯,似脂玉流淌。 张本民喉间伸缩,干唾无液,咽声却悾然有力。目凝之余,鼻翼吸张,真气奔放而不收,逐鼎声道:“前世此生,愿得一腔热血,请受俺一槊!” 嚯! 只瞧一少年,以不及舞勺之躯,却富余弱冠之心,勇猛如虎贲。 卢小蓉片刻间显尽娇容,拇指尖儿压唇似啮,玉颈轻摇,眼神迷盼,先言:“子非矛,真身槊?”后抖缩不已。 槊? 蓉姐如何闻听此物而惊颤? 槊,其柄六尺且不言,单表圆锤状槊头,最为显眼处有坚刺似挠钩,用之有撩、劈、挑、冲等技法,常以破竹之势冲突于呢喃哀嚎间,尽显大杀西方男儿气。 观股下卢小蓉状,张本民嘿笑,“尚未战,汝已讨饶?!” “嗬!”卢小蓉闻听此言,叹息轻笑,“弟如小笋,乃不啖之物,当惜珍。吾确不曾遭抄底之搅,汤虽未浊,但已非清冽之泉,实难濯尔初阳之根。今不顾世俗之观,斗胆行此番乐儿,本已贪了欲念丢了妇道,故,实无羞耻之心再取弟之真身。” 言毕,小蓉再回首轻叹,颌摇颌摆间尽显懊悔之色。 张本民此间已是近乎痴癫,口中“哇呀呀”声未落,已然跃身覆压,咬着牙儿道:“勿再多言,且感且觉且受用!” 卢小蓉深吸细呼,缓缓道:“也罢,也罢,既如此,何必难为了和鸣之事?”当即,舒展了肢条儿,“弟,只管放马,来战!” 张本民豪言毕出,胸襟似有喷薄之气,然观胯下之物,以手拂之,唯有一声叹息,摇头喟然道:“二弟,汝实乃不争气也!”后,仍以双手十指攻城略池。 已享其间妙,莫道不销魂。 卢小蓉只管闭了双目,躯肢似鱿鱼触须,蔓绕间切如香柔乡,亦令张本民心旌摇荡不已。此番,其全然使出浑身解数,上处暂不表,且言低手边,五指持联动,劈波斩浪气冲处,分得浓密耻毛来。 一瞬时,秘境现人间。 尽管后世多有领略,却亦未见得眼前如此小天地。张本民惊愕几近张口结舌,血涌少顷便面红耳赤。 好一个鲍肥蚌美! 手微颤,指轻抖,所及之处皆滑柔。 “此前探得过此处,今见全貌,真是要日死则个!”张本民似是不忍暴殄天物,半跪起身,曲臂探首,凝望之。 卢小蓉蠕扭间察觉蛟龙离海,稍有意外,便挺颈张目,见张本民此状,赫然一笑,波动频频。“弟,怎不……”其欲言又止。 张本民不语,仍定睛观瞻,只见卢小蓉夹沟处,耻毛弯曲稍儿上,挂有几滴珠圆玉润之液,不由得自语道:“此乃极阴蜜儿汁,柔丝万千,可延展不断。” “汝年少,却知极多,令人实难捉摸。”卢小蓉抬手轻抚张本民额头,“且不观,时限确有度,赶个紧儿。” “稍待片刻。”张本民伸出中指,以指肚微触液珠,后慢抬离。 只见蛛丝儿般晶莹之线,果真是捻黏开来。灶火跳动映耀下,恰如一道秘光,牵人心神。 惊叹间,如入异境,万籁俱寂。神游如张本民,只一掌指而已,翻覆手之下,云雨为君来。 卢小蓉逐得淋漓之痛快,哼声呢呢喃喃。 “喵——” 一只猫儿闯入。 铁锅内,肉香飘溢,灶台上,脍炙分盘,引得了此馋嘴儿猫。 匮乏之年,岂容夺口中甘食? 卢小蓉惊起半坐,顺手抄一木棍儿,扬臂作劈打状,欲赶撵饥肠的猫儿。无奈食美,猫儿竟临危不退,还探出了爪去。 “呶!”卢小蓉大怒,屈膝立起,甩手脱出木棍儿,打得馋嘴儿猫哀嚎逃去。 灶台沿上水舀,遭惊跳的猫儿踢落。下意识间,卢小蓉伸手接了,把持不稳,凉水泼得满手。 这一激灵,令卢小蓉打个寒颤,心神瞬间归回。待垂目之时,只见襟怀儿大开,两簇白跳之物似待撩拨,再探颌,过人密林处亦全无遮盖,裤裙儿早已堆于脚踝。 “嘿呀!”卢小蓉羞赧间慌忙弯腰抓衣提起,“莫要如此,莫要如此了!” 张本民正出神仰望,那高山深林,玉瀑滴挂,实是此物只应天上有,却为他落了个人间。 卢小蓉束整衣物,俯身拉起张本民。 “汝手全湿,吾手亦无干处。”张本民嘴角翘起,抬手看看,五指分合间,丝丝缕缕黏连,惹人浮想,更是鼻下一嗅时,胜却人间无数情。 “汝欲羞死姐姐?”卢小蓉作嗔怒状。 张本民言语间急急切切,“恐怕,姐尚未羞,吾已憋亡。”尔后,垂首看二弟,“其虽未成年,却已然勃发,如何了得?” 卢小蓉轻蹙柳眉,以手轻抚,“适才汝已讲过,胜利呼你手足,其乃吾夫君,如若遂本性,容汝于吾沟壑之间,虽可让你得一时之痛快,却也难免陷你于不仁不义之地。” “既如此,待胜利归来,吾便与其断袍,仍呼其为叔伯。”张本民按压卢小蓉之手,“就此般,亦舒服!” 卢小蓉脸儿顿红,叹息道:“不如你我两人只限于先前之作,无逾其限?” “何意?”张本民一时不解。 “先前汝与胜利并无兄弟相称,但与吾已有妄行,或言,汝仅仅未曾以阳根探吾幽泉而已,此乃大界限。” “唔,明了!”张本民笑道,“即言,只要你我不行以阳根戳幽泉之事,吾便可安然面对胜利兄弟!” “可作如此理儿认。”卢小蓉言语间似是并无太大底气。 张[5200.bqg5200.xyz]本民只管大笑,甚得开心,“好好好!那,姐可否帮弟再行一事?” “讲来听听。” “嗯……”张本民一抖眉,低声道:“汝,可否以唇齿之柔,助吾二弟得欢颜?” 第64章 花开两朵表双枝 唇裹齿啮? 卢小蓉听得此言,立时瞠目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 “成或不成,姐姐倒是给个说法把?”心中已大概明了的张本民嘿地一笑,“细细想来,其实也并无大不雅,唯头回生,二回熟而已。”其仍未放弃,还努力尝试说服。 “呃……”但见卢小蓉手捂高胸,“那,那怎可以?如若,不妨让吾食粪以示抗拒之决心。” 此言远超张本民所料,顿时堵得好一阵没上过气来,再一寻思,确也难怪,今朝非彼时,乡俗缚新观,两性相悦时,交之于唇口间,委实难接受。然,话要作另一番讲:“小蓉姐,你,你决心过于激大,纵那事儿暂时无法接受,也总不至于以食粪示标识?” “横竖亦恶心之至,想亦不敢想。”卢小蓉素手扬起,掀启锅盖,执锅铲翻起汤炖大肉丸,“总言之,此话勿要再提,如若不然,晌午饭食无法下咽。” “既如此,吾短时内绝不重提,只待天时地利人和再议。”张本民所言不假,然而洪峰未过,于体内冲撞不止,便道:“只是,小腹鼓胀,似有激流待冲坼而出。” “实无他法,此次只有强忍,因吾稍加算计,估摸刘胜利很快将毁。若非如此,吾可……可允你随意研磨一番。”观表情,卢小蓉此话所言倒也真诚。 张本民闻听后,不由得阵阵激动,“喏,如何,如何研磨?” “汝想如何?” “吾想若非你所愿,不也空欢喜?所以,必先弄清何处汝可应允。” “汝想用何处?” “嘿哟,汝一直发问,执意要借吾之口说出?”张本民唉声叹气,一副小可怜姿态,“小蓉姐,吾斗胆,汝宽于接纳,何如?” “或是可以,或是不可以。”卢小蓉笑道。 “……”张本民无语,抬手指指,“好嘛,姐姐你来讲,如何?” “吾且不言。”卢小蓉移步灶台口,添把柴火,稍一寻思,道:“亦无法讲出口来。” “嘻嘻。”张本民笑了,“可,吾已知一二!”说罢,掏摸下身行至卢小蓉身后,“此前姿势重来!” “唉,想汝明了,亦想汝糊涂儿盆砸个糊涂儿罐。”卢小蓉边言边望向大门外,“还有……” “小蓉姐,汝尽可安心,刘胜利归来,尚需一些光景。”张本民说完一叹,“其人,确也不屑喷之,伊始尽可理解,无非要报仇雪耻,可劲儿地造郑成喜之媳,无可厚非。可如今意,似是已有瘾虫!” “志如猪狗!”卢小蓉听此言,放下手中活计,定定地道:“实属恶心!” “如食粪一般?”张本民咧嘴笑着。 “嗌,当真有些儿像。”卢小蓉并不拿此话当作笑谈,“刘胜利每每在吾身上作弄之时,吾真觉如食粪一样恶心。尤与汝相较,汝衔吾奶儿时,感觉美极,松软紧酥,当真是叼得一口好活,另吾闭目间便一抽又一抽,然刘胜利一开嘴,确觉像极了一头猪在啃大白菜儿。” 张本民想笑,但无法笑出,“这……刘胜利多长时间拱一次?” “眼下极少,只因有了罗才花。”卢小蓉笑笑,“也好,由他去吧,吾也落得个清净。” “幸甚,此亦算是美事。看来,必想长久之计,令肥婆多缠刘胜利几年。” “此举恐也不妥,那两人毕竟是媾和之事,时间愈久露馅儿几率愈大。看那郑成喜,绝不会善罢甘休,极可能到时便逼迫刘胜利同意,要俺去补偿一番。” “他老狗日的,敢!”张本民顿时勃然大怒,“娘个大比的,若如此,吾一准弄死他,绝不留他半口儿活气!” “别,别犯浑,如此一来,将自己给搭进去又何苦?”卢小蓉摇头道,“想那厮乃郑成喜之辈,不值得。” “吾当然会谋个巧妙的法儿。”张本民长长地出了口气,调平心绪,“嗨,小蓉姐,咱没必要为没发生的事生气,重视归重视,那是另外一回事。” “的确,暂不想那些吧。”卢小蓉拿了碗,将肉丸盛起,“再如何言语,刘胜利还是吾夫君,应尽之义仍不可或缺。此刻饭菜已备,其该回来与汝享用了。” 提及刘胜利,张本民还担心着另一事,就是嫁祸孙玉香,不知其能否顺利见效。 却说那刘胜利,前往代销店,正好有几人在购置日常之用,顺势闲聊几句,毕竟守店之人是大队书记之妻,套个近乎亦是有其必要。 罗才花对此倒也心生欢喜,因套近乎者皆拍马屁之流,令人受用。然而,刘胜利一露面,局势很快就变。 那罗才花真是瞬间就潮汐起来,也难怪,已多年未有交欢之乐,与郑成喜做那事只是一种形式,味同嚼蜡,好在时长如白驹过隙,亦算难为,亦不算难为。事实如此,罗才花本也想聊骚一番村中汉子,奈何身份摆着,有点儿不合适。另言,村中汉子虽也有献媚好之心,哪怕是勤奉精血致虚弱也无妨,只不过是碍于郑成喜淫威,一旦纸包不住火,损失便过大,大队分田地、收税费不讲,还有房内媳妇儿,怕是要遭郑成喜辣手。 再讲刘胜利,算是机遇吧,主动扑上来,倒正合了罗才花心意,实属难得。故,罗才花如鹰盘兔,必将抓裹紧牢,以供享乐。 “哎唷,刘胜利讲过晌午要早些弄些吃食,因小女金桦有特殊考试参加,回家会比往常早很多,可,可竟然忘了这茬儿!” 众人一看,忙告辞。 刘胜利趁机装模作样,道:“嘿,老板慢点儿,有几样东西要买呢!” “行,行,多等汝一会,要什东西麻溜儿地说。”罗才花言毕,目露淫光,如饥似渴。 刘胜利诺诺应声,指了几样东西,“吾亦想快马加鞭,可总得一样一样地来。” 三言两语间,店内只剩两人。 罗才花忙探身出门四顾,确定没人,即刻退回店内,门两扇,一拢手关死。 “哎哟,罗才花,今日吾有要事相告。”刘胜利知道要发生何事。 “要事?再紧要之事亦急不过你我独遇。”罗才花提腰身解裤带,先前倾拉下,后踩于脚下。 “此事,此刻不可取。”刘胜利拒绝 “不可取?无非就一郑成喜而已,奈何我也?”罗才花说完,拽拖刘胜利至床榻。? 第65章 添油加醋 罗才花与刘胜利在店里耍弄的时候,几乎全在床上。他们也曾想搞个刺激,尝试着在椅凳行乐,可罗才花的体重着实骇人,上下左右晃耸时杀伤力太大,那些个凳腿椅桭的,根本就受不了折腾,只一次,不是松垮就是直接塌架。只有那张不算大的床够结实,所以也就成了唯一的战地。 “嗳,你这床,能换大点儿的不?”扶着床沿的刘胜利歪头对罗才花说。 “店就恁小点的地方,床大了咋放?而且,弄张大床,不是让金桦他爹怀疑么!”罗才花双手叉腰看着刘胜利,如狼巡羊。 战事中,罗才花几乎全部占据主动,多年的失落、孤寂和空洞,让她有着和常人不同的需求,就是在媾和时的满足感,往往是形式大于实质,只要有男人就行,至于效果的大小,并不重要。而刘胜利,在被动中收获了得宠的优越心理,而且越来越能从中找到无比快感,他心理上已悄然发生变化,从当初的报复欲,变成了现在的心理和肉体上的享受渴望。 “俺就喜欢你这身肉儿!”刘胜利直起身子,便迫不及待地褪了衣物,然后伸手在罗才花身上胡乱摸弄起来,“瞧瞧,多带劲!”他用力挤着罗才花腰腹圆鼓鼓的赘肉,而后猛地一松,再顺势晃一晃。 罗才花随着肥腩颤动,咯咯地笑了,边脱边道:“哎呀,恁样说的话,你也就得是来服侍了。” “那可不是么!”刘胜利玩得特别起劲,“你可知道,俺需要的不单单是有一身肉就行的,还得看是啥肉肉。” “你还怪有研究的呢,那俺身上的肉是啥样的啊?” “囊膪!”刘胜利的双臂已经有些酸胀,“就是不硬不软的那种。” “去吧你。”罗才花仰躺了起来,叹笑道:“俺看你他娘的就是有病!就说这岭东大队的吧,据俺观察,哪家男人不喜欢苗条儿的。” “那人和人能一样么!”刘胜利窃笑着,“就算像你说的,是俺有病,那不也找着解药了么!” “瞧你这嘴头子,比其他的都厉害!” “谁说的,难道俺这枪头子不管用?”刘胜利说着,开始翻动罗才花。 罗才花哼哼着,多肉处挤压得很,汗渍闷捂,时不时会溜出股酸味儿。刘胜利真似乎是有点不正常,一闻到就激动不已,伸着个脑袋深嗅不止。 “欸哟,好闻!”刘胜利像狗一样抽着鼻子。 “俺已经捂了几天,特意为你留的。”罗才花哈笑着,开始主动翻身。 好大一个肉蒲墩儿,翻跪起来未及坐下,就听得刘胜利疾呼:“勿动!” “咋了?”罗才花一愣,费了老鼻子劲扭回头问。 刘胜利摆摆手,并不答话,眼神直勾,正所见: 肉山屏中缝一道,片缝瓣中隙一汪。 “日特的!”刘胜利新探得奇景,便以手探源。 好一阵子,厚皮粗指勾挠间,罗才花颤抖不止起来,“个小心肝肾的,还不进来,更待何时!” 刘胜利知道已到火候,“啪”一下打在了罗才花肥腚盘儿上,然后偏移其跪姿,少顷,扶挺而上,随即,便如磕头虫般前后波动着耸起来。 眼前的景象,像极了油田上作业的小“磕头虫”采油机。广袤的大地上,或多或少的“磕头虫”采油机,麻木地重复着看上去无力且执着的上下捣来捣去的动作,看上去有点像斗士堂吉诃德的征服之战,不自量力。 在罗才花身上卖力劳作的刘胜利,其实就是这样,蚍蜉撼大树。 “欸哟欸哟”果不其然,没多大会儿,刘胜利抽搐起来,“出来了,出来了!” 罗才花并不嫌还差很多火候,反而还爱惜似地让刘胜利躺好,然后笨重地移下床,到点心纸箱里摸了一小把红糖果子,回到床前放到刘胜利手中,“瞧你这身板儿,得好好补补。” “嗯,今个中午就补!”刘胜利嚼着红糖果子,很得意,“有好饭咧。” “家里来亲戚了?” “是……哦,没啊。”刘胜利差点说出喊张本民到家吃饭的事,“难不成只有家里来亲戚才能吃顿好饭?” “这年头,都不宽裕,平常不得省着点?” “省着,那还补个屁啊。”刘胜利嗨嗨着,“老话不是说么,冷尿饿屁。天天省着,饿得慌,就只剩下放屁的事了。” “唉,你说吧,要是以前,俺还能天天给你煮个鸡鸭蛋啥的。”罗才花叹了口气,“可谁能料到,那满院的鸡鸭鹅,一晃神就死光光了。” “那还真是奇了怪。” “怪啥啊,肯定是有人干坏事,下了药!”罗才花一提起这茬就生气,“娘个大比的,除非俺不知道,否则非撕烂了他全家不可!” 罗才花的恶骂,突然让刘胜利想起了此行的主要任务,得把张本民交待的事给办好,咋就一头扎进了骚事儿中呢?况且这个时间点也不安全,郑成喜随时会回来。 慌忙中,刘胜利蹬上裤子,窜起来把店门打开,然后站在柜台前边束着裤腰带边道:“唉,你一说这事,俺倒想说句话。” “啥啊,俺们都恁样了,还有啥不能说的?” “就是你说鸡鸭鹅被下药的事啊,有一个人很可疑。” “谁!”罗才花顿时怒目圆睁。 “孙……玉香。”刘胜利觉得,添油加醋一番倒也合适。 “啊!”罗才花诧异了,“咋会是她呢?” “俺没有直接证据,但根据她对你的坏心思,好像也有点可能。” “赶紧说,她有啥坏心思!” “你还记得有次去河里洗澡,衣服被偷的事么?” “当然记得!”罗才花一咬牙,“可真让老娘出尽了丑!”说完,眉头一皱,“莫非,你是说俺那衣服,是孙玉香偷的?” “没错。”刘胜利点点头,“这事儿,可是有证据的。” “没说假话吧?!”罗才花呼吸急促起来。 “这事俺能撒谎么!”刘胜利伸着脑袋,放低了声音,“那衣服啊,就在她家的猪屋子里。” “你咋知道的?” “有人亲眼看到的,千真万确!” “好啊!”刚整理好衣服的罗才花抖动着鼻翼,“果然,果然是个歹毒的骚货!俺平日里对她可已经忍让很多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恩将仇报!个骚玩意儿,看俺今天不撕了她个大烂比才怪!” 第66章 施暴 罗才花连店门都没关,以移山搬海般的气势窜出,直奔孙玉香家而去。 刘胜利一看还真是有点担心,万一这夜叉罗才花收不住手,把孙玉香打残甚至一失手给打死了,那事情可就大喽,最后咋样收场还真难说,别到时给自己惹一身不是。他走出店外,想了一会,还是小腿一颠,跟了过去。 正在家门口拾掇草堆的孙玉香可怎么也想不到,要祸从天降了。当她远远望见罗才花凶神恶煞般而来时,还关心地问发生了啥事。 罗才花铁青着脸,来到跟前片言不发,一头扎进猪屋子。 “嗌,嫂子,咋回事?”孙玉香万分不解,疑惑着随后跟进去。 进了猪屋子的罗才花突然想到,还没问刘胜利她的衣服到底被藏哪儿呢,不过再一想就巴掌大点地方,三两下也就找出来了,没必要再回去问。 “嫂子,嫂子,你说啊,到底咋了?”孙玉香很着急。 “你给俺住嘴!”弓着腰四处寻么的罗才花猛地站直了身子,一身横肉抖动着,“要么不是真的,要么,哼哼,看俺咋样撕了你!” 孙玉香被这么一吼,顿时不高兴了,心想无缘无故你罗才花跑到家门口耍啥横劲?“唉,罗才花,你这样就不对了。有啥先说个清楚,像恁样不明不白地乱拱一气,可就不讲理了?”她忍不住道。 罗才花喘着粗气,并没有搭理,继续猫起了腰找起来。 终于,墙角的大缸后面,那包威力不亚于核子弹的衣服出现了! 罗才花惊颤着慢慢打开一看,整个人抖了一下,她哆嗦着嘴唇,回头一指孙玉香,“你个骚比养的!这下,可明白了吧!” 孙玉香开始并没看清到底是啥衣服,还在纳闷着,等罗才花抖出衣服全样来,顿时就明白了是咋回事。“嗳,嫂子,你,你可得听俺好好解释解释!”她惊慌无比。 “啪”一下,罗才花抽了孙玉香一个嘴巴子,“解释?你还有嘴解释么!俺这就撕烂你的比嘴!” 孙玉香知道罗才花的脾气,立刻捂起了脸,要不罗才花真能把她的嘴撕裂。 “还想捂着?!”罗才花一把薅住孙玉香的头发,啪啪地在她的头上、脖子上甩起了巴掌。 孙玉香的体格跟罗才花比,差几个级别呢,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和机会,她只是杀猪般哀嚎着,希望能引来庄邻拉个架,救她一救。 没错,哭叫声是把左邻右舍给惊动了,可他们过来一看,是罗才花在动手,又都不敢上前拉开,只是围在旁边说别打了,有事好商量,没啥解决不了的…… 人有时很奇怪,越是被围观就越来劲。正好,罗才花又处在打得兴起之时,因此也就越发凶猛,从上而下全力甩打着脑袋和脖颈哪里过瘾?又翻转着手,由下而上狠抽孙玉香捂着脸的手。 打人打脸,最是凶险。罗才花知道怎样羞辱孙玉香,一下、两下、三下…… 在猛力掼击下,孙玉香捂脸的双手渐渐失去力道,开始松垮。 罗才花抓住了机会,就像拳击手撞开对手护头的双拳一样,立刻紧紧跟进,“啪啪……”声不断。 被连续猛击头部、颈部和面部的孙玉香,似乎有点昏迷,整个人变得迟钝起来,如同喝醉了一样。这让罗才花又得了大机会,一脸凶残之相的她,简直不把孙玉香当人看,不管哪个部位,一顿拳脚相加。 孙玉香栽倒了,像摊烂泥。 罗才花仍不罢休,“装死?!好,俺就让你死!”说完,列开架子,要蹦起来踩踏孙玉香。 围观的人顿时惊呼起来,以罗才花的吨位,只需一下,那孙玉香还不连骨头带五脏六肺都要碎掉? 还好,刘胜利来得及时,一把抱住了罗才花,“嫂子嗌,恁样是万万不行的,骂归骂打归打,可别朝死里整呐!” “就是要这个臭骚比去死!”罗才花近乎癫狂了,没命地挣揣着。 刘胜利一看不行,得来句狠的,要不可没法拦住这疯肥婆,于是大喊道:“罗才花,你要是打死孙玉香,你也得死!公安机关一粒枪子儿就能你去西天!” 这一吼果真管用,罗才花不动了,只管大口地喘着粗气。 刘胜利赶忙松开膀子,“嗌,这就对了,你先喘几口气,冷静冷静。” 这时,郑成喜来了,一看眼前的场面顿时一皱眉,忙问是咋回事。 “咋回事?!”罗才花似乎歇了过来,一指地上的孙玉香,厉声道:“你问她个臭骚货好了,都干了些啥好事!” 郑成喜知道一时半会没法跟罗才花交流,便问刘胜利。 刘胜利摇摇头,指指周围的看景的人,说他也才刚来一会,啥不知道。说完,用求助的眼神看了下罗才花。 罗才花知道刘胜利没法说,便告诉刘胜利,说孙玉香偷了她洗澡脱下的衣服。 “你那衣服,是孙玉香偷的?!”郑成喜听了一愣,“你,是咋知道的?” 罗才花噌噌地窜进猪屋子,拿出了那包衣服,朝地上一摔,“瞧,这就是从孙玉香家猪屋子里翻出来的!这个骚货偷了俺的衣服,藏得还怪严实的呢!” 郑成喜吸了口冷气,一吧唧嘴,抬手指了指罗才花,道:“就凭一包衣服,咋就知道一定是孙玉香偷的?没准还有人栽赃呢?贼喊捉贼,肥了贼!” 这话让孙玉香有点傻眼,因为郑成喜说的,确实有道理。 “傻了吧!”郑成喜长叹道,“唉,真是没个头脑!她孙玉香要是有啥意外,看你咋办!” 说到孙玉香,躺在地上的她还一动不动。 “郑书记,先赶紧救人要紧呐。”人群中有人冒了一句。 “对,赶紧救人!”刘胜利走到郑成喜跟前,“得赶紧去卫生室!实在不行还得去公社卫生院!” 这事的确要紧,郑成喜忙招呼了几个人,抬着孙玉香走了。 人群随即也跟着散去。 刘胜利看了看傻在原地的罗才花,抽动着有些僵硬的脸,似笑非笑地道:“你,你回去吧。俺也要回去,吃,吃饭了。” 说完,撒腿就跑。 “回来!”罗才花陡然回过了神来,指着刘胜利叫道:“你给俺回来!” 第67章 瞎搓搓 刘胜利不敢不停下,回过身看到罗才花的眼神后,不由得一哆嗦,不过,马上仰起了下巴,努力装成没事人一样。 “是不是你搞的鬼?”罗才花起了疑心,“说实话!” “啥啊,咋这样说呢?”刘胜利摆出一脸无奈的样子,“这事啊,可别搁这儿嚷嚷,到店里去再跟你好好说道一下。还有,刚才店门还没锁呢,你胆子也忒大了点!” 罗才花“哦”了声,一拍脑门,“都给你气晕了头!”说完,拽着肥圆的身子快步疾走。 “这咋怪俺了呢,俺可是好心好意帮你的。”刘胜利不能有半点退缩的样子,否则更会让罗才花怀疑,他紧跟了上去。 来到店里,气喘吁吁的罗才花来不及喘口大气,忙搬出钱匣子打开查看,发现没少钱后,庆幸道:“还好,还好,要不可就亏大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呐。” “哟,小花花,还挺有文化的么。”刘胜利迫不及待地拍起了马屁,连称呼都十分肉麻。 罗才花对此十分受用,脸上浮现出幸福而又自大的神情,“历史故事,你不知道?” “俺啥时有机会听这种故事呢。”刘胜利搓了搓手,“小花花,时候不早了,俺回去吃饭喽。” “嗯。”罗才花一点头,马上又摇了起来,“唉,等会儿,刚才俺问你的话,你还没说清呢。” “你是说孙玉香家猪屋子里你的那包衣服?”刘胜利心里打起了鼓。 “嗯,俺想问的是,不会是你在搞鬼吧?” “咋可能咧!”刘胜利一歪头,“就是给你两个脑袋,也不可能想通的呐!” “那你是咋知道俺的衣服,藏在了孙玉香家猪屋子里的?” “这……”刘胜利支支吾吾地挠起了头。 “说啊!”罗才花一下就有点急了,“哦,你个刘胜利,是不是因为郑成喜看了你媳妇的下面,你就怀恨在心,搞报复的?趁俺洗澡时,偷偷拿走俺的衣服,现在顺势嫁祸给了孙玉香?!” “瞧你说的,要是有看你洗澡的机会,还有空拿你的衣服?”刘胜利的脸色显得非常不可思议,“有那工夫,俺还不如窜你身上,摸个大奶儿玩呢!”说完,跳到罗才花身边,对着她的前怀揉搓了起来。 “行了,行了。”罗才花推开刘胜利的手,“那你说,到底是咋知道孙玉香家猪屋子里头,有俺丢的衣服?” “唉,那,那俺就说实话吧。”刘胜利装作气愤而又无奈的样子,“她孙玉香个骚狗东西,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竟然给俺媳妇造个骚谣,生了不少是非呢。你肯定也听过,就是说小蓉跟张本民瞎搞的事,日她孙玉香本人和她的娘!她要是造谣别的男人,兴许俺还没那么大的火气,可偏偏造谣张本民!张本民才多大?只要眼不瞎,那都能看出来嘛,咋可能哩!所以俺十分确定,她孙玉香就是要活活把俺羞辱到死!” “也对哈。”罗才花一撇嘴,“嘎娃那点小东西,就刚够塞个牙缝吧。” “谁说不是呢。”刘胜利的表情很是委屈,“让你来说吧,俺能受得了那个气?受不了咋办?那俺得找她孙玉香的不是呐!于是俺就摸她家的岗,看能不能找她个不是,没准就能堵住她跟男人在屋里头乱搞。当然,如果是郑书记,那,那就算了。” 罗才花的表情陡然露出了狠相。 “嗌,小花花,算俺说多了,你可别生气呐,他俩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犯不着气伤身子。俺还是说跟俺有关的,你可听好喽。”刘胜利忙道,“前些日子,俺刚摸到孙玉香家门口,结果她从外面回来了,幸好还在说话,让俺给听着了,那得赶紧找地方躲躲啊,所以,就扭身进了她家的猪屋子,躲到了拐角最里头,结果,就发现了藏大缸后的那包衣服。” “哦,原来是恁回事。”罗才花点着头道。 “就是啊。”刘胜利使劲咽了口唾沫,“你咋能怀疑俺呢?再说了,郑成喜说的是在理,但也不一定就是百分百对呀?没准啥时你一个不在意得罪了孙玉香,那她干些偷你衣服要你出丑的事,不是太正常了嘛。” “没错。”罗才花叹了口气,寻思着道:“俺说过孙玉香的坏话,说她心狠到能害人,是不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噫,那就对了!”刘胜利很肯定地道,“孙玉香是啥人,她听了你这话,没趁你洗澡时弄死你,只偷了你的衣服,就算是好事了!” “看来这事啊,还得慢慢理头绪。”罗才花又一叹,“要是孙玉香真的做了那事,俺还会撕她几次!要是冤枉了她,俺就赔点钱了事。” “嗯,是的,毕竟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嘛,该赔的话就赔点,省得别人说闲话。” 刘胜利好话奉迎完,有人来了,买香烟。 “好喽,钱可还了啊,你可记得到账本上把账目勾了呀!”刘胜利假装是来还欠账的,“否则到时你朝俺要二遍,俺不但不给,反过来你还得给俺名誉损失费呢!” “行了吧你,俺啥时做过那事!”罗才花知道附和,这是她和刘胜利事先商量好的幌子,“该勾的账,俺肯定会勾!” “开玩笑的呢。”刘胜利边说边走,“就是你忘了勾,俺也会认的,谁叫自己当时大意看不准。” 刘胜利走出了店门,立刻快步飞奔起来,时间真的不早了。 跑到家中时,又被张本民抽空拱了一番的卢小蓉正坐在灶屋里,身形有些疲惫。 “你是咋回事?”卢小蓉见刘胜利回来,忙摆出一副埋怨的样子,“说好了喊张本民来吃饭,可你这个主人老是不到,是不想给人家吃么!” “不是,绝对不是!”刘胜利一摆手,“俺刘胜利平日里是不够大气,但这次也绝不是小气。嘿嘿,有些事啊,你不懂!”说完,扭着脑袋到处看,“张本民呢?” “在堂屋呢,不知找了本啥书在看。” “嗯,那就把饭菜端上!”刘胜利说完去了堂屋,一见张本民就把罗才花打孙玉香的事说了个详详细细,当然,也没忘朝自己脸上贴金。 “欸哟,刘队长,哦不,刘哥!”张本民拍拍刘胜利肩膀,“有能力,有能力啊!” “俺说过,会让你满意的!”刘胜利抖着肩膀笑了,“行了,不多说,赶紧吃饭!” 这顿饭,吃得可真是痛快! 只是卢小蓉有点不自在,她时不时碰下胸前的衣服。 张本民十分不解,便趁刘胜利去茅房的时候,悄声问:“小蓉姐,你瞎搓搓个啥嗫?” 第68章 用恁大劲儿 张本民的问话让卢小蓉警觉地看了看院子里,假怒道“还说俺呢,还不都怪你,待会儿再说!” 不待会儿也不行,刘胜利摇晃着进来了,他酒已上头。 “张本民,要不你也整两口?”刘胜利一抹嘴巴,拎起了酒瓶,“酒肴恁多,不喝点不是可惜喽!” “啥呀,张本民还小呢。”卢小蓉阻拦,“喝坏了脑子,帮不上忙,你这大队书记还能当得成?” “哟,这可是大事!”刘胜利放下了酒瓶,嘿嘿一笑,对张本民道:“那,你就等再几年吧。” “酒有啥好喝的,别说几年,几十年都等得了。”张本民一哼哼,“喝醉那滋味可真不好受,呕吐的时候,那保证以后不再喝的誓发得,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决心。可是吧,等第二天酒醒了,缓过劲来后,别人一招呼整两盅,马上就挠挠耳朵,面带莫名的笑,又坐上了酒桌。” “嘿哟,听听!”刘胜利对卢小蓉惊道,“的确是恁么回事呀!”而后又对张本民道:“看来,你喝过?” “嗯,何止一次啊。”张本民唏嘘着,“几十年后的酒,已经喝了不少呢。” 刘胜利挠起了头,“啥呀,你到底喝过没?” “俺开玩笑呢。”张本民呵地一声笑了,“瞎诌的。” “别再说啥酒了,赶紧吃饭吧。”卢小蓉催促着,“张本民下午还得上课呢。” 张本民摸了摸肚皮,“俺已经吃撑了呢,不能再吃了。”说完,放下了筷子。 “俺也不吃了,好东西得省着点儿。”刘胜利嘿笑着道,“留点儿到晚上,再嘬他娘的两盅。” “美得不轻!”一直没有大筷子夹菜的卢小蓉一斜眼,“还是留点儿到过大年时再喝吧。” “哟,也是哦。”刘胜利摸摸下巴,“有钱没钱,攒足了过年,平时还是要缩着点,关键时刻也好长长脸!” “小……嫂子。”张本民差点喊出了“小蓉姐”三个字,“你,你收拾桌子吧,俺吃太撑了,都站不起来了呢,再坐一会儿,正好跟刘哥多聊点正事。” “正事?”刘胜利一抖眉,“好!是不是俺那书记的位子,有日子了?” “那早一天晚一天的有啥急头?”张本民摸着肚子,“还有些个重要的边溜事,要提前做好。” “你是说,需要花钱打打路子?” “不。”张本民摇摇头,“是搭班子问题,当上大队书记后,你得选几个能跟你合得来的人。当然,也不能大换血,比如辅导员郭连广,都干好多年了,群众基础厚,你还得继续用。” “那是,那是。”刘胜利连连点头,“平时俺跟郭连广的关系也挺不错,不用他也说不过去。” “其实,俺主要说的是妇女主任。”张本民一拉嘴角,“等你上位的时候,孙玉香是没法再干下去了。” “她为人不行,俺肯定是不愿意用她的。不过从能力上说,她也还挺称职,公社来人的时候,忙活起来可带劲呢,上面的人都满意。” “你真是……不开窍,那是她有想法!”张本民一字伸着脖子道,“她孙玉香特别卖力是为了啥?是想表现呐,一旦得了机会,就会踩着全大队的肩膀朝上爬。” “哟,也是呢。” “等她爬上去后,你觉得会有好日子过?”张本民哼地一笑,“尤其是经过那包衣服的事,估计她都恨死你了!” “没错,罗才花肯定会把打孙玉香缘由告诉郑成喜,说是俺发现了那包衣服。接下来,郑成喜八成就会告诉孙玉香。” “那还用说么!”张本民一歪头,似乎对刘胜利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有些不满意。 “看来,是得要考虑另外的人选了,可就怕没人能撑起来呐。” “俺已经帮你物色了一个。” “谁?” “许礼霞。” “她?!”刘胜利一提眼皮,“她的品行,也不咋地嘛。” “比起孙玉香,还是好很多的。许礼霞只是嘴头子厉害,能喳喳而已,可孙玉香是真的阴狠。”张本民斜着嘴角一笑,“有件事,难道你还不懂?” “你,是说她家那个不明不白的事?” “对头。”张本民认真地道,“用不了多久,俺就会借着那事办她的事!” “那……。”刘胜利挠起了头,“你可得小心点,毕竟……” “行了,这事儿就当俺没说过,你也根本就不知道。”张本民打断了刘胜利的话,“接着谈正事,再说许礼霞。” “没问题的,既然你都提名了,那自然是让她干妇女主任。” “不只是因为俺的提名,关键是她有能力。你想想,妇女主任主要的能耐不就是要能说会道,能安抚事情嘛,她许礼霞正合适呀,不管对上还是对下,都能应付得来。” “嗯,那方面她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还有个重要的问题呢。”张本民故作神秘地道,“你想过郑成喜没?等他下去了,你上去了,他是不是会想着法子到处拱你?” “那是肯定的!” “所以嘛,用许礼霞就对喽!因为她一旦耍起反目成仇的威风,就能治住郑成喜!” “也是,平日里估计郑成喜也没少告诉许礼霞一些个小秘密。”刘胜利摸着下巴,嘿嘿地笑了,“那你说,现在就跟她透个底?” “唉,那可不行。”张本民一摇头,“她那人不是很兜事的,要是先嚷嚷开了,会坏事儿!” “嗯嗯,你说得对!” “中,那就这样,俺走喽,准备准备去上课。”张本民说完,抱着肚子慢慢站起身,“刘哥,感谢你这顿饭!” “咿,说啥咧!”刘胜利很豪气地道,“等年关时再来吃一顿!” “那咋行呢,有来有往才是,下顿该俺请你喽!”张本民边说边走出堂屋门,“到时啊,把嫂子也带着!” “女人家凑啥热闹。”刘胜利送张本民出来,“等俺当上大队书记,请你下馆子吃去!” 张本民没停步,直接走出大门外,“行了,刘哥,你回去休息会,喝点小酒睡个小觉,舒坦。” “嗯,那俺就不送喽。”刘胜利站在门口,一脸满足。 张本民打着饱嗝,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过没多会儿,张本民又蹑着脚回来了,钻进灶屋来到正在刷锅的卢小蓉身旁。 卢小蓉有些惊慌,“他刚进屋呢,估计还没睡着。” “那怕啥,咱又不做出格的事,俺就是想问问吃饭时你搓搓个啥咧,你咋说又怪俺哩?” 卢小蓉竖起耳朵听了听院里的动静,“当然怪你,用恁大的劲儿,俺奶尖火辣辣地疼嗫。” “真假的呀。”张本民呵呵笑着,“俺咋会对你下狠手呢?” “你还不信呢,刚才俺看了下,都有点肿了呀。” “咿,有恁厉害?”张本民作惊讶状,“来,让俺瞅瞅。” 第69章 好事儿有蹉跎 张本民不容分说,上前就解着卢小蓉的小花袄布扣儿。卢小蓉惊中带喜,又裹挟着丝儿惧意,她怕刘胜利突然冒出来撞个正着。 “大中午的,喝点酒沾枕头就睡,甭担心。”张本民知道卢小蓉的心思,边宽慰边小手不断扒拉着,然而有点猴急的他真的是欲速则不达,好一会儿才解开一个。 “算了,还是俺自己来吧。”卢小蓉通过灶屋北墙的小窗口张望着院子里的动静,眨眼工夫就利落地扭开了一串布扣。 张本民哪里会客气,赶忙分开小花袄前襟,而后抄底掀起内外衬衣,顿时眼前白花花的两团便弹跳起来。 “轻点儿,擦着衣服都疼呢。” “俺真记得没使多大劲,是不是你自己摇晃时动得太厉害,自己把自己给抻着了?” “咋可能呢,俺有恁放得开么。”卢小蓉边说边含起了胸。 “缩啥,恁么大个玩意儿,还能缩到哪儿去?”说完,张本民单手托起一个,另一只手轻拨那粒头儿,“啧啧,肿是肿了点,可更鲜嫩了!带着粉儿的红,一看就是没给孩子喂过奶的。” “你咋懂恁多?” “天生的,有才嘛。”张本民嘿笑着。 卢小蓉脸色开始涨红,微闭秀目,“你,不给俺润润?” “你不是疼嘛,这个时候不能润,要不等口水干了后,会有开裂般的刺疼。”张本民说完撑拽着衬衣把那两团盖上,“小蓉姐,还是玩玩下面吧。” “哎唷,这会儿跟做贼似的,不得劲儿。”卢小蓉一抿嘴,“今晚咋样?俺让他再喝几盅,他还不呼呼大睡么?” “晚上的事晚上再说,谁能料到会有啥情况?没准忙活到一起了,连个屁都玩不到。”说话间,张本民双手下移。 卢小蓉轻吟一声,没了说不的气力。 张本民立马撒开了欢,两手翻腾,轻重缓急节奏紧凑,不一会儿,卢小蓉的泉隙就开始滴沥得厉害。 关键时刻,大煞风景的事来了,孙余粮老远就在巷子里喊起了张本民。 卢小蓉顿时惊得面容失色,慌忙甩开张本民,在灶台火口前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假装在烧水烫猪屎。 张本民很无奈,赶紧溜出灶屋,蹦到巷子中,“孙余粮,大中午的叫唤个啥!” “赶紧的,去看炸鞭炮!”孙余粮一脸兴奋。 “啥,炸鞭炮?”张本民挺纳闷,这不逢年过节的,谁家还就大方着呢。 “没错,就是炸鞭炮,郑成喜家!” 张本民一听就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应该是郑成喜听郑金桦说她考试也过了关,想整个动静炫耀下子。 的确如此。中午那会儿,郑成喜带人把被打晕的孙玉香送到大队卫生室,赤脚医生看了看说没问题,歇会儿就能醒过来,不过头晕脑胀是要持续一段时间的。郑成喜一听放了心,便让其他几人留下来守着,他先回去了。到家后,郑金桦就迫不及待地把考试过关的喜讯抖了出来。郑成喜那个高兴劲儿真是压不住,立刻就到店里去拿挂鞭炮要炸一下,助个兴。罗才花拦住了,说稳着点儿,先弄午饭吃,等郑金桦上学前再炸也不迟,正好也冲冲家里最近的晦气。 猜出缘由的张本民没了看热闹的兴致,不过回头看看卢小蓉家的灶屋,根本就没有她的影子。也罢,反正是好事已无法继续,索性麻溜儿撤了算。 “走,去看看!”张本民和孙余粮跑了起来。 “张本民,刘队长弄啥好吃的给你了?”孙余粮使劲嗅着鼻子,“一股子猪肉的香味!” “你咋知道俺在刘胜利家吃的?” “你奶奶告诉俺的。”孙余粮咽了口唾沫,“俺去过你家。”说完,又咽了口唾沫。 “瞧你馋的,甭干咽唾沫了,这几天就请你吃顿好的解解馋,到时把周国防也喊上!”张本民真有这个打算。 “吃啥,有肉么?” “有,老大的猪肉块子,包你过瘾!” “那可好呀!”孙余粮嘿嘿着,“你可得提前一天告诉俺呐。” 张本民知道,孙余粮想饿瘪了肚子,使劲大吃一顿,不过他没说出来,只是点头说没问题。 来到郑成喜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等看热闹。 摆足了架势的郑成喜看上去不可一世,嘴角泛着唾沫星子炫耀郑金桦通过了学校的单独考试,将得到一间宿舍的奖励,只是绝口不提张本民。 又过了会儿,看看人差不多了,郑成喜点燃了爆竹。 “噼里啪啦”一阵响,鞭炮的硝烟弥散。 “来,抽烟!”郑成喜开始散烟。 众人对郑金桦的夸奖声不断,同时使劲伸长了手臂,接过烟后放鼻子底下嗅嗅,又夸起了香烟是上等的好。 郑金桦在灶屋里没出来,她一看到张本民,立刻移开了目光。张本民故意盯着她,寻找目光相对时刻,然后使劲做着鬼脸。 心里有点发虚的郑金桦赶紧进了院子,不再让张本民看到。张本民暗自一笑,觉得该多刺激刺激她。 下午上课前,张本民去了校长办公室,拿到了宿舍的钥匙。 “卡啷”一声,进教室后,张本民把钥匙丢在了课桌上,“拿到钥匙喽!” 郑金桦瞟了一眼,把头一歪,假装很不在乎。 “下午放学就到宿舍去看看,有现成的床、脸盆架子,还有书桌呢。”张本民把所有的得意都放在了脸上。 郑金桦气恼地貌似自言自语道:“神气个啥,早晚俺也有!” 一看郑金桦接话,张本民马上凑了过去,“俺这个早,是好宿舍,其他的都不行。” “反正是宿舍,好坏都一样,而且俺也不会住进去。” “那要宿舍干嘛?还不跟没有一样么!”张本民现在说话很放得开,他知道郑金桦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会拿语文书砸他。 没错,自从看了张本民的试卷答案,郑金桦在他面前无形中萎靡了不少。“那,那你要宿舍还能真的住进去?”她的反问没有丝毫气势,“就算住进去,俺还就不信你会学习呢。” 郑金桦这话,听得张本民是一声叹息:唉,好事儿,有点蹉跎呀! 第70章 劝静柔 张本民叹息的好事,是向校长要宿舍的初衷,根本跟学习就没半点屁关系,他只是想把宿舍当成和卢小蓉的窝儿,那乐起来多带劲! 张本民叹息的蹉跎,是后来情况有点意外,刘胜利竟与他称起了弟兄,所以,卢小蓉一下就成了兄弟的女人,从道义上讲,便不能再碰她。 然而俗话讲得好,好吃不如饺子,好玩莫过嫂子,他终是抵不住诱惑,而且卢小蓉对此也挺欢喜。好在是,两人还能有点考量和克制,只把那男女间的玩乐儿限制在他没跟刘胜利称兄道弟之前的程度,意思还照顾着兄弟情分,玩的只是以前的小蓉姐,而不是现在小蓉嫂子,这,算是给良心找点牵强的安慰。 所以,这宿舍,还能当成乐儿窝吗?虽然张本民也知道,刘胜利称他为老弟,其实也并没有真的当成弟兄看,多是只为了早点借力当上大队书记罢了。不过再怎样,形式摆那儿呢,要是不多注意点,会被戳不仁不义的脊梁骨。 张本民颠着钥匙,陷入了沉思。 “别再显摆了好不好!”郑金桦又看不下去了,“不就是把钥匙嘛,颠断了才好呢!” 张本民歪头看着郑金桦,一寻思,嘿嘿地笑了起来,“唉,大美人儿,俺能不能给你提个意见呢?” 大美人的称呼,让郑金桦稍稍缓和了点情绪,“你有啥意见好提的。” “你知道么,人呐,一生气就会变丑的,眼睛、鼻子、嘴都容易变形,难看得很。你说你原本貌美如花,可偏要装丑,想不通你是聪明还是笨。其实啊,你不就是看俺不顺眼么?可你好好想想,俺跟你到底有多大的仇嗫?” 郑金桦听得皱起了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张本民继续道:“俺知道,你是觉得你家跟俺家有深仇大恨,所以,你就把俺当成仇人看了。” 郑金桦慢慢转过头,看着张本民道:“没错,就是恁么回事,俺爹讲过了,不能让你有好日子过,否则,俺们家就会没好日子了。” “哼。”张本民咬了咬牙,“郑金桦,从今个儿开始,如果你能不仇恨俺,俺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为难你。” “那俺爹呢,还有俺家其他人呢?” “你家其他人,很难说。” “去你的吧,给俺死滚远远的,越远越好!”郑金桦瞪起了眼,“就你这小样儿的,别在俺面前充大尾巴狼!” 张本民猛然间被狠狠地堵了一下,不由得心生怒火,“好啊,郑金桦,你给俺记着你今天的话,到时可有你后悔的!” “做你个白日大梦吧!”郑金桦陡然间似乎想通了,她确实是看了张本民的那张试卷答案才过关的,可那又如何?在他面前没好啥心虚的,因为答案又不是张本民自己做的,是他通过不正当关系弄来的答案,要不能顺利过关?所以,根本就不用怵他。 张本民从郑金桦的眼中又看到了以前狂傲的自信,一时还挺纳闷,这刁丫头还真不简单呢,这么快就自我修复了。不过,他实在不想跟郑金桦斗,跟个孩子一般见识还能有啥出息?“好吧,俺服了你。”他叹着气道,“再说一句,你总该想想,不能输给李晓艳吧?” 提到李晓艳,郑金桦果然很上心,“你啥意思?俺咋会输给李晓艳呢,她学习可比俺差远了呢!” “人家性格好呐,一般来说,男同学都喜欢文静温柔的女孩子,一点儿都不喜欢动不动就发怒而且还动手动脚的那种。”张本民知道,这么一说,郑金桦估计应该会接受。 “嘁。”郑金桦头一歪,不再理睬张本民,脸色渐渐变得和顺了不少。 张本民暗暗一笑,预期效果收到,看来以后会少受这个刁丫头的刺挠了,他试探着又颠起了手中的钥匙。果然,郑金桦没再发脾气,只是偶尔发出声不屑的哼声。 放学后,张本民带着高奋进和孙余粮去宿舍,他已经决定了,宿舍跟卢小蓉无关,否则真会破了最低的底线。 一进宿舍,孙余粮就咂起了嘴,“日的,以后俺家也要弄成这样的,多好!” 确实,宿舍里收拾非常得干净利落,跟乱糟糟的家院完全不一样,第一回见真是会被吸引。 曹绪山来了,把张本民叫到外面说话。 “你咋便宜了郑成喜呢?”曹绪山很是不解地问。 “俺帮郑成喜那老狗日的?”张本民摇摇头哦,“咋可能呢!” “那你为啥要帮郑金桦考试过关?” “哦。”张本民一下就明白了,摸着后脑勺笑了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呀。” “啥不懂?郑金桦过关后,也能得到学校的一间宿舍,那郑成喜可神气死了,下午俺回了家一趟,听说他还在家门口炸鞭庆贺呢!”曹绪山摆出一副悔不该当初的样子给张本民看。 “曹校长,有些事儿你真还没明白过来呢。” “唉,以后啊,可别开玩笑喊俺校长了,要不真校长会有意见的。”曹绪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要喊个职务啥的,就喊曹主任好了。” “嘿哟,你这个后勤主任,要预热一下?” “哪里,哪里……”曹绪山更不好意思了。 “那有啥,又不是丢人显眼的事情,以后啊,就喊你曹主任。” “嗯,也是,还,还挺合适。”曹绪山嘿嘿笑了,接着道:“你刚才说,俺啥事还没明白过的?” “就是帮郑金桦考试过关呐。”张本民一歪嘴角,“校长不是说过嘛,等期末考试过后,要根据成绩再做决定的,考不到全公社的一、二名,宿舍要收回的!她郑金桦可没那个实力,到时肯定会被学校收回宿舍的,那要丢多大的面子?不管是郑金桦自己还是她那狗日的爹,都会挂不住脸的。那时的打击,是不是会让郑成喜更难堪?正好啊,处在年关前,让他们家大年都过不痛快!” “哎哟哟,可真不得了呢!”曹绪山睁大了眼看着张本民,“要不是差着年龄,还有辈分,俺绝对会喊你一声大哥!损招子也太他娘的多了!” “啥?曹主任,你说啥咧?损招子?”张本民一伸脖子,“就算是损招子,那也得看是对谁!” “就是,就是那意思!”曹绪山着急地解释道,“俺,俺不太会说话,你也是知道的。” “不会说话以后要多学着点,对你当上主任后有好处,否则可不服众呐。” “是的,是得好好学!”曹绪山连连点头。 正说着话,刘胜利来了,看上去有点急切,一见张本民就把他拉到了一边。 “咋了刘哥?”张本民被弄得还有点小紧张。 “有事儿,慢慢说吧。”刘胜利点了支烟,“老弟,能不能说句实话,罗才花那包衣服,是你偷的吧?” 第71章 要变被动为主动 张本民一听,松了口气,“俺还以为是啥事呢,不就是包衣服么,还值得刘哥你跑过来兴师问罪的?” “咿,咿,瞧你说的,咋是兴师问罪呢?”刘胜利嘿嘿笑着,“小老弟,你果真是厉害啊,俺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应该是你偷了罗才花的衣服,然后放到孙玉香家猪屋子里,再然后……” “停。”张本民一摆手,“你别再瞎琢磨了,咋可能呢?” “没事,俺会保密的。” “绝对不可能!”张本民知道,那可万万不能承认,否则会有后患,得赶紧转开话题,于是反问道:“刘哥,其实俺还一直想问你件事呢,之前老狗郑成喜家门上的屎,是你抹的不?” “啊,往郑成喜家门上抹屎?!”刘胜利一愣,赶忙摇起了头,“俺敢发毒誓,绝对没那个事儿!” “谁知道呢,你说没有,谁能帮你证明?” “罗,罗才花啊。” “……”张本民指指刘胜利,“哈哈哈……” “先别笑,俺说的可都是千真万确的,那天夜里,俺就,就在店里头呢。”刘胜利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无比的骄傲。 “日特的,说来说去,还是老哥你厉害哦。”张本民对刘胜利竖起了大拇指。 “唉,不能夸,那事儿哪能夸呢。”刘胜利抖着眉毛,颇为自得,不过马上又板起了面孔,“小老弟,其实俺来找你,还有件大事,特大!” “你看,抓不住重点了吧,罗才花那包衣服是多大点屁事啊,有特大的事还不赶紧说!” “俺不是得让你有点心理准备嘛。” “哦,看来那特大的事,跟俺有关?” “那是当然了,要不俺咋会恁着急呢!”刘胜利猛地一甩手中的烟头,“告诉你,郑成喜有新动作了,而且非常的绝!” 张本民一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郑成喜个老狗日的,要对俺下狠手?” “狠,绝对狠!”刘胜利表情十分严肃,“不过他不是亲自动手,而是通过罗才花去使坏,要不,俺也不会知道得恁及时。” “罗才花?”张本民吸着冷气道,“难不成要利用王团木?” “嗐,没错儿!”刘胜利一顿下巴,“狗日的郑成喜使了坏点子,他告诉罗才花,说是你发的坏,故意制造矛盾,让郭爱琴的男人宋为山把王团木给搞得那么惨。罗才花听了非常生气,说要报仇,一定让王团木找机会不但要把你也整惨,而且还要整残!” “俺日她亲闺女的!”张本民很是来气,又觉得还真他娘的邪乎,竟然让狗日的郑成喜给歪打正着了。 “你要日郑金桦,那可急不来的,多少得等她长大一点的,要不你可占不了理儿。” “他娘的,只要有机会,不管她多大都要日!”张本民一攥拳头,“俺日郑金桦,是为了让老狗郑成喜痛苦!” “嗯,是的,那个狗东西真不是个人!太狠了!” “刘哥,俺真心感谢你,要不是你通这个信儿,俺怕是要吃大亏的。”张本民看着刘胜利,突然想起了卢小蓉,有点不是滋味。 “感谢个啥呀,俺们不是弟兄们嘛。”刘胜利一拍张本民肩膀,“再说了,你不是要帮俺当上大队书记的么。” “哦,是,那肯定会是的。”张本民一下又感觉到了,刘胜利眼下对他不错,其实就是个交换而已,就说现在他急着来通风报信,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能把郑成喜给撂倒?想到这里,张本民觉得跟卢小蓉弄些个乐子,又不是那么别扭了。 “行喽,俺得回去了。”刘胜利似乎完成了一项壮举如释负重,却又极为小心地避人耳目,他说完四下望了望,跨上洋车子走了。 刘胜利刚走,曹绪山就过来了,问刘队长来干啥的。张本民当然不会如实相告,便说是来找他帮忙,想弄个大队书记干干。 曹绪山并未惊讶,在他看来,张本民确实有那个能耐操作些事情。“刘胜利当大队书记,可能要比郑成喜好一点点。”他说。 “当然了,老狗郑成喜是人事不干,谁当大队书记都会比他强。” 说话间,高奋进和孙余粮从宿舍跑了出来,问能不能在里面做完家庭作业再回去。张本民自然是乐见此事,忙说那当然是最好的。曹绪山听了也说爱学习好啊,这两天他再找套桌凳过来,没事多在一起用心学习,将来更有出息,都成为大学生,也为岭东大队争个光。 “以后放学了,咱们在这儿把作业做完再回去,免得回家书包一扔就跑得无影无踪。”张本民对高奋进和孙余粮道,“做不完不许回,中不中?” 两人神色庄重地一点头,异口同声,“中!”然后扭头进了宿舍。 孙余粮坐不住,几个字没写完,笑嘻嘻地问张本民,“你说星期天去公社的,还去不去?” “去,说去就去,到时一早就去。” “后天么?” “嗯!不过明晚俺得劳动一下,钓个老鳖啥的,顺便带去卖了。” “俺爹说了,他也想捉。”孙余粮挠了挠头,“不过俺娘说不给,说会影响你捉呢。” “影响个啥啊,河里的老鳖和黄鳝多的是,哪能捉得完?回去对你娘说,让你爹尽管下钩子!”张本民慨叹道,“有些个道理你们不懂,一定得先培养一下,那是先机,谁能抓到谁就能发财,就能过上好日子!” “啥先机?” “就是经济头脑。” “咋又成头脑了呢?”孙余粮眼神有些发愣。 “唉,不说那些,你还不懂,不只是你,连大人一般都理解不了。那,那是种观念,得随着社会发展慢慢转变。”张本民说完,再看高奋进和孙余粮的蒙圈表情,一歪头笑了,“得,这话没法说了,咱们呐,还是赶紧做作业吧。” 做作业对张本民来说就是小儿科,三两下做完后,开始寻思刘胜利通风报信的事,得赶紧计划一下,变被动为主动,尽快把来自王团木的危险化解掉,否则夜长梦多,一个不留神便会栽了跟头。 等高奋进和孙余粮做完作业的时候,张本民的主意就有了,回村后,他便甩着膀子去代销店去找罗才花。 第72章 两三大馒头 张本民的到来,让罗才花立刻扇起了鼻翼,牙根紧咬。 “哟,谁惹着罗婶了?”张本民见状呵地一笑,“难道是天王老子?否则也没恁大的胆子呀,而且,如果不是天王老子的话,也不入罗婶的眼嘛,那还生啥气?” 罗才花被问得有点无言以对,她可不想让张本民靠天王老子占便宜,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出一丝笑容,“谁说俺生气的?” “哟,那是俺看错了?”张本民嘿嘿笑了笑,“其实啊,就是不看,应该也知道你最近是绝对不会生气的。” “那是为啥?” “因为你闺女郑金桦争气呗,那多有脸面?有了脸面,心里就美滋滋的,还生啥气呢?” “你是说金桦通过学校单独考试,还能要间宿舍的事?” “对啊,跟俺一样,不就是为了弄间宿舍住住嘛。”张本民边说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罗才花的脸色,“不过……” “不过啥?” “不过郑金桦是跟俺学的,面子还不是太足!”张本民拉伸着眉毛笑道,“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学就是学,永远超不过标杆的,况且,作为标杆的俺,也是要不断学习进步的。你看,明天晚上俺就要住到宿舍去,好好学、好好复习,迎接期末考试,争取考个第一中的第一!” 罗才花可不管张本民说啥第一中的第一,她只关心张本民明晚是不是真的要到住到学校去。“是嘛,你真有恁积极,明晚要住到学校的宿舍去?” “对!”张本民摇摇手中的钥匙,“钥匙都到手了,那还不赶紧试试?” “俺说呢,咋要住到学校去的,原来是手上有了钥匙啊。” “那可不是嘛。”张本民一歪嘴,“郑金桦的钥匙可没拿到手,还得等哦。跟俺学着干,永远都落在后面!” 罗才花被气得不轻,却也没法发作,“都是小孩子家,相互间评啥先进还是落后的。”说完,赶紧换了个话题,“唉,你来店里干啥的?”她眉头一皱,想到了反讥的话茬,“难不成,又要赊几根针用用?” “甭小看人,罗婶。”张本民当然知道罗才花的用心,“这段时间俺在河里钓了不少东西,换了不少钱呢。别说几根针,就是几根盖新房用的大梁木棒,“点现的,眼睛都不眨!” “那还真能耐了呢!”罗才花一歪鼻子,“好好干,捞鱼摸虾的事你在行,将来啊,争取做个称职的鱼贩子!” “别损俺,不过也没啥,损人的话都是过过嘴瘾,只会让自己心更虚。”张本笑道,“明晚俺就住到学校的宿舍学习去,那样才会更踏实!”说完,转身就走。 罗才花没再说话,心里暗暗骂开了:“小龟孙儿,竟然故意来刺激俺?你就等着吧,等着看啥叫祸从口出!” 午饭后,罗才花迫不及待地骑着洋车子走了,去了娘家。 张本民特意晚去了会学校,在村头桥西的土埂后悄悄地待着,暗中观察,亲眼看到了罗才花卖力地蹬着脚踏子,肥胖的身体左右摇摆,驱动着洋车子行进。“希望你这个肥婆能说会道些,可千万要说服王团木明晚找俺报仇呐!”他颇为自信地自语着。 事前谋划很重要,张本民在下午放学后安顿好了高奋进和孙余粮,让他们在宿舍做家庭作业,自己去找曹绪山。对付王团木,得找个可靠的帮手。 “曹主任!”张本民在厨房门口大声喊着。 曹绪山惊厥着跑了出来,“别喊!别喊!校长在里面吃饭呢!” “哦,校长下午难得在学校吃呐。”张本民并不想在校长面前表现出不敬。 “那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嘛。”曹绪山嘿嘿一笑,“知道为啥么?你要是能说出来,俺就佩服你到五体投地!” “嚯!”张本民一摸后脑勺,“曹主任,你这是在给俺出考题呐。好,俺接招!” 张本民说完就寻思了起来,校长在食堂吃饭,跟自己在哪方面有关系?左思右想没个结论,近两天的单独考试、宿舍安排,也都是过去时了。那还有啥呢?要么,就是饭菜特殊,吸引住了校长? 于是,张本民问道:“今晚,食堂弄了啥好菜?” 这一问,曹绪山愣了下,他慢慢地伸出大拇指,“张本民,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咿,咋回事?问个啥饭菜,答案就出来了?正纳闷着,校长抹着嘴巴出来了,“绪山啊,这鳝鱼汤绝对了,带劲,带老鼻子劲啦!” 原来如此! 一瞬间,张本民就明白了,唉,看来不管什么年代,中老年男人的功能问题,始终是个无法忽视的问题,反过来也就是说,中老年女人的需求问题,同样也始终是个需要正视的问题。 “张本民!”校长主动开口打起了招呼。 “唉,唉。”张本民赶忙应声,“校长好!” “现在学校还没免费供你吃食堂呢。”校长开起了玩笑,“难不成你是要先透支用了?不过那可是有风险的,你要是考不到全县的那个水平,后期可是要算总账的啊,得还!” “俺,俺来是找曹主……”张本民刚说到这里,被曹绪山打断了。 “主勺,主勺的,平常张本民都喊俺曹主勺。”曹绪山不好意思地笑着对校长道,“张本民找俺的确是有事,不是来吃饭的。” “开玩笑呢。”校长打了个饱嗝,“就是偶尔吃一两顿,其实也没啥。凭俺多年的经验,觉着张本民的能耐确实够可以,能为俺们岭东小学争光的!”说完,抬腿走了,没走几步,回头对曹绪山道:“拿俩大馒头给张本民吧。” “唉,好咧好咧!”曹绪山连连点头。 “谢谢,谢谢校长!”张本民自然也不能当木头。 校长走了,曹绪山忙不迭地回身到食堂里面,用报纸裹了三个大馒头,塞给了张本民。 张本民拿着热乎乎的馒头,突然觉得对付王团木的事,还不能让曹绪山帮忙,因为万一出了意外牵扯到他,他可就得回家刨地干活了,真是有点于心不忍。 那该如何?张本民回去后寻思了半天,觉得自己动手应该也可以,毕竟王团木是在明处,他是在暗处,找个顺手的家伙,一下就能撂倒他,然后像裹粽子一样把他捆起来,非把他折磨疯掉不可。 不过这个法子的成功率并不太高,张本民琢磨来琢磨去,感到风险还有点大,因为一旦失手,就会被王团木得手,那自己可就是羊入虎口了。 还得再想办法。 嗌,有了! 第73章 去不去宿舍 次日中午放学后,张本民就开始准备钓老鳖的勾线,得多弄几根,要分两次派上用场。下午上学时,他告诉高奋进和孙余粮,放学后就不在宿舍做作业了,也不一起玩,因为他要回家多准备点勾线下到河里,争取明早多逮点东西带到公社去卖钱。 高奋进和孙余粮只想着明个一早便能和张本民一起去公社,那还有啥不能答应的?都连连点头。 快放学的时候,张本民想着还得在郑金桦身上设个小埋伏,边装作着急的样子,早早就把书包收拾好,然后伸着脖子动不动就看看外面。 郑金桦很烦,问是不是凳子上有钉子,咋就坐不住呢。张本民仰起脸,很骄傲地说他要下下苦功夫,学扎实点,晚上要来宿舍继续学他个小半夜。 “你是说,晚上你还要回学校学习?”郑金桦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那不是晚自习么?有点早了吧,俺二哥都到初三了时才有晚自习呢。” “这是俺自己的决定,又不是学校要求的。”张本民嘴角一歪,“不花点时间,跟校长吹的大牛咋办?所以啊,全公社的第一名,必须拿下!” 郑金桦听了这话,不再吱声,她对在全公社考试的名次真的没底,根本就谈不上把握,没啥自信。 “俺瞧着今个下午学校已经把你的宿舍收拾得差不多了,估计明上午你就能拿到钥匙,哦,明个儿是星期天,那后天你肯定能拿到。你看这样行不,以后咱们晚上都来学校多学会儿?”张本民看上去很得意,“做个伴儿,不挺好的么。” “谁稀罕!”郑金桦狠狠地一瞪眼。 “得,算俺没说。”张本民把头一歪,“那今晚俺也不来了,还是耐点心,到河里多逮些老鳖吧,也好到公社多卖些钱。” “整天就想着钱,有啥出息!” “先别把话说太早,等你长大到时候,就知道钱是好东西了。”张本民认真地道,“时代在不断发展,观念也在不断变化,以后你会经历金钱至上的年代。到时啊,你会惊慌失措的,恨不得多生几只手去捞钱。” “俗,简直是俗不可耐!”张金桦对着脚下啐了口唾沫,“就你这境界,俺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没出息!一辈子都没个出息!” “那就走着瞧,到时让你啪啪打脸!” “还走着瞧?嘁,就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要是能有大作为,俺就不姓郑了!” “好!”张本民寻思了下,拿出纸和笔,“来,你郑金桦要是真有本事,就把刚才说的话写下来!” 到底是年龄小,没啥经验,郑金桦哼了一声,拿起笔刷刷地就写了下来。 张本民竖起大拇指,“到底是大美人,能耐大,胆子更大!”说完,把纸条收好。完后,又想了想,觉得趁这机会干脆让郑金桦多写几张,以后看她咋办!于是又道:“唉,大美人,你信不信俺这次期末考试能考全县第一?” “全县?”郑金桦一歪嘴,“你在校长面前吹个大牛,还当真了?能在全公社占个名次就不错了!” “那你敢再写张纸条么?” “写啥?” “如果俺真考了全县第一,你得答应一件事。” “说!” “无条件陪俺玩一整天!啥时玩、玩啥,由俺说了算!” “可以,不过要是你考不了全县第一呢?” “那也随你咯。” “好,俺让你跟在俺腚后,要你干啥你就干啥!” “没问题!” “给俺舔臭脚丫子!” “舔!” “闻俺的臭屁!” “闻!” “好呀,来,都写下来!” “一起写!” 两人埋头奋笔疾书。写完了,准备交换。 “唉,为了保险,咱们都写两份,然后签上名字,各自保留一份,咋样?” “难不成还怕了你!” 张本民笑了,暗道:“他娘的,以后啊,让你不承认都不行!” 收好纸条,放学铃声响了。张本民抓起书包就跑,他怕郑金桦反悔,把纸条抢走。 耳边风声有些尖锐,带着初冬的寒气,让人有些不舒服。张本民一直奔跑着,直到进了村子。 到了家,张本民把中午整理好的勾线悄悄拿了几根,也不管时间还早,尽量避着人,去河里投了下去。 再回来,看着西山头的太阳,张本民算计着时间,催奶奶快点吃饭。 放下饭碗后,张本民拿出了余下的几副勾线,告诉奶奶今晚要在河边多守些时候,看看能不能多提一茬。之后趁奶奶不注意,把书包揣进怀里,走出家门。 来到巷子中,张本民把勾线装进书包,大摇大摆地来到大街上,故意从代销店门前慢腾腾地经过。 第一遍,罗才花没注意到。 张本民又折回头,走了第二遍。 “哟,嘎娃,还真去学校呀。”罗才花这回看到了。 “嗯呐,说去就去,学习的事可不是做表面文章。”张本民故意装作非常自豪的样子,“只是说不行,关键是要做,得花时间、用心思的!” “那是那是。”罗才花的眼角闪过一丝阴狠,“唉,俺家金桦要是能像你恁努力就好了。” “马上她不也有宿舍了么,你也可以让她晚上去呀。” “那个再说吧,毕竟是个女孩子,让她一个人去还不放心呢。” “嗐,罗婶,你真是多虑了。”张本民呵地一笑,“那可是学校嗌,还能有啥不放心的?要是有的话,那俺要不要去,还得考虑下哦。” “没,也没有呢,就觉得金桦是个女孩子嘛。”罗才花马上改口,她怕张本民不去学校宿舍,那她的通风报信就放空炮了,“不过不管咋样,还是学习重要,等金桦拿到了宿舍钥匙啊,也得让她去!” “是的,把成绩搞上去才是真的。”张本民说着,迈开大步走了。 罗才花抱着膀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 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张本民并不着急,一切等天黑下来才好。他并不打算惊动其他人,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进学校。 暮色浓重的时候,张本民爬南院墙进了学校,然后就到旗杆下猫着,等王团木到来。 张本民已经算计过了,王团木的家在学校东南方向,他来学校绝对会走南面小路过来,而且是偷偷摸摸的,肯定会爬南院墙的墙头,那里的墙矮一些,容易爬。墙内的地上有很多干枯的杨树叶,只要王团木跳进来,就会有动静,哪怕他贴着墙慢慢下来,在走动时也会发出声响。 时间锅了很久,差不多有两个时辰的样子,王团木来了。 “咔嚓、咔嚓”踩踏树叶声音虽然慢,但很清晰。 张本民一下爬起来,弓着腰沿着路边的冬青,向北面的大门口方向退去,学校的宿舍区就在大门东侧。 来到宿舍区,张本民摸到了郭爱琴宿舍门前,蹲身摸了颗小石子,扬手扔到门上,然后“喵哦喵哦”地学了几声猫叫。 很快,郭爱琴宿舍的门开了,闪出个人影来,屋内虽没亮灯,不过从威猛的身形上看,是宋为山。 第74章 烤个火 利用宋为山,就是张本民的办法。 星期六是宋为山从县城回学校的日子,在这天把王团木引过来,刚好能让计划得以完美实施。 在差点被绿的问题上,男人多少会有点心结。宋为山就是如此,自从发现了郭爱琴跟王团木的异常关系后,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因为自己一个星期有六天不在家,老是担心还有藕断丝连的事情,所以,稍有风吹草动,就异常警觉。 就这样,一颗石子、几声猫叫,便把计划实施的主角宋为山给搬了出来。 宋为山出门向南,小心翼翼地帖着南墙根走,到对着大门的正路边时,看到了从南面摸索而来的王团木身影。当然,他并不能断定就是王团木,只是怀疑着。 王团木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只是想着要往张本民的头上狠狠地夯上一棍。他提着根短而粗的木棒,颠着脚尖,屈着两腿,弯着腰身,缩着脖子,探头探脑地向前探进,活脱脱就是只恶猴。 来到宿舍排房旁,王团木没敢走前面,直接绕过屋山头,来到屋后。凭着罗才花的口信和记忆,他摸到了张本民宿舍的后窗户,侧起了耳朵。 没有任何动静。王团木暗骂:小兔崽子,还来学习呢,恁早就睡下来了,学他娘个屁! 王团木开始用指甲刮玻璃,他要把张本民弄醒,把人给引出来,然后伺机下手。 “嘎吱嘎吱!”那种刮蹭玻璃的声音真是有点特殊,能直接穿破耳膜,刺入脑际,让人浑身瞬间酸抽,以至于齿根都变得椒麻和松动起来。 跟在后面的宋为山简直无法忍受,但为了一探究竟,只有双手抱头强忍着。 王团木刮了一阵后没见屋内有反应,开始怀疑是不是搞错了房间,他撤身靠近北院墙,抬手指着窗户数起来。 就在此时,郭爱琴宿舍的灯亮了。她在睡梦中听到了动静,一摸男人宋为山又不在身边,自然要把灯亮起来看看啥情况。 王团木自然是好奇的,关键是夜里头从屋后数窗户,不太好跟宿舍对上号,所以就凑了上去,看看到底是谁。 窗户上是毛玻璃,根本就看不清。王团木不自觉地就贴得很近,刚好灯光照清了他的脸。 “日你个亲老娘的!”此时的宋为山暴喝一声,“老子果然没猜错,你个贼心还就不死呢,今晚非弄死你不可!” 王团木哪里受过如此惊吓,顿时呆若木鸡。 躲在不远处的张本民放了心,看来王团木是难逃一劫了,接下来就不用再看,得赶紧撤回,要不等会郭爱琴循着动静过来察看,万一她被发现,那可就不妥了。 回到村中的张本民,几乎没作停留便往河边而去,他故意要整出点动静,这个时候作证很重要。 既然是作证,证人要选好。 在经过大队辅导员郭连广家门口时,张本民故意唱起了儿歌。也算是巧了,郭连广正在灶屋里撒耗子药,听到动静后立刻开门,让张本民小点声。 “哟,辅导员,咋还没睡呢?”张本民大喜过望,“不会是被俺唱歌给唱得吧。” “这几天耗子忒多,正放药逮呢,你这一嚎嚎,耗子都吓跑喽,没法药了啊。”郭连广轻着嗓子,“你干啥了呢?” “下河啊,整理整理钩线。”张本民语气平常而自然,“俺下午在河里下了钩线钓老鳖,想想位置不对,得赶紧换个地方。还有,有的老鳖和黄鳝都差不多成精了,勾线上的饵料老是全被它们啃光,这会儿得提出来看看,要是没食儿了,再换根新的投下去。”说完,从书包里掏出剩余的几根钩线,展示给郭连广看。 “有些事别凭着想象。”郭连广诚恳地道,“都恁晚了,再闹出个动静,惊走了老鳖和黄鳝,没准啥都逮不到。” “哟,还真是呢。”张本民听到这里,觉得应该调整下计划,听郭连广的赶紧回家,剩下的几根钩线就不再投了,“那俺就不去了,还是老实地回家睡觉吧。” “就是嘛,老一辈的经验,有时还挺管用的,得多听着点。” “是的是的,不是说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张本民这会儿就是要让郭连广舒坦。 “嗯。”郭连广点点头,“还有,你一个小孩子家,深更半夜的出来也不好,当然,你是为了逮点东西去换钱,事情倒是挺不错的,说明你懂事能持家,可不管咋样,还是要多注意点。” “可不是嘛,俺也觉得不太妥,这黑乎乎的,停吓人的,要不俺也不会在夜里头唱歌呀。”张本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不就是想壮个胆嘛,不过现在不用了,听辅导员你的,赶紧回家。” 有了郭连广的作证,张本民踏实了,回家倒头就睡,因为明个一大早还得去提钩。 由于天冷,这次渔获并不多,只钓上来一条黄鳝。对此张本民早有预期,并不感到失望,况且,此番下勾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配合针对王团木的行动计划,能逮条黄鳝,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想到要去公社,路程不近,张本民琢磨了下,拐个小弯去了刘胜利家,得借个洋车子骑骑。 天冷衣单,寒风中的小巷显得尤其冷冽,而小巷中的张本民,更显得有些瑟瑟发抖。不过,他心里却是热热乎乎,对生活和未来的期望和自信,总能令人心潮澎湃。 卢小蓉正在灶台前烧火做饭。 “姐嗳!”张本民声音不大,“刘队长呢,还没起床吧?” 卢小蓉很意外,起身道:“呀,张本民,你咋来了?” “不能来看看你么。”张本民嘿地一笑,“看你变模样了没。” “你就跟俺耍有嘴子。”卢小蓉脸上洋溢着幸福,“只是两天没见,还能变啥样儿?”说完,走到张本民面前,伸手擦了擦他的清水鼻涕,“恁冷的大早,你到处窜个啥劲儿。” “俺去河里提钩的。”张本民把黄鳝朝地上一放,“就逮了一条。” “天冷了,就歇着呗。”卢小蓉把张本民拉到灶膛口,“来,烤个火,暖和暖和。” 张本民在矮凳上坐下来,伸手拢在火口上,而后搓了搓,“烤不烤的其实也无所谓,有你在旁边就行了,浑身可都是热乎劲儿!” “唉,假话多是比真话让人来得高兴。”卢小蓉说完,欢快地走到灶屋里间,摸出两个鸡蛋,“俺放锅里煮一下,等会儿你拿走。” “哎哟,这大清早的,是谁啊?”刘胜利打着哈欠来了,“啥拿不拿走的?” 第75章 掏大梁 这一次,张本民和卢小蓉倒是没受到多大惊吓,毕竟没做啥出格的事。 “哟,刘哥起来了啊。”张本民坐那儿没动,继续烤着火,“俺这不给你送黄鳝来了嘛,小蓉嫂子说不要,非让俺拿走。”说完,看着卢小蓉一笑。 卢小蓉也很从容,“张本民大老早地下河提钩子,就逮了一条,俺们哪好意思留着呢。” “哎呀,一条也好两条也罢,这可都是心意啊!”刘胜利走到黄鳝跟前蹲下,咂着嘴道:“日他个奶的,恁粗一条!” “只要喜欢那就留着,好好补补。”张本民站起来,趁刘胜利不注意,快速摸了把卢小蓉,“刘哥,其实俺来不只是送黄鳝的,也还又别的事。” “事?”刘胜利盯着黄鳝,“啥事算个事儿啊,说!” “俺想借你家洋车子,去趟公社。” “咿呀!”刘胜利一歪头,“俺就说吧,啥事算个事儿啊,就这,以后你就别跟俺说了,只要用得着,过来骑了就走!” “哟,那可不行。”张本民连连摆手,“退一万步说,就是你刘哥真不介意,可不是还有嫂子嘛。” “啥叫真不介意?”刘胜利拎起黄鳝,“确实是真的真不介意!”说完,走到院子里,放进大盆,“至于你嫂子,更是小事,她呀,一点都不小气!尤其是对你,那还真是当自己亲弟弟看待呢。” 卢小蓉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灶台前,抬手指了指张本民,小声道:“瞧你装的!” 张本民看了一抖眉,又转过头对刘胜利道:“那不是太好了么,俺有了这个特权,以后啊,没准三天两头就跑过来看看,洋车子是否闲着喽。” “那有啥,大不了骑坏了再买一辆!”刘胜利舀了瓢水倒进盆里,又蹲下来看,还不动声色地用自己那玩意儿,跟黄鳝比量了下粗细。 张本民可没工夫去打趣,赶紧溜到灶台前,把手伸进卢小蓉热烘烘的怀里,压着嗓子道:“小蓉姐,可惜了,没多少时间呐,要不还真舍不得你!不好好玩一阵子,心里都空唠唠的!” 卢小蓉边惊慌着拿开张本民的手,边通过窗户看着蹲在院子里的刘胜利,她确实还没那个胆儿,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此放得开。“你给俺老实点,还让不让俺活了呀!”她假装生气地拧了下张本民的腮帮子。 张本民嘿嘿直笑,“好吧好吧,那俺走喽。” “赶紧的。”卢小蓉催促着,“洋车子的气不太足,自己骑还行,带人的话要打打气。” “那还是打一点吧。”张本民伸着脖子对刘胜利道,“刘哥,你家气筒呢?” “就你那点重量,不用打。” “没准还要带人呢。” “哦,你跟谁去?” “跟谁去不要紧,关键是到了公社,看见哪家俊大闺女,弄不好直接就驮回来了呢!” “嘿!”刘胜利终于站了起来,对张本民一竖大拇指,“真是够爷们!长大了可不得了!” 张本民不再搭话,径自到门后拿了气筒,呼哧呼哧地打了起来。 卢小蓉让刘胜利帮忙。刘胜利摆摆手,说这种事能锻炼身体,多干点对张本民有好处,将来力气大,大小娘们儿都能擒得住。卢小蓉说了句没个正经,走开了。 几分钟后,张本民骑上洋车子高高兴地回家,一吃过饭,就捞了两只老鳖和几条黄鳝,然后去找高奋进和孙余粮。 朝阳光芒四射,将初冬的空气暖化。 “兄弟们,这会儿俺可出老鼻子气力了,等会上坡的时候,你们可得使劲推啊!”村外的大路上,张本民撅着个腚盘儿卖力地蹬着脚踏子,孙余粮侧坐在前面的大梁上,高奋进骑坐在后座上。 “咱好容易坐回洋车子,等会上坡的时候,俺跟高奋进换着班推!”孙余粮很兴奋,手里拿着树枝,刮在地上一路“吱吱”响。 “同意!”高奋进连忙接话,“过瘾的事,时间能长就长点!” “那就随你们了,反正俺是不下车的。”张本民憋着劲继续猛蹬。 半路上,碰到了老孙头,他背着个筐正在拣牛粪,看到张本民骑得起劲,不由得讥笑道:“瞧瞧,拉屎鼓掉帽子——劲头还不小哩!” 张本民瞅着老孙头就来气,故意刺激道:“那是喽,年轻着呢,有劲儿!这会只是骑个洋车子了,等逮着那玉白色、香喷喷的娘们儿,骑起来可就更厉害喽!” “嘁!”老孙头不屑一顾,“毛还没长齐呢,就想日女人?!不怕闪着舌头!” 张本民可不会多理睬老孙头,嘿嘿笑着向前骑行。 过了一小会,张本民已骑远了,老孙头突然省思了过来,啥玉白色、香喷喷的娘们儿,那不就是玉香么,难不成张本民还拿他闺女孙玉香开了个荤笑话?“嘎娃,给俺回来,把话说清楚!”他大声喊着。 张本民哈哈大笑起来,算是个回答。 “那个老孙头,就是脱了鞋子也撵不上咱们呐!”孙余粮很是感叹,“唉,要是俺也能骑洋车子,那该多好!” “是的呢,多好呀!”高奋进也很感慨。 “瞧瞧你俩,学个洋车子还是多大点事儿?”张本民喘息着,“这事包在俺身上了,这不马上就要穿大棉袄了么,刚好也算是个防护,跌倒了也摔不狠,然后呐,俺把洋车子推到大场上,那么大片空地,由你们学去吧。俺敢保证,不用半天,你们就能学会,起码能把腿伸在大梁底下蹬,半圈或者一圈,都可以的。” “哦,你是说掏大梁啊。”高奋进连连点头,“俺哥去年学洋车子,开始时就是掏大梁的。” “甭说恁带劲了,哪里有洋车子啊。”孙余粮又叹起了气。 “瞎操心,干犯愁。这不腚盘底下正骑着嘛。”张本民嗨嗨笑着,“这洋车子,跟咱们自己的一样呢。” “你说,刘队长有恁大方?”高奋进有点怀疑。 “不管他对别人咋样,反正对俺是很大方的,他喊俺小老弟,俺喊他刘哥呢!” “哦,你们是弟兄关系啦?”孙余粮又来了劲,“那应该是可以,俺爹说了,弟兄之间最最应该的是讲义气,要实诚,绝不能办瞎事儿。” 这句话,如同一颗穿心弹,击中了张本民心坎上最为脆弱的地方,他失神地望向天空,心中黯然长叹道:小蓉姐啊小蓉姐,看来,咱得彻底做个了断呐! 第76章 万元户 张本民还没喟叹完,高奋进和孙余粮都惊叫了起来,他一下回了神,才发现早已忘了蹬脚踏子,洋车子歪歪扭扭地要跌倒。 尽管张本民把吃奶的劲头使了出来,力图控制住平衡,但终究个子小腿儿短,关键节点吃不上劲,最后,“哐当”一声,还是连人带车摔成一团。 “欸哟,张本民唉,你这是咋搞的。”孙余粮被大梁和车把牢牢缠住,动弹不得,“快点救俺呐!” 张本民和高奋进连拉带扯,好歹把孙余粮给拽了出来。 “没事,摔摔结实。”高奋进笑着拍打起自己身上的泥土,“反正以后学洋车子也要摔,先练练。” “你们把车子扶起来,俺得先想个事情。”张本民对两人说完,走到路边蹲了下来。 几只麻雀飞过,在不远处一课光秃秃的杨树枝丫上驻足歇脚,为了御寒,它们尽量蓬松着羽毛。 搁在平时,张本民会拣颗石子掷过去惊走它们,可这会儿却完全没了心思。他双手抱膝,寻思着作为一个男人,油嘴滑舌也好,吊儿郎当也罢,可在有些事上,底线不能破。不说遮掩得好不好,是不是一直能捂到棺材里别人还不知道,单是从自己内心上讲,都不能安坦。跟卢小蓉之间的刺激事儿,不能再找任何借口了,不管刘胜利到底是不是真心,只要有名义上的存在,就得对得住“弟兄”二字。 “嗐,还走不走了?”孙余粮把装有老鳖和黄鳝的网兜也收拾了起来,“日头都老高了呢!” “走啊。”张本民起身,长长地叹了口气,“弟兄重在守道重义,朋友贵在两肋插刀!” “你是说俺们仨?”高奋进问。 “是!”张本民一点头,“暂且也包括他娘的刘胜利!” 高奋进一皱眉,问孙余粮,“懂么?” “懂!”孙余粮扶着洋车子,抬头看看太阳,有点着急地道:“刘胜利挨骂了。” “嘻!”张本民不由得张嘴一笑,“行了,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懂。” 很快,载着三个快乐小伙伴的洋车子,又快乐地出发了。 星期天的公社驻地,比平时显得更热闹,虽然没赶上逢集的日子,但还是有不少人。 十字街头,依旧是集聚的核心,各种摊点杂乱地摆布着,倒也更衬托出另一番繁荣之象。 “来,请你们吃个大早餐!”张本民招呼着,在凉粉摊的长条桌前坐下。 摊主一看,皱起了眉头,地方小,三个小家伙也占不少地方呐,“嗌,这个,你们,也吃凉粉?” 张本民自然是明白的,“唔,咋了,还不卖?” “咿呀,小家伙,还挺冲啊。”摊主眼皮向上一拉,“是三个人一碗,还是一人一碗?” “一人三碗!” “哟哟哟,你还得着咧。”摊主一挠头,“你知道得多少钱么?” 张本民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啪”地一下往桌子上拍去。 “嚯!”周遭的食客也没想到张本民会出这一手,有人嘿嘿一笑,“小毛孩,你拿这大票子,家里大人知道么?” “知道呀。”张本民一哼,“俺家是万元户!” 这一下,连摊主都不说话了,万元户呐! 张本民歪嘴一笑,伸着脖子对左边炸油条的道:“油条,来十根!”而后看了看右边卖烤饼的,缩回身子问高奋进和孙余粮,“你们能吃几张?” “咕噜”一声,孙余粮咽了口唾沫,“你能买几张?” “只要能吃,多少都行!” “那……”孙余粮慢慢伸出一个巴掌。 “扯淡吧你。”高奋进把孙余粮的手拽了下去,“五张?撑死你哦!”然后对张本民道,“最多一人两张,还有恁多凉粉和油条呢。” 烤饼摊主一直注意着,见状呵呵一笑,对张本民道:“小家伙,你是乍出来吃早点吧,就别乱买了,俺给你个建议,你们仨啊,每人一碗凉粉儿、两根油条、一个烤饼,也差不多了,要不小肚皮就给你们撑破喽!” “嗳,这话对哦。”张本民赶忙接上话茬,对凉粉和炸油条的摊主道:“那就恁样办!” 一会儿,泼着蒜泥儿的凉粉、香喷喷的油条、热乎乎的烤饼,全都摆到了跟前。 孙余粮看了看,又咽了口唾沫,然后歪头瞧瞧张本民。 “瞅你个鸡儿啊,赶紧吃呐!”张本民一抖眉,拿起筷子挑起凉粉吞了起来。 “唉唉唉!”孙余粮连连点头,端起碗大口扒拉了两下,然后放下筷子,一手油条一手饼,恨不得把嘴巴撑裂。 几口下去,孙余粮低下了头,脖子一拱一拱起来。 张本民以为这家伙噎着了,便拍拍他后背,“慢点儿,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孙余粮点点下巴,依旧没抬头,脖子还是一拱接着一拱。 “咋了?”张本民有点惊慌,忙问凉粉摊主,“老板,有水么,给一碗!这家伙噎着了,给他点水顺顺。” 这时,孙余粮举起了手,摆了摆,“没事,没噎着。”之后,抬起了头,满脸是泪水。 “咿,咋了啊?”张本民忙问。 “俺日,日他个亲奶奶的。”孙余粮含着满嘴的渣儿,口齿不清地道:“太,太他娘的好,好吃了!” “你他娘的!”张本民头一歪,“还能有个出息不?!” “俺,俺说的是实,实话嘛。”孙余粮一挤眼皮,“啪啪”地又掉下几滴眼泪。 “行了,你好好吃吧,有个样儿,别让人家笑话。”张本民叹了口气,“要是有个模样,以后啊,每个星期天俺都带你们来吃一顿!” “真的?!”孙余粮抬起手背一擦眼泪,“每个星期天?” 高奋进说话了,“哪能每个星期天,隔些日子来一次就不错了。” “隔些日子也行呐。”孙余粮看着张本民。 “没问题,只要有时间,啥时都行。”张本民叹息着,“马上放寒假了,没准三天两头的就来呢。” “好好好!”孙余粮用另一个手背又擦了下眼泪,“俺不哭了,吃!” 接下来,孙余粮吃得才像个样儿。 张本民感慨之余,举目四顾,看到左前方时,眼前倏地一亮,他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第77章 柔波里 那身影有着成熟的高挑,又透着股稚嫩的单纯劲儿,宛若初春芦苇,散发着清香。 她,是李晓艳。 张本民猛地吸了吸鼻子,眼神有点儿勾直。对李晓艳,张本民有种说不出的情愫,不管平时在校园里表现出的本土傲慢还是干脆就视而不见,其实内心深处,存留的是爱慕。 美好的事物总令人心旷神怡,人,更是如此。张本民曾经心念过李晓艳,觉着她是温婉的,且透着股女人坚韧的母性之爱,正常情况下,在校园里他应该会主动友好地多多零距离接触她,但是,并没能做到,因为只是应付刁丫头郑金桦几乎就要耗费掉全部的精力。 眼下,算是到了个崭新的环境,那种无限接近的欲念,变得尤为强烈。 “张本民,噎着了?”孙余粮见张本民伸直了脖子发呆,忍不住道:“你还叫俺慢点呢。” “噎你个吊。”张本民收回了心思,嘿嘿直笑,“等会啊,俺给你们每人一两块钱,自己逛逛。” “真的?!”孙余粮叼着几根凉粉条,歪头问道:“不要还吧?” “给!俺说是给,不是借!”张本民边说边瞄着李晓艳的方向。 “到底是张本民啊,就是带劲!”孙余粮“哧溜”一声,把凉粉条吸进了嘴里,“怪不得俺爹都说你很了不起。” 张本民没应声,他得盯好了李晓艳,要不一下走没了,找起来那可要费不少事。“嗳嗳,你们吃吧,俺得赶紧去把老鳖和黄鳝卖了!”他看到李晓艳拐上另一条路,瞬间没了踪影。 话音一落,张本民就放下筷子,用烤饼裹了根油条攥着,之后提起网兜,“等会你们付账,就用碗底下那张十块的,剩下的每人两块,多下来的还得给俺啊。” 丢下这句话,张本民撒腿跑走了。 时间已快半中午,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张本民扭着步子钻着空隙,很快就又看到了李晓艳。 身穿粉红的绒布条纹小棉袄,腿上套着小碎花裤子,脚蹬一双棕色中帮半皮半布的鞋子,还有背上那条黑又长的辫子,李晓艳身上的一切都让张本民感到一股股强大的吸引力。 “她娘的,之前真是瞎了眼,要是早点多注意注意,那还不早挂上了钩!”张本民懊悔着暗自叹道,“唉,只顾着玩她的洋车子了,低级,真是太低级了!” 感叹之余,得赶紧想办法打招呼,发生点交集才是。张本民觉得不能太直接,那会显得自己没啥水平。不如制造点小意外:闷着头直拱,撞她个满怀,然后抬头看看,伸手指指,“哦哦,这不李晓艳么,恁巧的呀!” 嘿,这法儿不错! 想到这里,张本民一阵激动,当即斜着紧走几步,之后便转身对着李晓艳的侧怀,看准后一低头,拱了过去。 好一个温软! 满满当当地顶了个结实,就像盛夏时一头扎进村东屏坝河的柔波里,舒服! “哦哦,这不……”张本民按照计划,边说边抬头,不过,立刻惊得目瞪口呆。 眼前,站着个身材挺高的村妇,长着一身富态的肉肉! 咋回事这是?眼一闭,他娘的李晓艳就从小姑娘变成了妇女? “欸哟,这孩子,窜得可欢呢。”村妇面色挺和蔼,相貌也挺端正。 “哦,对,对不……”张本民正道着歉,李晓艳突然从村妇身后探出了头,顿时,他就有点明白了,难不成这村妇是李晓艳的娘? 张本民挠挠头,接着道歉,“阿姨,对不起啊。” 李晓艳看着张本民,呵呵地笑了。 “闺女,你们认识啊?”村妇问李晓艳。 “嗯,他是俺们班同学。”李晓艳点头回答。 “噢,同学呀。”李晓艳她娘忙从挎着的竹篮子里拿出块麦芽糖,伸到张本民面前,“来,吃块粘牙糖!” 张本民没说话,摇了摇头。做人得有点讲究,以前对李晓艳太不好了,这会儿哪好意思吃人家的糖? “吃吧,没事的,甭不好意思。”李晓艳她娘把麦芽糖直接放进了张本民的嘴里。 张本民难为情地看了李晓艳一眼,地下了头。 李晓艳她娘看到了张本民拎着的网兜,“哟,这么多老鳖和黄鳝,买的?” “不,不是的。”张本民摇摇头道,“是俺爹捉的,要俺来公社换钱。” “欸哟,时间不早喽,鸡鱼市的地块在那边呢。”李晓艳她娘指了指西南方向,“这边都是卖鞋帽的,你在这儿转,卖不掉的。” “哦,那俺得赶紧过去。”极不自在的张本民立刻转身就走,恨不得拔腿飞奔,早点离开。 可是,想啥却啥不成,才刚走出去不远,李晓艳她娘突然提高了声音喊他,“嗳,那个,李晓艳的同学!” 张本民惊悚地“嘎”一下站住了,慢慢回过头,“阿,阿姨,还,还有事么?” “你过来一下。” “哦。”张本民的心乱跳了起来,慢腾腾地走回去。 “问一下,你叫啥名啊?”李晓艳她娘轻声问。 张本民的心陡然跳得更厉害了,这么唐突地问名字干嘛? “他,他叫刘,刘国庆!”李晓艳开口了,听得出,她有点急切。 张本民一愣,嘿,你李晓艳也忒过分了点吧,仗着老娘在,竟然欺负到帮人改名换姓的地步了。瞬间,一股小恼火冒了上来,不过纳闷的是,李晓艳却频频向他挤着眼睛。 “哦,刘国庆同学。”李晓艳她娘恍然点着头,道:“请你帮个忙,见着你们班的张本民时,跟他说一声,要是喜欢骑洋车子,可以借李晓艳的学一学、骑一骑,都可以,就是不能瞎玩,那大皮子都玩坏了一只呢。” 这下张本民算是明白了,他脸色涨红地看着李晓艳,那表情真是,难以名状! “哎呀,妈,你就甭说了,跟他又没啥关系。” “同学嘛,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传个话又没啥。”李晓艳她娘笑了笑,对张本民继续道:“你就对张本民说,如果不听话,俺就要去学校找老师了,只是那样不太好,弄不好他会被学校处罚的。” 唉,李晓艳她娘的心眼,真是好!谁要是将来喊她丈母娘,那可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了! 羡慕不如行动,赶紧表现一下,争取争取嘛。于是,张本民胸脯一挺,道:“阿姨,你放心,俺认识张本民,等俺回去了,非得好好教训他一下不可!以后啊,他要是再敢碰李晓艳的洋车子,俺就扒下他的裤子,拿柳条抽他个光腚盘儿!” 李晓艳听了,捂着嘴直笑。 “也不用恁样费事儿,给他带个话就行。”李晓艳她娘微微一笑,“谢谢你啦,刘——国——庆同学。”说完领着李晓艳转身走了。 张本民愣在原地,看样子,李晓艳她娘好像知道真相了呀。 “唉,唉,唉!”张本民直拍脑门,“日特的,这第一印象,真不太咋地啊!” 说完,带着股懊恼的劲儿,转身就跑,得赶紧去鸡鱼市的地块把老鳖和黄鳝卖了! “嗵”地一声。 咿,他娘的咋回事? 又撞上了好一个温软!还带着股特别好闻的香味儿!还是满满当当地顶了个结实,不过,这次比盛夏时一头扎进村东屏坝河的柔波里,还要舒服! 张本民静止不动,心想干脆就溺死在这柔波里算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脖子便被一双香热的手给牢牢地温柔掐住,耳际同时飘来一句:“嘿!你这小屁孩儿,还是个小流氓呢!” 这声音,让张本民想起了一个大姑娘。 第78章 手 张本民记起了站在供销社柜台后那个叫薛梅的姑娘,火辣辣的性格,透着火辣辣的风情。 “嘿哟,这不是薛姨奶奶嘛!”张本民嘿嘿地笑了。 “啥?!”薛梅眉毛一扬,手上一用力。 张本民感到脖子一紧,忙道:“哦,薛阿姨!” “看俺不掐死你!” “喔喔,是薛姐姐!”张本民可不想真的窒息。 “嗳,终于想起来叫啥了嘛!” “啥叫想起啊,一直都搁心里记着嗫!”张本民慢慢抬起头,目光经过薛梅的胸口时,被那饱鼓鼓的两团拉住,可惜的是,天冷穿得严实,要不离这么近,可有的看了。 “咿,咿,你看啥咧!”薛梅察觉到了张本民那直勾勾的眼神。 “看啥,看啥你也不用再捏衣领口了。”张本民艰难地移开了目光,看着薛梅那张其实挺精致的脸,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圈嘴唇,流里流气地道:“薛姐姐,这第二次见面,咋就掐上了呢?” “掐?没打你就算好事了!”薛梅歪着头,故意睁大了眼,好像特别生气,“上回你问俺叫啥,俺告诉了你,可等俺问你的时候,你是咋表现的?” “还,还行吧。” “行个屁!告诉你吧,你表现简直遭透了!” “俺,俺都忘了呢。” “忘了?”薛梅把头歪得更狠了,“当时你贼贼地一笑,说俺还不告诉你哩!然后撒腿就跑!” “应该不会吧。” “你让俺给逮着了,才说不会吧!”薛梅本已松弛下来的手,又开始加力,“跑啊,你再跑啊,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诶唷,薛姐姐,你弄得俺真舒服,就是本来不想跑,也变得想跑喽。”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喜欢挨掐啊!” “那,那也得看是谁掐、咋个掐法呀。”张本民故意涨红了脸咳嗽起来。 薛梅马上松开了手,“俺看你呀,就是有毛病。” “你非要恁样说,也行。”张本民摸了摸脖子,“那俺还真是想天天被你掐上几回。”说完,把手放鼻子下闻闻,“俺日的,真香!” “有病,真的是有病。”薛梅扬着下巴,撇起了嘴。 “嗳,薛姐姐,要是晚上在被窝里被你恁样掐着,那可就更带劲喽!” “嗨哟小乖乖,你还真是个小流氓嘞!”薛梅抬起一只手,按在张本民脖子上,“信不信俺真掐死你!” “可以!只要是在被窝里,俺宁愿被你给掐死!不过……” “啥,有遗言呐,说!” “不过,你得先让俺做回男人!” “……”薛梅这回是真的瞪大了眼睛,“俺滴个娘唉,说你是小流氓,你真就是个小流氓!” “要真是的才好呢。”张本民看着薛梅的胸前,叹了口气,“那还不早想法子把你给啃喽!” “哼!”薛梅把头歪到了一边,“瞅你个小样,小豆芽才刚长出个瓣儿,懂个狗屁!” “薛姐姐,甭说俺小,其实已经成人了呢,说的每一个字,掉地上都能砸个坑,那可是一言九鼎的!上回在供销社走的时候,说过下次来公社再找你玩的。”张本民拍拍薛梅的胳膊,“这不,又来了么!” “你的话算个狗屁话,是俺碰巧逮着了你好不?不是你找俺呢!” “甭急啊,俺不是还没忙完嘛。”张本民说着,把网兜提了起来,“这些宝贝还没卖出去呀。” 薛梅低头看了看,“哟,还真是好货呢。” “啥好不好的。”张本民边说边用细绳扎了只老鳖,提起来送到薛梅跟前,“呶,拿着,回去给你爹补补!” “嗯,还真是,俺是要弄只炖炖。”薛梅接了过去,“多少钱呐?” “你说啥,钱?”张本民故作惊讶,“你跟俺谈钱?!” “咋了,难不成还免费呀。” “那还用说么!”张本民哼了一声,“给老丈人的,多少是个心意,还谈钱?!” “咯咯……”薛梅笑弯了腰。 “悠着点儿,笑太狠了,奶疼。”张本民想到卢小蓉说过这个词。 薛梅一下直起身子,抬手按住胸前,“好像,是有点发紧。” “嘁,那还用说?” “看来你还就怪懂得呢。”薛梅一眯眼,“来,告诉俺,你叫啥?” “俺啊。”张本民犹豫了下,“叫刘国庆。” “你个小刘国庆,一点儿也不习好。” “谁说的,俺可是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张本民抬手摸了摸薛梅的头发,“瞧,这发卡,在俺心里的分量可重啦!” “咿!”薛梅脸一红,“你还记得呀。” “送给心上人的定情物,哪能不记得?!”张本民一脸坏笑。 “去你的吧,那还不是你买东西时俺给省钱了。” “瞧你,又谈钱了,多伤感情!”张本民看上去很是感慨,“是呀,两个玩具收一个的钱,找钱时又多找了,还有,让只买六分钱的塑料手枪,俺真的都记着你的好呢。” 听了这话,薛梅似乎有所触动,“看不出来,你好像还真是个有心人。” “有情有义真汉子,没心没肺假君子。”张本民胸膛一挺,“薛姐姐,认识俺,是你的运气!” “呵呵……”薛梅又笑了,“刘国庆,你少来了好不好!别以为俺啥都没看到,刚才你跟那个高个儿丫头挤眉弄眼的,一点儿都不光明正大。” “哦,你是说……”张本民挠了挠头,“那是俺班同学哦。” “同学又咋了,就可以眉来眼去的?” “俺,俺那是在帮她打掩护。”张本民好像很无奈的样子,“她在学校犯了错,想瞒着她娘,如果不给点信号,万一俺说漏嘴咋办?” “就你嘴巧,啥理都让你给占了。”薛梅说着掏出钱来,“玩笑归玩笑,钱还是给的。” “唉唉,拿俺不当弟弟看了不是不?”张本民抓住薛梅的手,塞进她的裤袋里。 “弟弟归弟弟,钱不要可不中。” “行行行,你是姐,听你的,不过就这一次嘛,下次再收钱!”张本民很坚决。 薛梅没再说话,脸色渐渐有点异常,她慢慢皱起眉头,低下头来,看着裤袋,道:“你个小臭流氓,摸啥呢你!” 第79章 手再来一次 那是怎样的感觉?张本民已忘了自我。一入裤兜,他的手就放开了薛梅的手,直接按在她柔和热乎的大腿上,旋即就律动起五指。 “诶呀!”张本民很是陶醉,“日的,跟被窝儿差不多!” “咿,还不住手!”薛梅攥住张本民的手朝外拉。 张本民使劲抗拒着,“一会,再一会儿嘛!” 薛梅当然不让,立刻缩动起来,不过动作幅度有点大,引得周边人立足注目。这一下,薛梅急了,“一会儿,有啥意思呢!” “哟哟,这,恁不像话的!”围观的嘀咕了起来,更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大,嘻嘻道:“那就弄两会儿,一直接着弄哇!” 张本民一看这场面确实不妥,赶紧抽出了手,还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埋怨起薛梅来,“你看,手抓得也太紧了,俺都拿不出来。” 薛梅的脸憋得通红,一时急得不知该说啥好。 关键时刻,男子汉得有担当,总不能让女人尴尬着。张本民转向围观的人,抬手指着,道:“看啥看啥啊,别看了,俺卖老鳖给熟人,多找了钱不要,在推让呢,瞧你们都啥样儿。要是不留情面话说白了,你们啊,想买就摸摸口袋兜儿的,掏钱出来,不想买啊,就赶紧散了吧,搁这儿别眼馋了!” 大家伙都知道老鳖的价格,个个呶呶嘴,甩着头走开。 “咋样,薛姐姐,俺解围还可以吧。”张本民头一扭,又开始邀功了。 “你,你……”薛梅气得胸脯起伏不止,有话差点都说不出来,“你,你这心眼儿,真是,真的是太坏了!” “好了好了,先甭说恁多了,俺得赶紧去卖老鳖和黄鳝,要不回家要挨打的。”张本民觉得差不多了,赶紧作别。 “刘国庆,这回可给你占足便宜了!”薛梅还有点不甘心。 “啥呀,吃亏占便宜的,咱姐弟俩还分恁清楚干啥。”张本民说着,抬腿就走,“下回再见!” 离开了薛梅的张本民,还念叨着李晓艳,心想咋说也得和她单独聊上几句,要不真是可惜了这个机遇。至于她娘,也不会一直守在旁边,机会应该有。 想到这,张本民低头看看老鳖和黄鳝,觉得是个累赘,于是高声一喊,“老鳖,千年的老鳖,便宜卖,还有黄鳝,血厚劲头大,全都便宜卖!” 这一喊有点效果,有人过来问价。张本民一思忖,说十块钱全拿走。 “十块?”一个微胖的小青年似乎很不能接受,“你咋不去抢呢!就这两个破老鳖,还有几条他娘的跟泥鳅似的黄鳝,值恁多钱么!” 张本民循声望去,说话的微胖青年不像是正经人,估计是街痞子,所以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况且眼下着急的是找李晓艳,跟这种不入流的货色计较个啥?“那你说值多少钱吧。”他语气相当平和。 “五块,撑死了五块。”微胖青年摸着下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大家伙说说呢?” 没人答话,有的人干脆扭头就走。 “他娘个大浪比的,一个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微胖青年骂了起来。 还是没人答话,几乎都转身离开。 “行,五块就五块。”张本民得给他面子,赶紧把事给结了好脱身,要不他闹腾起来没准就会耽误不少时间。 微胖青年哼了一声,丢下五块钱,提着老鳖和黄鳝甩着脑袋走了。 张本民边把钱装起来,边赶紧朝李晓艳之前走的方向奔去。可满眼都是人,走不快,而且也不太好落目,因为他的个头确实还不够高。 有困难也得上,重在坚持。 张本民在人堆里钻着走,嘴里咕哝着:“绒布条纹小棉袄、小碎花裤子、棕色中帮半皮半布的鞋子、大黑辫子。” 这些,都是李晓艳穿着的特征。 走着走着,人群变得稀拉起来,已经要出中心闹市街了。路两边是公社大院、粮管所,不远处还有中心小学和邮局。 “李晓艳啊李晓艳,你该不会已经回家了吧。”张本民有点失望,叹着气自语着,歪头左右看了看。 “嗨,张本民!” 这一声,让张本民有点僵住,他有点不相信地慢慢回头一看,还真是李晓艳! 激动加上惊讶,张本民浑身顿时一个哆嗦,“李,李晓艳,你咋在这儿呢?!” 李晓艳指指路边一个理发店,“俺娘来剪头发的呢。” “哦,哦,怪不得呢。”张本民低头笑笑,轻轻提着腿,用脚前掌搓着地面。 “刚才,你好像说俺名字的吧?” “嗯,哦,是嘛,没,没有吧?”张本民难为情之下有点慌乱,不过再一想,自己是个成年人,慌个啥?于是咳嗽了下,道:“也可能吧,因为俺有句话想对你说呢。” “啥话呀?” “以前是俺不好,老作弄你的洋车子。” “唉。”李晓艳叹了口气,“是不太好,你们老欺负俺。” “……”张本民一时内疚得很,“以,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说话算话呀。” “算!”张本民说着,掏出卖老鳖的五块钱,“这钱,俺赔你洋车子的大皮子。” 李晓艳摇摇头,“俺不要。” “拿着吧。”张本民把钱塞到李晓艳手里,“俺要谢谢你。” “谢啥?” “刚才你娘问俺话时,你都帮俺打掩护了呢。” “也没啥,就是不帮你打掩护,俺娘也不会冲你发火的,不用担心。” “哦。”张本民点点头,“嗌,对了,你得有个准备啊,估计你娘会问你俺到底叫啥,因为她已经知道俺就是张本民了。” “是,是的。”李晓艳点点头,“已经知道了。” “不会是你告诉的吧?” “没啊,俺啥都没说。”李晓艳抿了抿嘴,“开始的时候,俺娘是真的想找人带个话给张本民的,可没想到竟然就找了你。当时俺也慌了,所以就帮你起了个假名字,只是,俺向你挤眼的时候,估计被她看到了。” “怪不得呢。” “张本民,俺,俺还要说一句。”李晓艳的语气有那么点不干脆,“就是,就是你们耍洋车子的事,俺没有向大人告状,只是大皮子被你们玩坏了,俺娘才知道的。” “唉。”张本民头一低,“是俺太混蛋了!” “也别说自己混蛋吧,反正以后不要再作弄俺的洋车子了,好吗?”李晓艳说着,把钱朝张本民手里放,“不管咋样,这钱,俺是不能要的。” “欸,得要!”张本民抓着李晓艳的手,如同对薛梅那样,一起塞进了她的裤袋里。 “不行呢。”李晓艳朝外抽着。 “行!俺说行就行!”张本民使劲向里按着。 这一来一往,看上去就像张本民强行把手伸进李晓艳的裤袋里,使劲抠捏着啥。 恰好,这一幕被理发店里的李晓艳她娘看了个正着,不由分说就跑了出来,高声怒吼,“张本民!你给俺住手!” 张本民头皮一麻,暗暗叫苦:唉,将来要喊她丈母娘,还有半星点儿的希望么?! 第80章 碰到神经质 平心而论,张本民还真不至于对四年级的李晓艳下那种手。可李晓艳她娘不那么认为,在她看来就是女儿在遭遇非礼。 “张本民,你抠摸个啥呢?!真是太混账了!”李晓艳她娘跑过来把李晓艳拉到身边,手指着张本民的脑门,“咋恁样呢!俺非得去找你们学校不可!” 张本民着实冤枉,可又没法解释,只好把目光投向李晓艳。 这一回,李晓艳没帮上忙,因为她一开口,便被她娘给怼了回去,“你少说了,又要给他打掩护?!” 张本民不由得叹了口气,“行,阿姨,您说得对,俺是很混账,之前没少作弄李晓艳的洋车子,俺承认。不过,刚才您说的那意思,俺可不承认,因为事情跟您想象的并不一样,俺没有对李晓艳做啥非分的事。还有,您是长辈,做事更有分寸,千万别给俺扣上啥帽子,毕竟那不是一般的小事。” 这番话听得李晓艳她娘一愣,咋讲得恁有条理呢,不像是个孩子说的呀? “刚才俺把手伸进李晓艳的裤袋里,是在跟她争执一件事。”张本民见状,不失时机地继续道,“至于是啥事,你问李晓艳好了。” 李晓艳并不呆,趁着这工夫,赶紧把五块钱的事讲了个仔细。 李晓艳她娘听后,有点不好意思,“哦,原来是恁么回事。”说完,把那五块钱从李晓艳手中拿过来,放到张本民手中,“张本民,这钱你得拿回去。” “嫌少么?”松了口气的张本民又从口袋摸出十块钱,“十块够不够?” “不不,不是不够。”李晓艳她娘摆摆手,道:“俺的意思是,不用你赔钱。小孩子嘛,尤其是男孩子,调皮点没啥,有时即使做错事,那也不是有意的,毕竟还不太懂事嘛。” 正说着,理发店老板喊了起来,要李晓艳她娘赶紧回去继续剪头发。 “那先这样吧,你们要聊就再聊几句,千万别可别乱跑,到处都是人呢。”李晓艳她娘说完就回理发店了。 张本民抿了抿嘴,羡慕地道,“李晓艳,你娘可真好!俺要是有恁样的娘,那该多好!” “啥意思?”李晓艳一皱眉,“难不成你娘不好?” “好,好啊。”张本民无奈地笑了,“俺刚才说的,其实是指丈母娘!” “……”李晓艳脸一红,扭头看看理发店,“俺得走了。” “嗯,好的好的。”张本民立刻装作啥都没说一样,“那俺也走喽。” 走了几步,张本民回头看看,只是短暂的一瞥,他怕定睛看得出神万一被李晓艳她娘察觉到,那就又说不清了。 “嘎娃!” 张本民听到有人喊他,抬头一看,顿时面如土色,贾严肃个坏种正往这边走来,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要坏事。 出丑不能像死狗,多少也得有点选择。张本民料定今天是难逃贾严肃的手掌,但绝不能在李晓艳的视野中。于是,他朝最近的路口跑去。 这条路是通向公社驻地驻驾庄村的路,如果速度快,可以先进村然后再拐到中心大街闹市区,人就多了。那样的话,就不再害怕贾严肃胡来。 “日你娘的,嘎娃,你还敢跑啊!”贾严肃在后面追了起来,“娘了个比的,本来不想揍死你的,看来你是自己找死!等下抓着你,给你一百个死法!” 拐进路口的张本民听了这话停下来,如果再跑的话把贾严肃给彻底激怒,虽说不会被他真的打死,但毒打一顿是脱不掉的,不如耍点花子哄哄他,没准还能凑效。“哟,这不贾厂长么!”他笑嘻嘻地恭维着,“咋亲自上街了呢?” “别跟俺耍油嘴子,老子不吃这一套!”贾严肃话是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明显是沾沾自喜。 “欸,这哪是油嘴子啊,是干巴巴的大实话呢。”张本民尽量保持笑容满面,“贾厂长,到时你可得多关照关照,不行开个后门,让俺也到酒厂上班去。” “关照你?”贾严肃一哼哼,“俺他娘的就是关照条狗,也不会搭理你!”说完,抬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张本民的头上,“娘的,老子差点忘了问,刚才你和李晓艳干啥的?” “没干啥啊,就是同学之间碰到了,打个招呼而已。”张本民摸着头,小心翼翼地说。 “谁他娘的让你打招呼了?上次俺不是说过了么,离李晓艳远点,越远越好!你个衰种,咋还就不要脸地上前打招呼呢?”贾严肃越说越气,“俺告诉你,要是让郑建国知道你还在靠近李晓艳,俺绝对会打断你的腿!” 这下张本民这才意识到,讨好恭维行不通,因为坏种贾严肃是在遵行郑建国的指令。 “啪”头上又挨了一巴掌。“没话说了吧?”贾严肃低歪着可恶的嘴脸,“承认了吧?” “哪有的事啊,俺咋会靠近李晓艳呢?”张本民知道表明态度很重要,“你放心吧,俺不会让你在郑建国跟前掉面子的。” “你他娘的算个老几?说不会就不会?”贾严肃抬手又要打。 张本民可不想再挨一下了,忙后退一步。 “哟,娘个比的,还敢躲?”贾严肃笑了,似乎终于看到了希望发生的事,“就他娘的怕你不反抗,现在好了,俺可以揍你个半死了!” 已经料知如此的张本民,没等贾严肃说完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开。他折回头直接向街中心跑去,不管怎样,主路上的人还是多一点的,没准就能遇到个热心人来阻止贾严肃。 人,的确是有,而且还是两个,不过,张本民并没有看到希望。 这两个人是高奋进和孙余粮。他们在街上转了一阵,也不知买啥,干脆就找张本民商议商议,结果,找到了这里。 尾追过来的贾严肃看了,哈哈大笑,“俺日的,搬救兵来了啊!好欸,正好给老子个好机会,看看俺一个诸葛亮,是咋收拾你们三个臭皮匠的!” 天生神经质的贾严肃不仅是坏,而且还坏得一点都不避人耳目,他笑过之后,便恶狼一样先扑向张本民。 张本民当然不会束手待毙,恰好旁边有两根夹放着小变压器的电线杆,立马跑过去围着转,算是巧妙地躲避着。 贾严肃追撵的劲头很大,嘴里嗷嗷直叫,就像恶虎捕猎小鹿时,小鹿越是扑腾,它就越兴奋。 第81章 去供销社找薛梅 年龄的差距往往是个优势,贾严肃也算是个半大小伙了,比起张本民,气力当然足。没用几圈,他就抓住了张本民的衣领,猛地一个拽摔。 张本民本已跑得力竭,没啥根基,被这么一下甩出去,直接就掼在了地上。 “小比养的杂子!”贾严肃就像是得胜的将军,迈着大步跨上前,抬脚狠狠地踏住张本民。 “去你的吧!”高奋进出手了,他从背后猛地撞向贾严肃。 贾严肃没有防备,被顶出去好几步,还差点闪着腰。“日你个亲奶奶的!”他极为恼火,返身窜到高奋进跟前,踹出一脚。 高奋进被踹倒在地,翻了几个滚。 张本民一看,男人的血气涌了上来,闷不吭声爬起来,飞跑着跳起到贾严肃后背上,两只胳膊勒住他的脖子,“日你娘!有种对俺来呀!” 贾严肃一个前倾,把张本民摔翻出去,“臭比的,对你就对你!”说完,骑到张本民身上,抬手啪啪地抽着他的脑袋。 爬起来的高奋进不孬种,又窜了过来,扑在贾严肃身上。贾严肃被扑歪到一边,张本民赶紧翻身跟上去,和高奋进一起盘他。 孙余粮是没用的,确切地说也不是没用,天生懦弱的他根本就没有出手的勇气,只是围着他们慌转,惊厥着挥舞双手,嘴里大叫着,像极了大草原上围捕猎物时的嗷嗷鬣狗。 贾严肃大骂着,只是猛挣几下就将张本民和高奋进给压在了身下,“娘个大比!就你们恁样的,还敢跟俺动手!”然后就一拳一拳地捣在两人身上。 孙余粮着急到了极点,两次几乎伸手抓住了贾严肃的衣领,可又触电似地缩了回去。特别是贾严肃对他一瞪眼,便马上转身跑开几步远。 “干啥呢!”关键时刻,有人来拉架了,声音虽不大,却透着股威严。 贾严肃听得出来,说话的应该不是一般人,因为他们的厂长说话就是这个样子,于是便停住手,抬头看了看。 一个身穿中山服、秃顶的中年男人,面色严正,背着手笔挺地站在眼前。 在贾严肃眼中,这样的人都是领导干部,可得罪不得,便放开张本民和高奋进,站起来对中年男人道:“俺,俺在教训两个臭比养的小东西。” “说些啥东西!”中年男人一瞪眼,“谁让你骂人的!” 贾严肃察觉到情况不妙,也不答话,对着张本民和高奋进吐了口唾沫,骂咧咧地走了。 张本民的后背被贾严肃捣得不轻,疼痛入骨,不过再怎样也得及时感谢出手相助的人。他唏嘘着爬起来,边拍着身上的尘土边望向那人说感谢。这一看,咿,认识啊!眼前的中年人,曾经买过他的老鳖,就在公社大院门口。 中年人看清了张本民的脸,似乎也有印象,“你,你不就是那个卖……” “对对对,领导记性真好!”张本民马上点着头道,“俺就是那个卖野物的!” “哟,还真巧了呢!” “谁说不是!谢谢了,领导!” “这点事,哪用得着谢。”中年人用关切的口气道,“刚才咋回事,你惹着那小青年了?” “没有啊,那人是俺们大队的,天生就是个坏种。” “诶唷,坏种会坏一辈子,那以后不是要遭不少罪么?” “也没多大事,稍微忍忍就可以了,明年那坏种就会死的。” “啥啊,瞧你说的,难不成你还是神仙?” “嗌,领导你不要不信哦,俺还真有点仙气儿。” “哈哈……”中年人仰着头笑了,道:“你一个小孩子,懂啥呢。” “俺是认真的呢。”张本民故意一脸严肃地道,“前两年俺半夜下河捉老鳖的时候,有过奇遇呢。曾碰到个白胡子老爷爷,他伸手在俺脑门一按,笑着点点头,说了一个字‘知’。” “哦,那一按,就让你有了仙气?”中年人笑问,“能先知先觉?” “到底是不是仙气,俺还不敢说,反正啊,的确能预知一些事情。”张本民显得淡然和自信。 中年人看着张本民,皱了皱眉头,半笑非笑地道:“那,能表演下么?” “这……没啥大问题。”张本民笑笑,绞尽脑汁挖着头脑里的知识点,咋说也得留点悬念给眼前这中年人,“这不马上就明年元旦了嘛,有件事,还就挺重要。” “挺重要?”中年人哈地一声,“难不成还是国家大事?” “唉,还真是对喽!”张本民一晃脑袋,“元旦一过,中央就会发出一九八三年的中央一号文件!这个文件,中共中央政治局会在今年的年根底,开会讨论通过!” 中年人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实在搞不懂,这小小的毛孩,能说出恁样的话?不说事情到底有没有,只是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政治局这两个词儿,就是公社大院里的人,也没几个能说全的。 张本民看出中年人的惊诧,有意再显摆一下,接着道:“俺还能预见那个文件的名称!” 中年人眼睛一愣,挠挠光秃秃的头顶,“那……你说说看?” “那文件就是《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张本民说得极为自然,就像在课堂上念课文一样,“当然,文件只是作为草案,发给各地试行。” 中年人这下彻底傻了眼,心里嘀咕着:他娘的,就算是吹牛,能吹到这份上,那也是够牛比的了! “嗌,领导,咋回事?”张本民暗自得意地戳了戳中年人的膀子。 “哦哦,没事,没事。”中年人回过神来,真是觉得眼前这小子有一套,“你叫啥名?” “张本民。” “哦,好名字,朴实无华。”中年人点点头,寻思着暂且还不能表现出对张本民说的太感兴趣,便又问起了老鳖的事,“嗌,你的野物还卖么?” “卖啊,刚出手一批,好几个老鳖,黄鳝就更不用说了,多得很。”张本民笑道,“您还需要么?” “这个,快过年的时候,应该有需要吧。” “好,俺给你留着!” “行,说定了啊!” “可俺咋联系领导你呢,俺们大队也没个电话。” “这个嘛……”中年人琢磨了下,“这样,反正你是要过来的,俺就领你到俺办公室去一趟,认个门,到时你把野物先找个地方放着,再到办公室找俺不就成了么。” “可以可以,那是最好的。”张本民连连点头。 “好,那就走吧。”中年人说完抬脚就走。 张本民跟上,又一招手,让高奋进和孙余粮跟着。 到了公社大门口时,孙余粮缩了,说不敢进去。张本民一想,不进也好,便让高奋进留下来陪着,他自己跟中年人进去。 公社大院还很简朴,只有青砖瓦房,连个两层的小楼都没有。 到了中年人办公室门口,张本民抬头一看,门上框有个牌子“民政助理室”。“领导,您贵姓?”他忙问。 “俺叫朱延富。”中年人很客气,倒了杯水给张本民。 “哦,谢谢,谢谢朱助理!”张本民接过茶杯道谢。 “你咋知道称呼的?” “门外面有嘛。”张本民指了指。 “嘿,还真可以嘞。”朱延富笑着坐靠到藤椅上,“这下认得俺办公室了吧,下次就直接过来找。” 张本民点点头说好,又琢磨着还得继续加点料,于是道:“朱助理,俺还能预知那个一号文件的主要内容。” 朱延富挺起了身子,认真地道:“没开玩笑?” “还能跟您开玩笑么!”张本民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文件会高度评价现行的联产承包责任制,那是俺们国家的农民,在党的领导下的一个伟大创举!” 朱延富再次僵住,如果不是考虑到身份,真有点想膜拜的感觉,不过,一切的一切,得等着验证一下。 张本民能揣摩出朱延富的心理,觉得还是告辞为好,得给他留个空间缓缓,便借口说小伙伴在外面等着会着急,得赶紧走。朱延富也不留,但坚决要送一送。 两人快走出公社大门时,门内东侧的一个院子里走出个身穿警服的人。张本民一回想,记起了那个院子是公社派出所办公地。 “道力,要出警呐?”朱延富打了个招呼。 “没,出去买点东西。” “警官好!”张本民跟着问好,他知道不管啥时候,公安的重要性之大,有时是没法想象的,所以能有机会接触,得好好把握着。 “哦,介绍一下。”朱延富对张本民道,“他叫王道力,是个大警官哦,用不了多久,就会升官做所长啦!” “诶呀,朱助理高看了,俺哪有那水平呢。”王道力笑着摆摆手,“好喽,俺得快去快回,所里还有事呢。” “你去忙。”朱延富摆手响应。 张本民看看差不多了,便道:“朱助理,您也别送了,赶紧回去忙吧,这都到大门口喽。” “也好,那就不送了。” 张本民对朱延富点头一笑,转身昂首挺胸地走了大门。 门外的情形有点不和谐,孙余粮在哭。张本民一看,竖起了眉毛,“不会是贾严肃个坏种又打过来了吧?!” “没有。”高奋进回答。 “那他哭啥?” “不是觉着不好意思嘛。”高奋进看了看孙余粮,转向张本民道:“孙余粮责备自己没用呢,说看着俺们跟贾严肃干架,他也不敢冲上去。” “哦,是恁么回事啊。”张本民笑了起来,上前拍拍孙余粮的肩膀,安慰道:“孙余粮同志,不用哭,因为对你来说,只要你不扭头逃走,就算是英雄了!” 孙余粮听这话,立刻一擦眼泪,“真的么?” “俺们还说假话么?” “嘿嘿。”孙余粮高兴了,“那就中!” “嗌,你们转悠了恁长时间,买了啥好玩的没?” “没有呢,刚才不正到处找你商量着办么,结果碰到了贾严肃个坏种!” “嗐,那还跟俺走吧,到供销社去,可选的玩具多着哩!” 去供销社,找薛梅! 第82章 空气凝固脸色青 从公社大院门口去供销社,要经过中心大街的街口,有点不巧的是,在那里碰到了强压低价买野物的微胖青年,他带着几个人正在各个摊点上捞油水,也就是收所谓的“保护费”。 微胖青年恰好也看到了张本民,稍一琢磨就走了过来,对张本民道:“小家伙,跟俺去个地方。” “哪儿啊?”张本民感到了微胖青年的不友好。 “废个啥话,让你去就去!”微胖青年一下就变得不耐烦起来,凶狠地道:“他娘的,小心老子揍你们几个小舅子!” 张本民这下算是明白了,这狗日的微胖青年,估计惦记着他兜里的那五块钱呢,于是道:“你就甭费那个事了,不就是想那五块钱嘛。” 微胖青年一听,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道:“既然你知道了,就甭他娘的磨叽,乖乖拿出来,俺也不让你们难看!” 张本民寻思着,五块钱没啥了不起,可总不能没点抗争,要不以后就会被死死吃定。“告诉你啊,俺亲戚在公社大院上班呢,你要是敢乱来,恐怕也不会好过!”他想吓唬微胖青年一下。 谁知,微胖青年丝毫没受影响,“行啊,那说说看,你亲戚是谁?” “凭啥告诉你?” “那就说明没有!”微胖青年一哼,“想骗俺呐,没门!” “不信就走着瞧!”张本民知道绝不能示弱,“刚刚才从俺亲戚办公室出来呢!还喝了茶水!” “他娘的!”微胖青年开始有点不自在,“告诉你,俺也有亲戚在大院里呢!” “那你还敢乱来?”张本民冷笑道,“要是你把事搞大了,你亲戚能不能帮得了你还难说呢!而且啊,没准还会连累到你亲戚,到时看你咋办?!” “日不死的!”微胖青年一挠头,“滚,有他娘的多远就滚多远!” 高奋进松了口气,孙余粮更是像大难不死一样,拉了下张本民的衣角,“嗐,走,走了,赶紧走!” 不过,张本民看上去似乎有些不知好歹,摆出了一副牛比的样子,对微胖青年道:“唉,你叫啥名?” 微胖青年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看身边的几个人,然后又望向张本民,抬手指了指自己,“你,是问俺么?” “嗯,别人俺也不感兴趣呐。”张本民一点头。 这一下,孙余粮的腿开始抖起来,高奋进又紧张了。 微胖青年耸着肩膀,呛着气声发笑,“今个儿是啥日子?有点邪乎哟!” “没错,俺也觉得不同寻常,要不咋能碰上你呢。”张本民翘着嘴角笑道。 微胖青年又挠起了头,皱着眉道:“俺说你是有病吧?老子已经不跟你嚷嚷了,你咋还就闭不上嘴呢?” “那当然是有事儿了啊。”张本民确实冒出了个想法,“咱们可以合作一下。” “合作?”微胖青年一弯腰,盯着张本民,“小毛孩一个,有啥屁大的事,还要跟俺合作?” 张本民也不说话,掏出了那五块钱,朝微胖青年的头顶上一放,“想要,就给你!” “嘿!”微胖青年一巴掌按在的头顶上,将那五块钱攥住,“这可是你说的哦,俺可没逼你!” “既然是合作,那当然是自愿的了。”张本民说着,又掏出一张十块的,“这个想要么?” 微胖青年倒吸了口冷气,“你哪儿弄的钱?” “这个就莫要问了。”张本民笑笑,“就说你想不想赚这十块钱!” “赚?”微胖青年皱了皱眉,“你的意思,这就是合作?俺帮你个忙,然后你就把十块钱给俺?” “可嘛,到底是混社会的,就是聪明。”张本民的口气越来越高高在上,“快说吧,想不想赚?” “哪有不喜欢挣钱的?”微胖青年一歪嘴角,“不过也得看是啥事,你要是让俺去杀个人,犯得着么?” “这话说得就有点没脑子喽。”张本民不担心这话会让微胖青年会发火,因为有十块钱的合作体量,还是挺诱人的。绝大多数人,在金钱面前,会忘记本该有的气度。 “咋说俺没脑子呢?”微胖青年果然没有生气,“可都是实话呢。” “哦,既然是实话,那俺也就直说了。”张本民放低了声音,“谁会让你去杀人呢,只是去揍一个人而已。” “揍人?”微胖青年哈哈地笑了,一把抓过十块钱,“说吧,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贾严肃了。 “贾严肃不是有来头的人吧?”微胖青年得知情况后问。 “有……”张本民一咧嘴,“个屁!” “呵,呵呵……”微胖青年笑了,“你这口气喘的,有点大。” “哦,到现在你还没告诉俺叫啥呢。”张本民盯着微胖青年的眼睛,增添了不少威慑力。 “俺叫华子。” “华子。”张本民点点头,“嗯,来根华子。” “啥?” “哦,你不懂,是几十年后的话。”张本民笑了笑,“对了,咱还得有个约定,就是你去酒厂揍贾严肃的时候,不能说是俺叫你去的。” “成!就闷着头一顿狂揍!” “管!”张本民说完,手一挥,带着高奋进和孙余粮抬腿就走。 “唉唉,你不跟着看看,眼见为实?”华子忙问,“就不怕俺玩虚的?” “怕啥啊?你华子是混社会的,应该明白啥叫道义,要是弄虚作假,你他娘的还是个人么!”张本民甩着膀子,头也不回。 华子歪着脑袋,寻思一阵,便带着人火急火燎地前往公社酒厂。 张本民很是高兴,问高奋进和孙余粮这法子咋样。高奋进说好是好,就是花了十块钱,有点多。 “钱不算个啥,告诉你们,只要俺想挣钱,那是花都花不完的!”张本民慨叹着,“你们呢,也甭急,将来啊肯定都是有钱人!” 说话间,到了供销社。张本民迈着大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薛梅。 两手托腮的薛梅正闲着,也立马看到了张本民,不由得歪嘴一笑,“哟,恁快就又见面了啊。” “快么?”张本民在打情骂俏上自然是有一套,“小别胜新婚,俺不是想你想得慌么,所以就赶紧来喽。” “嗬,小嘴还真是能说呵,还小别胜新婚呢,哪儿偷学来的?”薛梅斜着眼哼哼着,“有点小小学问,显摆个啥呢。” “你看,俺就说句话,还就把你给寒碜着了啊。”张本民两手扒在柜台沿上,“嗨,俺是带两个弟兄来买东西的,有啥好玩的没?” “弟兄?”薛梅眼皮一抬,“多大点人呐,还弟兄呢,搞得跟混社会的大青年一样。” “甭瞧不起人,小点又咋了?那秤砣小吧,可不是还照样能压千斤!”张本民对薛梅一挤眼,“薛姐姐,你得把俺当大青年看呐,要不咋跟你处呢?” 薛梅低着头一阵笑,“你跟俺处,处啥呀?” “处对象呗。”张本民哈哈着,“嗳,有板凳么,给俺一个踩着,这柜台真他娘的高!” “呶呶,就说吧,连个柜台都够不着,说起话来还跟个真事一样。” “唉,算了,看来你对俺还不满意,那就处个朋友吧。”张本民说完指指高奋进和孙余粮,继续道:“给选几个玩具,那塑料小手枪不要,拣贵的拿!” “小孩子还想花大钱啊!”薛梅摇摇头,“回去你爹揍你个小光腚!” “哟哟,你这售货员可不称职哦,哪有嫌买东西贵的呢?”张本民真心道,“薛姐姐,贵点真没啥,给自己弟兄买东西,要真心真意!” 薛梅看看高奋进和孙余粮,咂吧了下嘴,“唉,好吧,咋说也玩回高档点的,等长大了也还能回忆回忆,要不整天捏个烂泥巴,确实也是个遗憾。” “唉,这话,中听!到底是好姐姐!” “给你们来点机械化的!”薛梅心情不错,拿出几个上发条的玩具,有铁皮做的青蛙,有木头做的小象,还有小丑鱼。 高奋进和孙余粮“哇哇”地赞叹着,拿起这个,看看那个,兴奋得不得了。 “唉,你看这样行不?”薛梅朝旁边看看,小声道:“你们就在这多玩一会,玩够了不买不就成了么,不用花钱,多划算?!” 张本民觉得是也可行,可高奋进和孙余粮却有点失望,他们真是特别想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玩具。 “得了,还是买吧,薛姐姐。”张本民从两人的眼神看得出来,便对薛梅道:“买俩,一个人一个。” “也成吧。”薛梅点点头,又问张本民,“你不要一个?” “俺都是大青年了,不玩这些。” “嘁!”薛梅一撇嘴。 张本民也不管,只是帮高奋进和孙余粮挑选着玩具。很快,两人都选好了,一脸高兴劲儿,心满意足。 接下来,有点小心思的张本民把高奋进和孙余粮指使到了门口,然后对薛梅道:“唉,薛姐姐,给俺拿两个女人用的东西,头花、发卡、花皮筋啥的,都行。” “哟,要送给心上人呐。” “那可不是么。”张本民嘿嘿一笑,“有你一个哦。” “不,俺可不要。”薛梅摇头,“上回你不是已经送过了么。” “哪项法律规定的,只能送一次定情物么?” “去你的,谁跟你定情啊。”薛梅一哼,马上又道:“哦,你还真不简单呀,看来村里已经有心上人了?” “哪儿啊,是俺嫂子呢。”张本民一抖眉毛,“要说心上人,那就是你!” “油嘴滑舌。”薛梅转身拿了个彩色条的皮筋,“就这个吧,给你嫂子扎头发,挺好的。” “那你要啥?” “说了,不要!” “唉,多情总被无情恼啊。” “恼你个愣头青!”薛梅很小心地握着个精致的泥角响,快速放到张本民跟前,微声道:“这回啊,俺送你一个。” “哦日的!”张本民一下亢奋了起来。 “日你个头!”薛梅很是乖萌地一挑眉毛,“赶紧装起来呀!” 张本民当然不会拒绝,一把将泥角响塞进裤兜,“嗌,姐姐,你还得帮个忙,给俺弄两盒烟,大前门的。” “香烟?!”薛梅一摇头,“小孩子哪能抽烟?” “不是俺抽,是给别人带的,村里的干部。” “咿,要巴结村干部的呀。”薛梅稍一思忖,点点头,道:“那行吧,就两盒。” “两盒!足矣!来,算总账!”张本民甭提有多美了,啪地甩出两张十块钱的票子。 “给恁多钱干啥?”薛梅推回来一张,“用不了呢。” 张本民还没把钱拿回来,这时孙余粮在门口吆喝了他一句话。 空气,顿时凝固。 张本民,脸色铁青! 第83章 大盖帽进村 孙余粮喊了句啥话,威力竟如此巨大? “张本民,啥时回去啊?” 就是这一句! 脸色逐渐变得铁青的张本民,慢动作一样抬起头看着薛梅。 薛梅像个雕塑一样僵住,陡然间,倏地一抽,打了个激灵,猛地抬手一指张本民:“张本民?刘国庆?说,你到底叫啥?!” 张本民只是稍稍一个愣神,立马转身,撒丫子就跑! 薛梅猛地推开柜台的小木门,嗷嗷地追了上去! “你他娘的个愣吊样,事情都坏你手里了!”张本民跑到门口时对孙余粮吼着,速度丝毫不减。 “好,好啊,好啊你……”薛梅真的是用了全力去追,可没办法,小孩子灵活跑得溜,她撵不上只有干发狠的份,“好啊你个张本民!你就等着吧!哪天落到俺手里,不活活弄死你才怪!第一次不告诉也就罢了,第二次竟然还告诉俺个假名,亏了俺对你还恁样好!” 风风火火的性格使然,薛梅着实气得有点七窍生烟,虽说只是个姓名的小问题,但在她看来却是受到了极大的欺骗。 张本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后悔已晚,现时回头道歉肯定不管用,以薛梅脾性,少不了狠狠给他一顿收拾,所以只好先搁一搁。就这样,他跑到放洋车子的地方,骑了继续跑,一直到屏坝河桥的桥头才停下,等着高奋进和孙余粮。 差不多快有半小时的样子,高奋进和孙余粮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你们这腿脚,真是跟七老八十一样,咋恁慢呢?”张本民有点着急。 “啥呀,那还不是因为你。”高奋进哈着腰喘着粗气,看上去很疲惫,“你到是跑了,可那个恶女人逮着俺俩可不放,让俺们在供销社后院搬了一大堆煤球呢!” 张本民挠挠头,“原来是干活的呀,没啥,正好锻炼身体,长力气!还有,这事要怪,那也得怪孙余粮呐,他要是不吆喝俺的名字,那会有意外?” 孙余粮嘿嘿地笑了,“俺娘说不能讲假话,否则会遭报应的,果然是啊,你看你非要告诉人家个假名字,结果……” “好了嘛,甭说喽!”张本民一摆手,道:“拣重要的先说,今天啊,俺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咱们的友谊,简直是太深厚了!在危险到来的关键时刻,你们都是好样的,没有惧怕贾严肃那个损种!” “那是肯定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朋友挨揍吧。”高奋进道,“碰到那种情况,如果俺跑了,那下次等俺挨揍的时候,你也会跑的。” “唉,就,就俺没个吊用……”孙余粮还是有点想不开。 “咋恁样说自己呢?”张本民踢了孙余粮一脚,“从今以后,不能说自己没吊用!” “可俺,俺确实没帮哪怕是半个指头的忙啊。”孙余粮甩着头,很是自责。 “俺不是说了嘛,那种情况下只要你不撒丫子溜掉,就很好了。” “是呢,你就别埋怨自己了,俺们真没有觉得你不够意思。”高奋进也安慰着孙余粮。 “那,那好吧。”孙余粮叹道,“俺孙余粮保证,如果再有下次,绝对不会只围着瞎喳喳,该出手时就出手!” 该出手时就出手? 张本民一下想到了《好汉歌》,不由自主地哼了起来,“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诶呀呀,好喔,恁好听的!”孙余粮拍起了巴掌,“张本民,你是干啥啥都牛比!”然后,跟着哼哈唱起来,当唱到第二个参北斗时,突然一愣,道:“唉,张本民、高奋进,俺们也参一下咋样?” “参啥?”张本民不解。 “就是拜把子啊。”孙余粮用惊喜的眼神看着张本民,“跪在地上,参拜老天爷,拜把兄弟呢!” “哦,就是学《三国演义》连环画里的样子,桃园三结义嘛。”高奋进道,“那也成啊。” “日的,现在哪儿有桃园呐。”孙余粮耷拉了脑袋。 张本民笑了,“高奋进就讲了恁么个事,不一定非要到桃园里去。这样,俺们一起喝顿酒就行,就算是拜把子了。走,回去买点好菜,今晚就喝!” 之所以做这么个决定,张本民是想到了上次他到孙余粮家吃饭,奶奶说过要回请的,今天刚好是个机会。 听说要回公社,孙余粮脸色变了,“啊,还要回去?要是再碰到贾严肃咋办?还有供销社里的那个女人?” “怕个屁!贾严肃估计被揍得几天都不敢出酒厂的门呢。”张本民一哼哼,“至于那个薛梅,就更不用担心了,她值班站柜台,哪能老朝外跑?” 就这样,三人又回去了,买了猪肉、牛肉、豆腐还有些蔬菜,之后,骑上了洋车子,意气风发地往踏上了回程。 快要到村子的时候,有意外发生! 卢小蓉突然从路边急慌慌地奔了出来,一把拉住车龙头,面色惨白地对张本民说坏了大事,有公安大盖帽来了,要抓你呢! 张本民一寻思,知道肯定是为王团木的事而来,他已早有准备。“抓啥啊,没事的,大盖帽在哪儿呢?”他问。 “在大队部!” “行,俺知道了。小蓉姐,你甭担心,这事俺来解决。”张本民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哦,还有啊,你别说给俺报过信,就当啥都不知道。” 说完,就把洋车子还给了卢小蓉,也和高奋进、孙余粮分开,自己提着肉和菜,大摇大摆地回家而去。 进了家门,张本民看到奶奶在堂屋门口抹着眼泪,便呵呵一笑,上前安慰起来。“奶奶,哭啥哩?”他笑着把肉菜放了下来,“俺都知道是啥事了哦,奶奶你就放心吧,俺不会有事的。” “嘎娃,你,你没啥犯法的事吧?”奶奶的两眼通红。 “你孙子才不会恁傻呢,犯法的事俺绝不沾边儿。” “好,那就好!俺也不信他们说的,你会被公安给法办了。” “咋可能呢!”张本民指了指肉和菜,“奶奶,今晚俺要喊孙余粮和高奋进吃顿好饭,到时你炒几个菜吧。” “哦,好,好啊!”奶奶充满期望地看着张本民,“嘎娃,你真的没事吧?” “真的!绝对是真的!”张本民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最多就是公安找俺了解点情况,其他啥事没有!” 正说着,大门外响起了动静,一群人嘈杂着过来了。 郑成喜走在最前面,还有刘胜利、郭连广几个大队干部,看热闹的村民也有,包括罗才花和许礼霞等,有十几个。当然,最为惹眼的是那个带大盖帽的民警。不过张本民定睛一瞧,乐了,这人不是公社派出所的王道力么! 王道力也看清了张本民,顿时眉头一皱。 “唉唉,警察同志,他,他就是张本民!”郑成喜跟跳梁小丑一样,一点都按捺不住,原地挪动着小碎步,急不可耐地道:“抓,赶紧抓了他!” 王道力脸一拉,“干啥呢?咱公安办事得讲证据,稀里糊涂抓错人,出了问题是要担责任的,不得好好了解了解?” “事,事情很明显呐!”郑成喜嘟囔着脸,“昨晚他在学校宿舍过夜的呢!” “在学校过夜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其他人,俺要一个一个地找到,把情况彻底摸清才能行。”王道力扶了扶大盖帽,“哪能草率地做决定抓人?” 这时,张本民插话了,对王道力道:“警察同志,谁说俺做个夜里头在学校宿舍过夜的?” 王道力看看郑成喜,“这消息是你提供的,你说吧。” 郑成喜舔舔干得起皮的嘴唇,使劲咽了口唾沫,“嘎娃……哦,张本民,昨晚你是在学校宿舍过夜的吧?” “在学校宿舍过夜?”张本哼地一笑,不屑地道:“没有啊,你瞎扯些啥呢?” 郑成喜听了一挺脖子,“你敢保证没撒谎?” “有警察同志在,谁说假话?!”张本民的气势似乎压过了郑成喜。 已经急得额头冒汗的罗才花窜上前来,两手叉腰,张本民道:“你不是说昨个晚上要去学校宿舍熬夜学习的么?” “说?说跟做能一样么?”张本民耸肩一笑,“假如俺要骂你,说日你闺女的,难不成还真操了郑金桦?” 罗才花听得脸部抽搐,上前要打。郑成喜也窜蹦过来,撸起了袖子。 王道力忙伸手拦住,说干啥?邻里纠纷,吵吵闹闹也就罢了,动手打人,就是犯法!然后问张本民,昨晚到底有没有在学校宿舍。 “昨晚俺只顾着钓老鳖了,压根就没去学校。”张本民回答得老老实实。 “钓老鳖?有人证明么?” “俺几乎天天都钓,周边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而且昨个晚上也有人看到了。”张本民说完看看刘胜利。 “是的,俺看到了,就在晚饭后。”刘胜利一点头。 孙未举眨巴了下眼睛,大声道:“俺也看到了。” 董西云有些羞羞答答地做了个补充,“这小嘎娃确实老是钓老鳖,从夏天里就开始了,俺晚上到河里洗澡的时候,老是会碰到。” “哦,对的。”张本民接上话,“董婶说的,许礼霞也能作证。” 这一下,可让许礼霞有点犯难为了。 第84章 街询 许礼霞原本并没有要作证的打算,怕得罪郑成喜和罗才花,但张本民这么一问,就不得不表个态了。相对比之下,她更不愿意得罪张本民,今后能否当个妇女主任,那可得全靠他。 “是,是碰到过的。”许礼霞脸上带着点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有时黑咕隆咚的,猛地碰到了,还把俺吓一跳呢,额头都直冒热汗呢。” 孙未举听了嘿地一笑,一抹嘴巴,问黑咕隆咚的是不是没穿衣服,要不还有啥可吓的呢? 这话顿时引起围观人群的一阵哄笑。许礼霞倒也没怪孙未举,因为这算是气氛缓和剂,否则罗才花那几乎冒火的眼睛,盯得她很不自在。 王道力绷着个脸,抬手一压,让大家伙不要笑,说现在正在调查案件,要严肃对待。 让张本民意外的是,一直犹豫着的郭连广主动上前一步,道:“张本民昨晚钓老鳖的事,俺也做个证,的确是事实,因为他夜里头还去河里换了二遍钩线呢。” “啥?”罗才花也没想到郭连广会站到张本民那边,瞪着眼发狠地问道:“你郭连广是亲眼看到的么?!” “嗯,是亲眼看到的,就在俺家门口。”郭连广并不理睬罗才花,对王道力说:“当时俺正在灶屋里间内下耗子药,听到巷子里有动静,出门后就看到张本民拿着钩线正往河边去。” 罗才花听了,气恼地摇头叹气起来,郑成喜也是垂头丧气。 “唉对了,你们家郑金桦也可以帮俺作证的。”张本民看道郑成喜和罗才花那副衰样子,马上跟进刺激一下。 “金桦?”罗才花惊讶地抬起头,“她能帮你做啥证?” “她知道俺昨晚要钓老鳖的啊。”张本民伸着脖子神气地道,“昨个下午放学的时候,俺和郑金桦提起过要到河里多逮些老鳖的,她还笑话俺没出息呢。” “那,那只是说说而已嘛,算个啥证明?!”罗才花一咬牙,头一歪,似乎很不屑。 就在这时,大街南面快步来了帮外村人,吆吆喝喝,架势震天! 大家伙都很纳闷,这帮外村人胆子还真不小呢,大白天的就敢到别的村挑事?不过,罗才花的脸上却一下露出了兴奋之色。 郑成喜明白个大八分,忙问罗才花,“是你叫来的?” “那还用叫么,肯定是他们自己来的啊。”罗才花沾沾自喜,然后看着张本民恶狠狠地道:“这下看你咋办!” 听罗才花这么一说,张本民差不多也明白了,来人肯定是王团木的家属亲戚,指定要找他讨个说法。 “他,就是他,他就是张本民!”那帮人来到近处时,罗才花指着张本民激愤地道:“昨晚就是他搞的事情,把王团木给弄到了医院!” 王道力也看出了点门路,便对那帮人道:“现在公安正在调查,在情况没弄清之前,谁都不能私下挑事报复!否则,一样法办!”说完,转向罗才花问道:“你凭啥就认定张本民跟王团木的事情有关系?要是没证据,还是少说为妙,否则你也要吃官司!” 郑成喜察觉到了不对劲,忙把罗才花朝旁边一拉,“你甭添乱了好不?” “啥,你说俺添乱?”罗才花一瞪眼,“你还是个男人么!” 郑成喜一歪头,走到了旁边,不搭理罗才花。 罗才花也不瞅郑成喜,直接走到那帮人跟前,对为首的长着大胡子的人道:“大表哥,你们来了啊!” “唔,当然要来了!”大胡子的态度非常生硬,“你说你给王团木传了个啥信息?几乎就要了他的命呐!” 罗才花有点傻眼,“你,你们不是来找张本民的?” “找他?”大胡子看了看张本民,苦笑道:“后来俺才知道,张本民就一个小毛孩子,你想想,可能么?” 王道力听出了话外之音,手指一点大胡子,“来,跟我到一边去。” 大胡子不敢不听大盖帽的,只好乖乖地跟过去。 “刚才你说罗才花传了个信息,啥信息?”王道力正色问道。 “哦。”大胡子有点紧张,看了看罗才花,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支吾着起来:“没,没传啥,啥信息啊。” “甭撒谎啊!告诉你,这对王团木的案子很重要,如果不实话实说,案子破不了或者影响破案,你是要负责任的!” “这……”大胡子皱起了眉头,稍加寻思后点点头,“哦,俺,俺说。” “说啥?大表哥你可甭乱讲!”罗才花着急了。 “唉,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俺还能咋样?”大胡子给罗才花一个很无奈的脸色,然后转向王道力说:“警察同志,王团木是俺叔辈弟兄,之前在岭东小学当代课老师,后来被学校除名,原因呢,听表妹讲是因为一个叫张本民的人使了绊子,所以王团木就寻机找张本民报复。刚好,听说昨晚张本民要在学校宿舍过夜,所以就去了。可是一直到了大半夜,家人还不见他回来,去学校一找,结果发现昏倒在地,唉,如果去得晚一晚,人可能就没了,不过现在一直昏睡着,也跟没了差不多。” 王道力听了一皱眉,指着罗才花问大胡子,“是她告诉王团木,昨晚张本民要去学校的吗?” 这时,随来的一个年纪大点的人对大胡子一使眼色。 大胡子挠挠头,低下脑袋琢磨开了,此次前来找罗才花,就是想从她那里弄点医药费或赔偿啥的,可没想到碰上了公安在调查,让事情打了岔。现在,如果当着警察的面,咬定是罗才花向王团木传递了昨晚张本民在学校的信息,估计亲戚关系也就伤透了,而且,再怎么说都是空口无凭,她罗才花要死不承认也没啥办法,估计最后会不了了之,那样一来啥赔偿补偿的,估计全都没了影,所以,不如找机会背后商量,多少还能要一点。于是,他吧唧了下嘴巴,道:“这个……王团木当代课老师被开除跟张本民有关,这事是罗才花讲的,但是,这次向王团木传递张本民昨晚在学校宿舍的事,到底是不是罗才花说的,俺也不确定呐。可惜啊,王团木还没醒,要不问他就好了。” 王道力听完,走到罗才花跟前,“是你告诉王团木说张本民昨晚会在学校宿舍的?” 罗才花眼神很是慌张,整个人都有点蔫吧,但依旧鼓足了劲头道:“都说些啥啊,俺可没有讲哪怕是半星点儿的!” “告诉你,有话说在前头啊,如果是你向王团木传递了信息,跟犯罪没啥两样!一样吃官司!”王道力已经瞧了出来,不过现时也用不着点得太明,毕竟还缺少证据。 心理防线几乎要崩溃的罗才花听了身子一颤,转向郑成喜,结结巴巴地道:“都,都是些啥,啥事啊,乱七八糟的,没事俺,俺可要回去喂猪了。” 郑成喜还没吓糊涂,“你回啥呀,警察同志还在调查呢,你走了,有些事可没法说清!” “哦。”罗才花应着,缩着身子朝后一站,不再说话。 张本民不失时机,又问起了王道力,“警察同志,俺咋听得稀里糊涂?到底发生了啥事?” “你们学校以前的代课老师王团木,昨晚上不知咋回事,被发现昏倒在宿舍排屋后头,初步断定是被人袭击所致。”王团木神色严峻,“挺严重的,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诶唷,那,事情还不小呢。”张本民早有预料,那宋为山的劲头多大呐,估计不用第二下,王团木就得瘫倒。“唉,不过还好,幸亏俺昨晚没去学校,要不还真说不清呢。”他说完,看了看罗才花,继续道“”“这,还多亏了罗才花婶婶呢。” “嘎娃你瞎胡说,你不去学校,跟俺有啥关系?”罗才花实在是搞不懂。 “唔,因为被郑金桦笑话了钓老鳖没出息,所以昨个下午吃过晚饭后,俺本来真是要去学校宿舍好好学习的,经过你家代销店时你不也看到了嘛,俺还说让郑金桦也去学习的呢,可你说不放心让郑金桦去。那俺就不得不寻思喽,是不是学校会有啥危险呢?结果最后吓得俺也没敢去,还是在家里老老实实地钓几个老鳖吧。”张本民叹笑着,“现在看来,真得感谢你!要不没准俺也莫名其妙地昏倒在学校里了呢。” 罗才花抽动着鼻翼,实在无法忍受张本民这番话语,她哼地一转身,走了。 郑成喜怕王道力阻拦,忙插话问道:“警察同志,现在没啥事了吧?” “嗯,只能说现在没有,明天还要到学校去调查一下。反正啊,随时有需要,俺随时都会来找你们每一个人!” “行行,希望公安能早点把事情搞清楚喽!”郑成喜点头哈腰,“警察同志,你看这都快中午了,要不,留在大队部吃个便饭?” “不中!”王道力摆摆手,而后走到张本民跟前,“跟俺来一下,有点事还要问你。” 第85章 花皮筋 人群议论纷纷地散去,张本民跟着王道力朝大队部走去,警车还停在那边的院子里。 “朱助理,跟你啥关系?”走出一段距离后,王道力问。 “哦,他……”张本民赶紧发动脑筋想,该怎样回答才合适,“唉,咋说呢,俺还不太懂亲戚关系,刚才想了下仍搞不清楚,反正不是表叔就是表舅。” “你爹娘不告诉你么?” “俺爹和俺娘……”张本民垂下了脑袋,“都不在了呢。” “诶唷,这,这……”王道力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当俺没问吧。家里头,都还有谁?” “就还有奶奶一个人。” “唉,好歹也还有个最亲人。”王道力叹了口气,“也算是天意,不让你受啥罪,也不你老奶奶受啥惊吓。本来啊,俺是过来直接带你到派出所问话的,后来一看是你,就改成现场询问大家伙了。” “真的感谢王警官!以后肯定会报答您!刚才啊,当着大家伙的面,俺只有喊你警察同志,如果喊你王警官,就说明俺们认识,那是不好的。” “哟,还挺机灵嘛。” “俺受过苦日子,不机灵点可不行。”张本民说着,掏出盒大前门打开,“抽烟吧,王警官!” “不,不抽,那多不好。”王道力看了看香烟,又扭头看看四周。 “也是,要让群众看到了,是不太妥当。”张本民说着,把整盒香烟往王道力的裤兜里一塞,“您还是带回去慢慢抽吧。” “哟,那不是更不妥了嘛!”王道力摸了摸裤袋。 张本民及时按住了王道力的手,“嗌,王警官,刚才不是说了嘛,是天意让俺碰到了贵人,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您就别客气了。” “你这烟,是哪儿弄得?”王道力不再推让。 “哦,俺跟大队的队长关系不错,从他那儿拿的,本来准备给那个表……表亲朱延富的,但是忘了,就一直揣兜里呢。”张本民说得很自然。 “那行,俺就不给你钱了。”王道力笑笑,“要是你花钱买的,必须照价给你。” “咿,王警官,你这话还是把俺当小孩子看呐。” “你本来就是个孩子嘛。” “其实已经不是喽。”张本民笑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甭看俺年龄小,可已经长大了,刚才不是说了么,俺经常钓老鳖或黄鳝啥的,换了不少钱呢。” “哟,能挣钱了啊。” “那可不是。”张本民故意神气十足地道,“等下次俺钓了老鳖,一准给你送只去!” “不妥,不妥哦。”王道力呵地一笑,“不过嘛,俺按市价给你钱就是。” “行!”张本民很干脆地道,“一分钱,足够!” “哈哈……”王道力点起了头,“这么来看,你还真像个小大人。” “没错儿,懂得可不少呢。”张本民一抖眉毛,“王警官,那老鳖可带劲了,特别是熬汤喝,那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这个啊,就先甭说喽。”王道力笑着摆摆手,“时间不早了,俺得赶中午前回所里汇报一下情况。” “嗯,好,正事要紧!”张本民可不会没眼色,“改日有机会再聊!” 王道力一招手,“俺送你到家门口!” “送俺?用啥?!”张本民小小激动了下,“这警车么?” “那当然。” “嘿!”张本民二话没说,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王警官,说句话你信不信?” “先说说看。” “这警车,俺能开得贼溜!” “没开玩笑吧。”王道力又笑了,“以前你摸过车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不在这空院子里,溜一圈你看看?” “嗯,可以。”王道力把钥匙丢给了张本民,“先点个火看看。” “你这是在考验俺呐,难不成连车都不会发动?”张本民接了钥匙,爬到驾驶座上。 王道力坐到副驾驶位上。 “王警官,坐稳了哦。”张本民说着,插钥匙、踩离合、点火、挂一挡、松手刹、轻抬离合慢给油。 警车平稳起步,之后随着提速换挡,全都似行云流水般顺畅。 “行啊,张本民,你啥时学的车?不会是前辈子吧!”王道力真的感到惊奇。 “不是前世,是来生。”张本民面带微笑,“来生,真的是很精彩,很好玩的!” “哈,你是说将来么?”王道力张大嘴巴笑道,“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何止啊!”张本民摸着下巴问,“王警官多大了?” “奔小三十了。” “哦,那没问题,你还能亲眼看到啥叫精彩。”张本民咂着嘴,拍拍方向盘,道:“先说车,自动挡的开着方便就不说了,都有无人驾驶了呢,尽管朝车里一躺,该干啥干啥。至于你说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更是不得了,那楼房都是几十层高呢,上下靠电梯,不用腿爬。至于电话,都是不带线的,叫手机,超智能,很多事只要一部手机就能搞定。还有啊,不管是吃的喝的玩的,只要花点钱,啥都有专业的人给送上门来!” “是嘛。”王道力看上去还挺感兴趣,“现代化,高科技?” “正确!” “俺这个年龄,也能熬到那时候?” “也正确!” 王道力仰脸眨着眼,然后嘿地一笑,手一摆,走下了车来“来,换位子,送你回家,要不还给你这小毛孩子的想象给越绕越深呢。” 张本民抿了抿嘴,叹笑一声,也不再说啥。 警车开出了大队部院门,张本民很豪气地道:“王警官,走大路吧!” 王道力已经抽上了大前门,很是满意,“这车要是长了翅膀,你说飞到屋顶都行!” “按几个喇叭听听呗!”张本民彻底放开了自己。很多时候,他真的愿意把自己当成个孩子,享受那单纯一些的轻松和快乐。 “嘀嘀嘀……”汽车喇叭的鸣叫,引来村中不少男女老少。 汽车呀,稀罕着呢! “王警官,来,再拉个警笛!”张本民把车窗玻璃全摇了下来,将右臂搭出车外,显得很潇洒自豪,还很老练。 警笛声引来更多的庄邻。 到了巷子口时,张本民说不用朝里拐了。王道力知道他是要显摆,便一脚刹车停下。 张本民推开车门,在众人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下来,举目四顾,很是踌躇满志。 王道力也知道成人之美,随后也下了车来,走到张本民跟前,跟他握了个手。 张本民大为意外,握着王道力的手,认真地道:“王警官,想升所长么?” “啥?”王道力怀疑听错,“你是说,想不想当所长?” “对呀。” “这个嘛。”王道力笑了笑,“张本民,你那表亲朱延富,还帮不了哦。” “俺没说靠他。”张本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你还挺逗!”王道力又是一笑,“唉,好喽,赶紧回吧。” “现在你是不相信的,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改变看法。”张本民对已经上车的王道力摆摆手。 王道力走了,有人围上来,问啥情况。张本民下巴一扬,说啥情况一看不就明白了么,警车都客客气气地送到了门口,还用解释么。说完,甩着小膀子回家了。 到家正好吃午饭,张本民把王道力送他回来的事说了,让奶奶别担心,然后还提醒晚上多做几个好菜。 知道笑孙子平安无事,奶奶自然是高兴的,连连点头。 想到洋车子还没还,放下饭碗的张本民推着车子去刘胜利家,顺便晚上吃饭的事正好跟他客套一下。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刘胜利正在家门口抽烟,喜滋滋地看着猪圈里的一窝猪仔。 “刘哥!”张本民老远就喊了起来,“俺来还洋车子了,还有,要好好感谢你帮忙作证!” “啥啊,那不是应该的么,咱们是弟兄了,那还不得多帮衬着点!再说了,郑成喜一家也太他娘的狠毒了!老子看事都不服!” “你真是太够意思了!”张本民来到跟前,“感谢的话也不多说了,晚上俺喊孙余粮和高奋进到家里吃饭,到时你也去啊,请你喝两杯。” 一听喝酒,刘胜利龇着牙挠起了头,“那,合适么?” “不合适!”收拾完碗筷的卢小蓉走出了院门,“人家都是孩子,你一个大人去,像话么?” “哟,也是哦。”刘胜利挠起了头,“算了,还不去的好。” “小蓉嫂子的话,的确有道理。”张本民说着,掏出了另一盒大前门,“那就来盒烟吧。” 刘胜利眼睛一亮,“日的,哪来的大前门?!” “那不专门为你准备的么!” “好好好,这个好!”刘胜利不等张本民递过来,就伸手抓了过去,“张本民,哥感谢你了!” “啥话这是,不就一盒烟么。” 正说着,有人来找,要到大队部去开张证明。 刘胜利把烟揣进口袋,对张本民道:“那就这样吧,你把洋车子送到院子里,俺去大队部了!” 卢小蓉叹了口气,“真是个没出息的,一盒香烟就乐颠了。” “小蓉姐,对抽烟的人来说,一盒香烟有时比啥都重要。”张本民边说边推着洋车子进了院门。 “放那儿呗,俺推就行了呀。”卢小蓉跟了进去。 “那哪儿成呢?”张本民嘿嘿笑着,“俺不是还有话要跟姐姐说么。” “说啥啊,上午看公安的人一来,可把俺给吓坏了,就怕你出啥事。” “不说那些,甭担心。”张本民放好洋车子,掏出了花皮筋,“给,为你买的。” 卢小蓉面露羞色,“俺,俺不要……” 第86章 玉门关约 卢小蓉不要花皮筋的样子是欲说还休,张本民便直接朝她手里一放,“小蓉姐,你就拿着吧,暂且算是个纪念。” “纪念?”卢小蓉听出了话外之音,“你,要出远门么?” “嗯……也,也可以那么说吧。”张本民回答得并不是很干脆,“俺是要远离一道门。” “说些啥呀?”卢小蓉真的不懂。 “还是跟刘胜利有关。”张本民不再犹豫,“上次俺们已经聊过了,远离你离地三尺的玉门关。” “哦,俺,俺明白了。”卢小蓉微微笑叹起来,“其实俺也并不坦然,虽然说只做你跟刘胜利没有称兄道弟之前的那些事,便不算是不义气,但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蓉姐,你是明事理的人。”张本民从卢小蓉手里拿起一条花皮筋,“让俺给你扎个头发吧。” “也好。”卢小蓉走到灶屋内,坐在了板凳上。 “刚才说的话,‘暂且’俩字你可别忽视了。”张本民托起卢小蓉又黑又亮的头发,“以刘胜利的脾性,他早晚会做出对不起俺的事,那时就不跟他以兄弟相称了,之后……” “先别说了。”卢小蓉打断张本民的话,“一切顺其自然吧,那样俺的心里也许会更好受一些,毕竟你恁样小,俺却和你做了有些不知羞耻的事儿,静下来好好想想,有时自己都感到脸红。” “哦,既然这样,不说也罢。”张本民把卢小蓉的头发攥成一簇,将花皮筋箍缠了上去,“刚好可以等俺几年,长大成后人,就可以再叩开你那玉门关儿了,而且不单是用手那么简单。不过,有句话俺可说在前头,你可不能变心呐,你要是一变心,那啥都黄了。” “变不变心,还是看你自己吧。”卢小蓉摇摇头笑道,“等你长大了,俺可就老喽,那会儿,你还能恁样喜欢姐姐么?” “人的模样会变,但心是永恒的。” “说得真好。”卢小蓉的羡慕发自心底,“俺真的喜欢像你这般说话有文化的人。” 张本民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刚好听到了刘胜利得意的调子声在巷子中响起,他马上到饭桌对面坐下。 卢小蓉一把抓下头上的花皮筋,道:“这个还是先不扎的好。” 张本民点点头没说话,望着大门口。 刘胜利来了,一看张本民,“哟,张本民,还在呐!” “不是等你的嘛,俺寻思着有个事儿还得跟你仔细叮嘱下。”张本民起身迎上去,“郑成喜一家现在更恨俺了,如果他们那边有啥动静,你得立马告诉俺,否则就会吃他们的大闷棍。” “那还用说么,咱是弟兄呀!”刘胜利晃着脑袋,“两肋插刀,缺不了!” “够义气!”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之后便转了话题,“嗌,刘哥,瞧你这得意的劲儿,估计刚才到大队部开证明时,拿了好处吧。” “这个……”刘胜利一摸下巴,笑道:“咱们也不见外,你说俺大中午的跑到大队部去开个破证明,不得弄点补偿?” “补偿点不是不可以,但要有个度,你是大队的干部,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张本民低声道,“要是过了线,怕是会出问题。” “俺有数。”刘胜利一拍胸脯,“再咋样也不能像郑成喜个狗日的,真他娘的过分!” “嗯,你知道就好。”张本民拔脚朝外走,“那俺回去喽,晚上喊孙余粮和高奋进吃饭的事,还得张罗下。” 出了门,走过巷子,来到大街上。张本民很想知道现在郑成喜是个啥状态,假如他要是狗急跳墙了,那还真得多加防范,所以,在经过郑成喜家巷子口时,便放轻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郑成喜和罗才花正在灶屋的饭桌旁讨论着,为啥大家伙都会帮张本民作证。 罗才花鼓了一肚子气,对着郑成喜发火,“说你没用,还真是死没用!竟然连郭连广也拢不住,他是大队辅导员,跟你应该是一条线上的,咋还就主动帮嘎娃呢?分明就没把你放眼里!” “他娘的,不就是拿他媳妇开了玩笑么,还就跟俺记仇了。”郑成喜狠狠地咳了口痰,啐到了灶屋门外。 “郭连广是板板整整的人,开不起玩笑的,你这点愣数都没有?”罗才花数落道,“还有,你老是深更半夜地往许礼霞家跑,跑出个啥名堂来?人家还不是帮了那个小比养的!” “那不是没法子嘛,嘎娃直接点名问她,她还好意思不说?”郑成喜叹着气,“周围的人,确实几乎都知道嘎娃是经常钓老鳖的。” “得了吧,还是你那玩意儿不行,降不服那个臭婆娘!还整天睡睡睡,睡个啥鸟玩意儿!”罗才花说到了睡,一下想到了刘胜利,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唉,也真是,竟然连刘胜利都不帮俺。” “啥?”郑成喜听着味道有点不对劲,“你还想让刘胜利帮你?” “……唔。”罗才花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妥,忙解释道:“刘胜利是你的副手唉,帮咱们说话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不,那下次换队长时就让他下台!难道这点他还没个吊愣数?你说是不是?!” “日他个毛比媳妇的!”郑成喜又开始发狠了,“估计他还是记恨俺看了他媳妇下面的事儿。” “行了,就甭说恁多了,反正以后俺们都得注意点,多拉些人情。”罗才花开始叮叮当当地收拾碗筷,“关键时候不得人心,太他娘的坏大比事了!” “是得多注意点。”郑成喜踏起了脚步声,“俺先到店里去,顺便寻思寻思下一步用啥法子对付那个小杂种。” “你就在家呗,中午刚被扫得灰头土脸,这会还出去干啥,献丑呐?你是一家之主,稳着点!”罗才花加快收拾碗筷速度,“马上俺去店里,也好多打听点庄邻对中午事情的反应,不能让风头都给那个死嘎娃沾了!你看他能的,还让警车给送回来呢!” “好吧好吧,那你去店里。”郑成喜原本就懒得去,在家多自由,随时到处转悠。 “行,这碗筷下午再刷,俺先去了。”罗才花有点着急。 张本民一听便知,罗才花是急在哪里,肯定是想质问刘胜利。想到刘胜利和罗才花保持长期稳定的关系,有利于多探听消息,张本民便扭头再去刘胜利家,把事情讲了,然后又说了应对办法。 刘胜利自然是听张本民,没多会就去了代销店。 “哎哟,真是想啥来啥!”罗才花意见刘胜利便道,“赶紧给俺进来!” “咿,今个儿兴致咋恁高的?”刘胜利故意道,“就午饭后这会工夫,也想弄几下?” “弄你个贼鸡儿头!”罗才花没好气地道,“俺是问问中午是咋回事!” “你是说,跟张……嘎娃有关的事儿?” “别的还有啥!”罗才花气得直喘粗气,“你看看那会儿,都他娘的个个帮着那个小比养的说话!” “你是怨俺也替他证明?” “可不是么!” “唉,那是你不懂啊,俺是为了别的事情呢!” “别的还有啥重要的呀,快说!” “还不是为了能跟你长久地搞下去?”刘胜利说着叹了口气,神色严肃地道:“最近,俺是听到了不少风声。” “啊,说俺跟你搞事?” “那还用说么,要不俺着个啥急做那个表面文章?”刘胜利一撇嘴,“你看啊,俺当着大家伙的面,摆出了跟你们家不是一条线上的,你说,往后还能有谁会怀疑俺俩之间瞎搞?” “哟,也是哈。”罗才花的脸色好看了起来,“你也不早说,害俺怨气了一中午!” “能早说么!”刘胜利嘿笑起来,“要是早说了把你给吓破胆,以后不再跟俺戳戳了,那咋办?” “哼。”罗才花一扭肥肥的身子,“你,还舍不得俺喽?” “这不是废话嘛。”刘胜利伸手在罗才花身上摸了一把,“你瞅瞅,恁好的一身肉肉,哪里能舍得哦!” 罗才花笑了,真的是由衷地笑了。对一个女人来说,觉得能被一个男人深深地喜欢着,或许该是最大的幸福了。 “唉,嘎娃可把你们给恼着喽,后面打算咋办?”刘胜利不忘使命,“不再弄个点子整他?” “弄啥啊?”罗才花摇了摇头,“俺是没啥法子的,要想,也是郑成喜去琢磨。再说了,那个小比养的,简直就是个人精!俺还怕真弄火了他,最后还把金桦给连累了呢。” “有道理。”刘胜利觉得趁势把罗才花给压下去,可以减少张本民的危险,“你还别说,要是把他逼急了,还真能对金桦下手呢。” “郑成喜也有点这方面的顾虑。”罗才花叹着气。 “那还不如都消停消停,各自保个平安,多好!” “再说吧,俺不操那个心了。” 一直在窗户外偷听的张本民这下知道了,短时间内没多大危险。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便扭头就走。 谁知没走多远,却被一个大汉拦住了去路。 第87章 静默中爆裂 挡路的是宋为山,他两手抱着膀子,目光睨视。 张本民还比较清楚,宋为山虽是个暴脾气,但也是粗中有细,因此要小心应对。 “你就是张本民?”宋为山先发话。 “嗌,没错。”张本民轻皱眉头,道:“好像你今个下午要回县城单位,咋有时间来这儿溜圈儿?” “时间是有点儿紧,但俺总觉得该尽快见你一面,所以就来了。” “这话,俺不是太明白。”张本民一歪头,“没啥来由嘛。” “你甭再装了,俺理了小半天头绪,大概明白了是咋回事。”宋为山哼声一笑,“俺问过你们的郭老师了,你跟那个叫王团木的人,怨恨不小呐。” “那事就说来话长喽,可以跳过,你接着说。” “可以嘛,还挺老练的。”宋为山点点头,“郭老师还说,王团木在俺家溜达的那段日子,你老是在周边转悠。” “嗯,放学了,在校园内溜着玩玩,也没啥吧。” “郭老师还有话,说你特别聪明。” “这个嘛,天生的,想不聪明也没办法。” “综上所述!”宋为山稍稍提高了点声调,“俺认为,王团木最终是斗不过你的,他,会被你整垮!” “王团木垮掉,是因为他太损太坏,早晚会遭天谴的。当然,有时老天会借俺们凡夫俗子之手,弄了他!” 宋为山听了这话挠挠头,“跟你对话,俺没觉得有半点优势。” “这年头,有时气势也很重要,你,已经拥有了。”张本民上下打量了宋为山一番,“你看你,直扑上门来找俺,还居高临下带着质问的口气,根本就把俺当回事儿。” 这一下,宋为山直接松缓了腰身,不再挺得那么累。“行,明说吧,你是不是得感谢俺?”他身体微微前倾。 张本民闭上了眼,稍一思忖,叹道:“说啥呢?” “不简单,你很不简单!”宋为山咂着嘴,“好吧,俺也不再多说,不过总归也算是明白了,要不稀里糊涂的,憋得慌。” “你明白了?不,你不明白。” “怎讲?” “你要是明白的话,得感谢俺,因为事实很清楚,那就是王团木垂涎郭老师是铁板钉钉的事,再就是你和郭老师离多聚少,非常非常容易被王团木钻空子。” “的确。”宋为山点点头,“俺不是个不懂感恩的人。” “好,那你可要记得今天的话,万一哪天俺找你帮个忙,可别推三阻四的。” “看样子,好像你并不打算感谢俺了?” “你一个大老爷们,跟俺一个小孩子计较个啥?” “嘿!”宋为山一歪脑袋,点了点,“行吧,算你厉害。” “俺该咋称呼你呢?都说了恁长时间,也没个称呼。听说你在县化工厂上班,也不知具体干些啥。” “管治安的。” “哦,那是在保卫科。”张本民笑了笑,“宋科长。” “倒是也想做上科长的位子,可没人提拔,顶多也就是个队长吧,领几个人顶一个班次。” “那还不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嘛。”张本民笑了笑,“宋科长,你找俺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还真给你说对了,本来是有的,但现在没了。” “为啥?” “俺刚才说过了,因为你不简单呐。” “嘿,行,俺明白,你放心就是。”张本民咧嘴一笑,“会帮你盯着点儿的,谁让郭老师恁出众的。” “欸哟。”宋为山一拉嘴角,很是感慨。 “别瞎担心。”张本民哼地一笑,“难不成你还怕俺监守自盗?” “服了!”宋为山连连点头,“真的是服了!” “甭服俺,你自己的事也要考虑周全,明天没准就有公安到化工厂找你了解情况。” “那不是小意思嘛,应付那点事呗。”宋为山转身便走,末了转过头小声道:“谢谢了,小兄弟!” 嘿,又多了个哥儿们!这是好事,巧不巧以后就用得到。 张本民这会儿很是轻松,回家时不由得蹦跳起来,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他才能感觉自己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和孙余粮、高奋进两人大吃一顿后,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张本民又拉紧了神经,到学校后得关注王团木事件的进展情况,只有最后有了定音,此事才能放下。 王道力一早就去了学校,校长很配合,一起梳理了星期六留校人员的线索,最后确定,只有郭爱琴一家。 面对身穿警服的王道力,郭爱琴有点紧张,不过在宋为山昨天大半天的说教下,说得也还倒自然。她说前天晚上不太舒服,睡得早,不知发生了啥事,只是后半夜被几个大声嚷嚷的人吵醒了,起来一看,原来是王团木被打晕在了宿舍的屋后头。 王道力问宋为山是否在身边,有没有说过啥。郭爱琴说在身边,但啥都没讲,一直到昨个下午去单位,也没半句相关的话。王道力又问前晚是否看到张本民来学校宿舍,郭爱琴一摇头,说没看见。 做完笔记的王道力又和校长问了几个老师,大家说不知道情况。王道力看看也没啥有价值的线索,还是去县城找宋为山再了解下情况。 王道力去县城找宋为山,张本民则去找了曹绪山,试探下曹绪山对郭爱琴还存有啥样的心,如果还是很渴望,得彻底打消,也算是给宋为山一个交待。 “只怕是要可惜了。”张本民一见曹绪山就故意叹惋不止,“有可能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啥事?”曹绪山很是紧张,以为是他当后勤主任的事出了问题。 “帮你忙的事呀。” 曹绪山心头瞬间一紧,暗暗叫苦起来,支吾着道:“俺当后勤主任的事,有大困难?” “谁跟你说主任的事了?”张本民笑了笑,贼贼地道:“俺是说女人的事儿!” “女人?” “嗯,就是郭爱琴呐!”张本民简直是眉飞色舞,“王团木的事,想必你也知道是俺一手操办出来的。本来俺是想一箭双雕,既把王团木给解决掉,同时又把宋为山给拉进去至少蹲几年大牢。那会儿,你再接近郭爱琴,弄个爱啊情啊啥的,不就畅通无阻了嘛!” 现在的曹绪山已经不敢对郭爱琴有啥想法了,闻听后脸色发青,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啥爱啊情的,不就是个女人嘛,再他娘的好,灯一吹只是那巴掌大点儿的地方,有个啥意思?” “哦,你不打算搞了?” “不了不了。”曹绪山使劲摇着头,“那些个比比吊吊的事算个球,俺只想早点当个后勤主任,那就是最最好的了!” “嗯,你说得还真是,整天捣鼓那点事有多大意思?哪赶得上正儿八经地做点实事,当个小官!” “谁说不是呢!”曹绪山甩着头,“唉,跟你一比啊,俺觉得自己白活了几十年!” “啥叫白活?等你当上后勤主任,一切就都有意义了!先前所有的经历,都是必要的磨练!” “话一到你嘴里,就不一样了。”曹绪山摸起了头,讨好似地道:“那,那都指望你了哦。” “心放肚里,头放裤里!”张本民丢下这句话,挺着小胸脯走了,回教室上课去。 如今上课对张本民来说,就是种享受,他也不谦虚,爱听不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以各种方式关注李晓艳。这可把郑金桦给气得腿肚子都疼,却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课后放狠话。 高奋进和孙余粮听到了,很当回事,他们怕张本民真的会吃大亏。中午放学后,两人把张本民叫着一起回家,路上正好给他提个醒。 天越来越冷,单薄的衣服禁不起风吹。半路上,三人钻到路边干涸的水沟子里,把枯草和落叶堆在一起,点着了取暖。 “郑金桦说了,他们全家会一起使劲,要把你给弄死死的。”孙余粮对张本民说这话时,眼神里有丝丝儿的惊恐。 “瞧你,怕个狗吊啊!”张本民嘿嘿地笑着,“俺还要一个一个地把他们全家的人给弄死哩!” “吹牛吧你。”孙余粮摇起了头,“你能弄死的,只有郑金桦一个人。其他人你试试看呢,她爹不用说吧,她娘也不用说吧,还有她大哥和二哥,你都弄不了呀。” “是的。”高奋进也跟着道,“就说她最小的二哥吧,今年都高二了呢!” “俺也没说现在就要弄他们啊。”张本民一边烤着手一边道,“等长大了,俺的能力会很强,绝对一个一个地收拾了他们!” “那,那得好好学习。”孙余粮垂着头道,“你跟高奋进成绩好,努力努力将来考个大学没啥问题。俺是不行了,每次考试都是倒数几名。俺爹说了,最多让俺上到五年级,然后就下学放牛放羊或者喂猪。” “那又咋了,想想你要是喂一百头牛、一千只羊、一万头猪呢?”张本民笑道,“不一样有大出息?!” “嘁,尽开玩笑了你!”孙余粮一歪头,“咱们全大队、全公社,有没有恁多牛羊和猪?!” “现在当然不行,可过几年、十几年呢?那会儿你们就会知道,一切都在变,一切都有可能呐!” “唉,少说那些吧,哪有个谱啊。”高奋进起身拿起根树枝扑打着火头,“还是早点回家吃饭,省得挨大人教训。” “唉,有些事你们是真的不懂。”张本民摇头笑着,叹了口气,道:“算了,不说了。”而后手一挥,抄小路走在庄稼地埂上,“俺还是很感谢你俩能关心俺的!看看这个星期天合不合适,如果可以的话,再去公社吃凉粉、油条和烤饼!” “哎呦,哎呦,他娘个小狗比的!”孙余粮兴奋得有点要抽搐,“这,这不跟天天过年一模一样的么!” “哈哈……”三个天真灿烂的笑声,回荡在旷野中。 高奋进和孙余粮带着笑声一直进了各自家门,张本民却没有,到了家门口便如遭雷击般僵住。 眼前发生的事,让人有种要在静默中爆裂的感觉!? 第88章 三股叉 孙玉香站在院子中间,两手叉腰,正指使两个小媳妇拉扯着奶奶。 “还反抗啥呢?这是大队非常重要的事情,你想不去就不去?”孙玉香傲慢而无情,私愤的倾泻让她脸上挂满了得意。 “你们,要干啥?”静默后的张本民快步走进院中,挡在奶奶面前。 “你问干啥?”孙玉香似乎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她用一副眉飞色舞的神态对张本民道:“那俺告诉你,公社要求查育龄妇女上环的问题,现在俺们大队要彻底清查!” 张本民突然觉得孙玉香非常恶心,恶心到他都不知道如何去愤怒,“唉,你搞清楚了没,是育龄妇女唉,俺奶奶都多大了?” “多大?”孙玉香立刻换成了凶狠的模样,“不管多大,查还是不查,就俺一句话的事!” 张本民看看奶奶,经历沧桑的她似乎没有多大反应,然后看着孙玉香,“你会遭天谴的。” “天谴?”孙玉香一歪嘴,“你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告诉你,俺真的不信!” “那是时候未到。”张本民说完,转向两个做帮手的小媳妇,“你们信吗?” 两个小媳妇一个是韩湘英,大队的会计,一个是郭红绫,大队仓库管理员。俩人相互张望了下,嘟嘟着嘴没说出个所以然。 “咋了这是?”孙玉香很霸气地向两人道,“你俩听谁的?” “孙主任,那当然是,是听你的了。”郭红绫说着看了看韩湘英,“湘英,你说是吧?” 韩湘英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是……那是了。” “好,你们两人给俺好好记住今天的事!”张本民已经出离愤怒,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如果现在就走,改天你们向俺奶奶磕头认错,或许俺可以原谅你们。”说完,对孙玉香道:“至于你,是没任何希望的。” “哈哈……”孙玉香大笑起来,而后鼻孔里挤出一股不屑之气,“你倒是说说看,能把俺咋样?” “不但让你妇女主任当不成,还要让你去坐牢,弄不好还得吃枪子儿!” “你有那本事么!” “走着瞧!”张本民说完,走到墙角拿起一把三股铁叉,“今个儿俺的话已经说到了,要是再不走,就挨着个儿一叉叉捅了你们!” 孙玉香一看张本民这架势跟拼命差不多,赶忙朝大门口退。两个帮忙的小媳妇当然不想做冤大头,主事的人都要溜了,干嘛还傻耗着?当即,也转身便走。 张本民很想追出去,真的给她们每人一叉,因为这件事太羞辱人。不过,他忍住了,深呼吸了下后,回头道:“奶奶,你没事吧?” “没事儿。”奶奶的样子风轻云淡,“唉,这点事算啥?早年俺吃得苦受的罪,真是太多,多到都不想活下去了,要不是有你在,俺或许真的已不在了。” “奶奶,早年的苦难都过去了,往后啊都是好日子!”张本民放下铁叉,非常努力地笑着,“俺说过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嗯。”奶奶抚着张本民的头,“刚才的事啊,你别放在心上,根本就没有啥可生气的。大队的干部嘛,都这样,有点事就吆吆喝喝地做架势。” “不生气,就是一时看不惯。”张本民把书包从身上拿下,边向饭桌前走去边转移了话题,“奶奶,昨晚的剩菜热了么?” “热了,都给你留着呢!”奶奶趁张本民转身时,偷偷抹了把眼角,“这就端饭吃了啊。” 张本民很清楚奶奶淌了眼泪,只是不忍看到。 午饭后,张本民开始整理钓老鳖的钩线。昨天特意留了点猪肉和牛肉,用它们做饵料是最好的。 这一次的钩线,张本民很用心,还特意要多做几根。高奋进和孙余粮来找他去上学的时候,还没做完。 “那大缸里头不还有老鳖和黄鳝么?”孙余粮用亮铮铮的袖口擦了下鼻涕,“卖光了再钓呗。” “不,俺需要些最最鲜活的。”张本民理好了钩线,小心地装进袋篓里盖好。 “有啥大喜事呀,还要最鲜活的?”孙余粮问。 “送礼。”张本民背起书包,边走边道:“去公社送礼!” “嘿,好嗌!”孙余粮兴奋了,“星期天么,那俺和高奋进也能去吧?” “今天才星期一呢,等不到星期天,明个儿俺就去。” “诶呀!”孙余粮很是惋惜,“那咋请假?” “你甭老想着去,得看看是啥时候。”高奋进说话了,“这次张本民去送礼,估计是要办大事,不能叨叨他。” “明个儿你们是不能去,好好的放着课不上,结果跟俺去公社耍,那大人要是知道了,往后咱们可就没法再在一起喽。”张本民拍拍孙余粮肩膀,“咱们只有等星期天或是放假的时候,才能去!” “嗯,知道了。”孙余粮又抬起袖子擦了下鼻涕,“嗌,那能带点好吃的么?比如油条和烤饼,凉粉就算了。” “没问题!”张本民打了个响指。 “咿,咋弄的响?”孙余粮很是惊奇,“再弄个听听来!让俺学学!” 张本民又打了一下,高奋进也跟着学了起来。 带着一路笑声,到了学校。 在学校门口,碰到了李晓艳。她穿着粉红色涤纶面料的袄,骑着大凤凰,从身边飘过。 那一抹红! “美人啊美得让人爱,不知你从哪里来,你为我们而存在,我请你不要离开……”张本民唱起了老狼的《美人》。 “日不死的,唱得好听!”孙余粮像犯了癫痫一样,抽搐着扭动起来,“看,俺跳得咋样?” 高奋进把头扭向一边。张本民只顾着看李晓艳的背影。 没人理睬的孙余粮哼了一声,闷头练起了打响指,“这个练好了该没错吧,反正响声都一样,分不出个好坏来。” “一群流氓分子!”郑金桦不知啥时出现在身后,她看到张本民出神地望着李晓艳,按捺不住火气,“张本民,你说过的话忘了么?” “啥啊?”张本民只有装糊涂,他知道是耍弄洋车子的事。 “一个星期至少捣鼓一次李晓艳的洋车子,你说过的,难道忘了?”郑金桦使劲揪着嘴,“这都多长时间了,也没见你弄一次!” “弄啥咧?”张本民摸摸头,“之前说的,就是一段时间的事儿,难不成还管一辈子?” “好啊你……”郑金桦指着张本民,“你……” “俺啥啊?”张本民一反常态,主动走到郑金桦跟前,道:“俺问你,期末考试想抄俺的试卷么?” 这话的威力可不小。 搁在以前,郑金桦要是听了这话,没准一个嘴巴子就抽到张本民脸上了,因为她每次都能考到班级第一。 让第一去抄别人的试卷,不是侮辱人么! 其实,郑金桦并不明白她那个第一是靠郑成喜得来的。去年以前,小学是在村里,郑成喜请老师们喝酒时说,像郑金桦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如果老师教不出个第一来,那就是一窝孬种。此后,不管平时成绩如何,反正期末考试得最高分的都是郑金桦。 郑金桦确实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南波湾,只不过近一段时间她发现张本民越来越神秘莫测,于是在他面前也就渐渐没了优越感和自信,所以,张本民问她想不想抄试卷时,也没了脾气。 “你想想,要是考不好的话,刚要到手的宿舍就会被学校收回,那多丢人!”张本民继续刺激着,“简直丢死万人了!” 郑金桦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哟,啥时改变主意了?”曹绪山端着个茶杯,站在墙角拐弯的地方,他听到了一切,“真打算给她抄?” “嗯。”张本民点点头,之后对高奋进和孙余粮一挥手,让他们先去教室。 “你不是想趁这机会搞郑成喜的么,给她一抄,啥三好学生和宿舍的,就全都保住了,还能打击到郑成喜?”曹绪山接着问。 “放长点线嘛。”张本民嘿嘿一笑,“明年就升初中了,郑成喜肯定会吹嘘到天上去,说郑金桦成绩如何如何。那时再打击他,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连带罗才花都能一起打了,那毕竟是郑金桦刚进入初中阶段的关键时刻,是个严重的节点性创伤啊!” “嘿哟!”曹绪山竖起了大拇指,不住点头。 “行,不聊了,上课去。”张本民扭头便走,刚走两步又驻足问道:“校长在吧?” “肯定在,星期一呢,各种安排多。你找他有事?” “放学后俺找他,请个特殊点儿的假。”张本民一晃脑袋,“俺想随时可以不来上课。” “那,那像话么?比老师都自由?” “实力决定一切嘛!”张本民说完一摆手,赶往教室。 曹绪山站那儿没动,寻思着张本民说的事不太可能成功。 但事实上,就是成了。 下午放学后,张本民去找了校长,说最近家里事多,奶奶身体又不太好,巧不巧就没法及时来学校了,但有一点可以保证,就是学习绝不会落下,依旧是确保全公社第一,力争全县第一。 校长只是寻思了一小会,便点头同意。 这下可好,张本民真觉得像是只自由的小鸟。第二天一早,他收了两只甲鱼、两条黄鳝,哼着跳着地去找卢小蓉借洋车子。 没想到,这一趟去得是,节外生了枝。 第89章 烟熏了个意外 当时,卢小蓉正在灶膛口烧火做饭,张本民进了灶屋门,很自然地就走过去伸手烤火。他看到了卢小蓉头上扎的花皮筋,便抚摸了几下,说真好看。 卢小蓉叹着气说还是不要讲那些,免得一来二去弄得停不下手,可事后又懊悔得要命。张本民一想也是,好不容易昨天下了决心刚掰扯清,可不能再缠到一起去。 “也是,暂先忍着吧。”张本民退后两步,弯腰搂了把柴火塞进灶膛内。 火没烧旺,浓烟倒起来了,呛得两人直咳嗽,便离开了灶台。 张本民呛出眼泪,卢小蓉抬手帮他擦拭。其实卢小蓉也一样,眼睛被熏得直眯,张本民便两手扳住她的脸颊,稍微向下拉着,自己踮起脚,然后向上搓着她的眼皮,对着眼睛吹了几口气。这是土法子,在眼睛被熏时挺管用。 不过,这一幕恰好被孙玉香给看到了。 孙玉香是来找卢小蓉套近乎的,以拉拢和刘胜利的关系,现在她开始注重和大队的各个干部以及各生产队队长搞好关系,来巩固她这个妇女主任的位子。 “啊呀!”孙玉香见后一声惊叫,“俺滴个娘唉,可不得了啦!”她就像脚底扎了钉子一样,抽搐着一蹦一跳,拍着巴掌嚷嚷了起来,“伤风败俗啊、伤天害理啊、伤……”实在整不出词来了,憋了一下,继续叫道:“刘胜利唉,你还不出来看看,之前俺就说这俩有故事,你个愣头青还不承认,现在可好,俺都亲眼看见喽!” 这一吆喝,引来了街坊邻居看热闹。 孙玉香一看,机会正好,嚷嚷得愈发来劲,“你门看看,这两人都能做娘俩了,还在一起瞎胡搞,伤风败俗啊、伤天害理啊!” “嗌,孙主任,你到底看见啥了?”有人问。 “俺看见嘎娃个流氓羔子,两手抱着卢小蓉的头在啃嘴呢!”孙玉香说得很是痛心,“你说说,这种事咋就发生在咱岭东大队嗫!” 卢小蓉被孙玉香这一叽喳彻底弄得慌了神,又气又恼干转圈。 张本民倒是很平静,凭她孙玉香一张嘴,还掀不起啥风浪来,甚至反过头还能打个漂亮的反击。 这时刘胜利穿上衣服起来了,冲过来问啥回事。孙玉香赶紧上前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声音没开始那么大。 听完孙玉香痛诉,刘胜利歪头看着张本民。 一直盯着刘胜利的张本民马上两手一摊,耸耸肩,“刘哥,你信么?” 刘胜利挠挠头,“到底啥情况?” “啥情况?”张本民说着,走到门口把装有两只老鳖和两条黄鳝的网兜提起来,“这是俺昨晚下钩逮的,今个一早拎出来,准备拿到公社去卖,想着路程比较远,就来找你借洋车子。刚好,进灶屋时看到小蓉嫂子被烟灰熏了眼,就用老法子帮忙吹吹。唉,他娘的就在这时孙玉香来了,不问三七二十一就瞎嚷嚷开了!” 刘胜利一听点了点头,大声道:“张本民钓老鳖去公社卖的事,大家伙都知道,他朝俺借洋车子,也不是一次了。至于孙主任看到的,那也没啥,吹个眼呗,需要的时候谁碰到都能帮个忙,所以说,今天这事儿是个小误会,不要大惊小怪。” “嘿哟,刘胜利,你还就不信嘞!”孙玉香着急得很,“俺敢拿命来赌,刚才俺说的绝对是事实!” “真是欺人太甚了!”张本民得主动出击了,他一下提高声调,对刘胜利道:“刘哥,这孙玉香是存心不良,欺负你都欺负到家门口了!” “瞎说!”孙玉香又跳了起来,“俺是来走动关系的,咋叫欺负呢!” 张本民根本就不理睬孙玉香,继续对刘胜利道:“刘哥,你看啊,孙玉香捏造的这个事儿,对你来说是啥?帽子,还是绿的,对不对?而且俺都解释了,你也讲过了,没那回事儿,可她就假装跟没听到一样,还非说是真的,那不就是硬朝你头上戴绿帽么?” “哦!”刘胜利一愣,转眼瞪着孙玉香。 孙玉香这会儿也意识到,刚才只想着坏张本民的事,没想到还有恁大的影响。虽然她能断定,卢小蓉和张本民之间肯定有事,但缺少真凭实据,只凭自己的一张嘴,是有些没法办。“哎哟,那,那可能是俺弄错了。”她赶忙软了下来。 张本民不失时机道:“孙玉香,你以为刘胜利傻是不是?想稀里糊涂给他安上一顶绿帽羞辱他,真是恶毒!”说完,对又转向刘胜利,道:“刘哥,要不是俺直截了当点出要害,她孙玉香还会继续把你蒙在鼓里,到时啊,让你一直从头绿到脚后跟!” “刘胜利,你可千万不要听他的胡搅蛮差!”孙玉香急得原地打转,“这,这个小流氓羔子……” “啪!”一声。 这一次张本民可不再忍了,冷不丁窜上去给了孙玉香一个响亮的嘴巴子,“日你个光比的!凭啥骂俺?!” 孙玉香有点懵,她可没想到张本民会出这一手,只是捂着脸囔囔着,“你……” “你啥呀你!你就是个卖比的!”张本民得趁孙玉香没缓过劲的时候多骂几句,“卖多了,她娘的毛都磨秃溜了,一根都没有!” 围观的街坊们顿时爆出一阵呵笑,不少人都知道孙玉香这个特点。 笑声中,孙玉香慢慢回了神,很快就抽动着嘴角,“好啊,流氓羔子,你真是要找死!”说完就向张本民扑去。 张本民马上躲了,毕竟孙玉香是个成年人,身架摆那儿,真要是硬剋起来,自己是要吃大亏的。 关键时刻刘胜利又顶上了,张开双臂拦住孙玉香道:“你可得注意点影响呐,身为大队妇女主任,当街撒泼像个啥!” “就是,跟个小孩子较啥真。” “也不能怪嘎娃,事情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两回事,劈头盖脸地就说人家,万一不是真的咋办?” …… 人群中有人嘀咕了起来,一阵接一阵。毕竟平日里卢小蓉为人是很不错的,而且刘胜利还是队长呢,关键时刻得帮腔。 孙玉香也知道,平日里作威作福,这会儿可得不到众人的支持。“行,不信是吧?早晚俺抓个证据给你们看看!”她想挽回点面子。 这,活脱脱就是人急无智。 的确,这么一来,刘胜利又不让了,“孙玉香,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你这是在硬生生撕俺脸皮呢!”说完,袖子一撸,上去要打。 卢小蓉不想把事闹大,赶忙拉住,“你跟那种没脑子的人计较个啥!” “唉!”孙玉香一跺脚,“算了算了,俺先不说了!” “不是先不说,往后也不许说,再说的话,看俺不撕烂你的嘴!”刘胜利这会也真的是恼火了,“娘个比的,上次罗才花撕你,俺就不该拉着,那会儿就把你给撕了,现在你还咋乱喷粪!” 孙玉香是彻底败了,缩着身子一直往后退,“好啊,算,算你们有能!” 退出人群后,孙玉香很快就小跑起来,很是狼狈。 “你们瞅瞅,瞅瞅她那个骚败样儿!”刘胜利嗨嗨着,“日她娘的,真不是个东西,平白无故地就欺负到俺家门口了!” “刘队长,还是你大度,要搁俺呐,早就上去捶她个大愣比了!” “就是,早晨把脑子就着稀饭一起喝到肚子里了啊,尽说些不着边的话!” 有人不断说着讨好的话。 “好了,谢谢大家伙!都回去忙吧,这大清早的,千万可别沾了她个秃比的晦气!”刘胜利对人群扫扫手。 人群散了。 张本民装作气呼呼的样子,“早知道这样,俺借啥洋车子啊!给你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那有啥,该来的早晚回来,躲不掉的!”刘胜利对卢小蓉一挥手,“去,把洋车子推来!” 一番客套后,张本民骑上洋车子走了,心情很畅快,觉得昨天与卢小蓉的厘清还真是及时,否则今早要是在深入交流的时候给孙玉香给撞到,那衣衫不整的被搅出来,可就后退无路了,真的会一败涂地。 但行磊落事,处处得快乐。 猛蹬脚踏,“飞鸽”飞一般行进。 来到了公社大院门口后,考虑到不引人注意,张本民又骑行一小会儿,把洋车子放到了公社礼堂门口,提着网兜再来到大院。门卫大爷也没拦,上次他看到朱延富送张本民出来的。 进了大院,张本民把网兜藏在中心花坛里,只提了一只老鳖,敲开了朱延富办公室的门。 “朱助理!”张本民一进去就把老鳖放到了门后,“昨晚刚下的钩子,野劲猛着呢!” 朱延富一看放得挺好,即便这会儿来了其他人也看不到,心下很是舒服。“哟,那可是好货!”他仰靠在藤椅上,“多少钱呐?” “啥钱不钱的,刚好俺来公社有事,顺便带来给你尝个鲜,谈钱的话那不丑了嘛!” “欸哟,这,这哪好意思呢。” “小事情,朱助理你千万甭客气。” 朱延富起身倒了杯水给张本民。 张本民接了,说这次来还有另一件冒昧的事得汇报下,然后,就把谎称表亲的事讲了出来。 第90章 公社大礼堂 听张本民讲完,朱延富呵呵地笑了,“昨个下午俺碰到了王道力,他还问呢,说俺到底是你表叔还是表舅。” “欸哟,那……” “那啥呀?”朱延富拍拍张本民肩膀,“难不成那点数俺还没有?” “呀,朱助理,那,那真的是感谢了!” “谢啥,俺是你表叔嘛!” “哟,太好了,一下多了个亲戚!”张本民赶紧改了称呼,“表叔好!您到底是老江湖!不服不行!” “服啥呀,都这把年纪了,只混了个小助理,尴尬,尴尬啊。”朱延富摇头叹气起来。 “不急,机会还很多。” “还不急?头发都急没了呢!”朱延富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张本民,你要是真有仙气儿,帮俺掐巴掐巴,真的还有机会么?” “有!”张本民点点头,“有的!” 朱延富笑了,“好,这话好听!” “话,只是好听没用,关键还得见实效。”张本民顿了顿,“表叔,这事你真别急,俺保你在退休前脱股,起码弄个副科。” 朱延富愣了下,“你真还懂不少嘛,行政级别都知道?谁告诉你的?” “天机,不可泄露。”张本民淡淡一笑,“表叔,俺先走了,还有点别的小事儿。” “嗯,有事就忙,俺送送你!” “不用,千万别送!”张本民连连摆手,“您是长辈,俺兜不起呐。” 张本民不让朱延富送,是因为还要去花坛里拿东西送给王道力,这其实是他此次来公社的主要目的。 走到花坛边,张本民犹豫了下,把另一只老鳖掏了出来。本来,他打算把两条黄鳝送给王道力,但转念一想公安呐,可是硬道理,拢紧一点好处会更多。 进了派出所小院子,张本民把老鳖放到一辆落满灰尘的破旧汽车底下,正准备随便找个办公室问王道力在不在,可巧的是,王道力从院门口进来了。 “哟,王警官!”张本民赶紧上前,“咋恁巧呢,俺刚要找你!” “在外头处理了个小纠纷刚回来。”王道力一挥手,“走,有事到屋里说。” “不了不了。”张本民连连摆手,“这次就是给你送只老鳖尝尝的,昨晚下的钩子,今个儿一早刚拎上来的呢,绝对鲜活生猛,劲头十足!” “哦,是么!”王道力边说边看了看张本民两手和身后。 “在那儿。”张本民指了指那辆破旧汽车,“俺怕有人看到了影响不好,就先搁车底下了。” “小脑袋挺有料啊。”王道力笑了。 “哪里哪里,就是多想了一两步而已。”张本民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好了王警官,俺走了,哦,还得等会,有个事想打听一下。” “是王团木的事吧?” “对对对。”张本民连连点头,“不知有啥眉目了没。” “那个案子所里很重视,昨个一早俺就去了县城找宋为山调查。”王道力小声说,“宋为山说那是为民除害的正义行为,他看到了形迹可疑的黑影在扒窗户要干坏事,于是上前场制伏,只不过,在制伏过程中用力有点小过猛而已。” “那还真是好人好事呢!” “现在还不能说,最后怎样定性还要再研究,因为宋为山没有及时把王团木送到医院,耽误了治疗时间,导致的后果比较严重。” “没及时送医?”张本民疑惑道,“宋为山是咋动手的?” “就只捣了王团木后脖颈一拳。” “诶唷,那可是要害的地方。”张本民叹息道,“其实吧,王团木真是活该,他又好色还又损又坏!只是宋为山有点倒霉,为那种人犯了事,有点不值得。” “宋为山应该也没多大问题,虽然没有及时送医,但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王团木当时还能说话,所以宋为山对他吐了口唾沫就走了。”王道力说着,手指点了点张本民,“哦,还牵扯到你呢。” “啊!”张本民一惊,“跟俺有啥关系呢?” “王团木被一下捣倒在地后,不是还说了句话么,他对宋为山说是误会,他是来找张本民算账的。” 张本民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前天宋为山找他呢,原来如此。 “嗨,你甭担心。”王道力见张本民有些走神,便宽慰道:“虽然王团木提到了你,但案件本身跟你没半厘钱关系。”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张本民假装松了口气,“俺为啥关心王团木的事呢,就是怕沾上边儿,因为俺们大队书记郑成喜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硬朝俺身上泼祸水。” “郑成喜一看心眼就不正,没事的,他说的吊用没有。” “那可太好了。”张本民搓搓手,“行吧,王警官,那俺走了。老鳖可别忘了拿,给别人提走就可惜喽。” “好的,那谢谢了啊。唉,你是咋来的?” 张本民一听,似乎王道力有点想送的意思,那不更好么,正好多聊聊,于是憨憨地笑了笑,“俺,俺一路小跑着来的。” “咿,那多累人!等会儿,俺开车送你回去。” 张本民暗暗高兴,“那,那合适嘛。” “有啥合不合适的,俺是在调查案子呢。” “好的好的,王警官,俺先感谢了。”张本民寻思了下,“俺还得去找个熟人,要耽误会儿时间。” “没问题,俺正好也还有点事要处理。” “嗌,那可太赶巧了!王警官,你赶紧去忙吧!” 王道力点点头,转身走了。 张本民也赶紧离开派出所小院,再次来到花坛边,把两条黄鳝拿了,先去安排洋车子的事。 公社大礼堂是个好地方,过大年时会放映电影,平常节庆时还会搞些演出,很热闹。记得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时候,逢到六一儿童节,公社各个学校会以各个班级为单位,佩戴鲜艳的红领巾,手持花环,排着整齐的队伍赶往公社。去的路上,高举花环前后和左右交替摇动,喊着“欢庆欢庆,欢庆六一,锻炼身体,好好学习”的口号。到了公社,还要在主街上游行两遍,最后,进入礼堂观看演出。 爬到礼堂前铁栏杆扶手上,晒着太阳的张本民,看着高门上用水泥做成的大大的红五星,想着那些热热闹闹的瞬间,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嗨,干啥的!”礼堂看门的大爷对张本民打着下去的手势,“爬坏了,得赔!” “哦哦。”张本民赶紧下来,“大爷,找您有点事。” “找俺有事?” “对,就是那洋车子的事。”张本民指指骑来的“飞鸽”,道:“帮俺照看一下。” “俺不一直在看着嘛。” “要到明天呢。” “明天?” “嗯。”张本民说着,掏出五分钱,“俺付看管费。” “这个……”大爷有点不好意思。 张本民把钱放到大爷手上,“应该够了吧。” “不是够了,是多了呢。” “多不多就这些了!” “哎呀。”大爷难为情地笑笑,道:“俺把你的洋车子,扛到屋里去看着!” “那就随你了,只要别弄丢就行。” “咋会丢呢!”大爷说着,就去扛了起来。 “小心点呀大爷,别扭着腰呐。”张本民说完,笑呵呵地走了。 去哪儿? 当然是供销社。 只不过,此番前去,危险重重。 张本民没有直接跨进供销社的门,这会儿得装乖卖萌。 倚躲在门外边,时不时探出个小脑袋,扮着小鬼脸,就那么故意拙劣地招惹着。 薛梅自然看得到,开始的一瞬间怒气满面,不过马上一扭头,假装啥都没看到,自得地仰起了下巴。 得有个反复的过程,把握心理很重要。 过了会,张本民开始轻轻呼唤:“薛姐姐。” 薛梅依旧斜仰着脸,还嗑起了瓜子。 张本民笑笑,用随时可以加快速度的姿势,慢腾腾地从门左边向右边挪动着。就在薛梅扭脸要看的时候,他马上颠着小腿快步跑着躲了门右边,而后,又探出了半个脑瓜子,轻声道:“薛姐姐!” “谁呀。”薛梅哼了一声,又一歪头,道:“是刘国庆么?” 张本民嘿嘿一笑,没有答应,继续轻喊:“薛姐姐!” “哟。”薛梅嗑了几个瓜子,“难不成是张本民?” “嗳!薛姐姐,是俺哟!”张本民弓着小腰,提着个小网兜,“哒哒”地小跑了进去,“薛姐姐,是俺,张本民来喽!” “嘭”一声,薛梅拿起本书猛地一砸柜台,站起身来,“你不叫刘国庆了?!” “薛姐姐,那,那是个误会!” “误你个屁!会你个屁!”薛梅把手里的瓜子朝柜台上一拍,“俺告诉你张本民,你太伤人了你!” “是,姐姐说得是!”张本民点着头,举起了网兜,“你看,俺不是来道歉了么,而且不只是嘴上说说,还见行动了呢。” “嘁!”薛梅还在装着怒脸,“俺不稀罕要你的东西!” “俺也没没说要给你呀。”张本民随即摆出了一张挨揍的脸。 “你……” “俺啥呀!”张本民没等薛梅再发火立刻打断,插话道:“俺是给老丈人的呢!” 第91章?不服不结大地瓜 薛梅“噗”地一声笑,腰也一弯,不过马上又直起身子板起了脸。 “你就拿着吧,辛苦一下嘛,顺便呐,也帮俺代问个好。”张本民把网兜尽力送到薛梅跟前,“快点嘛,俺这小身子都快要抻坏喽!” “小坏孩,小屁孩,小坏屁孩!”薛梅接过网兜,掏了掏口袋,拿出十元钱朝柜台上一放。 “咿,咋又谈钱了?” “拿着!” “坚决不!” “那是你的钱,上次跑得恁快,脚后跟都打后脑门了!”薛梅一哼,“你以为是黄鳝的钱?想得美!” “想想呗,也不犯法。”张本民小声嘀咕着。 “不服?”薛梅一瞪眼。 “服!”张本民马上端正了态度,“不服不结大地瓜。” “那就把十块钱拿走。” “够不着啊,离得多远呢。”张本民伸手够了够,无奈柜台实在是太高太大。 “没手没脚啊,自己不会爬?”薛梅俩膀子一抱,“难不成还要俺敲锣打鼓地送给你?!” “好好好,你是好佬。”张本民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唉,要是娶了这样的媳妇儿,可真就要遭老罪了。” 薛梅听了,身子顿时微微一冲,但随即又摆出很悠闲的样子。可怜的张本民正一心一意地爬柜台呢,根本没注意到薛梅的这个小细节,要不怎么也不会中了她的设计。 就在张本民爬到柜台上,探腰快要拿起那十块钱的时候,他的噩梦开启。 薛梅出手了。 敏捷的动作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女子,也许是憋了太久的气,突然爆发起到了真气催发的作用。 “不好!”张本民察觉到薛梅动起来的时候,想撤已经来不及。 瞬间,手腕被牢牢抓住。 “哈!哈!”薛梅大笑两声,手上一用力,“给俺过来吧!” 张本民像条冰面上的鱼,虽也挣扎了,但还是很顺畅地“呲溜”一声,被拽了过去。 “薛姐姐,干啥呀?”知道情况不妙的张本民强装笑脸,呵呵地道:“想俺就直说,慢慢走过来就是。” “下来吧你!”薛梅又一用力,直接把张本民从柜台上拉了下来,然后才放开手,“跑呀,这下看你还往哪儿跑!” “跑?”张本民转着头看了看,“哪里舍得哟。” “你呀,不是舍不得!”薛梅此时的气势非常了得,“你是没有翅膀!” 的确,柜台内就是全包围,有地方可跑,但没地方可逃。 “瞧薛姐姐你说的,真是舍不得,恁近距离的接触,求都求不到呢。” “哈,还求呢,等会啊,让你哭都来不及!”薛梅说话的口气和神态,像是在胜利纪念日上的总结发言。 张本民吧唧了下嘴巴,知道求饶肯定不会起作用,这一顿收拾是脱不掉的,而且会被整得惨兮兮。 咋办? 既然在劫难逃,那就向死而生吧。 张本民搓着两手,看着薛梅微微笑,近前两步后,抬手猛地就按在了她身前那两大团子上,上下一揉。 “嘿!”薛梅惊厥着一个后跳,眉毛直竖,“好嘛,见过找死的,可还没见过恁着急的!”说完,上前两手伸出掐住张本民的脖子,“小样,一个合口掐,弄不死你!” “嗳嗳,甭急甭急!”张本民也不扒薛梅的手,只是一抬手,又继续上下揉着那两大团子。 薛梅没经过这种场面,赶忙收回手先保护自己,“嗨哟,看来啊,俺得找根绳子先把你五花大绑起来!” “别别别,俺都说了你甭急!”张本民假装很难受地摸着脖子,“你先告诉俺,咋突然就要掐死俺呢?咋说也得讲几句是吧,多少给我留两句遗言才是。” “还问呢!”薛梅指指自己的胸前,“你干啥了,刚才?!” “想帮帮你呀!”张本民用很纳闷的眼神看着薛梅,“咋了?你要是不愿意就直说,干嘛直接就动起手来了呀。” “帮俺?”薛梅一瞪眼,“你这话都扯到天上去了!帮?有你恁样帮的么?帮啥了?!” “嗐,不就是想给你顺顺气儿嘛。”张本民一副委屈的样子,“要不气儿都堵在胸口,那多憋闷!唉,早知道你发恁大火,俺就不自作多情了。” “……”薛梅一时不知该说啥。 张本民把所有的天真无邪都拿到了脸上,“薛姐姐,是不是里面有啥误会?” “没,没有啊。”薛梅回答得有点支吾。 “那你为啥一下就火冒三丈了?” “因,因为你之前不是骗俺的么?告诉俺个假名字!理应受到惩罚!” “哦哦,那是该惩罚,你掐得很对,俺接受了!”张本民连连点头。 薛梅眨巴了几下眼,琢磨着,道:“是不是俺又中了你啥圈套了?” “中了俺的圈套?”张本民不可思议地笑笑,“俺都被囚禁了,哪还能搞半点儿小心思?” “不是……”薛梅摇了摇头,皱着眉道:“俺本来的惩罚还没开始呢,可,可刚才被你说的,似乎已经结束了嗌。” “行了,薛姐姐,啥惩罚不惩罚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呢。就凭俺们这关系,你还要上纲上线?” “甭套近乎,俺不吃那一套!” 张本民听了这话摇摇头,“行吧,薛姐姐,那你说说,打算咋样处置俺?” “这个,等等再告诉你。” “赶紧说呗,好让俺有个心理准备呐。” “就不,飞折磨折磨你不可。”薛梅一个哼笑,坐在了柜台内的高凳子上,“说吧,这次来,又想买啥了?” “哦,都差点忘了,你看你把俺吓得可不轻呐。”张本民边说边摸摸头,装作不太好意思地道:“其实就一点点东西,两盒香烟。” “嗯,没其他的了么?” “有啊,不过不是这次。”张本民翻着眼睛,像是在极力思考,“再过段时间,俺还得来找你,多买点香烟啥的。” “干嘛啊你,老是买香烟。” “送礼呀。哦,也有自己用的。” “啥?自己也用?你抽了呐!” “没没!”张本民忙摆手道,“俺们大队东面的屏坝河,满满的几乎都是芦苇,大队把辖内的都分段包给社员了。俺们家也有一点,这马上就要收割了,得找人帮忙呢。” “哦,那是要弄些饭菜招待人家的。”薛梅点点头,“没问题的,到时俺再给你弄些低价酒。” “哎呀,好,太好了!”张本民立刻夸奖起来,“到底是自家人,就是到位!” “自家人?” “唔,那……不是老丈人都通过你认了么?” “找死哦你!”薛梅跳下了凳子。 “嗳嗳,可别动手,你是可文明人呢!”张本民忙朝后退。 这一退,刚好退到了柜台的小木门旁边。 哎唷!张本民连连暗骂自己关键时刻就没了脑子,干嘛不找个时机开这小木门,再来个撒腿跑呢! 有了新主意,张本民开始琢磨。先把小木门观察仔细了,省得出错,因为这事必须一次成功,否则只能是雪上加霜。 小木门似乎没啥特别的,就是有个铁挂扣,应该很容易拿开,不费事。 马上开始实施新计划! “嗌,薛姐姐,好像你们领导来了哦!”张本民抬手一指薛梅背后方向。 薛梅一听,还真是有点紧张,忙回头看去。因为单位规定不允许把熟人带进柜台,连家人都不可以,否则就扣工资,所以丝毫不能大意。 不过,回头并没看到啥领导,连个屁都没有。 薛梅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是个圈套,只以为是张本民要吓唬她,等她寻思过来的时候,张本民已经跑到小木门前了。 “哎呀!”薛梅一拍大腿,“你个小坏屁孩!”边说边追上去。 张本民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此时他并不惊慌,很是潇洒自如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啪”一声,挑开了挂扣,然后冲薛梅挑衅似地眉毛一抖,摆了摆手。 就这么走了?或者说是从容地逃了? 很多时候,越是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搞定的时候,越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打击。 就在下一秒,薛梅瞬间睁大了兴奋而又惊喜的眼睛,张大了嘴巴,“哈……哈……”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儿。 再看张本民,已经跌坐在了小木门前的地上,一脸的尴尬、自责和无尽的懊悔。 咋回事? 唉,开门的方向搞错了。 柜台的小木门,是向内打开的,不是朝外推的。可张本民没想到这点,在挑开挂扣后,猛地就推着向外冲,结果被饭弹了回来,还一个屁座子摔在了地上。 “哎呀!”薛梅迈着不急不慢的步子,“哎呀,张本民!你这丑出得,连俺的脸都红了呢!” “俺,俺是开个玩笑呢,调节调节气氛。”张本民面红耳赤地爬了起来。 “少来了你!”走到跟前的薛梅一下捏住了张本民的耳朵,“真行呀你,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又给你逃了!” “谁要逃的呀!”张本民觉得还是狡辩下为好,“俺还要买东西呢,逃干啥呀?” “这回俺可不相信你喽!”薛梅把张本民拎到了高凳子前,“张本民,现在俺要开始惩罚你了。” “你,你想咋样?” 薛梅没说话,在凳子上坐了,“瞅你只是小孩子,可说起话做起事来,就跟个大小伙子一样老道。” “那你说,俺到底多大了?” 薛梅一歪嘴角,然后微微探腰,伸手就向张本民的下面捏去,“俺要试试,你到底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小伙子!” 张本民一听有点傻眼,嘿,这个判断标准,是不是有点邪乎? 第92章 柜台内外 沾沾自喜的张本民自然不会躲闪,这绝对能算得上是个超级福利了,得主动配合着,挺个小胯迎上去才是。 可谁知,臀肌还未来得及收缩,脑袋却被薛梅的两手猛地捂住,只是一把,就将他摁到了她的腿上。 哎唷个乖唉! 这,这妞咋恁猛呀,也太她娘的直接了点吧! 真是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愉快地难以接受吧。不过嘛,这种事儿得慢慢来,才会有更加曼妙的味道。 “薛……” 张本民刚想逗上几句,可一下却被薛梅压得更狠了,整个脸部几乎都埋进了她软绵绵的腿上。 “甭说!半个字都甭说!”薛梅压着嗓子,有些急切。 唉,女人急起来可不得了。算了,随便吧,反正都是个乐儿!张本民使劲吸着鼻子,使劲辨析着各种味道。 然而,薛梅用的力道确实够大,张本民感觉有点透不过气,便用力一抬头。 头抬起的时间很短,一口新鲜的空气还没完全吸完,接下来的情况就更糟糕了些。 这一次,薛梅索性将张本民的头压得更低,直接用两腿夹住。“甭说话,俺单位的领导来了!”她也更为急切了些。 啥?单位领导来了?! 原来如此! 张本民不由得脸一热。 很多时候,当人们陡然独自发现了自己的自作多情后,脸不一定红,但极有可能会燥热,因为会强烈地感到自己的纯真身体实在无法接纳自己的卑贱灵魂,所以,身体会与灵魂产生激烈的对抗,其间会产生大量的热,直接上涌到脸上,而后慢慢地消散而去。 在脸热的过程中,张本民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不过,脸的热劲过去后,食色的本性又指引着他开始自作,当即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摆出百般顺从的样子。 感觉到了张本民的变化,薛梅因紧张而收夹起来的双腿,随之开始松动。 自由的空间,自由地观量。 张本民以俯瞰、平视、仰观的角度,在正面将薛梅从脚到头看了个够。当然,目光最终是平视的,因为那个神秘的地方所产生的吸引力,完全不可抗拒。 周树人说过,一见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没错的,张本民非常认同这个观点,而眼下他所平视之处,似乎比短袖子更能让人想象。 思想的野马没有缰绳,欲念也就没了牢笼之说。 张本民极度陶醉,好像看到了一切乐于见到的优胜秘境之物。此时此刻,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有些无法自主,于是,耳边,渐渐传来隆隆飞机声…… “张本民!” 实在没有比这个时候的无情大吼,来得更令人扫兴了。 张本民抬起头,看到了薛梅又想笑又生气的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在!” “丢死人了你!”薛梅将张本民提溜了起来,“你在玩啥呢?” “玩啥也没玩别人的。” “那也不成!”薛梅戳戳张本民的额头,“你这坏家伙,就是不学好!” 嗯?坏家伙? 张本民听着这个新称呼,心思儿又要开始乱了,毕竟从“小坏屁孩”到“坏家伙”,起码是要越一个大阶段的。 “薛姐姐。”张本民很认真地看着薛梅,“你,现在咋样看俺?” 薛梅站了起来,挺直身子,抬起手,压着张本民的头,水平移动到自己胸前,比量着他的身高,反复几次后,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一个哼笑:“还是个小坏屁孩!” “唉。”张本民一垂头,又甩了甩,来了个叹笑,“违心的话说多了,你这儿不疼么?”说着,他抬手拍了拍薛梅的胸口。 这次,薛梅没有躲。“你,出去吧。”她说。 “出去?现在?”张本民压根就没想过会如此之快,“为,为啥啊?” “唷,你看你,难不成还赖着不走了呀!” “也不是说就赖着不走,就是……”张本民挠挠头,“就是没想到会恁快嘛。” “嗐,你在这里面,是不符合单位规矩的。”薛梅边说边张望着,“单位领导说来就来,逮着就要罚款。” “哦。”张本民轻轻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薛梅是真的有些担心,“好吧。”说完,他就来到小木门前,拉开,慢慢走了出去,还不忘回身轻轻关好。 薛梅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然后坐回到高凳子上,肘部担在柜台上,两手托腮,“好像,你也挺乖的。” “乖?还谈不上吧,俺只是不想让你慌慌的罢了。”张本民咧咧嘴角,“男人,是用来照顾女人的,不是用来让女人操心的。” 话音落,气氛便变得有点儿沉默。 薛梅耷拉下眼皮,看着柜台,良久,道:“你,真是个坏家伙。” 又来了! 张本民搓了下鼻子,带着点认真,道:“俺希望能管住时间,让它倒流,或者飞奔向前。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有些事明知不可能,但抱有希望,感觉还是有些美好。” “唉,算了,甭再说了。”薛梅叹了口气,两手不再托腮,一下拍在了柜台上,恢复了以前的强调腔调,“咱们还是像刚开始那样吧,挺开心的。” 听薛梅这么讲,张本民有数了,人呐,不能轻易动情,一动情就会认真,一认真就会有牵虑,一有牵虑,就不会没心没肺了。 “行呀!”张本民哈地一笑,“你可别忘喽,刚开始俺可是把你看成媳妇的啊!” “你咋样看是你的事,难不成还能成真?” “一切皆有可能!” “瞧你那样儿。”薛梅一歪头,转身到货架后面拿出两盒红塔山,走到小木门前,递到张本民手边,“这两盒烟是俺私放着的,你拿走,不要钱。” “呀,那,那不就是你的钱么?” “废个啥话,你说要不要吧。” “要啊!”张本民伸手拿了,笑道:“也好,有了这次示范,也挺需要的。” “示范?需要?” “嗯,就是练习嘛。”张本民点点头,“你啊,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也可以让俺这么白白地拿走,自自然然的,一点儿别扭都没有!” “你简直讨厌死了!”薛梅一伸手,“把烟拿来,现在俺不想给你了!” “还是三岁小孩儿啊!”张本民赶紧把香烟装进了口袋,“说反悔就反悔?” “咿,咋还让你数落上了呢!” “说数落,那不敢。”张本民摆摆手,小声笑道:“媳妇儿生了气,问题会很严重,要是晚上不给进被窝,那滋味可不好受哟。” “啧。”薛梅很是不服气,却又带着点羡慕,“俺感觉,还真说不过你那张小嘴。” “不是吧。” “哟,你还会谦虚?” “不是俺谦虚,而是你让着俺呢。” “让着你?”薛梅抖抖地笑了,“你哪儿能看得出来,是俺让着你了?” “因为……”张本民捏着下巴,点着头,“因为你才用了一半的实力呀。” “嚎嚎!”薛梅眼皮一抻,“一半的实力?” “是哦。”张本民一伸脖子,眼皮也一抻,“因为……” “因为啥啊,咋恁不痛快的,就知道磨叽!” 张本民挠了挠头,笑笑,那个笑,真的是有些厚颜无耻,他对薛梅说,因为你有两张嘴嘛。 其实薛梅看到张本民的笑就知道没啥好话,但刚开始并没能及时领会到其中的“妙义”,等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出了供销社的大门外。 边跑边不时回头的张本民,对着追来的薛梅打着飞吻。 很有玩味儿的愉悦刺激着张本民没停步,一直跑过中心街口,来到公社大院拐进了派出所的小院。 王道力还没忙完手头上的事,他让张本民进屋先等着,大约一刻钟后才坐进警车,向岭东大队出发。 路上,张本民请王道力抽烟。 王道力夹起了香烟,话也就愈发多了起来,“听朱助理说,你还有仙气儿?” “哟。”张本民愣了下,“这,这事儿表叔也对你讲了?” “那有啥?”王道力笑了笑,“关键是俺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呢。” “有肯定是有的,但不是一直有。” “哦,就跟大仙上身一样,得碰上点儿?” “不是,不一样的。”张本民摇摇头,“俺是纯靠自己的,就是有时就跟开了天眼一样,能看到未来。” “是嘛。”王道力猛吸一口烟,“那,啥时你帮俺看看,将来能混成个啥样儿!” “没问题,但得看缘分。”张本民皱起眉抿着嘴,道:“没准啊,就出现在下一秒,没准……没准也许一辈子都出现不了。” “嗯,这个俺信,各人有各命嘛。” “命中注定是很重要,但个人的后天努力一定程度上说,也不可小看。”张本民缓声道,“比如工作上,得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弄不巧破个大案子,就会受到嘉奖,然后,或许就可以升官了。” “话是恁么说,做起来就不容易喽。” “不一定。”张本民点着头,“俺可以帮你嘛。” “哦,难不成这会儿仙气来了?” “不是,跟仙气儿没关系。”张本民呵地一个叹笑,“稍微等等,过阵子俺再来找你,保证给你个机会!” 第93章 吊牙扒了你 机会是真的有,张本民没有瞎说,他已经有了比较确切的判断。 这个判断就源自不久前在村东南庄稼地里的那次偷听,对话的是郑成喜和孙玉香。张本民记得很清楚,郑成喜对孙玉香讲,罗才花说她会害人,所以担心他们在一起搞事。 当时,趴在土窝坑里的张本民就想到了孙玉香的男人马玉顶。 马玉顶也是岭东大队的社员,生性懦弱,活得有点窝囊,大概在八零年时他突然失踪。这让孙玉香很伤心,哭得非常厉害,好几天一直拿着个手帕擦眼泪,见人就说马玉顶一大早出去干了个活,咋就回不来了呢。 几天后报警,也有公安来调查过,但也没啥说法。 庄邻们都说马玉顶失踪得蹊跷,因为凭他的性格绝对不会离家出走,所以最可能的是他已遇害,不在了人世。 张本民怀疑是孙玉香干的,其实当时也有人怀疑她,只不过太惊悚了些,没人敢先说出口,后来也就慢慢淡化了。 现在,张本民要挖一下,正好借王道力之手,挖个坑把孙玉香给埋了。 “那个蛇蝎女人,确实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张本民下意识地自语起来。 “啥?”王道力很惊讶。 “就是给你向上一步的台阶啊。”张本民笑了笑,“具体的你先甭问,过几天俺自然回去找你,到时估计就会水到渠成。”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王道力没有多问,反正这会是否弄清楚到底是啥事也并不重要。 “王警官,辛苦一下走大队部一趟咋样?”张本民提出了个要求。 “三趟都没问题!恁点小事情有啥辛苦的!”王道力很干脆,“你想咋样表现,是弄个样子给大队书记看么?” “不是,是让看门的老孙头好好看看,让他知道俺可不是吃素的,那样一来,等俺下一次去大队部的时候,他就不会像对待小孩一样把俺撵到一边去。” “那个叫啥老孙头的,不知道你有仙气儿?” “不知道,俺们大队也没几个人知道俺有这能耐。”张本民慨叹着道,“不知道也好,一来可以清净些,二来也可以迷惑跟俺搞对立的人。” “听你这话,好像树敌不少嘛。” “也不多,就那么几个,但仇恨比较深,他们老是想把俺踩到脚底下,甚至再搓几脚,直到把俺给搓死。” “哟,那你可得好好防范着点。” “谁说不是呢,所以得尽量迷惑住他们呀,免得老被他们惦记着,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老是防范、迷惑也不是个事呐,得想个法子,便被动为主动才是。” “那是肯定要做的,但不是现在。”张本民叹了口气道,“你也看到了,俺只是个孩子呢,要主动出击早了,跟自寻死路差不多。” “你有数就好,如果有啥需要俺出面的,尽管说就是。”王道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在屏坝公社,有点小事找俺,可能比找你表叔还要管用些。” “大实话,俺咋不爱听呢?!”张本民点着头,“表叔的位置有点尴尬呢,一个公社的民政口干部,实在是没啥硬气的地方。再说了,表叔的年龄也有点大,眼瞅着就船到码头车到站了,谁还会拿他太当回事呢。” “是的,大家伙还真是那么看的。”王道力连连点头,“你分析得还真够准。” “不过也别一眼就把人给看死了。”张本民呵地一笑,“俺会帮帮表叔的,咋说也得解决个副科吧,要不等退休了还是个股级,那他这辈子可真是一‘估’到底,完全就没个数了,不让人家笑话么。” “哦,你是说,你能帮朱助理向上动动位子?!” “实打实地讲嘛,也不能说是俺帮的,只能说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 “辅助作用起得好也是相当重要的,画龙不就是要靠那点睛的一下子嘛。” “王警官说得可真好,看来也是个通达的人,将来发展的空间肯定不小。” “真话?” “你觉得俺有几个胆子敢跟你撒谎?” 王道力笑笑没说话,又点了支烟,聊起了别的话题。 过了没多会,来到了岭东大队的大队部。 老孙头正在门口的破躺椅上晒着太阳,老远一看是警车,就站起来颠巴小腿赶紧把大铁门推开。 “甭进去,到大门口停车,俺下来就成。”张本民瞅见了,忙对王道力说。 王道力一点头,“你说咋样就咋样!” 说完,王道力一脚油门冲了过去,然后刹车一踩,“嘎”一声,威风凛凛地停了下来。 老孙头在敞开的大门旁站着,看到警车没进去,就嘿嘿地笑着,小心翼翼地靠上前,想讨个好主动问问。 这个时候,张本民推开车门一下钻了出来,站稳后直了直身子,斜视了眼老孙头,道:“哟,还用上前迎接呐!” 老孙头脸色一变,却也说不得什么,刚好这时王道力也下来了,老孙头马上又堆起笑脸迎了上去,“哟,警官又来了啊!” “嗯。”王道力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便直接走到张本民跟前,跟上次在巷子口一样,和他很客气地握了握手。 老孙头看得有点傻眼,也自知有些无趣,就转身走了,到门口继续晒太阳。刚坐下,似乎又有些不甘,又起身把大铁门给关上了。 张本民一看,嘿,这老家伙还真是脾气倔,哦,确切地说不是倔,是心眼小、损。 王道力是啥眼色,一看就明白了咋回事,当即脸色一沉,抬手指着老孙头,“干嘛呢,不给进是不?” “……”老孙头一下就馁了,“俺,俺以为你不进呢。” “俺告诉过你不进了么?”王道力的语气很冲,“有人还要客客气气地送一下呢,你就不能等等?别的事不干,就看个大门还恁急躁!” “不是,警官,俺……”老孙头的脸色难堪极了。 “别啰啰,赶紧的吧。”王道力皱着眉头,“待会见着你们大队的干部,俺得好好说说,你是不是年龄大了还是咋回事,连个门都看不好!” “唉,不是,年龄还不大,腿脚利索着呢!”老孙头一听问题有点严重,赶紧快步走了起来。 这一快不要紧,老孙头脚下一绊,跌了个跟头,把仅剩的两颗门牙给磕掉了。即便如此,他也没多耽误时间,爬起来继续快走,直到把大铁门推开。 “哟,老人家你也太不小心了吧。”王道力看了看地上的牙,“让你开个门,门牙都开掉了呐。” “早掉了早好,反正也不起啥作用,下面的牙都没了呢,也不好对着嚼东西,纯粹就是个摆设,有没有的都一样。”老孙头吐着血水,还乐呵呵地。 张本民想了想,一咬牙,上前两步对老孙头道:“应该不一样吧。” 老孙头面对张本民的时候,立刻变得阴冷起来,“有啥不一样的,你说?!” “当然要说。”张本民呵呵一笑,“有句俗话,叫‘吊牙扒了你’,那说明有那么一两颗牙还是挺重要的,不是么?” 老孙头一听,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一般杀狗的时候,会用细而结实的绳子拴着狗牙吊起来,然后扒皮清膛。张本民这话,不就骂他是条狗么,咋能不生气? “看来俺说对喽!”张本民拍起了巴掌,“要不你老孙头能惭愧得脸都青了?!” “好啊,你……”老孙头干瘪的身子起伏不止,“你甭太过分了!这一次,俺就让着你,也是最后一次!” 正巧路对面有一条瘦弱的灰狗,颤颤巍巍地在路边走着。 张本民弯腰捡起块小石头,用力掷过去。 小石头没有直接砸中灰狗,只是在翻滚的过程中碰到了狗腿。即便这样,灰狗还是疼得“嗷嗷”直叫,瘸着腿跑走。 “老孙头,看着没?”张本民哈哈大笑起来,“你就跟那条老狗一样!” “行了,今天俺看就这样吧。”王道力看场面的火气味太足,就插上了话,“都各自回去吧,俺也回所里去了。” 张本民一听,说好,并转身走到警车跟前,帮王道力打开车门。 “你恁样对那老头讲话,是不是过分了点?”王道力走了过去,坐进车里后对张本民说。 “不!”张本民很坚决地摇摇头,“你要是知道他以前的样子,肯定不会同情他。” “行吧,俺不了解情况,也没法多说。” “感谢王警官的关心,话说到啥程度俺有数。”张本民摆摆手,“你送俺这一趟可耽误不少时间,赶紧回吧。来时俺跟你说的话,是算数的!” “嗯,好,那俺走了。”王道力点上支烟,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就飞颠着离去。 张本民转过身,回到大队部门口。 老孙头正气呼呼地关门。 “你说你,这开开关关的,牙都累掉了,可人家进都不进。”张本民笑着说。 这一下,又把老孙头气得不行,他浑身发抖,指着张本民道:“你,你等着,你这是自找的啊!” “自找?”张本民哼了一声,道:“就好像你能把俺咋样似的!” “咋了,爹?!”这时,孙玉香从大队部院子里头冲了出来。 第94章 奸情出命案 孙玉香的到来,让老孙头一下增势不少,他竟然还蹦跳了起来,指着张本民说要赔偿。 “爹,他把你咋着了?”孙玉香气恼之余也还没忘把事情搞搞清楚。 老孙头这才跑到绊倒的地方把两颗门牙捡起来,“咋着了?你看,最后的门牙全都没了!” “好啊,你这个流氓羔子!”孙玉香转身对着张本民咬牙切齿地道,“俺找了你奶奶的事,你就报复到俺爹头上了,竟然还打掉他的牙!” “你这个阴毒的货,说啥呢!”张本民可不会瞎承认,“你问问老孙头,是不是他自己跌倒磕的!还想赖俺呢!” “俺,俺跌倒了也跟你有关!”老孙头一挺脖子,“反正就是你的原因!” “瞎胡说,跟放屁一样!你那是你被派出所同志吓的!一会儿关门一会儿放门的,结果弄得人家生气了,直接调头就走,把你晾那儿跟根枯树枝似的。” 这是,郑成喜和刘胜利也出来了,听到这话不敢大意,忙问张本民是啥事。 张本民说具体的也不知道,反正派出所的人确实是气走了,走的时候还说这老年人有点痴呆,没个吊用,连个大门都看不好。 “瞎讲,瞎讲!”老孙头又蹦跳起来。 “嘿,刚才你要是把这股子劲头拿出来,麻溜地把大门给开了,估计也就不会有恁多啰嗦事了。”张本民摆出幸灾乐祸的样子,故意给孙玉香看。 孙玉香咬咬牙,“行,咱们走着瞧,你就等着吧,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话说大了,小心闪着腰!”张本民哪里会示弱,“还有,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好了再说!要是不小心被别人掀了老底,那可就不是一般的对错问题了!” “你说啥!”老孙头一下窜到了跟前,两手往腰间摸了摸,对张本民道:“俺告诉你,你要是敢对玉香动半个指头,小心俺跟你拼命!” “唉,活一辈子了,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是你自己把闺女给害了啊。”张本民斜眼看着老孙头,道:“啥事都想护着,护到最后连人性都护没了!人性没了还叫人么?尽干些畜类事儿!” “简直是胡说八道!”老孙头说着,又在腰间摸了摸。 “摸啥啊,难不成又要用你那铁烟袋锅子打人?”张本民说这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对老孙头来说,威力不小。 “打,打你又咋了?”老孙头边说边后退,最后坐到了墙根下那张破躺椅上,然后对孙玉香道:“闺女,算了吧,跟孩子一般见识,不管咋着俺们也理亏,你回去吧,有事以后慢慢处理。” 孙玉香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抬手指指张本民,啥也没说,转身走了。郑成喜皱着眉头,想开口却又把话咽了下去,两手一背,也离开了。 刘胜利凑了过来,问道:“张本民,你不是去公社了嘛?” “是啊,这不又回来了嘛。”张本民哦了一声,拍了下脑袋,“你的洋车子还在公社呢!” “在公社?”刘胜利一愣,“那你是咋回来的?” “不是碰到了王警官嘛,他非要用汽车把俺送回来,所以就把洋车子暂时放到公社礼堂那边了,有看门的大爷守着,没问题的,你放心。” “俺不是担心洋车子。”刘胜利嘿嘿一笑,“你是说,派出所的人,单单把你送回来了,没有其他事儿?” “是啊,有啥稀奇的么?” “没,哦,也有。”刘胜利一咧嘴,“说明你跟派出所的人很熟呐。” “朋友,算是朋友吧,就是上次来的那个警官,叫王道力。”张本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咋说俺去公社好几次了,随便交个朋友呗,那不太正常了嘛。” “可以嘛,随便交朋友都能交个公安,厉害!” “不只是公安,公社大院也有呢!”张本民得意地一晃脑袋,“改天给你介绍一下,认识认识。” “哎哟,那可太好了!”刘胜利很是激动,“张本民,俺家那洋车子就放你那儿吧,随时骑。” “不,绝对不行。”张本民一摇头,“俺只是偶尔骑骑,哪能老占着呢。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影响多不好。” “哦,也是,那就算了。”刘胜利一点头,“不过还是那句话,你随时需要就随时去拿!” “知道你够意思,不用说太多。”张本民伸手一拍刘胜利的小臂,“好了,你去忙吧,有机会咱再聊。” “好!”刘胜利应着,得意地离开。 张本民看了眼又开始晒太阳的老孙头,哼了一声,又走到他身旁。 老孙头很警觉,直起身子问道:“你又要干啥?” “要你的命。”张本民平静地道,“给么?” “你疯了!” “没,清醒得很。”张本民笑了笑,“问你个事啊,大家都知道你非常疼爱你的闺女孙玉香,是不是?” “那是,整个岭东大队,估计也没谁能像俺一样在闺女身上恁么用心。” “甭说岭东大队了,就是屏坝公社也没有!”张本民一点头,用取笑的口气道:“所以,就连孙玉香找婆家,也是你一手操办的,让她嫁给了俺们大队的马玉顶。因为马玉顶老实巴交,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所以孙玉香嫁过去不会挨打受气,而且呢,你还能继续把她看在身边,继续照顾着。” “疼爱子女,难道还不对么?” “你疼爱过度,就是溺爱,最终会害了孙玉香的。”张本民这话说得还是非常恳切的,“哦,不,不是会,是已经。你啊,已经把她给害喽!” “走!你走吧!”老孙头气得一歪头,手一指,“这辈子,俺不想再跟你说一句话!” “趁还活着,赶紧说几句吧。”张本民一歪嘴,“你还以为能活多久?” “你到底要干啥?” “不告诉你,还没到时间呢。”张本民说完要走。 “等等。”老孙头站了起来,“你可别对孙玉香打啥主意,俺可是会拿命去拼的,所以你要是把俺给真惹着了,俺可不会在乎这把老骨头!” “好,这话是你说的,可千万要记住。不是不在乎你那条老命么,好啊,到时要你命的时候,可别舍不得!”张本民说完拔脚就走,不再听老孙头说什么。 张本民去找刘胜利了。 事情宜早不宜迟,马玉顶的事得赶紧打探下。 刘胜利对这个话题特别敏感,他听后缩了下身子,问张本民是不是真的要办掉孙玉香。 “包括她爹老孙头,都不能留了。”张本民咬着牙道,“尽祸害人,天道不允呐!” 刘胜利寻思了下,吸了吸鼻子,“确实,一想起马玉顶的事身上就发寒,也不知道郑成喜个狗日的心咋恁么大,还时常跟她在一起胡搞。” “那会儿孙玉香外面是不是有男人了?”张本民问了起来,“要不她咋会对马玉顶下手?要知道马玉顶在家里就是个仆人,把她服侍得就太后一样。” “老话说得没错,奸情出命案。”刘胜利点上一支烟,吸了口,慢慢道:“按理说,孙玉香应该舍不得对马玉顶下手,就像你说的,马玉顶在孙玉香面前简直就是个奴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而且方方面面把孙玉香照顾得都特别周到。当时周边的邻居,哪家的女人不羡慕?都说孙玉香是前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后来,马姓家族中一个叫马玉笙的人出现了。” “马玉笙?”张本民使劲回想起来,过了会摇摇头,“好像没记得咱大队有这么个人呐。” “对的。”刘胜利点头道,“马玉笙从小就跟父母在大西北生活,几年前才回来,打算留下来生活,结果啊,就被孙玉香给看上了。孙玉香是啥人?那股劲儿上来没啥能挡得住,最后还真给她得逞了,把马玉笙弄到了手,而且啊,还产生了要一起过日子的想法。那马玉笙一下慌了,说她是有家有口的人,咋能胡来?” “哦,俺明白了。”张本民恍然道,“于是,孙玉香就起了邪念,把马玉顶给弄死了。” “俺也是那么想的,不过都没有对证。”刘胜利接着道,“因为马玉顶没了之后,马玉笙也走了,又去了大西北,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马玉笙敢不走?万一孙玉香再看上别的男人,下一个弄死的就是他了。”张本民哼哼着,“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可是很遗憾,当时虽然报了公安,可公安没有追查下去,否则肯定会水落石出的。”刘胜利叹着气道,“也怪马玉顶家没啥人,就一个老父亲,行动还不便,所以也就少了人盯着,那案子也就拖着了,结果一拖就没了下文。” “明天俺到派出所去看看卷宗。” “卷宗?” “就是当时的记录材料。” “难不成你还能查个底朝天?” “不是俺查,没那个权力,是公安查。”张本民寻思着,“嗌,马玉顶是哪年没的?” “两年前,八零年嘛。” “哦,时间也不是太长。”张本民一点头,“那俺也不用去看卷宗了,直接找王警官就行。” 为了万无一失,把事情了解得更为全面一些,也为了避免让王道力认为他急躁了些,所以,张本民过了两天才去派出所,这期间又找曹绪山问了些情况。曹绪山知道的也不是太多,不过有一点能确定,他也认为是孙玉香下的毒手。 有事实就行,不怕查不出。张本民信心满满,这年头,只要到了公安手里,还怕你孙玉香不交代? 第95章 更加丑陋 直到无比 即将迎来阳历新年的公社驻地,洋溢着喜庆气息。路边行道树上挂着火红的灯笼,各单位门口挂的灯笼更大一些,大多是四个,上面写有“欢度元旦”字样。 张本民小跑着来到公社驻地,还捡了根长长的树枝,一路抽打着大灯笼,往往惹得看门的老头追出来,一顿喝斥。张本民便撒起脚丫子跑得更快了,只留下一串笑声。 到了街中心,张本民先到大礼堂去取洋车子。门卫大爷还是很热情,从屋里扛出洋车子后,还乐呵呵地说着新年吉利话。张本民礼貌地回以祝福话语,之后,便跨上洋车子去了派出所。 王道力对张本民的到来并不意外,而且似乎是有所期盼。“哟,终于来了啊!”他从抽屉里拿出茶叶,“这是好茶,给你泡一杯!” “谢了!”张本民也不怎么客气,直接在王道力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今个儿来有重要的事,你找一下八零年岭东大队的案件卷宗,把马玉顶失踪的那份拎出来,俺想看一下。” “容易!”王道力不迟疑,“俺这就去,一会就来!” 不一会,张本民就拿到了马玉顶失踪案资料袋。 记录上说,马玉顶出门干活几日不见回来,家属报案要求寻找。出警调查的情况是,马玉顶是在朋友的介绍下到邻近公社帮工,但具体是哪个朋友、去哪个公社,无人之情,包括他的妻子孙玉香。走访庄邻也无收获,当日无人看到马玉顶外出或回来。进一步调查,马玉顶与何人有冤仇,结论是他与人为善,并无仇家。大量的关键信息缺失,导致调查困难重重,列为悬案。 “凶手是谁很清楚。”张本民放下材料,“你们公安当时也太不负责了。” “谁知道呢,搁现在看关键人物就是孙玉香。”王道力点点头,“应该多盘问盘问。” “盘问没多大用。”张本民一攥拳头,“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要狠狠地砸下去才行!” “谁说不是呢,也许是阴差阳错吧,反正是不了了之了。”王道力给张本民加了点水。 “也好,这正是个机会。要是当时就把案子破了,你也就少了个机遇。” “你的意思是,现在重启调查?” “用不着大张旗鼓,等俺回去再打探一下,争取不声不吭地一举拿下!” “这个案子要是破了,可就好喽!”王道力叹笑着,“俺就能获个嘉奖,那就是个重要的资本。” “要不俺会来找你?”张本民喝了一大口茶,起身告辞。 “恁着急?”王道力挽留,“吃个午饭再走呗。” “回去有事,等事情成了再庆功。” 张本民骑着洋车子走了,王道力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离开公社的张本民没有回大队,去了学校。 虽说跟校长打过招呼可以不去学校,但也不能老是不去,对学校和老师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 昂着头,慢悠悠地蹬着脚踏子,在进入校门的那一刻,张本民自己都觉得带着某种光环。 “张本民!”校长从办公室窗户看到了他,大喊一声。 “唉!”张本民蹦下洋车子,充满敬意地问候,“校长好!” “来俺办公室一下!” “好咧!” 来到校长办公室,张本民鞠了个躬。 “蛮有些日子没来了吧。”校长靠在椅背上,笑呵呵地问。 “感谢校长的照顾!”张本民毕恭毕敬,“您很开明,能遇到您这样的校长,是俺们全校师生的福气!” “哟,还拍马屁啊!”校长站起来,踱着步子,“俺是看你有点大才,所以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不过,你可千万别砸了场子。” “老是说让您放心,俺也不太好意思,那这次只能说没问题了。”张本民始终面向校长转着身子,“校长,是不是有人向您反映啥情况了?” “嗯,对了。”校长一点头,“说俺同意你可以根据情况不来校的做法不妥,希望能按照正常的课堂作息制度来。” “这个……如果校长有难处,俺来便是。” “没难处!”校长说得斩钉截铁,“根据学生的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教学方法,有何不妥?毕竟每个人的学习方式不一样,在成绩稳步提升的前提下,没有啥不可能的。” “欸哟,俺真的不是拍马屁,校长您真是太有超前眼光了!” “只有眼光管啥用?”校长微微一叹。 张本民马上接了句话,“还得有关系是不是?” “嘿!”校长一抖眉,“张本民,你这智商很高,情商也不低呐!” “那是咱学校在您的治理下,育人环境好!” “行了行了。”校长笑着扫扫手,“你还是走吧,句句拍马屁,说多了没意义。” “哎哟,校长你还出口成章,句句押韵呢!” “咿,你还不走?!”校长作出要打的姿势。 “这就走,哪能不听话呀!”张本民转身就跑,“不听话,没文化,痴头瓜脑真可怕!” “嘿哟,这小子,要是不出啥岔子,将来是前途无量呐!”校长慨叹不已。 张本民跑出门外,隔着窗户玻璃又对校长摆了摆手,便前往教室去坐坐。 郑金桦见张本民来了,轻哼一声,稍有点小得意。张本民知道为啥,也就是刚才校长说的事情,有人反映他不到校上课,那肯定是郑金桦告诉了郑成喜,然后郑成喜又找了校长。 “欸哟,校长批评俺了。”张本民故意摆出很难过的样子,“看来啊,以后俺又得天天到教室上课喽。” “还有这事啊。”郑金桦不忘拱把火,“那可真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唉,谁说不是呢。”张本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天下最丑陋的人,在背后瞎捣鼓,到处乱说,结果啊,又让天下最他娘坏的人抓了空子,来朝校长提意见!” “甭胡说,你咋知道是有人提意见的呢?” “那你咋就知道不是有人提意见得呢?” “俺……” “啥呀,俺看你才瞎说呢!反正不管俺说啥,你都反对,是不是?” “才不是呢!” “好,那俺还要骂!”张本民一撸袖子,“最丑陋的嘴脸,做最丑陋的事情,背地里捣鼓人家,以后啊,肯定会变得更加丑陋,直到无比!” 郑金桦气得直咬牙,却也说不得什么,只好捂起耳朵不听。张本民暗暗一笑,不再理她,得找高奋进和孙余粮玩玩。 孙余粮还惦记着星期天到公社去解个馋,第一句就问啥时再去。张本民没法说具体日子,毕竟现在要办的是孙玉香的大事,不能分心分神搞些小孩子把戏。于是便掏出两块钱,给孙余粮和高奋进每人一块,让他们到代销店先随便买点小零食,等哪天合适了再去公社,到时每人搞块大肉吃吃。 小孩子容易满足,孙余粮很高兴,像小狗打滚一样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嗷嗷直叫。随即,三个小伙伴风一样跑向学校南院墙,爬上去又骑了一阵“大马”。 张本民很开心,上一个童年少有的乐趣,这一个得尽量补回来。 等回到村里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摆在眼前的是人心和人性的险恶。张本民开始琢磨孙玉香谋害亲夫的事情。 按照推断,孙玉香把马玉顶骗到外面下手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是个女人,一招失手那可就啥都完了。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在家里,要么趁马玉顶熟睡,要么给他下个毒,然后从容施害。 假设孙玉香是在家里害了马玉顶,尸体怎么处理?她一个人是难以运走的,即便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拖出去,也走不了多远,而且行动迟缓,还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先按照家中下手、就地掩埋的情况去找线索! 主意已定的张本民随即开始摸排,先找刘胜利了解一下。 刘胜利这几天很忙,公社要求各大队在元旦节期间排几个节目,郑成喜不愿意操心,就让刘胜利操办。想多露露脸的刘胜利很乐意,毕竟下一步就要当大队书记了,多跟下面的人打打交道有好处,所以这几天二事不问,就一门心思带领大家预演节目。 不过张本民找过来,还是要抽身的。 “刘哥,两年前孙玉香家的样子,你还记得清楚么,有没有啥变化?”张本民见面就问。 “孙玉香家的样子?”刘胜利擦了把额头的汗,“你问那干啥?” “干啥你先甭问,直接回答就是!” “哦,那俺得寻思一下。”刘胜利挠挠头,道:“时间挺长了,还真难记得呢。” “那你留意一下谁能记得,问个清楚。” “嗌,等一下啊。”刘胜利皱起了眉头,“要么这两天俺找个机会,去她家一趟看看?因为这两年俺都没去她家。” “嗯,好!”张本民点点头,“要看仔细啊,比如有没有新栽的树啊、花花草草啥的。” “行的行的,那很容易!” 刘胜利这话说得还真没错,第二天,他借口演节目的事去了孙玉香一趟,没用看几眼,便看到了个特别明显的变化! 第96章 精腚惹马蜂 能惹不能撑 窗南磨为虎,墙北井为龙。 风俗与风水讲究,各地有各地的道道。屏坝公社周边十里八乡的,对家中小院的布置虽谈不上精致,但也小有安排。 一般来讲,村民会在堂屋窗户前,会支一座石磨,俗称“北山虎”;在灶屋内墙北侧,会挖一口水井,俗称“南海龙”。 刘胜利来到孙玉香家的时候,发现“南海龙”没了。 “孙玉香,你家的水井呢?”刘胜利并没有多想,只是很好奇,“咋填死了?” “哎呀,那,那不是因为井口没选好嘛!”孙玉香的神态极不自然,“提出来的水又咸又涩,后来干脆填死了算事。” “那多不方便呐。” “还是呗,这两年俺都是在邻居家挑水吃呢。”孙玉香叹着气,“唉,一个人也无所谓,用不了多少,挑一次够吃够用好几天的。” “那也不是个事啊,龙虎守家嘛,咋能缺了?” “是哦,以前俺不当回事,可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烦心事情,搞得心神不宁,俺也开始信那风水了。”孙玉香边说边进了灶屋,向大门外走,“这几天正琢磨请个先生来看看,选个点再挖一口井试试,管它水能不能吃,反正得把井口留着。” 说话间,孙玉香已经把刘胜利引到了大门外。 刘胜利在回去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是咋回事,他一拍大腿,疯癫了一样甩着两个脚板“踏踏”地飞奔去找张本民,嘴里还惊呼着“俺日的,岭东大队要塌天了!塌天了!” 有人问发生了啥大事。刘胜利连摇头带摆手,说还不能讲,反正是要震惊天下了。 张本民在听了刘胜利的叙述后,几乎没用寻思,就断定是孙玉香害了马玉顶并投进水井,然后把水井填死,以掩盖事实。 “你说,能是真的么?!”刘胜利瞪大了眼,呼吸都紧张得很,“这下岭东大队要出名了呀!” “甭瞎咋咋。”张本民一斜眼,“对谁都不要说,这只是个猜测,俺会跟王警官说的,由公安来处理。事前要是透露了风声,那责任可就大了,弄不好要蹲大牢的!” “不说,肯定不说!”刘胜利点了支烟,吸了口稳稳神,“俺日的,想想头皮都发麻,后背那是一阵阵的凉风!” “行了,你先回去,就当啥都不知道。” “嗯,那肯定把嘴扎死死的!” 刘胜利走后,张本民琢磨着还得进一步验证一下,不用找别人,孙玉香她爹老孙头就是最关键的人物。这个得好好计划,争取一棍子打倒。 就在张本民绞尽脑汁谋划的时候,孙玉香又来了,还是带着会计韩湘英和仓库管理员郭红绫,嚷嚷着要带走奶奶。 “孙玉香,你真是嫌死得慢了是不是?”张本民气得不行,“今天看看谁敢动奶奶半根毫毛,俺就让她死得很难看!” “哟,你说啥狂话!”孙玉香气势嚣张得很,“今番俺可是为了大队的公事!” “公事?”张本民一哼,“俺奶奶都恁老了,跟大队的事有啥关系!” “明天就是元旦了,有个节目还少一个角色,你奶奶正合适!”孙玉香带着报复的快意道,“缺个人演坏心眼的老巫婆!” “放你个比屁!”张本民抬手一指,“滚!现在就滚!不然还是拿三股叉捅死你们!” “你敢!”孙玉香也是一抬手,“就不信你个小流氓羔子有多大能耐,俺们可是三个大人!” 张本民一看还真是,这会儿并没有拿起三股叉,孙玉香她们三个要是一起扑过来,还真没办法。“韩湘英、郭红绫,你俩现在表个态,是不是要帮孙玉香做坏事?”他想先把孙玉香孤立了。 韩湘英和郭红绫两人也不直接回答,只是说这是大队分派的任务。 “哦。”张本民应着声,一寻思还得智斗,“是刘胜利派你们来的?他可是咱们大队排练节目的领头人,如果不是他指派的,你们最好回去,千万甭掺合进来,否则,你们就是跟俺张本民过不去。那样的话,俺会叫你们很难过!” “甭听他的,两个大人还能给个孩子给唬住?”孙玉香一旁怂恿着。 “你咋还放比屁?”张本民又转向了孙玉香,“对了,你爹老孙头疼你,是岭东大队出名的。你呢,你疼不疼老孙头?” “你才放屁呢!”孙玉香上前一步,“老孙头是你能喊的?” “咋了?”张本民一撇嘴,“俺不但喊老孙头,还喊死老孙头呢!哼,等老孙头死了,看你咋办!” “好啊你,你个小流氓羔子,话给你说绝了,那就别怪俺把事做绝!”孙玉香用阴狠的眼光看着张本民,“现在,俺不想作弄你奶奶了,下一步,就专门对着你!你不是疼你奶奶么,好啊,俺早晚弄死你,留着你奶奶难过去吧!看你咋办!” “嘿嘿,俺跟你的想法不一样。”张本民按捺住情绪,平静地笑道:“俺的下一步,就是要作弄老孙头,早晚弄死他,留着你难过到精神失常,变成个疯子。那时你干啥都不由自主喽,整天光着个一毛不挂的身子,大路边逛荡着,哪个爷们都能随时给你一家伙!” 孙玉香听了气血盈脑,身子一晃差点栽倒。韩湘英和郭红绫一看赶忙扶住,连拉带劝,把她给弄走了。 “自作孽不可活。”张本民咬咬牙,回头望着门口的奶奶,狠狠地一攥拳头,暗道:“老孙头,你是死是活,就看你闺女孙玉香的了!” 次日,元旦。 岭东大队主街上锣鼓喧天,喜庆的节目轮番上演。社员们涌上街头看着热闹,笑容满面。 人群中的孙玉香没有笑,她时不时瞄着同样没笑的张本民。 张本民很主动,走到孙玉香跟前,道:“俺心地善良,阳历新年第一天,就让老孙头安稳地过着,多少也算个整年了。” “你啥意思?!”孙玉香横眉竖眼,“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难不成你下手比俺还快?”张本民嘿嘿一笑,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做成个圈,然后用右手中指朝里一穿,接着快速来回抽动,“孙大主任,瞧,快不?” 孙玉香气得直翻白眼,“死滚,死滚你个小流氓羔子,小杂子!” “哦,你是嫌俺小了是不?”张本民就是要气孙玉香,“你家大狼狗可大吧!” “你……”孙玉香恼火得说不出话来。 “哎哟,咋了,委屈了啊,赶紧去找老孙头诉苦求助呐!再不找,以后恐怕都没得找了!” 孙玉香把头扭向一边,她知道大庭广众下跟张本民斗嘴的下场。 “自作自受!”张本民丢下句话,走到了一边,抱着膀子看五脏六腑都气翻的孙玉香油炸火烧般煎熬,一点都不心软。 过了会,孙玉香走了过来,瞧上去似乎气儿顺了不少。 “哟,看来想通了嘛。”张本民一歪嘴,“那满满的一肚子气,估计偷偷放了不少坏屁才没的吧?” “这会儿你抖和得不轻,马上就有你好看的了!”孙玉香哼了一声,“告诉你,都不用俺动手,自然有人弄死你!” “咿,聪明了嘛,看来要玩个借刀杀人?”张本民说话间开动大脑,道:“那俺得想想有啥冤家可让你利用的。哦,在岭东大队,也就是狗日的郑成喜了,说吧,你想咋办?” 孙玉香一愣,道:“就算你猜对了,可你一样没办法开脱!” “那就看你能造啥谣喽。” “不是造谣,是事实!” “俺捉弄郑金桦?” “你就使劲再猜去吧!”孙玉香一哼,“俺现在是了解你的手段了,就是说下三滥的损话来激怒俺,让俺不知咋办,是吧?” “唷,孙大主任,那可不全是哦,有些是真的呢!”张本民嗨嗨着,“你可甭不重视,否则就没法收场喽!” “重视?”孙玉香讥笑道,“难不成还让俺在大喇叭里广播,向你认错?” “不止呢。”张本民一抹嘴巴,咂吧了下,“你得把上身脱光光,胸前挂个牌子,手里敲着铜锣,绕着岭东大队的大街小巷走上三圈,边走边忏悔你犯下的罪恶!最后,再跪到大街上,三整天不吃不喝,只尿你个骚尿、拉你个臭屎,以净化你的肉体和灵魂……” “滚!”孙玉香忍不住打断了张本民的话,“你又想激怒俺是不是?!得了吧,俺还不听呢!” 孙玉香说完,赶紧转身走了。 “嘁!”张本民不屑地道,“精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 话是这么说,事情该重视的还得重视。 当天晚上,张本民就琢磨孙玉香会利用啥由头,去挑起郑成喜的火头。 头绪有点多,一时半会还没法确定。张本民最后干脆先放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看情况再说,眼下要解决的是找老孙头,印证一下孙玉香谋害马玉顶的事,如果同料想的一样,正好再顺便送他去见阎王。 第二天中午过后,张本民把计划想得周全了,决定出手,然而刚出家门,就见郑成喜气势汹汹地来了。 好嘛,看来孙玉香行动不慢,这么快就把郑成喜给挑了起来。 第97章 一号文件 面对满脸怒气的郑成喜,张本民还算稳得住,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不动。 “你个小杂子,还能坐得住?”郑成喜撸着袖子甩着大步,“今番不打你个残废,俺就不姓郑了!” “干啥呢?”等郑成喜开了口,张本民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俺还真小看了孙玉香,她竟有恁大能耐,把你给刺挠得不轻!” 张本民一提孙玉香,顿时让郑成喜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又瞪起了怒眼,道:“你,你甭管是谁刺挠的俺,反正你做的损事赖不掉!” “你甭急,先听俺说两句。”张本民一哼,“虽然俺不知道孙玉香到底说了啥,但有一点你得明白,她那张比嘴说出来的就是事实么?现在孙玉香跟俺的矛盾很大,她想借刀杀人,自然会胡说八道,你郑成喜是堂堂的大队书记,要是被她给蒙了,那可会丢光老脸的。” 这一下,郑成喜有点骑虎难下了,张本民说的没错,刚开始咋就不多想想孙玉香的话是真是假呢?不过也难怪,因为孙玉香说的足够让他立马就火冒三丈的,那就是之前大门和店门上被抹屎的事。这个事对他来说就是奇耻大辱,猛一听说是谁干的,哪能按捺得住? “郑书记,这会儿俺不想跟你吵闹,只想知道孙玉香到底说了些啥。如果你不方便说呢,就闷在肚子里,但是俺还有几句话要讲讲。”张本民作出沉思的样子,“首先可以肯定,孙玉香讲的事对你或者是你的家人特别不好,要不你也不会一下就炸了毛。其次,孙玉香说的事,是啥时知道的,这个你能告诉俺吧?” “她说,早就知道了。”郑成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哦,早就知道了。”张本民点点头,“那既然她早就知道了,为啥现在才告诉你?凭你和她的关系,难道她不应该早就告诉你了么!所以,俺可以断定,她对你说的事纯粹是临时乱诌的!” 郑成喜没说话,只是歪头琢磨着。 趁这机会,张本民马上接着道:“还有第三点,就是孙玉香说的事,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么?如果不是,那她又是咋知道的?” 郑成喜挠起了头,大门和店门上被抹屎的事,当时就意识到很不光彩,所以没张扬,只是闷不吭声地捏着鼻子自己擦干净了,至于孙玉香是咋知道的,那是他一时漏嘴告诉她的。 “郑书记,冷静下来想想,疑点很多吧?”张本民不失时机地继续道,“哦,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孙玉香家马上就要发生大事了!” “大事?”郑成喜也刚好借此转移话题,便顺着话问道:“她家能有啥大不了的事?” “有些话,俺可不能乱说,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张本民学着大人的样子,两个膀子一抱,点着头撇着嘴,“两三天内,必见分晓!” “唬人的吧?” “俺张本民有一说一,而且一就是一,绝不会乱讲成二。”张本民说完,一皱眉头,“嗌,郑书记,你能不能说说,孙玉香到底对你说了些啥?” 话茬转折来得太快,郑成喜一个没防备,像噎住一样挺了下脖子,摆摆手道:“唉,算了算了。” 说完,郑成喜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王道力。 王道力来得风风火火,或者说是步子走得有点冒冒失失,有些激动。 “哟,王警官!”郑成喜一惊,“你,是来办案的?” “办啥案!”王道力不愿意搭理郑成喜,再看看张本民的样子,似乎能猜出点啥,于是站定了对郑成喜道:“你是来干啥的?” “没,没啊。”郑成喜干笑两声,“就是来转转,看看情况。” “俺可郑重地告诉你,以后张本民家的事,有俺七分关系,谁他娘的要是当愣头青没事找事儿,看俺不把他的头给敲漏了,然后提着腿倒过来,把他的脑子甩一地,看看到底是猪脑还是人脑!”王道力说得咬牙切齿,“你是岭东大队的书记,得首先给俺听好喽!” “哦,那是,那肯定是了。”郑成喜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张本民呵呵地笑了,慢腾腾地走上前,“郑书记,可别说一套做一套啊,现在你回去就找孙玉香,一定要把事情给整明白了,要不会有冤假错案的。” “咋了?”王道力看着张本民,指着郑成喜,道:“他到底来干啥的?” “哦,他来了解点情况。”张本民借机追问郑成喜,“这不正好有公安在么,你有啥气恼的事赶紧说说呐,甭动不动就瞎赖人。你要是不说,那俺正好报个案,你郑成喜不问三七二十一,窜到社员家中搞诬赖!” 郑成喜一听连忙摆手,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容看着王道力“唉,其实也没啥,没啥的,就是……” “干脆点好不好?!”王道力一皱眉。 “哦,就是,就是俺家的大门和代销店的门上,之前被人在夜里抹了屎。”郑成喜还是有点支吾,“这,这事太羞辱人了,俺一直在找是谁干的。” “所以就找到张本民头上了?”王道力一瞪眼,“有证据么?” “有,有人告诉俺的。” “是有证有据,还是空口无凭?” “没啥证据,所以俺,俺才来找张本民对证一下的嘛。”郑成喜两手一摊,“就是对个证而已,别的也没干啥呐?” 王道力没说话,转头看着张本民。 “嗯,是没干啥。”张本民笑了笑,“郑书记,是吧?” “对对对!”郑成喜连连点头,很生硬地抖着脸皮笑起来,“好歹俺也是个大队书记,说话做事哪能没点分寸?” “你这么说,那俺就放心了。”王道力一点头,“行了,没事你就走吧。” “没事,没事了。”郑成喜退着步子,转身后小跑着离去。 张本民看了摇头叹笑,转身对王道力说:“王警官,多谢了,有了这一下,往后那个狗日的就不会在俺面前叫嚣了。” “先不说他,就土狗一个。”王道力放轻话音,“先说说你。” “俺?俺有啥好说的?”张本民真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上次吃了老鳖劲头大,还想再让俺搞一只给你?” “不是,俺就是想问你,朱延富真的是你表叔?” “唷!”张本民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点不妙,难不成王道力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从刚才发生的事来看似乎也不是,分明是十分友好的嘛。 “唷啥呀。”王道力掏出香烟,悠忽悠哉地点了一根,笑道:“朱延富都跟俺讲了,他跟你根本不是亲戚,而且也才认识时间不长。” “王警官,这事吧……” “嗌,你可别不得劲儿,俺来找你可不是问错的,就是想要个明白话。” “明白话?”张本民一摸后脑勺,“啥明白话啊?” “你,真能先知先觉?” “朱延富告诉你的?” “嗯。”王道力点点头,“他说你真的是神了!” “你慢点儿啊,俺得使劲想一想,前前后后到底是咋回事。”张本民皱着眉寻思了起来。 “甭想了,俺告诉你!”王道力弹了弹烟灰,“就是中央一号文件的事。” 原来如此! 张本民一拍脑门,这几天老琢磨孙玉香的事,竟然把那事儿给忘了。“是朱延富告诉你的?”他赶紧笑着问。 “嗯!”王道力一点头,“俺寻思着,是不是你跟朱延富串通好了,耍俺的?” “那咋可能呢!”张本民一摇头,“耍你?那不是自找苦吃么!” “俺也觉得不应该呐。”王道力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那也就是说,你还真有股子仙气儿,要不咋连文件的名字都一字不差地知道?就算是蒙的,那也是天下第一蒙!绝对够牛!” 正说着话,门外又进来一人,朱延富,手里还提着个礼盒。 朱延富一见王道力,抬手指指,“欸哟,道力啊,你的腿还就真快呢!” “哪,哪啊。”王道力有点难为情,“俺不是想弄个清楚嘛,所以就来看看。” “难不成你还以为俺会说假话?”朱延富把礼盒放到墙边的石板桌上,对张本民道:“上午俺打开收音机听新闻,一下就听到了中央一号文件的报道,当时都傻眼了,欸哟,《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这十三个字,一字不差!俺那股子兴奋劲儿,甭提有多冲了,根本就坐不住呐,于是就出来走走,刚好碰到了道力,便把一切都跟他讲了!” 一旁的王道力直呱唧着嘴,笑呵呵地问张本民,“你到底是咋知道的?” “嗳,你可别再问了,因为俺绝对不会说。”张本民嘿嘿一笑,“天机,泄露不得!否则以后可能就不灵了!” “哟,那是俺多嘴了!”王道力一缩脖子。 “没啥,不知者不怪嘛。”张本民说着,低声道:“王警官,上次说的马玉顶的案子,很快就要有眉目了,你最多再等个两三天。” “不着急,你只管按照你的步子走,需要俺帮忙的时候吱一声就行!” 这番对话,把朱延富听着急了,“哟,道力同志,你可真是捷足先登了呐!都有事情上手操作了?” “不是哦,俺跟张本民谋划的事情,前好多天就开始了呢。”王道力连忙解释。 “没错,朱助理。”张本民补充道,“王警官说的是事实。” “俺就是开个玩笑呢。”朱延富仰脸一笑,“而且就算是捷足先登也没啥啊,那说明道力的机缘到了!” “嗯,这话说对喽!”张本一点头,“朱助理,你的事甭着急,记着俺跟你咋说的就行!” “好好,俺肯定记得!”朱延富满意地点着头。 “那今天就这样吧,感谢两位领导看得起,亲自上门找俺聊上几句。”张本民抱拳道谢,“王警官还及时帮俺解决了些麻烦事,一并感谢了!” 王道力和朱延富原本都有把张本民请到公社,晚上一起吃个饭啥的,见张本民下了逐客令,也就闭口不提,机会嘛,以后肯定会有的。 张本民其实也想趁热打铁,跟王道力和朱延富多聊聊,加深一下关系,但转念一想控制下节奏也好,那样会更显得深奥一些,而且,关键是晚上还有件大事要办。 去找老孙头! 第98章 莫道不怜悯 冬季夜晚的农家,温暖多是来自一个炭炉子。当然,有些人家还没有能力买煤炭,只能用瓦罐装满刚燃烧过的柴火灰,拎在脚边取暖。 老孙头在大队部的门内一间屋子里,过得挺惬意。他有只瓦罐小炭炉,上面始终烧着水,没事就泡壶茶,坐旁边悠闲地撮一口。 做足准备的张本民站在小屋门口,咳嗽了一声。 “谁啊。”听到动静的老孙头懒散地问了句。 “张戊寅。” “谁……谁?!”老孙头的声音一下颤抖起来。 “张戊寅。” “瞎,瞎胡说!” “你开门看看不就得了。” 过了好一会,门开了条缝。 “人不当,当鬼!”老孙头看清了是张本民,“你爹早死了呢!” “不请俺进去坐坐?”张本民从开始就压着嗓子,凭记忆尽量模仿着父亲的样儿。 “甭装神弄鬼了!”老孙头狠狠地道,“就是给条狗进,都不给你进哪怕是半个脚趾头!”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老孙头还真是不一般,看来天生就是个坏种呐。” “说啥了你,老子活得挺好!要死你去死,刚好陪陪你爹!” “损话也说得太多,坏事你做了也不少,不过以后恐怕就没啥机会了。”张本民干笑一下,恢复了本声,道:“老孙头,问你个事啊,你闺女孙玉香是你的心头肉吧?” “关你个屁吊事!”老孙头抬手作出要打的姿势,“快他娘的给俺滚蛋,信不信打到你死!” “信,尤其是你用那铁烟袋锅子,打一下就锥心地痛。”张本民抬手指了指大门外,“不过公社派出所的王警官就在外面,你就是有那铁烟袋锅子,恐怕也不敢。” 老孙头明知望不到啥,但也还是伸着脖子看了看,道:“你尽管说,尽管瞎说吧你!” “信不信随你。”张本民哼声道,“最近王警官在偷偷地盯一个案子,连夜里头都不离开咱大队,已经好几天了!” “啥,啥案子呐?” “刚才俺问的话你还没回答呢,等回答了俺再告诉你。” “你问啥了?”老孙头有点恍神。 “就是你闺女孙玉香,是你的心头肉吧?” “那当然!谁不疼自家的孩子!” “咋个疼法?” “啥事都关照着!” “哦,那好。”张本民点点头,“如果现在孙玉香要面临杀头的危险,你咋样关照?” “你……你这是在放屁,放狗屁!” “行了吧,甭再犟嘴了。”张本民掏出了剩下的那盒红塔山,拆开,抽出一支递到老孙头面前,“你心里还没数么?” 老孙头没有接香烟,沉默了起来。 张本民见状,直接把香烟塞到老孙头手中,道:“俺问你,你闺女家的水井,咋填死了?” “嗵”的一声,老孙头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张本民一看,马上就断定自己的推测是准确无误的,马玉顶确实被孙玉香埋进了水井。不过,他没急着说话,得给老孙头充足的时间去恐慌害怕。 过了一会,老孙头把香烟含了起来,“嚓”一声划了根火柴,颤抖着点上了火。“你,想咋样?”他微弱而抖缩地问道。 “报仇。”张本民平静地说。 “唉。”老孙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果真是恶有恶报。” “本来就是嘛,现在时候已经到了。” “你想咋个报法?” “想你自己上个吊,吊死自己。” 又是一阵沉默。 老孙头一大口一大口地抽着烟,过了会道:“俺对不起你爹,今个儿,就以死赔罪吧。不过,你能放过孙玉香么?” “那你得先死了再说。” “俺要是白死了呢?” “甭恁多废话,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情况是:你要是不上吊去死,孙玉香肯定是死,你要是上吊死了,孙玉香或许还有个活头,因为她不是个没头脑的人,完全可以把罪责都推在你身上。”张本民说完,丢了支烟在老孙头面前。 老孙头没有犹豫,捡起烟就点着了,连着口猛吸。 “想清楚了就赶紧点,找根小绳,小屋顶一挂,踩个凳子打个结,头一伸脚一蹬,凳子倒了,你就有可能救你闺女孙玉香一命。”张本民用平静的语气道,“这会儿就甭想着回去见闺女了,要不外面的王警官看到了,就会说你跟她是合谋杀害了马玉顶,到时一起判死罪。” “是,是你告发的么?”老孙头开始抽泣。 “你觉着呢?”张本民把一盒红塔山扔到了老孙头腿边,“没有好酒好菜给自己送行,抽顿好烟也将就了。” 说完,张本民转身就走,他不担心老孙头会留啥字条,因为那个老东西根本就不识字。 一直坐在地上的老孙头没有吱声,只是低声地呜咽着。 这一夜,张本民没有睡,他等到天放亮的时候,叠了几沓烧纸去了坟地。 “爹,你说,俺恁样做是不是过分了些?”张本民跪在他爹张戊寅的坟前,点着了烧纸,自言自语,“你肯定会说俺不该的,可是……”说到这里,他抹了抹眼角,“可是这次,俺不会听你的了。现在的俺,已经不是从前的俺了,哦,咋说呢,现在小时候的俺,已经不是从前小时候的俺了……” 就这样喃喃自语着,张本民一直跪在坟前,想着无尽的往事。 早饭前后,大队仓库管理员郭红绫尖叫着奔出了大队部的大门,歇斯底里地喊着老孙头死了,上吊死了。 一时间,涌来了众多人,唏嘘不已。 孙玉香也从家里跑了过来,蓬头垢面,鞋子也跑掉了一只。她扑到老孙头脚下,哭得死去活来,别人拉都拉不动。 郑成喜叫来了白事料理,招呼了一个班子,赶紧处理后事。 “是嘎娃,是那个小流氓羔子!”孙玉香哭得快没了力气时,一下想到了张本民,“是他,是他害死了俺爹!” “甭说胡话了,他一个小孩子咋能害了你爹。”有人安慰着孙玉香,“你爹可能是有啥想不开的了,一时昏了头寻了死,走就走了呗,也算是个开脱吧。” “不不不,俺爹没有啥想不开的,他,他肯定是被害死的!”孙玉香说着爬了起来,“俺这就去找,找那个小流氓羔子,头两天他跟俺吵架,可是说过要把俺爹作弄死的!” “吵架时说的都是气话,哪能当真?你现在是伤心过头了,脑瓜子不灵光,容易胡思乱想呢。”庄邻们实在难以理解,一个小孩子咋能把一个老头给弄上吊。 “不行,俺清醒得很!”孙玉香连鼻涕带眼泪地擦了一把,“非去找不可!” “你这样去找算个啥?”刘胜利说话了,“要是觉得你爹死得不正常,可以去找公安来嘛。” “俺不找公安,俺就自己去找!”孙玉香像疯了一样。 这时,张本民出现了,他从坟地回来了,道:“不用你去找,俺来了!”。 “好啊,你,你竟然还有胆子来这儿!”孙玉香一下冲了过去,伸出了鸡爪般的手指,要挠张本民的脸。 不过,孙玉香的鸡爪手并没有挠到张本民的脸上,而是连同她整个人都僵在空中,因为张本民小声问了她一句:是不是马玉顶从家的水井底下爬了出来? 韩湘英和郭红绫平日里是孙玉香使唤的人,这会儿看她跟个泥人似的一动不动,自然要上前帮个手。 两人摇晃着孙玉香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回神。 “哟,莫不是丢了魂儿?”韩湘英说。 “那得赶紧叫一下,要不老恁么挺着可不行哦。”郭红绫马上叫来了白事料理。 “抽她嘴巴子就中!”白事料理见惯了这种情形,“抽,多抽、狠抽,然后把胳膊腿使劲扳一扳。” 这招挺管用,只是那么几下,孙玉香就长长地出了口气,身子也软了下来。不过令人意外的事,她一开口就是傻笑,说着胡话,就跟喝醉了一样。 “伤心过度了,等她歇息歇息就行。”白事料理说完就走了,还得张罗一下赶紧让老孙头入土为安。 丧事得正儿八经地办,由侄儿代替子嗣拎汤壶,领着送葬的男队。女队领头的自然是孙玉香,她可是亲生亲出的闺女,只不过因为有些痴痴呆呆,旁边还要堂姐妹扶着。 张本民远远地看着,并没有半点怜悯,只要想到孙玉香的种种丑恶嘴脸,反而觉得还不够解恨。“俺可以让你不死,但一定要让你疯掉!”他握着拳头说。 夜里要守灵,就在老孙头的棺材旁。 孙玉香失魂落魄,几乎没啥自主意识,动不动就出来满院里游荡,有时还走出大门外,站在巷子里发呆,不过马上就会有人把她拉进院内。 张本民就在大门外看着,终于得了次机会,孙玉香傻愣愣地走到巷子里,身后还没有人跟着。他便小步快移过去,压着嗓子拖着声音,对孙玉香道:“玉香,玉香呐,俺是马玉顶,俺是马玉顶噢,那井底下很冷,很冷的啊……” 孙玉香随即发出一声刺破天的尖叫,直挺挺地仰面昏倒在地。 张本民相信,有了这么一下,估计孙玉香该彻底疯掉,看来明天可以开始下一步的事情了。 第99章 爱之心 次日上午,张本民就去了公社,告诉王道力有关马玉顶失踪的真实情况。 “真没想到,你们大队那个妇女主任孙玉香,还挺狠毒。”王道力吸着冷气,“头些日子去你们大队部的时候,一点都察觉不到,反而觉得她还挺上路的,会来事儿,要是搁这公社大院里头,估计用不了几年就能出头。” “这就是人不可貌相呐。”张本民犹豫了下,“王警官,俺提个意见咋样?” “跟俺还客气啥,有话尽管说,不管合不合理守不守法的,只要能圆过去,都没问题!” “嗌,还真别说,从你们办案的角度看确实有点差池,所以还请你多周旋着些。”张本民点点头,道:“从目前情况看,应该是孙玉香对马玉顶下了毒手,之后老孙头参与进来,接着马玉顶的尸体就沉到了井底,最后,井被填了。也就是说,凶手应该是孙玉香。” “不拐弯,你咋样想的,照你的思路办就是。”王道力很直接。 “行,那俺就直说了。你先把孙玉香带走审问,虽然她疯癫了,但有些话还是能问出来的,你们有手段。审完后,直接去她家挖井,找到尸骨后,就把罪责推到死去的老孙头身上。” “你,为啥要帮孙玉香?” “不管怎样,老孙头和孙玉香的父女情深,还是值得认可的,况且孙玉香也已经疯掉了。”张本民叹了口气,缓了会儿,道:“具体的俺一时也说不太清,反正那样也不影响破案本身,是吧?” “哦。”王道力吸了口烟,稍加思索便点头同意,“可以,到时做笔录会注意的。” “过几天再着手吧,老孙头刚死,咋说也等过了头七的。” “也没问题。”王道力按灭烟头,“对了,马玉笙在大西北哪儿,你能否打听一下具体地址,俺得去一趟。” “哦,是得有他的部分口供记录,那是马玉顶的死因。” “是啊,要不没法形成完整的案宗。” “那你就要辛苦了。” “辛啥苦,出个差嘛。”王道力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案子一破,估计俺会受到嘉奖。” “你不受表彰,俺也不会花那工夫去操办呀。”张本民叹笑一声,“哦,咱们说啥呢,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全无私心,全都是为了伸张正义!” “没错!”王道力猛一点头,“让罪恶无处容身!” 张本民仰头一笑,起身离去。 回到岭东大队,老孙头的丧事仪式还在继续着,庄邻们除了看这个热闹,还在看孙玉香的疯样。 孙玉香老是跑出送葬的队伍,口中喊着马玉笙的名字,说马玉顶都死了,你咋还不回来的呢。这话让马玉笙的那一支系亲属心惊胆战,都说孙玉香乱讲疯话不着边际。 这会儿不管啥热闹,张本民是不会去看的,心情有点复杂,一个人到河边去散散心。 同样去散心的还有一个人,郑成喜。张本民碰到了他,犹豫了下主动走上前,笑嘻嘻地说,郑大书记咋样啊,俺说孙玉香家有大事要发生吧。 郑成喜目光躲闪没有回答,掏出香烟点着了似乎才稳下神来,道:“发生就发生呗,他们做了那样的恶事,也怨不得谁。” “是呐,罪有应得!”张本民歪着嘴笑道,“老天看着呢,恶有恶报,谁都脱不掉!” 郑成喜一抖,“你啥意思?” “啥意思自己揣摩,俺还能告诉你?”张本民哼声道,“不过俺倒想问问,你咋就没看出来孙玉香是个狠毒的女人呐?” “谁,谁说没看出来的?” “那你胆子不小哦,还跟她捣鼓在一起。” “你可甭瞎说啊!”郑成喜有点恼火。 “俺不会造谣,只说实话。”张本民叹了口气,“但愿你没跟孙玉香说些秘密的事,要不然,等她过了想马玉笙的劲头,就会满大街讲你的事喽。” “去去去,说些啥东西!”郑成喜实在没有定力再听张本民说下去,扭头走了。 张本民知道,郑成喜已经心虚到了极点,就像条夹着尾巴的可怜狗。不过为了防止他膨胀反弹做意外的事,张本民又去找刘胜利,通过罗才花间接了解一下。 刘胜利给张本民倒了杯水,坐下来慢慢聊,他说罗才花目前还没说到郑成喜,反正她自己已经吓破胆了,就跟没了魂一样。 “她吓个啥?害怕的应该是郑成喜。”张本民不太理解。 “吓啥?她是害怕你呀!”刘胜利下意识地压下了嗓子,“她说老孙头是被你施了法术给吊死的。” “那她还真是高估俺了。” “高估也好低估也罢,反正她现在就怕你对她家动手。” “那还用说?早晚的事!”张本民神色冷峻起来,“既然已经开始,索性就干下去吧,让那些丑陋险恶的人都受到惩罚才是!” “也就是说,下一个就是郑成喜?” “不是。” “咋能不是他?!” “俺觉得,应该是他的家人。” “为啥?” “不能让他跟老孙头一样,一死了之。”张本民冷笑着,“郑成喜可甭想那样轻松解脱,得让他受尽折磨才是!” “欸哟。”刘胜利倒吸一口冷气,“小老弟,你,你还真是个人物啊!” “先甭那么说,也还不一定呢。”张本民又叹起了气,“俺也在犹豫,都说祸不及家人,那也是天道之理,俺也并不想违背天意。” “对对对!”刘胜利连连点头,“就对准郑成喜一个人开炮!” “哟,刘哥,真看不出,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有情有义?”刘胜利摸起了脑袋,“咋,咋恁样说呢?” “你不是为了让罗才花平安无事?” “为了她?”刘胜利一愣。 “你跟她没有感情?” “开玩笑了,咋可能哩!” “哦。”张本民摆出恍然的样子,“都说日久生情,看来放你身上还不合适。” “啥日久生情?” “就是你日罗才花时间久了,自然就跟她产生感情了。”张本民平淡地说。 “哈……哈……”刘胜利笑了,笑得大嘴直张,“你,你到底是个,是个文化人呐!说话还真是不一般!” 笑声引来了卢小蓉,她走了进来,问咋回事,笑得跟断了气一样。 “你懂个啥。”刘胜利还在笑,低头吸了口烟,道:“日久生情,你懂么?” “大概明白吧,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有感情了呗。” “哈哈……”刘胜利笑着抬手指指,“俺,俺来告诉你吧……”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看张本民,然后对卢小蓉一扫手,“一边去,日后再说。” 张本民一听,连忙起身,“哦,刘哥,那,那俺得走了。” “咋恁着急?”刘胜利觉得有点突然。 张本民走到刘胜利旁边,小声道:“你不是叫小蓉嫂子到一边去,要日了她,然后再告诉她的么?” “没啊,俺啥时有那意思了?” “刚刚讲的嘛,日后再说。” “……”刘胜利愣了下,突然又爆笑起来。 “刘胜利,你咋跟个神经病似的。”卢小蓉也不懂,说完气呼呼地跨出门外。 “哎哟,好,还是有文化好!”刘胜利点着头,“俺以后也要做个文化人!” 张本民没用心听刘胜利说些啥,只是看着两手沾满猪食的卢小蓉走时身影有点疲惫。“嗌,刘哥,你家喂了好几头老母猪,还有猪圈里总是恁么多猪仔,一天到晚弄猪食不是够累人的么。” “那有啥法子,总得搞点事挣点钱吧,俺这个队长一年才拿几个钱,不够用呐。” “想致富多喂猪,是不错,可你都把担子搁嫂子肩上了,她吃累,你轻松。” “累啥,不就是喂喂猪么。” “地里不也有活?” “嗐,女人家,就是要加劲使唤着,没啥大不了的。” “那你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响当当一个大队的队长,下一步就是书记了,还让女人干恁多重活、累活,多少是有点丢脸面的。” “哦。”刘胜利似乎醒悟了,点了点头,道:“那咋办?没处来钱呐。” “头脑要灵活起来,现在经济都放开了,你也搞个代销店!” “啊!”刘胜利一愣,“郑成喜家不正开着嘛。” “有啥相关?他家种地,你家的地就得荒着?”张本民提高了声音,“搞起来嘛!” “嘿哟,这,这不是抢生意嘛。” “女人都照抢,大队书记的位子也照抢,还何必说那点小生意!”张本民指指刘胜利,“刘哥,俺可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没个魄力,有事可甭怪俺帮不了你。” “也行吧,试一把看看咋样。”刘胜利摸着后脑勺,笑道:“等俺琢磨下,得想周全喽。” “就恁点事,还琢磨个啥。俺告诉你,把店开到街中心去!到时那生意绝对会好,肯定比狗日的郑成喜家强!” “嘿嘿。”刘胜利又是一笑,点头道:“中!” 一直在门外旁的卢小蓉进来了,她看着张本民,目光火热。 第100章 七彩斑斓的鱼 卢小蓉眼中闪烁的炽热,灼伤了张本民。 受伤的张本民,心痛了卢小蓉。 两人各自暗暗掩饰着。 恰好,刘胜利被老孙头的丧事料理喊走,需要处理墓地的协调问题。 “俺知道不该再有恁样的事情了。”卢小蓉拉着张本民的手,身体微颤。 “也许本该是可以的,可世上总有阴差阳错的事情。”张本民没像以前那样如同一只喷着欲之火的小怪兽。 “是的。”卢小蓉点着头,“其实,俺们都是挺克制的” “那就再克制些日子。”张本民这会儿确实也是没有那中心境,“小蓉姐,俺逼死了老孙头,也让孙玉香疯掉了,是不是……” “甭说了,俺能理解。”卢小蓉打断了张本民的话,“那是他们活该,你用不着责备自己,相反,你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张本民点了点头,没说话,慢慢靠近卢小蓉,最后依偎在她的怀里,此刻,他感觉就像只飘摇的小船,靠进了港湾。“俺想和你在一起,让你陪一辈子。”他说。 “会的!”卢小蓉揽紧了张本民,“只是,俺怕被说成是坏女人。” “俺会给你一个只属于你和俺的漂亮房子,周围都是不相识的人,你完全不用担心别人说些啥,只管过着你想过的日子。” “嗯,有这话也就够了,想想都幸福。”卢小蓉把脸贴在了张本民的头上。 张本民喜欢这种感觉,有情有爱,有人疼。 “张本民!” 刘胜利来了,在巷子里高声喊着,听上去着急得不行。感觉不妙的张本民马上奔出去,看到了满头满脸是血的他。 “快、快跑!”飞跑着过来的刘胜利道,“孙玉香提着菜刀来了,要,要杀了你!” 孙玉香爆发得这么快? 张本民有点想不通,按理说她该有一段痛苦消寂的日子,之后才会有报复性的狂躁。不过现在没时间去琢磨那些,避开眼前的这个风头才要紧。 跑,能朝哪儿跑? 人癫狂的时候,跟疯狗是一样的,有着超强的行动力,无论是劲头还是耐痛程度都很厉害。也就是说,这会儿的孙玉香跟男劳力一样凶悍,难对付。 “快进屋,关门!”张本民只有招呼着刘胜利退回他家中。 刘胜利捂着头窜进了大门。 “俺日的,孙玉香个疯婆子!”进门后的刘胜利喘着大气,“就拦住孙玉香帮你说了一句话,谁知她抬手一刀就砍在了俺头上!还好,幸亏俺躲得快,只划了道口子,要不头骨都能被劈开!” 关上门,插起门闩。 张本民问道:“孙玉香是啥时发作的?” “就她娘的在俺去她家丧事上不久。”刘胜利坐了下来,“刚说几句话,她就爆炸了。窜到灶屋就拎起了菜刀。” “之前有啥征兆没?” “征兆?”刘胜利仰起头,卢小蓉找了条毛巾给他擦血。“好像没啥。”他说。 “那她受了啥刺激没?” “哦!”刘胜利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不巧毛巾碰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便一把从卢小蓉手里夺过毛巾,自己边擦边道:“对了,是郑成喜!郑成喜跟她讲话的。” 找到原因了。 “他娘的,狗日的郑成喜真是沉不住气,这会儿就开始刺激孙玉香了。”张本民咬起了牙。 “砰砰砰!”这时,大门被砍撞得直响。 紧接着,挥舞着菜刀的孙玉香撕破了嗓子喊道:“张本民,你给俺出来,俺要剁了你!” 咋办呢?虽然有不少人跟着来了,可没人敢靠近孙玉香。 卢小蓉深呼吸了下,走到门口,对着门缝道:“孙玉香,这是刘胜利家,张本民不在这里。” “刘胜利帮着张本民说话,在保护他,俺跟着刘胜利,就能找到张本民!”孙玉香说着,又“砰砰”地砍砸了几下,“快,快让张本民出来!” “俺,俺看到张本民去河边了,可能那儿钓老鳖呢。”卢小蓉又说。 “哦哦,知道了,那个流氓羔子就是会钓老鳖!”孙玉香转身跑去了河边。 张本民抓住机会,赶紧溜出大门,不过想了想回头又推上了洋车子,一边让卢小蓉帮忙去家里把门锁上保护奶奶,一边飞也似地赶往公社。 现在没法等老孙头的头七过去了,必须马上让王道力行动。 王道力在听了张本民的详述后,立刻与同事出动,拉着警笛,一路呼啸着奔向岭东大队。 孙玉香看到警车时非常激动,她举着菜刀大叫着扑上去,“快抓流氓羔子张本民!他害了俺爹!快抓呀!” 王道力一看,还不能急着下车,弄不好会被砍伤。 郑成喜是在旁边的,完全可以招呼众人上前帮忙解围,可是他对王道力有意见,索性就看个热闹。 孙玉香等了一会,看警车里人不出来,很是着急,一刀砍在了车窗上。 玻璃裂了。 王道力一看,坐等已不不行了,便找了把扳手,准备冲出去。 好在是刘胜利及时赶到,手里提着一把两股木叉,趁孙玉香不注意时,猛地伸出木叉,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推倒在地并固定住。 王道力和同事赶紧下车,把孙玉香给制伏。 这下,孙玉香的威胁就解除了。 放松下来的张本民陷入沉思,看来郑成喜始终不会罢休,与他一进一退的争斗,没有停歇的时候。但是,这一次,要稍微缓一缓,因为经过大事之后,或喜或悲,都有必要养养气息,积攒一下运势。 张本民决定老老实实地去学校待着,正好装装样子,否则考个全县第一完全是离校自学,那学校也没多大面子。正好,曹绪山的事也要提前摆划一下,得跟校长谈谈。 校长对张本民的到来感到高兴,他也觉得张本民必须保证一定的在校时间,等考出了好成绩,那样学校才更有底气宣传。 张本民自然看得出来,主动对校长道:“还有二十来天就期末考了,俺得坐进教室加把劲喽。” “嗳,就是嘛!”校长很是欣慰,“最后一段时间,坚持坚持,不行就住个校,然后提前享受一下免费吃食堂的待遇。” “哟,那可不行。”张本民连连摆手,“因情况而异搞点小特殊没啥,可也不能走了大辙,要不会惹很多闲话的。” “可以可以。”校长不住地点着头,“考虑问题就是周全。” “哦对了,有件事俺觉得还是提前跟您说说。”张本民吧唧了下嘴巴,道:“因为是个不情之请,所以先说出来比较好,成与不成的,不也还有点缓冲嘛。” “嗯,有事就说。” “校长。”张本民作深思状,道:“等俺考个全县第一,免费食堂俺不吃,那啥宿舍的也不住了。” “你不会是要转学走吧?!”校长一惊。 “不不不,岭东小学会是俺唯一的母校小学!”张本民马上让校长安心。 “那,你想要啥奖励?”校长的口气轻松了不少。 “能送个人情么?” “人情?”校长皱起了眉头,“你得先说说看,能办到的肯定没问题,如果办不到,俺也不能答应,否则不就食言了么?” “您能给曹绪山安排到后勤主任的位子上么?” “啊,这个……” “俺知道,难度不小。” “唉,曹绪山只是个伙夫,没编制呐。” “您就把他看成是民办教师的身份就行了嘛。” “那也没啥大意思,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可总归是有了个过程的呀,校长,曹绪山就是看中个头衔,至于等到退休回到原点,也或者是在您调走之后新来的校长把他拿下,都无所谓,只要您现在赶紧把他给拎到位子上就行。” “哦,那样的话,倒也可考虑。” “嗨呀,太好了!”张本民拍起了巴掌,“校长,就恁么定了吧!” “嗌,俺只是说可以考虑,还没答应呢。” “校长您是啥人呐,只要一考虑,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唉,你呀……”校长无奈地笑着点点头,“没办法,真拿你没办法!” “那就,谢谢啦!”张本民作了个揖,跑走了,这会儿不能给校长留半点反悔的机会。 跑出校长室,赶紧给曹绪山报个喜。来到食堂,大声一喊“曹主任”,把正在切菜的他吓了一跳。 “欸哟!”曹绪山放下刀,摸了摸胸口,“差点切下根手指头!” “那你得好好习惯习惯!”张本民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因为‘曹主任’的称呼,差不多已经定了!” “啊!”曹绪山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真的?!” “俺刚从校长室出来,几乎谈妥了!” “嘿哟!”曹绪山闭眼皱眉揪着嘴,“谢天谢地,谢谢你啊!” “嗌,那可不行,得加上一句。”张本民摆摆手,道:“你应该说‘谢天谢地谢父母,最后感谢张本民’才是。” “嗯嗯嗯!”曹绪山连连点头,喜滋滋地道:“谢天谢地谢父母,最后感谢张本民!” “嗌,这样听着就舒服多了。”张本民乐滋滋地抱起了膀子,转身走出食堂,准备去教室。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 校园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孩子们像鱼一样,成群地游向厕所。没办法,干粮缺少的年代,稀饭吃得多,尿也多。 张本民看到了李晓艳,她也像一条鱼,但有着七彩斑斓,非常优美。 第101章 少年维特没烦恼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张本民几乎是看着李晓艳度过的,反正是在教室最后一排找了个位子,也不影响其他同学。作为一个成年人,看李晓艳的过程中难免会产生某种非分的想法,而且也会有某种生理上的反应,但他都相当好地保持了克制并妥善解决。 方法之一就是最常见的转移注意力,关键时刻,张本民总会扭头看向窗外。然而有时会挺遗憾,因为他坐的位置靠北窗,窗外直对着的,就是郭爱琴的宿舍。 经过王团木事件之后,郭爱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也正是如此,让她多了些优柔之美。这让本就娇小白晰的她,更有股吸引力。 这样一来,张本民很自然地就把某种非分的想法转移到了郭爱琴身上,而且所带来的生理反应更为明显和剧烈。 “日的!”张本民只能是慨叹着趴到课桌上,承受着煎熬。每每此时,他总是会想到卢小蓉和薛梅,甚至还想起了高虹芬,因为这三个女人差不多都可以很好地解决掉他所面临的苦恼。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眼前的郭爱琴才最为合适。不过,斜念转向她的时候,宋为山的影子总是会横亘在眼前,让人无法逾越。在张本民看来,宋为山是个不简单的人,惹不得。 没错,宋为山确实不简单,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从原先的每周一次变成了两周一次,最后是三周一次。后来大家才知道,宋为山在县城边上又找了个黄花姑娘。 为此,郭爱琴哭着跑去找宋为山问为什么。宋为山很淡定地对她说,她曾经想出轨的念头,让他十分恶心。 郭爱琴又哭着跑回了学校,宋为山的话让她觉得羞耻无比,她没法不沉默寡言。 张本民决定在期末考试前去一趟县城化工厂,得尽量帮帮郭爱琴,因为作为一名老师,她还是挺合格的。这年头,能多个正儿八经的公办老师,为岭东大队的孩子们教课,挺好。 宋为山见到张本民很是意外,当得知张本民的来意后,叹笑了起来,说你是很聪明,但大人的生活,小孩子还是不太了解的。 张本民点着头,很认真地说就讲几句话。他说郭爱琴其实就像是个单纯的少女,本身并无邪念,只是受了奸人的引诱,一时迷失了方向。之后,他又说起了宋为山,作为一家之主,一个星期有六天在外,轻轻松松上个保安的班而已,却把家里家外的一箩筐事情全留给了女人,留下的不但是辛苦劳累,而且还有各种被献殷勤和钻空子的危险。当然,你宋为山尽可以说她少了些妇道的坚守,但你的男人担当是否也非常缺失? 宋为山听后沉默着抽起了香烟。 张本民继续说,从另一个角度上看,郭爱琴其实是个受害者,而你,又给了她更加无情的打击,很有可能会击垮她的精神世界,让她彻底毁灭。当然,男人面对自己女人所带来的某些伤痕,没有办法无痕地抹掉,但男人毕竟是男人,能否大度一点,不管以怎样的方式,对女人好一点不行么?所以,哪怕郭爱琴不会再是你唯一的女人,你也应该让她感到更多一点的关怀,多给些起码能让她平静地生活的温暖。 说完这些,张本民就走了。 就在当天晚上,宋为山回到了岭东小学的家,与郭爱琴彻夜长谈,最后相互理解、相拥而泣。 第二天上午,张本民坐在教室正出神地看着李晓艳的时候,郭爱琴在窗外敲了敲玻璃。 “嗌,郭老师!”张本民惊厥了下,忙打开窗户小声问,“有啥事么?” “中午到俺家吃饭。”郭爱琴抿了抿嘴,“一定来啊!” “……哦。”张本民点点头,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感谢呗。 没错,郭爱琴要好好感谢张本民。这年头,最好的感谢方式之一,就是做顿丰盛的饭菜招待一下。 张本民看到了红烧肉、糖醋鱼。“郭老师,你手艺真好!”他说。 “以前俺家境还是不错的,但那十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唉,算了,不说那些。”郭爱琴给张本民夹着菜,“今天俺就是要感谢你一下,能去找宋为山跟他说了那么多。” “起作用不?” “嗯。”郭爱琴夹了几粒米放进嘴里,抿着嘴唇,似乎有点难为情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俺这心里头真的是顺畅了。” “哦,那就好。”张本民吞了块红烧肉,笑了笑,“那就好。” “俺很好奇,你咋懂那么多的?”郭爱琴嘴角微翘,笑着,“要是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回答的啊。” “没,没啥不方便的。”张本民挠挠头,“可能……是跟俺的家庭有关吧。” “跟俺想的一样。”郭爱琴放下了碗筷,颇为认真地看着张本民,“俺问过曹绪山了,知道你家的情况。” “哦。”张本民没法回答更多。 “你要是愿意,可以做俺的孩子,叫俺一声妈。”郭爱琴看上去是用心的。 张本民大为意外,一时也有点没了主张,便嘿嘿地笑了笑,道:“你做俺娘,是,是不是有点小了?” “哦?”郭爱琴皱起了眉头,不过马上又舒展开了,“那,你也可以喊俺一声姐!” “欸呀。”张本民挠了挠头,“做姐姐吧,似乎又大了点。” “咿。”郭爱琴似乎是生气地拿起了筷子,但又带着微笑道,“还真是咧,你果真是人小鬼大。” “谁恁样说俺呐。” “宋为山,还有曹绪山。” “嘿,宋为山说也就罢了,他曹绪山竟然还敢背后说俺!” “没有,曹绪山可没有直接说你人小鬼大,只是说你脑瓜子好用,点子多,能办大人都办不了的事。” “他尽瞎说。” “应该不是吧,俺都听到他自言自语地感谢你了呢。”郭爱琴的样子似乎也有点不可思议,“他说‘谢天谢地谢父母,最后感谢张本民’。” “是嘛!”张本民装作很惊奇的样子。 “千真万确!”郭爱琴再次放下筷子,“那得是多大的恩呐。” 张本民知道郭爱琴会问下去,便索性直接回答了,“哦,那可能是俺帮了他一个忙,找校长给他解决后勤主任的问题。” “啊哟!”郭爱琴眼皮一抻,“他?曹绪山?要当后勤主任?” “嗯。”张本民淡然地一点头,“那又不复杂,校长一句话的事。” “真是,还真是!”郭爱琴又拿起了筷子,叹道:“真是人小鬼大,你竟然能说动校长,的确了不起呢!怪不得俺认你做儿子不行,认你做弟弟也不行,感情是高攀不起了。” “不不不,郭老师,咋能说高攀不起呢。您要是恁样说,那俺这顿饭可真吃不下去了。” “那你说吧,到底能喊俺啥?” “这个……”张本民犹豫了下,嘿地一笑,“还是喊您老师吧!因为咱岭东大队的孩子们,真的需要你!” “唉,好吧,能做你的老师,其实也挺骄傲的。”郭爱琴笑了笑,忽又严肃地道:“张本民,俺觉得你不是个小孩子。” “为啥恁样说呢?” “你都有成年人的想法了。” “啥想法?” “喜欢异性。” “这……这又是从哪儿说起呢?” “你喜欢你们班的李晓艳吧?” “……” “俺都看到了。”郭爱琴笑了起来,“盯着人家看得可出神了。” “那,那也不能说明俺就成年了呀?” “还没有说完呢,你看的时候呀,为啥摸下面?” 这下张本民没话了,的确,他看李晓艳的时候,下面总是会肃然起立,有时涨得实在难受,只好把着它活动一下。 “无话可说了吧?”郭爱琴脸上有点小得意。 “不是没话说,是在想别的事呢。”这会儿,张本民不知咋地,隐隐地冒出了点邪念来,便带着点坏笑问道:“郭老师,既然你知道俺不是小孩子了,那咋还敢把俺叫到家里来吃饭的呢?” “那,那也不是说着说着才意识到嘛。”郭爱琴一皱眉,“嗌,张本民,你这话是啥意思?” “俺,俺觉得这会儿,又在出神地看着李晓艳了。” “看李晓艳?”郭爱琴是不可能那么快速转过弯的,过了一小会,才突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再次放下碗筷,趴着头呵呵地笑了。笑过之后,些许落寞竟然爬上了她的脸,“俺觉得不像是以前的俺了。” “有些改变也许并不是错误,因为你可能会感到从所未有过的愉悦。只是那样的愉悦,不能破了根本的底线。” “其实……”郭爱琴特别认真地说道,“这才是俺喊你来吃饭的初始原因。” 张本民摇起了头,“不是太明白。” “就是想试着跟你聊聊天,俺可能会喜欢与你聊天的感觉。” “有点奇怪哈。”张本民抓抓耳朵笑了。 “不奇怪。”郭爱琴道,“昨晚宋为山说了你跟他讲过的话,俺就这么认为了。” “哦,聊天呗,很好啊。”张本民寻思着,跟郭爱琴处好关系还是不错的,但得稳着点慢慢来,那样能多相互了解,要不然急火促成,会埋下决裂成仇的隐患。“好是好,但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俺得多用用功学学习。”他说。 “别害怕,俺不缠着你。”郭爱琴一拉嘴角,“你就专心考试吧,全县第一还等着你呢。” “哦。”张本民看着郭爱琴,有点搞不懂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郭爱琴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暂且不能管,因为最现实的还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如果因意外而考砸,损失就大了,所以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归根到底,需要防备一个人,郑成喜。 第102章 全县并列第二 防备郑成喜,张本民多管齐下。既让刘胜利在村里盯着,及时探察动向,又让曹绪山在学校里护着,以防不时之需。 这个提前谋划是正确的,让郑成喜的破坏计划没有达到目的。 本来郑成喜打算在考试的当天一早,撕破所有的脸皮把张本民拦下,让他无法参加考试。但刘胜利千方百计从罗才花口中探听到了消息,及时告诉了张本民。 张本民不动声色,在考试的前一天晚上,睡到了学校的宿舍里,而且让曹绪山也不回去,防备郑成喜狗急跳墙夜里头到学校里使坏。 郑成喜夜里没去,但次日一大早去了,真的是有些猴急,竟然想硬生生地把张本民拖走。 曹绪山一看急了眼,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将郑成喜隔开。 郑成喜没想到曹绪山会如此强硬,马上拿出了分口粮田的事情要挟。曹绪山一哼哼,说他马上就是后勤主任了,会把女人弄到食堂来上班拿工资,家里那两亩破地算个球,随你折腾。而且你这个书记能干多长时间还说不准呢,没准翻过年就下台了。还有最重要的,郑金桦不是还要上一年半的学么,到时多弄点小鞋,穿烂她的脚趾头! 郑成喜被曹绪山一通吼弄得没了脾气,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等会老师、校长啥的都来了,那可要丢光脸面的,无奈之下,只有仓皇而退。 张本民的考试很顺利,一共就考语文和数学两门。半天时间,轻松结束了四年级上学期的学业任务。 早已交卷的张本民没急着回去,有意等着郑金桦,问她感觉如何,能弄个全县第二嘛,第一想都甭想了,因为那是他的专属。 郑金桦知道自己的能耐,能在公社占个前三就不错了,但也还抱有超常发挥的幻想,所以依旧高昂着头,轻蔑地看了眼张本民,并搭理他。 张本民也不气恼,反而哼起了小调,然后说起了郑成喜的险恶用心,最后问郑金桦有恁样的一个爹,会不会感到羞愧。提起这茬,郑金桦着实觉得挂不住脸面,便匆忙走开。 走?往哪儿走?走到哪儿都没用!张本民跟在后头叫着,说那是个耻辱的膏药,贴上去一辈子都揭不下来! 郑金桦被说哭了,张本民这才停下脚步,说要怪就怪你那个不干人事的坏种爹吧! 真是畅快!张本民张开双臂,仰望着天空。 校长看到了,呵呵笑着问考得怎么样。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说至少是全县并列第一。 张本民说对了,三天后返校拿家庭报告书,他得了双百分,全县一共两人。 校长提前一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还特地安排了一下,在发放家庭报告书当天搞了个欢庆仪式,还把公社的锣鼓队请了过来。 彩旗招展锣鼓喧天的校园里,到处都是洋溢着笑容的脸,因为每名学生和教职工可以领取两颗糖果。 最开心的莫过于曹绪山了,仿佛已经升任后勤主任,看所有人的眼光都带着十足的自豪。 “哎哎,先甭抖和,赶紧办正事!”胸带大红花的张本民对曹绪山招招手。 “嗳,来喽!”曹绪山腰一探,一溜小跑去了食堂,怀里夹着一条大前门又奔了过来。 “去校长室!”张本民一挥手。 曹绪山立刻跟上。 校长正在办公桌前接电话,见张本民进来,抬手示意先坐下。张本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有软垫子的沙发上。 曹绪山也随着坐了下来,张本民一使眼色,他马上跟触电一样弹了起来。 “哎呀,一上午接了好几个祝贺电话!”校长放下了电话,满面春风,犹豫了一下,对曹绪山道,“绪山,还愣着干嘛,赶紧倒水呐!” “哎哎哎,好咧好咧!”曹绪山就跟领了圣旨一样,喜滋滋地提壶倒起了水。 张本民一看,顺势说道:“曹主任,你以为后勤主任就是玩的呀,必备的基本功起码要做好,得眼明、手勤、腿快!” “是的是的,俺正在练习呢!”曹绪山憨憨地一笑。 张本民马上把两个指头放到嘴边,示意了下。 曹绪山一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条大前门,放到了校长面前,然后又从口袋掏出盒散的,敬了一支过去,“校长,请抽烟!” 校长没拒绝,接过了香烟,也让曹绪山点着了,吸了一口,道:“这烟呢,碰上时候来一支,没问题,但是整条的,就不可以了。” 张本民一听就对曹绪山摆摆手,让他别多说,然后开始了另一个话题,就是宿舍和食堂免费餐的事情。 校长听后呵呵一笑,“你以为俺就恁小气?告诉你,宿舍照住,食堂的免费餐,也照吃!” “俺知道校长是个开明的人,但俺也不能因此而占尽了便宜,这样吧,宿舍呢,俺还住着吧,因为只是个房间,用不用它都在那儿。至于食堂的免费餐,俺是坚决不能吃的,毕竟都是钱买的,那可是大家伙的福利,少一个人吃,就少一份支出。” 张本民说得很果决,校长听后稍一停顿,道:“行吧,俺尊重你的意见。宿舍呢,继续保留使用,至于食堂免费餐,就自由选择,想吃随时可去。” “好,那就恁样定了。”张本民说完,让曹绪山先回去。 曹绪山走后,张本民放低了声音,问后勤主任的事啥时能提上日程。 校长还沉浸在学校出了个全县第一的喜悦中,抬手一挥,“明年开学就让曹绪山走马上任!” “到底是校长,雷厉风行!”张本民不忘拍个马屁,之后,又说那条香烟还是留着抽吧,多少都是曹绪山的一点心意。 “说不要就不要,这点觉悟俺还是有的。” “哦。”张本民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戏,便点头说行,那就让曹绪山平常多勤敬上几支。 “等会啊,你把香烟带走。”校长这话说得很婉转,“至于你是给曹绪山还是其他人,那可不关俺啥事啊。” “给曹绪山。”张本民不犹豫,“校长您既然不收,那就得拒得响响亮亮的,省得曹绪山以为你表面一套背后一招,有损你的形象。” “哎呀,俺还真是个好命呐。”校长长长地慨叹一声,“你这孩子,简直是百年一遇,嗐,竟然让俺给碰上了!当然,这也是咱岭东小学的幸运!” “校长你甭说了,把俺捧恁高,等会要是跌下来,那会摔得很惨的。” “你不会摔下来的,凭俺的经验推断,不管你将来你干啥,都会是行业内的翘楚。” “那恐怕俺要让校长您失望了,因为将来俺想挣钱,挣大钱!” “嗯,经商也好啊,如果能挣到大钱,照样会成为响当当的人物,一样可以为社会做出巨大的贡献!” “好的,校长您这话俺是记住了,将来不管咋样,定是要为国家、为社会尽力贡献力量的。” “好!好!好!”校长连说三个好,刚要再夸上一番,电话又响了。 “校长,您接电话吧。”张本民赶紧起身告辞。 “烟!”校长把香烟扔了过来。 张本民也不再客套,接过香烟朝怀里一塞,然后摆摆手,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冬阳,温暖有力。 走在校园里,眼中是快乐迎来寒假的孩子们,老师们也很开心,耳边是他们的欢声笑语。张本民觉得生活就该如此,处处尽欢颜。 几家欢乐,几家愁。 郑金桦哭得稀里哗啦,她的期末考成绩其实也还不错,在班级是前三,这相对于她的能力已经是可以的了。不过,就前期索要宿舍所造的势来说,还真说不过去,因为岭东小学在全公社的教学质量也就一般化,所以她在公社根本就排不上号。 和张本民一对比,伤害立马就蹦了出来。 郑成喜坐在灶屋里头,手夹香烟,满面愁容地问郑金桦,“是没发挥好,还是咋地?” “感,感觉试卷做得挺,挺好的呀。”郑金桦哽着嗓子。 “那咋就考了个班级第三呢?” “也许,也许俺的成绩本来就恁样的吧。”知根知底还得看自己,郑金桦是有数的。 “不对呐。”郑成喜眉头皱得更很了,“那次单独考试,不是挺好的嘛,跟嘎娃个小杂子并不差多少啊。” 郑金桦支吾着说了实话,把看到张本民书包里露出答案的事说了个仔细。 郑成喜一听,忽地站了起来,“那个小杂毛,还真不是一般的机灵。”他几乎明白了张本民是啥用心。 “咋了?”罗才花不解。 “他耍了个小手段,把金桦给高高地架了上去,结果现在重重地摔了下来,连着俺们都难受,他娘的,可真够狠的啊。” “到底啥事?” “不懂就甭问!整天就知道吵吵,瞎吵吵,到底要吵吵个啥出来呢!”郑成喜有点气急败坏,狠狠地道:“非脱他三层皮不可!” “就对俺吹胡子瞪眼有本事!”罗才花现在比以往少了很多暴劲,并没有叉着腰伸着脖子跟郑成喜叫唤,只是带着点指责的口气道:“还有,你一个大人,老跟个小孩子过不去,可次次还被整得很难看,你说你图个啥?!” “咦咦,你这娘们咋说话了?”郑成喜反倒抻起了脖子,“俺看你是打折了胳膊朝外拐,头脑坏掉了是不是!” 罗才花气得一转身,准备到代销店去。 “你们嚷嚷个啥劲儿?”大门外进来一个人,“在巷子里就听到你们哜嘈了!” 放寒假的郑建国回来了。 第103章 金枝 郑建国提着个大包,斜仰着头站到院子中,等着郑成喜和罗才花像往常一样上前嘘寒问暖,可这次,老长时间都没个动静。 “哟,看来问题有点严重呐。”郑建国悻悻地自个儿进了屋,丢下大包后回到院中,问郑成喜到底咋回事。 “问你娘去,不懂个幺三四五六,就知道个二,还整天瞎嘀咕。”郑成喜捏着舍不得扔的烟屁股,起身去了大队部。 郑金桦可看到了机会,忙把张本民坑她的事说了,完后就不断抹着眼泪,“二哥,张本民这么欺负俺,你得找他算账!” 郑建国鼻子一歪,“那个小杂种,跟他爹一样不正经,今年让他过不了个好年!” 考虑到已经是高二年级的学生,直接对张本民动手不妥,郑建国便找贾严肃帮忙,要他动手。 贾严肃自然是乐不可支的,酒厂在节前早就产足了量,这会儿放假闲着没事,刚好消遣一下,而且还能进一步和郑建国套近乎。郑建国说不能做得太明显,直接就把张本民打翻在地不好,要找个理由慢慢引起矛盾来,之后再动手狠狠地揍他。 拍着胸脯的贾严肃兴奋得龇牙咧嘴,说不就是随便找个茬嘛,那还不容易,马上就去办。郑建国让他不要着急,先等等,要赶在过大年的前几天,那样就可以弄得张本民整个大年都过得难受。 这件事情,张本民是不知道的,他只想着等过大年时如何玩乐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等着高虹芬放假回来。当然,期盼和高虹芬在一起,并不是非要钻了她的被窝不可,而是喜欢那种可以称作是情窦初开的感觉。 打听高虹芬何时到家,自然要问高奋进。张本民便喊上他和孙余粮,一起去公社耍一趟,刚好这也是许过诺的,要请他们开荤吃个大餐。 刘胜利的洋车子没有借到,一大早就被卢小蓉骑着回了娘家。三个小伙伴便从小路步走过去,正好一路玩耍着。 冬日的旷野,了无生机,却也孕育着无限生机。高丘隆起的地方,挡住了凌冽的北风,所以南坡上的些许耐冷野草,根部便开始透出一薄层烟云似的绿意。还有远处山上的松柏,总是泛着浓浓的青郁色。 田地里有懒汉人家留下的庄稼长梗,一簇一簇,成了野鸟、野兔和獾子之类野物的暂时容身地儿。尤其是小沟渠里的高深野草和三三两两或粗或细的野藤枝条丛,更是它们撒欢的窝子。 “高奋进,可惜你家那条狗稍微差了点,要不等下雪了,带到这里来转悠,准能抓几条野兔啥的!”张本民叹惋着说。 “才不差呢!”高奋进不服气,“夏天割麦子的时候,它还逮过两只呢!” “那不是有大人帮忙嘛,都赶到一块麦地里,哪能抓不到!” “是呢,恁多野兔,要是逮不到那可真是屎死了,简直是没出门就拉肚子——屎到家了!”孙余粮身子弱,连走带跑累得气喘吁吁,却也不忘及时插上句话,“俺爹还一铁锨拍到一只呢!” “去吧你,只管提好老鳖和黄鳝就是!”高奋进觉得有点没脸面,对孙余粮说话也没个好口气。 孙余粮并不在意,嘿嘿笑着,提起装有老鳖和黄鳝的网兜看看,“好着呢,漏不掉的。” 去公社,张本民必须带一点老鳖和黄鳝,卖也好,送人情也好,反正都有用处。这些提提拿拿的差事,都是孙余粮的,他也乐意。 “这次去公社,除了吃好吃的,还想买点啥?”张本民问孙余粮。 “玩具嘛!”孙余粮高兴得小腿直抖,“俺爹说了,吃好喝足,再玩个够,那就是神仙皇帝了!” “行,那咱们就都做回神仙和皇帝!”张本民说着,看向了高奋进,“唉对了,咱们再买些连环画看看吧。” “嗯,好是好,可那真要花不少钱呢。”高奋进摇了摇头。 “这个嘛……”张本民点点头,“不过也还有个办法。” “啥法子?” “就是你姐高虹芬啥时回来呀?”张本民笑了笑,“她的箱子里不是有好多小人书嘛,如果能看一看,那这次也就省得买喽。” “嗐,你就甭想那美事了!”高奋进头一歪。 张本民心里咯噔一下,“咋了?” “她不回来呢!”高奋进说完,吧唧了下嘴巴,道:“要不咱们想个主意,弄开她的箱子?” “哦,那就不用了。”张本民点着头一笑,不再紧张了,又问道:“那,她咋不回来的呢?” “明年暑假的时候她就毕业了,写信回来说这会儿忙着毕业的事儿,还有实习啥的。” “那还真是要好好忙活忙活,找工作可是个大事。”张本民挺了挺小胸膛,“既然这样,等到了公社,咱们就买几本!钱呗,小菜一碟,根本就不是事儿!” “你哪来恁多钱?”高奋进问。 “卖老鳖啊,还有黄鳝!”孙余粮举起网兜,“瞧吧,这里头,都是沉甸甸的钱!” “那可不是嘛。”张本民拍拍高奋进肩膀,“甭担心钱的问题,告诉你,俺还有个小金库呢!” “小金库?”高奋进不解,“里面有黄金?” “不是,里面是钱。” “明明是钱,咋叫‘金库’呢?” “嗐,现在你还不懂。”张本民无奈地摇头笑道,“你还不懂哦。” “管它是金库还是钱库的?”孙余粮走路走得吃力而认真,“有钱就成!” 张本民看了,从孙余粮手中把网兜接了过来,让他歇会儿。 接着赶路,心情有点小失落,张本民感觉是要错过高虹芬上大学的好时光了。 大学,那可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期之一,因为未来有无限可期,膨大的心可以装下任何可以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放假回老家时,特有的优越感会让人接纳、包容很多平常难以想象的事情。可一旦毕了业找到单位开始工作,短时间内就会发生大改变,因为工资的高低、待遇的好坏以及同事之间的关系,都会影响到心境,还有,寻找人生的另一半,也要着手考虑……一切的一切,非常容易会让一个满怀憧憬的年轻人,变成一个关注柴米油盐的老态人。 不过也没有太大所谓,走不进高虹芬的大学时光之中,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强求不得。人生,总是会有缺憾,即便重活一回,也还是会不完美。张本民琢磨着个中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该接受的得接受啊,缺憾不也是一种美么,也许自有其一番滋味呢。 两腿赶路来到公社,九点半都过了。张本民买了几张烤饼和油条,说先吃点垫垫肚子,好有力气到处转转玩玩,等中午就下馆子,吃大肉! 高奋进和孙余粮拿着几块钱一起逛着玩,张本民先去把老鳖和黄鳝卖掉。这次来公社,只留一只老鳖给薛梅就行,因为有事相求,不能空着手。 相求之事,上次已经提过,就是弄点香烟和白酒。薛梅也还记得,一见张本民就主动讲了出来,说都备好了呢,就等着你来拿。 “薛姐姐真是个有心人呐!”张本民着实是高兴,可也忘不了调侃,“到底是自己的事,记得就是牢靠!” “咋成俺自己的事了?” “唔,河里那些芦苇收割了,还不得留一部分自家用?等盖大瓦屋的时候,扎成柴把子好做瓦底子呢。”张本民嬉笑着,“大瓦屋盖成了,俺不就可以娶媳妇了嘛。” “你娶媳妇跟俺有啥关系呢。” “俺媳妇不就是你嘛!” “嘁!”薛梅头一歪,“俺才不乐意呢!你知道现在盖房子要讲洋气,都是两层的了呢,谁还稀罕那一层的大瓦屋!” “唉,女人就是女人,只贪财不贪人!那房子盖得再好,人没找好有啥用?” “那,那起码能占一样吧?万一人也没找好,房子也没盖好,那不啥都没了么?” “行行行,算你说得对。”张本民叹了口气,笑道:“那你说,俺要盖几层的房子,你才愿意给俺当媳妇?” “那当然是两……三层喽!” “没问题,俺盖它个五六层行不行?” “少吹牛咧!”薛梅说着,从柜台底下的一个纸箱子里拿出两条石林牌香烟,还有一扎子白酒,十四瓶。 “哟,留不少嘛。” “都是库存倒出来的,比成本价还低呢。”薛梅一抬下巴,“看在你老是给老鳖的份上,俺一分钱都不收!” “那咋行呢!” “甭啰嗦,俺说啥就是啥,要不就不给你了啊!” “咿,你这人……”张本民真不想讨这个便宜,“你这人真是,让俺都不知道该咋办了呢。” “那不办就是了。”薛梅催促着,“赶紧拿走啊,要不等会同事看到了也是不好的。” “哦。”张本民点点头,“那行吧,不过你先放着,俺,俺没骑洋车子,没法拿呐。” 薛梅还没来得及回答,还真有同事来找她,老远就喊了起来,“薛金枝,薛金枝!” 看着眼前柜台上的香烟和白酒,薛梅有点惊慌,赶紧又拿起来,弯腰放到了柜台底下,之后直起身子,刚要怪罪张本民为啥不麻溜地拿走,却见他的眉头皱得跟小山一样。 “咋了?”薛梅不解地问。 张本民慢慢伸长了脖子,问道:“刚才,那人喊你啥了,薛金枝?你,不是叫薛梅么?!” 第104章 幽谷春潮涌 指间花生拱 听了张本民的问话,薛梅装作没事人一样,斜仰着头,不断翻着她那对灵动的大眼,只管应答着同事的召唤,完全置张本民于不顾。 嘿,好家伙,这可太不公平了呐。 张本民挠挠头,小声道:“薛姐姐,俺告诉你个假名字,逃跑得简直是屁股尿流,而且被你逮住后可遭了个老罪。你呢?你也告诉俺个假名字,而且还恁长时间,结果却翻几个白眼就算完事了?” 薛梅,哦,现在应该称呼薛金枝,她极为少见地憨憨一笑,既不太好意思,又带着点狡黠,道:“俺,俺不是你姐么?而且就算是假名儿,也还是俺先告诉你的吧。” “那也不能成为骗人的理由啊?”张本民暗暗一笑,板着脸道:“说吧,你打算咋办?” “其实,俺早就想告诉你真名了,可一直不都没机会么。”薛金枝抿着嘴点着头,转身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这个给你,成不?” 一见大白兔,张本民就想起了高虹芬,当即有点出神。 “嗐,傻了是不是?”薛金枝敲敲柜台,“问你呢,大白兔,要么?” “当然要。”张本民点点头,翘起嘴角,“但,不是你手里的。” 薛金枝扭头看看货架上的奶糖箱子,有点不解,“刚拿出来,还不都一样?” “俺也不是说要箱子里的。”张本民以眼光指路。 “除了箱子里,别的地儿也没有呐。”薛金枝并没有留意到张本民在盯着她胸前看。 “不,有,有两只!”张本民故意使劲直勾勾地看着,“还活蹦乱跳的呢!” 这一下,薛金枝算是明白了,她低头看了看,并没有生气,只是歪嘴笑着,“好啊你,胆子还真不小呢!俺还真就不明白了,你一天到晚把心思都用到了哪儿!” “那还用说,都用在你身上了呗!你不知道,俺是日想夜想,就想早点见你、多点见你!可,可谁知竟然见到了个冒牌货!” “甭胡说!咋冒牌了呢?俺不还是俺么!”薛金枝说到这里似乎牛气了起来,两手一抱膀子,“告诉你,就甭想啥好事了!”然后一指柜台,“就这大白兔奶糖爱,要不要!” “薛金枝,不对呀,你应该没有选择的余地啊?可,可咋就一下硬气了起来呢?” “咋直喊俺名字?喊姐姐!” “哦,薛姐姐,现在俺告诉你,你是没得选择了,到底该咋办,应该俺说了算!” “不行!”薛金枝一歪头,忽又转了过来,对张本民瞪眼道:“哦,对了,俺还有笔账没跟你算呢!” “又咋了,你是要强词夺理么?” “俺会跟你个小孩子耍赖?”薛金枝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上次你在这临出门的时候,说俺啥了?!” 张本民寻思了下,一时还真记不起来,便又皱起了眉毛,摇了摇头。 “嘁!”薛金枝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音道,“你不是说俺有两张嘴的么!” 听完这句,张本民一拍脑门。 “哼,想起来了吧!”薛金枝一下有了足够的底气摆出明显有占了上风的派头,“俺郑重地告诉你张本民,那笔账要是算起来,你还得倒欠俺的呢!不过俺是做姐姐的,就不跟你斤斤计较了,总之,所有的都扯平了,咋样?” “扯平?”张本民眯起了眼,摇摇头,“扯个淡!一码归一码呢!” “嗐,嗐!”薛金枝一歪脑袋,抖肩笑道:“那行啊,俺倒要看看你想咋办。反正啊,你可甭想打啥占便宜的馊主意!” “不打!”张本民搓了下鼻尖,“俺是个明理儿的人,上次你咋对俺的,俺就咋办!” “俺咋对你了?”薛金枝也有点忘了。 “你不是要摸摸俺下面,然后判断俺是小孩子还是小伙子的么?” “哦。”薛金枝恍然起来。 “想起来了吧。”张本民认真地道,“一样换一样,让俺也摸你一下,看你的年龄到底有多大,行不?” “行个屁!”薛金枝说得唾沫星儿都喷了出来,“那,那是因为你有个把儿能摸嘛,俺那儿空空荡荡的,你摸个啥呀!” “不呢,你也有!” “有个屁吧呢!” “真的有!”张本民很坚持,“就是,就是有点小而已。不信咱门就打个赌,俺绝对能找出来给你看!” “嚯!”薛金枝点头一笑,“说得跟真的一样,你不就是想耍个鬼点子,占占便宜么!” “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想让你多了解点科学知识。”张本民说到这里也放低了声音,“前后也就五分钟左右,保证能找得到,就跟花生米粒恁样大小。” “还黄豆粒呢!”薛金枝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这样吧,也都甭废话了,直接一点,如果俺能找出来,也不要你啥赌注,只是证明一下俺说得没错,反过来,如果俺找不出来,那就随你咋指使!做牛做马吃康咽草的,都没问题!” 听张本民这么一说,薛金枝眉头皱了起来,过了会儿,疑疑乎乎地道:“你说的啊,让你干啥都行?” “嗯,绝对行的!”张本民用力地一点头。 “那好,就恁样说定了!”薛金枝也是使劲一点头,“说吧,你要咋样找?” “那当然是要隐秘点找了,你不想想,毕竟是在那最为私密的部位上,咋能没啥遮掩呢。” “听这话,难不成你还要全掀开?” “不,有可能连皮肤度碰不到。俺的意思是,让别人看到了不太好吧。” “好呀,可是你说不碰到皮肤的啊。”薛金枝坐在高凳上,招招手,道:“来,你到柜台里来。” 张本民推开小木门,走了进去。 “藏在柜台底下找,行吧?” “行也行,就是有点不太方便。” “能给你这样就已经不错了,还要咋样方便,莫非还要俺四仰八叉躺着?” “那肯定是最好的,但俺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张本民说着蹲下身来,挪到了柜台底下,压着嗓子道:“薛姐姐,接下来啊,一切你都得听俺的,要不赌约就不算了呐。” “你少啰嗦,说好了五分钟的!” “嘿哟,这就开始计时了啊。”张本民赶紧行动起来,进入了节奏。 这对薛金枝来说,绝对是一次考验。虽然张本民没有碰到她的皮肤,只是隔了一层布,但那层布是属于里裤的。 可对于张本民来说呢,这几乎就是次充满奇遇的快乐之旅。当然,他很认真,而且几乎是全力以赴,因此,更让未经鱼水欢事的薛金枝招架不住。 没用五分钟,状况已然凸显:幽谷春潮涌,指间花生拱。 此时,张本民喊了声薛姐姐,然后拿过她的手,拎起一根手指,前往花生粒儿拱出的地方一按,验明正身。 “是不是?”张本民抬头笑眯眯地问,“花生米粒大小!” 再看薛金枝,已有些不支,下巴担在一只膀子上,趴在柜台边沿,身体似乎开始微微抖颤,并不作任何回答。 张本民知道何故,便不失时机地边继续动手边道:“俺再继续帮你试试吧。” 薛金枝并没有拒绝。 接下来,只是分把钟的时间,薛金枝有史以来最快乐的体验,以排山倒海之势来到!不管啥酸儿、甜儿、咸儿的,也不管啥痒、麻、胀的,全都一股脑地涌到了头上,最后“嗵”地一声,啥磬儿、钹儿、铙儿的,一齐响了! 嘿哟,从来未有事,竟出本民手! 薛金枝叫了声“妈呀”,一下从高凳上跌落到地上。 “嗳,薛姐姐,咋回事?”张本民明知故问。 只见薛金枝气喘吁吁地摸着额头,道:“天翻地覆了,天翻地覆了!” “闲话不多说,俺就问你,承认输了吧?”张本民笑呵呵地问,“相信你自己是试到了,确实是有的。” “有,有你个头!”薛金枝扶着高凳子站了起来,又坐了上去,然后趴在柜台上,有气无力地问:“说,你咋懂恁多的?” “哦,这个说来话长,而且你可能也不信。”张本民深呼吸一下,道:“这是俺下半辈子学到的本事。” “下半辈子?!” “对的。” “撒你个吞天大谎!” “俺就说嘛,你是不会信的。” “那是因为你说得太不着边际了!”薛金枝说着,两手一撑直起了身子,“不管咋样,你还真是有点本事,要是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那不得全班第一么?” “啥全班第一,俺是全县第一好不好!”张本民有意摸了摸口袋,“可惜奖状不在身上,学校给俺的三好学生奖状上,还专门标明了呢!” “真假的啊?!” “咿,你不信?敢不敢再赌一下?” “这……”薛金枝一歪下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赌。” “你终于怕了,怕俺了吧!”张本民双手握拳,手臂平举,然后小臂弯曲,满是挑衅的样子。 “瞅你那嘚瑟的样儿!”薛金枝一斜眼,随后立刻又正眼瞪起来,“张本民,刚才你可是说过一码归一码的吧!” 张本民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薛金枝要算“两张嘴”的账,于是笑道:“说是说过,但一码归一码的事,不能搁在同一天。” “瞎讲!你甭耍赖!” “俺才不是耍赖的人呢!”张本民犹豫了下,道:“好吧,那随你就是,不过,俺有个问题得问你一下。” “你又有啥歪主意了?” “没啊。”张本民摇摇头,道:“就是想问问,刚才俺跟你的那个赌,依照俺对你的了解,你是不会同意,可咋就顺了俺的心、如了俺的意呢?” 第105章?开导 提到这个话茬,薛金枝有那么一点点的落寞,不过很快就抖起了眉毛,带着点固执的小脾气说就不告诉你怎么着。张本民嗨嗨地笑了,说咋还赌气呢?咱们可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甭带着情绪。 “一家人?”薛金枝两臂交叉担在柜台上,“要真的是一家人才好呢!” “嗳,多好的意愿呐!而且也是非常合适的!”张本民露出一脸兴奋,“你有情,俺有意,两厢情愿一撮和,事儿不就成了么!” “甭以为自己聪明,好像啥都知道似的。”薛金枝叹了口气。 张本民挠挠头,道:“薛姐姐,俺不知道你为啥事发愁,但俺知道只要你开口,只要俺做得到,肯定会帮你的。” “……”薛金枝欲言又止。 “你不觉得咱们现在已经是超出朋友关系的朋友了么?”张本民不苟言笑地道,“不管你是咋样看俺们之间关系的,至少在俺看来……” “张本民!” 柜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王道力竟然来了。 “哟,这不是王警官嘛!”张本民赶紧推开小木门走了出来。 “你咋进里面去了呢?”王道力指了指柜台里面。 “哦,俺来买东西,这个售货员有点憨憨,搞不清楚俺到底要买啥,俺看实在没办法,只好进去自己找。”张本民说完,对着薛金枝问道:“是吧?” 薛金枝气得嘴巴揪得老高,但也没法说些解气的话,毕竟有顾客在,而且还是个警察。 王道力一拍张本民肩膀,道:“能在供销社上班的,大多都是关系户,只要不是瞎子瘸子都能站柜台,不过她可是很优秀的。”王道力看了眼薛金枝,“单位先进个人,都两次了!”说完,指了指货架左上角的两面小奖旗。 “哟,是嘛。”张本民搓着小下巴,对薛金枝笑道:“嘿哟,俺还以为那奖旗是卖的呢,原来是你获得的荣誉啊,嗯,不简单,看来你不是个憨憨。” 薛金枝牙一咬,刚要说话,被王道力打断了,他看出来她很生气,这当口得切入进来,帮张本民解解围。“唉,张本民,你买完东西了没?”王道力及时问张本民,“买完了跟俺去趟所里,有个事要跟你聊聊。” “哦,也算是买完了吧。” “啥叫算是?你买啥了?”王道力想让张本民把东西买到手再走。 “花生米。”张本民咧嘴道,“这个售货员说没有,俺说有,而且还找出来给她看了。不过她好像存心要跟俺作对,等了一会儿啊,那花生米竟不见了,很神奇的事情!”说着,他吧唧了下嘴,以示不解,然后指了指薛金枝接着对王道力道:“她呀,跟施妖做法似的,一下就像神魂附体一样,直接就抽了,抽完后,嗐,那花生米就没了踪影,摸也摸不着了。” 王道力虽然不知道张本民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但看眼眼前这场面,他似乎有点过分,再等下去售货员估计马上就要爆发了,于是又一拍他的肩膀,“不管买啥,等会再来吧呢,你先和俺出去一趟,真的有事要说。” 张本民看得出来,王道力是真心在帮忙救场,也看得出来王道力是真的有事,于是对薛金枝摆了摆手,“嗳,回见了啊,今个儿俺还非得再买次花生米不可呢!” “少说两句吧。”王道力拉着张本民朝外走,“甭把人家真的惹急喽。” “急啥呀,女人都是阴柔似水的,耐性大着呢。”张本民边笑边往外走。 “耐性大不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王道力快步往外走,他可不想看到张本民和售货员吵闹起来,否则他这个警察调解起来也没法定谁的对错。 出了供销社的门,张本民放慢了脚步拖住王道力,道:“王警官,不用恁么着急了。” 王道力似乎是松了口气,“嗐,不急,不急了。” “嗌,王警官,你去供销社要买啥的,这不空手了么?” “不着急,几副手套而已。”王道力这会儿有点春风满面的劲儿,“老早就要找你了,但一直忙着没抽出大空挡去你们大队,今个儿刚刚好碰到!” “看来有喜事!” “应该是吧。”王道力顿时就喜上眉梢,“估计年后俺就要要调动了。” “哟,那恭喜了!”张本民两手抱拳,“高升到县局哪个位置?” “那个,还没定呢。”王道力抿抿嘴,“不管咋样,都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很有可能俺就一辈子在这里混着了。” “也不一定,都是逢机缘的。如果没有俺,或许你还能碰到别人,没准会得到更大的机遇。” “嗌,可千万不能恁么说,人就怕贪心不足,俺现在是反正是很满足了,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所以俺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谢啥呢,咱们能碰到一起说明是有那个缘分,以后啊,俺可能还找你帮忙呢。” “你找俺帮忙自然是没的说,可现在的感谢一定要表示!”王道力嘿嘿一笑,瞧瞧身边没其他人,小声道:“前些日子,所里收缴了几辆赃物洋车子,都还挺新的,你去看看中意哪辆,然后过两天俺弄个单子,你直接领走!” 张本民刚要说不行,可一琢磨这个时期的这种事还有点小常见,便不好意思地道:“那,那不太好吧?” “不好还找你么?”王道力很是自信,“妥妥的!” 既如此,还谦虚啥,张本民一点头,直接跟王道力去了派出所仓库,选了辆蓝色的轻便洋车子。 “这辆有点特别,显眼得很,骑在大街上不会有问题吧。”张本民有点担心。 “没事,这些洋车子都是本地的小贼从外地偷来的,车主哪里能知道?”王道力说着,将蓝色轻便洋车子搬到了一旁,“行了,明天,哦,后天,后天来找俺!” 陡然有了辆洋车子,挺乐呵,张本民喜滋滋地与王道力告别。刚出公社大院,想到既然来了,那就顺便去看看朱延富,便又折回了头。 朱延富有点小失落,尤其是在听王道力说要被提拔到县公安局之后,就有心事了。不过一见张本民,他还是笑脸相迎。 张本民自然是清楚的,拿出了一副老成的样子,说不管干啥都得沉得住气啊。 朱延富腰一塌,有点难为情地道:“哟,你都看出来了?” “都写在了脸上呢。” “唉,俺也知道不能急,不过就是忍不住呐。毕竟都恁大年龄了,过一天就少一天的希望呢。” “朱助理,你说你可真是,一辈子都快要忍过来了,到最后一哆嗦的时候,咋就不能耐下心来呢?” 朱延富一拍脑门,“唉,真是,老糊涂了!” “想通就好。”张本民道,“你用点心,碰上合适的时机呢,可以跟一把手或二把手提一下,就说有个人能掐会算,在谋划运势上有一套。” “这,这能说?” “咋不能?!”张本民两手一背,“将心比心,谁不想走一条官运亨通之路?” “还真是!”朱延富尴尬地笑了起来,“平时都明白的道理,这会儿全卡壳了。” “这还不就是心态的问题么,你得赶紧调整一下。”张本民宽慰道,“其实你这种情况也可以理解,关键时刻,谁都难免会掉链子。” “嗯,这下好了,真的是通了!俺抓紧看看,最近找个机会把你这个天机给泄露一下!” “一定要注意场合与时机,最好是趁一把手遇到困难的时候。” “如果长时间都是一帆风顺呢?” “那就继续等!否则会起反作用的。” “行!”朱延富一点头,“这下有底了!” “对了朱助理,有个事不知能否安排一下。” “只管说嘛!” “公社敬老院里头还需要人忙活吧?” “哦,知道了!”朱延富笑着一点头,“还真缺个日常收拾的人手,等年后安排吧,年前也没几天了,忙忙糙糙的。” “嗯,开春前就行。” “那不是很容易嘛!”朱延富说完,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人呐,有时还真需要开导开导,要不俺这会儿还闷着难受呢。” “看来这趟俺来得还算及时啊。”张本民边说边看看外面的日头,“哦,时候不早了,俺得去忙个事儿。” “甭急,一定得吃过午饭再走!” “这次还真不行,等改天抽个时间,俺来请你跟王道力!” “也行吧,既然有事那就不留你了。”朱延富手一伸,“走,送送你!” 饭不吃,送就送送吧。 张本民在朱延富的陪同下,走到大院主路上,刚过中心花坛,迎面碰上一个高高胖胖的人。 朱延富马上点头哈腰起来,笑着问候:“张书记好!” 被称为张书记的人略一点头,直接走过。 “这就是公社的张书记。”朱延富对张本民小声说。 话音一落,张书记突然转过了身,对朱延富道:“哦对了,听说岭东大队小学今年出了个全县第一,你是民政口的,赶紧去摸个底,看那学生的家境咋样,年底了,该送点温暖去,毕竟这也是咱屏坝公社的荣誉。” 第106章 触动心弦 朱延富一听高兴得不行,还真是碰到了好运气,张书记能亲自交办事情!于是连忙应承,说下午就去核实。 “嗯,下午去后也别老盯着全县第一了,看看成绩还不错的娃儿们,也都发点东西。”张书记犹豫了下,道:“对了,跟岭东小学的校长说一下,要注意加强对优秀尖子生的培养,如果经济上有困难,可以向公社打个报告。” “好的好的!”朱延富连连点头。 张本民一看时机还行,便指指自己,告诉朱延富他就是岭东小学的全县第一。 朱延富有点傻眼,搁在平常他用脚趾头或许就能猜出来应该是张本民,可这会儿因为有张书记在,脑袋有些短路,甚至还表现出了怀疑,“啥,你说你就是那个全县第一?!” “唔,难道还有其他条件限制么?”张本民微微笑着。 张书记隐约听到了,一皱眉,“你叫啥名?” “俺叫张本民。” “哦,张本民。”张书记点点头,“你说,你就是岭东小学考全县第一的那位同学?” “是全县并列第一,还有一名同学跟俺考了一样的分数。” “甭管有多少并列的,只要是第一,那就是咱们屏坝公社的脸面!”张书记满脸带笑,对朱延富道:“你咋不早说的呢?” “哦,俺来找表叔有别的事,还没来得及向他汇报俺的成绩的呢。”张本民马上补话。 “你是他表叔?”张书记问朱延富。 “嗌,是的,是的!”朱延富有点惊慌失措,“也怪俺,没关心表侄的学习问题。” “那行,这事你就好好操办一下。”张书记对朱延富说完,又对张本民道:“俺们还是本家咧!好,争光!” “多谢张书记鼓励,俺一定会更加努力,继续保持!” “嗯,不错,是不错!”张书记点头微笑着,转身走了。 张本民看着张书记的背影,感觉挺不错,关心教育的领导,就可以称作是个好领导。 “嗨哟,你说这事弄的,你咋不告诉俺呢!”朱延富擦擦额头。 “这点事还值得说?全县第一算个啥,就是全市第一也没啥问题呐。” “也是,也是。”朱延富咧嘴一笑,“反正不管咋样,俺得谢谢你,关键时刻为俺解了围。” “小事一桩。”张本民满不在乎地道。 “嗌,你说你恁厉害,咋不一飞冲天的?就这样窝在岭东大队,为啥呀?”朱延富不解地问。 这个问题,问到了张本民的心坎上了。 是的,为啥呢?其实张本民不是没想过,答案也已经有了,其实就是为了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因为上一个童年实在太悲苦,以至于成年之后有时还走不出来,现在重新来过,他想弥补一下,尽量让自己有个起码能说得过去的年少时代。另外,家里还有老奶奶。奶奶一辈子着实是辛酸的一生,所以他想一直在家里陪着奶奶,让她在满满的幸福中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 “哦,俺不是还有奶奶么,得好好陪着她,因为人老恋故土,哪怕家再破、日子再难熬,也不想离开。俺要是一下飞走了,就捞不到陪她了。” “你混好了,可以把她带走啊。” “几乎没有可能,因为俺们一家子,悲欢离合的事都发生在那个院子里头,奶奶是不会离开的。” “唉,难得了你这番孝心!”朱延富一抿嘴,“这样,从明年开始,俺把你家列入公社重点救助对象,多少还有点补贴的。” “谢谢,那倒不用。”张本民笑了笑,“助理表叔,难道你还担心俺缺钱花么?” “也是。”朱延富一笑,“那,那不是俺的一点心意嘛。” “那也不需要。毕竟大家伙的眼都明亮着呢,你要是动了那手脚,还不知道多少人对你有意见呢。你啊,只要把敬老院那个上班的位置搞定就妥了。” “没问题的!”朱延富一挺脖子,“你想安排谁过去,现在就可以把话挑明了,保证到位!” “行,那俺就放心了。”张本民摆摆手,“今个儿就恁样吧。” 张本民甩着两腿走出公社大院,还颇有些意气风发,看来公社的书记还不错,以后应该会有很大的愉快合作空间。 未来可期,眼前可待。还得赶紧去找薛金枝,白酒可以先不拿,但香烟要先带回去。 再次来到供销社,心情很是忐忑,估计薛金枝早已憋足了劲。果然,她一见张本民就抬手一指,然后翻过手一勾。 张本民马上小跑着到柜台前,“金枝姐,张本民来到!” “行啊你张本民,刚才可嘚瑟上天了吧!” “哪儿啊,就是说个趣话而已。” “趣话?”薛金枝一哼,“你知道后果么?” “落到你手里还想啥后果,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张本民一仰头,慷慨赴义的样子摆了出来。 “还就数你聪明了!”薛金枝又是一哼,“这一回俺就再记个账,先不跟你啰嗦,不过有几个问题得问一下。” “嗐,你这一记账,就像在俺头上悬了把剑似的,让俺一天到晚心都吊着呢。” “那俺不管。”薛金枝歪着下巴眯起了眼,撂出了女人的小脾气,“那是你的事。” “行行,是俺的事,俺认了还不行么。”张本民得忍着,要不啥烟啊酒的,都拿不到。 “刚才看你跟派出所民警还挺熟的,你还挺能忽悠啊。”薛金枝开始问了。 “俺从来不忽悠人,认识那民警,是因为他到俺们大队破案子,俺提供了点方便而已。” “小小年纪,都能协助警察破案了呐,不简单呶!” “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俺还能协助人升官发财呢。” “嘁!”薛金枝是断然不信的,也不再问下去,又问起了学习的事,“对了,你考了个全县第一,有啥学习诀窍没?” “没有,完全靠脑袋瓜子,讲啥诀窍呐。”张本民一手担着柜台,一条腿摽着另一条腿,“要是个榆木疙瘩,你就是拿出世界一流的诀窍给他用都没戏。” “你就不能谦虚点?” “能是能的,可就是在你面前不知不觉地就不能了。”张本民回正了身体,“或许是雄性向雌性展示本领的本性,决定了这一点。” “咋感觉你老大不小了呢?”薛金枝皱起眉头,“有些话俺都说不出来。” “仅仅是有些话么?有些事儿,不也一样?” 薛金枝听了这话,立刻想到了找花生米粒的事,顿时脸一红,“唉,真拿你没办法。” 张本民得胜似地嘿嘿一笑,“真是想不到,你竟然敢打那个赌。现在,你可以告诉俺为啥了不?” 这一次,薛金枝没有摇头,她微微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俺那个重男轻女的爸爸么。” “到底是公社上的人,管爹都喊爸,搁俺们大队,谁要是喊爸爸,那可要被人家笑一阵的呢。” “甭打岔,俺认真地在讲呢。” “哦,好好好,那俺认真地听就是!”张本民立刻拿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其实俺爸那个人吧,是非常非常好的,就是一点不好。”薛金枝说得有点小无奈,“他老是感叹俺妈没给她他生个儿子,所以俺才跟你打那个赌。本来以为是百分百能赢的,然后呢,就让你给俺爸做个干儿子,可谁知……”薛金枝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叹道:“命中无时莫强求,俺爸就没那个命。” “哦。”张本民听完这话寻思了起来,慢吞吞地道:“要不,那,那就算俺输了吧。” 薛金枝一听还是意外至极,“你说啥?再来一遍!” “俺是说,要不就算俺赌输了吧。”张本民边说边垂下了头。 “唉!”薛金枝摇了摇头,道:“你既然不乐意,那俺也不能勉强。” “不是俺不乐意啊。”张本民的眼神突然变得贼溜溜的,“俺是觉得,要是给你爹做了干儿子,那咋娶你做媳妇呢?” “咿呀,你还来真的哩!俺们差多少年龄?根本就不可能的!” “其实无所谓。”张本民笑道,“其实,要是咱们能成,那可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呐!” “咋两得了?” “唔,俺做个倒插门女婿不行么?到时多生几个小孩,其中一个跟你的姓就是。” “哎呀……”薛金枝啧啧地道,“要说嘛,那还真是件美事,不过确实没那个可能呢。” 张本民一琢磨,的确如此,薛金枝这会儿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而自己还是个四年级的小学生。想到这里,他一拍柜台,“得,那就当是俺赌输了!金枝姐,你回家就说说,看你爹同意不。” “俺爹当然是同意了,就是你家大人能同意么?” “俺家啊。”张本民这一下被触动了心弦,两眼顿时湿润了起来,“俺家那边,你就甭管了。” “不行,那不合规矩。”说话间,薛金枝注意到了张本民的变化,“你咋了?” “金枝姐,俺能不说么?” 薛金枝看着张本民,抿着嘴点点头,道:“好,姐今个儿不问,改天问,可以吗?” 张本民点点头,深呼吸了下,“下面说点别的吧,跟你也是息息相关的。” 第107章 屏坝饭馆 张本民记得在四年级下半学期的时候,供销社发生了大变革,计划经济时期的辉煌根本连半点影子都没了,说白了就是个百货铺而已。那会儿到供销社时,感觉是衰落到了极点,货架上各种商品落满了灰尘,站柜台的半年多拿不到一分钱工资。再后来不久,就体制改革了,好多人没了工作。 “你在供销社站柜台,后台硬么?”张本民问。 “有一点,不算硬。”薛金枝道,“咋了,你也想来?” “不是。”张本民觉得会打击到薛金枝,有点难开口。 “瞧你磨叽的,啥事快说。” “供销社估计撑不了多长时间,你要是有门路,赶紧想别的办法,甭在这站了。” “嚯,你听谁说的?” “这你就甭管了,反正相信俺是没错的。” “这个……”薛金枝犹豫了起来,“就算俺相信你,可也没多少办法,俺们家又不是啥高门大户。” “谁说只有高门大户家才有办法?主要还是靠自己。”张本民身子往前一探,“嗌,金枝姐,你喜欢做生意么?” “喜欢啊!”薛金枝一下来了兴致,“俺就想自己做点事,多自由!而且还能放开手去干!” “那就没问题了。”张本民点点头,“最好现在就开始寻么寻么,看准合适的就搞起来,比如弄个批发部啥的。” “嗯,俺也看好那事儿,因为势头越来越明显了,物资流通的门路越来越多,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只靠着个供销社。” “这话说得挺像样,听上去很有学问。” “那你是一直小看俺了吧。” “没,之前不是老被你的美貌给吸引了嘛,看不到别的了。” “得了吧,就小嘴甜得很!” “事情做得也漂亮着呢。”张本民嘿笑着,“不开玩笑啊,绝对不再找花生米粒儿了。俺是说,要不咱俩合个伙搞点事?” “你想咋搞?” “俺出钱,你出力,办个综合批发门市。” “口气倒不小,你有多少钱呐。” “几千应该有的。” “哟,那还真不算少。不过,那是你全家的钱吧?” “不是,是别人的,但俺可以拿过来用,而且还不用还。” “呀,你要做贼?!” “算了,跟你没法谈正事。”张本民一歪头,“你还是先好好想想吧,觉得合适了就吱一声。” “行,俺好好思考思考。”薛金枝没有嘻笑,但也不是很认真。 张本民知道一时半会还真没法把事情说透,并进一步说服薛金枝,也只好作罢。“那好,俺要走了,不过几个事你得记着啊:一是跟你爹说认干儿子的事,二是趁早做生意创业,三是也带着考虑下俺们之间的事。” “记着呢。”薛金枝边说边把香烟拿了出来,“酒啥时拿走?” “过两天的,俺骑洋车子来拿。” “那你骑俺的就是了。” 张本民一琢磨,摇了摇头,“俺还有两个小伙伴呢,骑了你的洋车子带上酒,就没法带他们了。” “哦,那算了,你们还是一起跑吧。” 张本民点点头,揣了香烟,“金枝姐,每次离开你,都有点舍不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总是不相信俺。”张本民叹笑着,“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 “俺巴不得有那一天呢!” 张本民一晃脑袋,打了飞吻,跟个大人一样,背着手走了,看得薛金枝在背后直笑。 离开供销社,张本民两眼撒开找高奋进和孙余粮。当天不是逢大集,人不太多,找起来也不难,不过转了一圈却没发现。又转了一圈,在一个拐角落里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近前一看,嘿,这俩家伙竟然在赌钱。 “嗌,瞧一瞧看一看啊,押双押单,赛过神仙,付一赔三,欢乐无边!”一个瘦小的中年人蹲在地上,在面前的一块布上晃着个两小碟子,不断翻扣在几粒瓜子上,低声而卖力地叫唤着。 再一瞧高奋进和孙余粮的脸色,不用问也知道结果。张本民挠了挠后脑勺,看看几个上蹿下跳的托儿,知道想要讨回输掉的钱来硬的肯定不行,只好看准了一个年龄大点的一个托儿,伸手把他戳到了一边。 “俺表哥在派出所。”张本民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也不说小碟子底部有胶或手指缝里藏有瓜子啥的。 “啥意思?”那人一皱眉,道:“你表哥是县长又咋了?” “把钱还给那两个人,就算完事。” “唉,你这孩子有毛病是不?” “你要是再装,俺可就真去叫人了啊。虽然这次你们可能一下都跑得掉,但下次呢?” “嘁,这孩子,真是……”那人挠起了后耳根。 张本民不再说话,扭头就向着公社大院走去。 “唉唉,话还没说完呢。”那人有点急了,不断咬着牙,心有不甘,“行了,不就几块钱么,给你就是,不过可别嚷嚷啊。” 不嚷嚷就不嚷嚷,让他们继续行骗也不都是坏事,起码也能给那些想占小便宜的乡邻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张本民从那人手中接过钱后,便把高奋进和孙余粮提溜走了。 高奋进和孙余粮耷拉着脑袋,很不好意思。张本民倒是没有半点儿意见,这是社会给他们上了一次深刻的实践课。 “记着啊,没恁么多平白无故的好事,以后再碰到了得多想想,不能轻易上当受骗。”张本民觉得还是该说两句的,“被骗几个钱没啥,关键是丢人,不能做头脑简单的人,被人家笑话!” “唉他娘娘的!”孙余粮跟着开口了,不过他还在琢磨猜瓜子单双的事,“明明是三个,就三个!可小碟子一扣,再一掀,娘的,就成四个了!” “人家肯定在耍点子呢。”高奋进边说边看张本民的脸色。 “现在你们甭研究那些个东西,要不会容易走歪路的。”张本民手一挥,“还是甭说了,走,下馆子去!” 屏坝饭馆,在公社是有名的,算是全公社最好的饭店之一。 高奋进和孙余粮到了门口有点发憷,张本民在后面一人给了一脚。“咱有钱呢,是大爷!”他忍不住道,“即便不做大爷,可也不能像你们这样做孙子呐!” 高奋进和孙余粮一本正经地坐在饭桌前,嗨嗨地笑着。 老板过来了,一看三个小伢子,顿时眉头一皱,不过一想来的都是客,便面带微笑地问道:“吃点啥?” “你这有啥啊。”张本民手指点点桌子,“先上茶!” 老板又是一皱眉,哟呵,口气还不小,不过也没法子,开店做生意就这样。“好咧!”他干干脆脆地应着,回身去取了壶茶,“现在能说吃啥了吧?” “西湖醋鱼,有没?”张本民问。 “啥?”老板有点懵。 “你看你,都不懂啥菜名!”张本民摇了摇头,“那糖醋里脊该有吧?” “糖醋里脊?”老板嘴巴张成个圈,“俺在县城里听说过,可没吃过,更没做过呀!” “那你这边都有些啥菜?” “野鸡、野兔、狍子、獾子、山鼠、老鳖、黄鳝、长虫……” “停!”张本民把老板的话打断,“你就说咋样做法吧,红烧、炖汤、清蒸、白煮、油煎还是爆炒?” 老板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圆了,“这,这位小哥,你,你是从哪来的呀?” “从哪来的你就甭问了,赶紧上菜!”张本民把头一歪,“这样,来块五花肉,焯水煮,切成方块,来碗酱油,再来份盐,那盐粒子要擀成面儿。” “行行行,马上就做!” “鸡有嘛,要公鸡,小公鸡!整只儿煮,手撕着吃更有味!哦,甭忘了加点盐,要不香味起不来。”张本民摸着下巴点着头,“嗯,这两道常见菜应该是有的。那狍子腿有吧,也来一个,最好是盐麻过的。” 老板彻底塌了身架,连连点头,道:“欸,好嘞,好嘞!”说完,赶紧扭身进了厨房。不过没一会儿,他又钻了出来,用满是疑惑的眼光看着张本民,“这,这三道菜,可不少钱呐。” 张本民二话没说,掏出一大把十块头的票子,“嘭”一声拍在桌子上,“够不?!” “诶唷!”老板一巴掌打在自己脑门上,“怪俺,怪俺婆娘,都怪俺婆娘!” “谁也甭怪,要怪就怪你!” “也是,也是呢。”老板尬笑着,退回了厨房。 这一幕,高奋进和孙余粮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咋也想不到张本民竟还有这等本事,要知道屏坝饭馆可是口中和耳边的大名声,各家各户要摆场面的时候,都会响亮亮地撂一句,“走啊,不行就到屏坝饭馆去坐一桌!”结果呢,屏坝饭馆的老板却被张本民给弄得灰头灰脸。 “张本民,你真是了不起!”孙余粮竖起了大拇指。 “俺也确实是佩服!”高奋进说着皱起了眉头,他在想一个成语,“五体投地!” “那肯定是,有钱,就是让人佩服!”孙余粮撇着嘴,慨叹无限。 “啥钱啊。”张本民一伸脖子,“告诉你俩,这跟钱没有多大关系,你们以为屏坝饭馆的老板没见过钱?错!问题的关键是眼界!你得把自己整得很牛气,说些他不懂的事,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土鳖!” 张本民说得挺带劲,可一看高奋进和孙余粮的表情,立刻就知道是白费口舌。 高奋进和孙余粮的确不太明白,其实他们也不想明白,就只想着大口吃蘸着酱油的五花肉,还有撕扯着那香喷喷鸡大腿和盐麻过的狍子腿。还有,那刺着舌尖儿的橘子汽水! 所有的想法,都得到了满足。这一顿,真是吃饱喝足。三个小伙伴无比开心,他们依旧走小路回去。 一路的欢笑,让张本民忘记了一切,只是尽情感受着像他所期望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然而,美好总是不那么持久,在回到村口的时候,竟然碰到了贾严肃。 第108章 疯婆子 贾严肃是到大队部领年底救济补助的,郑建国帮他要了这份“福利”,十斤面粉和两斤油。满心欢喜、吹着口哨的他看到了张本民后,脸色一下就掉了下来,正准备上前剋几下,却想到郑建国说过要在年前几天再动手,于是便只以言语恐吓了起来,“嘎娃,年前你有一场大难!” 张本民不想接话茬,知道纠缠下去定是会吃眼前亏,所以只是招呼着高奋进和孙余粮继续向前走。 “嗐,他娘的真是没个吊数!”贾严肃忽地窜到前头挡了下来,“俺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咋样,听不到又咋样?”张本民这会儿不能示弱。 “还挺倔啊,老子来告诉你,要是听到了,你得谢谢俺给你提了个醒!要是听不到,老子就再说一遍,要是再听不到,那只能说明你的耳朵聋了,那老子就找个锥子,在你耳朵里戳个洞,一定得让你听明白!” “你甭自作多情了,谁要你提醒!” “那你不是也不止一次装神弄鬼地说过,俺明年要死掉的么?” “没错,你要是想活命,就得听俺的!” “嘿嘿……”贾严肃大笑起来,无奈尖嘴猴腮脖子细,就是发不出个厚实的大声,只能是尖而细的嘿笑,“信不信俺打你个神魂出窍?” 张本民看看贾严肃手里提的面粉和油,干脆转开话题,“哟,你这救济领得挺光荣呐。” 这个话茬提得好,让贾严肃一下萎了不少,他下意识地把面粉和油朝身后一藏,“你懂个蛋!俺这不叫救济,叫奖励!” “呵呵,堂堂一个在公社酒厂上班的人,还跑到大队部来领救济,丢死个万人!”张本民故意提高了声调,“要是大家伙知道了都来看看,那才叫热闹呢!” 贾严肃顿时扭头四下看看,狠狠地对张本民道:“你他娘的小声点行不!” “咋了,俺说话声音大小关你个屁事!” “咿!”贾严肃忍不住想上前动手,可一想还真不能,起码得把面粉和油送回家,要不真让庄邻来看了热闹,的确是没脸面,“行,你个小杂子有种!过几天就让你哭爹喊娘去!”说完,赶紧拔腿就走 高奋进一脸担心,对张本民道:“娘的,这个贾严肃也太过分了!过几天他还真能对你动手。” “应该会,毕竟郑建国在后面戳着他呢。”张本民的表情也不轻松,“根源还出在郑金桦身上。” “那也没法子呀。”孙余粮急得开始原地打转,“郑金桦那家伙,狠劲不比男人差呢!” “你们甭担心,俺有法子解决。”张本民说这话时并没有多少底气,其实本来可以很好地解决,就是找王道力过来警告一下,但那样会有损自己已经竖起的形象,连一个泼皮二流子都搞不定,还讲啥仙气儿? 还是得找刘胜利,他是靠在身边的近水。 刘胜利听张本民讲了贾严肃的事后,二话没说,先是狠狠地吐了口痰,然后就骂了起来,“贾严肃个鳖仔子,就是郑建国的狗腿子,就知道诈唬,其实吊用都没有!你尽管放心,他要是敢找你的事,俺绝不饶他!” “要是郑建国出面拦住你呢?” “这……”刘胜利叹了口气,“唉,要是搁以前,俺一下就能推他个仰八叉,他娘的敢在俺面前抖和?!可是现在,现在还真他娘的,俺多少也得给她娘点面子吧,毕竟郑建国是罗才花的儿子。” “行,理解,你的确不方便对郑建国动粗。” “不对郑建国动粗,也不影响俺教训贾严肃呐!”刘胜利似乎要重新争个面子,“他爹贾学好,前两天还找俺帮忙的呢。” “嗯,那就好。”张本民点点头,又想起了代销店的事,“嗌,上次说的代销店一事,你张罗咋样了?” “最近特别忙,还没捞到上手呢。”刘胜利有点不好意思,“等翻过年的,立马就着手。” “要不就算了吧,弄个店要耗人手,一天到晚得有人守着。”张本民边说边犹豫着,道:“关键是,也挣不了几个钱,除非你弄个大点儿的,像超市一样。” “超市?啥玩意儿?” “就是商店。” “哦,那不就是供销社嘛。” “不一样,超市是没有恁大柜台把顾客挡在外面的,开放,开放你懂嘛,就是顾客可以随便进去,到货架上选自己需要的东西。” “你甭开玩笑了,自己选?”刘胜利完全不相信,“那还不乱了套!” 张本民摸着下巴笑了,没办法,时空条件限制就是如此,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畅想未来。“总之呢,在俺们大队开代销店,没多大干头。”他只好回到原题上,“当然了,对那些没啥能耐的人家,开一个倒也还合适,弄点小钱嘛。” “嗯,既然你这样讲,那就算,俺不搞了。”刘胜利说着,放低了声音,“嗳,等会让你奶奶去趟大队部,领点面粉和油。” “哎哟,刘哥,这事就算了。”张本民挠挠头,“刚才俺还借此把贾严肃给取笑了个够呢。” “哦,那这样,等天上黑影时,俺给你送到家里去。” “也不好吧,大队部没人给救济补助物资记个账查个数?” “辅导员郭连广倒是想,可狗日的郑成喜才不让呢,他自己要安排不少出去,起码他睡过的人家,要各有一份。” “日他个亲娘的!日他个亲闺女的!”张本民忍不住发起了狠,“俺要让他活着受个死罪!” 正说着,疯癫的孙玉香端着个竹藤笸箩筐跑到了大街上,见人就问郑成喜在哪儿,说到年底了,她这个妇女主任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多少得给点补助才是。 有人想看热闹,多嘴说找谁就去谁家嘛,一找一个准。孙玉香直摇头,说她跟郑成喜的那些事见不得人,更见不得他的家人,所以不能去他家。 好几个人哄笑了起来,又有人说去他家代销店好了,看好啥只管拿,免费的。孙玉香又摇摇头,说代销店是罗才花的,那个凶神恶煞的婆娘不好惹呢。 张本民一看,着机会倒不错,赶上上前说话。 刘胜利担心得很,一把拉住他,“她现在看你就是血海仇人呐,你上前干啥!” “没事,一个疯子,几句话就能打发得了。”张本民根本就不在乎,“这都年底了,咋说也得给郑成喜找点事做做,还能让他悠闲着?” “行,你有把握就行。”刘胜利不再阻拦。 张本民走到孙玉香面临前,笑着问:“孙主任,过年好啊!” “过年好?那当然要好!”孙玉香答应着,定睛一看是张本民,陡然瞪起了眼,“好啊,是你张本民!俺与你不同戴天、俺要与你同归于尽!” “好嗌!打倒张本民!好好修理修理他!”张本民挥舞着双臂,“绝对不能让他好受了!只要见着他,就得上去狠狠地打!” 孙玉香诧异了,张大了嘴巴,歪头看着张本民,“你是谁,不是张本民?” “张本民在哪儿呢?”张本民转头看看,“不在这儿呀。” “哦,俺想他也不敢在俺面前出现的。”孙玉香嗫嚅着,“他是不敢的,绝对不敢的。” “对喽,张本民是不敢站在你面前的。”张本民附和着,把话题转向了郑成喜,“你不是要找郑成喜要补助的么,俺可以给你指条路子。” “他郑成喜人都找不到,还能有啥路子?” “你去公社大院找呀,不管找谁,只要碰到人就说,那肯定管用!保证能让郑成喜出来见你,然后把补助妥妥地送到你手上。” “唉,你说郑书记也真是,俺一直对他都不错,他要啥俺就给他啥,可到头来呢?连俺的补助他都不给,真是没了良心!” “对没良心的人不能手软,你呀,就得赶紧去公社,告他的黑状。只要你那么一搞,保证以后郑成喜会对你客客气气的,不管啥好处都得留给你。” “嗯,那俺现在就去!”孙玉香端着笸箩筐,迈着大步,边唠叨着边走了。 刘胜利看着,咳咳着笑了,“张本民,你还真行咧!那孙玉香还真给你糊弄住了,本来俺可担心得很,万一她二话不说就扑住你一顿挠,那可是招架不了的。” “搞她个害人精还不个小把戏嘛,算个球事儿!” “那也得有胆量呐。”刘胜利信服地点着头,又道:“唉对了,你说孙玉香真要是到公社去一嚷嚷,会不会就把郑成喜给搞下来呢?毕竟是乱搞男女关系嘛。” “不会的。”张本民一摇头,“要是她孙玉香没疯,那还真有可能。” “哦,也是。”刘胜利恍然道,“一个疯子的话,即便是真的,也不太好当回事。不过嘛,那确实能刺他狗日的郑成喜一下,不能让他安稳地过了大年!” 不过,事情有点差池。孙玉香去公社经过大队部门口时,被韩湘英看到了,她一问得知情况后可吃惊不小,赶紧跑去找郑成喜报信。 第109章 想补位的女人 坐在办公桌前喝茶的郑成喜,正谋划着开春分口粮田的事,谁家分肥地、谁分薄地,得先有个框框,还有那些犄角旮旯的碎地,肯定要给张本民和曹绪山家。 郑成喜盘算得正得意,韩湘英“哐”一声撞开门进来,把他吓了一跳。“咋了!被鬼骑了啊!”他恼羞成怒。 “不,不,不是啊!”韩湘英上气不接下气,“孙玉香,孙玉香她要闹大乱子了!” “哦,她个疯婆子要搞啥?”郑成喜边说边翘起了二郎腿。自从孙玉香疯癫后,他开始把目光瞄向了韩湘英,准备让她取代孙玉香,以便随时以工作为由拎过来耍弄一番。 “她要到公社说理去!”韩湘英着急地咽了口唾沫,把事情说了。 郑成喜立刻像被马蜂蜇了一样跳起来,一边扶着差点晃掉的帽子,一边结结巴巴地道:“她,她去了公,公社?” “嗯嘛呢!”韩湘英连连点头,“好在是还没走多远吧,赶紧追,还来得及!” “嗨哟,这个傻不死的疯比婆子!”郑成喜边骂边朝外跑,“你赶紧再找几个妇女,一起去,把孙玉香给拖回来!” 郑成喜没等韩湘英,撒腿就跑,他得赶紧去先拦截。 这一通跑,可真把郑成喜累出了呆比狗的样子,嘴角断断续续地流着黏涎,很是恶心。最终,他在小学门口撵上了孙玉香。 “孙,孙主任,你这是要,要干啥呢?”郑成喜也不敢来硬的,一来要安抚,二来他也有点怵疯癫中的孙玉香。 “哎呀,郑书记,原来你躲在这儿了呀!”孙玉香紧绷着的脸一下松弛下来,“俺这不正找你嘛!” “你找俺,咋,咋要到公社去?” “那不是老找不着嘛!” “年底了,忙着呢,你有啥事不能等等么?” “是呀,年底了,俺要俺那份补助,不能等的,没多少时间了。” “不就是个补助嘛,哪年少了你的?”郑成喜还在大口地喘息着,“都在计划之内的,你甭急,到时大队部会安排人专门送给你的。” “俺不是怕你忘了么。” “忘不了的,你放心就是。”郑成喜声音很轻柔,“好了,回去吧,甭乱跑了,跑远了咋回来过年?” “过年有啥稀奇的,俺才不在乎呢,反正就一个人过日子。”孙玉香说着,眼神变得迷魅起来,“郑书记,要不年三十你到俺家去?” “不不不,那可不行。”郑成喜心慌慌的,“咱可不能乱来。” “不能乱来?”孙玉香一愣,“你说啥了都?俺们都搞成啥样子了,还叫不能乱来?” “不是,俺是说……”郑成喜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重得很,“俺是说事情该做的要做,但得注意点影响,要不,要不你这妇女主任可是会受影响的。” “哦,那是应该,干部就该有干部的样子。”孙玉香点着头,一本正经地回答着。 “明白就好,那先回去吧,好好等着,俺会让人把补助送到你家门口的。” “嗯!”孙玉香非常听话。 事情至此,按理说郑成喜该高兴,然而他却愈发担忧起来,看来这个孙玉香估计是黏上他了,要是一个不留神真被她闹到公社去,影响可不会小。 远处,韩湘英带着几个妇女小跑着过来了,一看孙玉香跟在郑成喜后头乖乖地走着,立刻拍起了马屁,“唉哟,郑书记能力就是强呐。” 郑成喜正闹心着,很不耐烦,压着嗓子道:“强个吊,赶紧把孙主任领回家去,然后把面粉和油各送一份过去。” “哦哦。”韩湘英连连点头。 孙玉香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一看韩湘英便涌起了指使欲,“唉,那个湘英啊,最近跑哪儿去了呢,好几天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办点事都没个跑腿的!” 韩湘英听着有点生气,以前老像丫鬟一样被呼来唤去,结果到头来半点好处也没有,现在她孙玉香都疯癫了,还想作威作福! 郑成喜从韩湘英的脸色上能看出来她有情绪,不过为了安抚好孙玉香,便对她不断使眼色。 有郑成喜的暗示,韩湘英当然不会让场面崩掉,马上就堆着生硬的笑容,说年底了事太多,忙得家都顾不过来了呢。孙玉香拿出了干部的高度,说该忙就忙忙吧,忙过了年就会轻松许多。 韩湘英连说是,然后又说了一堆好话,听得孙玉香很是满意,便安安稳稳地回了家。 郑成喜短暂地松了口气,回到大队部又喝起了茶。 不一会,韩湘英来了,带着张邀功的脸。“郑书记,你看今天这事,俺办得还行吧?”她笑嘻嘻地问。 “何止是行,简直是优秀!”郑成喜打心底里要表扬一下,要不是韩湘英及时告知,孙玉香一旦找到了公社大院,那后果可绝对不是一般的严重。 “优秀有啥用呐,也只能做个小会计。”韩湘英说着,装出娇羞的模样儿,小幅扭转着身子,“郑书记,你看俺比孙玉香还差在哪儿呢?” “诶唷,你呀……”郑成喜顿时就明白了,这个韩湘英想当妇女主任呐,但是,这个问题还真有点小问题。他早就考虑着妇女主任的位子了,想借此来钓个俊俏的小媳妇到手玩玩,可现在韩湘英却急吼吼地想补上位子。其实要说这韩湘英也不差,相貌上比孙玉香是要差了那么点儿,不过她年轻有活力,身条也好。 咋办呢? 郑成喜知道不能对韩湘英说“不”字,这个时候得多拉拢点人心,而且再一想,把韩湘英弄到妇女主任的位子,她会计的位子不也就腾出来了么,同样可以拿出来摆划嘛。 韩湘英从郑成喜的犹豫上看得出来,事情还不能一蹴而就,她是有一定心计的人,不会急着顶上去,但眼前的小利益可不会放过。“郑书记,有些事也不能急着为难你,但有的事你倒是可以给个痛快话。”她又生一计。 “哦,啥事?” “俺也想开个代销店。” “……啊……”郑成喜真是没想到,韩湘英会提出这个事儿。 “郑书记,你可能感到很意外,甚至是无法理解,可你想过没有,就是俺不开,也还是会有其他人家开的,毕竟现在啥都放开了,想赚钱的人多着呢。而且俺家开店,肯定是要离你家很远的,相互没啥影响。” “嗯,恁样说的话,倒也不错。”郑成喜缓缓地点着头,“到时两家可以相互照应一下,补个货啥的,也方便。” 说完这话,郑成喜突然想到个问题,要是有人在村中心开一个代销店,那不是要得尽周边甚至是全大队的好处了么。他一下皱起了眉头,从长远来看,应该把代销店搬到村中心去才是。 郑成喜初步定下主意的时候,张本民已经坐在了孙余粮家中,跟孙未举正商议着呢。他建议孙未举到街中心去开一家代销店,孙未举也很感兴趣,可就是老咂吧着嘴。 “孙叔,你这嘴也不是个宝葫芦,能咂吧个啥出来呢?”张本民一心想说通他,毕竟那确实是个小商机。 “嗐,小侄儿,你是不懂大人的难处呀。”孙未举又是一咂嘴,“做啥事不得有个本钱呢,其实你说的事,估计也有不少人看到了其中的好处,可不就是因为没钱嘛,所以也不见有人行动。” “你看你,也不早说,不就是钱吗,俺可以……”张本民说到这里停住了,稍一犹豫后继续道:“俺可以借给你一点。” “借一点是多少?”孙未举嘿嘿笑着,“开代销店可不是买二斤白菜,钱少了可不管用。” “那你也不能只靠俺呐,其他亲戚朋友的,可以借个试试嘛。” “嗯,你说得对,俺好好筹划下,看看要是能借到钱,就办它一把!既然是好事,为啥不搏它一搏呢!” “孙叔就是有眼光,做事也有魄力!”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 孙未举被一吹捧,还有点不好意思。张本民可不再管他,赶紧找董西云去,跟她把事情给落实才是。 董西云其实更想把代销店开起来,对她来说那几乎就是梦寐以求的日子,只不过也碍于本钱的考虑,没法多说些啥。 “董婶,俺能看得出来你的想法比较强烈。”张本民趁董西云喂猪的时候,走到了近前。 “开代销店当然是好事,但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谱儿,你孙叔不是能挣钱的主,恁多年了,根本就没攒下几个钱呢。”董西云说得很是惋惜。 “那个不用愁的,董婶。”张本民道,“俺记得夏天那会在你家吃的那顿饭,所以俺会尽力帮你的,不过这事别让孙叔知道。” “你想咋个帮法?” “借钱给你。” “呷,哪算了,你天天卖老鳖和黄鳝并不容易,而且估计也攒不了多少钱,还是自个留着,多买点好吃的给你奶。” “董婶你这是看不起俺呐。”张本民笑笑,“俺至少借给你一千块,咋样?” “一千?!”董西云吃了一惊,“你哪来恁多钱?” “那你就甭管了。”张本民依旧笑着,“不过啊,有一点咱们得说好了,你就告诉孙叔说俺只借了一两百,其余的呢,你就说是从娘家那头借过来的。” “为啥啊?” “因为孙叔嘴巴不牢靠,要是把俺借钱的事说出来可不太好。” “嗯……行!”董西云一点头,“张本民,你要是真能做到,俺一家都感谢你,而且到时还钱的时候,肯定会多还一些给你!” “那倒不用,只要你们能把小店开好就成。”张本民边说边盘算起了另一件事:就眼前来看,郑成喜的那个小金库,只有将它掏空了。 第110章 金枝与梅 用郑成喜小金库的钱,资助孙余粮家开个代销店跟他家竞争,的确是个很好很解气的主意。 不过,何时掏那小金库,得注意时机。 如果先掏了,等孙余粮家的代销店开起来后,弄不巧就会被郑成喜怀疑,因为谁家有钱没钱、有多有少,大家伙都有点数,因此,在清空郑成喜的小金库之前,一定要先让孙余粮家的代销店开起来。 可是,前期借给孙余粮家开店的钱哪儿去弄?只有朝别人借!然后等掏了郑成喜的小金库再还上。 找谁借?张本民想到了薛梅,她应该能帮这个忙。 哦,是薛金枝,去找薛金枝! 刚好,河里的芦苇马上就要收割了,也得早点把白酒拖回家备着。还有,顺路再走王道力那里,把那辆蓝色的轻便洋车子给骑着。 这一趟公社行,真是要收获满满! 次日,张本民睡了个自然醒,起床后就向公社进发。巧得很,在村口碰到了刘胜利。 “哟,刘哥,还真是巧咧,俺正准备这两天找你请示个事。”张本民先开口。 “啥事还恁客气?” “还不是年底老一套,收割河里的芦苇呗。” “哟,还真是,眼看着也没几天了,是得排布排布了。” “可不是么。”张本民颇为慨叹地道,“前几年俺还小,就奶奶一个人忙活,各家求告,好不容易找上几个人帮忙收割一下。今年嘛,就由俺来了,当然,那还要靠刘哥你喽。” “嗐,多大点事,保证找几个棒劳力,三下五去二割完!”刘胜利很有底气,“保证不会出现大损耗!” “大损耗?” “嗯,这个你还不知道,屏坝河从河中间分两半,西面一半水面是俺们岭东大队的,东面一半属于河东的沙城公社桑洼大队。桑洼大队很掐强,每年收割芦苇的时候,两边几乎是同时动手,但等他们大队割到河中线的时候,就会派一帮无赖过来找事。这是关乎整个大队的荣誉,还能让他们欺负到地头上?于是俺们大队割芦苇的劳力们全都上了岸来,准备揍那帮无赖。”刘胜利说得咬牙切齿,“他娘的,其实呐,咱们是中了诡计!” “哦,到底咋回事?” “来找事的无赖是桑洼大队的幌子,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拖住俺们割芦苇的进度!”刘胜利狠狠地啐了口唾沫,“日他们个娘娘的,结果呢,俺们这边在岸上闹得不可开交,他们那边呢,那些壮劳力镰刀一挥,越过了河中线,把俺们大队的芦苇割走好多呢!” “哎唷,那桑洼大队的书记看来不简单,要不没那个歪歪点子。” “就说呢,可不管咋样,人家是为自个大队谋利益了,再看俺们这个比养的书记郑成喜,他娘的就知道找机会睡人家小媳妇!” “行,俺有数了,今年呐,绝对不让桑洼大队的人得逞!”张本民拍着胸脯道,“到时你出面,绝对治死他们!刚好也提升一下你的威信,下一步做书记不也能做个铺垫嘛。” “嘿,那好啊,你有啥法子?!” “俺把咱们派出所的人弄过来架势!” “好!”刘胜利很是豪气,“到时俺自己出钱,招待!” “那事俺来操办,要你花啥钱呢。” 刘胜利一听,更是高兴,他呵呵搓着手,问了另外件事,“嗌,郑成喜的事,啥时办?年前年后的可不可以?” “办他得等等,现在不方便,起码要等开春暖和的。”张本民微微叹道,“这会儿在外做工的男人差不多都回来了,郑成喜那货哪敢乱动?” “不是还有不回来的么。” “那行动起来也不方便呐,天冷,都钻进被窝里捣鼓,俺没法施展手脚。” 正说着,周家茂出现在了东面的村口大路上,背上背着、手上拎着,大大小小有五六个袋包。 刘胜利一看,皱起了眉头,“你说的不会就是他家的吧?通过许礼霞办掉郑成喜?” “那咋可能呢,前段时间可发生了不少事情,郑成喜对许礼霞已经失望了,而且许礼霞还是周国防的娘,不管周国防现在咋样,但也还是俺曾经的小伙伴,多少得照顾点面子,你说,咋能利用他娘做那事呢?” “嗯,你说得对!”刘胜利连连点头,“做人是得留三分情面。” “还有,俺不是说过嘛,许礼霞可是你上任后的妇女主任人选!她会帮你解决不少麻烦事的,应该说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了,得好好保护着。” “哦,好的,这下明白了!” 说话这会儿工夫,周家茂来到了近处,大冷的天,他却走得直冒汗。 “哟,这不是刘队长嘛。”周家茂满脸带笑,主动打起招呼,放下手里的袋包,掏出了香烟。 “家茂,看来今年挣不少嘛!”刘胜利接了香烟,摆起了队长的架子,“你也算是咱岭东大队的能人了,出门创外,没两把刷子可不行,你是好样的。” “哪里啊,好歹混口饭吃,再从牙缝里省几个钱攒着而已。” “你瞅瞅你,俺又没说跟你借钱,甭哭穷。”刘胜利说着扫了扫手,“赶紧回去吧,憋大半年了,这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赶紧去松快松快!” “嗐,出门在外,就是劳累的命,没憋头。” “行了,甭装,回家忙活吧,俺还要跟张本民商量事呢。” “哦。”周家茂这才正眼看了看张本民,“嘎娃啊,个头好像没咋长呐,是不是没得东西吃,天天挨饿?” “瞧你说的,俺天天喝老鳖汤,啃黄鳝段子,还时不时弄个大肉块子吃吃,肥得很呐!只不过现在要先长脑子,过几年再长个儿。”张本民对周家茂没有好感,他是个笑面虎,其实很阴刁。 “长不长脑子,别人看不到呐,长个儿多明显。”周家茂歪起了鼻子。 “咋看不到?今年俺考了全县第一,还要咋明显呢?” “哦哦,那可不得了,不得了呐。”周家茂悻悻地答着,拎着包走了。 刘胜利拉拉嘴唇,对张本民道:“周家茂可不是一般人,轻易甭得罪他,他会吐坏水到处拱,往往会弄得有些好事都不太好办。” “不好办?”张本民一哼,“他要敢惹俺,看俺办不死他才怪!” 刘胜利听了嘿嘿直笑,“也对哦,周家茂是比较鬼头,但跟你还是有差距的。” “行了,你也甭吹捧俺。”张本民一摆手,“俺走了,去公社一趟,有几个事得安排一下。” “去公社?那咋不起俺家洋车子的?” “不用,俺要到公社买一辆,刚好骑回来。” “那俺骑车送你一趟呗。” “嗯,也行。”张本民点头同意,能节省点时间也不错。 刘胜利赶紧回家骑了洋车子,两人一同往公社进发。 刚到西村口,过了大队部不远,迎面碰到了一辆破皮卡车,拖着一道尘土。 “滴滴滴……” 破皮卡响着喇叭打着招呼,然后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副驾驶位子上出来一人,是朱延富。 “哟,朱助理!”从洋车子后座跳下来张本民马上问好。 “恁巧的,你要去哪儿?”朱延富捂着鼻子挡住扬尘。 “去趟公社。” “那就等会呗,做俺的皮卡去。”朱延富指了指车厢,“按张书记的指示,俺昨天跟你们的校长取得了联系,把各年级的前三名名单要了过来,几乎都是你们大队的。” “哦,是张书记说的送温暖大礼包来了?” “那可不是么,领导的指示得认真办理呐!”朱延富笑着,小声道:“你的礼物最重,快要撵上他们全部了。” “那不太好吧。”张本民挠挠头,“别把好事办坏喽。” “俺也正琢磨着呢,要不你把你的悄悄领回去,其他的在广播喇叭里说一下,让他们各自来取就是。” “嗯,合适。”张本民一点头,“能节省不少时间,要不等他们一个个来取,还不得到大中午!” “那就恁样办了!” “刚好,这是俺们大队的队长刘胜利,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强,把事情交给他就行。”张本民顺手把刘胜利推了出来。 “朱助理好!”刘胜利赶忙走上前两步,满脸微笑,“您把事儿交给俺办,保证不出一点差错!” “嗯,张本民点拨的人,没问题!”朱延富一点头,事情就这样交办了,温暖大礼包朝大队部一放,再把张本民送去家一趟放下礼物,然后就和他去了公社。 去公社,先找王道力。 王道力早已把那辆洋车子准备好了,张本民推着车子临走的时候,又说起了收割芦苇的事,希望能得到点帮助,绝不能再让桑洼大队的诡计得逞,要不岭东大队可真是丢光了面子,说严重一点,就是沙城欺负了屏坝公社。 高度一上升,集体荣誉感就倍增。王道力说那哪成呀,他沙城公社也狂了点,不把屏坝派出所当回事?!到时他一定把警车开过去,躲一边猫着,不管桑洼大队的人谁出头,逮着就拷住,保证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张本民马上表示感谢,并把刘胜利的事也说了,到时多给他长点脸,为下一步做书记添点资本。之后,就骑着洋车子前往供销社,找薛梅去。 哦,咋又忘了呢,不是薛梅,是能长出花生米粒儿的薛金枝! 第111章 雪中情 蓝色轻便洋车子出现在供销社门口,并没有引起薛金枝的主意,张本民便喊了声金枝姐。 “哟,漂亮嘛!”薛金枝走出来看到张本民的洋车子就夸奖起来,“骑谁的呀?” “俺的。”张本民得意地一仰头,“也可以说是你的。” “嘁,那待会就留给俺吧。” “可以啊,不过白酒没法拿了,要不你给俺骑骑?” “行呢。” “不许反悔!” “那有啥好反悔的,不就一辆洋车子嘛。” “你可得听清喽,俺是说‘你给俺骑骑’!” “嗯?!”薛金枝歪了歪下巴,翻了翻眼睛,哼地一笑,“就你这小不点?” “你懂个啥,不在大小,重在技巧。” “诶唷,你能得跟个熊似的。”薛金枝看看四周,低下头问道:“说,你都跟谁学了哪些个流氓事?” “哪些个呀?” “就是,就是找花生米啊,还有你刚才说的啥大小、技巧的。” “哦,那,那咋能叫流氓事呢?”张本民嘿嘿一笑,“那可是快乐生活的必备技巧!” “妈呀,俺真的是怕了你个熊孩子。”薛金枝摇着头道,“跟个人精似的,将来谁要是嫁给你,还不得被你哄死过去!” “甭瞎说,媳妇能哄么?”张本民斜眼一瞪,“俺好像说过了吧,女人是用来疼的。” “你也就靠一张嘴了。” “又来了,耍嘴皮子不能当饭吃,关键还是要见行动!”张本民道,“来,有件事落实一下,你爹那事,说了没?” “俺也正想跟你说那事呢。”薛金枝一挑下巴,“走,里面说去。” 这一说,还让张本民有点为难,薛金枝他爸想让他当上门女婿,说干儿子比起上门女婿那差得可远了。 唉,这咋整?真要是娶薛金枝,似乎还有点小难度,关键是目前他还根本没有结婚成家的打算呢。 “金枝姐,你觉得这事该咋样操办?”张本民只好让薛金枝拿主意。 “咱们这样的,合适么?”薛金枝摇了摇头,“要是闷不吭声地搬到外地住,那也倒罢了,大家都不认识,也不会乱问。可俺们还是要在本地的,最多到县城去,那周围的熟人可多了,还不被议论死嘛。” “是的,绕山绕水,绕不过人的嘴。”张本民边点头边摸着下巴,“其实最好、也是最坏的一个法子是,俺给你爹当个上门的干儿子。” “嘿呀,那感情是好!”薛金枝眼睛一下亮了,“确实是最好的!那,那咋又是最坏的呢?” “你想想呀!”张本民一斜眼,“那样俺就成你弟了,跟你还能一起玩个欢乐无比么?!” 薛金枝听了这话,直眨巴着眼睛,没说话。 张本民一看,心里直乐呵,看来这薛金枝还真有点欢喜上那点事儿了呢。 “唉,再说吧。”薛金枝抿了抿嘴,“俺再想想。” “哦对了,你爹想让俺当上门女婿,难道不知俺多大岁数么?” “俺还没捞到说呢。” “那咋不说,要是你爹知道跟你年龄差太大,或许就会打消那念头了。” “嗐,怪俺说话没注意个顺序,开始并没说你多大,就说是干儿子好还是上门女婿好,结果俺爸一听就兴奋了起来,直说当然是上门女婿喽。你想想,那个时候要是俺再说你的岁数,会有啥后果?” “你爹肯定会火冒三丈,说你拿他的堵心事开涮!” “就是呗。”薛金枝叹了口小气,“还是再等一等吧,等俺爸着急的时候,俺再实话实说,那会儿估计他也没啥火气了,也只好认个干儿子算事。至于俺们之间的事儿,那,那就也就算了呗。” “好,孝顺!”张本民点点头,“金枝姐,俺服你。” “那不是没得选择嘛。”薛金枝说着,眼睛一眯,“嗌,要不趁现在还啥都不是,咱们……” 张本民看这情形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却装起了糊涂,他想看看薛金枝该咋办,“咱们啥啊?” “嘿……张本民你甭装啊!” “装?”张本民挠挠头,“装啥呢?” “你恁厉害的一人,俺就不信你不知道俺要干啥!” “真是不知道呀。”张本民一脸无辜的表情。 “张本民俺告诉你,如果你是只青蛙,俺马上就能拎起腿当场摔死你,信不信!” “诶唷,金枝姐,你可甭把俺给吓着喽。”张本民眉毛一抖,嘴角一翘,两手一摊,肩膀一耸,活脱脱一副找打的模样。 薛金枝是又好气又好笑,干脆咬着牙手一叉腰,“好,那俺要跟你算旧账了!” “算啥账?” “两张嘴的账!” “噢哟,好吧好吧,随你就是,你想咋样?” “帮俺把那花生米粒儿,找出来!” …… 对张本民来说,这是件极为简单的事,可以说不分时间和场所,都能灵活自如地施展开来。但薛金枝却不是,尤其是上次从高凳子上跌落在地,这一次特别作了安排,直接把张本民领到货架后的休息室里。 好吧咧,这下可真逮着了,尽管可劲地造吧。 最终,薛金枝体会到了虚脱的感觉,离开休息室后,她扶着货架,弓着腰嗨嗨着挪动小步子。张本民呢?他可不会虚脱,不过作为一个心理上的成年人,磨磨蹭蹭地也干呕着挺了又挺,最后也算是得了个痛快。 完了。张本民心中暗叹着,这事儿开了头就没个结束。本来他是极为克制的,知道其中的利弊,毕竟身子骨还嫩,不能过早消耗。不过人活一世,就算再精致、再精准地安排日子,又能咋样?他自我安慰着,不必有负担,只是多加注意约束就行。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聊侃,张本民准备回去了,他搬着一扎白酒,有点吃力。 “哦,等一等,俺来帮你。”薛金枝下意识地要上前,结果两腿一软,差点坐到了地上。 “嗨!”张本民赶紧制止,“忙活个啥,好好休息吧,看你刚才猛得很呢,这会儿歇菜了。” 薛金枝脸一红,“得了,从今往后,在你面前俺是啥面子也没了。” “啥面子不面子的,里子最要紧!”张本民把白酒绑到了洋车子后座上,“金枝姐,现在看来问题有点小严重,以后啊,没事俺就尽量不来跟你见面了,要不可没个节制,后果不会太好。” “嗯?也行。”薛金枝诧异了下,低头趴在柜台上,道:“也行吧。” 张本民知道,徐金枝的内心也一样不平静,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跨上洋车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只能是如此了,有些事,需要时间去沉淀一下,然后再决定走势和走向。 可是,行到半路上,张本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明明是占尽了便宜,可还好像挺不情愿似的,而且还没心没肺地轻松甩了个干净。 有点不厚道? 简直是太不厚道了! 张本民跳下洋车子寻思了一下,立刻调转车头,撅着屁股猛蹬脚踏子,尽管几乎是一路上坡,但依旧骑得飞快! 阴郁的天空,泛着点儿暗黄,风吹到脸上有些软,了无寒意。 要下雪了。 是的,张本民骑到领坡之上,还没到屏坝桥,雪就开始下了,大片大片地翻飞舞落。 这是一场美丽的雪。 张本民故意放慢了速度,他舍不得这么快就穿过如此胜境。 再到供销社的时候,从门外就看到薛金枝还趴在柜台上,看上去有些许柔弱。 “金枝姐!”张本民大喊一声。 薛金枝抬头一看,惊中带喜。 “俺要娶你!” 漫天雪花中,张本民的小身子显得有点单薄,但他脸上的表情从却从来没有如此坚决而醇厚。 薛金枝的眼眶有点湿润,她不由得奔了出门外,却死命收住奔泄不止的情感,只是伸手抚着张本民头上的雪片儿。“你,咋又回来了?”她轻轻地问着,咬紧了嘴唇。 “俺就是想告诉你,俺会娶你的。”张本民的认真前所未有,“只要你愿意!” 薛金枝慢慢拥张本民入怀,胸口起伏,“张本民,甭想那么多吧,将来会发生些啥,谁都不知道。不管你再如何老练,但在别人眼中,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俺们……” “其实,俺就是想让你开开心心的!” 张本民把脸埋在薛金枝的怀中,刹那间,他想起了高虹芬和卢小蓉。 罪过! 内疚之心涌起。 “会的,只要想到你,俺就会开心的!”薛金枝松开膀子,捧起张本民的脸,“俺明白你的心就好,比啥都好!” “嗯,俺会保持一颗坦诚的心。”张本民只能这么回答。 “好了,你赶紧回吧,雪越来越大了呢,回头俺找件雨衣给你披上” “用不着,俺喜欢雪花儿落在身上的感觉,尤其是打在肩膀上噗噗簌簌的声音,特别好听,特别有感觉。”张本民眨巴着眼,“俺幻想着,那就像俺们在热烘烘的被窝里时,你在俺耳边小声说话的样子。” 薛金枝翘起了嘴角,“那,啥时候说给你听听?” 顿时,张本民小心猛地一抖,一股热流从鼻孔里淌了下来。 日死则个,竟然流鼻血了。 流点鼻血也就罢了,还有个问题非常关键,钱还没借呢! 这个时候谈借钱,总觉得不合时宜,可不开口吧,孙余粮家的代销店咋办?? 第112章 心中有团火 口要开,话要说。 刚好晌午了,张本民把薛金枝叫到小面馆坐下,边嘬溜着面条边将借钱的前因讲了个仔细。 薛金枝一边听着,一边将碗里的大部分面条挑给了张本民,“你多吃点,这事儿得让俺好好想想。” “想啥,不相信俺?” “俺上班好几年就攒了点钱,现在一下要全给你摞走了,还不让俺想想呐。” “哦,那可以想,使劲想吧。”张本民呵呵笑着,“你信不信,到时俺会多还你很多!” “多还的俺不要,把本钱给俺就行。” “现在还是不说那些吧,等还钱的时候再细谈。”张本民放下筷子,“金枝姐,你有多少钱?” “顶多也就两千吧。” “那借给俺一千五行不?” “亏得你还有五百块的良心。”薛金枝摸了摸随身带着的包,“俺还得回家拿存折。” “那就辛苦了,因为事情的确挺急。” “听你一说客气话,俺心里就没个底,总感觉你下一刻不知要冒出个啥坏点子来。” “俺在你心目中就恁样的呀!”张本民摇了摇头,“那俺做人可就失败喽。” “你失败个屁!要俺说啊,简直是太成功了!都能把俺的一切都拿了去!” “哟,这……”张本民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是恁样说的话,那俺可就成全世界的首富了!” “得了,俺可没恁值钱。”薛金枝说着站起身,“俺先回家拿存折,一会就来找你。” 张本民看着薛金枝雪中的背影,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 这个雪天,注定会永生难忘。 回到岭东大队的时,已是半下午。雪还没停,只是没有中午那会大了。 张本民心里热乎乎的,不只是因为揣着借来的一千五百块,还有对未来满满的打算。 稳住了,慢慢来! 进入村口,张本民骑得很慢,一是想显摆下洋车子,二是想让人们看看那一扎白酒。然而到街中心时,心口一下就堵了,因为周家茂。 周家茂在路边站着,完全不顾飘着的小雪,跟根木桩似的。 这种站街的习惯,在岭东大队比较常见。一般在外干工的人回来,开始几天一般都会多抽点时间到街上站站,口袋里装着香烟,见人就散散,一来是打招呼已经回家了,二来是表明在外干得还不错,挣到钱了。 周家茂看到张本民时,眼神不但阴,而且还透着股狠劲。 张本民完全能猜得出来,应该是周国防向周家茂告了状,说了一些如何被他欺负的事情,要不周家茂不会变得那么凶。 “嘙”一声,周家茂隔着路,朝着张本民吐了口痰。 示威,还是侮辱? 张本民立马跳下洋车子,撑起车腿后,解开裤子掏出家伙,对着周家茂的方向开始撒尿。 “干啥了?!”周家茂一咬牙,腮帮都鼓了起来。 “你干啥了?!”张本民一挺脖子。 “俺干啥关你啥事?” “那俺干啥关你啥事?” 周家茂没想到张本民会这么强硬,一时还没法对答下去。 张本民哼了一声,推了洋车子继续走,回到家把白酒放下,又来到大街上,他倒要看看周家茂还能折腾个啥话茬来,再继续怼下去。对那样的人,就得一口气顶倒,否则以后老是会被捣鼓。 周家茂不见了,应该是气得回了家。 刘胜利却出来了,他准备去大队部看看贫困户花名册,年底了,他们的生活是要照顾的,公社也发了批救济物品。 “刘哥!”张本民喊住了刘胜利,“收割芦苇的事,俺跟派出所王警官说了,他绝对会把场面给镇住,到时你一定要硬起来,把威风使劲抖一抖!” “嗐,那可牛啊!”刘胜利听说有派出所到场撑腰,肩膀一振,“你就等着看吧,今年有它桑洼大队好看的!” “那正好有个对比,在这方面肯定会把狗日的郑成喜给比下去!” “哦,说起那个狗玩意儿,上午还真把俺给气得不行!”刘胜利撸了撸袖口,“朱助理送来的学生礼包,他竟然也想插一手。” “臭比养的!贪心真是不小!” “何止是不小,简直是胆大包天!当时俺正在下广播呢,他一下窜了过来,说为啥不告诉他?娘个比的,告诉他?!他不就是想多拎点回去么,要不就是给那些和他相好的女人家!”刘胜利手一挥,说得义正辞严,“那坚决不可以!俺告诉他,大礼包上都是有名有姓的,谁分发不一样?而且,那是朱助理直接安排给俺的事情!” “对了,他狗日的也有一份吧?” “有,郑金桦也在名单上。” “娘个臭的,早知道把郑金桦的那份给拿掉,专门气他个老狗杂子!” “是哦,那样他会气炸肺的。”刘胜利一拍脑门,“可惜,忘了!” “甭难过,以后有的是机会。整他个老比养的,那还不是随时随地的事嘛。” “反正有你在就行!”刘胜利说着抬脚就走,“俺得快点去大队部,要不那狗日的不知在救济物品上要做少手脚呢!” “那赶紧去,能勒就多勒他一点!” “嗯嗯!”刘胜利说完拔腿跑了起来。 刘胜利离开后,卢小蓉现了身。 勤劳善良的人总是为他人着想,卢小蓉在扫雪,从家门口扫到巷子,再从巷子扫到大街上,那样几乎打不了滑。 已经好久没跟卢小蓉聊谈,张本民便快步走上前去。卢小蓉也看到了他,稍一犹豫后,退着回去了。 张本民知道卢小蓉的用意,无非是到她家里去,说话更方便一些。 “小蓉姐,你退着走倒也不慢呐。”张本民踏进她家的灶屋后笑道。 “还小蓉姐呢。”卢小蓉明显有点小情绪,“亏你还记得有俺这个姐姐。” “俺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没来看你么,可那是因为最近烦事多。”张本民故意长叹一声,“俺的日子不好过呐。” “咋了,不会是孙玉香的事出问题了吧!”卢小蓉一下紧张起来。 “小蓉姐你可甭再操心孙玉香家的那个事儿了,真的跟俺没有啥关系。”张本民不想让卢小蓉担心,“俺说的是狗日的郑成喜,他那家人,可真不叫人省心,不过也没啥,俺慢慢就会挨个收拾掉他们!” “唉,也真是,你小小的年纪却要担恁多担子。”卢小蓉放好了扫帚,到灶膛内掏出了个烧地瓜,“趁热吃吧,又香又甜还又面!” “又香又甜还又面,嘿,咋感觉是在说你呢!”张本民开始撩拨了起来。 “俺有恁好么?” “那当然!”张本民上前凑了凑,道:“小蓉姐,你知道刚开始俺朝学校里要宿舍,是为了啥?” “为啥?难不成还能为了俺?” “说对喽!俺原本就是想给俺俩找个单独的好地方,不过中间发生了点小插曲,耽误来耽误去,后来也就算了。” “你有那心,俺也就满足了,真的要俺去那宿舍,还不敢呢,那得被多少双眼睛瞅着!” “是的,俺也考虑到了那一点,所以才不了了之的,不过嘛,现在俺有了新的路子。” “你还挺能折腾的呢,又有啥主意了?” “明年开春前后,你就到公社敬老院上班去!” “啊!”卢小蓉哪里想到会有这种好事,“俺,能到公社敬老院忙活?” “咋了,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是,是太意外了呢!” “啥意外?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张本民言语间也颇为自豪。 “那,那真的是好呢!” “好归好,不过小蓉姐,这事可先甭跟刘胜利说啊,他那嘴不牢靠,要是知道了显摆出去可不好。” “嗯嗯,俺绝对不说!”卢小蓉很兴奋,有点儿热血乱窜,以至于想做点什么来庆祝一下。 张本民明白,但突然,他不想了,他不想与卢小蓉之间的关系程度,发展到与薛金枝一样,虽然,两者之间相差只是那么一点点,或许也不能说是一点点,因为那要看张本民的二弟最终有多大。 关键时刻,幸好刘胜利回来了。他骂骂咧咧,说郑成喜个狗日简直是丧心病狂,一会儿工夫就把救济物全给安排了,都给了跟他有关系的人。 张本民赶紧借着话题把自己给转移出来,只是一味地跟刘胜利讲话。 卢小蓉可有点不甘,她的心中有团火,她要创造机会,于是,提醒刘胜利应该把张本民留下来吃个晚饭。 张本民暗自叹笑起来,也有点蠢蠢欲动,不过他终是忍住了,寻了个时机悄悄对卢小蓉说,感觉要有点失控,必须得刹个车冷静一下,要不然一个闪失就会葬送所有的一切。 提醒是及时的,卢小蓉猛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点高兴得过了头,便立刻弯腰抓起把雪在额头上搓了搓,降温消火。 这一下,张本民安坦了,他笑着离开,去找董西云,兜里的钱得抓紧给她。 董西云真是有点难以置信,她拿着一千五百块钱时手有点发抖,说这可是个大投资,难免会发慌。 张本民及时宽慰,再三说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关键的一环是,一定要在年前开张起来。 第113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年前就把代销店开起来,不是空想,因为最大的找场地问题,可以很快解决。 张本民已经察看过,街中心东北角有三间空房子,那里曾经是加工粮食的小作坊,因作坊主汪春衡病重,现在已停摆,估计每月只要花个十块钱左右,就能租下来使用。还有就是进货问题,也容易,附近几个公社差不多都有综合批发部,日常用品几乎是一站式办理。至于散装白酒、酱油啥的,周边各个公社也都有厂家直售。 经过张本民这么一理,董西云一下就顺了,当即一提袖子就去找孙未举合计,既然是个好事儿,就得赶紧行动起来。 一切都悄悄地进行,尽最大可能不引起郑成喜的注意,否则会有阻力。租房子可以不动声色,悄悄地谈妥,然而做货架、砌柜台可少不了动静。 没两天,郑成喜就知道了这个如五雷轰顶般的消息,那可几乎是关系到自家代销店的生死存亡之事。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火冒三丈地跳出来,因为实在是没啥合适的理由。 罗才花可按捺不住,噌噌地窜了过去,指责孙未举抢她家生意,不道德。 不道德?孙未举一听自然压不住火,“罗才花,甭说得跟个圣人似的,说俺抢生意,你就想着一家吃独食,那就道德了?!”他直接顶了上去。 董西云是有点小精明的,她把孙未举朝后一拉,“你是男人,甭跟她斗嘴,要不她家的书记男人可就有理由出面压你了。” “理由?她罗才花都欺负到了门口,还有啥理由!”孙未举气得脖子上青筋直鼓。 “那也不中,先让俺来!”早已有心理准备的董西云气势很强,像罗才花一样两手一叉腰,“你家男人当书记又咋样?难不成只许你家吃肉,别人家连口汤都不给喝?!要是恁样的话,咱们去公社找领导去!看谁在理!” 这话一讲,罗才花听得没了脾气,确实是不占理呐。无奈之下,她只好说几句狠话便开溜,要不动静大了众人围观起来,更丢人。 窝了一肚子气,罗才花回家后对准郑成喜开火,数落他没个吊用,整个大队最好的开店位置都拢不住。 郑成喜也正懊悔着,明明已经想到了街中心的好位置,可就是行动慢了点。本来他准备年后再搬过去的,来个新年新气象,可谁知竟然让孙未举个软不啦叽的货给占了先。 “咋办,你说咋办吧!”罗才花也知道只发脾气没意义,关键得采取补救措施。 “急有个吊用!”郑成喜抽着闷烟,“俺去找汪春衡,让他收回房子,要不明年的低保户就给他拿下!” “嗯。”罗才花觉得可行,“是呀,要是孙未举家没了汪春衡家的房子,那他还开个屁!” “就说嘛,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瞅你,愣头愣脑地窜过去干啥?”郑成喜不屑地一歪头,“找呲!纯粹是找呲!” “行了,甭硬巴一回就以为是根顶梁柱了。”罗才花催促着,“赶紧的,趁孙未举那边一切都还在拾掇着,让他们早点歇菜!” “俺先到大队部去,拿份救济带过去。”郑成喜像是在运筹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肩膀一抖,皮上了大衣,牛气得很。 然而,这又是个不小的打击。 张本民咋会想不到这事呢?他已经做了两手安排,让孙未举与汪春衡写了个字据,提前支付一年的租金,另外,又让刘胜利跟汪春衡谈了次话,大概的意思就是,郑成喜已经犯了事,明年他的书记根本就保不住,靠着他没有奔头,更不要怕他拿捏。 汪春衡虽然重病缠身,但头脑却是很活络的,要不也不会早两年就开起了粮食加工作坊。他对刘胜利的话比较信服,当场也就应允了下来。 这样的情况,郑成喜能有啥折腾头?在低保、分地上给好处,不管用,反过来要挟,也不管用。汪春衡就一句话,已经跟孙未举签字画押拿了钱,没法推翻呐,否则是会吃官司的。 垂头丧气的郑成喜只好闷着头回家。 罗才花一看就知道事没办成,马上反击道:“还说俺呢,你不也一样,去找呲的吧?!纯粹找呲!” “呲你娘个比!”郑成喜真的是恼羞成怒了,之前他还没当着罗才花的面骂出这样的话。 罗才花有点炸毛,“你,你骂俺娘?!俺娘咋着你了?!呲你娘个比才好呢!” “啪”一声,郑成喜狠狠地抽了罗才花一个耳光。 罗才花一下懵了,咋回事这是?这么多年来,只有她动手的份,今个儿竟然挨打了?“郑成喜,你,你……” “你啥啊你,你娘个比吧你!”郑成喜火气还在往上窜,“你问俺为啥骂你娘,你娘也没咋着俺是吧?好,老子今天就告诉你,因为你娘生了你恁个不讲理的东西,还给俺当了媳妇!他娘的,老子忍多少年了,一直被你压着,压得俺都没点火力了!要不这书记能当得恁憋屈?!你他娘的还没个吊数,还他娘的要骑在俺头上作威作福!告诉你罗才花,往后老子才真正是这个家的主人!主人,你懂么?!就是当家做主的人!你娘个比的,俺还就不信了!从今以后,这个家的任何事情,都由俺郑成喜说了算!说了算!!!” 做人做事像弹簧,不是你弱就是他强。 罗才花哭了,活生生被骂哭了,特别伤心。 郑建国心疼他娘,这会儿实在忍不住,蹦上前指着郑成喜道:“爹,你给俺住嘴!” 郑成喜一愣,但马上有扯起了嗓子,“咋了,你个小兔崽子想造反?!” “造不造反的,你要是把俺给惹急喽,俺就不认你这个爹!给俺滚一边去!”郑建国一撸袖子,“你很生气是吧,现在可以揍俺,可你要想想等你老的时候,信不信俺把你关猪圈里养着!” 罗才花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听儿子恁样说他老子,也觉得不是个事,于是连忙对郑建国道:“建国,你咋说了呢?” “咋说了?就恁样说!”郑建国又是一撸袖子,“嗳嗨,还就恁样说了!俺就看看他郑成喜能把俺咋样!” 罗才花哭得更伤心了,她指了指郑成喜,“你看吧,你想想吧,建国今天这样是因为啥?” “因,因为啥啊。”郑成喜这阵子有点软气了,他还真怕老的时候住进猪圈里头去。知子莫如父,郑建国是啥样的人,他有数。 “那还不是你做了个好榜样!”罗才花习惯性地又发作了起来,“你呀,早年做的那些事,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往事的疮疤被揭,疼得很,郑成喜鼻翼一抖动,“滚你娘个比的,你要干啥?难不成还要批斗俺么!” 提起“批斗”这字眼儿,罗才花不再接话了,只是拉着郑建国走到一边去,“疯了,你爹肯定是疯了,让他一个人叫唤吧!” 郑建国狠狠地看了眼郑成喜。 郑成喜心里一抖,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堂屋,摸出瓶酒来,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喝,使劲喝!”郑建国这会儿还没完呢,咬着牙道:“最好喝个烂醉,到时俺拿根绳子捆了你,拖到东河去,淹你个半死!” “啪”一声,郑成喜将酒瓶摔碎在地上,然后一垂头,也哭了,“你个孽种,俺,俺咋就生了你恁个孽种的呢!”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韩湘英。 最近韩湘英一直摽着郑成喜,找些献殷勤的机会,刚才吵闹的事,她在门外可都听到了。正好,可以当个和事佬。 “才花嫂子,你们就甭嚷嚷了,想给外人看笑话么?”韩湘英走到罗才花身边劝说起来,“就恁么点事儿,值当的嘛。” “唉,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呢。”罗才花擦了擦眼泪,“俺也不下地干活,就靠这代销店了,谁能想到孙未举家要插恁么一杠子。” “孙未举算个啥杠子,顶多就是个小草棒棒罢了。”韩湘英安慰道,“他们家那点家底儿谁不知道,鼓足一口气也只能顶个半截儿,或许他家的代销店开不了多久就会关门呢。” “哦,还真是,孙未举一下哪来钱的?”罗才花皱起了眉头,“前期付汪春衡一年的租费,还有做货架、砌柜台啥的,不都得要花钱?还有后期的铺货底儿,前后算起来要不少呢!” “借呗,难不成她董西云腿一叉还能生出钱来?”郑成喜没好气地说。 “净说些没用的话!”罗才花一哼,“富找富,穷找穷,他孙未举的亲戚朋友都穷得蛋皮拖多长的,借啥借!” “那就多借几家呗,谁家还能没个百儿八十的呐。” 韩湘英一看两人又要斗嘴,立刻插话道:“恁样借法不更糟么,等他家店开起来还没缓过神的时候,没准各家就要用钱了呢,然后都上门催债,那他家还开啥开啊。” “嗯,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郑成喜一点头,“了解了解,咱大队有没有借钱给孙未举的,要是有的话,得劝他们赶紧要账!” “对,这倒是个法子!”罗才花跟着也一点头,“就说如果不赶紧要,等他家店开倒了,折了血本,那借出去的钱就回不了头了呢!” 这时,一直躲在石磨旁的郑金桦开了个口,“张本民跟孙余粮是好朋友,他逮了一个夏天的老鳖,卖了不少钱,肯定是借了。” “娘个比的!”郑建国再一次撸了撸袖子,转身就走,“俺去揍他个小比养的!” 第114章 酒入喉 火线生 郑成喜没有阻拦,他巴不得郑建国去将张本民揍个半死。 罗才花却急急地追上去拽住,“你多大了,动手打嘎娃,别人不会说闲话么?” “说啥闲话?建国虽说已经上高二了,可也不过就是个大小孩而已。”郑成喜怂恿着,“大小孩也是小孩子呐,那小孩子打小孩子,还能有啥闲话?” “一边去吧你!”罗才花死活不让,对郑成喜道:“你是非要把孩子给教坏是不?”说完,又对韩湘英道:“湘英,你说呢?” “各有各的道理,主要还是得看动手动到啥程度。”韩湘英谁都不想得罪,只能和个稀泥,“如果动手重了,那肯定是不妥的。” “轻了也不行。”罗才花摇摇头,“那嘎娃是真有点邪怪,还是不要惹他为好。” “邪怪?”郑建国一声哼笑,“那是被揍得少了,他皮痒痒得很!” “哦,建国啊,你娘说的也有道理的呢,还是轻易不要动手吧。”韩湘英也突然想起张本民的确是不好惹的,万一纵容了郑建国,让他大咧咧地吃个大亏,那不就说傻话做傻事了么,于是又道:“你是个高中生,将来要考大学的,得多动头脑子,劝说劝说倒是可以的,让他赶紧把借给孙未举家的钱要回来,那才是关键呢。” “韩会计这番话,有道理。”郑成喜看着韩湘英,点了点头,然后咳嗽了下,用缓和的口气对郑建国道:“建国啊,你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郑建国一歪头,却也没了呛声,“俺去给他个警告,动手的事,让贾严肃去做。” “嗌,恁样就对了嘛!”韩湘英拍了下巴掌,“到底是有学问,一点就通,而且还能借力打力,好!” 郑建国被这么一夸,气也慢慢消了,说话也正常了起来,他对罗才花道:“放心吧,该咋样做俺有数。” “嗌,那就好,那就好啊!”罗才花松了口气。 郑建国趾高气昂地走了,去找张本民,先故意从他家门口经过,然而,却看到了一番热热火火的场面。 卢小蓉领着几个妇女,在院子里择菜、杀鱼、剁肉,忙得欢声笑语。 河里的芦苇,开始收割了。 张本民请卢小蓉过来帮忙做菜,招待那些割芦苇的庄邻。卢小蓉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又找了几个妇女一起来帮衬着。 郑建国哼了一声,直接往河边奔去。 张本民正与刘胜利在河边守着,专等桑洼大队的人来找茬,同时也在岸上忙活着点事,递酒。 递酒,是收割芦苇时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部分。 天寒地冻,河水冰冷刺骨,割芦苇的人虽然穿着齐腰的皮叉子,但隔水隔不了寒,仅仅割上几捆芦苇后就会开始冻得发抖,接下来手脚就开始变麻,最后就几乎不听使唤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口浓烈的暖身白酒。 酒入喉,火线生。 热辣辣的一道,下坠到腹中,身子就感觉会暖和不少。然后,再喷点在手上,对着一撮,热热皮子,接下来就继续挥舞镰刀割起来。等中途上岸歇歇的时候,暖身酒要继续递上,这个时候,讲究的人家还会配上点盐豆子啥的。 刘胜利喜好喝酒,但他忍住了一滴都没尝。 这也是个规矩,收割芦苇一般分三个工种:割、拖、运。 割,就是拿镰刀的人的活计,最辛苦;拖,就是把割倒的芦苇捆成束,再拖到岸边;运,就是把拖上岸的成捆芦苇,用三轮车或平板车运回家院。 有资格喝暖身酒的人,是割、拖两个工种,其他的没那个口福。 刘胜利自然也是享受不到那福利的,当然,以他大队队长的身份,完全可以呷几口。不过,重任在身,来不得半点差池,岂能贪杯? “那就等晚上,晚上吃饭时多喝点。”张本民给刘胜利吃颗定心丸,他虽然没出啥大力,但忙前忙后的,小腿也几乎没停住,而且等会跟桑洼大队的人开干,他得冲在前头。 “行,晚上喝!”刘胜利咽了口唾沫,“晚上是没啥事的。” 正说着,北面桥头有七八个人拐到了小路上,大踏步向这边走来。 “诶!来了,来了!”刘胜利盼望的大事件终于发生,他兴奋不已,“日不死的,今年来的人不多呐,看他们又会耍啥花子。” 桑洼大队最近两年有点耍怪,夹杂着点稳操胜券的自信式戏谑,去年竟然派了一帮小妇女过来,弄得岭东大队的一帮爷们很无奈。 “刘哥,以后你做了书记,思路要转变一下,不能老是防守,关键时刻也安排人过去,搅和搅和桑洼大队!”张本民琢磨着,“要不他们还当成每年表演、获利的大戏了!” “之前就想过呢,可郑成喜个比养的根本就不问事,有一次几个劳力自发组织过去,结果被他们的大队书记赵二毛带人硬生生地打了回来。” “狗日的就是狗日的!丧家犬日的!”张本民一边狠狠地骂着,一边看着越来越近的来人。 为首的好像挺有派头,从穿着上看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但一看架势,呢子大衣袖子没伸,在肩膀上挑着,左右耳朵上还各夹着根香烟,不用说,估计是个大队的干部。 “哟,今年还动用大队的领导了啊。”张本民先对着他们开口。 “还行嘛,着小孩有点眼光。”为首的听了点点头,“不过你还是一边玩去吧,别碍着俺们干正事。” “哦,好啊。”张本民边说边转身走,不过仅仅两步之后就停了下来,扭头对那为首的道,“嗌,能把你娘喊过来么?” “俺娘?”为首的很纳闷,“叫俺娘来干啥?” “给俺到一边玩玩啊。”张本民直接就把话杠到了底,“你让俺到一边玩,总归得找个东西给俺玩吧?” “你……”为首的瞬时气血盈脑,身子一晃差点栽倒,“你找死是吧?好!今天不敲断你两条腿,俺就不叫赵二毛!” 哦,原来是桑洼大队的书记。 刘胜利一听这名字,心里有点打鼓,赵二毛可不是个善茬,一河之隔有所耳闻。不过有派出所的人撑腰,所以还硬气得很,本来也就是这么计划的,如果临场萎缩,事后或许要被张本民训斥的。 于是,刘胜利猛地上前一步,抬手一指,“管你是二毛三毛还是五毛的,今个儿跑到咱岭东大队的地盘上,还想撒野?!” 赵二毛惊讶到了极点,探着脑袋问刘胜利,“你,知道俺是谁么?” “那,你知道俺是谁么?”刘胜利也伸出了脖子。 两人几乎是贴面了,就像两只激斗的公鸡。 赵二毛到底是横行已久,鼻翼一扇,手一挥,对带来的人道:“给俺上!今个儿就专门揍这没眼的家伙!那河里的芦苇,少割就少割点吧!” 场面一下是满满的药火味,刘胜利找来的人手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刚才也已经被他的勇武气势给感染了,这会儿纷纷嗷嗷直叫,如猛虎一样都大踏步上前。 刘胜利像将军一样鼓着士气,他大声叫骂着:“日他娘的,今个儿倒要看看你赵二毛能叫来多少人手!俺们岭东大队今年的芦苇可以一点都不割,非把你们送上门的这些二比狗子给砸死不可!” 说完,刘胜利对河里干活的劳力们招呼了起来,要他们都上来干仗!凡是参加入伙的,全部以计工分的形式抵扣三两五钱的征收款! 好家伙,这一下河里的劳力们都举起了镰刀,以最快的速度在河水里快走着,陆陆续续上了岸。 赵二毛傻了眼,心里直嘀咕:他娘的,岭东大队的人咋一下变野了? “你,还干不干了?!”刘胜利这会儿有点膨胀,指着赵二毛的鼻子道,“几年了,唔,几年了都!年年弄点骚主意,偷割俺们大队的芦苇!你还不要个脸了你!” 赵二毛活这么大,啥时被人家指过鼻子?要是再没点动静,那以后在桑洼大队乃至沙城公社还咋混? “嗙”一下,赵二毛甩手打开了刘胜利的胳膊,“滚你个王八犊子,敢指俺的鼻子?!” 都到这火候了,刘胜利当然是借势剋起来,他一把抓住赵二毛的前衣领,扭在一起。 群殴开始。 岭东大队的人早就做好了动手的打算,而桑洼大队的人却准备不足、人手也少,因为之前一直没受到多大的阻力,况且这次还是赵二毛带队,很大意。 不用说,桑洼大队明显处于下风,被围着捶打。 这场面再发展下去,估计会有人受伤,毕竟岭东大队这边还有很多手持镰刀的人,弄不好一下劈出去就会出大事。 已经被张本民喊来的王道力非常给力,他把所里的枪也带来了,当即拔出来“啪”地对天鸣放了一枪。 所有人都镇住了,这声音,在荒岭上看公安枪毙人的时候听过,很吓人、很瘆人。 王道力直接走到赵二毛跟前,在众人呆若木鸡的眼光下,掏出手铐“咔嚓”一下,拷住。 赵二毛这才有点慌,“唉唉,警察同志,误会,误会啊。” “误会?”王道力冷笑了下,“没错,是要误会,因为你犯事儿了,得跟俺去所里一趟,这下啊,不管你啥会议全都给你耽误掉喽!” “别介啊,你听俺把话说完吧。” “要说到所里再说去!”王道力根本不给赵二毛机会,“特么年年趁这当口起骚妖,就想多割点芦苇,还能有点大出息么!” 第115章 如虎添翼 戴着手铐的赵二毛似乎变得有点坚挺,抖着手腕“咔咔”地撑扯着手铐链子。 “给俺老实点!”王道力一把抓住手铐,猛地一拽。 赵二毛疼得一龇牙,“行,你有本事就把俺带到屏坝派出所去!”他撇着嘴,点着头,道:“不过,俺先给你提个醒,可千万甭后悔!” 张本民仔细观察了下,赵二毛的坚挺还颇有点底气,并不像是瞎咋呼。 王道力看得没那么仔细,直接推搡着把赵二毛塞进了警车,厉声道:“得了吧,像你这样临死抖威风的,俺见多了,不就是想在你带来的人面前挣个面子么!俺告诉你,那是一家人爬墙头——门都没有!”说完,“嘭”一声关上了车门,又拿出副手铐,“叮当”地晃了两下,再对桑洼大队的其他人扫视了一圈,嘴角一歪,一字一顿一点头,“还—有—谁?!” 没人应声,桑洼大队的人面面相觑,都想让别人领头说两句。 “没有的话,就都给俺滚!回去老老实实地割你们的芦苇,不用割的话就回家去爬个热炕头,你们的女人没准都在被窝里等着那啥事呢,可别让其他汉子钻了空子!”王道力说完,狠狠地咳了口痰,“嘙”一声吐了出去,“娘个比的,烟抽多了,痰多!” 这一来,桑洼大队的那些人彻底没了脾气,他们算是看清了,眼前这警察也不是善茬,还是安安稳稳地回去吧,要不落到他手里肯定会吃个大苦头。 一个人转身,带动一波人扭头就走。 赵二毛在警车里看到了,大骂了起来,说一个个裤裆里都是空着的,没个卵用。 只是几秒钟工夫,桑洼大队的人便走光了。 “王警官,真谢谢了!”张本民走到王道力面前。 “谢啥,对付泼妇刁民那不是简单得很嘛。”王道力拍拍张本民肩膀,“等会俺就把这个啥二毛的带到所里去,不让他吃点苦头,还真以为咱屏坝公社好欺负呢!” “俺正要说这事儿,王警官,这个桑洼大队的书记赵二毛,似乎还真有点小后台,所以也还得留点余地。” “哦……”王道力眉头一皱,“你想咋办?” “过会儿就把那家伙给放了吧,再给他留个话,假如再敢带人来捣乱趁机抢割芦苇,那就别怪岭东大队的社员干死他们!” 其实,就是不用留话,赵二毛也不会再来,因为刘胜利的强横作风让他退而却步,毕竟,为了多割点芦苇而劳心费力地跨公社斗架,不值得。 赵二毛离开时一句话也没说,闷着头疾步快走,拐到北桥头上之后,才昂起了头挺起了胸。 “这一下,回去又有的吹嘘了。”王道力讥笑着,“肯定会跟他们大队的人说,看,咋样?俺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吧!他们屏坝派出所不能把俺咋样,最后还不得完完全全地放俺回来?!” “嗯,还真是!”刘胜利连连点头,“要不他可要丢光所有脸面了!” 王道力看了看刘胜利,想起张本民说过要推他一把,便对着他一点头,“刘队长,你今天的表现也够可以的了,就是俺不在场,估计也能把他们给制伏!” “是的,刘队长绝对是一口气顶到了底,作为俺们大队的干部,不正需要这样的么!” “是啊是啊……”周围的社员们也不断响应着,“只要恁样好好搞一搞,俺们岭东大队才能把腰杆挺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对刘胜利表示了肯定。 王道力见差不多可以了,就提出先走一步,所里还有事得忙。张本民忙说辛苦,然后把他送上警车,并塞给他两盒香烟。 警车拉了几声警笛,闪烁着警灯离开了河边。 刘胜利高高地仰起了脸,鼻孔几乎与地面平行。张本民看了呵地一笑,走过去说低调点,要不就跟郑成喜一样摆架子了。 得到提醒的刘胜利忙低下了头,说是得注意,然后就招呼众人继续收割芦苇。 河边发生的这一切,完全被郑建国看在了眼里,他没敢露面,只是偷偷地看着,最后悄悄地转身离开。 “爹,爹!”郑建国回去后,慌里慌张地推开家门,“毁了,毁了哦!” 郑成喜正盘算着个让自己都心慌慌的大事,猛地被郑建国一惊,吓得感觉心跳都几乎停止了,“日你个亲娘的!你喊个啥东西,要把老子吓死不成!” 这会儿的郑建国已经没了脾气,他张大嘴巴喘着气,干咽了口唾沫,“爹啊,刘胜利带人跟桑洼大队带人斗起来了!” “哦,搁哪儿啊?” “河边,河边哪儿,为了割芦苇的事。” 郑成喜皱起眉摸了摸下巴,“他娘个臭的,难不成要树个威望?想得美,就算他刘胜利再能折腾,也没个吊用!” “好像也不是哦,看样子,他刘胜利还真能干!” “干你的娘!”郑成喜一吼,“帮他长个啥威风!” “俺是说真的,他带头和桑洼大队的书记先动了手,扭斗成一团呢!” “哦?!他娘的,不对呀,刘胜利应该没那个胆儿呐?”郑成喜纳闷了。 “可能是有咱们公社派出所的人撑腰!” “啥,派出所的也去了?!” “老早就去了呢,就猫在河岸上头的小树林旁边。” “他娘个比的,玩啥花招呢?” “不是花招,是实打实的硬招子!”郑建国言语间似乎有点钦佩,“桑洼村大队的书记好像叫赵二毛,他都被拷上了,还被塞进了警车!不过,后来又把他给放了。” “嚯!”郑成喜一下抖起了眉毛,“这下可要有好看的了!让他刘胜利耍威风,就等着瞧吧!” “爹,你有法子治他?” “小孩子甭多管大人的事,你把学习搞好就行,将来考个大学做个官,给老子撑腰!” 提到学习,郑建国有点垂头丧气,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俺尽力就是。” “不是尽力,是要拼命!拼了命也要好好考个大学!” “命都拼没了,考大学还有啥用!” “那,那不是说那决心么。”郑成喜不再理睬郑建国,推了大金鹿洋车子要出门。 “哦对了,爹,派出所那警察好像跟张本民很熟悉,两人拍肩握手的,就跟他娘的老朋友一样。”郑建国叹着气,“唉,本来还想训训嘎娃的,结果搞得俺都没敢露面。” “哦。”郑成喜小吃一惊,然后把王道力的样子描述了一番,问郑建国在场的警察是不是长那样。 郑建国点了点头。 郑成喜一撇嘴,叹了口气,“他奶奶的!那可不太妙啊。” “俺也觉得不是个事,往后要想教训嘎娃,还得有所顾忌呢。” “也不一定,等等看吧。”郑成喜说着,推着洋车子走了。 郑建国歪头看着郑成喜走出家院,心情很是低落。 此时,在河边的张本民,情绪也不怎么高涨,他总觉的赵二毛那边不是太稳妥,假如他要有个硬关系,杀个回马枪,能不能顶得住还难说。看来,得摸摸他的底。 下午收工,刘胜利招呼着干活的人赶紧回家换个衣服,再去张本民喝酒吃晚饭。人群散尽的时候,张本民和他一起往家走,问了赵二毛的事。 “赵二毛就跟个大痞子一样,这个俺是有听说的,至少在沙城公社都有些名气。”刘胜利见张本民还挺严肃,顿时感到情况不太妙,忙问道:“有,有啥问题么?” “没,就是问问,有些事得多想想,万一赵二毛再要兴风作浪,比如通过上面啥关系来搞咱们的事,不得有个准备?” “是是,俺知道有个词,叫‘有备无患’,对吧?” “哟,刘书记,很有学问嘛!”张本民赶紧趁机调调气氛,“看来官越大,知识自然就跟着长了呐。” “嗐,哪,哪里啊,俺也是听公社的人来大队检查时说的。”刘胜利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甭不好意思,明年就做书记了,得有点魄力,就像跟赵二毛掐架一样,多气派!告诉你,那一仗虽然是跟赵二毛斗的,但绝对同时也把狗日的郑成喜给斗下去了!” 张本民这话不只是让刘胜利高兴而说的,事实就是如此。晚上喝酒时,张本民在院子里摆了两大桌,所有的人都对刘胜利竖起了大拇指! 刘胜利跟吃了蜜一样,感觉吐口唾沫都是甜的。当然,他没忘张本民,当着大家伙的面就不断表现出了最大的敬意。 张本民及时控制了场面,要不酒大的刘胜利没准会对他感恩戴德,那对一个即将上任的大队书记来说,并不合适。 卢小蓉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愈发觉得张本民越来越像个睿智成稳的男子汉,由此,心际间又漫起了属于男女之间的那种念想。不过她暗自摇头,知道那不应该,然而,本能的欲愿却止不住。 有些事情,并非以对或错的枷锁就可以决定其发生或否,人性心底的洪流如猛虎,没什么牢笼可以关住。结婚几年了,在和张本民没有交集前,卢小蓉从没体验过所谓的快感。 那种快感,毫无疑问,给心中的那只猛虎又插上了翅膀。 “张本民。”卢小蓉抽了个机会,躲躲闪闪地悄悄对他说,“让刘胜利喝个烂醉吧,然后,然后你送他回家……”? 第116章 鸣金收兵有点早 卢小蓉的纯朴与羞怯,透着股不可抗拒的引力。好在她说完就赶紧去灶屋忙活了,要不张本民可能会点头答应下来。 端着茶杯的张本民,望着卢小蓉那充满诱惑的背影,又看看不远处酒桌上兴高采烈的刘胜利,低下头想了又想。 决意很快就拿定,就目前而言,只有让卢小蓉去失望着,但张本民相信,失落只是一时,以后会好好补偿。 卢小蓉感到有些伤自尊。酒场结束后,刘胜利是烂醉了,但张本民却招呼了其他人护送。收拾碗筷的时候,她极力保持着一张笑脸,却难掩些许只有张本民才能看到的落寞。 无情,不可绝情。 次日一早,张本民去找卢小蓉。 卢小蓉的自我调节能力还行,此时恢复如常,只不过状态有些欠佳。 “咋了,小蓉姐?”张本民小声问。 “昨晚回来,俺洗了个冷水澡,有点受凉。” “哟!”张本民一咂嘴,“算了,也不多说了,你能理解俺吧?” “不理解的话,这会俺还跟你有啥好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张本民连连点头,“其实,上次不都讲好了么,等到去敬老院上班的嘛,现在这当口,俺还真难下手啊。” “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小男子汉。”卢小蓉边说边看向堂屋,“说话注意点,刘胜利已经醒了,昨晚喝了恁多酒,一早就起来又吐了。” “他不是高兴么,而且啊,确实值得高兴。”张本民道,“俺过来主要是为了看你,另外,找刘胜利还有点事。” “用不着特地来看俺,甭拿俺当小孩子,不用哄不用安慰,啥事都能想得开。”卢小蓉这话挺实诚,没有任何酸味儿,“你有事就赶紧去堂屋喊他,别等他睡上了回笼觉,那可要耽误事的。” “嗌,那好。”张本民拔脚往里走,到了院子里又回了头,“小蓉姐,有个事俺一直想问你,但老是开不了口,今个儿无论如何也要说一说的,要不心事就越来越大了。” “说吧,你跟俺还有啥难开口的。” “以后啊,要是俺在外面有了中意的女人,你,你会咋样?” “呵。”卢小蓉笑了,“咋样?瞧你说的这话,那不正常么,你还能不娶媳妇儿?” “哦!”张本民点点头,“好好好!听了这话啊,真跟过年一样高兴!” “咋了,难不成你还怕俺不高兴?会吃醋?” “是有点儿。” “真傻。”卢小蓉叹笑一声,“俺还能没点数嘛,跟你该咋样处不是可以由着性子来的。还有,昨个夜里头俺想了好多,也作了个决定。” “哟,还挺正式?” “甭讥笑俺。”卢小蓉认真地道,“俺决定了,等你娶了媳妇后,俺们才能耍那番乐子。要不,要不……” “哦,小蓉姐你甭说了,俺明白的。” “不管你明不明白,就那样定了!”卢小蓉说话时脸上浮现出无限憧憬,“到那时,俺想放开点,使劲儿地耍一耍!” 情景可以畅想,激情澎湃着。 不过刘胜利突然摇摇晃晃地走来了,“耍?耍啥呀?” 卢小蓉脸色顿时变得蜡黄。 张本民也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不过稍一琢磨,马上就又冷静了下来,“刘哥,俺这不正跟嫂子商量嘛,等得着空闲了,咱们一起出去旅个游,耍一耍,开开眼界!祖国大好河山,这辈子不走出去瞧瞧,只窝在这屏坝的山窝窝里,不是很遗憾么!” “也是。”刘胜利打着呵欠道,“再等等,等俺做了大队书记,马上就组织大队干部出去旅游学习,可以带家属!” “那可不行,你刚上任的时候得悠着点,甭弄大发喽。”张本民笑道。 “是,是那回事呢。”卢小蓉也已慢慢回过了神,嗨嗨着道:“屁股还没坐热呢,千万甭整歪歪点子。” “学习,咱们是出去学习呢。”刘胜利边说边回身走到水井旁,舀了瓢水开始洗脸。 张本民马上走过去,“本来还打算要走的呢,既然你醒了,那就说说吧。” “有事尽管交待!”刘胜利一点都不含糊。 “就是昨下午跟你说的,赵二毛的事还不能大意了,你留着点心,看看能不能多了解一些,看他上面有啥关系没。” “好办,俺有个表亲是他们大队的,这几天就抽空去探摸探摸。” “你过去的时候,注意点儿说话,甭把意图露得太明显,让人家紧张。”卢小蓉有点不放心刘胜利的做事方式。 “抓紧弄早饭吧呢,肚子里昨晚装了些好吃的,吐了几次全倒了出来,饿得慌呢。”刘胜利一扫手,“你这婆娘以前从来不关心恁些个事儿,如今还就上了性子呢。” “刘哥瞧你说的,嫂子估计是看你要做大队书记了,各方面都得提高一下水平,在给你上上紧呢。” “这个,这个嘛……”刘胜利牙一龇,笑了,道:“也是,是得注意提高些水平。” 摸底的事儿交办下去,张本民便离开了,走时与卢小蓉相视一笑,算是庆幸,也算是约定。 来到大街上,转弯往北走,孙余粮家的代销店快要开张了,得去看一看。刚走几步,瞄到了郑成喜的身影,走得有点躲闪。这不像是他的做派,看来那狗日的要干啥坏事,得跟上去看看。 郑成喜一边走一边扭头四下看,警觉得很。张本民没法跟紧,只能是顺着大方向慢慢摸进。 拐了两条巷子,人没了。不过这难不倒张本民,只是瞅瞅周围的人家就能大概知道郑成喜去了哪里。 韩湘英家! 近些日子韩湘英的表现非常明显,有事没事就往郑成喜家跑,要么就是代销店,热乎得很。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韩湘英是想到妇女主任的位子上去。张本民心里自然是跟明镜似的,而且断定郑成喜肯定会借机把韩湘英给拿下。 这等骚事张本民不愿意多过问,但也不能让郑成喜得意了,捣乱呗,有的是办法,他哼一声转身离去。 其实张本民猜对了一半,郑成喜来韩湘英家,是想睡了她,但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了解一下王道力有没有啥背景。 韩湘英有能耐打听这事?完全可以!因为有她男人汪益堎在。 汪益堎是当兵专业的,由于脾气暴得很,惹着人了,没能安排工作,只好回家混着。他觉得呆在家里脸上无光,就出去找了个开货车的活儿,跑长途,一个月在家待不了几天。 郑成喜的到来让韩湘英惊喜不已,“诶唷,郑书记亲自来了啊,快,快进屋坐!” 倒水,泡茶,献笑脸,啥都能给! 郑成喜抽着烟,端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韩湘英,干脆二话不说,茶杯一放,直接将她推进里间,掀翻在床。韩湘英是半推半就、半勾半引,更惹得郑成喜急拱拱地乱顶。 这一下可如了韩湘英的意,一举两得嘛,于是便行将就位,热热乎乎地切磋了起来。船进港车入库后,她寻思着得好好大战一场,其间来个声情并茂,让郑成喜满意。 可谁知。 没恁么几下子,郑成喜便嗷嗷两声,身子挺挺,鸣金收兵。 嗐! 得了,就这样吧,总归是为了个妇女主任位子的目的。韩湘英赶忙起身收拾战场,年底了,说来人就来人,各家收拾干活,串门借个东西用用是常事。 郑成喜也知道利害关系,而且主要目的还是聊谈张本民的事,他便理整了衣服坐到院子里,夹了支香烟,装作是谈工作上的事。“湘英啊,你家汪益堎应该有战友在公安系统吧,能不能打听下咱们公社派出所的民警王道力,看他有啥背景没。”他说。 “有,那肯定是有的,打听那个事没问题。”韩湘英点着头,“不过最近他还不一定能回来,车老板联系了一大批货物,赶着年根底送货,没准过年都回不来。” “早点晚点也没太大所谓,反正你想着就行。”郑成喜叹了口气,“现在呐,咱们也不是外人了啊,实话说吧,嘎娃那个小杂子让俺窝心得很。” “咋又说到嘎娃了?”韩湘英诧异了一下,“那,那个孩子感觉可不一般。” “不一般个屁!”郑成喜一下子就上了火气,“你说,你说他有啥不一般?!” “哦,俺可不是说他能耐不一般,是说他邪力古怪的。”韩湘英忙解释,“整天就弄些小打小闹的屁事,没个大出息。” “他是没啥大出息,不过闹腾起来也挺烦人。”郑成喜耷拉着眼皮道,“俺为啥让你打听民警王道力?那是因为嘎娃跟他好像关系不一般。” “哦,怪不得呢,原来是靠着个警察撑腰!”韩湘英边说边皱起眉头寻思着,“怪不得马玉顶的事给翻腾了出来,应该就是嘎娃暗中戳弄的。” “欸哟……”郑成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想到了上吊的老孙头、疯掉的孙玉香。 有时候,想啥来啥不一定是好事。 孙玉香来了,“哐”一声踹了下大门,快步走到近前。 第117章 心头如压万斤担 孙玉香很是气愤,上来就指着韩湘英大骂不止,说她尽干挖墙脚的勾当,活脱脱就是浪蹄子,专门抢勾野男人。韩湘英当即气得不行,立刻回骂过去,说你个疯婆子现在啥都不是了,还以为是妇女主任呐,其实就是头骚老母猪,只有大公猪才稀罕趴你身上捣鼓呢。 这一下孙玉香的疯劲发到了极点,在她的脑海里,韩湘英连嘴都不敢跟她顶,现在咋还骂起她来了,而且还那么难听?简直无法无天!她嗷地一声叫,窜上前去一把揪住韩湘英的头发便撕扯按压起来,咬着牙说今个儿非撕烂你个浪货不可。 韩湘英当然也不忍让,但反抗时已经落了下风,头发被撕拽着朝下按,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再加上孙玉香现在是一身疯劲儿,一时间完全没了还手之力。 “郑书记,你赶紧帮忙呐!”韩湘英只好向郑成喜求助。 郑成喜见不伸手确实也说不过去,就上前拉住孙玉香,“哎哟,孙主任,你可得注意形象呐,这马上就过年了,咋能和群众大打出手呢?” 听到郑成喜喊孙主任,孙玉香抬起头来,慢慢松开了手,“郑书记,你说得对,俺不能跟小民一般见识。” 得喘息机会的韩湘英要反击了,被一个疯子打得抬不起头,如果不好好回打一下,那还不被人笑话死?然而,郑成喜挡住了,用眼神告诉她,得忍住。 韩湘英也明白,要是越闹越大,最后吃亏的还是她,毕竟孙玉香是没啥顾忌的人,完全豁得出去。 “郑书记,你说这个韩浪蹄子,是不是可恨?!”孙玉香盯着郑成喜问,“你咋就跟她插咕到一起了呢?” “插咕啥啊,俺是来谈工作的呢。”郑成喜边说身子边朝后仰,他觉得孙玉香身上的气息满满的都是疯味儿。 “你跟她谈工作?一个破会计,有啥谈的?要谈也得找俺呐!” “就,就说点小事,大事的话那肯定是找你了。”郑成喜只能哄孙玉香开心。 “那是了,俺们可是经常工作到深更半夜的,多带劲呀!你要是大事不跟俺商量,就是把俺当外人了,那样的话,看俺能轻饶了你!” 孙玉香说得特别果断,郑成喜不由得心一沉,轻声问道:“那,那你要咋样啊?” “俺去公社!”孙玉香彻底暴露了她的本性,抻着眉毛,拉着嘴角,那种阴谋得逞的畅快全写在了脸上,“去告你的状!把你告死死的,甭说这一辈子了,就是给你八辈子都爬不起来!” 郑成喜的脸黑了,心头如同压了万斤担,她娘的,这不就是颗不定时爆弹么?“嗌,这个韩会计啊,你看看,赶紧把孙主任送回家去,俺还有点私事,要到别的大队去一下。”他撂下这句话,逃也似地拔腿就走。 到了门外,郑成喜摸了下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抬头,又惊了一下,张本民正站在巷子口,对他呵呵直笑。 这会儿郑成喜可不想与张本民打照面,便转身朝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唉,郑大书记,慌里个啷的,干啥去呢?”张本民却主动开口了,“来聊聊啊?” 郑成喜没法子了,要是再不接话,那就是示弱了。“聊?跟你有啥好聊的?”他没好气地说。 “那当然是很现实的事儿了,好几件呢。”张本民站着没挪窝,“你不听可是要后悔的啊。” 郑成喜咬了咬牙根,走上前去,道:“估计你没啥好事说。” “应该是好事,毕竟能给你及时提个醒。”张本民笑道,“东河收割芦苇的事听说了吧?给队长刘胜利可出很风头了,那威信是噌噌地涨呐,直接威胁到你这个大队书记的位子。” “割个吊芦苇,还能上天了?”郑成喜很不屑。 “那反正庄邻们都觉得刘胜利很爷们,能维护大队社员们的利益,就是得人心!” “行了,那俺不爱听。”郑成喜一歪头,“还有啥事?” “哦,代销店呗。” 一提这事郑成喜气得差点晕过去,“不就是孙未举那个窝囊种么,开个吊代销店就了不起了?” “人家才不窝囊呢,是看得准、行得稳!”张本民一歪嘴,“俺说这个可不是想刺激你,是提醒你改变一下思路,要不你家的代销店生意肯定会差得不行,最后连喝口西北风都赶不上。” “你就没句好话!”郑成喜没法再继续聊下去,气鼓鼓地走了。 张本民乐呵呵地抱着膀子,目的已经达到,就是要气气狗日的郑成喜。当然,也还有更气他的事,那得让韩湘英传个话。当即,便向她家走去。 韩湘英正费着老鼻子劲把孙玉香劝说出了大门。 “哟,孙主任,俺说得没错吧。”张本民走到跟前笑问,“抓到了没?” “嗯嗯,抓到了抓到了!谢谢你啊,能及时通知俺来抓他们个不轨!”孙玉香连连点头,“而且俺还教训了这个浪蹄子!”说完指了指韩湘英。 “咿呀,韩会计,你咋成浪蹄子了?还,还让孙玉香给教训了?”张本民直抖眉毛,“咋样,滋味还行吧?” 韩湘英满肚子气恼,可没法说出来,她还真是有点怕张本民,“她,俺跟她能一般见识么?倒是你才真的让人恨,凭啥唆使孙玉香来闹事?” “闹事?”张本民呵地一笑,“那你敢摸着良心发誓,把郑成喜刚才在你家跟你做的事如实说来听听?如果你觉得跟郑成喜做对了,那孙玉香确实闹事儿了,还真对不住你们。可如果你们做错了,那孙玉香来就不是闹事了,而是在教育、拯救你们!” “你,你这话有本事跟郑书记说啊?”韩湘英无言以对,只好把郑成喜搬出来。 “俺想说呢,可那狗日的不敢听,故意生着气走了。” “那俺也不爱听!”韩湘英说完转身走进家门,“哐当”一声关上,从里面栓了起来。 孙玉香看了,叹了口气,“唉,现在啊,人心都变了。” “是啊,孙大主任,所以你得狠着点,你要是不狠的话,会被看成小绵羊的,那就会尽挨欺负。” “对的呀,所以刚才俺就揪着那浪蹄子的头发,拽了她个半死!” “好,打得好!”张本民知道韩湘英在门背后偷听,就故意大声道:“以后啊,你没事就到大队部去,堂堂一个妇女主任,还能没个办公桌?” “真是呢,俺那一套办公的家伙事儿,好像大队给俺弄丢了呢。”孙玉香一下皱起了眉头,“不行,俺得去找郑书记去!”说完,咕咚咕咚地跑走了。 张本民嘿嘿地笑着,“娘个比的,叫你以前没个眼,还跟在孙玉香后头到俺家找事!你就等着吧,除非你她娘的到俺家跪在奶奶面前认个错,要不早晚也整要死你!” 大门后的韩湘英身子一抖,抚着胸口直翻白眼,干着急又没法子。 再说郑成喜,回到家后就开始琢磨所要面临的麻烦:孙玉香!她的威胁越来越大,看来之前就已经开始的盘算,还真是需要。 郑成喜打算让孙玉香永远闭上嘴巴。 “郑书记!” 刚想到孙玉香,她竟然又来了! 郑成喜一个惊厥,额头直冒冷汗,“日不死的!真是个日不死的货!”他狠狠地说了句。 “郑书记!”孙玉香惊惊慌慌地跑进了门,“俺大队部的办公桌呢?” “啥,办公桌?”郑成喜只是顿了一下,马上就知道该怎样解决了,“哦,你的办公桌太老了,桌腿摇摇晃晃的,俺让人拉走去修了,弄稳当点,过几天就能送过来,你甭急。” “哦,有就行,俺不急。”孙玉香松了口气。 这时韩湘英也来了,她寻思着孙玉香过来会不会闹事,关键时刻得救个急、解个围,那样郑成喜就会更感激她。 孙玉香看到韩湘英后,马上就习惯性地交办了点事情,“唉,那个韩湘英啊,俺的办公桌拿去修了,等搬回来后,你帮安排个好位置,然后再擦干净呐。” 郑成喜及时对韩湘英一使眼色。 韩湘英点着头,生硬地笑着,“哦,行的,孙主任。” “嗯,你好好跟着俺干,保准亏不了你!”孙玉香说完转身走了,“俺先回家去,收拾收拾,好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地过个年!” 孙玉香走了,韩湘英叹了口气,把张本民的事全说了。 郑成喜并没表现出太大的愤怒来,他已经预料到了今天孙玉香这茬,是张本民背后捣鼓的。“不着急的,一个一个来,他们谁都跑不了!”他咬着牙道,“关键的一环就看你的了,尽快让汪益堎把王道力的老底摸清!” “嗯。”韩湘英一点头,“那现在一切都将就着?” “对,将就着。”郑成喜阴着个脸,“找张桌子给孙玉香,不能让她跳出来再被嘎娃利用闹事了。” “好的。不过郑书记,那为啥咱们不利用孙玉香去对付嘎娃呢?” “你以为俺没想过?”郑成喜无奈地摇了摇头,“孙玉香疯了吧唧的,不太好控制,那嘎娃又机灵得很,三两句就能把孙玉香给收拾了。” “哦,也是。”韩湘英无声一叹,“那行,等汪益堎回来,就让他赶紧去打听!有了结果也好早点进行下一步的事情!” “嗯,可以,你是可以的!”郑成喜顺口夸起了韩湘英,“做个妇女主任,完全没问题!” 韩湘英听了这话,满怀欢喜地走了。 刚好,郑建国回来了,郑成喜马上又提醒了一次,目前不要直接对张本民动粗。 郑建国说那是当然,他已经跟贾严肃交待过,就最近几天找机会动手,找个理由非把张本民打进医院不可。 第118章 打个赌 机会并不那么好找,因为张本民有空就会去孙余粮家正在收拾中的代销店里,那儿人多,贾严肃还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找麻烦。 临近年前的日子,总感觉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是腊月二十四。 祭灶之日。 各家都清扫屋子、院落,还有门墙边和猪圈、羊圈,干干净净迎新年寓意着好兆头,没有谁家不勤快。 张本民自然不会偷懒,但大多数活计奶奶都忙得差不多了,几乎没有啥可插手的地方。看看猪圈池里倒是攒了不少粪水,他便找了两个小桶把粪水挑到菜园里泼下去,可以肥土壮地。 刚挑两趟,张本民便在巷子口遭遇了贾严肃和郑建国,他两人刚从公社游逛回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 “小崽子,忙乎个啥劲儿!”终于逮着机会的贾严肃异常激动,他晃着脑袋拦住去路,“兔崽子,不都说你脑瓜子活套会骗人嘛,来,今天老子跟你打个赌,你现在就撒个谎,看看能不能把俺给骗喽。今个儿咱丑话可说在前头啊,要是骗得了俺,俺认栽,要是骗不了,那就算你倒了八辈子血霉!非揍得你分不清东西南北不可!” “你说的也不是不可以,打个赌呗,那还多大点事儿嘛,但今天绝对不行,尤其是这会儿,更是没有一丁点的可能!要赌,就等下一次的。”张本民眼睛转都没转,主意就来了。 “咋了?”贾严肃脖子一伸,“难不成这会儿天王老子找你有事?” 张本民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一指,“贾严肃,你咋还就不知道个轻重呢,不看看俺在干啥吗?现在真是没工夫跟你啰嗦!” “咦哟,俺日的嘞,不就是挑个猪粪水浇菜园嘛,多大点屁事,还没工夫?!”贾严肃晃着肩膀一笑,攥着拳头道:“娘个比的,就等着受死罪吧!看俺不捶死你的!” “俺是在挑猪粪水,不过可不是浇菜园!”张本民赶紧说道,“是要去南大场救火呢!” “救火?!” “对!你家的稻草垛被人点了火,已经连着烧了几家,马上就蔓延到生产队仓库了!要是烧着仓库,随便一点损失就够你们家赔的!估计你在酒厂的一年工资全填进去都不够!”张本民急得直跺脚,“队长刘胜利正在那边指挥救火,河渠里都结了冰,附近没水,社员们都自动回家挑水呢!不信你到村东那口吃水井边看看,围了不少人在等着打水。俺看俺家猪圈里有粪水,可以救救急,所以回来挑了去,结果你还拦着,说你不知道个轻重还算是轻的,你简直就不知道个好歹!” 贾严肃皱着眉头,摸起了脑袋。 张本民见状一胳膊把贾严肃拨到一旁,“让开让开!刘胜利说了,两挑子水就给记一个义务工的工分!俺是为了挣工分呢,要不还巴不得你家大草垛着火烧光光,赔你个穷光比才好呢!” 看着张本民急急地跑走,顾不得粪水都溅了出来,贾严肃哪里还能稳得住?“建国,俺,俺得去帮忙了,要不俺这工资还真不够赔生产队仓库的。”他边说边跑,“揍嘎娃的事,下次的吧。” 贾严肃颠着个瘦屁股,一溜烟儿地跑回家去拿水桶。 郑建国留在原地,摇头叹气,“贾严肃你真是个倒霉鬼,啥事都能给你家给摊上,简直就是个丧气星!” 跑回家的贾严肃,看到他爹贾学好正在打扫院子,顿时火气就上来了,“都啥时候了,还扫院子呢!南大场咱家草垛不知被谁被点了把火,都快烧着生产队的仓库了!刘胜利正指挥救火,还不赶紧挑水过去帮忙!晚一晚要赔钱的,赔大钱!” 贾学好在家一直没出门,以为贾严肃看到了,根本就不怀疑,当即扫帚一扔边拎着两桶水向外跑边大喊起来,“南大场失火了,乡亲们帮忙提水去救火啊!” 动静可不小,乡亲们心肠热,一时间好几十人挑桶提罐,直奔南大场。 嗐! 南大场,连个火星都没有呐。 “你娘了个臭比的!”贾学好实在过意不去惊扰了庄邻,一脚踢在贾严肃的屁股上,“啥玩笑开不得,你开这玩笑!” 贾严肃一脸委屈,摸着屁股道:“又,又不是俺先说的,是张本民告诉俺的!” “张本民说你爹俺死了你也信?!”贾学好一听更来气,从旁人的桶系子里抽出扁担,扬起来就要夯贾严肃的屁股。 贾严肃一看,撒腿就跑。 “学好,算了算了,也没多大事,动恁么大肝火犯不着,要是把孩子打伤了可就更划不来了。” “赶在年前不能动气,确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事,还是都回去接着忙活吧。”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贾学好,各自散了。 跑远的贾严肃这会儿恨张本民恨得头发根都生疼,“狗日的王八羔子,你可把俺给骗苦了,看吧,俺能让你消停!” 此刻的张本民早已做好了准备,特地把刘胜利叫到大街上,说等会贾严肃肯定要来找他闹事,趁机给他个警告。 刘胜利问咋回事,张本民便把前后说了。刘胜利“哎哟”一声开始笑,直笑到蹲了下来。 “嘎娃!你个王八羔子,竟然敢骗俺!”贾严肃赶到了村里,看到大街上的张本民就窜到他跟前,发现刘胜利在旁边后,一时还不敢上去动手。 “那不是你要跟俺打赌的么?”张本民一脸平静的表情,两手摊开,道:“结果就是你输了,被俺结结实实地给骗了!难不成还不服输?” “你,你不是说今个儿不行,要赌的话得等下次的么?” “瞅你个傻吊样,那会儿已经开赌了,骗你的呢,你竟然也信!” “你……”贾严肃抬手指指。 “俺啥呀,你就甭说了,打赌结束,你输了,认栽吧你!那可都是你自己说的!” “滚你娘的!”贾严肃可不管那么多了,蹦上前扬手就要打。 刘胜利立刻挡了上去,“贾严肃,你要干啥?愿赌服输,还能算个人!你倒好,不认输,跟猪狗还有两样么?而且还要恼羞成怒打人,那纯粹就是猪狗不如!” 这番话,是张本民提前告诉刘胜利的,就是把贾严肃骂得抬不起头来。 不过贾严肃可不吃那一套,“刘胜利,你是大队的队长,俺是公社酒厂的工人,咋说也都有点身份,所以咱们就不要搞啥矛盾了。今个儿,俺就是要揍嘎娃个小比养的,跟你没啥关系!” “胡说!”刘胜利对贾严肃有足够的气势,“告诉你贾严肃,张本民跟俺是弟兄!你要是敢乱来揍他,看俺能轻饶了你!还有,马上俺就能做大队书记了,你家的那些个事情,到时非一件一件地勒死你们不可!包括你在酒厂上班的事,俺也会出个大队的证明,到酒厂去告你的状!” 贾严肃这下真是没了脾气,不过嘴上依旧不饶人,他指着张本民道:“好啊,你小子有种,俺就不信刘队长还能天天当你的保镖!” 张本民也不太把贾严肃的话当回事,无非是撂几句狠话,挽回点面子而已。不过,小麻烦还是会有的,因为贾严肃还要受郑建国的指使,还有,以他的脾性自身,也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当天晚上还真出了事。 贾严肃提了把铁锨,悄悄来到张本民家门口,不问青红皂白把木门一通乱砍,然后拖着铁锹跑了。 赶在快过年的当口,大门被砍得伤疤累累,有点不吉利。 这是个缺德事。 很多人知道肯定是贾严肃干的,背地里都让张本民去找他家的门。张本民不去,说又没抓住他的手,不好说。 刘胜利倒是气不过,但也没法找上门去,只是第二天在大街上碰到了贾严肃,立刻上前拦住。“你小子,不把俺的话当回事是不?”他瞪起了眼。 贾严肃还有点脑瓜子,并不害怕,“刘队长,你说话可得负责呐,咋把你话不当话了?” “嗌,咋不当话了?俺不是说过你不许对张本民乱来的么!” “对啊!” “那你还去砍他家的大门!” “砍大门咋了,俺又没对嘎娃动手!”贾严肃歪着脑袋,很认真地道:“你的话俺可记着了,你是说要是俺敢乱来揍他,你就不轻饶了俺,是不?” 刘胜利回想了下,好像还真是那么说的。 “那,现在俺告诉你,俺并没有揍嘎娃,所以你刘胜利甭对俺再叫嚣着!”贾严肃好像还很生气,“好歹俺也是个工人了,还能就没点脸面?!” 这话一讲,刘胜利也没啥好多说的,况且打狗还得看主人,再怎么说,贾严肃他爹贾学好的面子得给一点。 贾严肃看出了刘胜利的犹豫,一时得意极了,边拽着膀子走边说:“跟俺玩头脑子,就咱岭东大队的人里头,还没几个像样的人呢!” 刘胜利还能说啥?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还算不错,起码能证明一点,贾严肃应该不会直接对张本民动手了。 张本民听刘胜利说后,觉得也是那么回事,不过最好还是要验证一下,免得万一被打个措手不及,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损失。 次日,张本民有事没事就会到大街上转转,必须得跟贾严肃来个照面。 第119章 要怪就怪主人坏 几乎是一整个上午,跑出去多少趟都记不清了,可还是没碰到贾严肃,张本民有点儿灰心。 也难怪,贾严肃根本就不村里。那家伙整天跟在郑建国后头转悠,为了讨好,今天一早就骑自行车带他去了公社,给他买了双白球鞋。 “小杂子嘎娃的事,你还没解决呢。”郑建国不顾大冷的天,当场就换上,把又臭又破的棉鞋系在一起,挂在自行车的大梁上。 “昨晚俺不是把他家的门给砍了么。” “那是你为自己报仇的,嘎娃可把你骗坑得了。” “好吧,那等俺遇到他时,找个茬再收拾他一番。” “你别再跟他打赌撒谎骗人了。”郑建国一哼,“那小子鬼心眼子多,你玩不过他。” “谁说的,上次那是俺一时大意。”贾严肃很不服气,“要不他一个小杂毛能骗得了俺?” “你甭不服气,说你少根筋也别生气,往后做啥事得多想想,要不你肯定会吃大亏。”郑建国教训道,“要多动脑子,如果只是凭力气,嘎娃总有一天会超过你,到时他可以每天都揍你个半死,看你咋办?毕竟那小子也不是个软货。” “五年之内没任何问题。”贾严肃很自信,“起码五年,五年内俺还能骑在他头上拉屎的!” “不过嘛,做人也不能太过分。”郑建国犹豫了下,道:“就说砍大门的事,你搞得有点大,缺了德,庄邻们都在说你的不是。” “说俺的不是?谁知道是俺干的?” “你真是脑袋不好使,那可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现在人们都知道你是干的,只是不说而已,告诉你,你啊,被动了!” “被啥动?哪个能把俺咋着了?说到底不就是嘎娃那点事嘛,年前他绝对脱不了俺一顿打!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俺看呐,打就算了,你要是再闹个不理智的事出来,就更不得人心了,没准还会连累到其他人。”郑建国摇头叹气,道:“还是骂骂他吧,羞辱羞辱就行,那小子心气儿劲很高,骂他,可能比打他还见效,还能让他难过。” “也行,那俺见他一次就骂一次。”贾严肃捋捋袖子跨上了自行车,带郑建国回去,“这点小事简单,不就跟吃糖块似的嘛,张嘴就来!” “你甭说大话,听你一讲啥都有可能,可实际上,往往啥都不可能。” “巧,巧不巧的吧,谁能一直都是好运气呢,对不对?”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行进,快中午的时候才到村里。贾严肃老远就看到了大街上张本民的身影。 “狗日的,竟送上门来了啊!”贾严肃一激动,猛蹬快窜,没在意前面一块小石头,硌了一下。 郑建国歪坐在后座上,正勾着头看脚上的新白球鞋,结果一个不小心被颠了下来,跌在地上。 “贾,贾严肃你娘个比的!”郑建国摸着屁股龇牙咧嘴,“俺他娘的屁股都摔成四个瓣儿了。” “快,快看,嘎,嘎娃!”贾严肃一边拉起郑建国,一边手指前方,“不能让他跑了!” 张本民根本就不跑,抱着膀子就在那儿等。 “小杂毛,胆子还真不小,不知道啥叫害怕!”贾严肃来到张本民跟前,把自行车腿撑好,气势汹汹地走上去。 “俺为啥要害怕?” “嘿,你个小狗日的,还真个不怕挨打?” “俺叫张本民,甭乱喊!” “好好,俺尊重你,喊你的大名张本民,不过,是狗日的张本民。”贾严肃挺着肚子大笑起来,“狗日的张本民,恁么喊你他娘个大比的,这下可爽了吧?” 张本民大概看了出来,贾严肃似乎真的没了动手的迹象,但嘴头子上的脏话却狠了不少,看来他以后是要“动口不动手”了。 虚实已探,不宜久留,张本民转身便走。 “瞧,你狗日的张本民还是害怕了!”贾严肃跟了上去,在身后骂个不停,“害怕的话就再钻你娘个比里头,好好藏着!” “贾严肃俺告诉你,你再恁样下去,可是要遭天谴的!” “咿,你娘的,真让俺腻歪,这都说几次了?!”贾严肃歪着鼻子一甩头,好像真的是寒碜得不行,“俺就恁样咋着了?就骂你个杂子流氓羔子,你他娘的还有个吊脾气?” “明年,你个臭比就去死吧!”张本民被骂得实在也是难以忍受,不得不回骂解个气,“死你娘个臭比比!” “日你个奶的,还敢还嘴?!”贾严肃说完,紧追两步就要开打。 郑建国咳嗽了两声,提醒贾严肃别忘了他的话,不能动手。 贾严肃得了暗示,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算你个小杂子运气好,否则俺一顿狠揍,保准打得你到年三十都吃不下半口饭!” 张本民不再接话,赶紧离开,纠缠下去占不了便宜,反正想知道的已经弄清,就是贾严肃确实已经不会轻易对他动手。不过有一点不太好理解,郑建国竟然也开始阻止贾严肃对他动手了。 这是为何?张本民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挖掘,但那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眼下要做的就是,得给贾严肃点颜色瞧瞧,明亏也好,暗亏也罢,反正得有所行动。 贾严肃养的那条花狗,是个目标。 第二天早上,张本民找到了高奋进,让他帮忙去公社买包耗子药。这事孙余粮是不能参加的,他胆子小,弄不好就会坏事。 “买一包耗子药,剩下的你缠个棉花糖吧,买几块大糖也行,或者缠几个蜂蜜糖,都随便你。”张本民给了高奋进两块钱。 “买耗子药干啥?” “俺狠下心了,准备把贾严肃家的花狗药死!” “真,真的?”高奋进紧张了起来,“要是被发现了咋办?” “他们家舍不得喂食,那花狗子一直在村外找屎吃。”张本民道,“在野外药死它,没有人会发现。” 高奋进还是有点担心,张本民拍拍他肩膀,“去吧,这事俺不拉着你,你只是把耗子药买来就成。” 午饭前,高奋进回来了。 张本民正在和泥,灶台一角需要砌一下,看到高奋进后就丢下铁锨迎了上去,“咋样?” 高奋进把耗子药放到张本民手中,道:“俺决定,跟你一起行动!因为咱们是好朋友!” “太好了!”张本民一点头,“你放心,保证不出会差错!” “你说咋办就咋办!” 张本民当即决定,不吃午饭先去药狗,因为这个时候狗也最饿。 拿着准备好的两个馒头,张本民和高奋进飞也似地跑了。 冬季的田野,光秃秃一片,两人很快就在西岭地的水渠边发现了贾严肃家的花狗。 “啾啾,啾啾……”张本民掰下一小块馒头扔过去。 花狗在贾严肃家养得很自卑,它躲躲闪闪,很警觉地走上前闻闻,然后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了下去。 张本民朝水渠里边走了走,又扔了一小块,花狗又跟进了几步。 就这样一共扔了五块,花狗被诱进了水渠底部。 冬季水渠里没水,在张本民看来,那是个天然的猎杀场。 张本民把一大块馒头掰开,将老鼠药夹了进去,放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然后和高奋进退身到一边。 花狗一路吃下来,正是在兴头上,突见一大块雪白的馒头,流着涎水直奔过去一口衔住,耸了几下脖子便咽进肚子。 远处的张本民笑了,拿出最后的半块馒头,又一点点揪着扔出去,让花狗继续在水渠底转悠着。 这个当口必须拖住时间,要在老鼠药起效时,让花狗还留在渠底。 不到十分钟,花狗突然抖了一下,然后开始呜咽起来,又过了一小会,便狂窜不止。因为是在渠底,朝两边爬坡很费力,它便沿着渠底哀嚎狂奔。 张本民拿着根树棍,和高奋进跟着花狗跑了好几里路,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在堤坡下部的一个小土沟里,发现了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花狗。 “行了,很圆满。”张本民招呼高奋进,走上前用棍子对着花狗的头砸了几下,“早点死,少受罪。狗儿狗儿你莫怪,要怪就怪你主人坏!” 花狗彻底没了气儿。 张本民拿出小刀,划破了花狗的肚子,把它的胃割了下来,扔掉。 “你,你这是干啥?”高奋进一直在旁边看着。 “它的胃里有耗子药,不割下来的话,它全身就都有毒了。” “有就有呗,反正它已经死掉了。” “嗌,哪能让它白死呢!”张本民笑笑,“这大过年的,卖掉多好!” “卖掉?” 张本民找了一大抱枯草盖在花狗身上,掩藏起来,然后头一歪,“走吧。” “就这样了?” “先回去吃饭。”张本民道,“吃过饭有了劲,咱们把黑狗抬到公社西头那家卖狗肉的摊点上卖了,起码能卖五块钱。” “要不就算了,卖啥卖,万一被贾严肃发现了可不得了。” “你怕啥,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不卖也白不卖。”张本民非常有把握地道,“不用担心贾严肃,那个畜生在县城呢,他整天拍郑建国马屁,今天一早他们两人就去县城影剧院看电影了,俺刚好碰到了。” “看电影?”高奋进很羡慕,“一定是好电影。” “应该不错,俺偷听到贾严肃对郑建国说是前年拍的,很好看,好像是叫什么大佛。”张本民不屑一顾地道,“不过那不稀罕,只要咱们把花狗卖了,可以去县城看好多次呢!” 高奋进说不过张本民,只好同意。他们回家后三两口吃完饭,就又凑到了一起,带了根绳子便匆忙出发。 第121章 顽劣大猴子 气头上的贾严肃有点不由自主,飘着步子气势汹汹地找上张本民的家门,二话没说一巴掌打在了他头上。 张本民知道为啥,但这种状况下哪里能示弱?当即操起墙根的扁担,对着贾严肃的头就要打过去,反正派出所有王道力在,只要夯不死他就行。 谁知贾严肃赶早上前一步,还没等张本民抡开架势,他一把就抓住了扁担,“嗐你娘个比的,干嘛,还敢动手?!” “贾严肃你个杂毛!”张本民瞪起了眼,“为啥打俺!” “为啥?”贾严肃一哼哼,“俺家花狗被你给弄死了吧!” “放你个臭屁!俺根本就不知道你家花狗在哪儿!再说了,就算俺知道它的去处,又哪儿来的本事弄死它?!” “你他娘的不是鬼点子多么,弄死条狗还不容易?”贾严肃搓着下巴,“比如,弄点毒药给它吃吃。” “你以为你家花狗是愣子?别说它了,就是给你你也不吃啊,更何况是花狗呢!” 贾严肃一皱眉,“等等,俺琢磨下,看你说的是啥意思。” “甭浪费时间了,懂就懂,不懂也就不懂了。”张本民不给贾严肃寻思的时间,“反正最重要的就是,俺真没弄死你家的花狗!” “你说没有就没有?”贾严肃不再钻着脑瓜子琢磨那话的意思,他最终目的无非就是讹点钱。 “那你有啥证据?” “证据?哼哼,老子的话就是证据!说你干的,就是你干的!” “你这是在诬赖!” “滚你娘的蛋吧,少啰嗦!”贾严肃越发很,就越尖嘴猴腮得厉害,活脱脱就是只没进化好的顽劣大猴子,“嘎娃,哦不,是张本民,狗日的张本民!那个,念在俺摸过你娘的大白瓜的面子上,这一顿狠揍就免了,但是,你得赔钱!” “放你娘的屁!你摸过你娘的大白瓜才是!” “俺娘的那个瓜不大,也不白。”贾严肃说这话简直是丧心病狂,“你不承认也没用,反正啊,俺就是摸了你娘的大白瓜!嘿哟,那滋味儿,真他娘的带劲!” 这是侮辱,极大的侮辱。 张本民歪头看看,他准备松开扁担,找个别的家伙事狠狠地砸贾严肃一下,否则无法平息内心的愤怒。 紧要关头,孙未举来了。“干啥呢这是?”他一看两人抓着扁担,忙上前架开贾严肃。 这一下,张本民得了机会,抱着扁担使劲一捅,狠狠地戳在贾严肃小腿上。 贾严肃“欸哟”一声蹲了下来,捂着腿直搓,起身后猛地推开孙未举,就要上前打张本民。 听到风声的刘胜利来得也是及时,一进门就看到贾严肃饿虎扑羊般要对张本民动手,便大喝一声,“贾严肃你个小比崽子,这回可给俺逮个正着了吧!说好不能对张本民动手的呢,咋就没个记性?!” 说话间,刘胜利已奔到贾严肃跟前,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贾严肃羞恼之极却又无话可说,也自知不是刘胜利的对手,没法用武力解决,爬起身后转了两个圈,只好窜到南墙边拿了把铁锨挥舞着,把院子里的水缸、水桶拍碎。 更多的庄邻们闻声而来,问怎么回事。 贾严肃开口就说张本民把他家的花狗给弄死了,他是来算账的,结果还被孙未举和刘胜利拦着,拉偏仗。 “贾严肃在放屁,根本就没那回事儿。”张本民大声叫着,“是他故意来找事的!” 贾严肃口碑实在是差得很,大家伙平日里看他都不顺眼,一时群情忿然,纷纷指责起来,说狗死了就是张本民弄的?那要是你爹贾学好死了,会不会也是张本民下的手? 贾学好也来了,一见这破盆破罐的场面,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指着贾严肃道,“你个龟儿子,真是作足了孽,老欺负人家干啥,咋就不被雷劈死!还不赶紧向人家陪个不是!” “劈死你个老东西也劈不到我!”贾严肃眼睛鼓得像金鱼,“想让俺道歉?想得比他娘的谁都美!” “你,你这畜生!”贾学好几乎要晕厥,“你咋就不能认个错呢?你认个错,俺喊你爹行不行?!” “喊爷也没个吊用!俺说了,不行,绝对不行!”贾严肃斜伸着脖子,拨开人群扬长而去。 贾学好哀叹着摇摇头,对庄邻们道:“你们也看到了,他那个畜生不是人,嘎娃家里碎了的水缸和水桶,俺赔。” 奶奶回来了,手上提着从菜园里挖来的几个冻萝卜,当她弄清事情的原委之后,笑着说不用赔,贾严肃虽然上班了,但总归还是小,再过几年懂事了就好。 贾学好抹抹眼角,直叹气。 张本民看着渐渐散去的庄邻们,心里也直叹气,他在想是不是该像药花狗一样把贾严肃也药死得了,用不着再等他明年的大限。 这个想法仅仅一闪而过,杀狗和杀人不一样。还是先忍着吧,任何事情过后再看,其实都没啥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张本民把扁担放了下来,向孙未举和刘胜利表示感谢。 “跟俺还说感谢?”孙未举一个劲地摆着手,“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不用呐!” “俺也是,要不就太见外了嘛!”刘胜利歪着头,神情凝重,“等等俺亲自去贾严肃家一趟,还得给他上上规矩。” “刘哥,那个就算了,贾严肃那个畜生六亲不认,弄他太狠了也不妥。”张本民的表情也不轻松,“实在不行俺去派出所一趟,让王警官治治他。” “那肯定是最好的法子!”孙未举听了一拍巴掌,以示百分百赞同,“贾严肃那小子俺还是了解点的,他要是见了警察,即使不犯错也会龟着腰走!” “估计他的脑子有点问题,跟他娘的正常人不太一样。”刘胜利叹了口气,“俺也觉得,要是能让王警官吼吼他,估计会管用。” “就是!”孙未举附和着,之后便说起了他来的目的,“张本民,俺是来请你喝喜酒的,正好,刘队长你也在,俺就一起邀请了!” 孙余粮家的代销店,终于开门迎客了。 当天晚上,庆贺酒就喝了起来。作为孙余粮最好的伙伴之一,高奋进也到了场。席间,他问张本民卖狗的钱到底怎么花。 张本民有点诧异,七块八毛钱已经是安排好的,咋又问起来了?再从高奋进支支吾吾的口气上分析,马上便明白了个大概。“高奋进,有话直说就是,跟俺还兜圈子?”他笑道,“你是不是想分掉?” 高奋进眨巴了下眼,点点头,道:“有点想。” “好说!”张本民偷偷看了眼只顾着大口吃菜的孙余粮,对高奋进道:“这样吧,那钱呢,就不分给孙余粮了,刚好也能更加保密一点,要不他知道了钱是哪来的,万一说漏嘴,可真是会大事不好。” “嗯,也是。”高奋进没有反对。 “咱俩平分,一人三块九。” “平分?”高奋进犹豫了下,“你出力多,俺出力少,平分不合适,俺少拿点,三块。” “啥出力多少,咱们是朋友,不讲那些,既然是一起干的,就一人一半!”张本民把高奋进拉到一边,掏出钱来,数了三块九。 高奋进还在犹豫着,“其实要认真地说,为那事你家的水缸和水桶都被贾严肃砸了,损失可不小,俺更得少拿点。” “没那事。”张本民道,“说了一人一半就一人一半,要不就不够朋友意思。” 高奋进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很激动,说他要这钱也不是乱花,而是要把钱寄给高虹芬,因为她写信回来,说想买个小收音机。 “买收音机?”张本民一皱眉,“听收音机好啊,可以学知识开眼界,你爹不给钱?” “俺爹才不让买呢,说那纯粹浪费钱。”高奋进道,“俺知道姐姐会难过,所以想把钱分了,把俺的那份寄给她,要不俺咋着也不会主动开口跟你提分钱的事。”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本民摸摸后脑勺,“那三块九也不够呐,干脆你把俺这三块九也拿去得了,还有,俺再借你十块,也一起寄过去。” “不不不,那可不行。”高奋进摆起了手,“就这样俺已经不好意思了。” 张本民没说话,直接把七块八按到高奋进手里,“先装起来,明个儿俺再拿十块给你。” 高奋进想了想,把钱装了起来,“张本民,以后俺有了钱就还你。” “少废话!”张本民说完,拉着高奋进回到酒桌前,一看有点傻眼,“娘的,才离开一会,盘子都空了!” 菜没了,汤汤水水的也有味,泡着饼一样吃个饱。 散场回家后,张本民第一件事就是把十块钱准备好,明天一早就送给高奋进,让他赶紧寄给高虹芬。 脑海里出现了高虹芬的影子,张本民有点难以入睡,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心情有点复杂,颇不宁静。 让张本民更不宁静的是,刘胜利那边又出了点事。 次日上午,刘胜利被公社副书记赵德柱喊去了,中午回来的时候,他满脸的沮丧和惶恐,看上去足足得有一百多斤! 第122章 仙气不行再拼关系 刘胜利被赵德柱狠狠地批了一顿,没见过啥官儿的他,当时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只有不断摸额头的份,然后就是带着一脸惊慌连连点头哈腰。 这对刘胜利来说,打击是巨大的,他回到岭东大队后就找张本民。“完了,完了!完蛋儿了!”他的嘴唇甚至都有些干裂。 “啥事把你弄成这样?”张本民看着刘胜利的神态,真不太明白。 “没啥前途了。”刘胜利摇摇头,舔了下嘴唇,道:“而且,弄不好还得受处分。” “嘿,你这是惹着谁了?” “赵德柱,咱们公社副书记。” “诶唷,原来就是个小小的公社副书记!” “别看小啊,但很管用,直压着俺的头皮呢!” “哦,他为啥要批评你?” 刘胜利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那,那还不是因为收割芦苇时,得罪了桑洼大队的书记赵二毛嘛。” “跟赵二毛有关?!” “赵德柱是赵二毛的本家哥哥。” “怪不得呢。”张本民沉思道:“那看来之前郑成喜在赵二毛面前装熊,也是有原因的。” “应该是,要不桑洼大队老是占俺们岭东大队的便宜,他郑成喜连个屁都没有!” “没事!”张本民哼地一笑,“你放心好了,这事是因俺而起,俺也会搞定的,让他赵德柱偏偏罩不住!” “嗐,俺就盼着你这话了!”刘胜利松了口气,神情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近乎崩溃,“张本民,你有本事得赶紧使呐。赵德柱说了,以后赵二毛有啥计划方案,凡是牵扯到岭东大队的,让俺甭多管闲事。俺琢磨着,那赵二毛近期可能会有啥动作。” “行啊,刘哥,现在你这头脑可真是厉害了呢!”张本民点着头,“照这么说的话,俺也认为赵二毛很快就会有行动,毕竟在收割芦苇上栽了跟头,他憋着口大气呢。” “唉,那你说,王警官会不会受影响?他起的作用还更大呢,赵二毛都被他拷起来了呀!” “那倒不会。”张本民一摇头,“蛇有蛇路狼有狼道,人家公安有自己的系统,提拔谁、开除谁,地方上没啥决定权。” “哦,那还好。”刘胜利庆幸道,“不管咋说,有王道力在派出所那地方,有些事多少还能帮点忙。” “不过他啊,快要调走了,可能要到县公安局去。” “欸哟,厉害,那不是要提拔了么?” “提拔是肯定的,但对俺们来说,那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就像你刚才说的,县官不如现管,王警官要是留在屏坝派出所,帮点小忙是很方便的,等他调到了县里,有点事还得跟派出所来回传话,不方便不说,关键是能不能很得力。” “哟,还真是呢,那不是有点可惜嘛。” “不过有些事情不好说,因祸得福或者是因福得祸,很难讲。就拿赵二毛来说吧,他找了赵德柱似乎牛气得很,但也不见得就是个好事。” “也对。”刘胜利点点头,“恁样说的话,赵二毛的事也甭恁着急了,等他动起来看看啥情况再说,搞不好他事儿弄大发了,赵德柱也是干瞪眼。” “是不用太急,但早点做准备也好,有备无患嘛,省得到时手忙脚乱。”张本民道,“明个儿俺就去找朱助理,让他跟公社的张书记说说,多少得给赵德柱放点口风,插手不能插得太长,毕竟他是在咱屏坝公社做官,还能吃里扒外?” “对,他赵德柱是沙城公社桑洼大队的人,喔,跑到俺们公社来当官,结果还袒护他们桑洼大队,来损俺们岭东大队的利益?”刘胜利愤愤不平起来。 “真要如你所说,他赵二毛这次搞过分点才好呢,刚好向张书记说的时候,也更顺理成章些。” 张本民这话还说准了,当天下午,赵二毛果真挑起了大动作,他要重新划分屏坝河的河中线,往岭东大队这边推移二十米。 二十米! 岭东大队与桑洼大队之间所夹的河道,有一两千米长,二十米的宽度下来,要有几万平方的河面呢。 按理说这种事,得由屏坝公社与沙城公社出面商议共同决定,或者是由县农水局来主持一下,可赵二毛只跟郑成喜打了个招呼,就要动手了。 张本民赶忙让刘胜利带人上去,哪能由着赵二毛胡来。 刘胜利也豁出去了,完全不顾赵德柱的警告,就跟上次一样,把赵二毛直接顶了回去。 赵二毛立刻就去了屏坝公社,向赵德柱“告状”。 赵德柱很纳闷,这个刘胜利还真他娘的头硬,咋连公社副书记的话都不听?再一想,似乎有点明白,他应该也找了后台关系,所以还不能着急,等着看看事态如何发展。 此时,张本民正在公社大院里,跟朱延富一起聊天,他把赵二毛的事说了,最后提出能否让张书记说句话,给赵德柱“建议”一下,不要给刘胜利施压。 朱延富听了张本民的叙述后,点着头道:“正职压副职,官大一小级,挺合适,只不过张书记能不能给面子就难讲了,虽然你考了个全县第一,也打过照面,但在张书记眼中没准就是个芝麻大小的事,能不能让他重视,根本就没法判断。” “找张书记当然得有点特别的地方才行,不能用考试成绩说话,那太轻飘。”张本民小声道,“俺不是跟你说过了么,难道前段时间你没找机会在他面前表露一下,说俺带点仙气儿,有能掐会算的能耐?” “提过了,虽然没深说,但绝对是明显地表达了出来。”朱延富惋惜地道,“可,可张书记根本就不信。” “不信?”张本民稍一寻思,点头道:“也算正常吧,哪能听风就是雨,况且还是个领导干部。” “那,其他就没法子了?” “有肯定有的。”张本民抿了抿嘴,“既然仙气而不行,那就拼拼关系。” “关系?” “对!”张本民一点头,“咱们呐,找个眼前的事来说说,张书记最近有啥烦心事没?” “有啊,最大的就是他那个小舅子,缠得他头都大了,盯着非要搞点事做做。这年头都一板一眼的,哪有那么容易?” “他小舅子是干啥的?” “干啥还不知道,反正是挺能折腾的一个人,就想开厂子赚大钱。” “那好办,把公社酒厂弄给他经营不就可以了嘛。” “酒厂?那可是集体经济呢。” “集体经济又咋了,马上国家要出台政策,对商业性的集体企业,可以搞承包责任制。” “真假的?” “你不信俺?” “信,那当然是信的。” “那你抓点紧,赶在下午下班前就找他,把刚才俺讲的说一下,他要是问俺咋知道的,你就甭说是俺掐算的了,就说是俺有关系,有亲戚做大领导呢。” “哦,行,说是没问题的,就是能不能见效……” 张本民看看天色,打断了朱延富的话,道:“有没有效果很快就能见分晓,也就一两天时间,不成就算,到时再想别的办法。这会儿时候不早看了,你赶紧去找张书记吧,得争分夺秒!” 朱延富一点头,立刻去找张书记。 事情到底能否行得通,张本民也没个底,毕竟人各有性。 一路带着点忐忑,快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 刘胜利一直村外路边守着,他见到张本民如同见了救星,飞奔着迎了上去,问情况如何。 面对眼巴巴的刘胜利,张本民有点为难,说回家喝口水再细讲。 一边往家走刘胜利一边说,赵二毛已经给硬生生地挡了回去,没得半点面子,肯定有憋了一肚子气。如果张书记不给撑腰,那等赵二毛再反攻过来的时候,估计就抵不住了。 张本民使劲吸了口气,很干脆地说没问题。这话有点大,但也不是完全没个谱,毕竟还可以找王道力再使把劲。现在之所以不去找,是因为他说过年后可能要被提拔到县局去,处于关键时期嘛,一般情况下还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免得节外生枝。 事实上,张本民的担心有点多余。次日一早,朱延富就来到了岭东大队,把他接去了公社,说张书记有请。 “昨个晚上张书记就通知了,让俺今个早点来请你过去。”朱延富很高兴,事情毕竟达成了,对谁来说都有好处,“要不是因为驾驶员有事,当时俺就会来一趟,给你吃颗定心丸!” “那可不是么,昨个夜里头还真没睡好,毕竟张书记是个啥态度,俺根本就不知道呐。”张本民暗暗松了口长气。 “对了,张书记主要是想知道,你那领导亲戚是在县里还是市里。”朱延富笑道,“到时你咋说?” 张本民听了歪嘴一笑,“哎唷,张书记的眼界,好像有点不行呐。” “咋了?” “谁说俺那亲戚只能是在县里或者市里,难道就不能是省里的么?” “……”朱延富愣了下,随即就大笑起来,“哈哈……” 张本民也笑了,不过就此事而言,他没有开玩笑,在张书记办公室谈到这事的时候,他确实这么说的。 张书记开始也有点发愣,之后也笑了起来,接着以试探性的口气问是谁。 朱延富在一旁看着张本民,有点儿为他紧张。 第123章 繁星一点点 思绪百千缕 张本民看上去很轻松,先是吧唧了下嘴巴,接着轻轻地点了点头,最后缓声道:“张书记,具体是谁,能不说么?” 朱延富跟张本民接触不是一次了,一看就知道他有了应对的法子,便配合着问道:“哦,是有啥难言之隐么?” “嗯,有点不太方便。”张本民脸上满是歉意的笑,“那亲戚是俺娘老家那边的亲戚,叮嘱过要守好口风的,当然,有些忙是可以帮的,不动声色就行。” “哦,明白了,那就不说。”张书记摸着额头笑笑,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犹豫了下,道:“下面啊,跟你说两个事儿,一是屏坝河划中线的问题,俺已经跟赵德柱说过了,在哪儿做官就要为哪儿的百姓谋福利,老是想着老家的那点事情算个啥?放心吧,沙城公社的桑洼大队,甭想在屏坝河上占半点儿便宜!”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张本民赶忙表示钦佩,“到底是屏坝公社的父母官,张书记就是硬气!” “呵,你呀,就甭说好听的了,下面说第二个事。”张书记放低了声音,“你说,承包酒厂经营的事,有多大可行性?” “几乎是百分百!”张本民同样压着嗓子,“到时会有国家的通知文件,那还不可行么?!” “哦。”张书记意味深长地缓缓点点头,“那,文件大概啥时能下来?” “春节前。”张本民略一思索,道:“也就这几天了,很可能是到年根底,国务院会批转并发出通知的。” “嗨哟。”张书记一摸发量不多的头顶,慨叹着一笑。 “你是觉得俺口气有点大是不,张书记?”张本民也笑了,“那俺就大概说说通知的内容吧。” “嗯嗯嗯,行,你说说看。”张书记连着点了好几下头。 “这个通知是国家体改委和商业部共同制订的一个试行规定,跟农村商业流通体制改革有关,牵涉到五六个方面,第一个就是要改变产业企业统得过多、独家经营、渠道单一的不完善做法,在经营的形式、方式和流通渠道上做一些调整。再就是要解决农民‘卖难’‘买难’的问题,提出要合理设置批发机构,搞好农副产品收购和工业品下乡……” “等等,等等!”张书记一下坐直了身子,端起茶杯抿了口水,然后对朱延富道:“赶紧找笔和纸,记下来!” 张本民一看,有戏了,于是慢条斯理地把加快供销社体制改革和建立商业企业经营承包责任制等问题也说了,尤其强调了商业企业经营承包方面的事情,无非是暗示下一步,完全可以把公社的酒厂承包出去,以提高经济效益为旗号,程序合规地交给他小舅子经营就是。 张书记是听得出了神,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竟然能说出如此严谨、厚实的官方的话来。头一天下傍晚朱延富告诉他,张本民曾一字不差地说出今年一号文件《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他还不信,现在看来眼前这小毛孩子确实不简单,而且是很不简单。 张本民从张书记走神的表情上能看出来他的心理活动,便继续道:“到时可以听听广播新闻,电视里也有,不过文件下发到手要层层转达,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哦,那是,那肯定是的。”此时,张书记看上去有点拘谨,因为他觉得不管张本民是有当大领导的亲戚透露了“机密”,还是天生就有灵气能掐会算,甚至两方面兼具,反正都是非常了不起的,跟他搞好关系,日后绝对有用得着的时候。 想到这里,张书记挪了挪屁股,坐得更直了,他对朱延富微笑道:“等会你先请张本民同学到你办公室坐一坐,聊一聊,俺马上有个小会要开一下,等会议结束,一起吃个午饭!” 张本民一看,得见好就收,马上起身,说回家还有事,等有机会他请客再一起坐坐,吃个饭、喝个酒、聊个天。 朱延富也看出来张本民确实是不想留下,便在中间说了几句圆场的话,因为不能让张书记产生被拒没面子的想法。 “朱助理,俺看你还真是行,察言观色方面远在常人之上。”出了张书记的办公室,张本民就夸奖起来。 “近朱者赤嘛!”朱延富不好意思地笑着,“跟你接触恁多次了,多少得有点长进吧。” “嗐,你干嘛还说恭维俺的话呢。”张本民摇摇头,“那可就不实在了啊。” “没有,真的没有刻意要吹捧你。”朱延富连连摆手,“真是不知不觉就又提高了点觉悟。” “姜是老的辣,你还是有一套的。”张本民呵地一笑,上了皮卡车。 车子出了公社大门,张本民向西边的供销社看了看,如果不是朱延富执意要送,是他自己回去的话,怎么也得拐过去看看薛金枝。不过也不一定,因为借她的钱还没还。 有债亏欠,实难相见。 这也让张本民突然想了起来,该对郑成喜的小金库动手了。回去之后,他就开始盘算了起来。 现在的郑成喜,感觉人生真是走到了最低谷,啥啥都不如意。就拿代销店来说,前两年到了这个时候,天天就没别的事,整天只顾着去各个公社批发进货,一到晚上就咔咔地数钱。现在呢,店里就寥寥几个人来买点油盐酱醋的,其他生意全给孙未举家的抢去了。 “狗几把日的孙未举!”晚饭桌上,郑成喜骂了起来,“非找工商查他个比养的不行!” “查啥?”罗才花一翻白眼,“他反过来就不能找工商来查俺们?” “还管那些?反正不能让他好过了!” “甭只顾着发牢骚,想办法让代销店的生意好起来才是。”郑建国啃着大饼,说得饼渣子乱飞,“把俺家的店砸喽,重新建一个更大的,再把人都给吸引过来!” “没个好地段守着,建得再好有啥用?白浪费钱!”罗才花摇摇头。 “那就到孙未举家的店旁边建!”郑成喜赌气道,“跟他抢生意!” “也不看看你的身份!”罗才花对郑成喜是没好口气的,“一个大队书记,干那种事,让不让人说嫌话?” “嗌,那可不一定。”郑建国对罗才花道,“咱们又不偷不抢的,公平竞争怕个啥?你到各个公社去看看,好多店面都是紧靠着的,没啥不可以的呀!” 郑成喜听了,不断点着头,“还真是可行呢。” 罗才花也觉得有点道理,“也是哦,各干各的不捣鼓,孙未举的家底子薄,他应该拼不过咱们的。” 意见就快要达成一致的时候,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郑书记,不好啦!你家代销店起火了!” 代销店起火,这可不得了,小钱箱子里的零碎现金不说,那些货底儿可值不少钱呢! “走啊!”郑成喜把饭碗一撂就窜了出去,“都他娘的给俺救火去!” 罗才花的肥胖身子,此时也变得异常灵活,“嗖”地一下就跨到了门外,来到院中提了桶水就跑。 郑建国也慌了,颠巴两腿,拖着把铁叉也去了。就连郑金桦也端着盆水,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直跑。 有点虚惊,着火的不是代销店,是他家紧靠后头堆的一个草垛。但是也很惊险,如果草垛的火救得不及时,最后代销店肯定也要遭殃。 火场一片忙活,参与救火的庄邻们叫喊声一阵接一阵。 此时,张本民悠闲地出现在了郑成喜家门口,他从容地走进灶屋,拐进侧间,用准备好的钩子,在床底下划拉了起来。 很快,张本民的脸色变了,因为钩子除了碰到床腿、勾出几双破鞋头子外,就没有触碰到其他东西。 他娘的,郑成喜的钱匣子小金库,竟然转移了! 事出意外,令张本民有点措手不及,关键问题是,掏不到郑成喜的小金库,那薛金枝的钱可没法还呐。不过这个时候没法多想,毕竟此地不宜久留,他赶紧撤了出来。 不远处,火光晃动着,映亮了一大块天空,救火还在继续。 到底是人多好干活,又过了没多会,火势被控制,大家伙一看越发勇猛,又一阵忙活,最终把火给扑灭了。 张本民悄悄靠近了郑成喜家的代销店,看他是不是已吓出一腚黄屎。 冷冽的空气中,到处弥散着烟气和水浸过的草灰味儿。 罗才花又气又慌,抹着眼泪感谢大家伙帮忙,然后就恶狠狠地骂起来,说是有人放火,想谋财害命。 郑金桦哭得最厉害,寒风夹杂着丝缕烟霭,裹挟着她单薄抖动着的身体,看上去很是可怜。郑建国在边上不断地唉声叹气,像条被围观的落水狗。 郑成喜走到郑金桦身旁,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安慰着,竟也抹起了眼泪。 这场面,这家人,真他娘的是一片愁云惨雾。 悲惨引怜悯。 有人帮他们宽着心,说大过年的,哭啥,也没啥大损失,就一个小草垛而已。 远传,忽然传来一阵飘忽的欢笑声,“爹呀,过年好,看烟花啊!” 孙玉香来了,举着小孩子玩的花芯子,在大街疯疯癫癫地小跑着,很开心。 看着眼前的一切,张本民低下头来,自问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默默退走。 回到家中的张本民,伫立在小院,抬头,仰望夜空。 繁星一点点,思绪百千缕。 这个站在一九八三年年头上的孩子,又回到了七年前…… 第124章 回忆一 流氓分子 这一年,夏天来得似乎特别早,四月末的大地已打嗝般升腾出阵阵臊热,空气中也就时常弥散着些许焦息。 “东方红,太阳升……” 天麻麻亮,岭东大队的喇叭准时例行公事,歌曲《东方红》响起。 沉睡的小村开始苏醒。 两遍播唱过后,又传来几声刺耳的哨啸。每天这个时候,大队书记郑成喜都会奔到广播室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催工哨子。喊话也必不可少,这也成了惯例,吹过哨子他便会扯起公鸭嗓激昂地叫喊,让社员准备上工。 今天又有新内容,郑成喜豪情催工之后,立刻用愤慨的腔调说,半中午时全体社员要到南大场集合,开流氓分子批斗大会,民办教师张戊寅和寡妇魏春芳胆敢摸黑乱搞男女关系,有奸情! 听说要批斗,小村马上不自觉地骚动起来。 村中一户人家,靠院墙的一大丛茉莉早早地打开了小骨朵,玉白色的小花瓣团簇在细小的绿叶中。 清香,缕缕散开。 院落中,一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捧着一碗红糖水大口喝着。 奶奶,爹呢?孩子喝完水,问正在院子里扫地的老人。 老人收住扫帚,抹了把眼角,佝偻着腰、小脚颤颤地走到孩子身边,接过粗瓷碗,慈祥地抚了抚他的脑袋说,嘎娃,你爹出早工了。 被称呼嘎娃的孩子,大名叫张本民,他仰起脸眨巴了两下眼睛,批斗会的事他是明白的,郑成喜在早饭前又广播了一次,那会儿他已经醒了,听得很清楚。 奶奶叹着气走进堂屋。 屋子靠北墙中间是一个三方台,前方的一面是圆弧型,中央是一个五角星,边上是两条外凸半圆小立柱。三方台原本漆的是红色,但现在已经暗淡,有些地方漆面已经脱落,露出黄泥巴。三方台上,是一件玉白色的主席像,两边各摆放着《毛选》和《毛录》。 奶奶在三方台前拜了拜,走进里屋,从一个青灰色泥瓦缸里拿出一小块干硬得像石头片般的小饼,到灶屋里烤热烤软,放到张本民手里。 握着小饼的张本民向大门外走去,奶奶在身后又叹了口气对他说,今个儿就别去等你爹了。 张本民不听,走到大门口站住,回头看着奶奶说了一句,俺爹不是流氓分子。 一直来到巷子口,张本民爬上街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他希望一切会和以前一样,出早工的爹回来时,面带微笑地对他招手说,嘎娃,回家喽!这时,他便会欢快地从大青石上蹦下来跑过去,让爹高高地举起来,然后放在肩膀上扛着回家,一起吃早饭。 这次看来希望多是要破灭,已经过了收工时间,张本民还没看到爹的影子。他一只手托着腮,望向村南,似乎看到了南大场上将要发生的一切。 没多会,五六个孩子从村南晃了过来。 张本民身子一动,想溜回家,不过随即轻轻哼了一声,把挪开的屁股又挪了回去。“郑建国,俺才不怕你呢!”他自语着,使劲啃了一小口饼,又香又甜地嚼起来。 作为大队书记郑成喜的儿子,郑建国在孩童里是一霸。昨天晚上他就对贾严肃、高前进、周国防还有孙余粮四个人下了命令,今天五更就起来,跟他去柳条地里抓鸟。 没想到的是,连根鸟毛都没抓到。这让郑建国很窝火,刚好看到张本民坐在石头上啃小饼,顺便出个气。 “嘎娃。”郑建国嘻笑着走到青石边,“上午你爹在南场上有表演,去看看不?告诉你,那表演会很精彩的,不看就可惜喽!” “以后不要再喊俺嘎娃了,俺叫张本民!”嘎娃咽干净嘴里的饼渣子,皱起眉头翻了下眼,一本正经地说着,他把这看作是一种抗议。 “嗨,娘的,屁大的娃儿也想叫大名?”郑建国抖着肩膀,回头看着贾严肃直笑,“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看了!” “就是!”跟郑建国同龄的贾严肃一脸刁钻刻薄相,像猴子一样来回走动着,他对张本民道:“喊你个小名已经是对你开恩了,不喊你小流氓分子就算好事!” “俺不是!”张本民瞪起了眼,“俺不是小流氓分子!” “哟哟,还来劲了。”郑建国似乎很诧异,耸起肩摊开手有模有样地点了点头,尔后猛地一伸脖子,架起胳膊手一指,“嘎娃,你爹是大流氓分子,所以,你就是小流氓分子!” 一旁的贾严肃立刻拍着巴掌雀跃起来,跟抽了一样。 张本民听了,立刻冲着郑建国几乎是咆哮着道:“俺爹不是流氓分子!” “就是!”郑建国看到张本民被激怒的模样很满足,“肯定是,而且马上就要批斗了!” 张本民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把半块干饼衔在嘴里,握着两个小拳头从大青石上跳下来。 “反了,还他娘的反了,竟然敢向俺示威!难不成你个小流氓分子还敢对俺动手?!”郑建国眉头一抻,猛地甩手给了张本民一个脆生生的嘴巴子。 张本民被直接抽倒,嘴里的小饼也跌落到一边。 “臭二孩!”张本民趴在地上没动,盯着郑建国说了这三个字。 二孩是郑建国的小名,他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十九岁的哥哥郑建军,下面还有个和张本民同岁的妹妹郑金桦。郑建国一直觉得被谁喊了小名就是没受到充分的尊重。现在,偏偏被一个在他看来贱如草芥的小小孩给喊了,而且前面还加了个“臭”字,简直是奇耻大辱。 “娘个逼的,打死你这个臭小流氓分子!”郑建国咬着牙,恶狠狠地上前一步,抬脚猛踢。 张本民不住地翻滚躲闪着,可作用不大,还是被踢得生疼,他咬住牙一声不吭,忍一阵也许便会结束。不过,郑建国追踢一番之后仍然没有要罢休的样子,他便不打算再保持沉默。 “高前进,俺跟你弟弟高奋进是好朋友!”张本民爬起来躲到一棵树后面,趁机对高前进说。 贾严肃还在像羊癫疯一样晃动着身子,不停地拍着巴掌,“这小崽子真他娘的机灵,他在向高前进求救呢!” 高前进生性老实,看了看张本民带着哀求的眼神,抓抓后脑勺走到郑建国身后拉拉他的衣角,“建国,算了,他还小呢,甭跟他一般见识。” 郑建国已经折腾得气喘吁吁,绕到树后又狠踢了张本民几脚,然后借着高前进的话停了下来,捋了捋袖子,两手一叉腰,对被踢倒在地的张本民道:“下次再犯了老子的恶,就把你踢到死!”说完一挥手,对随来的几人道:“咱们走!” 一伙人转身离去。 和张本民一般大的孙余粮没有动,平日里经常玩,关系比较要好,看到张本民还倒在地上,想把他扶起来。 周国防也是同龄人,走了两步也停下了,平常老在一起戏耍,多少有点感情。 郑建国带着贾严肃和高前进走出十几米才发现,孙余粮和周国防好像要叛变。“你们也想犯错误挨揍?!”他一下瞪起眼,“竟然要跟小流氓分子搅在一起!”话音未落,便从口袋摸出一本小人书《地*雷战》,“往后还想不想看了!” 威逼利诱,这是郑建国常用的法子,在村里他想孤立哪个孩子很容易。 周国防一看,嘴角挂起了笑容,立刻跑过去。 张本民不甘示弱,向前爬了几步,抓起跌落的小饼,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对站着没动的孙余粮举起来,“孙余粮,俺这有小饼,很香的。” 孙余粮很局促,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张本民,郑……郑?建国,他,他会打……打俺的。” 话还没说完,郑建国已经折了回来,劈手夺下张本民手中的小饼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 张本民坐在地上没动,也不说话,他不敢说,挨打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没有什么悬念。 最终,孙余粮也跟上了扬长而去的郑建国。 张本民探着身子,捏起几乎被踩进泥土的小饼,又使劲吹了吹,放进口袋。他没急着爬起来,就那么耷拉着脑袋,微屈起腿,额头搁在两个膝盖上,想哭一场。 大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吃过早饭,急匆匆赶往南大场。 这些大人们对坐在路边的张本民根本就不多看一眼,孩子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太过平淡。 时候还早,太阳没出来。空阔的南大场上,已经有了不少人。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张戊寅的批斗会不知啥时候开始。”有人问了一句。 “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不能犯急躁的毛病。”小组长给出了指示,“丰衣足食,自己动手。现在先等生产队长来派活计,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众人似乎都很自觉,便开始说起其他事来,谈笑风生,一阵儿接着一阵。 看上去,大人们很快乐。 村中,巷子口的张本民却非常难过。从地上爬起来后,他又爬到了大青石上,一个劲地想爹怎么就成流氓分子呢。 第125章 回忆二 栗子园 奶奶来了,找张本民回家吃早饭,说别等你爹了,他今个儿早上不回来。 张本民摇摇头说不饿,喝了红糖水又吃了小饼,很饱。说完,他撩起衣服,抿着嘴唇,使劲鼓起了肚皮,拍了拍,道:“奶奶,看到没?饱了!” 奶奶摇了摇头,红着眼睛叹着气,走了。 张本民看着奶奶的有些松垮的背影,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像片孤零零的树叶,如果秋天来了,是不是会飘落呢?他想让奶奶高兴些,便跳下大青石,准备跟她回家。 这时,从街北面蹦蹦跳跳来了个一般大的小女孩,带着一身欢快。张本民的小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他咬着牙,攥起了小拳头,走上前拦住她。 女孩是郑金桦。 “你哥,臭二孩,他打俺了!”张本民叉开腿站在郑金桦面前。他觉得,如果郑金桦能道个歉或示弱一下,那他就会好受一些。 然而,这个年龄的张本民对骄横的理解还不是太深,根本就预测不到以此出名的郑金桦会有什么反映。 郑金桦歪眼瞧了瞧张本民,哼了一声,“你个臭嘎娃,打就了打了呗,是不是想再挨一顿狠揍?” 张本民一下子感到头顶直冒火,实在忍不住了,便做了个老鹰扑小鸡的姿势吓唬郑金桦。 郑金桦赶忙一躲,不巧的是脚下垫了个圆石头,摔倒后歪进了路边沟里,恰好又正面碰到一块青砖,磕破了左眼角上方,顿时鲜血直流。 张本民吓坏了,沿着小巷奔向村东屏坝河边,那里有栗子园可以躲藏。 栗子园其实算不上真正的园,确切地说是一片松散的小树林,靠着河堤,里面有不少毛桃、杏子、鸭梨和木瓜树,还有几棵高大的白果,只是栗子树居多而已。 这些果树杂乱无章地长着,形成大大小小的空地。 屏坝河,倒是一条像样的小河,有几百米宽。 此时,太阳已经露出个头尖儿来,少许阳光投洒到河面上,波光粼粼,泛着刺眼的金光。 堤上紧靠果树园的一大块空地上,一二十个姑娘手持红缨枪在“嘿嗨、嘿嗨”地操练着,有几个还抱着步枪,身上佩戴着子弹带,很是有模样。 众多姑娘当中,有一个比较特别,腰挎枪匣,面色庄重。她叫王一玲,女民兵排长,她爷爷和一个伯伯在解放战争中英勇牺牲,是绝对革命的后代,根正苗红。 “练好本领扛好枪,闲看敌人窜得慌。扛步枪的姐妹一定要注意要领!”王一玲走到一个背着步枪站军姿的小姑娘跟前,帮她扶了扶步枪,“背步枪有两种法子,第一种是竖背,要把枪竖直背在身后,靠着右肩,右手肘臂要夹紧枪身,手要拽住枪带三分之一长的地方,让上面的一截差不多与地面平行;第二种是斜背,把枪自左肩至右胯,斜背在身后,枪口朝上,枪柄朝下,不用手抓枪带。” 讲解完,王一玲拿起步枪,带着大家一起做冲刺练习。“杀!杀!”的叫喊声,在晨光中盘旋而起。 张本民最喜欢看民兵训练的样子,个个都很威武,他羡慕得要命。 一时间,张本民完全忘了郑金桦的事,便坐在不远处的土埂上望着那群生猛的姑娘,他已经开始知道,原来女人也这么厉害! 没多远的地方还有个大姑娘,捧着本书在看,很认真,根本没留意张本民的到来。 大姑娘叫童海青,是从市里来的知青,在村里教育红班,也是张本民的老师。 张本民看到了童海青,不敢吱声,朝旁边靠了靠,用一棵果树挡住自己,继续看女民兵操练。 看得正起劲,头顶上突然炸了雷。 张本民抬头一看,是怒目圆瞪的郑建国,连忙爬起来要跑。 “你个臭小流氓分子,还想跑!”郑建国只是一脚,就把张本民踹倒在地,“果真又犯了俺的恶,这一次,俺可要踢你到死!” 郑建国不是说着玩的,他凶狠地踢嘎娃的头、脖子、胸口还有小腹和裆部各个要害部位。 张本民两手抱头,蜷缩着身子。 “你们把他的手扯开!”郑建国指挥着贾严肃和高前进,“看俺一脚是咋样把这小流氓分子的脸踢开花的!” 高前进没动,贾严肃嘿嘿地上前几步蹲下来,一边扳住张本民的手腕朝外拉,一边道:“干脆把这小流氓分子带到南大场上,和他大流氓分子的爹一起批斗得了!” 动静闹得可不小,童海青听到便后走过来,“你们要干什么!” 贾严肃一抬头,看到水灵灵的童海青后,顿时咧嘴笑了起来,“童老师啊,俺们在教训小流氓分子呢!” “对,嘎娃他爹张戊寅昨晚耍流氓时,被俺爹抓了,成了大流氓分子。”郑建国转身正对着童海青,道:“今个儿早上,嘎娃在大街上公然把俺妹妹郑金桦推到路边沟里,也想干坏事,所以,他实打实是个小流氓分子!” “俺爹不是流氓分子,俺也不是!”张本民躺在地上不忘反抗,挨打可以,但在人格尊严上必须有态度。 “娘个比的!”郑建国听后,回身一脚重重地踢在嘎娃后背,“嗵”的一声。 这一脚力气特别大,张本民翻了翻眼,喘不上气来。 “不能再打了!”童海青立刻上前把郑建国和张本民隔开,“你们不能在这儿乱来,事情的对错,得有大人来处理。” “俺们已经是大人了,很大了呢!。”贾严肃探着鼻子贴上来,他喜欢闻童海青身上说不出名堂的香味,“为啥说大了呢,因为俺们下面毛都差不多长齐了,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呀!” 贾严肃的流氓话让郑建国很没面子,而且还被抢了风头,便对着他一瞪眼,“贾严肃,你赶紧一边儿去,别逼着俺对你动手!” 此刻的贾严肃特别想表现一番,于是缩着脖子笑了笑,对郑建国慢声细语地道:“郑建国,嘎娃这事儿,要不就听童老师的话,甭再打了,放他一马行不?” 郑建国一歪鼻子,哼地一声使劲把将贾严肃推开,“娘个臭的,你脑袋坏了吧,也想造反是不是?” 贾严肃忙吐吐舌头,闪到旁边。 郑建国挺了挺胸,对童海青说道:“童海青,你让开,今天俺非把这个臭小流氓分子踢到死不可!” “真的不能再打了!”童海青不让,“郑建国,你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了,不能乱来。” “你要袒护笑流氓分子?”郑建国不买童海青的账,“还有,你想不想教育红班了?俺爹要是把你拿下来,让你到岭渠上去抬大泥,受得了吗?” “吵啥!” 这时,王一玲一阵风似地走过来,她比童海青还小一岁,但做起事来却风风火火。 阳光直照在王一玲红扑扑、满是汗水的脸上,一缕头发被汗水沾在额前。她抬手理了理,捋到耳后,顺势用指头刮了下脸颊上的汗珠,“童老师,啥情况?” 还没等童海青回答,郑建国就接上了,“嘎娃跟他那流氓分子的爹学着耍流氓!” “俺爹不是流氓分子,俺也没耍流氓!”此时的张本民缓过了气,爬起来后拍拍身上的泥土。 “你爹就是流氓分子,昨个夜里头他和魏春芳在村西菜园头的草垛空里抱在一起,被俺爹用大队部的强光手电筒照到了。那会儿,你爹已经把魏春芳的裤子拉到了大腿上。”郑建国摆着一副审判的神态,“嘎娃,俺让你说,你爹是不是流氓分子!” 贾严肃一直在流口水,因为王一玲的薄布衫差不多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胸前,很凸起,他直勾勾地看得想入非非时,又听到郑建国说魏春芳的裤子被拉到了大腿上,顿时一个激灵,道:“郑建国,张戊寅把魏春芳的裤子拉下来,上衣呢?上衣有没有拽掉?”他边说边把俩手掌平着朝上端起,放在胸前上下快速抖动着,“这玩意,两个这玩意儿有没有露出来?!” “住嘴!”王一玲瞪了贾严肃一眼,“你名字叫严肃,咋就一点儿也不严肃,俺看你这样子倒像个流氓分子!” 郑建国一听不对劲,贾严肃如果是流氓分子,那他不就是同流合污嘛。“你娘个比的,真他奶奶的丢人!”当即,他照着贾严肃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还不他娘的快滚!” 贾严肃哈哈着,摸着屁股撒腿就跑,还不忘回头多瞅王一玲胸前两眼。 “你也赶紧回去吧,不要闹了。”王一玲对郑建国道,“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同样,没有文化的人民群众就是愚蠢的人民群众,你现在想的应该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智慧的劳苦大众,而不是和小朋友搞斗争。” 面对王一玲的革命教导,郑建国歪了歪头,“东风吹,战鼓擂,革命小将谁怕谁。俺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嘎娃他爹张戊寅是典型的流氓分子根本就不用怀疑,童海青不是住在魏春芳家里么,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她,张戊寅晚上去找魏春芳胡摸乱耍的,可不是一次两次!” 第126章 回忆三 批斗会 听郑建国提到了自己,童海青转身就走,实在不愿意搭理他。 王一玲还在,郑建国碍于女民兵排长的面子,最后指着张本民发了个狠,说现在暂且不跟你算帐,先到大队部去看看,准备怎么收拾你那个流氓的爹。 岭东大队部里,气氛非常紧张,大队书记郑成喜和队长、革委会主任刘胜利正召集民兵连长郭连广、妇女主任孙玉香还有各生产队的队长开会,研究如何批斗张戊寅和魏春芳,要不要游街示众、衣服扒不扒,或者,就是就简单地开个会批判一下? 郑成喜很矛盾,如果单单是张戊寅,那很好办,捆起来几扁担夯死也无所谓,但关键还有个魏春芳。 魏春芳,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不要说岭东大队,甚至在整个屏坝公社都找不出第二个像她那么标致的女人来。她不单单是模样出众,而且还很有文化,小时候就跟曾是县里有名的私塾先生爷爷学识字、念书、写诗,完全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过谁曾想到会有那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活动,“越穷越光荣,越穷越革命”的口号席卷大地,魏春芳一家莫名地就成了靶子,被打倒在地。为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魏春芳的父亲打听到岭东村的王有才不但是清贫出身,还是革命遗孤,便硬是把魏春芳嫁给了他。王有才没才,有的只是黄疸病,结婚没两年就死了,也没留下个孩子。 魏春芳守寡八年到现在,三十岁,还跟朵花一样。 郑成喜对魏春芳垂涎三尺已久,可一直没得着什么机会,其实也不是没机会,他经常找借口到魏春芳家里献殷勤套近乎,晚上还会去瞟门,关键是魏春芳对他冷拒千里。 尽管老是自讨没趣,但郑成喜依旧不罢休,他相信坚持下来肯定能有得手的一天。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给张戊寅走在了前头,把魏春芳给抢到手了!他恨得牙根发酸,真想把他们两人扒光了游街示众,然后一顿乱棍打死,但是,他不甘心,连摸都还没捞到摸魏春芳一把呢。 “革命是群众的事,不能一个人说了算。”郑成喜开口了,“老孙头,张戊寅和魏春芳是你们二生产队的人,你是队长,又是贫协小组组长,你看怎么个斗法?”郑成喜明白老孙头不是什么好人,但又总喜欢做老好人,让他先表个态,这次就象征性地斗一下得了,然后自己再附和一下,该是很妥当。 老孙头捏着卷烟,嘴角撇起,“上面老早就有文件指示,具体到每个生产队都要开批斗会,指标就是硬任务,必须完成,但批斗谁呢,无非是地、富、反、坏、右,不过咱们生产队和整个大队一样,形势都一片大好,该批斗的已都被革命的棍棒打翻在地,所以,俺们要义无反顾毫不留情地深挖!现在,张戊寅和魏春芳有奸情,虽不是啥阶级斗争,但却败坏了风气,影响团结,破坏安定,也是个大害,所以俺建议,革命的手段还要严厉再严厉些,扒衣游街示众,集会批判批斗,挨个刀口过堂!” 郑成喜有点傻眼,没想到老孙头这次如此狠决,太出乎意料,毕竟,毕竟还有魏春芳呐。 “老孙同志,革命不是儿戏,而是真刀真枪地玩命!”郑成喜开始自己扭转局势,“所以俺们一定要谨慎,不能降低条条杠杠,但也不能过线,因此,在张戊寅和魏春芳一事上,千万不能大意,应该看到,他们还不属于敌对分子搞破坏,只是人民内部的矛盾,属于生活作风问题。” 郑成喜说完,用征求的目光看着刘胜利。 刘胜利点点头,很庄重地弹了弹烟灰,“没错,秉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是要注意点方式方法,不能一棍子打死。” “俺并不恁么认为!”孙玉香咳嗽了一声,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对一些小毛小病的,也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要重视张戊寅和魏春芳的流氓行为,应该雷厉风行迎头痛击!” “这个,俺倒是同意刘胜利同志意见。”郭连广也说上了,“要认真最终目的是啥,那很明白,是治病救人。” “嗯额,时间不早了,先这样吧。”郑成喜趁机续上话茬,“那就照大多数的意见办,张戊寅和魏春芳在扒衣游街示众环节上,就先记一笔账,免了,直接开个会批斗一番,给他们一次宽大的改过自新机会。” 太阳两竿高的时候,岭东大队南大场上热闹了起来。社员们积聚在这里,等待盛大的活动开始。 为了适当转移注意力,郑成喜找来赖光荣当“陪斗”。 光棍汉赖光荣也被定性为流氓分子,他老是偷看女人下河洗澡。河是条好河,水边长满野草,坡上野花居多,堤上是成排的大树。春天一到,整条河就像一个大花篮,散着香气,一直到夏天都消不去。一天当中,这条河绝大部分时间是男人的天堂,而到了半下午,就成了妇女的乐园,她们会在较远的地方下河洗澡。据说在这里洗过澡的女人身上没有痒病,而且身上还发香,就连淌出的汗也没有酸味儿。 批斗会由孙玉香主持,因为斗的是流氓分子,让革命女将上场似乎更为合适,她高声喧叫批斗会开始。 张戊寅、魏春芳还有赖光荣被押了上来。他们只是被绳子拴着双手牵了上来,这让群众很不满意,不过瘾。 “为啥没有五花大绑!” “咋不戴高帽、插木板、挂石墩低头认罪的?!” “俺看应该让他们坐飞机、闻屎!” …… 社员们群情振奋,有人带头喊了一句“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胜利万岁”,立刻引来全场人跟着振臂高呼。 孙玉香站在会场中间显然是受到了感染,高高举起拳头,“战无不胜的*思想万岁!” 南大场上立刻呼声雷动,人群,沸腾了。 郑成喜非常庆幸把赖光荣拉了过来,可以做个挡箭牌,要不群众高涨的热情还真难以阻挡,一个不巧魏春芳就要遭殃。 先批斗赖光荣,罪名是不认真学习背诵语录求进步,只知道耍流氓偷看广大贫下中农妇女光身子,是用极端流氓的手段来侮辱贫下中农的反面典型。 “下面,开始批斗赖光荣……”孙玉香刚开口说了半句,场面便红火了起来。 贫农周家茂带着几个男人窜了上来,照着赖光荣的腿弯子猛踢,让他跪下来,然后朝他脸上吐痰。周家茂还脱下鞋子,用鞋底猛抽赖光荣耳光,“看你还敢耍流氓!” 人群中,汪益堎、曲合业等几个年轻人看得手痒痒,也蹦了出来。两人把赖光荣的鞋子脱下来,拿树棒棒捅挖他的脚心。 赖光荣难受之极浑身战栗,嘴里呜哇地叫着,说不清是哭还是笑。 “瞧瞧,他还能笑得出来!”周家茂一脸惊诧的表情,他打得最起劲,原因是他老婆许礼霞洗澡的次数最多,可能被赖光荣看得也最多。周家茂高高抡起胳膊,又一鞋底抽在赖光荣的嘴上,“看你还笑得出来!” 赖光荣的整张脸,已经青肿起来。 此时,天空开始暗下来,云头低垂,似是暴雨要来。 郑成喜对孙玉香说,批斗会要加快节奏,不要着了雨。 郭连广早已看不下去了,马上站出来打了个手势,让大家不要激动,因为毕竟还不是阶级敌人,教育感化还是需要的,不能一刀清,而且,还要防止有人趁机泄私愤。 这个话一讲,窜上前的周家茂、汪益堎还有曲合业几个人就都回到了人群中去。 批斗继续。 “赖光荣!”接下来,孙玉香开始审问,颇有大义凌然的架势,“你认罪吗!” 赖光荣的嘴唇被周家茂最后一鞋底抽得不轻,牙齿也掉了一颗,但他真的是不服气,拼命辩解着,“不认真学习背诵语录,这个俺承认,因为俺听不太懂嘛,可是说俺侮辱贫下中农,这个俺不承认,因为俺也是贫下中农嘛。” “你!”孙玉香深深地锁住眉头,她可没想到赖光荣会顶嘴,但不管怎么说必须镇压下去,“你赖光荣,的确是贫下中农,不过,你是贫下中农队伍中的败类!” “打倒贫下中农队伍中堕落的败类!”人群中的周家茂带头喊起来,一时又引起了公愤。 “打倒流氓分子赖光荣!” “赖光荣不投降,就叫他立刻灭亡!” …… 场面需要控制。 “改造,有时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过激冒进。对流氓分子赖光荣的批判今天就到这里。”郑成喜上前站了出来,抬起两手压压,“下面,是批斗搞不正之风的张戊寅和魏春芳!说到底,他们的行为也属于流氓行径!一定要让他们彻底交代清楚,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并认真悔改,否则,就不可救药!” 又轮到孙玉香了,她一开口,声音就很大,“流氓分子张戊寅,你说,你和骚寡妇魏春芳到现在为止,搞了多少次流氓事,都在哪里搞的!” 第127章 回忆四 育红班 面对孙玉香的荒唐质问,张戊寅无惧。“我和魏春芳是在搞恋爱,根本和流氓行径不沾边!”他仰起头大声说。 “搞恋爱?”郑成喜接上了话,他嘴角一抽搐,“被俺在草垛空里捉了奸,就开始说是搞恋爱了,以前没被发现的时候咋不说?” “这是自由,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并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宣传。”张戊寅丝毫不软。 “自由?”郑成喜哼哼一笑,“就算是自由,但毛主席说过,凡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谁说我们不结婚?!” 张戊寅的反问,令郑成喜措手不及。 “轰”的一声,一个巨雷在南大场上方炸开,震得在场的人头皮发麻。抬头看看,黑云翻滚起来,大雨真的就要来到了。 人群中谁喊了一声要回家收被子,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郑成喜一看阵脚要乱,赶忙先发制人,说不能让革命群众因为受流氓分子牵连而淋雨,今天的批斗暂且到此,日后看情况再继续。 近千号人,“呼啦”一下作鸟兽散。 郑成喜对张戊寅、魏春芳还有赖光荣说,批斗的事还会进行下去,只要有需要,他们就脱不掉干系,照样还会被押上审判台。 回村的路上,天空竟然放晴。 张戊寅和魏春芳肩并肩走在一起。张戊寅说,现在看来必须马上结婚办喜事,否则郑成喜肯定会抓住不放。 “结婚的话,要村里开证明,然后去公社领证,恐怕郑成喜不会同意把证明开给我们。”魏春芳很坚定,“不过我们可以先把喜事办了,证明可以后补。” “不少人结婚都没拿证。”张戊寅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先把事情办完,让他郑成喜和全大队的人都没话说。” 村中,巷子口。 大青石上,张本民还坐着,他不敢去南大场,只是在这儿等。 张戊寅老远就面带微笑,招起了手,“嘎娃,回家喽!” 张本民欢快地从大青石上蹦下来,飞快地跑过去,“爹,俺就知道没事,郑二孩他们说你是流氓分子,纯粹是放屁!” “对,不要理睬他们。”张戊寅把张本民高高地举起来,轻轻放到肩膀上。 坐在肩膀上的张本民,夸张地甩开膀子,很骄傲,“爹,今天你回来得真晚,没赶上吃早饭。” “早饭就算了,直接吃午饭,有好吃的!” “好吃的?” “对。”张戊寅指指身边的魏春芳,“嘎娃,今天我要娶你春芳姨,以后她就是你妈,高兴吗?” 张本民睁大眼,使劲点着头。 进了院门,张本民兴奋地把这喜事告诉了奶奶。 奶奶知道张戊寅没事了,低头抹了把眼泪说,笑着道:“儿啊,不用找个媒人?” “不用。”张戊寅微微一笑,“在一起吃顿饭就成!” 就是这么简单。 中午的饭桌上多了两个人,魏春芳和童海青。童海青下放到岭东村时,被分配住在魏春芳家里,魏春芳没把她当外人。 吃过饭后,张戊寅带着魏春芳到四周邻居家走了一趟,发了喜糖,说他们结婚了。 婚,算是结了,但魏春芳还住原来家里。 张戊寅家房子太小,魏春芳过来住勉强可以,但还有童海青,让她一个人住原来的房子,魏春芳不放心。 张戊寅和魏春芳结婚的消息,在村里很快传开。郑成喜懊恼得直拍大腿,本想打压一下张戊寅,没想到还促成了他的好事。 “红眼不?”郑成喜的老婆罗才花知道他的心思,“这下可不好去瞟门了吧。” “臭女人你尽管瞎说,这事传出去还了得,想不想过日子了你!”郑成喜有点恼羞成怒,拍着桌子站起来,“哼,张戊寅和魏春芳结婚,俺看是瞎结婚!他们还没到俺这里来开证明,咋到公社去领证?” “不领证就不能结婚?”罗才花咕哝了一句,“咱大队没领证的不多了么?” 郑成喜鼻孔喷张,“不领证就是没得到政*府同意,非法,是非法的。” “你管人家非不非法。”罗才花提高了声音,“先管管金桦的事,他被嘎娃推到路边沟里,额头磕破了。” “还有这事?!”郑成喜一下怒目圆睁,“金桦呢?” “跟建国去外婆家了。”罗才花道,“其实也没啥,就是破了点小口子,已经到药房包扎好了。” “日他娘的,那个小野种,胆大的要上天!”郑成喜咬了咬牙,嘴角泛起一丝坏笑。 郑成喜直接找到了张戊寅,告诉他必须得承认流氓行为。 张戊寅见事情来得蹊跷,便问为什么。 郑成喜说嘎娃把金桦的头给打破了,事情很严重,追究起来那可不轻,他明显是带着复仇的倾向。 张戊寅笑了,说小孩子在一起难免会磕磕碰碰,如果是嘎娃错了,他会登门赔礼道歉并赔偿损失,也会好好地教育孩子改正错误,但是,用不着小题大做,更用不着上纲上线。 郑成喜哼叹了一声,“张戊寅,你甭大大咧咧不当回事,要治你有的是办法!” “你这是在公报私仇吗?” “不是,俺是在肃清革命队伍中的不良分子!”郑成喜阴阴地笑道,“从明个儿起,嘎娃就不用到育红班上课了,在家好好反省认错!” “嘎娃只是个孩子而已!”张戊寅着急了。 “孩子也是人,就得从小教育好。”郑成喜咬着牙根,“革命,要从娃娃抓起。既然嘎娃不学好,那就让他离开育红班,跟着大人一起干活,劳动改造!” “荒唐!”张戊寅扭头要走,“这简直太荒唐了!” “张戊寅你甭走,话还没说完呢。”郑成喜继续道,“俺看呐,荒唐的是你!你跟魏春芳结婚,政*府同意了吗?政*府还没同意你们说结就结,就是把流氓的事儿,从地下光明正大地搬到了地上,那是对政*府的公然藐视,非常恶劣!如果跟你算这笔帐,下次批斗的时候,你跟魏春芳可就不会像今个儿恁么消停了!” 张戊寅被郑成喜的话给镇住了,这是个特殊的年代,郑成喜说得没错,万一要被上纲上线地揪斗起来,张本民肯定会受影响,他和魏春芳也都会遭大罪。 “一时半会想不透,就给你几天时间好好琢磨。”郑成喜看着失神的张戊寅,冷笑道:“要是实在没有办法,就找俺,俺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郑成喜说完先走了,张戊寅愣在那里。 现实很残酷。 张本民被拒在了育红班门外,这是郑成喜下的指示,从小不学好就要从小改造,如果继续放到育红班里,会带坏一大批孩子。 不愿意离开育红班的张本民,抱着奶奶给他缝的麻蓝布小书包,紧贴在门口,久久地张望着。 童海青很难过,却没法子,她对张本民说先回去吧,姐姐回家教你识字。 张本民擦了擦眼泪,斜背着小书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这真是个忧伤的年代。 差时间,不多过去了一个星期。 郑成喜又找到了张戊寅。“都恁多多天了,你是根本就没想,还是没想好?”他很不满,“俺可警告你,要是再没个决定,可就别怪俺郑成喜无情了,到时把你跟魏春芳扒光了游街示众,再接受人民群众愤怒的讨伐!你用你聪明的脑瓜子想想,那会是啥样的情况,你能受得了么!还有,嘎娃也永远进不了育红班的门!” 张戊寅极为平静,他看了看天空,缓缓地道:“好吧,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哦,好!你说得好,很好!看来,也不用俺给你出主意了!”郑成喜阴笑着,“你的意思应该是,你耍流氓奸污了魏春芳,还逼她就范跟你结婚过日子,是吧?” 张戊寅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正面作答,只是说还有个要求,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让嘎娃不再离开育红班。 郑成喜拉着嘴角,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张戊寅去了大队部主动承认错误,他立刻被绑了起来,关进小黑屋。 如此决定,张戊寅已跟魏春芳商量过,所以这个满心愤懑女人,看上去也还算平静。 心怀诡计的郑成喜,开始了下一步行动。“春芳啊,这次俺成全了张戊寅,让他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罪责。”他摸到了魏春芳家里。 魏春芳依旧不理睬郑成喜,只管收拾活计。 “难道,你就不感谢感谢俺?”郑成喜不会善罢甘休。 魏春芳停下手中的活计,“郑成喜,我家张戊寅到底有什么罪责?” “他,他对你耍流氓啊!” “他是我男人,用得着耍流氓?” “你……好你个魏春芳,俺帮了你,你不但不领情,反而还对俺冷言冷语?!” “帮我?”魏春芳冷笑了一声,“你怎么帮了?” “本来应该把你和他一起整批的!”郑成喜瞪着眼,“可现在,你连根毫毛都没动着!” “可张戊寅的罪责加重了,被关了小黑屋。” “那,如果俺把放他出来呢,你会咋样感谢俺?”郑成喜的眼中闪出了奸邪的目光。 “现在说什么都还早。”魏春芳继续干活。 郑成喜哼哼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第128章 回忆五 小虾米般的可怜孩子 张戊寅被放了出来。 郑成喜说这是政*府的宽大处理,不过如果随时有需要,张戊寅就得再随时主动送上门来接受批判。 晚上,一家人团聚。 张本民很高兴,但张戊寅还是从他眼神里看出点什么,“嘎娃,怎么了?好像你有点不开心呐。” “没有!”张本民响亮地回答着。 童海青一旁说,育红班的小朋友渐渐都不跟嘎娃在一起玩了。 张戊寅明白,不管怎么说,他被扣上了流氓分子的帽子,这对张本民的影响很大。“嘎娃,有些事需要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摸着张本民的小脑袋,又对童海青笑了笑,“海青老师,嘎娃在育红班让你操心了,没少照顾,谢谢你。” “张叔,别再喊我老师了。”童海青无奈地笑笑,“不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其实,她知道也帮不上多少,总不能强制孩子们跟张本民玩,她只能是多陪陪他。 张本民确实是越来越被孤立了。 在育红班,比如玩丢沙包的时候,没有人同意张本民加入。只有放了学在傍晚前后,小伙伴们集中到大街小巷欢闹,一起玩解放军捉土匪游戏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因为没有人愿意当土匪,他便自告奋勇,主动扮演坏蛋的角色。 不管怎么说,张本民很享受那段时光。一大群孩子,就他一个土匪,在月光下满大街地跑,后面跟了一群人大喊着抓坏蛋,他兴奋地到处钻小巷子,没有人能抓得到他。 后来,郑金桦看到张本民当土匪也快乐,便悄悄对大家伙说散场,各自回家,让他一个人躲着。 张本民并不知道那些,许久也不见有人来追,便索性躺在青石堆上,看着月亮爬上屋顶,脸蛋笑成个圆盘。 最后,魏春芳出来喊张本民回家,但他并不愿意离开,说游戏还没结束呢。 魏春芳说哪还有人游戏,都回家睡觉了。张本民很扫兴,这才跟着魏春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去。 第二天,到了育红班,张本民问昨晚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散了,没有人愿意回答。 只有郑金桦露出一脸得意相,仰着头说大家必须和流氓分子家庭出身的人划清界限,然后又指指自己左眼角上的疤痕,说如果不划清界限,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非常生气的张本民,很想拿起黑板擦,在郑金桦右眼角也打一块疤。不过他什么都没做,也没有没说,他记着爹说过一句话:有些事需要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的。 张本民不找郑金桦他们玩,找之前的两个小伙伴高奋进和孙余粮,还有一个算是伙伴的周国防。可没想到的是,情况也挺糟糕。本来关系就不怎么样的周国防,根本就不理他。 两个最好玩伴之一的孙余粮,竟然也躲躲闪闪。 张本民有些着急,他对孙余粮说,去年你在大河里洗澡掉进深水塘,要不是俺爹救你,恐怕你已经喂大鱼了,难道,你也不跟俺玩? 孙余粮的性子一直很软弱,憋了半天红着脸说,是他爹孙未举让他这么做的,要划清界限。 这话很伤张本民的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郑金桦就跑了过来,站到他面前大声嚷嚷着,说孙余粮讲得对,就应该和流氓分子家庭划清界限,要不然就会沾晦气。 高奋进,另一个最好的玩伴,他看着眼泪汪汪的张本民,感到过意不去,就上前对郑金桦说不带张本民玩就不带,但不能欺人太甚。 郑金桦取笑张本民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在乎高奋进的见义勇为是不是煞了她的威风,便手一挥,对小伙伴们说走吧,玩丢手绢去。 大家伙都走了,张本民叹了口气。 童海青走了过来,拍着他的后背,说小男子汉要挺起胸来,决不能不能叹气。 张本民很委屈,张嘴想大哭,童海青又拍拍他肩膀,说小男子汉要直起腰杆,决不能哭泣。 张本民忍住了哭声,却没忍住眼泪。 豆大的泪珠子,顺着灰不溜叽的小脸滑下,哗哗地落在衣襟上,又滚掉到脚下,钻进了泥土中。 童海青没再说什么,掏出手帕给张本民擦眼泪。 张本民闻到一阵香味,像是家里院墙下茉莉花的气息,一股清泉。 不远处,郑金桦领着玩丢手绢的小伙伴们很高兴,嘻嘻哈哈地叫闹着。 童海青拿出两本小人书《地*雷战》和《英雄儿女》给张本民。 张本民接过来,走到铺在地上的一块石板旁,像个蜷缩的小虾米一样蹲下,吹了吹石板上的土灰,小心翼翼地把小人书放在上面,展开。 小人书是个稀罕物,像张本民这帮育红班的孩子还看不懂下面的文字,但图页上的画面很形象,照样能看得津津有味。 周国防最先注意到了张本民有小人书,便带头跑了过来。“《英雄儿女》这本俺还没看过,能借着看看么?”他蹲到张本民身边,喘着粗气问。 张本民觉得周国防一点都不够意思,比高奋进差多了,不想给他看,便没好气道:“你不是跟郑金桦玩么,她没有这本?” “没,这本还真没有。”周国防回答得很认真。 张本民突然觉得很神气,刚好这时旁边也围了不少伙伴,他便抓起小人书站起来,“谁想看?举手!” 一多半的手举了起来,张本民很高兴,他刚想说排队编号一个一个看,郑金桦窜到了跟前,“不就是小人书嘛,俺二哥那里多着了,明个儿俺带好几本过来,挑最好看的带!但是,如果今个儿谁看了嘎娃的小人书,明个儿就没有谁的份!” 举起的手,慢慢又都放了下来,除了高奋进。 郑金桦问高奋进啥意思,想闹独立? 高奋进说不是,只是想问个问题,“郑建国有本《渡江侦察记》,一直没舍得拿给俺看,能带来么?” 张本民一听,赶忙晃了晃《英雄儿女》,“高奋进,这本你不也没看过?” 这个时候的郑金桦绝对要占据上风,她一咬牙,对高奋进大声说不但会把《渡江侦察记》带来,还会把二哥珍藏的《卖花姑娘》也带来。 高奋进把手放了下来,也站到郑金桦一边。 第二天一大早,郑金桦真的带过来好几本小人书。 张本民也不羡慕,还是看童海青给他的那两本,一遍一遍地翻着。 半上午的时候,高奋进过来找,想看《英雄儿女》。张本民只是短短地犹豫了下,就答应了,因为他觉得,在所有的小伙伴中,高奋进是最好的一个。 没错,高奋进也拿出了《渡江侦察记》,悄悄地告诉张本民赶紧看。张本民会意一笑,连忙接过去翻了起来。 找张本民借《英雄儿女》的,还有周国防,不过不是在育红班里,而是在回家的路上。他是看郑金桦不在旁边,才鬼鬼祟祟地上前借的。 张本民觉得这样他可得不到一点面子,便问周国防为什么不在育红班里借。周国防说郑金桦不给,要不也不带他玩了。 “那俺也不给看。”张本民把小人书从口袋掏出来,装进小书包里,故意炫耀。 周国防觉得被张本民戏弄了,很恼火,就对他大声说郑金桦讲过,她爹早晚要把他赶出育红班! “狗屁!”张本民最受不了这一点,“谁都不能赶俺走!” “她爹才不是狗屁呢!”周国防抱着膀子哼哼直笑,“就是能把你赶回家去!” 话还真给周国防说中了,没过几天,张本民真的又被从育红班赶回了家。 原因是,郑成喜在继续实施他的诡计时,没能得逞,还被魏春芳踢中了下身。 当时,郑成喜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趁着魏春芳在生产队豆秧架下锄草的时候,跑到她面前邀功,说怎么样,在他的努力下,张戊寅被放了出来。 魏春芳对郑成喜说,张戊寅本来就不该被抓,不过,她还是要表示感谢。 郑成喜一听抖起了眉毛,说张戊寅到底该不该被抓现在先不讲,只说她要怎么个感谢法。 魏春芳没搭话。 郑成喜开始不老实了起来,调戏说张戊寅那点比俺强?难道你魏春芳就不能让俺睡上一回?说完,伸手在魏春芳腰间摸了一把。 魏春芳猛地扭过身子,喝斥郑成喜放老实点。 郑成喜顿时眉头一抻发起怒来,说魏春芳你真是不识抬举,要是再扭捏,小心俺让你出尽丑,还有张戊寅和嘎娃,都统统完蛋。然后,就勾手搂住她的脖子,硬是把臭烘烘的嘴凑了上去。 魏春芳坑着腰低下头,摆脱了郑成喜的臭嘴。郑成喜嘻哈着,跟着蹲下来,继续要亲吻上去,说让他尝尝到底是个啥滋味。魏春芳考虑到张戊寅和张本民,只有不断往后缩着。 扭挣中,郑成喜愈发来劲,性情大起,他一把抓起魏春芳的后衣角用力拽了上去。魏春芳白稔的后背一下袒露出来。郑成喜惊厥着,抬手就在上面开始乱抓乱捏。 情急之下,魏春芳也顾不了许多,偏着身子直起腰,抬脚猛地一踢,正中郑成喜裆部。 第130章 回忆七 一只麻雀 郑建军参加了公社的“红造联”武斗小分队,经常去县里参加一些武斗,这次历时最长,将近两个月,其间和“革造联”派系展开了轮番的斗争。 以前每次回来,郑建军俨然一副英雄派头,他也总能带来些令人兴奋的消息,附近公社的谁死了、谁伤了、谁被俘虏了,还有哪家被抄了、被斩草除根灭门了,其中不乏夸张甚至虚构,但他从来都讲得声情并茂满面红光,令闻者动容。 这一次,郑建军受了伤,耳根被戳了一铁矛,皮开肉绽,没办法只有回来养伤。 郑建军有个心思,他喜欢童海青并一直追求着,但不幸的是童海青对他没感觉。不过郑建军有百折不挠的精神,还有一厢情愿的信念,童海青能到育红班教课就是他努力的结果,硬是逼着他爹郑成喜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 除了到育红班教课,郑建军原本还想让童海青住到他家里,但郑成喜坚决抵制并安排童海青落脚魏春芳家。原因很简单,郑成喜可以有借口多去几趟,而且瞟门时被发现,也可以做个挡箭牌,说是关心知青生活。 惯例,郑建军给童海青又带了小礼物,一只红色发卡。这次童海青收了下来,也意味着她愿意同郑建军交往。 郑建军兴奋直握拳头,“你愿意跟俺处对象了?” “只能先做朋友。”童海青把发卡装进口袋,“而且我还有两个条件。” 郑建军又是一握拳头,“你说!” 仅仅几分钟之后,郑建军抬腿就往家跑,进门见郑成喜不在,立刻又返身出来前往大队部。 郑成喜正在开会,商量要不要把张戊寅和魏春芳长期关押起来。 郑建军一直以毛的思想队伍中最出色的战士自居,进大队部的气势丝毫不输郑成喜。 “俺们在开会,没啥大事你先出去。”郑成喜见郑建军闯进来,对他扫扫手。 “革命的战士从来不瞎凑热闹,你出来一下。”郑建军一招手,扭头便走,不管郑成喜答应不答应。 郑成喜只好出来,嘴里骂骂咧咧。 “爹,俺,俺跟童海青好上了!”没人的时候,郑建军在郑成喜面前表现得还像个孩子,看得出,他非常激动。 “哦,她同意了?”郑成喜也很看好童海青,其实要不是郑建军,也许他早就找机会凑上去,起码得摸两把。 “同意了。”郑建军很严肃,“不过也有条件,你得答应。” “说。” “一,以后不要再批斗张戊寅和魏春芳;二,让嘎娃回育红班上课去。” “不行!”郑成喜很坚决地一摇头,“简直是胡来,绝对不行!” “好!”郑建军也不磨叽,回身便走,道:“那俺现在就回家打包裹,去城里继续参加战斗,直到壮烈牺牲。” 郑成喜一脸无奈,以他对郑建军的了解,那绝对不是戏言,“回来!” “你答应了?”郑建军停住脚步。 郑成喜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声骂了句,“娘个比的!”然后一点头。 郑建军不管郑成喜咕哝个啥,立刻跑去向童海青表态。 对张戊寅和魏春芳来说,这件事来得实在突然,惊喜之余又为童海青感到难过,恋爱,毕竟有时就是一辈子的事。 童海青笑说没事,她只是答应跟郑建军做朋友,并不是谈恋爱处对象。 “现在的人太不正常了。”张戊寅轻轻叹了口气,“童老师,我跟春芳还有嘎娃,非常感谢你,你自己也一定要小心。” 张本民跑了过来,一脸兴奋劲儿,“爹,俺又能去育红班了!” 张戊寅点点头,说一切多亏了你海青姐姐。张本民立刻跑到童海青面前敬了个少先队礼,然后开始鞠躬,“海青姐姐,屏坝公社岭东大队的张本民感谢您,永远做您听话的好学生!” 童海青笑了,摸了摸张本民的头,“嘎娃,你是小男子汉一个,以后是不是不该再喊你小名了!” 张本民笑笑没有回答,颠着小屁股一阵风似地跑开,他要重新背起那麻蓝布小书包。 来到育红班的张本民很神气,他觉得能回到这里就是一个胜利。但这个胜利对其他小伙伴来说实在引不起什么反应,唯一的动静就是郑金桦拉拢其他人继续孤立他。 “大家都不要理睬嘎娃,他出身不好,跟他在一起早晚会受牵连!”郑金桦说得很认真,“这是俺爹说的。” 张本民每每听到这里虽然很气愤,但总是会轻蔑地哼一声,然后望着高奋进和孙余粮求助,现在,他已经不把周国防当成朋友了。可是,孙余粮和高奋进也没能指望上,他们的眼神告诉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郑金桦很得意,一挥手带着伙伴们到一边玩起来。 张本民非常难过,但咬咬牙挺住,走到旁边摆弄那两本已经被翻得有点烂的小人书。 童海青看到后走过来,拍拍张本民的肩膀,“张本民,你是小男子汉,一个人也可以玩得开心,走,我们到教室唱歌去。” 童海青在脚踏式风琴前坐下,张本民立正站好,仰起小脸跟着琴声唱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还没唱到一半,郑金桦就带着伙伴们跑了过来,“童老师,不要教嘎娃唱歌,教俺们唱!” 童海青笑着摇摇头,“你们可以过来一起唱啊。” “俺们不和嘎娃一起唱。”郑金桦非常大声。 “为什么呀?” “他出身不好,是流氓分子后代,而且还是野种!” 不只是郑金桦说张本民是野种,全大队的人几乎都这么说。张戊寅是公认的才子,在市里谋了份文职差事,本来有很好的前途,但因为和一名女职员恋爱并发生了关系,而且还生了孩子。后来那名女职员的父母找过去大闹不止,还要把孩子扔掉。张戊寅没法子,便抱着孩子回了村里,那孩子就是张本民。不过村里人不认为张本民是张戊寅亲生的,来路不明,所以都说他是野种。 张本民的眼里立刻噙满泪水,他最听不惯别人这么说。 小拳头握了起来,张本民想对着郑金桦那可恶之极的脸捣一拳。童海青拉住他,不能让他动手。 张本民撇着嘴看了看童海青,使劲挣开,一个人飞跑着回家。 “奶奶,郑金桦骂俺是野种!”张本民张着嘴巴大声哭起来。眼泪滑落进嘴里,又咸又苦,他停住哭声,“噗噗”吐了两口唾沫。 奶奶干枯的手抚摸着张本民的头,“你爹叫张戊寅,有根的,甭管别人怎么说。” “那谁是俺娘?” “这个,问你爹去。”奶奶说完摇着头走进屋里,一会儿又捏着半片干馒头走了出来。 张本民擦擦眼泪,接过干馒头片来到巷子口,爬到街边的大青石上坐下,等着爹张戊寅回来。张本民把大青石看成是最好的朋友,不管怎样都能陪伴左右不离弃。 天上黑影时,张戊寅疲惫的身影出现在村头。郑成喜把生产队里最重的活派了给他,不可能让他松快。 张本民跳下青石奔过去,他还想问问娘是谁。其实已经问过一次,但没有到答案,他很难过,不过他觉得难过得舒服,因为感觉可以靠那个缥缈的娘更近一些。 还没等张本民开口,张戊寅的手从背后挥出来,捏着一只麻雀。 张本民太高兴了,他忘掉了一切,拿过麻雀两手捂住,跑回家让奶奶用线拴住,绑在一根小木棍上。 第二天早上,张本民神气活现地去育红班,他想引起大家的注意。等到所有的伙伴都进了教室,他才平端着小木棍站到门口。 小木棍上,蹲着麻雀。 张本民环视一下,扬起下巴,慢腾腾地走到自己的小板凳前,再次环视。然而,似乎没有人稀罕他的麻雀,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这让张本民很失望,他便拨弄着麻雀的翅膀。 麻雀扑棱起来,可是,仍旧没有人凑过来看哪怕是一眼。 张本民又故意说,这只麻雀很听话。这下好像有点效果,有几个人开始忍不住朝他这边看。 此时,郑金桦又说话了,让大家不要理睬张本民,不就是一只麻雀嘛,有本事逮只花雀来。 张本民很想把麻雀塞进郑金桦的嘴里,不过他没有,昨晚童海青告诉他不能打郑金桦,要不然就不能待在育红班了。 不甘心就这么落寞。 张本民把麻雀放到地上,一脚踏了上去。“麻雀被俺踩死了。”他说。 小伙伴们终于忍不住,“呼啦”一声围过来,好奇地看着死在张本民脚下的麻雀。 郑金桦很快就又发号施令,让大家回到座位上坐好,还不屑地说不就是一只麻雀嘛,死就死了呗。 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地回到座位,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让张本民很颓废,代价太大了,而且没什么明显的作用,早知这样还不如自己多玩一会。 张本民蹲下来,提着死麻雀走出教室,来到大队部墙外的庄稼地边,坐在田埂上,望着大片大片的谷物发呆。在育红班时,每当有难过的事情,他就会到这里来,周遭空旷旷的,就那么一个人傻傻地坐着。 然而这一次不是一个人,附近还有两人,郑建军和童海青。 第131章 回忆八 放牛班 不远处,郑建军很潇洒地斜靠在一棵高直的杨树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蘖,他对童海青说也差不多了,找他爹开份证明,去公社把结婚证拿了好办喜事。 “谁答应嫁给你了?”童海青眼睛望向天空。 “你不是早就答应了嘛?!”郑建军皱起了眉头。 “没有,我只是答应做朋友。” 郑建军一下挺直了身子,瞪起发红的眼睛怒视童海青。 童海青抱着膀子后退两步。 好在是,郑建军并没做什么兽事,只是转身对着粗大的杨树干一顿乱捶,“啊啊”狂叫一通,喘着粗气走了。 童海青摸着“嗵嗵”跳得厉害的胸口,她感到一丝恐慌。 回到家的郑建军被郑成喜狠狠地臭骂了一顿,说他是窝囊废,没点男人样,地里的麦子快收割了,不怕压,怎么不把童海青掀翻滚进去?一滚一压,生米成了熟饭,不信她不答应。 “咋可能呢!”郑建军虽然很气恼,但他不会做认为是不光彩的事。 “你小子被人给耍了知道不?”郑成喜伸着脖子,愤愤不平,“你就他娘的是个球,被玩了,踢了!” 郑建军气呼呼地钻进屋子,不管郑成喜怎么咋呼。 “娘了个臭子的!”郑成喜又叫了一通,然后歪起鼻子寻思了下,道:“真是一窝该整的货,看老子咋办你们!” 没用两天,童海青不再去育红班教课,而是到生产队集体劳动班去干活挣工分。 女民兵排长王一玲,站到了讲台上。 郑成喜很认真地对王一玲说,好好干,到时可以让她升到小学教书,做一名真正的光荣的人名教师。这里面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郑成喜觉着王一玲也不错,好好待她,有机会让她当儿媳妇也挺好。 不过郑建军没那意思,还让郑成喜把童海青弄回育红班。 “王一玲哪儿不好?”郑成喜颇有耐心地劝说着,“长得不孬,为人处事干工作,都说得过去。” “她好不好跟俺有啥关系?”郑建军心不在焉。 “你娶她做媳妇不挺好?” “不好。”郑建军一扭脖子,“俺跟她对不上眼。” “对不上眼?”郑成喜一声蔑笑,“你懂啥是对眼。” “瞅着不来劲!”郑建军仰着脸晃着脑袋。 “咿咿,毛才刚长齐,你懂个啥么东西?到时灯一吹两眼摸黑,还对她娘的啥眼?对准洞眼就行了!” 罗才花正端着水瓢舀水刷锅,听郑成喜说那些话顿时就骂起来,“老不正经的东西,跟孩子说些啥玩意!” “你懂个屁!”郑成喜面色一板,“小孩子不教不知道!他要是懂恁些个事儿,知道硬掐,那童海青能跑得了半根毛?” 罗才花不再搭理,气呼呼地端着水瓢进了灶屋。 郑建军使劲哼了一声,径直朝外走,走到门口回了一句,“对准洞门也没用,俺硬不起来不行么。” 郑成喜一愣,看着郑建军跨出大门槛甩着膀子离开。 罗才花从灶屋里探头看了看,走出来道:“你咋就不教点好的?” “啥好坏啊?俺教点实用的不行么!”郑成喜嘿嘿一笑,“还他娘说硬不起来,到时被窝里一钻,让王一玲三摸两捏的,硬不硬可由不得他!” “俺看你是一肚子坏水。”罗才花道,“人家张戊寅和魏春芳不管咋样搞,关你啥事,非要把人家整成那样?” “你看上张戊寅了是不是?”郑成喜一瞪眼,“咱村的那帮大小娘们儿,对张戊寅都另眼相看,俺就不懂他到底有啥好的?不就是肚子里有点墨水在城里呆过,回来代过几天课嘛?俺看呐,他就是个书呆子,床上折腾起来还不定顶不顶用呢。” 罗才花翻了一眼,张了张嘴但没说话,只是“哼”一声转身要走。 “甭走,瞧你这意思,好像知道他顶用?” “知道又咋了?”牛彩花道,“做针线活的那些个女人,谈起张戊寅个个都很起劲,就算是不顶用,也够显摆了!”说完,提着水桶出门而去。 郑成喜很生气,却也很无奈,因为罗才花说的全是事实。就连孙玉香也她娘的跟着了魔似的,还赖着脸朝张戊寅的被窝里钻。不过她可没得个好,被张戊寅一顿喝斥赶走了。也因此,孙玉香恨死了张戊寅,纯粹的由爱生恨。她那个恨,让郑成喜嫉妒得要死。 想到这里,郑成喜咬着牙根发起了狠,“张戊寅啊张戊寅,老子早晚要整死你,让你祸害一整个村子!” 郑成喜从张本民下手,又把他赶出了育红班。 张本民回家便哭,疲惫的张戊寅微笑着,摸摸他的头,说没事儿,育红班不上也没什么,到时直接上小学就是。劳累的魏春芳也蹲下来,捏捏他的脸,说海青姐姐可以在家里教你嘛,天天都教,专门做你的老师。 被这么一安慰,张本民便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就这么着,一家人日子过得也还不错,虽然田间劳动挣工分苦累了些,但心里滋润。 麦子收了。 水稻育苗早已准备好,只等麦茬翻耕灌溉插秧。 各个生产队之间相互比着干,热情高涨,社员们起早贪黑都想带头完成生产任务。 老孙头不用受郑成喜指示,每天都把最重的活派给张戊寅和魏春芳,童海青没有力气,给她的活倒是不重,但最脏的都给她,每天围粪堆肥。即便如此,欢声笑语还是经常从这家人院子里飘出。 肉体的苦难不可怕,关键是精神上的富足。 天已经很热,七月了。 夏收夏种全部结束,剩下的只是田间护理。 郑成喜越来越有心事,他看不得张戊寅和魏春芳恩那爱的小样,下决心要琢磨个办法出来整整他们。 中午和傍晚时分,郑成喜总是躺在门口树荫下闭目乘凉,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搓灰。他习惯搓锁骨那地方,搓两下便有了灰疙瘩,便用俩指头捏起来,睁眼看个仔细。有时灰疙瘩很黑,他便骂真他娘的脏,也不知道骂谁,如果不是太黑,便安然起来,并且饶有兴致地用手指搓捏,来来回回不知疲倦,直到最后搓成极细的一条,摊在指肚上,抬起头“噗”一口气吹得老远,嘴里说着:俺他娘的捏死你! 这算是件乐事,郑成喜很享受,但比起琢磨惩治张戊寅费脑筋的苦恼,显得微不足道。他总是唉声叹气,该给张戊寅安个啥罪名呢?流氓罪是不行的,现在大家已经认同了他和魏春芳的婚事,两口子过日子,就算是从早睡到晚也不犯法,所以,如果他再不依不饶,泄私愤的居心就会很明显。 就在郑成喜觉得没法下手的时候,机会就来了。 不在育红班上课的张本民,跟着张戊寅放牛。 眼下没什么重农活可派,放牛虽是个轻体力活儿,但因为比较耗人,也不是个好差事,所以老孙头便让张戊寅去牛园。 凡是老孙头忌恨和看不惯的人,全都被他安排进了生产队放牛班,童海青也不例外。 张本民跟张戊寅在牛园时,经常拿棍子打牛。张戊寅对他说可千万不能把牛打伤,牛生气会伤人不说,关键是耕牛受保护,打伤了就有罪,得坐牢。 童海青告诉张本民,说邻村的一位老大爷驾牛耕地,不巧被牛甩头撅倒,肋骨断了好几根,他的儿子气不过,用铁锨砍伤了牛腿,伤了腿筋,那牛就瘸了,不能干活。生产队立马上报到大队,大队又上报到公社,公社又报到县里,最后县公安局派人下来调查,把人给抓去坐了牢。 张本民对此深信不疑,他不再打牛,只是跟着帮忙细心照料。 连续几日阴雨,刚放晴没两天,路面还浸着仄水,空气也全是潮湿的味道。 牛已经几天没有草料了,必须把它们赶到河渠边、矮坡和高丘上吃些鲜草。各生产队几乎都抽调了人员,与放牛班的人一起大清早就出动。 郑建国、贾严肃那些个打趣的孩子们,也都涌了过来。 张本民和童海青一起,赶着几头牛往村西南岭地上去。不过天气不作美,半中午时,雨又开始下起来。 地上满是稀泥,只是走几步,脚面上便会沾满,这时要用力踢踢脚,把脚背上的泥巴甩开去。 郑建国和贾严肃从前面奔了过来,他们也放了几头牛,一看下雨便逃了回来。两人经过张本民和童海青身边时,故意用力踢脚甩泥巴,甩到他们身上。 “郑建国!”童海青很气愤,“你太调皮了吧!” “是他,不是俺。”郑建国笑着指指贾严肃。 贾严肃带着一脸坏笑,道:“不错,是俺,俺就想把你衣服上弄满泥巴,最后穿不得,只好脱下来,那光溜溜的样儿,肯定好看!” 贾严肃说完,和郑建国一起哈哈大笑。 童海青不再说话,拉着张本民赶着牛继续朝前走。 “童海青泥巴沾一衣,脱下来露出你的比!”身后,贾严肃手舞足蹈地叫起来,“俺看俺看俺来看,看一辈子也不厌!” 张本民听得懂,虽然还不是很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知道那是很稀奇珍贵的事,可不能让贾严肃看了,便对童海青说:“童老师,衣服上有泥先忍着,不能在这里脱,否则会让贾严肃他们看到的,等他们不在的时候,你再脱。”? 第132章 回忆九 豁鼻子公牛 童海青有点尴尬,面对张本民这般大的孩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敷衍道:“好好,知道了。” 张本民很得意地点点头,“嗯,要是看的话,也只有俺看。” 童海青脸微微一红,“不说了,这种事往后不许再说。”她把张本民披在身上的塑料布拉了拉,“走吧,赶紧把牛儿赶过去吃草。” 村子周围各处的地儿都有地盘,每个生产队的地方是划定的,唯独这西南岭地的河渠上没有划分。这里青草很茂盛,平常割牛草、割猪草,大家都喜欢到这里来。 童海青和张本民把牛赶到这里时,还没有别的人过来,可能是因为下雨都不想跑这么远。 水牛在渠坡上贪婪地啃着草,全然不顾大雨浇头,实在是太饿了。童海青和张本民戴着斗笠,披着塑料布,淋雨站在渠边上,照看着。 不远处有一座生产桥,下面是个躲雨的好地方。童海青看看周围没有别人来放牛,不用担心牛儿碰到一起会见生打架,便和张本民到桥下避雨。 取下斗笠和塑料布,除了几块湿泥巴,衣服还算干燥,并不怎么难受。桥下有块从上游冲刷下来的大石头,童海青把塑料布铺在上面,和张本民坐下来。 石头不大,张本民紧靠着童海青的身子,觉得很温暖。 童海青下意识地把张本民搂在膀子里,觉得他太可怜,只是上个育红班,出出进进好几次,最后还是被赶了出来。这是怎样的一个有童年? 张本民渐渐迷糊着睡了,他抱紧童海青,梦到在一片阳光大花园里奔跑,跌倒了也不疼,他干脆就把脸贴在柔软的泥土上,问着一股股香味。 童海青感觉到张本民在怀里磨蹭着,心里有点痒。她见过张戊寅和魏春芳拱在一起的画面,当时张戊寅把头埋在魏春芳的怀里,魏春芳像醉了一样哼唧着,好像很享受。那会儿,她的心跳得厉害,就像现在一样,因为她挺起了胸,解开了上面几颗纽扣。 张本民朦胧中像是含住了一大团热乎乎的棉花糖,他太高兴了,想着要把棉花糖分一半给童海青。 一睁眼,醒了。他真看到眼前有雪白的两团,但,那不是棉花糖。 童海青急慌慌扣上了纽扣,“张本民,你,你看到什么了?” “一大团棉花糖。”张本民说得蛮认真,“哦不,是两大团棉花糖。” “不是,你什么都看到过。”童海青把张本民扶起来,“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而且,这事儿谁也不要告诉。” “哦,俺没看到,也不说。”张本民点点头。 “你要是跟别人说,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嗯嗯,俺坚决不说。” 童海青和张本民走出桥底,雨已停。 六头牛儿吃饱了肚子,都没走远,丰美的水草比牛鼻子上的缰绳还管用。 童海青和张本民开始动手割草,很快就割了两大捆,然后挂到牛背上,开始往回走。 刚下了渠坡,北面传来“嗷嗷”一阵呼叫。 郑建国和贾严肃骑在水牛背上,举着粗柳条不断抽打,带着三四头牛冲了过来。 童海青知道郑建国和贾严肃他们想找麻烦,赶紧让张本民牵着牛走。 张本民也很着急,撅着屁股拽起一头牛的鼻绳,使劲往前拖。童海青则找了根树枝,在后面拼命地赶着。 五头牛扬起四蹄奔起来,只有一头不动。 那是一头豁鼻子公牛,性情暴躁。 牛的弱点是鼻子,只要鼻子被牵拽,一般都会顺从,“牵着牛鼻子走”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有的牛生性暴烈,只要是它不情愿的事,就是被拽豁了鼻子也没用,所以,只要是看到牛豁了鼻子,必是头烈牛。 郑建国和贾严肃带着牛冲向这边,架势分明是在示威。这显然激怒了那头豁鼻子公牛,它底伸出脖子,“哞”地一声闷叫,犄角前探。 这,是战斗前的准备。 童海青不知所措,张本民似乎看到了惊喜,他两眼放光,丢下手中的牛绳,朝豁鼻子公牛跑去。 “嗌,张本民,你要干什么?”童海青惊呼,“你牵不住它的!” 地面很滑,张本民摇晃着身子边跑边道:“海青姐你甭管,今个儿俺非让郑建国遭个罪不可!” 张本民站到了豁鼻子公牛旁边,看到对面牛背上的郑建国满脸的兴奋劲儿,嘴角不由得扬起来。他知道怎么让牛兴奋狂躁,学着牛园李大爷的样子,把牛尾巴掀起来,露出一个温和柔软的窝窝,那不是拉屎拉尿的地方,只是一处神经丰富的敏感部位。 对面郑建国骑公牛跑在最前面,眼看着就要冲到近前。 张本民马上拿了根树枝,对着豁鼻子公牛那敏感的地方一抽。 豁鼻子公牛一个痉挛,嗷地一声怒吼,迅即四蹄发力,向郑建国骑的公牛冲了过去。 蹄下生风,溅起一路泥花。 对面的郑建国吓坏了,他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一场水牛大战,而问题的关键是,他正在水牛背上。 “㖞㖞……”郑建国连连拽起牛绳,希望自己骑的公牛能停下来,但一切都是徒劳。 “吭”地一声闷响,像打雷一样,两个牛头硬生生撞到了一起。 牛角碰击,随即弹开。 郑建国被震得跌滚了下来,刚好落在两头牛中间。 发怒顶斗起来的牛,可不管蹄下有人,它们只知道如何用犄角把对方挑败。 两头牛又顶着犄角冲到一起,一番角力之后,开始左右摆头,用犄角进攻。 郑建国嚎嚎大哭救命,他怕急了,看着头上翻飞的牛蹄,随便一只落到身上,估计就会没了小命。 还好,两头牛打着打着偏到了一边,把郑建国给闪了出来。 此时的郑建国已经昏迷,他的大腿一侧被踩中,扯下好大一块皮肉。 过了好一会,两头牛打累了,也都负了伤。 郑建国骑的公牛,面部被顶了一个血窟窿,没了啥斗志,想停止战斗。豁鼻子公牛却不罢休,然而,暴烈的性子害了自己,它在甩头用犄角猛顶的时候,意外刮到了大石头,结果犄角硬生生折断。 童海青害怕极了,不知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 这时,郑成喜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抱起昏在地上的郑建国,急急地送往医院。原来,在两头牛在刚开战的时候,贾严肃就知道要坏事,于是立马回去告诉郑成喜,让他来救郑建国。 半个月后,郑建国的腿治疗得差不多了,医生说再过十天八天的,就可以回家养着。但是,豁鼻子公牛却不行了,因为断角处进了雨水发生感染,再加上救助不及时,细菌入侵到头部,一命呜呼。 这是一件大事,耕牛非正常死亡,大队里是压不住的,必须上报公社,由公社来决断,是不是要上报县公安局来抓人定罪。 郑成喜撂下了狠话,不管怎样,也要让张本民到鬼门关走一遭,因为是他让郑建国差点没了命。 就这样,郑成喜开大会说,张本民害死耕牛破坏生产,说到底是反社会主义、反革命,这样的“坏五类”分子,不管年龄大小,一样得严厉法办。 张戊寅自然要反驳,说张本民还小,根本就不懂事,怎么能和“坏五类”挂钩? 郑成喜说这事到底怎么办,由公社讲了为准,他说的全都是公社的意思。 张戊寅知道是郑成喜搞的鬼,他完全歪曲了事实。 张本民似乎也知道犯了大错,几天吃喝不下,闷闷不乐。 童海青没什么事,本来郑成喜要把她一起裹上,但郑建军不让,说只要童海青一天不嫁人,就有一天希望。 面对困境,张戊寅和魏春芳商量,他要去公社自首,说一切都是他教唆张本民做的,罪责全在他。 魏春芳红着眼说,这一去,一时半会怕是难回来。张戊寅拉着她的手,说张本民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着,至于他,早一点晚一点出来都无所谓。 点着头的魏春芳流下了眼泪,她实在舍不得,却也没有法子。 最终,县公安局的人来把张戊寅带走了,将其划入“坏分子”行列,还好,没有上纲上线戴上“反革命”的帽子。魏春芳隔一段时间还能去看看,给他送些日常用品。 张本民更孤独了,作为“坏分子”的子女,人人不沾,虽然他一直紧跟着郑金桦的“游玩团”,但几乎没有人在意他,只是高奋进和孙余粮偶尔会和他说上几句。即便仅仅几句话,郑金桦总是叉腰瞪眼,对两人大吼:“你俩想叛变是不是?!” 这一吼,孙余粮和高奋进便会无奈地离开。 这个时候,张本民总是把两手朝裤带里一插,歪着脑袋干咳两声,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不怪高奋进和孙余粮不够义气,只是觉得郑金桦太强大,没法抵抗,只有默默忍受。 当然,张本民也有快乐的时候,就是跟童海青一起。童海青会讲很多新奇的故事,还教他识字、做算术题。每每这时,他总会说,长大后要做一个有知识的人。这时,童海青就会摸摸他的头,叹着口气说有知识能有多大用处?你爸就是非常有知识的人,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被关进了大牢。 其实,如果只是被关进大牢,对张戊寅来说应该还算是不错的运气。 可事实上,却没有那么多所希望的如果出现。? 第133章 回忆十 大青石上 那人再也等不来 那一个阴沉的日子,魏春芳突然接到通知,要她去县城监狱看看张戊寅,他病了。 当时,魏春芳就头脑一懵,她似乎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便立刻坐上村里老张头的毛驴车赶往县城。 当天晚上,魏春芳没有回来。 童海青一个人害怕,要张本民同她作伴。 张本民躺在童海青身边,睡不着。 “你怎么不睡?”童海青问。 “俺想俺爹。” “哦,没事的。”童海青拍拍张本民的小肩膀,“别担心,真的会没事的。” “嗯。”张本民除了点头,再没有其他选择。 童海青摇起了扇子。 张本民闻到一股股清香。 那一晚,睡着了的张本民忘掉了担忧,只是做了好多奇怪的梦,一会儿吃棉花糖,一会儿拍皮球,好像还洗了个澡,温热裹身。 第二天清晨,广播里《东方红》播了两遍,童海青都还没醒,等她慌里慌张地起来赶去上工报道时,已经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今个儿你没早饭了!”老孙头大声吼着。 童海青根本就不在乎,很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老孙头咬咬牙,损损地骂了一句,“小比样,嫩得一掐都直淌水,还跟俺装老成!” 张本民从家里拿了块干饼,送给童海青。 童海青根本没心思吃,魏春芳到现在都没回来,老张头也没回来,她预感到事情肯定不简单。 半中午的时候,魏春芳回来了。她坐在毛驴车上,神情呆滞,谁问都不答话。 只有赶毛驴的老张头不住地摇头叹气,“唉,去了,去了。” 人们这才看清楚,毛驴车上卷着张破席子,露出一双脚。 张戊寅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监狱的人告诉魏春芳,张戊寅死得很突然,完全没有征兆,晚上还好好的,到早晨就没了呼吸,属于暴病身亡。 魏春芳不相信,在监狱里哭着要真相,整整一夜,她一直在哭。天亮时,她不停地敲打监狱办公室的门,她就是要真相。 狱警出来,几脚便将魏春芳踢倒,然后抬起来扔到监狱大门外,随后,又扔出了张戊寅的尸体。 狱内也有派系斗争,张戊寅是个无辜的牺牲品。这是一个小狱警偷偷跑出来说的,他见魏春芳实在可怜,便给了她这个答案。 意外? 意外?! 魏春芳只有接受,就带着她的男人张戊寅回来了。 张本民在院子里见到了死去的爹,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像根木头。 “爹!”张本民蹲下来喊着,他并不觉得那样一个无所不能的爹,就会这么就死去,他没有悲伤,也没有恐惧,“起来,爹,起来呀!” 魏春芳把张本民搂在怀里,嚎嚎大哭,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别喊了,你爹已经死了。 张本民猛一抬头,脸上立刻落满了魏春芳“哗哗”流出的眼泪。 张戊寅的死,在岭东大队没有引起什么震动,人们并不关心一个“坏分子”的死活。 或许是悲伤到了极点,张本民竟然有些莫名地窜动了起来,好像终于有了一件像样的事情可以向伙伴们抖落。他跟上了郑金桦的“游玩团”,大声说着,“俺爹死了!” 连喊几声,没有人响应。 张本民叹了口气,觉得他爹连只麻雀都不如。当初麻雀死了,至少还引起伙伴们的一番关注。 这时,郑金桦突然折了回头,对着张本民大声吼起来,“你爹死就死了呗,回家好好哭去,在这里叫嚷什么!” 张本民这才鼻子一酸,眼泪直打转转。 是的,爹死了,以后,在街边的大青石上,不会再等来那个会对他微笑着说“嘎娃,回家喽!”然后把他高高举起来又放到肩膀上扛着的人了。 “哇”地一声,张本民哭得睁不开眼。 奶奶把张本民领回了家,她红肿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眼泪,只是不由自主地嘀咕着,“咋没就没了呢,多大的一个活人,还真的说没就没了。” 奶奶重复着这句话一个多月,躺倒了。 为了更好地照顾老人家和张本民,魏春芳带着童海青搬过来住。 嗐! 火辣辣的九月,伴随的是火辣辣的苦痛。 奶奶渐渐能下床了,她问魏春芳,“你那房子,就空着?” “先空着,等嘎娃长大了,看看再住回去。” “俺啥时能长大?”一旁的张本民问。 “很快。”魏春芳把张本民揽在怀里拍了拍,“很快的。” “快就好!”张本民好似松了口气,“等俺长大了还要做很多事,郑金桦是要狠揍一顿的,她太坏,不让任何人跟俺玩。” “别说那些,等你长大后,也许什么就都变了。” 刚巧,这时郑成喜从大门口经过,张本民抬头看着魏春芳,道:“长大了俺还要揍死郑成喜,是他害死了俺爹,还经常欺负你。” 郑成喜听到了,返身走到门口,鼻孔一哼,“屁娃子,俺咋害死你爹了?!死了老子还瞎胡说话,赶紧哭吧你!” 魏春芳不想招惹郑成喜,拉着转过身,不理他。 郑成喜不罢休,咳嗽了声,道:“春芳,俺有两句话。” 魏春芳知道郑成喜的心思,无非是想占便宜,她厌恶、痛恨之极。郑成喜闪进院子,小声道:“春芳,你死了男人,过日子不容易,要不俺帮你调个轻松又多挣工分的活?” “还是留给你自己吧。”魏春芳道,“我想我还不能忘记我男人是为什么死的。” 郑成喜脸一沉,“魏春芳你可把话讲清了,难道张戊寅的死跟俺有关?你可甭血口喷人,小心俺告你污蔑罪!” “是不是都是你说的,我可没讲半个字。” “你……哼!”郑成喜一甩手,转身便走,“真是不识抬举,往后有你们好看的!” 郑成喜说到做到,他让老孙头把二生产队挑大粪的活全给了魏春芳和童海青,张本民因为年纪小,不算劳动力,算是逃过一劫。 每天进家门后,魏春芳和童海青第一件事就是到墙角洗澡,她们并不刻意躲着张本民,只是会对他说:嘎娃进屋去,我们要洗澡了。 张本民有时装作听不见,低头依旧自己玩自己的,很投入的样子,仿佛根本不会看她们洗澡。魏春芳便放下心来,对童海青说洗吧。 童海青知道张本民的眼睛会瞟过来,但也装作不知道。 难免有露馅的时候,有时张本民看愣了,直勾勾地盯着好一阵,被魏春芳发现后便赶他进屋去。这时的他便乖乖地钻进屋子,但还是会踩着凳子在窗户上露出个脑袋。 “看来以后得注意了,到屋里洗去,嘎娃这孩子老是看不是办法。” “是啊,又不能把他赶出去。”童海青低着头说。 “要不咱们在墙角竖一道篱笆幛子,挡一下就好。” “嗯。”童海青点点头。 篱笆幛子竖起来了,但没过些日子便无用场,彻底失实效。 十月,金秋送爽。 田里高粱泛红,稻穗也压弯了禾秆的腰。 岭东大队的人欢腾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到了收获的季节,而是上面来了通知,什么批斗武斗罚生产,要慎之又慎,能不搞的就不要搞。 因为,国家上四个闹事的,都被抓了。 此后,魏春芳和童海青不用再整天去挑大粪,也按正常顺序出工,用不着一天洗两遍澡了。 这算是一种胜利。 魏春芳带着张本民去张戊寅的坟上哭了一场。 “就这么几个月,你愣是没熬过来。”魏春芳不停地抹着眼泪,拿着段小树棒,拨着烧纸,“怎么就没熬过来的呢。” 张本民跪在坟前,不住地磕头。 “嘎娃,你爹死时是‘坏五类’分子,总有一天会平反昭雪。”魏春芳对张本民说,“那么大的冤屈,不可能没个说法。” “是真的么?”张本民似乎看到了希望。 “肯定是!”魏春芳一点头,“老天终究是有眼的。” 这几句话的作用,非常大。 张本民再出现在郑金桦的“游玩团”面前时,昂首挺胸,“俺爹不是坏人,是被冤枉的,总有一天会平反过来!” 郑金桦依旧讥讽,“想得美!” “不信走着瞧!” “就算不是坏人又咋样?”郑金桦把头歪得耳朵眼朝天,“俺们还是一样不带你玩!” 张本民没法子说下去了,又一次望向高奋进和孙余粮,那两人有点不知所措。一旁的周国防捣捣他们,说别忘了昨个儿郑金桦刚分过又大又红的苹果。 一个字都没说,张本民转身走了,其实他现在已经习惯不和小伙伴们玩,只是想找回点面子。虽然这次没能找回来,但他相信,那是早晚的事。 天气渐冷起来。 岭东大队执行起上面的指示非常迅速,对批斗武斗之类的事立刻避而不谈,跟随全国大潮,掀起了揭批“四个坏团伙”的群众运动。 大大小小的会,自然不会少开,郑成喜总是站在运动前沿,带头批判“四个坏团伙”十分彻底,不管什么场合,他都高举紧握的拳头,声称要和中央步调一致,彻查清查岭东大队的相关问题。 第134章 回忆十一 摘帽子提马灯 十二月上旬,岭东大队开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会。 全大队男女老少一个都不准缺席,郑成喜说国家开了一次能关系到家族兴亡的大会,会议精神要好好传达下来。“中央已经发出了重大通知,凡是属于反对‘四个坏团伙’的那些个人,被逮捕的,要放掉;已经立案的,要撤销;正在审查的,马上解除;被判了刑的,要取消刑期放回家来,加入到轰轰烈烈的生产中去!”他在会上宣读着。 “死去的咋说?”有人问。 “这个,现在没的说,上面还没有指示。”郑成喜想了下,道:“咋说也得先把活着的给解决好了,是不是?” 的确,有几个家庭获得了新生。郑成喜把相关情况反映到了公社,问题便很快得以解决,获得了平反。就连偷看妇女洗澡差点被批斗死的赖光荣,当初说了句“四个坏团伙”的坏话被关进牛棚,如今也借机翻了身。 “哎呀,好,好啊!”赖光荣窃喜不已,没想到靠着一丝光亮竟明媚了全身,“这下行了,一头污水,洗了个净!” 然而,赖光荣忘记了岭东大队的那一小撮真正的坏分子,他们的手还在痒痒,他们的心更是蠢蠢欲动。在数次的批斗运动中,那拨家伙完全爆发了人的劣性,做尽了损事、报尽了私仇,从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又怎能轻易收手? 赖光荣从牛棚出来后,好好洗了个澡,然后喝了顿酒,再然后,便被周家茂和老孙头下了黑手。 周家茂始终没有忘掉女人许礼霞被赖光荣多次偷看洗澡的事。当然,也怪赖光荣的嘴巴贱,竟把看到的样子对其他人加以丰富描述,最后传到周家茂耳中,能不让他恨得牙根发酸? 老孙头对赖光荣也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因为孙玉香当初就任妇女主任一职时,赖光荣带头反对过,而且,他也看过孙玉香洗澡,更是相当惊讶于她的一毛不挂。用他后来的话说就是:咱们大队出了个白虎精,估计没有男人能剋得了她。 两个喜欢并擅长玩阴狠的人一拍即合,都认为赖光荣的平反就是对他们的羞辱性打击。 老孙头的铁烟袋锅子再一次派上了用场,他还心心念念地对周家茂说,这根家伙一般舍不得用,你看保存得多好,每次抽完后,烟袋油子都擦得一干二净。 周家茂嘿地一笑,说当然弄干净了好,要不砸完了人,弄得人家一身烟袋油子味儿,想抵赖也不成。 老孙头听了也是嘿地一笑,把烟袋朝腰里一别,手一招。周家茂立刻与他并肩前往赖光荣家。 满心是欢喜的赖光荣喝了点酒,顶起了那股子骚劲,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家门,想找个妇女啥的说说话,撩一撩。 没想到,出了家门,差点就进了鬼门。 老孙头的铁烟袋锅子那可不是一般的狠,只是一下,就将赖光荣打晕在地。接下来就是周家茂的事了,他用一个塑料袋将赖光荣的头包住,防止血流出来,然后使出发自心底的那股狠劲,一口气把赖光荣拖到村口的桥头上,再取下塑料袋,最后一脚将其踹下桥。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拾牛粪的老头看到了蜷缩在桥下的赖光荣,只剩下一小口气儿。 经过救治,赖光荣保住了命,但脑瓜子坏了,一天到晚痴痴迷迷。 周家茂手指夹着烟,出现在了大街上,他用哀天悯人的口气说,人啊,不管哪一口都不能太贪,看赖光荣,贪了酒,结果摔到桥下,头破血流又挨冻,结果成了个傻子。 一旁帮腔的还有老孙头和曲合业。特别是老孙头,“吧嗞吧嗞”地抽着他那铁烟袋,摇了摇头,说应该是天意,估计赖光荣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老孙头敢这么说,是因为赖光荣家族不大,而且趋近衰落,根本没有势力,所以他不怵,敢说些落井下石的话。 曲合业没啥本事,就是会背后说坏话做些挑拨离间的事,对外人没动手的胆子,对自家人倒是凶得狠,都敢拿铁锨拍打。他最喜欢跟在汪益堎后头,觉得可以让胆子变大,因为汪益堎的暴性子说动手就动手,不管对谁都敢。只不过,汪益堎开大车经常不在家,要不他估计早已“出师”了。 这几个人,是岭东大队真正的坏分子。社员们都知道,可又都不敢挑明了说出来。 魏春芳想着张戊寅头上还有“坏分子”帽子,她不想让张戊寅与那几个坏分子“同流合污”,所以坐不住了,就去找郑成喜,问能不能帮张戊寅摘下“帽子”,洗清冤屈。 “春芳,你终于还是来了。”郑成喜摆起了架子,“你男人他是属于反对‘四个坏团伙’的人么?如果不是,就啥都不要谈了,因为还没有别的政策下来。不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咱们国家的人造地球卫星都上天了,还有啥不可能?所以,要帮你男人洗脱罪名,该咋样做你是明白的。”郑成喜抓了抓裆部,抖眉淫笑,道:“自从被你踢过一次后,俺这里,就涨得特别厉害!” 魏春芳没理会郑成喜说了些啥,只是正色道:“张戊寅是被你害死的!就算不是恕罪,你也该帮他说句公道话!” “胡说!”郑成喜顿时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你个臭破鞋不要瞎嘚瑟,给脸不要脸,还真以为俺稀罕你?想当初看你那一身屎尿的样儿,老子就没了胃口!” 魏春芳一扭头,含着眼泪走了,委屈啊。不过,她很快就擦干了眼泪,她相信郑成喜不能一手遮天,应该去公社反映情况。 郑成喜已经料到了魏春芳这一手,他早早地去了公社,把魏春芳的情况汇报了,打个预防针,说她是无理取闹。 不用说,魏春芳到公社的时候,得到的只是敷衍。接待的人嘴上说有考虑,到时会向县里反映,看到底怎么解决。 魏春芳并不知道内幕,她满怀希望,决信会有那么一天。 有了奔头,精神劲就大了。 魏春芳回到村里,短短几日面色便白皙红润起来,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风姿。 阳历新年这天,魏春芳带童海青和张本民去了趟县里,给他们还有老人家每人买了一身新衣裳。回到家后,还燃放了一小串鞭炮,说是要赶走晦气。 郑成喜看在眼里直犯嘀咕,“臭货,折腾个啥劲,你一天不在俺胯下屈服,俺就叫你们没一天好日子过!” 腊月,寒风正紧。 岭东大队的生产热情高涨。 根据公社指示,要进一步加强集体劳动大生产。 逢指示,必开会。 “去年底,全国第二次农业学大寨会议在首都北京隆重召开,陕西昔阳县大寨公社的一个大队,搞生产合作化成了典范,会议要求在全国推广这种生产模式!”郑成喜坐在主席台上,被冷风吹得直缩脖子,但讲话的气势不减,“所以,咱们大队要整顿一下生产作风,那些懒散混工分的社员,要是不知悔改,肯定有苦头!往后,各生产队记分员要严格起来,上工晚了和收工早的,扣工分!耍滑磨工的,扣工分!” 赶巧,村南要挖一道灌溉渠,正是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时候。 有人提议,等开春泥土松动了再挖,现在都冻结实了,特别硬,挖不动的。可是,这立刻遭到郑成喜的奚落,说这是没有生产斗志的表现,吃点苦受点累算什么?再说,如果开春时需要灌溉,现时再挖哪能来得及? 开工! 这确实是一番火热的生产场面,大队里的劳动力几乎全扑了上去,争取在春节前完工。但工程进行到一半时,大家发觉根本不可能,粗略一估计起码要等到开春三月底才能完工,因为劳动量实在太大,而且进度还又慢。 郑成喜又下了命令,夜里也要干,所有人分成两个小组,八小时一倒班,轮番上阵不停歇。一定要在春节之前完成主体,剩下点尾巴,可以放到春节后收拾。 夜晚的劳动工地,被十几盏马灯照着,灯火闪亮。 马灯不是固定的,由孩子们轮流提着,每盏灯负责一片,哪儿需要就提到哪里。 张本民也被抽去提灯,他很高兴,因为可能会碰巧遇到高奋进和孙余粮他们。但是很失望,高奋进和孙余粮两人一直都没有到工地上提灯。据说,和郑金桦耍得好的孩子都不用去提灯。 无所谓,张本民并不难过,因为至少还能看到魏春芳和童海青。张本民很心疼她们,抬大泥的筐太大了。大队里有规定,刨、装、抬的劳动量,一副担子从头到尾负责,这样好计工分,而且抬大泥的筐也是统一大小,装泥量也有要求,必须冒尖才行。 魏春芳和童海青是一副担子,虽然担子很沉,但她们咬牙坚持,不甘落后。当然,魏春芳会尽最大可能地把筐系子朝她这边放,以减轻童海青承担的重量。 张本民心里不是滋味,得想办法帮帮她们。他提着马灯转悠,很快就咧嘴笑了,跑到童海青面前让她弯下腰,然后搂住她的脖子一阵耳语。 童海青听后眼睛睁得老大,惶恐地看看魏春芳。 “什么事?”魏春芳问。 童海青凑到魏春芳耳朵旁,几句话没说玩,魏春芳也惊讶得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嘴巴,小声道:“那,那能行嘛?” 第135章 回忆十二 神笔马良 张本民告诉童海青,夜里抬大泥的时候,可以把大筐翻过来底朝上。那样一来,只需要在筐底子上放一小堆泥就行,反正看不太清,猛一看也是满满一筐。 魏春芳和童海青不愿那么偷懒,也没那个胆子,但现实让她们别无选择,满满的一大筐泥巴,对她们来说越来越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开始,两人心惊胆战地偶尔耍滑那么一次,没人发现,又多搞几次,还是没人察觉。再后来,她们干脆偶尔抬一筐实实在在的,其余的全都把大筐翻个底朝上,然后捂上几铁锨泥巴便蒙混过关。 不过魏春芳让童海青不要把这事告诉张本民。“嘎娃这孩子得好好引导,要不长大了兴许会犯大错误。”魏春芳不无担忧地道,“所以咱们不能给他做坏榜样。” 童海青点点头。 春节临到,挖灌溉渠停工,要等到年十五以后再动手。不出十五就是年,劳作不得,否则就预示着一年要遭受劳作之苦。 年二十九结算工分的时候,魏春芳和童海青的工分量很靠前。 “两个臭女人,真恁么能干?”郑成喜不相信,他也象征性地参加了劳动,才抬了几担子,就累得腰酸腿疼。 记分员是王一玲,郑成喜找她问有没有问题。 王一玲说俺都没帮你走后门多计分了,难道还能帮别人? 郑成喜皱着眉头抿起嘴,“看来这她们真的是疯了,简直不要命。” 挖大泥耍滑的事,和顺而过。 紧接着,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迎来了除夕,安宁祥和。 “张本民,今晚咱们熬百岁吧,一直到天亮都不睡觉!”童海青扒了一颗香喷喷的花生米塞到张本民嘴里。 “好啊!”张本民找来毽子,“不睡觉得有事干,咱们就踢一夜的毽子吧。” “姐姐跟你开玩笑,还当真呢,早点睡,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拜神!”童海青把毽子收了起来。 张本民嘟起小嘴,显然不满意。 “过年了,可不许不高兴喔。”童海青捏捏张本民圆乎乎的小腮,出去和魏春芳一起忙活。 饺子馅是要剁的,还要和面擀饺子皮。 张本民在家里可呆不住,便跑到大街上看小伙伴们放炮竹。 郑金桦买了好大一盒炮竹,给每人发了一个。 张本民不稀罕,“俺们家老早就放过了,而且大人说小孩不能玩,弄不好就会把手指头炸掉,血淋淋的。”嘎娃掏出一把星光芯子,“这个倒是可以玩玩”说完点了一根,“嚓嚓”地闪着金光。 张本民的话吓住了几个胆小的家伙,把炮竹还给了郑金桦。 郑金桦把这看作是张本民对她的挑战,丝毫不让步,立马掏出几颗糖,“星光芯子也没啥玩头,有糖吃才是最好的呢。” 本来要去看星光芯子的小家伙立刻收住脚,转身,伸手接过郑金桦的糖块。郑金桦很得意,“告诉你们,后天晚上还有更好玩的呢,俺爹请了人来放电影,连放两天!” 这的确是个喜人的消息,张本民扭头就往家跑,告诉了童海青。 郑金桦很失望,她觉得不该让张本民知道得这么早,而且最好让他不知道,没机会看才好。 “郑金桦,张本民其实很能玩得来,为啥咱们不带他?”高奋进问。 “他出身不好,天生就是坏蛋,你看,俺这伤疤还在呢!”郑金桦靠近高奋进,把头发掀起来,又露出左眼上方的一个小疤。 高奋进看了眼,顿了下,道:“俺爹说了,张本民他爹其实没啥罪。” “你爹厉害还是俺爹厉害?”郑金桦觉得尊严地位被动摇了,很恼火,“高奋进俺跟你说,你爹说了不算,俺爹说了才算!” “哼!”高奋进气呼呼地走了,他觉得郑金桦真是太过分,一点都看不起人。 临走前,高奋进招呼孙余粮一起。 孙余粮胆小怕事,不敢动弹。 高奋进又喊周国防。 周国防走到郑金桦面前,问她还有几块糖。 郑金桦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给他。 “俺是不会跟高奋进走的。”周国防边说边把糖块装进了口袋。 高奋进一个人去了张本民家里,说不再和郑金桦玩了,她简直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小霸王。 张本民对这位患难朋友表示了最大心意,拿出大把星光芯子放到他手里,“高奋进,以后你跟俺玩,俺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忘不了你!” 高奋进点点头,回家吃饭了。 张本民非常开心,一夜美梦。第二天早上不用魏春芳喊,他便一骨碌爬了起来,开心地道:“今天俺会跟好朋友高奋进在一起玩!” “往后啊,你的朋友会越来越多的。”魏春芳开始煮饺子,“嘎娃,你先到土地庙烧点纸钱给土地老爷,再多磕几个头。” 张本民抓了几张烧纸,对坐在灶台前烧火的童海青摆摆手,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张本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童海青欣慰地说。 “是啊,这孩子很可怜,老天爷会照顾他的。”魏春芳双眼充满希望,“以后,他会有出息的。” “这么小就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要多加关怀教育,要不他的心理一旦扭曲了,就会像你说的那样,会犯大错误。”童海青拨弄着烧火棍,陷入沉思。 “今天不许说那些,大年初一要讲吉利话。”魏春芳笑了笑。 童海青对着灶口“呸呸”两声,“嗯,刚才我说的都不算。” 水烧开了,只等张本民回来就开始煮饺子。 魏春芳到门口张望了一阵,还不见他影子,便让童海青先把饺子下了,熟了就捞上上凉着,她去找张本民。 这会儿,张本民正被贾严肃骑在身下。 张本民到土地庙烧纸钱磕头的时候,碰巧贾严肃也去了。 贾严肃让张本民也给他磕几个头,否则不给走。张本民很生气,说你要是现在死了,保准给你磕头,还可以哭你几声流氓败类的亲儿子。 一瞬间,贾严肃愤怒了,没想到张本民这么个小东西竟敢如此羞辱他。 张本民也是憋了一肚子劲,当初贾严肃主动请求擦魏春芳身上的屎尿,是如何趁机耍流氓的,并不是秘密。 听别人说起过的张本民,恨透了贾严肃。 两人奔冲着,扭打在一起。 张本民哪里是贾严肃的对手?他被贾严肃一个扫腿放倒在地。 贾严肃骑坐到张本民身上,让他喊他亲爹,否则就要掌嘴。 “行,俺喊,你可听好了啊!”张本民也不挣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大喊上,“贾严肃,俺的亲儿子咧,你打你亲爹张本民,要遭五雷轰顶的!” 贾严肃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挥手就抽了几个嘴巴子。 张本民一声都没哭,他觉得挨打也值得,毕竟光明正大地把贾严肃给骂了。 魏春芳赶到后,把贾严肃拽开来。 贾严肃指着魏春芳大喊“破鞋头子!破鞋头子!”然后将俩手掌平着朝上端起,放在胸前上下快速抖动着,“哟哟哟,就这个,就这个,白擦擦,软啦啦!” 贾严肃像极了癫狂的大猩猩,原地打着转,佝着腰、缩着脖子嗷嗷直叫。 魏春芳的心堵了一下,不过什么都没说,领着张本民走了。 “妈,俺要把贾严肃揍死过去!”回到家,张本民坐在饭桌旁看着满满一碗饺子,筷子动也不动。 童海青听魏春芳说了事情的经过后,安慰张本民道:“张本民,你现在还小,要揍死贾严肃得等长大了,所以你必须好好吃饭,等长大了有了力气才行。” “哦,那行。”张本民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饺子。 吃过饺子,张本民去找高奋进。 然而,高奋进去了郑金桦家。 高奋进心里“咯噔”一沉,默默转过身,觉得高奋进是个骗子,他说过不再和郑金桦玩的! 高奋进怎么又去郑金桦家了呢? 张本民回到家里,坐在门口出神。童海青看到了,问怎么回事。 “高奋进把俺骗了,他说过不再理睬郑金桦,会和俺一起玩,可他今天又去了郑金桦家。”张本民两手托着腮,“俺还给了他一大把星光芯子呢。” “也许是有特殊原因吧。”童海燕把张本民拉起来,“今天大年初一,不许不开心。” 正说着,高奋进出现在巷子口,向这边走来。 “你去郑金桦家了吧?”张本民迎上去问,他还是挺开心的,毕竟高奋进还是来了。 高奋进抓抓耳根,小声道:“郑金桦家有电视了!” “电视?!”张本民只是听说过。 “对,电视!”高奋进眼中透着股兴奋劲儿。 没错,郑建军从县城的确弄来一台旧电视,十四吋,黑白的,那可是个稀罕物! 不过很扫兴的是,可能来的路上颠簸得太狠,反正不知哪儿出了问题,电视就是不出人影,而且连声音也没有,只是“刺啦刺啦”地泛着一大片雪花。 “电视有啥看头,明晚不是有电影么。”张本民道,“高奋进,如果郑建军把电视修好了,你是不是会去他家看电视?” “俺,俺是想去的。”高奋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没说谎。”张本民叹了口气,道:“那你就去吧,其实,俺也想看电视,不过,坚决不会去郑金桦家。” “俺不会天天去的,而且,俺会告诉你都看了些啥。” “好!” 张本民重又开心起来,他把高奋进带进家里,拿出童海青的一本图画书,两人埋头看起来。 半中午的时候,孙余粮来了,他告诉高奋进,郑金桦家的电视已经修好,正在放动画片《神笔马良》。 第136章 回忆十三 塞石蛋子拾牛粪 张本民觉得孙余粮很不够意思,瞪起眼看着他。孙余粮的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这是郑金桦给他的任务。 高奋进看了看张本民,又瞅瞅孙余粮,犹豫了下,道:“这都快天晌了,还得回家吃饭呢,孙余粮,你对郑金桦说,俺,俺还是下午去吧。” “郑金桦她说,要是你现在不去,以后就,就不会给你去了。”孙余粮小声说。 “高奋进,你去吧。”嘎娃收起了图画书,“俺不怨你。”然后对孙余粮道:“俺也不怨你。” 高奋进走了,和孙余粮一溜烟瞬间就跑没了影,电视的吸引力实在太大。 张本民出了会神,提起鱼叉去东河叉鱼。 冬季河水少了很多,深的地方很少,多是浅浅一层,不及小腿肚。 一直到吃午饭,包括整个下午,毫无收获。第二天依旧,连片鱼鳞也没碰到。 张本民沮丧极了,倒拖着鱼叉一进院门就嚷起来,“河里的鱼全都死光了。” 魏春芳和童海青笑笑,说怪不得没叉到呢,原来鱼都死光了。 张本民也不答话,拱进屋里找吃的,晚上有电影,得早早去划圈占地方。 看电影时,魏春芳不愿意坐到人群中,看的是反面,人很少。童海青也不愿夹在人堆里,但也不想看反面,便在最后面站着。 张本民开始一个人坐在前面,第一部影片《闪闪的红星》,看得非常入真,第二部影片是外国故事片《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但他满脑子还都是潘冬子勇敢无比的形象。张本民很想像潘冬子一样能大胆地去战斗,他有些坐不住,就乱跑起来,一会到魏春芳跟前,一会又到童海青旁边。 和张本民有一样活跃度的还有贾严肃,不过他的心思不在电影,而是四处嗅着鼻子,闻到有女人的香味便凑过去又挤又磨蹭,直到被喝斥离开。 最终,贾严肃看到了童海青,他没贸然上去,因为童海青站的地方很宽绰,用不着挤。“哟,是童老师啊,你冷不冷?靠一起暖和点吧。”他慢慢凑上前。 “你离远点。”童海青没好气地说。 “凭啥叫俺离远点呢,这又不是你家的地方。”贾严肃很霸道,“好地方还能都让你站了?” 童海青哼了一声,朝旁边走了两步。贾严肃立马又靠了上去,童海青喝问他想干什么。 贾严肃也哼了一声,“你管到天管到地,还能管得了俺拉屎放屁?俺觉着那块地方好就站哪儿,不但要站,而且还要做广播体操,谁在旁边碍事了,碰哪儿就哪儿,可怪不到俺。”说完伸手抓向童海青胸前。 不过还没抓到半片衣料,贾严肃脑门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眼前一黑,往后几个趔趄差点摔倒。 “谁?!”贾严肃捂着脑门,又惊又痛。 “俺!”张本民手拿一截木棒,站了出来,他学着刚刚看过的电影,道:“红军战士潘冬子!” 贾严肃缓过神来,摸着额头羞恼无比,窜上去就要打,“俺让你娘的红军战士潘冬子见鬼去!” 童海青不可能让贾严肃得逞,伸开膀子拦住他。 贾严肃抓不着张本民很是着急,索性朝童海青胸前一顿乱抓。童海青又疼又气,却也没得法子。 张本民更急,得了个空便照着贾严肃裆部一棍子就上甩过去。 贾严肃嗷叫一声,捂着腿裆缩成一团。 张本民一看兴奋了起来,多好的机会!赶紧挥起树棒“啪啪”两下又打在贾严肃头上。 “不打了,不打了。”童海青拉住了张本民。 这天夜里很不平静,电影散场后,贾严肃的爹贾学好赖上了门,直到魏春芳答应赔偿,上五天的工,全算他们家的。 第二天,年初三。 第三天,中午时分飘起了雪花,岭东大队的人很哀叹,晚上的电影怕是要泡汤。 果然,直到晚上雪还下个不停,放映员走了。“下雪也好,少看场电影没啥,地里的麦子可好着呢!”他们这么安慰失落的心。 雪断断续续持续下了三天,积雪一尺多厚。 堆雪人打雪仗,对孩子们来说是件很快乐的事情,但张本民加入不到队伍当中,有郑金桦在,他只有在旁边看的份。 童海青见张本民孤单,便和他回家用竹筐扣麻雀。 饿疯了的麻雀很容易中圈套,张本民捉了很多,有的用线拴着,有的放到鸟笼子里养着。 不过这些麻雀并没有陪伴张本民多长时间,成年麻雀气性大,不吃食,没几天就全部饿死。 仅有一只未完全成年的麻雀活得长一些,直到开春。 这个时候草肥水美,生产队的工活也多了起来。学大寨搞集体劳动风头正劲,每家每户都要承担很多活计,割牛草、拾粪堆肥,总之要把各项生产活动都搞上去,比学赶超。 割牛草的活不轻松,每户按劳动力人头算,每人每天要上交五十斤。好在草多,河道里渠坡上多的是,只要肯花力气去干,没有完不成的。张本民也加入了割草行列,跟在魏春芳和童海青后头忙得不亦乐乎。 二生产队负责过磅的是队长老孙头,他对魏春芳非常苛刻,不是说斤重不足就是说割的草不好。斤重问题可以解决,大不了多割点,但要说草割得不好,那就没啥法子了。 “我看别人家也割了这种草,怎么就咱们家的不行?”童海青忍不住问。 “嘁。”老孙头不屑一顾,“人家割的草嫩,你们割的草老,牛都不爱吃,难道没听说过老牛吃嫩草?” “那就用斤数来抵吧。”魏春芳不想跟老孙头一般见识,“我们每天多交十斤草就是。” 这事让张本民很生气,觉得老孙头太欺负人,后来想了个法子,在草框里偷偷塞了一块五六斤重的石头,这样过磅的时候能讨点巧。等过完磅提着草筐去堆草的时候,再把石头偷偷扔了。 这事魏春芳和童海青是不知道的,等她们翻草筐时,“咕咚”一声掉出个石头蛋子,着实吓了一跳。 “嘎娃,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干了。”魏春芳说得很认真,“咱们不胡来,万一要是被发现了,也许会罚我们割更多呢。” 张本民点了点头。 割牛草,张本民其实帮不上什么,就是凑热闹,他想应该干点有效的,就自个背着个小筐去拾粪。 拾粪堆肥的活其实并不累,小孩子也能干,就是脏了点。 拾粪堆肥的大多是些老头儿,贾学好因为有点痨病出不了大力,整天就背着个粪筐到处拾粪。张本民见到他就不舒服,还想着那晚他赖着要赔偿的事,于是就盘算着捉弄他一下。 快中午了,张本民老远瞅着贾学好背着大半筐牛粪从村西过来,于是连忙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跑过去,神色惊慌地说:“不,不好了,你家贾,贾严肃出事儿了!” 庄学好正高兴着呢,在地头连拣几大坨牛屎,分量足得很,正准备回生产队算工,没想到张本民说了这么个惊人的消息。“咋了?”他忙问。 “贾严肃在果树园摘桃花,被马蜂蛰了,浑身乌紫,正在大队药房里抢救呢!”张本民眼里露出惊愕的神色,这让贾学好深信不疑。“他娘的,这可咋办!”他一拍大腿,不顾痨喘,撒开丫子撵着小步疾跑而去。 由于贾学好颠跑得太快,粪筐有些半干的牛屎块儿颠簸了出来,不断滚落到他的背上。最后,他索性把粪筐朝地上一扔,不要了。 张本民呵呵笑着,把牛粪全都铲到了自己筐里,去生产队换了工分。 这件事,贾学好可没完,他又找上了门,嚷着说张本民骗了他,害他损失了一大筐牛粪,得赔偿。 不过这次贾学好并没得到好处,郑成喜骂了他个狗血喷头。 郑成喜现在对魏春芳改变了策略,不再恩威并施,只是一味讨好,同时又唆使老孙头故意刁难,以便合适时做个大善人。刚巧今天他跟收工回家,跟魏春芳走在了,经过门口时看到庄学好在嚷嚷。“学好,坐春芳家门口干啥?”他没好气地问。 “让她赔牛屎!”贾学好完全不明白郑成喜的心思,还以为可以帮腔作势,戏弄一番魏春芳。 “你个死肺痨,闲得皮痒痒是不是?赔啥牛屎?!”郑成喜一声吼。 贾学好一个哆嗦,傻愣愣地看着郑成喜,道:“郑书记,他家嘎娃说谎话骗俺,害俺损失了一筐牛屎,得让他赔。” “嘎娃说谎话骗你?”郑成喜先是泛出个冷笑,然后猛地一沉脸,“小孩子都能骗你,那也活该!” 贾学好这下看算是清楚了事情的态势,立马灰溜溜地走了。 “春芳,以后碰到这种事就跟俺打个招呼。”郑成喜一副得逞之态,看着贾学好的背影狠狠骂道,“娘了个比的,啥么东西!” 魏春芳很为难,她知道得罪郑成喜不是好事,但又怕迁就多了会引起误会让他得寸进尺,所以态度就有点不明朗。 就是这个不明朗的态度,让郑成喜看到了无限希望,他相信只要坚持,就总有一天能得手。 第137章 回忆十四 没有尊严的上身 为了达到目的,郑成喜不惜给魏春芳莫大的好处。 六月间,屏坝公社在全国工业学大庆会议结束后的一个多月时间,火速建成了一个酒厂,打出致力发展工业经济的旗子。公社给下面每个大队几个用工名额,可以去上班每月发钱。这可是令人垂涎的事情,意味着可以像城里人一样吃工资过日子。 郑成喜暗暗找到魏春芳,把意思说了,大队准备推荐她去酒厂上班。 魏春芳先是一喜,但随即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便作出一番冷淡的样子,说在酒厂上班有什么好的,她不想去。 郑成喜只想着如何把魏春芳压到身下,还真以为她看不上那份工作,当即着急得要命,“春芳,你向来是个明白人,咋就一时糊涂了呢,那可是个美差事,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 “可能是老了吧,思想跟不上,我并不觉得那是什么美差事。”魏春芳道,“还是让年轻人们去吧。”魏春芳想到了童海青,缓了下神色,“那你看,童海青怎么样?” “海青啊。”郑成喜顿了一下,马上就又喜上眉梢,“嗯,行,可以!” “那就让大队推荐海青去酒厂。” “没啥问题的。”郑成喜嘻笑起来,然后直勾勾地看着魏春芳,“春芳,一个家没男人还真不行,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他上前几步,抓着魏春芳的手猛搓起来,“春芳,你说这夏天还好,冬天可咋办,没人帮你焐个脚,怎么能行?!” 魏春芳使劲抽着手,尽力顶着郑成喜不给他贴得太近,否则被他抱住还真难说会发生什么事。“嘎娃跟我一个被窝,脚暖着呢。” “嘎娃个小牙子顶啥用?” “小孩屁股上三把火,暖着呢,顶用。” “俺不是说真的焐脚顶用。”郑成喜拉着魏春芳的手朝他下面一按,“俺是说这个,他这个顶用?” 魏春芳身子像触电一样抖了一下。 郑成喜笑得更得意了,“咋样?还是想了吧,女人没有男人是不行的。” “快松手,要不我喊人了。”魏春芳实在受不了。 “咋恁么不懂事?”郑成喜立刻脸一唬,训导了起来,“你只要依了俺,知道往后会有多大好处?而且俺也不贪得无厌,一年加起来也睡不了你几次。难道你没看到你罗才花嫂子那憋着劲的身子?只是服侍她就够俺受得了,哪还有精力整天找你?” 关键时刻,童海青唱着歌进来了。 郑成喜松开手,闪开两步,“春芳,你好好考虑考虑,想好了跟俺招呼一声。”说完,背着手走了。 童海青看到魏春芳慌乱的模样,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以后碰到这种事得早早喊人。 魏春芳没回答,只是理了理袖口,问童海青想不想去公社酒厂上班。 童海青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说不想去,绝对不去。 一个月后,酒厂开工。 岭东大队只去了一个人,郑建军。 郑建军又找童海青了,说他在酒厂上班,每月都开工资,可以都交给她。 童海青说钱是你的,她凭什么要。郑建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如果处对象就可以了嘛,而且还可以让他爹帮忙把她弄到学校去代课,那样两个人都吃工资,日子肯定过得美满。 童海青果断地拒绝了郑建军。 这让郑建军很没面子,他恼怒地说童海青不识抬举,就等着受一辈子的罪吧,因为在岭东大队,她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然而,世事往往就是这么难料。 从八月中下旬道九月下旬,全国高等学校召开了教育工作会议,决定恢复高考。 这对那些处在彷徨无奈中的知青们来说,这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 高考,是改变一生命运的绝好机遇。知青们当初响应号召抱着报效祖国的激情轰轰烈烈上山下乡,可现实残酷无情,最后几乎都磨灭了那份激情,眼前昏黑一片辨不清方向,恢复高考,如同一盏引路的明灯。 童海青显然也异常兴奋,饭桌上滔滔不绝,说相邻大队的谁谁谁和她一起下乡的知青,已经报名并开始复习了,准备参加高考。 魏春芳看到童海青眼中的渴望,支持鼓励她也参加高考。童海青马上点点头,跑到里屋拿出一小叠复习资料,说是费尽周折借来的。 憧憬中的童海青晚上几乎睡不着,她似乎看到生活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金色的大门。但是很快,她遭受到了沉痛的打击,村里不给她报名预审。 魏春芳知道是郑成喜搞的鬼,她看着像丢了魂一样的童海青,觉得也许这一次真该主动去找郑成喜了。 一天中午,选了一个郑成喜在大队部的机会,魏春芳去了。 郑成喜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装起了糊涂,“哟,春芳啊,今个儿咋有空到大队部得,找谁?” “找你。” “呀,日头从西边出来了。”郑成喜起身,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没说话,村会计韩湘英立刻收拾账本出去了。 “海青想报名参加高考,大队怎么不同意?” “哦,有些情况你可能不知道,当然,有一点你放心,这里面绝对没有个人恩怨。”郑成喜点了支烟,“高考恢复了,你知道全国有多少人报名?如果个个都如愿,那还不乱了套?所以,报名是最基层的一道关,一定得把严、把好,也就因为这,公社给各个大队的名额是有限的,甚至是一个都没有,咱们大队就是,你说,让俺咋同意?” 魏春芳知道郑成喜是在胡言乱语,但不好发作什么,“那咱们大队能不能向公社申请个名额?” “这个啊。”郑成喜坐下来,小烟抽得滋滋带味,“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书记你就费费心吧,海青那孩子真是想参加高考。” “费费心?”郑成喜一抖眉毛,“看来,你是懂了,能依了俺?” “算是懂了一半。” “一半?”郑成喜一皱眉,“啥么个情况?” “裤腰带以上的,随你。”魏春芳闭上了眼,深呼吸着道,“只能这般了。” 郑成喜皱着的眉头没有立即展开,但过了会就舒眉嘿笑了起来,走上前去。 魏春芳继续闭着眼。自从当初游街的事情发生,她已经视自己的上身为罪罚之地,不去想那上面还有多少尊严。她努力让自己感觉不到郑成喜的存在,只当是又一次被游街示众。 午饭节点后,魏春芳回到家中,把可以报名参加高考的好消息告诉了童海青。 机敏的童海青察觉到了魏春芳的异常,她沉默了。“将来,如果有可能,我会把你接到身边,我养你。”她憋到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我有嘎娃呢,他养我。”魏春芳笑了,“别想太多,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张本民一旁听了,不是太明白,上前拽着童海青的手摇了摇,“海青姐姐,难道你不把俺接到身边?” 童海青揽住张本民的头笑了,“会的,但那时怕是你已经长大,有自己的媳妇和家,还不愿意过去呢。” “嘎娃,让姐姐进屋看书,往后不许你缠她,晚上也不许到她床上睡觉。”魏春芳说话了。 “嗯,俺知道,让海青姐姐好好学习。”张本民推着童海青朝屋里走,“快,赶紧去看书吧!” 此时无声胜有声,童海青默默进了屋子。 第二天,童海青到大队部开了证明,去公社顺利报上名。一切都如意,后来在县里的筛选中也没落下,获得了参加高考资格。 魏春芳很高兴,不让童海青下地干活,把时间留给她复习。 冷风起,十一月二十八日,童海青踏进考场,迎来了她人生中继下乡之后的又一次重大转折。 可是,考完试的童海青回到岭东大队时,神色黯然。 魏春芳心中有数,不问她考得如何。倒是童海青自己憋不住,过了十来天主动提及说考试情况不太好,作文可能做偏题了,也许会是零分。 “先不想那么多,都是说不准的事。”魏春芳道,“海青,凡事要看远一些。” 童海青点点头,魏春芳也没多说什么,她要去找郑成喜,给张戊寅平反。 郑成喜见魏春芳来找自是乐不可支,乐过之后,他说了实话,张戊寅当初是公社以破坏生产耕牛向县公安局报案,后被打成“坏分子”的他做不了主。 魏春芳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她直接去了县公安局,连公社都不找。 县公安局负责接待的人很和蔼,让坐下慢慢说,还倒了杯水。魏春芳端着茶杯,把张戊寅的事讲了个细。公安局的人听完,说这事要处理起来需要时间,一切都要根据上面的指示步骤来。 “不管时间多长,有希望解决吗?”魏春芳问。 “有是有的,但这种事太多,不是你家男人一个人的事,到时国家会给出一定的有针对性的政策。当然,可能不会一个个解决,是成批的,懂吗?” 魏春芳点点头,心里很温暖。 童海青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她一直沉陷在高考失利中,虽然魏春芳极力安慰也不起作用。 冷暖自知,好坏自晓。 童海青知道不会有好成绩,她觉得万分对不起魏春芳换取来的高考机会。 第138章 回忆十五 集中回忆告一段落 次年三月,高考成绩陆续下来。 童海青榜上无名,她更加沉默寡言。 魏春芳很着急,但不知如何安慰,她对童海青说,这次有意外下次还有机会,今年再继续。 “不考了。”童海青声音不高,却很坚决。 “别当傻孩子,这事可不能赌气。”魏春芳笑道,“人的一声总有坎坷,一次跌倒了不能就趴在地上不起来吧,听说今年高考改在七月了,这还三四个月时间,你抓紧复习,好好再考一年。” “我真的不考了。”童海青道,“不想考了。” 魏春芳没了法子,她只是希望童海青能自己反省过来,早点改变主意。但是,直到六月底还是不见动静。 魏春芳问是不是真不考了,童海青说是。 “今年算是你心情不好,我也不逼你,不过明年你一定要振作起来,高考是要考的,考上了,就算是从这岭东大队解脱了。” 童海青听了魏春芳的话,若有所思,她是想早点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机遇总是有的,又来了。 进入秋天,全国迎来来了一波热潮,知青返城。 童海青家里也想让她回去,给她弄了个顶替工作的名额。 不用说,心底带着些不舍的童海青,最终还是离开了岭东大队,离开了她觉得没法放下的人。 那天晚上,魏春芳做了几个好菜,吃上了丰盛的一餐。但张本民没什么胃口,他多么想让童海青留下来,当然,他也知道那不可能,绝无可能。 魏春芳叮嘱童海青,回去后上班归上班,但别忘了一件事,继续复习参加高考,应该抓住更好的机会。 童海青抱住魏春芳抽泣,抱着奶奶抽泣,抱着张本民抽泣。 “海青姐姐,你真的要走了么?”张本民死死抱住童海青的腰,不敢松手。 “嘎娃,让姐姐走吧,她不走的话,留在这里没有好日子过。”魏春芳把张本民揽到怀里,安慰着,“你也别难过,海青姐姐走了也不是不会来,等她有空的时候,会回来看你的。” “嗯,等姐姐回城里后,不但会再来找你,而且还会抽空把你接过去玩,好不好?”童海青蹲下来,抚着张本民的手臂,“到时找好多小人书给你,还带你看电影,逛公园,好吗?” 张本民除了一个劲地点头,没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 深秋的一个黎明,童海青踏上了返城之路。 魏春芳和张本民把她送到公社车站,看着她上了远去的车子。 挥手,直至彼此消失在视野。 童海青的离去,还有一个人很伤心,郑建军。他本来还很有想法,相信只要童海青还留在岭东大队,就有希望,但现在她走了,离开了这腚窝子大的地方。 酒厂已经安不小郑建军的心,他对郑成喜说,要参军。 郑成喜见郑建军那般状态也没法子,拦在家里或许会憋出个病来,而且参军也不是件坏事,便趁着冬季招兵的当口,把他送到了部队。 不过,郑成喜后悔了。 第二年二月中旬,一场著名的自卫反击战开始,据说新兵蛋子也都披挂上阵,大家都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但是,郑建军来信不无喜悦地说,他即将奔赴战场杀敌,报效祖国。 “这个傻小子,太傻了,真他娘的傻!”郑成喜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家院子中团团转,然而,出了门口他是不会这么表现的,相反,还摆出一副很自豪的样子,说建军刚参军不久便能上战场,可以为国效劳立大功。 在这事上,向来刁滑的周家茂犯了个错,一次酒后不识时务,句句道实情,他不无担忧地对郑成喜说,得多为建军祷告祷告,上战场可不是儿戏,枪子可不长眼,万一有个好歹,立大功又有什么用? 郑成喜听了嘴角只抽搐,盯着周家茂半天没说话,开口就是骂,让他滚他娘的比去,简直就是个瞎眼的乌鸦,骂着还不解气,还恶狠狠地猛踢他屁股两脚。 阴险自私又狭隘的周家茂自知表错心思说错话,也能接受郑成喜的斥责甚至的吼骂,但却无法接受郑成喜太不给面子,竟然还当众踢他的屁股,就像对待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过恼火归恼火,他还不敢发作,只有忍着,要不郑成喜会给他有更大的麻烦。 这一切,张本民看在了眼里,高兴得不得了,他专门找到周国防,说往后你还有脸跟郑金桦在一起?他爹把你爹的屁股踢得跟猴屁股一样红,都能把全大队的人给丢死! 神色黯然的周国防当然知道,因为周家茂回家就发了疯,摔打了很多东西,连续骂了郑成喜足足又一整天,所以,面对张本民挑衅似地发问,他也没有半点脾气,只是说,以后要不俺跟你们一起玩吧。 周国防所说的“你们”,指的是张本民、高奋进和孙余粮三人。 现在三人关系很好,总是一起结伴去育红班。 此时的郑金桦已没有多少凝聚力,他的话几乎没了以前的威信,因为她家的那台小黑白电视因为郑建军的离去,出现毛病的时候无人再带到县里修弄,只好罢了工,而且她家里的那点玩具、小人书也几乎都被玩遍看遍,完全引不起小伙伴们的兴趣。 “你们这帮没良心的!”郑金桦抱怨得很,她很不甘心,经常对着那一帮曾经的玩伴发狠,“总一天,俺要让你们都后悔!” 这段时间,张本民是特别开心的,玩得顺畅痛快,并迎来了九月份新生开学,成了岭东大队小学的一年级学生。 小学就设在靠村东的地方。 说是小学,其实就是两排青砖瓦房,前排中间有一个齐屋檐的大拱道,拱道里,两边墙的上端是水泥塑的红五星,下面是黑板,专门用来出黑板报。 学校也没有院墙,只是靠东一侧有一排高大的青荆棘,非常厚实,每年秋冬时节,还会结出金黄的荆棘球,映衬着绿枝条,非常好看。尤其是早晨太阳出来是,能闪出一片金黄。 张本民喜欢站在荆棘墙下,望着金黄的荆棘球发呆。以前童海青没走的时候,会摘一些带回家给他。 张本民看着荆棘球,想起了童海青,她说过要接他到城里玩的,所以他希望有一天下课后,出门就看到童海青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向他招手,然后带他去那灯火辉煌的城市。 “张本民,回教室!”代课老师班主任王一玲又喊了起来。 上小学之后,人人都喊大名。 张本民被称呼大名后,就觉得是大人了,那种感觉很好。当然,郑金桦对他还是一口一个嘎娃,就想让他难过生气。 “小破烂货郑金桦,告诉你,俺大名叫张本民,以后要么甭喊俺,喊的话只能喊张本民,否则俺就日你个八辈祖宗!”有一天张本民实在忍不住了,冲到讲台上对着全班人说。 郑金桦哭了,“呜呜”地跑去找老师王一玲。 张本民被王一玲喊到了办公室,没有批评他,只是让他以后不要招惹郑金桦,否则会吃亏的。 其实,王一玲对张本民一直非常照顾,觉得他很可怜,对他的照顾也体现在很多方面,数学课上,总是点名让他回答问题,美术课上,也总是表扬他画的画最好,就连平常在地上捡到个橡皮头,也会悄悄放到他那锈迹斑斑的文具盒里。 张本民把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多么希望王一玲能一直教到他小学毕业。 这个希望,只持续了两年。 两年后,王一玲被郑成喜使绊子赶走了。因为郑成喜知道王一玲不会成为他的儿媳妇,便动了邪念,想把魔抓伸向她,总是找机会动手动脚。王一玲打心底里厌恶郑成喜,根本不会屈服,每次都义正言辞地将他轰得老远。 郑成喜没了耐性后便恼羞成怒,就通过各种压力胁迫小学校长去处理王一玲,直至将她辞退。 难过,张本民的确很难过,可是,还有更难过的。 就在当年,魏春芳病了,病得很重,卧床不起。后来她的娘家人来把她接走,说是去看病。 然而,就这么一去,便杳无音讯。 奶奶成了唯一相伴的亲人,张本民问她,魏春芳到底去了哪里。奶奶叹着气,说你娘魏春芳是个大户人家,家县城边上,很远。 张本民问,能去找吗?奶奶摇摇头,说太远了,走不到的,就算走到了,也找不着门。 从此,张本民成了没娘的孩子。这,成了郑金桦天天取笑他的好理由。 张本民自然是无法忍受的,他动手打了郑金桦,其实也是打,只是推了一小下。 不过在郑成喜看来非常严重,他真的没想到张本民能有胆子敢动郑金桦哪怕是一跟头发,愤怒的他决定要让张本民长点记性。 张本民记得很清楚,当天晚上,院门被“轰”的一声踹开,郑成喜拿着根扁担冲进院子,说一个老不死的,一个小不死的,今个儿就不对你们动手了,但是一定要把你们的狗窝砸个稀巴烂。 门破窗碎。 郑成喜放肆地大笑了很长时间。 张本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笑声,他发誓,一定要把郑成喜放肆的大笑,变成伤肝裂肺的大哭。 这个坚强的孩子,伫立在小院,抬头,仰望夜空。 天上,繁星一点点……? 第139章 拜年 “轰”的一声,院门被踹开。 这声音,同七年前的那次何其相似,也是发生在晚间。只不过,这次进来的不是郑成喜,而是郑建国。 张本民不再仰望点点繁星,迅速收回那百千缕思绪,又站在了一九八三年的年头上。“是哪个狗日的,用恁大力气踢门!”他先开口吼问起来。 “嘎娃!”进门后的郑建国情绪异常激动,“你死定了!竟然敢放火烧俺家的草垛!” “哦?”张本民装作很惊奇的样子,“你家草垛着火了?” “甭给俺装!”郑建国剧烈喘息不止,“告诉你,你惹大祸了!” “你,或者是有其他人,亲眼看到了草垛是被人点火的?” “还用亲眼看么?稍微有脑子的人就能看出来是你的报复行为!” “也许只是个意外吧,比如大人扔的烟头,或者小孩放了鞭炮啥的。”张本民保持着情绪的稳定,他知道与郑建国没啥好争执,否则只能是让这个小狗日的找到理由发飙。 罗才花来了,一路追着来的,她不想让郑建国来找门,毕竟只是个猜测,并没有抓住现行。还有就是,她觉得张本民越来越不简单,假如现在不悠着点,再过几年等他长大成人,折腾起来可能根本就没法对付,那可要遭大罪的。 “七年前的一个晚上,郑成喜踹开门进来,痛快地打砸了一番。七年后,也是在一个晚上,他的儿子又来了,是不是也要再搞个破坏?”张本民对罗才花道。 罗才花没有回答,拉着郑建国离开。 “俺送送你们!”张本民跟着走到大门外,站在巷子中。 大街上,孙玉香的疯言疯语疯笑疯闹还断断续续着,而且还拿了几张破报纸点着,说给她爹老孙头烧点纸钱。 此刻的张本民没有任何怜悯,更不觉得之前做得过分,相反,他认为一切都来得很合适,老孙头和孙玉香,一个死有余辜,一个疯得正好。“慢慢来吧,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当初有多得意,以后就会加倍失意。”他自言自语着。 这天夜里,无眠。 天亮后就是年三十,真正的年关就到了。讲究的人家,夜里过了十二点就燃放起了爆竹。 张本民嘴角挂着微笑,也拿出了鞭炮。以前过年,每到这个时候听到别人家的爆竹声,他总是很羡慕。今年,他早早就准备了,也要体味一下在年三十的凌晨炸鞭的感觉。 “咔咔咔……” 电光石火下,鞭炮的脆响中,张本民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觉得脚尖一点地,就能飞行出一大段距离。 “稳住,稳住!”张本民告诫自己,以目前的境况而言,他还很弱,只有韬光养晦,否则,没准只是一个贾严肃就能让他人仰马翻。 天亮之后,张本民没怎么出门,街上都是攒足了劲过大年的人。他怕遇见郑成喜一家,甚至连周家茂都怕碰到,还有汪益堎、曲合业他们几个,阴险狡诈又歹毒,即便不恼着他们,但只要他们一时高兴,没准就会拿他开涮。 喜庆之日,不想碰那些个霉头。 高奋进和孙余粮找过来,一起出去玩。这倒是可以,野外是个大乐园。 张本民几乎奔跑了整整一个下午。农田旷野,丘陵山川,有种驰骋天地宽的感觉,放飞的快乐,前所未有。 还有件更快乐的事,或者说更令人热血沸腾,发生在第二天上午。 次日,大年初一。 大队组织的锣鼓班子敲敲打打,满大街转悠,喜庆之气溢满了街巷。 就在锣鼓喧天的喜庆氛围中,岭东大队迎来的一件大事,有消息说公社张书记要过来看看。 拜年?要不年初一这天来干嘛? 郑成喜惊厥了,他万万没想到公社书记竟然要来大队搞拜年活动,一时间新买的棉鞋都跑掉了,领着韩湘英几个人朝大队部飞窜,得赶紧收拾一下,还要烧茶泡水。 刘胜利没去忙活,郑成喜没有喊他,同样没得到消息的还有郭连广他们几个。反正凡是郑成喜不喜欢的人,都被忽略了,他不想让他们在公社书记面前露脸。 不过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郑成喜那一帮人,在大队部门口眼巴巴地看了半天,终于把张书记给盼来了,然而,张书记甚至都没看他们一眼,在朱延富的指引下,直接去了张本民家中。 郑成喜惊讶得下巴颏差点掉下来,他不相信那是真的,怀疑是幻觉。“湘英,张,张书记去,去嘎娃家里了?”他嗫嚅着问。 忙活得最出力的韩湘英同样有着无比的失落,她有气无力地答道:“应该是,是吧。” “这他娘的都是啥事儿!”郑成喜叹了口大气,“不管咋样,得去看看呐。” “那是哦,如果不靠前,那张书记兴许会生气的。”韩湘英一摇头,“这下可给嘎娃长脸了。” “娘个比的,不就考了个全县第一嘛。”郑成喜恶狠狠地吐了口痰,“不信他永远都考全县第一!”说完手一挥,带着几个人垂头丧气地往张本民走去。 张本民家中这会可热火着呢,满院里都是欢声笑语。 朱延富把带来的糖块分给闻声而来的乡邻们,大家伙都夸赞着感谢着。张书记坐到了屋中,与张本民谈话聊天。 关键时刻,张本民没忘刘胜利,特地让他过来服务一下,端个茶倒个水。刘胜利真的是要感恩戴德了,一直微弓着腰忙前忙后,脸上的笑容和激动的神情堆了厚厚的一层,随手可掬三大碗下来。 张书记先是说了些场面话,祝贺张本民考了全县第一,为岭东大队、为屏坝公社争了光,是全公社学生的榜样,也是全公社人民的榜样,大家都要学习他奋勇争先做第一的精神。然后,就开始转入正题,也是此行的目的。“张本民,你那在省城的亲戚,大概多少岁数?”他问 “不小了,差几年就六十了。”张本民思索着,他得准确把握好张书记的心理,“不过对大领导来说,也还能再蛮干几年的。” “是的,级别不一样,退休的年龄也不一样。”张书记点了点头,“平常,大领导不回老家吧?” “很少回。”张本民抿了抿嘴,“要是回的话,俺肯定会请张书记一起去看看的。” “诶唷,那可太好了!”张书记一下高兴起来,“真是太好了!” “张书记,平常要是有些重要的事,俺也可以传个话,但是最后到底事情能办到啥程度,就不太好保证了。” “那是当然,没有完全能打包票的事儿。” “其实有点可惜,俺娘不在了,爹也走了,要不跟那亲戚走动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张本民微微叹道,“不过好歹亲情还在,只是淡了点而已。” “哦,你竟然是孤……” “俺不是孤儿,俺还有奶奶。”张本民打断了张书记的话,“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满足程度也不一样,拿俺来说吧,觉得现在还有奶奶在,就很知足了,挺开心的。” “哎哟,真是不容易,不容易。”张书记说着,对院中的朱延富招了招手。 朱延富立马跑过来,“张书记,有事请吩咐!” “回去后,你把扶持张本民一家的事落实一下,一位老人家带个孩子生活,总是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困难。”张书记皱了下眉头,“一切按照上限照顾!” “哦,张书记,张本民同学人小志气大,认为目前日子过得还行,不需要扶持救济。”朱延富放低了声音,“以前俺跟他说这些事的,但他都拒绝了。” “是这么回事啊。”张书记点点头,“那就一次性给点钱吧,刚好趁这次拜年来看望慰问的机会,也名正言顺。” “好好好,这个法子确实是好,俺一定办妥!”朱延富连连点头。 大门外,传来一句明显很是做作的腔调话,“听说张书记来了,可真是关心咱普通老百姓的冷暖呐!” 郑成喜来了,脸上满是假惺惺的笑。他一进门,看到刘胜利在屋里忙前忙后,心里“咯噔”一下,很是嫉妒。 “哟,郑书记,你在大队部忙活完了?”刘胜利立马走到院子里故意取笑起来,“你说你,明知道张书记要来,也不安稳地候着,跑大队部去瞎折腾个啥?” “哪里啊,俺,俺不是以为张书记要到大队部的嘛,所以就去打扫了下卫生。”郑成喜似笑非笑,尴尬又气恼。 “你说你还真是会找事做。”刘胜利向屋里看了眼,“暂且先甭进去,张书记和张本民在谈事情。” “那你刚才不也是在屋里的?” “是啊,刚才他们还没谈到重要的事呢,这会儿谈到了,你看,俺不就出来了么?” 郑成喜一歪头,干着急没办法,他来就是要跟张书记打个招呼的,可被刘胜利说得还没法进去,就在院子里杵着,浑身不自在。 坐在屋里的张书记,根本就不理睬郑成喜。“大年二十九那天啊,上面真的是发通知了,有关农村商业流通体制改革的,内容跟你说的没有啥差别。”他慨叹着,“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还希望你能再透露透露,也好提前谋划一下,来个捷足先登,那是会很出彩的,能得到上级领导的重视和认可。” “没问题。”张本民一点头,“只要张书记相信就好。” “那是肯定相信的!”张书记点头一笑,“亲身经历过,眼见为实,你确实有那本事,能不相信?” “哦,既然这样,那还有个小事就再提一提。”张本民微笑道,“张书记要是觉得无所谓,随便一听就是。”? 第140章 炫耀或示威 仙人口中无凡语,得道打嗝也来香。 眼下张书记对张本民可以说是佩服至极,小事提一提,没准就是个先机。“嗳,哪能随便听?”他忙道,“那对你不就是不敬了嘛!” “哟,张书记您可千万甭这么说,俺可受不起呢。”张本民必须把态度摆正,要始终谦逊,不能得意忘形,“当然,俺知道这是张书记给面子,不管咋说,先感谢了!” “小小年纪,话就能说得这么周到,罕见!”张书记的夸奖也不只是恭维,他真觉得张本民的言语极为得体,像是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的老手。 “张书记的美言让俺有点坐不住,还是回到刚才说的小事上吧。”张本民一挠头,道:“下个月的五号,是毛主席‘向雷锋同志学习’题词发表二十周年,到时首都北京将举行隆重的纪念大会,部分城市也会举行集会进行纪念,学雷锋做好事要形成一次大的浪潮,在全社会倡导!” “哦,这事不能说小,精神的力量是巨大的,国家能这么重视,那肯定是一个大导向。”张书记点点头,“下一步,屏坝公社要采取一系列措施,大力弘扬雷锋精神,争取在全县、全市乃至全国,先人一步营造出学习雷锋精神的浓厚社会氛围!” “合适,精神文明建设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张书记看得很精准呐。”张本民点头附和。 张书记笑容灿烂,“哎呀,可惜啊,张本民同学,要不是你年龄太小,俺就直接把你弄到公社去上班,当然了,以你的实力不可能屈就在俺们屏坝公社,但可以当作阶段性的跳板嘛。” “这……张书记您太器重俺了呀。”张本民起身,拎起水壶准备给张书记加水。 张书记一看,连忙指挥朱延富上前,“延富,倒水的事还是由你来吧。” 朱延富高兴得不得了,以前张书记都是喊他朱延富或是朱助理,现在只称呼两个字的名字,明显感觉关系上近了一层。“嗳嗳,好咧!”他连忙上前从张本民手中接过水壶。 张本民瞧着这场面让人有点不自在,因为张书记的热情涨得有点快,关键时刻,得刹个车。“张书记,俺看这样吧,毕竟今个儿是大年初一,您那边重要的事还很多,老是在俺家里停留也不太合适,所以斗胆说一句,要不,您先忙忙其他的?”他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毕竟您能来家里看看,那就已经是超出俺的奢望了呢。” “嗳,你看看,张本民同学是在给俺下逐客令了呀。”张书记哈哈笑着站起了身,“行,那就告辞了!” 朱延富知道张书记说的是顺水推舟之言,但为了场面更好看一些,忙跟话道:“张书记,张本民是受宠若惊,有点不好意思,时间一长,可能就浑身不自在了。” “嗌,就是,就是这样的。”张本民连连点头。 张书记继续笑着向外走,经过院子时,只是对刘胜利点了下头,根本就没瞧郑成喜半眼。即便如此,郑成喜还是点头哈腰地跟在后头,一脸惶恐。 张本民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四下看看人群,瞄到了郑金桦的影子,于是走上前问她,你瞧你爹,像不像条哈巴狗? 郑金桦哼地一声转身走了,张本民歪起嘴一笑,好长时间都没能把嘴角放下来。 这个许久以来才好不容易拥有的深笑,就像张本民接下来的日子,轻松又惬意,因为对手失魂落魄、盟友喜笑颜开,让他想沉重都没有法子。 郑成喜表面上是彻底没了脾气,虽然看到张本民的时候也像以前那样昂首挺胸,吐痰都不带低头的,可空洞的眼神和略带不安的脸色一下就出卖了他。 就连韩湘英也盘算了起来,本来郑成喜让她男人汪益堎暗地里打听王道力的背景,以进一步摸清张本民的底细,这会儿也犹豫了起来,她告诉汪益堎先甭打听了,万一恼着张本民,那可不好。 “郑成喜虽然没啥大吊用,可毕竟还是个大队书记,他安排的事你不办,是不是不太好?”汪益堎皱起眉头寻思着道。 “俺就说你没打听到嘛,那还不是一句话就能对付得了。” “你就是小麻雀的小脑袋壳子!脑子不够用!”汪益堎瞪起了眼,“那样一来,不就显得俺也没大吊用了么?” 韩湘英恼怒地看了汪益堎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她早就摸透了,有着暴横脾气的汪益堎自以为非常聪明能干,在岭东大队看谁都不服,都觉得比他差三分,可实际上呢,就是一根筋而已。 “瞧你那眼神儿,还不服?”汪益堎一拍桌子。 “谁能不服你汪益堎呐!”韩湘英转身走了,她真是懒得理会。 “都他娘的又笨又傻,整天窝在这旮旯地方,弄个小屁尖大的村干部还直乐呵,丢人!”汪益堎哼道,“土鳖,一窝子土鳖!” “那你有本事也弄个村干部当当啊,来,大队书记的位子,你坐上去看看?”韩湘英觉得需要好好打击一下汪益堎,要不他实在是尾巴翘上天了,“你不是战友多、有大吊用么,那就找找关系,弄个大队书记干干,不就屁尖大的事嘛,那还不是很容易?” 汪益堎诧异得几乎闭过气去,万万没想到韩湘英敢这么对他一秃噜,当即一股气就冲了上来,“你个小比娘们还抖和得不轻是不是,别说你只是个大队的妇女主任,就是县里的妇联主任也照样没个出息,老子一样收拾得你服服帖帖的!”说完,上去对逮着韩湘英就是一顿巴掌。 汪益堎的巴掌可硬实得很,虽然不是用尽全力,可打在身上也是又麻又疼。几下挨着,韩湘英就受不了了,忙讨起饶来。每次都得这样,犯了汪益堎的恶,就得挨上一顿,直到服软讨饶为止。 “娘个比的,俺最看不惯你比吧啰嗦的样子,跟别人也就罢了,跟老子也还敢顶嘴!”汪益堎撸着袖子,斜瞪着眼,道:“等下次试试,老子就找找关系,弄个大队书记干干!” 韩湘英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汪益堎要是当上大队书记,那她的日子可就美死了,全大队的人都会巴结着她,还不能得尽好处嘛!“哎哟,你要是能当上大队书记,俺就到大街上承认日头是从西边出来的!”她采用了激将法。 汪益堎果然撑不住一激,马上跳了起来,指着韩湘英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非出你个大丑不可!” “甭吹了你!”韩湘英再烧上一把,“这个赌俺就敢跟你打,就算出丑大得丑死过去,俺也敢!” “行,你行,你还真行!”汪益堎抬手指着韩湘英,“你个小比娘们竟然敢恁么瞧不起俺,好,你就等着吧!” 韩湘英憋着发自内心的笑,赶紧转身出门,可不能让汪益堎察觉到她的真实想法。 出门来到大街上,碰到了刘胜利。 现在的刘胜利可以说是岭东大队最牛逼的人物,见着谁都要聊上几句,说大年初一跟公社张书记一起坐了坐,帮着倒了好几杯水呢。言外之意,就是公社书记跟俺是熟人,瞧着吧,下一步大队的书记位子,俺刘胜利坐定了。 “哟,这不是刘队长么。”韩湘英不缺眼色,她也考虑着刘胜利会成为大队书记,所以得拍点马屁,“看你春光满面的,好气色啊。” “那可不是么,春回大地了,谁还能没个好运气!”刘胜利一点都不谦虚,“韩主任,俺瞧着你也是喜上眉梢,家里有啥喜事了?” “哪里啊,这不看着刘队长你了嘛,沾了喜气呢。” “瞅你小嘴甜的,是不是郑成喜又允诺给你啥好处了?” “没,他能有啥好处给俺,要是给的话,那也是你刘队长才能呀。” “可以,你是明眼人,以后该咋样做,心里有数就成。” “那还用说么!”韩湘英下巴一收,来个了羞羞地一笑,“往后刘队长有啥好吩咐的,尽管说就是。” “既然恁么说的话。”刘胜利看了看四周,放低声音道:“要是你够聪明,就甭和郑成喜个狗日的走得太近,没啥好处的。” “知道,你就是不说俺也有数。”韩湘英一撇嘴,“郑成喜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 话音未落,郑成喜从巷子里拐了出来,依旧用肩膀头子拎着外套,耳朵上夹着根香烟。 刘胜利无所谓,傲气地抬起了头。 韩湘英立马有点萎,说一千道一万,眼下还是要完全依仗郑成喜的,哪能表现出有墙头草的动向?于是身子一扭,赶紧夹着小步子离开。 郑成喜可不是瞎子,一瞧就多少明白了点是啥情况,当即牙一咬,“娘个比的,天生就是个玩意儿货!不多弄你几次,就对不起妇女主任那个位子!” “哟,郑书记,咕哝个啥呢。”刘胜利能猜得出来,故意问道:“有啥话不能亮堂堂地说出来?” “骂韩湘英个货呢!”郑成喜憋得很,正好说出来消消气,“个浪荡货,不多弄她几次就飘得很!” 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说搞女人的话,而且那女人又是两人都熟悉的,说白了,不是炫耀就是示威。 刘胜利当然不会接这么个刺儿,于是呵呵一笑,道:“听话听音,你是把韩湘英给骑了?” 第141章 妖丫子 郑成喜觉得出了口恶气很舒服,图个一时之快并没有否认,只是面带骄傲地哼了一声。 “哦哟哟,郑书记你厉害嘛!”刘胜利嘿嘿着道,“那你想过汪益堎了没,以他的暴脾气,要是知道你把韩湘英给压了,事情会咋收场?” 郑成喜一下缩了身子,头直摇,道:“谁说俺把韩湘英给弄了的?没有的事,刚才只是瞎说个趣话而已。” “哎哟,你看你,堂堂一个大队书记,说个趣话也倒罢了,还敢瞎说。” “说说笑笑的,也没啥大不了的。”郑成喜边说边向大队部走,不再敢和刘胜利讲下去。他清楚已今非昔比,刘胜利竟然和公社张书记搭上了边,那以后会怎样还真难说,没准他下去了,刘胜利就上来了。 想到这些,郑成喜的脑袋就耷拉了下来,甭提有多么窝火、憋屈,他把所有的怨气都归咎于张本民。 来到大队部,刚倒了杯水坐下,韩湘英就贴着门边走了进来。 刚好,消气儿的来了! 郑成喜一揪嘴,还没开口,韩湘英就跑到了跟前,“郑书记,俺知道你要说啥,不过你可得想想,有些事眼见不一定为实。” “哦,啥意思?”郑成喜没好气地问。 “就是你刚才看到俺和刘胜利在大街上说话,是不是以为俺觉着他是根葱了?” “没错,俺就是恁么认为的。”郑成喜很直接,“不就是看公社张书记跟他挂上钩了么,想巴结他?” “哪儿能呢!”韩湘英一摆头,“刘胜利说的那些话能相信?不就是给张书记倒了两杯水么,有多大关系可挂的?别人不知道实情,俺们还能不知道?” “那你还跟他在大街上聊个吊屁事?”郑成喜哼声道,“要是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老子倒台了,到了绝境没了希望,连你也调转风向飘向他了呢!” “郑书记,你想多了,真的想多了。”韩湘英说完,看看门外窗外,言语间开始挑逗起来。 这种调和剂,郑成喜倒也乐意享用,这不就是优越感的体现么,有人主动贴上来,自己被动享个受,自在! 办公室有点简陋,没有休息室不说,连个值班的小床的都没有,不过在半坐半站之间风雨挺进,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日他个娘的!”郑成喜边用力边说起了牢骚话,他用这个法子转移注意力,以稍微延长一点时间,否则就跟太阳雨一样,“唰”一阵子就完事了,那可没啥脸面。 “说啥呢,你正按着俺,还要日谁个娘?”韩湘英是个知道如何开玩笑搞气氛的人。 “除,除了小杂子嘎娃,还能有,有谁?”郑成喜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道,“也他娘的怪了,就,就这大半年时间,那个小,小杂子,就,跟他娘的被高人点拨了一样。” “突然变得跟大人似的?”韩湘英赶忙接着话说,她实在听不惯郑成喜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说起话做起事来往往让人意想不到?” “对,对……唉,唉……”郑成喜嗨嗨两声,突然加力加速。 一切消停了,韩湘英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极力假装并配合着,她快速整理着衣服,道:“他是不是真有神魂附体?” “附他娘的蛋!”郑成喜嘴上说得狠,但心里却挺不得劲,“那,那咋可能呢?” “按理说确实不可能,因为根本就没啥鬼啊魂的。”韩湘英皱起了眉头,“难不成他还真是天生奇才?” “奇他个吊啊!”郑成喜想到了学习成绩,郑金桦因此而闷闷不乐,连年都过得很消沉,一下更来气。 韩湘英不敢乱说了,怕再惹着郑成喜生气而迁怒于她。 恼火的郑成喜并不责怪韩湘英,此时他也正需要一个人来一唱一和,发泄对张本民的所有怒气。 “难道就没法子对付他了么?”韩湘英想到了事情的根本,如何去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有啥法子?”郑成喜叹起了气,“谁他娘的能先想到那小杂子竟然被张书记赏识了,年初一就到他家里拜年,一下给他长了多少脸?而且以后啊,弄不好刘胜利个软货就窜上来了呢。” 郑成喜的话里有无限担忧和无耐,此时的他没了以往的傲气,瘫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地扣着裤腰带。 这一切,韩湘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深知郑成喜不做大队书记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 “湘英啊,俺告诉你,甭异想天开去靠着刘胜利。”郑成喜这句话说得很及时,点到了韩湘英的心坎之上,“如果他上了台,你这妇女主任肯定没得做。” “是……是的,俺跟他,不是一路人。”韩湘英点点头,“其实俺也想过,如果刘胜利当了大队书记,妇女主任的位子就甭说了,只要他不给俺穿小鞋就不错了。” “你说说,都他娘的咋回事,给一个小杂子搞成了这样的局面。”郑成喜长长地叹了口气。 “郑书记,你真拿嘎娃就没法子了么?” “唉,个小狗杂子东西,真是让俺没法子了。” “其实,也还有另一个办法。”韩湘英眨了眨眼睛,口气瞬间变得阴狠起来。 “啥法子?” “一把手到底,将他弄到死算了!”韩湘英咬起了牙。 “啥?!”郑成喜不是没想过下这样的狠手,但从韩湘英嘴里说出来,感觉还是不太一样,而且感到后背阵阵发凉,不由得连连暗道:都说他娘的最毒妇人心,日不死的,还真是哩! 此时,窗户外面还有一个人,更是头皮发麻,他就是张本民。 张本民原本是过来找孙玉香的,他想着要背后戳弄戳弄,让她再给郑成喜添点麻烦,甚至可以说是给他个灭顶之灾,因为有张书记在,随便拿捏到点东西,就可以摘掉他大队书记的帽子。没想到,孙玉香没找着,却听到了韩湘英这么个阴狠的心思。 现在,事情的关键是郑成喜会不会采纳,如果一下子点到了他的火芯子上,形势还真是很严峻。因为防备一个人下死手,是很难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先把对方给弄死。 从个人内心上讲,张本民觉得郑成喜死有余辜没问题,但问题是,还不能让他死那么早,那样太便宜他了,最好就是让他苟活着,一辈子感受屈辱和痛苦。至于韩湘英,还不太好说,那个平常看上去不怎么显山露水的女人,害人的心思是有了,关键看是不是付诸行动,如果只是想想说说,真的还不至于死。 “哎呀!”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吼叫,孙玉香来了。 韩湘英一看,顿时叫苦连天,她真拿那个疯婆子没办法,因为孙玉香逮着她训骂起来,就像对自家的狗一样。 “你个骚妖丫子韩湘英!”孙玉香上来就要抓韩湘英的头发,“俺早就觉得你不是个东西了,竟然抢了俺的东西!” 韩湘英躲闪着,“俺抢你啥了?!” “男人,你抢俺男人了!”孙玉香一指郑成喜,“这都多少天了,他就没睡过俺一次,原来都给你个又臭又骚的妖丫子给勾了去!” “你放屁!”韩湘英被骂得火气直冒,“俺跟郑书记在谈工作呢!” “哎唷,还谈工作呢!弹个比毛吧你!”孙玉香两手一叉腰,“俺这个妇女主任都还没跟郑书记谈呢,你个小骚会计能谈个啥?!” “你是妇女主任?”韩湘英冷笑了起来。 “都甭说了!”郑成喜得镇住场子,要是崩了盘笑话闹大了,他的脸上肯定不光彩,面前,最好安抚的人是韩湘英,于是道:“湘英啊,你先回去吧。” “唉,这疯婆子老恁样,啥时是个头啊!”韩湘英没法不听郑成喜的,只好边走边道。 “哎哎,你个臭骚妖丫子说啥呢?谁是疯婆子?”孙玉香追上去又要动手。 韩湘英不想纠缠,撒腿就跑。孙玉香疯劲上来了,那肯轻易让她跑了?立刻抬脚就追。 郑成喜急了,猛窜几步拉住孙玉香,“孙主任,还有正事呢,你跟她较啥劲?工作不要了?” 一听说工作上的正事,孙玉香马上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她挺胸抬头,理了理衣服,“郑书记,你说!” “嗯,是得好好说说。”郑成喜咳嗽了下,“东面的桑洼大队,跟咱们大队还有点事没处理利索,老撂在哪儿也不是个事,所以得跟他们大队的书记赵二毛联系联系,想办法早点解决。” “桑洼大队?”孙玉香皱着眉头道,“他们大队在东河老占俺们大队的便宜,俺们一直都忍着,还能有啥事?” “哦,那个……”郑成喜一时有点支吾,“那个,不是要重新划分河面中线的嘛,到现在都还没划成呢。” 窗外的张本民听到这里,明白了怎么回事,郑成喜在情急之下说的还真是实话,因为在屏坝河中线的划分上,公社张书记已经发话了,副书记赵德柱自然不能再暗中捣鼓,所以,只好悬在那儿。 这倒是让人挺畅快的,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些意外根本无法预料,突如其来时更让人措手不及。 第142章 三落实 公社张书记,栓了。 阳春开学伊始,公社各中小学正在轰轰烈烈开展学雷锋做好事活动,超前形势一片大好。张书记听了汇报后,颇为踌躇地跨出办公室想抬头看看广阔的天空,然而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就此告别了工作岗位。 这一栓,也拴住了张本民。 张本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学校跟校长聊天。校长饶有兴致地问年初一张书记到他家拜年的情况。张本民呵呵笑了,说托你的福,学校教育质量高,让他考了个全县第一,可出尽了头脸。 校长自然不会接受这个太明显不过的恭维了,连忙摆手说学校老师的水平有几把刷子他还能不知道?那纯粹是你张本民的个人实力强。 谦虚过度就是骄傲,张本民知道也不能太装,便低头笑笑不语。 接下来,两人一起去看学校组织的学雷锋活动演讲比赛。张本民拒绝了校长的邀请,没有靠前就坐,老老实实地回到班级的方阵中。 演讲的学生很投入,但表演的成分太多,没有太多情感的融入。不过张本民觉得,在这个年年代,岭东小学的学生能做到形式上的相对到位,已实属不易,背后老师在指导上也已付出了很多努力。 学生的脸上稚气未脱,可演讲起来情绪高昂得却颇有成年人的蓬勃之势。就在这一刻,张本民突然觉得,以后跟高奋进、孙余粮得少在一起,毕竟他们只是个孩子,而他却已经成年,在一起玩耍过多,很有可能就会在某些方面无意识地给他们造成不良影响。 主意还没拿定,校长急慌慌地奔了过来,说了公社张书记栓了的消息。 顿时,张本民就慌得一批。 美好的打算有很多呢,比如朱延富和刘胜利的提拔、薛金枝的照顾,还有对郑成喜的打压、对赵德柱的压制,可是,一切都在瞬间变得缥缈起来。 “日的,这可咋好!”张本民忍不住慨叹起来,“俺还有不少事指望着张书记呢。” “真的是可惜!”校长也摸起了额头,“可以想象得出的大好形势,或许就不太明朗了。” “所以说嘛,有些事是赶早不赶晚,在有可能的情况下,还是早筹划早安排为好。”张本民抿着嘴唇,稳了稳心绪后,又理了理思绪,道:“校长,你看能不能帮忙安排个代课教师的位子?” “哦,这个应该不难。” “俺们大队的女青年王一玲,以前就当过代课老师,只是后来小学搬到这里就被拿掉了。” “有代课经验,那更好办!” “行,那就请校长费心运作一下。” “没问题。”校长认真地点了点头,“包括曹绪山的后勤主任,也一起办了,要不万一哪天俺调走了,可能就会多费些周折。” 校长的话让张本民很放心,现在他担心的是郑成喜,那个狗日的这下又要嚣张了,毕竟没了张书记,赵德柱个缺德货又能罩得住了。 果然,就在当天晚上,郑成喜便在大队的喇叭里叫唤开了,说起了屏坝河中线重划的事情,他再三强调,下一步要按照公社的安排,顾全大局服从指示,不要因为中线的偏移与桑洼大队产生争执。 刘胜利坐不住了,急慌慌地找到张本民问该怎么办。 “还有点周旋时间,俺再想想。”张本民也很犯难为,“你先组织一帮人,万一有需要就冲上去阻拦,这两天俺会到公社去一趟,摸摸底,毕竟事关两个公社,也不能由他赵德柱一个人暗地里就撮合了。” “依俺看,跟狗日的郑成喜之间,斗争还要很长时间。”刘胜利叹息着。 张本民明白刘胜利的话中之意,无非就是他的大队书记位子恐怕又没啥着落了。“俺说过的,就肯定能办到,刘哥你放心,咋说也要让你做回大队书记!”他劝抚着。 “相信!俺肯定是相信你的!”刘胜利一下又来了精神头,“是不是该动手把郑成喜搞下去了?” “现在不是时机,张书记不在位,赵德柱又能发挥大作用,现在搞那狗日的,没把握。动手早了,打草惊蛇反而不是好事。”张本民道,“但是有一点你得千万注意,绝不能没了气势,还要把前些日子目空一切的状态拿出来!” “嗯,那当然不能示弱!”刘胜利一点头,“不蒸馒头争口气,咋说也不能让那条老狗舒服了!” “对了,捣弄那老狗日的,有个人你得赶紧利用起来。” “谁?” “孙玉香。”张本民缓缓道,“俺已经行动过一次了,这次得换个人,要不孙玉香的疯头脑子会形成印象,盯着俺。” “可以,那你说说吧,该咋样办?” “直接告诉孙玉香,说郑成喜已经看上了韩湘英,而且把她给睡了,下一步,就是要让她做妇女主任,把你孙玉香彻底绝情地甩出队伍,所以,你这个现任的妇女主任,得赶紧去公社反映一下情况,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哦,背后戳咕孙玉香那事儿是好办,可万一后来她要说是俺告诉她那一切的,该咋样应对?” “简单!”张本民一笑,“你就说孙玉香是个傻子,她的话能相信?再加上郑成喜和韩湘英确实存在奸情,所以他们也不会咋样纠缠的。” “行,那就恁么地办!” “抓紧行动,明个儿就着手。”张本民一个深呼吸,“俺也尽早行动,明个儿一早就去公社。” 张本民去公社,除了为屏坝河中线重新划分的事,还为了卢小蓉,她到公社养老院上班的时机也已成熟。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看望下朱延富,他最近的心情可不会太好。 见到朱延富的时候,张本民看到了他脸上的失落与不安,很明白,张书记的事情确实打击到了他。 “不用担心张书记的意外会给你的提拔造成影响。”张本民马上安慰,“当然,有张书记在的话,可能会快一点。” “嗯,道理俺是明白的,就是心里头有点小堵,觉得可惜啊。”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年龄也不了,事情能早解决一天就早一天安稳。”张本民顿了顿,“但有一点你也得明白,人生好好歹歹,都是个命数,强求不得,要是不顾一切执拗地达到某个目标,恐怕也不太好。” “俺也在不断做自己的工作,现在差不多已经想通了。”朱延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唉,都快退休的人了,还没个定性,惭愧,惭愧啊。” “话也不是恁么说的,在类似于大是大非面前,谁能跟老和尚坐定一样?”张本民跟着一笑,“那不真的要修仙成神了么?” “嗐,有你这几句话,一下就开亮多了!”朱延富挠挠头,“哦对了,年前你说过要安排人到敬老院的,早好几天俺就寻思着差不多了,本来还要去岭东大队找你的呢,刚好你来了。” “那咱们可真想到一块了!”张本民道,“其实这次来,是有三件事。一呢,就是看看你,知道你心里会有点堵,其实刚开始俺也一样,听到张书记发生了意外,甭提有多沮丧了,因为他不在位,就有了第二件事,那就是咱们大队和桑洼大队之间划分屏坝河中线的纠葛,下一步,有赵德柱暗中支持,恐怕是没法阻挡了。第三件事,就是在敬老院安排工作人手的事。” “这第一和第三件,都不是个事儿,关键是第二件,怕是要真的伤脑筋。”朱延富皱眉道,“目前你有啥对策没?” “还没有,只是先定了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被动之策。俺已经让刘胜利组织人手了,实在不行就先强硬阻挠。”张本民深思道,“毕竟中心线的划分,目前只是在屏坝和沙城两个公社之间商决的,没啥权威性和说服力,单方抗衡不认可,也是能站得住脚的。” “就是,俺也觉得有点纳闷,沙城公社说啥就啥?那屏坝河的管理、治理权应该在县农水局,地方公社只是作为所属地,有一定的使用权而已。”朱延富愤然道,“所以俺认为,你们大队完全可以奋起抗争!” “嗯,这也就是俺考虑待会走的时候,要找一下王道力的原因,关键时刻有派出所撑个腰,也是非常有用的。”张本民边寻思边道:“虽说王道力只是个普通民警,但已经有消息他要被调到县局去,因此,所里多少会给他点面子,在插手屏坝河中线的划分上,会给予支持的。” “那是肯定的,要是有王道力在背后顶着,绝对管用!” “既然这样,那就事不宜迟,俺这就去找他,早落实早安心!”张本民起身笑着告辞,“助理表叔,你就宽着点心,俺说过的就不会食言!” “宽心,宽心,宽着呢。”朱延富再次不好意思地笑了。 很遗憾的是,这会儿王道力不在所里。 张本民有点拿不准,是等下去还是先回去? 一筹莫展之时,王道力回来了,开着警车呼啸生风。他一见张本民就停下车奔了出来,说俺专门去岭东找你,谁知道你却跑到了俺这儿! 从口气上听,王道力非常兴奋。也难怪,因为他的调令马上就要下来了。就为了这事,他专门去了岭东大队找张本民要报个喜。 事情如此,真是喜忧参半。 张本民连说恭喜恭喜,然而嘴上祝着贺,心里却叹起了气,咋恁巧的呢?等待调令这段时期对王道力来说是非常关键的,来不得半点差池,如果因为屏坝河中线划分的问题对他造成了影响,那可不好补救。 想来想去,张本民最终放弃了向王道力求助的打算。 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本民心一横,直接找赵德柱聊聊! 第143章 决定一见 赵德柱对张本民的到来感到意外,他实在没想到这个被传得有点神乎的小孩子,竟然主动站到他面前,而且还谈起了屏坝河中线重新划分的事情。 搁在平常,赵德柱会觉得一个小学生正儿八经地找过来谈话,那分明就是个笑话,但现在不同,他可没有眼花耳聋,在大院里头不是没听到过有关张本民的传说,到底是有做大领导的亲戚,还是带着点神乎鬼怪的灵气儿能掐会算,反正说不清。 “赵书记,现在您是主持屏坝公社工作的人,文件里应该写着的吧?”张本民只是站着,并不贸然坐下抖威风。 赵德柱一听,觉着这话有点不对劲,无论是口气还是内容,确实不像是个小学生能说得出来的。“哦,这话啥意思?”他装糊涂反问。 “张书记发生意外不得不离开岗位,在县委没有安排调派新任书记上任前,你作为副书记理所当然要暂且主持一下公社的全面工作。”张本民语气平静,“这样的决定,是要下发文件明确的。” 赵德柱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会道:“说吧,你有啥事?” “屏坝河中线重新划分的事。”张本民不拐弯抹角,“沙城公社桑洼大队的书记赵二毛做得过分了些,竟然能不上报主管部门农水局和地方部门,私下和岭东大队的书记郑成喜私下勾结,对由来已久约定俗成的中心线要进行挪移,严格来讲,他们是违规违纪又违法,简直就是两个法盲。当然,桑洼大队是沙城公社的,咱们可能还说不着,没法管赵二毛咋样折腾,但郑成喜是岭东大队的书记,是俺们屏坝公社的,他恁么胡搞一气,难道咱们公社还就没个话?” “哦,还有这种事?”赵德柱真是纳了闷,这小子说起来还真是有一套,看上去确实有几把刷子,所以暂且还得稳着点来,装一装、拖一拖再说。 “岭东大队的不少社员,对此可是非常有意见的,他们已经决定,如果屏坝河中心线的重新划分有失公平,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去县里反应情况。到那个时候,估计县里会把问题甩过来给咱们公社,你会咋样处理?” “还真是咧,有恁么严重?”赵德柱倒吸一口冷气,“看来的确要重视起来。” 张本民看赵德柱装得那么浅陋,实在是连半点揭穿的欲念都没有,还是接着说核心要害的话,“俺分析一下,如果那会儿你还在暂时主持工作,恐怕就会像你说的,的确会重视起来,因为你还想着把‘暂时主持工作’中的‘暂时’拿掉,去相对长期地主持工作,也就是所谓的扶正了。如果那会儿你的‘副书记’中的‘副’字已经拿掉,成了公社的一把手,或者是去县里哪个部委机关办局任正职了,恐怕你也还得重视起来,因为新官上任嘛,不管您是亲自操刀,还是让人代劳,都得把问题给解决好。” “哟,你说的这番话,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过有些时候,人们往往会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赵德柱笑了笑,“咱就事论事,就拿你刚才的分析来说,你以为你就抓着重点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俺的分析向来是面向太阳的。”张本民一歪嘴,“其实也还有一种情况,刚才之所以没有一股脑说出来,那是因为觉得你作为公社的副书记,大小也是个党的干部,理应受到一定的尊敬。现在既然你想听,俺就再说说,还有种可能就是,你原本就打算在副书记的位子上待稳了就行,然后呢,利用各种便利,给自己捞点好处,搞些实惠的。” “你这话,严重了。”赵德柱沉下脸来。 “俺就说吧,话讲多了肯定会伤人,还真是恁么个道理。”张本民冷笑一声,“不过既然已经说多了,那干脆就再讲几句,你和赵二毛的关系不是个秘密,中间的那些个事情都是不言而喻的。” “哦,这个嘛,说到赵二毛,那俺就跟你好好说说。”此时的赵德柱开始有了点紧张,事情不怕大,就怕有人盯着不放,本来他以为屏坝河中线重新划分的事不值一提,随随便便就办了,可现在冒出了个张本民,看来还得悠着点,要不事情被捅大了还不好收场,“赵二毛跟俺的关系,是绕不过去的,也正是如此,他才找过俺,希望能在与岭东大队在重新划分屏坝河中线的问题上,让俺出点力。你想想,那可能么?俺是党培养出来的干部,咋能做那些个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俺当场就严肃地拒绝了,并对严厉地批评教育了他一番。可是,赵二毛的水平就摆在那儿,根本听不进去俺的教导,竟然又私下里跟岭东大队交涉起来。” “那就好,赵书记果然深明大义,这下俺也就放心了,免得到时那边的娄子捅大了,影响到你的稳定和发展。”张本民说完,看赵德柱没有啥反应,便道:“行吧,打扰赵书记了,告辞。” “嗌,还有个事倒想问一下。”赵德柱开口了,“你不用上课?” “上课的事俺向学校打了申请,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调整到校时间。” “学校有学校的纪律和规章制度,你搞特殊不遵守,难道不怕影响一大批学生?” “对的,赵书记你说得没错,俺的确是影响了一大批学生。”张本民低下头,叹叹气,“竟然有那么多同学,全都被俺影响得热爱学习了,个个比学赶超,都想学得出类拔萃,出人头地!” “你……”赵德柱很错愕,“就,就这影响?” “对啊,俺目前的待遇,是保证考全县第一才拥有的,那就生动地说明了一个道理:只要你够优秀,就能过上你想过的日子!”张本民说到这里嘿嘿一笑,“赵书记,说句实在的,如果你够优秀,大了不说,比如现在是县委书记了,那你想想,现在是境况?再者,如果你知道去赚大钱,现在腰缠万贯了,那也很爽呐!是不是?” “不……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赵德柱有点垂头丧气,“俺是人民的公仆,哪能想贪图享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赵书记,说话得摸着良心呐。”张本民边说边对赵德柱竖起了大拇指。 这让赵德柱摸不着头脑,张本民到底是讽刺他,还是在表扬?无奈之下只好装高深的样子道:“人生有时终须有,人生无时莫强求啊。” 张本民笑了,“看来赵书记也是个明白人,有些话也不用俺再多说了,总之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做事都脚踏实地的,保证平安无事步步高升。” “这个……有些话就甭说了吧。”赵德柱听后犹豫了会,道:“总归你还是个小学生,就这么跑到俺办公室来,给俺上一课,你觉得妥么?” “不不不,赵书记您可千万甭误会,今个儿俺过来,是向您汇报情况的,还希望赵书记能多关照些。”张本民说着一抱拳,“赵书记,多有打搅,真的告辞了。” 张本民走了,赵德柱一下仰躺在椅背上叹着长气,皱起了眉头,他搞不懂张本民到底是怎样的人,竟让他有些发憷,看来屏坝河中线重新划分的事,还得再谋划一下。 这一点,张本民猜到了,他清楚赵德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招,但总归来说找他聊了一番应该有点效果,起码屏坝河中线的重新划分,不会立刻、大张旗鼓地进行。 多少松了口气,张本民走到公社大院门口时,振臂扩胸,舒展了下。 “嗨。” 门卫大爷对张本民打了个招呼。 “哟,大爷好!”张本民笑脸相迎,“有啥事么?” “俺有几句话想对你说。”门卫大爷笑呵呵地道,“俺不知道你有啥关系背景,反正很不简单,这大院里各个办公室去了真不少,但毕竟你还小呐,还是少和大人们搅和在一起。” “大爷,您是个好心人!”张本民点点头,“俺知道了,肯定会注意的。还有,就凭你这番话,俺等会送条香烟给你抽抽。” “嗌,那可不中。”大爷摆摆手,“俺不图那个,就是觉着该提醒你一下,因为去年俺看到你曾在大门口卖过老鳖和黄鳝,就估摸着你应该是农家子弟,既然有机会能混出个头来,那就得更加注意了,先学知识,再学混社会的本领,如果过早混上了社会,就容易早早地定了型,没啥大发展头。” “唉哟,大爷,您可真厉害呐,说得有高度、有深度!”张本民猛地点着头,“行,俺谢谢您了!” 好心人暖人心! 张本民走出大门外,抬头看看天空,蔚蓝一片,配着朵朵白云,还有阵阵吹过的暖风,让人舒服。 短暂地感受了下自然的温情,便扭头看向西边。这是个习惯,因为供销社在那儿。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薛金枝了,这会儿猛地一想,竟然有点陌生,似乎不太好意思去见她。其实,不好意思见薛金枝,主要原因还是钱没还上。可话说回来,越是没及时还钱,就越不能避而不见,否则不就有赖账的嫌疑了么? 这次,应该见一见薛金枝。 第144章 或许过客 见薛金枝,张本民有点犯嘀咕,现在他几乎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而初入境地的金枝应该相反。 咋办呢?仔细想了想,张本民觉得自己很虚伪,这种事还犯嘀咕?纯粹是欠抽挨揍型的德性。再说了,这个月是学雷锋月,就是不响应学雷锋的号召,好事也得做,性福大使做慈善,没毛病呐。 胸脯一挺,头一抬,张本民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了供销社大门口。 “嗐!”薛金枝在柜台里一看,抬手一指,“你还真有耐性啊,多长时间了这都?再不来,俺就到岭东大队找你去!” “嗨嗨,咋了呀?”张本民嬉笑而入,“怕俺不还钱,上门催债?” “你……你滚,钱不要了,俺也不想再见到你!”薛金枝揪起了嘴,“你的良心过年都过没了!” “欸呀,俺这不是开玩笑的嘛,瞧你激动的。”张本民径直走到柜台小木门前,一推,推不动,“呀,这咋还禁止入内了呢。” 薛金枝扭头看看四周,保证在其他柜员没有在意的时候,把小木门里面的栓子抽开,“唉,甭提了,现在效益越来越差,可领导的牢骚却越来越大,说啥要抓管理提效益,规规矩矩的定了恁么多!这小木门就是其中一个,绝对不允许打开放陌生人进来。” “俺还算是陌生人么?”张本民搓搓手,“金枝姐,已经开春了,想俺不?” “不想。”薛金枝按着张本民的头,“甭站直了,会让同事发现的,现在举报有奖呢。” “那俺屈着腰不累死得了?”张本民弓着腰,闻着薛金枝身上的雪花膏味儿,竟然有了点想法。 “等会你到货架后休息室门口不就行了么,只有俺能看到你,别人都看不到。” “那说话可不方便呐。” “你傻啊,俺非得坐高凳子上呐,走近点就是了。” 张本民猫着腰,乖乖地走到夹在货架间的一个狭小门帘内,“可是俺想动动手呢。” “动手?”薛金枝一皱眉,随即一斜眼,“小流氓!” “不小了呀,已经很大了呢!”张本民摸摸下面,“看,早弹起来了!” “不行!” “恁绝情?” “嗯。”薛金枝一点头,“俺说不行就不行。” “啥呀你这是?”张本民挠挠头,“难道,是因为钱还没还上?” “咿!”薛金枝两步跨上前,一把捏住张本民的脸,“俺看你是皮痒痒了,存心找打是不?” “欸哟,俺的姐唉,疼呐!”张本民说着,一手向上攻击,一手向下突袭。 薛金枝无奈只有后退一步,张本民哪里肯让,大步跟进,上下皆得手了个结实。也就是这一刹那,他也明白了薛金枝为啥说不行。 为啥?突袭中,摸到了一堆鼓鼓的东西。 有亲戚来了! “原来是恁么回事儿!”张本民笑了。 “啥啊?”薛金枝还没反应过来。 “你是因为有亲戚来了,所以才不给俺动手的吧。” “……”薛金枝的表情变得无比复杂,“你,你到底是啥么人?” “本人张本民。” “不是,俺是说你到底是啥来头?” “是几十年后穿越过来的。” “正经点!” “金枝姐你咋了?”张本民故意问道,“好像不认识俺似的。” “可怕,太可怕了。”薛金枝摇着头道,“俺,俺觉得在你面前没啥安全感。” “为啥?”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你在掌控之中。”薛金枝低头沉思,“或者,或者说俺就像只大绵羊,而你,就是只小灰狼,俺终究是会让你给吃掉的。” “是不是受凉发烧了?尽说些胡话!” “没呢。”薛金枝退到高凳旁坐下,“张本民,你才恁么小点屁孩子,咋知道俺来亲戚那回事的?” “哦,这个啊。”张本民装出恍然的样子,笑道:“俺,俺是听同学说的,因为他有个姐姐。” “俺的娘呀,真是慌死了!”薛金枝摸着胸口,“俺还以为你是恶魔转世呢!” “转世,你是说对了,但不是恶魔。”张本民歪头笑笑,“这可是真话哦。” “去你的吧。”薛金枝叹了口气,“俺找你,其实是有个重要的事。” “想到合伙赚钱的法子了?” “不是。”薛金枝摇摇头,“俺爹有个老战友,想,想让俺……” 张本民一怔,脑袋“砰”一声胀了起来,“想让你……做他儿媳妇?” “要命了!”薛金枝张大了嘴巴,“你咋知道的?” “就你这年龄,除了谈婚论嫁,还有啥重要的?”张本民叹了口气,“唉,看来俺是生不逢时。” “瞧你说的。”薛金枝跟着也叹了口气,“俺们是不可能的,真的没有,如果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你知道俺会咋样做。” “也就是说你已经同意了你爹老战友的提议?” “没,还早呢,俺连对方长啥样都还不知道呢。” 张本民靠着货架蹲了下来,低着头,用手指在地上胡乱划着。 “嗌,你好像不高兴呐。” “媳妇要被抢了,你让俺咋高兴?” “其实俺也不乐意,感觉跟你在一起特开心,可是……”薛金枝喃喃地道,“可是俺们老在一起,算个啥呢?因为最终不会有结果的呀。” “也是,没有人会接受俺们在一起。”张本民是真心难受,“可,可俺就是舍不得你。” “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些,刚才俺说的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薛金枝有点心烦意乱,“早知道先不跟你讲这些。” “那也不成呐,要是没个心理准备,到时你呼哈一声嫁人了,不得一闷棍把俺给打死嘛。”张本民依旧低着头,“先说说也好,让俺慢慢消化消化。” “你也甭难过,俺们的关系已经不一般了,都让你占老便宜了呢。”薛金枝笑了笑,“而且……” “停!”张本民及时打住,有些事可以做,但话可不能说出来,“金枝姐,要不就顺其自然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情到哪一步再说哪一步的话。现在要说的就是钱的问题,一直没能还给你,俺是挺难为情的,本来都不好意思来见你。” “借钱的当时,俺也没说非要你啥时还呐?你自作多情个啥劲儿?” “快了。”张本民似是自言自语地点着头道,“真的快了。” “钱的事就甭提了,也许俺还不要了呢,算是姐姐留给你娶媳妇用。” 张本民没答话,他只是在想与薛金枝到底该怎么继续下去,或者不继续下去。 人生虽匆匆,但总归会有很多相交集的人,有一些,会相识到老,而有一些,注定将成为生命中的过客。 薛金枝,或许就是过客之一。 回去的路上,张本民心情有些郁闷,很多事情经过努力可以改变结果,但有些事情,只能是让时间做主由其发展。 还是想想近前的事吧,眼下就是要掘开郑成喜的小金库。张本民寻思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好办法。 快到家的时候,运气不好,碰到了去上班的贾严肃。 “嗐嗐!”贾严肃拦住了张本民,“你他娘的就是个晦气鬼,谁跟你近乎,谁就倒霉,你看张书记,就给你弄了个半死。” 张本民不想跟贾严肃纠缠,头一歪,并没停下脚步。 “嗌,你个臭东西!”贾严肃一把拽住了他,“耳朵聋啊!” “你呀,得动点脑子,天天跟在郑建国后头,没用的!你算个啥?就是个影子,郑建国的影子!人们都看到了郑建国,看不到你,没人吊你的!”张本民忍不住来了一通吼,“这次又是郑建国让你找俺茬的吧?!” “屁!还就数你聪明了!”贾严肃哼了一声,“告诉你吧,这次可不是郑建国,是他爹,郑成喜!” “那也没两样,反正是他们一对都是狗日的!你啊,只能是受狗日的指使!” “咿,俺日的咧!你大概是想找死!”贾严肃一撸袖子,就要动手。 紧要关头,刘胜利出现了,他大喝一声,“贾严肃,你个鳖仔子!老子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打张本民的么,你娘个小比的,把俺的话当成耳旁风?!” 贾严肃是彻底欺软怕硬的货,被刘胜利一训斥,推着洋车子跑了,还不忘扭头喊道:“你啥时说的,根本就没说!” “那老子现在说了,你要是再没个记性,明个儿就去酒厂告你的状!” 落荒而逃的贾严肃已经跨上了车子,一边猛蹬一边嗷嗷直叫,似乎很兴奋。 “哎唷,刘哥,幸亏你来得及时,否则就要吃贾严肃个傻比的亏了。”张本民松了口气。 “日他个猴比养的!”刘胜利气势很高涨,“今晚俺再找他,还不信连他都治不了!” “先由着他吧,因为这一次是郑成喜指使的。”张本民不解地道,“那个老狗日的咋亲自唆使了?” “俺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刘胜利咽了口唾沫,“你去公社的时候,俺不是找孙玉香把那些话说了么,本想着她能直接去公社大院闹腾的,结果她直接找了韩湘英,闹得不可开交,而且还威胁郑成喜跟她一起教训韩湘英,否则就要去公社反应情况。郑成喜是好说歹说,终于安抚了,但是很气恼,估计他琢磨到了,是你背后搞的鬼。” “哦,那可能刚好又碰到了贾严肃,所以就让他找机会教训俺一顿。”张本民点着头,“个老狗日的,看来也没他娘的啥能耐了。” “应该是。”刘胜利跟着点头,道:“唉,你去公社是啥情况?” “俺找赵德柱了。” “啊,直接找他了?!” “是的,效果有一点,起码短时间内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河中线上搞事情。” “那还好,还好啊!” “边走边看吧,反正不能让他们得逞了。”张本民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说点高兴的事,这次啊,刚好碰到了朱助理,俺让他帮个忙,把小蓉嫂子安排到敬老院上个班,你看咋样?” “欸呀呀!”刘胜利乐得直搓手,“那可太好了,你嫂子也能吃上工资了!” 正说着话,郭连广来了,问了刘胜利一件事。 这事儿,给了张本民很大的启发,他当即就觉得,郑成喜的小金库应该保不住了。? 第145章 凡胎肉体知恐惧 郭连广说大队部的铁柜子被锁上好长时间了,但钥匙却没了踪影,问刘胜利知不知道下落。 大队部的铁柜子,算得上是个很牢固的保险箱,六个面全用钢板焊成,只是生硬地去破坏,短时间内大铁锤都砸不坏。开启的关键,是上面的三把大锁,以前,三把大锁的钥匙由大队部三名不同的干部分别掌管,有事碰在一起,共同打开。 铁柜子原来是用于放秘密文件和重要物件的,后来没了秘密文件,也没了啥重要的东西,铁柜子就闲着了,钥匙也没了分别掌管意义。平常绝大多数时间,钥匙就插在锁里挂在锁扣上,全都成摆设。 可现在,铁柜子被锁上了,谁会启用它?还有个关键的问题是,钥匙不见了。 张本民让刘胜利有意无意地问问郑成喜,铁柜子被锁是咋回事。结果同预料的一样,郑成喜支吾着说怕人多手杂,钥匙和锁容易丢,所以就先锁了起来,钥匙也先收着,等需要用的时候再重新分配。 这一下几乎可以确定,郑成喜应该是把小金库移进了铁柜子里,那样是很保险的。另外还有个好处,万一被查到了,他也还可以抵赖说这钱是岭东大队的,至于为啥不入账,那理由可多得很。 张本民高兴得开始摇头晃脑起来,只要知道了小金库藏身的地儿,就不怕得不了手。眼下,重要的不就是那三把钥匙么?不用说,那么重要的东西,郑成喜肯定会带在身上,平常他腰上就挂着串钥匙,走起路来“咔嚓咔嚓”直响,就像代表拥有或管理着很多资产一样。 “刘哥,最近郑成喜有酒场没?”张本民即刻就行动,他找到刘胜利问,“你也在场的那种。” “有,这马上就要分口粮田了,请酒的人多着呢。”刘胜利皱着眉,“这个……最近的应该是明个晚上,韩湘英要请客。” “韩湘英?她还用请?” “做个样子嘛。”刘胜利道,“她家想承包一段河面,得让大队的几个干部都没意见,能不请个酒嘛。” “很好!”张本民一点头,“刘哥,那你无论如何要把郑成喜灌醉,然后你主动送他,不过先不要他回家,在路上耽误会儿。” “你想干啥?” “俺要把他腰间那串钥匙拿去用一下。” “嗐,小老弟,难不成你要偷摸进他家里去?” “这个嘛,你就先甭问了,只管按照俺说的把事办好就成。” “没有问题,你交办的事情肯定办妥。”刘胜利一拍胸脯,“别的不成,灌他个狗日的几杯猫尿,那还不容易!” 刘胜利说到做到,第二天晚上,没用几个回合就把贪杯的郑成喜拿下,最后散场的时候,说可以送一送,然后扶着他走了,到了他家巷子口的草堆上便一放手,任由其歪倒呼呼大睡。 跟随的张本民即刻上前,拿了郑成喜腰间的钥匙就直奔大队部。 现在,大队部的大门是锁着的,自从老孙头上吊死后,那间看大门的小屋子没人再敢过去住,所以也就没了看大门的人。 门没人看,但锁却上了。张本民考虑到晚上找陌生的钥匙开陌生的锁很麻烦,而且会引出动静来,便决定用非常规的办法。 院墙西边的墙头矮点,墙下还有人堆了些沙土,踩上去借个力很容易翻入。 几分钟后,张本民就站在了大队部办公室门前. 门上有铁锁,一大串钥匙挨个试太费事,还好窗户没销死,张本民便从窗户跨了进去。 钥匙串中,铁柜子的钥匙容易找,是最大的三把。又过了一两分钟,锁开了,张本民从铁柜子就拎出了郑成喜的小金库——钱匣子。 原路返回,尽量不耽误时间,张本民把钥匙串给了刘胜利。 刘胜利赶紧把钥匙挂到了依旧躺在草堆中睡觉的郑成喜腰上,然后吆喝着说回家了,将他送了回去。 却说张本民带着钱匣子回到家,把里面的钱全掏了出来,没顾着数,先两斧头把匣子劈了,扔进灶膛后又加了把草,再点上火烧了个干净。之后,才回到里间慢慢点钱。 还真不少,一共两千七百多! 还掉薛金枝的一千五,还富余一千二百块! 很爽! 不爽的是票子太碎,都是十块的。不过也难怪,这会儿还没啥大面值的,年前薛金枝从银行里提的一千五百块,也是这样,当时揣了一兜子呢。 这钱有点烧手,得尽快去趟公社,先还把薛金枝的欠账还上。另外,去的时候刚好把卢小蓉也带过去,找朱延富把工作岗位安排好。 夜长梦多,明天就办。 次日,张本民吃过早饭就找了块长条布,把钱缠在了腰上,然后去找卢小蓉。 不巧的是,卢小蓉下地了,张本民便让刘胜利赶紧去喊回来。 这事刘胜利当然乐意,因为洋车子被卢小蓉骑走,他二话没说就换上双跟脚的解放鞋,“欻欻”地一溜烟跑了去。 张本民没离开,就坐在刘胜利家灶屋里等着。 就在等待的时间里,事情却起了变化。 郑成喜来了,两眼通红,一看张本民在,先是愣了下,然后就恶狠狠地问刘胜利在不在家。 “刘队长在不在家,你问俺,俺问谁?”张本民爱答不理。 “你在他家里头坐着,难道还不晓得?!” “俺刚过来,啥都不知道。” “你他娘的找死是不?!”郑成喜一下窜上来,两手抓着张本民的衣领,猛地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日你娘的,赶紧说,刘胜利去了哪儿?!” 张本民这才注意到郑成喜的表情,愤怒到发狂,近乎失控! 此刻,张本民懊悔了,刚才也注意了到郑成喜通红的两眼,咋就没重视起来?初步推算,估计他发现小金库没了,又不敢吱声,进而变成了困兽!“真的不知道,俺来的时候他家里就一个人也没有。”张本民马上用平静的口气道,“郑书记,俺正准备去大队部或田里找找呢。” “大队部没有!”郑成喜扭曲的脸异常可怕,“娘个比的,你给俺去田里找!快点!” 张本民被放到了地上,面对几乎失去理智的郑成喜,他很害怕,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假如郑成喜这会儿要是崩溃了,下起狠手和毒手来,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俺去田里看看啥情况。”张本民赶紧跑开。 来到村头,张本民在桥墩上坐下,一边等着刘胜利,一边琢磨开了,人就是人,凡胎肉体,啥腰缠万贯、权倾朝野,最根本的还是要强个身健个体,最好再练练技能,说白了得有点儿身手,起码在有些关键时刻能自卫。 张本民想到了重生前参加搏击俱乐部业余训练,可是惊到了教练,说他筋骨柔韧超乎常人,关键是反应神经极为丰富,导致动作的灵敏度特别高,即便不接受专业训练,只要稍微掌握格斗的基本技巧,就足以参加“笼斗”,也就是ufc。那时他也很激动,只不过本身就有份很好的职业,一时半会也没当回事,再后来就是在俱乐部组织的团建活动极限蹦极跳中发生了意外,回到了儿时。 “从今个儿开始,坚韧奋斗!”张本民想到这里站了起来,踢了踢腿,甩甩胳膊,然后冲向田野,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飞奔起来。 没跑几步,刘胜利迎面也跑来了。“你在家等着就是,咋也过来了呢?”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狗日的郑成喜找你呢!” “他有啥破比事?” “估计是钥匙的问题。”张本民道,“看样子他似乎崩溃得很,反正这一次俺是被他吓着了。” “哦!”刘胜利听后一皱眉,“小老弟你说实话,昨个晚上你拿了他的钥匙干嘛去了?” “啥?啥钥匙?”张本民知道该怎么做,“刘哥,你可甭掉链子呐,你说啥钥匙不钥匙的,弄得俺都糊涂了!” “咿,你不是……”刘胜利一抹脑门,道:“哦哦,行了,俺明白了。” “就是嘛,昨个晚上甭说啥钥匙了,就是连个面咱们都没见着呐!”张本民一脸茫然地道,“谁知道谁干啥了呢?” “对,的确是如此!”刘胜利使劲一点头,“你今个儿早上来俺家,无非就是为了你嫂子上班的事!” 就这样,张本民一扫手,刘胜利回家去了。 此时,院子中的郑成喜正凶猛地抽着烟,张本民走后他也没客气,径自进了灶屋坐下,心急火燎地等刘胜利回来。 “干啥呢,咋恁着急?”刘胜利回来了,见郑成喜主人似地坐在灶屋里抽烟,气就不打一处来。 “哦,胜利弟兄,俺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想问你。”郑成喜见到刘胜利立马起身,这会儿他已经冷静了下来,表现上也不再是困兽犹斗的样子,只是带着点小急切,凑上前问道,“昨晚不是在韩湘英家喝酒的嘛,俺有点多,后来咋回去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听说是你把俺送回去的,是吧?” “对啊,昨晚可能是你高兴了,那酒喝得,可真是有气势。”刘胜利故意摆出羡慕的表情,“估计在岭东大队,没有第二个人能有你的魄力。” “嗐,酒不酒的也就那么回事了,又不是啥光彩的事,喝多了还会被说成是酒鬼。”郑成喜搓着手,又道:“胜利兄弟啊,就是你在送俺回家的路上,有没有发生其他事情?” “其他?”刘胜利一歪下巴,皱起眉头做出深思的样子,“也没啥呀,就是你特别犟,明明走得不稳,可还偏不让俺扶,就一路摸着人家的屋后墙走,还说啥谁都不服,要扶就扶屋后墙。只是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你撑不住了,好歹俺还有二两气力,硬是把你顶到了家门口。” “哦。”郑成喜点着头,“就俺们两人一起的,没有另外的人了吧?” “那桌子上的人都喝得摇摇晃晃,各回各家,谁还顾着谁呢。也就是俺跟你顺路,刚好送你一程,要不也歪歪斜斜地自个回去了。” 第146章 劲头生猛小脾气 郑成喜看着刘胜利,寻思了会儿,一摸下巴,点点头道:“行吧,俺知道了。” 张本民一直在旁边站着,不失时机地故意问郑成喜,“郑书记,就恁么点事,你看刚才你急的,害得俺去找刘队长的时候,鞋子都跑掉了呢!” “谁急呀,无非是昨个晚上喝多了而已。”郑成喜不耐烦地一摆手,“现在都还没醒酒呢。”说完,晃悠着腿走了。 郑成喜伤心得要命,处心积虑攒了多少年的钱一下没了,搁谁能受得了?要命的是,无比恼火不但没处发,还得装作没啥事的样子,根本不敢张扬,否则闹开了查他个贪污,那可更遭殃。 张本民看着郑成喜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以想象他打开铁柜子发现钱匣子不翼而飞时的样子,估计要是不怕丢人的话,肯定会嚎嚎大哭一场。 “好像也没啥呀,你咋说他要崩溃炸毛了呢?”刘胜利望着远去的郑成喜,“瞧他那落水狗的样儿,还能吓倒你?” “有些事你不知道,以后这段时间俺在他面前要注意了,不能激着他。”张本民深呼吸了下,“不过也不会让他好受,今天就让他家闹个鸡犬不宁!” 张本民说这话很有把握,他已经想好了法子,不过这会儿不急着动手,现在要做的是跟卢小蓉去公社。 卢小蓉红光满面,喜事临头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路上,她问张本民敬老院那边会不会有宿舍。 张本民说想有就有,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嘛,碰到刮风下雨的天气回不去,还能没个睡觉的地方?卢小蓉说那太好了,可以多些清静的时间,因为现在跟刘胜利睡一个被窝感到恶心,总闻道一股罗才花的味儿。 “那你一个星期就回去一次,其他都住敬老院,工作需要嘛,走不开。”张本民说着说着,突然生出点那种念头来,不过他也骑着洋车子,要是跟卢小蓉一辆,指不定又要摸搓一番。 “俺也恁么想的。”卢小蓉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还夹杂着一些羞怯,“那,等你上了初中,要是下大雨或下雪的,也,也可以不用回家了。” 这话听得张本民心里痒痒得要命,不过他强忍住不让自己奔放起来,“上初中还早呢,不过可以先预定个位置。” “俺给你留着!”卢小蓉脸上绯红一片。 张本民没有接这个话茬,得赶紧转移话题,否则会失控,“小蓉姐,等会到公社找朱助理后,俺可能没法一直陪着,去敬老院安排事务啥的,你就跟他去吧,有啥需要了解的,你得主动问问。” “哦……”说到这个,卢小蓉有点小紧张,“俺,俺怕说不好。” “没事,朱助理跟俺关系非常好,有话尽管说。” “……好吧。”卢小蓉抿着嘴一点头,“俺也不会多说的。” “看情况,需要说的也不能不开口,嗐,你不用担心,朱助理是自己人,放松些就好。” 两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到了公社,巧的是,快到大院的时候,竟然碰到薛金枝。 “嗨!”薛金枝先看到了张本民。 张本民一瞧,觉着有点难为情,下意识里有种做坏事被媳妇现场活捉的感觉,“哦……金枝姐。” 薛金枝这会也看到了张本民身旁的卢小蓉,还没开口问是谁,张本民就介绍了起来,“这是俺们大队队长刘胜利的媳妇卢小蓉,她到公社有点事,刚好一起过来,找下朱助理。” “哦,那你们先忙着。”薛金枝低头看了看手上提的袋子,从里面拿出几个桔子放到张本民的车篮里,“尝尝,刚买的。” “你还有闲工夫出来买水果?”张本民笑问。 “哪里呀,单位有客人突然来了,领导让买点招待人家。”薛金枝边说边挪动脚步,“俺得赶紧回去了,那边在等着呢。” “好的。”张本民摆摆手,“你多会能忙完?俺找你有事。” “没多会,水果送去就没事了。” “行,待会儿见。” “嗯。”薛金枝边走边礼貌性地对卢小蓉笑了下。 卢小蓉一直保持着微笑,马上回应着点了点头。 薛金枝转身时,看了张本民一眼。 这一眼,张本民察觉出了点别样的意味,心下不由得一紧。 卢小蓉始终在注意着两人,当即嘴角一翘,“张本民,她是谁呀?” “哦,一,一个熟人。”张本民嗨笑着,“俺,俺朝她借了点钱,待会刚好去找她还了。” “借钱?”卢小蓉一皱眉,“你借钱干啥的呢?” “干,干啥啊。”张本民挠挠头,“不是想,想做点小生意的嘛。” “你还上着学呢,做啥生意?”卢小蓉顿了下,“不管咋样,要是用钱的话,俺这里也有啊,可以拿给你用。” “不用了。”张本民摇摇头,“俺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一个小学生做啥生意呢,要做也得等到初中再说。” “是呢,现在还是学习要紧的。当然,你的成绩好,稍稍放松点也可以,但不能大撒把呀。” “俺知道,所以才决定不做小生意了。”张本民边说边催着道,“好了小蓉姐,俺会把握住方向的,你甭操心费神,现在俺们赶紧去找朱助理吧。” 朱延富对张本民和卢小蓉的到来,似乎是期盼已久,当即就要带他们去敬老院,把一切安顿妥当。 按照计划,张本民没去,得抓紧找薛金枝,毕竟她那个眼神让他有点不安。 果然,薛金枝一见张本民就把话题放到了卢小蓉身上。“你们那个队长的媳妇,长得还真俊呐。”她酸溜溜地说。 “俊啥呀,哪有你好看?”张本民嘿嘿一笑。 “去一边吧你!”薛金枝哼了一声,“小流氓,俺问你件事?” “诶呀,这是咋回事,俺连名字都没了?” “你就是个小流氓,就没名字!”薛金枝的小脾气上来了,“你说,有没有跟队长媳妇玩过?” “玩,玩啥呀?”张本民故意瞪大眼,很惊奇的样子。 “甭装!”薛金枝也是一瞪眼,“到底有没有?!” “你,你都想些啥咧。”张本民一歪头,“难不成俺在你眼里真是胡耍的人?再说了,人家可是队长的媳妇,即便是有那想法,也不敢呐,要不哪怕露出半点儿的风声来,那当庄当邻的可有话说喽,俺在岭东大队还能待得住?” “算你有个愣数!”薛金枝哼着声一仰头,“其实吧,俺管你玩不玩人家呢,都是些闲事儿。” “行了,金枝姐,胡思乱想个啥呢,来,办点正事。”张本民说着,开始解衣服。 “嗳嗳嗳,小流氓,你干啥?!”薛金枝顿时紧张了起来,扭头四下看看,急促地小声道:“这人还多着哩!” “多?”张本民知道薛金枝想的是啥,故意道:“很快的,也不用多长时间。” “啥呀,那俺还说不行呢。” “你想咋样?” “咋样?”薛金枝支吾着道,“咋样也得,也得等俺过了那阵子呀。” “说啥呢你?”张本民边说边拿下裹在腰上的钱,“就还个钱,你还要过啥那阵子!” “……”一瞬间,薛金枝的脸从红到白再到阴黄,“张本民!” “唉,俺在这儿呢!”张本民继续装,他一丝不苟地把钱摆放好,“看,一分不少,至于利息嘛,你说多少?” “一万!”薛金枝咬着牙道,“俺说一万,就一万,一分不能少!” “你,你这不是打劫嘛。” “就打劫,咋了?!”薛金枝气呼呼地道。 女人的小脾气来得适当,倒是颇有一番味儿。 张本民这才抖着眉毛嘿笑道,“那,要不到里面去?”他指指货架后的休息室,“给你一万,一万分钟,行不?” “好呀你个张本民,存心是想看俺的笑话是不?!”薛金枝一把抓住张本民的衣服,快速将他推进了休息室,“今个儿非得让你出出力不可!”说完,衣服一撂,“来,先给俺亲亲这儿!” 唉,这生猛的劲儿,不是要让人流鼻血么! 好在是,初生牛犊火气儿大,张本民走出休息室的时候,倒也还算是气息平稳,可薛金枝却松垮地躺着喘息不止。 “发个啥狠呢?”张本民故意刺激着道,“还不知道累着谁了呢。” “你说啥?”薛金枝不服气,立马起身走出来道,“谁累着了?” “没说你呢。”张本民摇头晃脑,盯着货架问,“姐嗌,有玩具枪么?” “嘁!”薛金枝故意不答话。 “小气!”张本民一歪头,膀子一抱,“又不是白拿,给钱的!” “给钱了不起?”薛金枝一撇嘴,“给钱俺还不卖呢!” 张本民掐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道:“姐嗳,你甭生气了,俺还不是想跟你打个情骂个俏?” 薛金枝斜着眼看张本民,“你个狗屎小流氓,还打个情骂个俏呢,俺看你是想气死俺!” “嗯,你就瞎说吧,气死你?俺哪里舍得!”张本民拍拍高凳子,“来,坐下歇歇,甭累着。” “小骗子!”薛金枝走过来坐了,道:“你想要啥玩具枪?” “能打水弹珠的那种。” “水弹珠?” “哦。”张本民摸摸头,这个年代哪来的水弹枪呢? “有出声音的,还闪光呢,行不?” “不行。”张本民摇了摇头,“没有就算了。” 话说到这里,卢小蓉出现在大门口,看到张本民后又转身走开。 第147章 幸福来敲门 这下可有点为难,张本民想出去问卢小蓉啥事,可又怕薛金枝泛酸。 “哟,你个小臭东西还挺吃香呐,人家都来找你了呢!”还没咋地,薛金枝就嘟哝了起来。 “找俺?”张本民眼珠子一转,道:“找俺也正常,刚才当着你的面俺不是说过嘛,要来找你有事的。估计队长的媳妇这会儿事办完了,来看看俺有没有走的。” “你走不走关她啥事儿?” “不是一起来的嘛,要是赶巧也一起回去嘛。” “那你去告诉她,不赶巧!” “可以,那有啥不可的呢。”张本民挪了一步,一挠头,“那俺去说了啊?” “瞅你那样儿,一看就不情愿!”薛金枝仰脸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唉,算了,俺凭啥做你的主呢,你又不是俺的谁。” “你看,正儿八经的事都能让你给想歪喽。” “不是想歪了,是想多了。”薛金枝又是一叹,“俺,俺咋就把你看成是……” “是你的谁?”张本民紧问。 “还是呗。”薛金枝手指看似随意地轮番点着柜台,“都哪儿对哪儿呢,真是鬼迷了心窍。” “你说俺是鬼?” “小鬼头。”薛金枝一低头,趴在柜台上,“你走吧,人家等着你呢。” “你这话有点变味,就结个伴同个行嘛。” “好喽,俺也知道有点反应过大,不过……”薛金枝抿嘴一笑,“不过俺发现,还真是在乎你呢。” “那,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 “才不呢,你长大了就会自己的女人,俺算哪门子事。”薛金枝起身走到货架前,悄悄抓了一大把糖块,小声对张本民道,“来,叫姐姐,给你糖吃。” “金枝姐姐!”张本民眨巴着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像个孩子。 “嗳!”薛金枝把糖块塞进张本民的口袋,摸摸他的头,“乖得很呢!” 张本民注意到,薛金枝的眼睛里有点点的晶莹亮光,他低下了头,道:“只要你想弟弟了,俺随时都会来见你,你要俺干啥就干啥。” “唉,好那倒是好,就不知能不能做得到。” “保证!”张本民把手放到心口上,“发个誓!” “俺也怕自己做不到。”薛金枝一抻眉毛,“等以后俺嫁人了,再跟你玩的话,那,那……” “先甭想太远吧,就像上次说的,顺其自然,你要真想了,谁都拦不住,你要是不想,就算俺求到你面前,你也不会同意的。” “你个小东西,说起话来比大人还大人。这就是让俺矛盾得要死的原因,跟你在一起时,总觉得你比俺还成熟,真想闭着眼乖乖地靠着你的肩膀,就那么过一辈子,可一睁眼,娘呀,不就是个臭毛孩子嘛!”薛金枝摇头叹笑起来,“是不是俺上辈子欠你啥了,这辈子要你来折磨俺。” “这能算折磨嘛!这叫幸福!”张本民伸手往薛金枝下面一弹,“这叫做,幸福来敲门!” “……”薛金枝一愣神,随即“噗哧”一声捂着嘴笑了,“完了完了,俺这辈子怕是要栽到你手上了。” 张本民也笑了,笑得很有感悟:还真他娘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走出供销社大门的时候,阳光暖,风儿柔,吹在脸上很舒服。 张本民觉得有种猥琐的成功感,尤其是看到卢小蓉在粗大的法桐树下,那种望向他的热盼眼光和油然流露出的甜蜜笑意。 “张本民!” 这个女人真的是开心,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张本民惊了一下,快步走过去,“小蓉姐,走,走啊!” “恁着急呀。”卢小蓉这会儿完全是小鸟依人的模样。 “嗯嗯,有点小急事。”张本民跨上了洋车子,像做贼一样猛蹬起来,“等会再跟你说!” “唉,你等等俺呀!”卢小蓉在后面紧跟着。 一直到屏坝桥头,张本民才放慢速度,一边擦着汗一边回头招呼着卢小蓉。 “娘呀,你这是干嘛呢。”卢小蓉气喘吁吁汗涔涔,“到底有啥事儿啊?” 过意不去的张本民跳下洋车子,“小蓉姐,下来歇歇吧。” 卢小蓉下来支好车子,依靠在桥墩上,用手扇着风,“本来俺还想在公社逛逛的呢。” “公社有啥好逛的,就那么点儿大的地方。” “俺觉得就很好了呢。”卢小蓉的开心遍布了全身,就连被风吹起的头发似乎也在诉说着欢快,“张本民,俺不想恁么快就回去。” “是嘛。”张本民摸摸后脑勺,“那,你想干啥?” “不知道,随便都行,只要是在外面。”卢小蓉慢慢张开双臂,仰起了脸,闭上眼睛,“这应该是俺这辈子以来,最最开心的一天!” 突然间,张本民有点小感动,感动中又带着点同情,觉得卢小蓉是可怜又可惜,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或许这个纯璞的小俏媳妇一辈子也体会不到什么才是真正幸福、什么才叫真正的女人。 然而,刘胜利的影子又他娘的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惭愧,惭愧!”张本民双手合十,“兄弟,俺是对不起你,可,可也是实在没办法。” “你说啥了?”卢小蓉睁开了眼。 “俺是说,想让你恁么着一直开心下去。” “啊!”卢小蓉感叹了下,又一抿嘴,“开心!俺真的开心!” “开心就好。”张本民很努力地笼住心绪,“走,回去吧。” “好吧。”卢小蓉也很干脆,“俺不能耽误你的事情,不过……” “不过啥,还有不好意思开口的?” “俺是想说今个儿,能,能破个例么?”卢小蓉脸上飞起了红晕,“之前不是说过,咱们先不,先不那个的嘛。” 张本民歪起了头,好一阵琢磨,最后心一横,点头道:“破!你以为俺就不想啊!” “不管是俺想还是你想,其实都,都是不对的。”卢小蓉道,“可咋说呢,有时就是忍不住。” “算了,今个儿甭想对错!咱们走小路回去,西领地那里有几个隐蔽的地方。” “俺,俺是恁么想的。”卢小蓉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还是回去,该忙啥的都忙忙,等,等晚上俺去找你。” “行是行的,可……” “俺知道,不会有事的,今个儿不是有上班的大喜事么,回去炒两个菜让刘胜利多喝点酒。” “也好!”张本民牙一咬。 这一刻,张本民只有无限放大刘胜利的种种不是,以寻求心理上的些许安慰。 “你会不会觉得俺是个坏女人?”卢小蓉的心情也挺复杂。 “没有,一点都没有。”张本民没有犹豫,“因为你和刘胜利之间,实在是没有啥可以依恋的。” “是的。”卢小蓉平静地道,“所以,你也甭觉着俺们在一起时会对不起谁谁谁。” 嘿,还真是不错,卢小蓉的这一个安慰,倒可以更好地自我麻醉。 突然间,感觉就放飞了。 张本民骑着洋车子,玩起了大撒把。卢小蓉跟在后头不断惊叫着,要他小心点。 路旁高大挺拔的杨树上,嫩叶儿已舒展开来。阳光从大片的缝隙中透过,落在两人身上。 一路穿梭,欢声笑语飘过枝头,弥散在空中。 这份美好和欢愉,张本民使劲地感受着并收于心底,因为到家后,他又要落于卑俗的纷争中。 张本民把郑成喜小金库里的钱拿了一沓,用皮筋扎好的十张十元票子,然后有意从郑成喜家门前经过,再经过。最终,在确定无人看到时,成功将这一百块塞进了门内。 罗才花看着代销店,不轻易回来,每天锁门、开门的事,几乎都是郑成喜的。今天也不例外,刚好丢了小金库钱匣子魂不守舍,在大队部也坐不住,他早早地回了家。 开门之初,郑成喜还没留意到地上的钱,走了几趟才发现那一沓十张的票子。 “好啊!”郑成喜捡起钱,咬牙抿嘴,鼻翼吸张,“好你个罗才花!竟然跟老子搞这一套!敢偷俺的钱!” 很快,郑成喜就站到了代销店门口,怒目圆睁。 “干啥呢?”罗才花磕着瓜子,翻着白眼,“要当钟馗啊!” “当你个爹!”郑成喜“哐”地一踹门,“昨个晚上,俺喝醉了,你干啥了?!” 罗才花一愣,拿着瓜子的手僵在了嘴边,心里有鬼呢:昨个晚上刘胜利把郑成喜送回家,顺便又爬到了她身上好一阵作弄。 郑成喜一看罗才花心虚的样子,所有的气恼一股劲儿地发了出来,“你个胖比婆子,傻比娘们儿,晕了头了是不!” 罗才花小心肝直抖,她实在是搞不懂,和刘胜利之间的事儿,咋就一下露馅了呢? “你还放个屁啊!”郑成喜进店后猛拍用门板做的柜台,“告诉你,你偷了多少,全她娘的给俺吐出来!吃多少就吐多少!” 吐出来? 这个,实在是太难。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郑成喜火气依旧十足,“前几天你娘家侄子来借钱盖房子,俺说没有,你当场也哭着穷,说实在没的借。好咧,你她娘的表面文章做得可真漂亮!有种你背后甭下手啊,打心底里偏向着你娘家人,还想让俺吃个闷亏?!” “啥,啥啊。”罗才花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到底咋回事?” “还她娘的装!”郑成喜甩出那沓钱,“眼熟不?!” “钱!”罗才花抓起来看看,“哪儿来的?” “还问哪儿来的?!”郑成喜干咽了口唾沫,“像这样的二三十沓呢,口袋里装不下吧?幸亏还掉下来一个,要不俺咋知道是你干的!” 顿时,罗才花的底气,潮涌般上来了,她猛地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郑成喜,“你他娘个老软巴货,到底咋回事?!” 第148章 有诗 幸福来敲门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郑成喜一看罗才花生龙活虎般硬起了腰杆,再加上平日里多是他被呵斥来呵斥去,潜意识里多少也有点惯性,所以顿时不由自主地就弱了气势。“咋,咋回事,你偷……”他缩着身子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那钱是他的私房小金库,罗才花还不知道呢,如果抖落出来,那不是要更要闹翻天么? “偷啥!”罗才花一声吼,“难不成你以为俺偷家里的钱给侄子盖瓦房了?” “刚,刚开始是恁么想的,但这会儿,不,不了。”郑成喜苦中带笑,只有这么回答。 “你个灰吊操的!”罗才花一探身,抓住郑成喜的胳膊。 …… 代销店里,传来了一阵阵扑打声。 随即,就见郑成喜抱头鼠窜狼狈而出,罗才花提着个鸡毛掸子,一路追赶。 不远处,站在巷子口的张本民呵呵地笑了,很是得意。“嗌,郑大书记,咋回事啊?”他故意高声问跑过身旁的郑成喜。 郑成喜哪有功夫理睬,先跑回家再说,要不在大街上被庄邻们看到,那多没面子。 “才花婶,俺问你哩,咋回事呐?”张本民又问随后赶来的罗才花。 “俺要揍死那个灰吊操的!”罗才花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浑身肉堆堆的乱颤。 说来也巧,郑金桦刚好放学回来了。 张本民立刻迎上去,“嗌,郑金桦,你爹跟你娘干起来了,看样子你爹不行,被你娘揍得屁股尿流!” 这种场面郑金桦可能经常见,并没有多大反应,“大人的事,小孩瞎掺合个啥。” “哟。”张本民一挠头,“行嘛,多日没跟你交流,成熟不少呐!” 郑金桦知道跟张本民斗嘴只有吃亏的份,头一仰不理他。 “嗨,嗨,傲气个啥?”张本民笑得很不屑,“以为还像之前呐,呼风唤雨的,大家都围着你转,现在看看咧,还有几个?” “不管有几个,哪怕一个没有,俺也不会理你!” 完了,这女孩子没得救,谁都无法帮她。张本民不由得暗暗一笑,道:“你不理俺没啥,可期末考试的题目,你也不感兴趣?” 郑金桦犹豫了,现在她对张本民是又恨又怕还又羡,但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就总是拿出一贯的傲气,跟他保持着距离,可这会儿说到期末考试题目的事,倒还真让人上心,她觉得张本民就有那本事能弄到。不过,架子还是要拿一下。“这才开学不久呢,就知道期末考试的题目,谁信呐。”她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 “不信就算,而且俺说的也不是啥小题目,是语文考试的作文题!”张本民歪起嘴角笑道,“嗐嗐,作文题呐,二三十分哟!” 郑金桦没法放弃这样的机会。“那你说说看,要不就是大话假话!”她说。 张本民摇摇头,“你耍这种小诡计,对俺不起作用,才不受你激呢!除非……” “啥?” “除非你让贾严肃甭再找俺的麻烦。” “贾严肃又不听俺的,那是俺哥的主意。” “你哥不也是为了你么,所以,你跟贾严肃说一下,还是管用的。” “那……说俺是可以说的,但管不管用可保不准。” “只要你说了就成。” “俺答应你。” “好,那俺也说话算话。”张本民道,“你听好了啊,今年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是读诗有感。” “啥意思啊?” “就是给你一首诗,然后让你根据那首诗,随便写点想法。”张本民表情严肃而认真,“哦,诗的名字就叫《幸福来敲门》” “哦,明白点了,那诗的内容呢?” “内容呀,嗯,仔细听啊,最好能记住。”张本民咳嗽了一下,吟道:“离地三尺一道窄门,四季有流清黄夹红。停不进去两个圆轮,秃子敲开直往里拱。” “这,这是啥诗呐,有点怪。”郑金桦皱起了眉头。 “要不能当考试的题目?”张本民说完,又重复了一遍,还照着字面意思进行了简单讲解。 “真感觉那题目不是太好,用老师的话说就是中心思想不突出,没啥意思。” “那是因为你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了,保证就能领会到其中的奥妙啦!”张本民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如果是嘻笑或是嘿笑,郑金桦肯定会有所警觉,所以,他平心静气问,“会背了么?” “差不多了,要不你写在纸上给俺?” “不不不,那可不行!包括你,也不能写在纸上自己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那就叫泄密!考试成绩不算不说,没准还要被追究责任,吃官司呢!” “哦。”郑金桦点点头,然后并不是太熟练地尝试着当场背了一遍,问对不对。 张本民一点头,心中涌起股得意的劲儿。 这股得意的劲儿,一直持续到晚上卢小蓉过来。 当时张本民二话没说,伸手就往卢小蓉下面一弹,嘻笑说知道么,他给郑金桦传授了一首诗——《幸福来敲门》。 卢小蓉听明白后,笑乐自是不说,还惹得她泛起片片涟漪,不过,遗憾的是那涟漪并没有荡漾开来。 “俺是来告诉你,刘胜利没喝多呢!”卢小蓉有些懊糟,更多的是无奈,“所以,还是算了吧,俺得赶紧回去,唉,一切都是天意。” 张本民寻思了下,觉得这样也好,但也不能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便道:“那,那你就回去了?” “嗯,俺急慌慌抽了个空才过来的,只能逗留一小会儿时间。” “好吧,那俺陪你走走。”张本民拉着卢小蓉的手,并行在巷子中。 “嗌,俺还没捞到问你呢,供销社那姑娘,你跟她到底啥关系?”卢小蓉在犹豫了一番后笑问,“是相好的么?” “咋可能呢。”张本民马上否认,“她都多大了。” “那俺还比她大呢,你不也……” “不一样,根本就不一样的。” “反正俺觉得你们的关系应该挺好,而且还是不一般的好。” “恁么肯定?” “嗯。”卢小蓉一点都不迟疑,“俺能感觉出来。” “那你有啥看法?” “也,也没啥,只要你开心就好,不过,就是怕你会吃亏。” 张本民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心里就没有那么点……那么点不甘心,或者说不舒服?” “为啥要有呢?” “因为……”张本民有挠起了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嗐嗐,俺,俺也不知道为啥。” “看来俺猜得还真没错,你们果真是不一般的。”卢小蓉微微叹笑,“只是,只是她的确是大了些,哦,好像还大很多呢。” “小蓉姐,俺跟她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本民不知道怎么讲明白,“算了,不说那些吧。跟你在一起就不说别人,明天你就上班了,被褥铺盖啥的要准备吗?” “不用,朱助理都安排好了,有现成的宿舍,还是单间的。”说起工作,卢小蓉又有了新的兴奋点,“吃住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就连该做些啥朱助理也都说得一清二楚,就是,就是俺感觉活计少了些,有点轻松了。” “那是当然,他要是派重活给你,俺就找他算账!” “不能!”卢小蓉很干脆,“俺去就是干活的,是活就有轻重,总得分担着来吧,哪能好处都让俺一个人得了。” “嗌,你真是有点傻。” “俺那不是傻,是讲道理。” “行行行,你讲道理。”张本民寻思了下,“对了小蓉姐,你上班时可甭就想着干点分内的工作,要带着想点其他的,比如敬老院的日常运行流程,包括其他工作人员的管理,还有柴米油盐购买、入库和支出等,要多留点心。” “哎呀,想恁么多干嘛。”卢小蓉摇摇头,“那得有多重的心思!” “必须得有!”张本民一点都不含糊,“你一定要学着点,而且有了想法就提出来,好好锻炼锻炼!” “俺锻炼那些干啥?” “有用!”张本民用力抓住卢小蓉的手,特别认真而执着地道,“真的有用!” 卢小蓉很不解,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不同意的话,“行啊,既然你让俺做,俺就用心做是了。” “唉,恁样就对了,听俺的绝对没错!”张本民满意地晃起了脑袋。 脑袋晃了没两下,刘胜利突然冒了出来,他带着浅浅的酒嗝,问张本民要让卢小蓉干啥。 张本民头皮一阵发紧,还没开口,卢小蓉就救了场。 “今个儿不是去找朱助理安排了工作嘛,可俺心里没个底,来问问张本民需不需要送点礼、送多重啥的。”卢小蓉用不无担忧的口气道,“万一朱助理还等着俺们表示点好处,那就得抓紧点。” “哦,你说的是!”刘胜利吧唧了下嘴巴,“这个,就让小老弟做主吧,不管花多花少,得到位!” “那个是没问题的,刚才俺已经跟小蓉嫂子说了,表示一下也好,说明你们不是没数的人,但也出手也不能重,要不朱助理也受不起。”张本民笑了笑,“买个百十块钱的东西就成。” “嗐,百儿八十的,小意思!”刘胜利一拍胸脯,道:“那不是小菜一碟嘛!” 听到这里,张本民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后的张本民又深深地提起了一口气,眉头也紧皱了起来:在屏坝河中线的重新划分上,又出问题了! 第149章 时髦青年 这一次,张本民到现场一瞧就明白了,局势不可就扭转。刘胜利看不出来,还带着一帮人死扛。 “做做样子就行,甭来真的。”张本民把刘胜利叫到一边,“赵二毛的架势摆那儿呢,看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那俺们大队不亏了么?”刘胜利还不太服气,“管他二吊毛啥架势,咱们继续硬剋!” “剋不动的,背后有人挺着。” “赵德柱?” “嗯,赵德柱还是下手了,这笔账先给他记着。” “那行吧,你说咋办就咋办。”刘胜利有点儿无奈。 “让人都撤了,省点力气。” 刘胜利点着头转身回到人群中,招呼着大家伙散了。 赵二毛冷笑了起来,挑衅似地说再继续折腾啊,今个儿倒想看看你们岭东大队有多大的能耐。说完,掏出一张纸,打开后在刘胜利面前抖了抖。 刘胜利一看落款的大红章,是县农水局的。“哟,俺说呢,咋牛气得不行,原来是请了农水局撑腰呐。”他不屑地道,“甭高兴得太早,农水局做事也得讲道理,不公平的事随时可以推翻!” “啥叫不讲道理?”赵二毛指指文件,“上面写清清楚楚的,是河面治理的需要呢。” “治理个鸟毛!一年到头就长点破芦苇,治啥治!” “不懂就甭瞎嚷嚷!”赵二毛一歪嘴,“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说完,他不再理睬刘胜利,指挥着带来的人下河,挪移界桩。 刘胜利虽然很不甘心,但也无法。 张本民知道留在现场很尴尬,再次催促刘胜利让大家伙都回去。 “现在他们有多高兴,以后就会有多难过。”张本民与刘胜利一起走着,安慰他。 “还能争回来?” “全部。”张本民胸有成竹地道,“以后河里就不会有界桩了。” “啥意思?”刘胜利不明白。 “屏坝河就跟桑洼大队没啥关系了。” “你是说,这河以后就都是俺们岭东的?” “对。”张本民平静地道,“所以不要着急,先让他们乐呵乐呵。” “有你这话,那就让人舒坦了!”刘胜利又来了精神头,撸了撸袖子道:“俺就不太理解,县农水局咋会掺和进来的呢?”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赵德柱的鬼,他跟沙城公社那边一勾结,然后再打通农水局的关系,下个文件呗,那还不容易。” “农水局尽瞎说,还摆出治理河面的理由,这河面要治理个啥?” “要的。”张本民很肯定地道,“屏坝河马上就要成为唐僧肉了,包括上游的那个人工湖,采砂的行业会在这里兴盛起来。” “真假的呐,既然如此,那俺们咋说也得争几口吃一吃!” “现在还有点早,过两年才合适。不过有必要先占个地盘,你现在就操作一下,承包几个河段。” “没问题!”谈到赚钱,刘胜利劲头十足。 张本民提不起精神来,他很矛盾,屏坝河的命运他是知道的,因为采砂的原因,后面些年会逐渐变得千疮百孔,生态完全被破坏,河水没了,大片的芦苇几乎没了踪影,成了天然的垃圾场。没重生前,他总是很感慨儿时的乐园不复存在,而现在,有了保护的机会,是不是要抓住?张本民相信,花些时间动动脑子,完全可以把采砂的苗头给压制住,不过他又想到了更远的将来,觉得开采开采也还有点需要。 “好像你不感兴趣呐!”刘胜利看出了张本民有点闷闷不乐。 “俺在想其他事呢。”张本民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指头大小的石子,用力地掷向路边的树木。 “这两天咋回事,口袋里就装着小石子到处扔,扔啥呢?”刘胜利忍不住问。 “练准头。”张本民又掷了几下,道:“练到百发百中!” “那多没趣呀,丢来掷去的。” “你不喜欢,可代表不了别人。俺啊,从明天开始就把书包腾出来,装它满满的小石子,那练起来就过瘾了!” “嗐,真是服了你。”刘胜利摇头笑笑。 边说边走,到了街中心,迎面来了贾严肃。 贾严肃见刘胜利在,也不敢对张本民怎么样,只是丢下一句狠话,说不信你运气老这么好,总有你放单的时候! 张本民觉得不能不当回事,整天被贾严肃惦记着,弄不好就会吃个大亏。看来还需要找王道力帮忙,趁他还没调走,得抓紧去趟公社派出所。 很遗憾,王道力已经调走了,就在两天前。 张本民扑了个空,有点小失落,就去找朱延富聊聊。一见面,朱延富就对他讲起了王道力的事。 “道力走得很急,因为县局那边刚好需要个人手顶上去,他原本是要去你们大队找你道个别的,可实在没抽出空来,所以就托俺碰着机会跟你解释一下。”朱延富道,“他邀请俺们两人有空去县城玩一趟。” “那得等有空的,现在捞不到。” “嗯,时间你来定就是。”朱延富点着头,“唉对了,你找王道力有啥事?” “俺们大队有个小神经病,老是找俺的麻烦,俺寻思着让王道力当面警告他一下,或许能管不少用。” “哦,就是那个有点尖嘴猴腮的家伙吧?” “没错。”张本民突然想起,去年跟高奋进、孙余粮来公社耍,被贾严肃打的时候,被朱延富碰到了,还帮忙解了围,“就是他。” “好像当时你说过,那家伙今年要死掉的。” “是的,他是会没命的,还没到时候,也正是这个原因,俺也不想花大心思去整他了,犯不着,但给他个警告还是有必要的。” “那事儿好办,等会俺带你去派出所找个民警就行。” 考虑到关系有生疏,万一朱延富找的民警不当回事,隔靴挠痒似地跟贾严肃说上几句,那不但不管用,还会起反作用,所以张本民没有立刻答应,“要不再等等,等下一次那家伙找茬的时候吧,不正好也有个合适的由头嘛。” “也行,反正随时有需要随时办!”朱延富是认真的。 “嗯!”张本民一点头,表现出很当回事的样子,“俺好好准备着!” 事实上不管是真准备还是假准备,都无所谓,因为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贾严肃没再对张本民做什么过分的事,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 在对认识两性之间的关系上,贾严肃顿悟了,他觉得与其死皮赖脸地跟着女人屁股后头闻闻味干过瘾,还不如好好把自己包装一下,吸引女人主动靠过来。 贾严肃开始赶时髦了。 春意最浓时节,已年满十八的贾严肃就换上一副强劲的行头:爆炸式烫花头、深色蛤蟆镜、半截袖花格子衬衫、夸张的喇叭裤,还有一双半新的三节头皮鞋。 就这模样,往街上一站,顿时惊倒一片。 “哟,贾严肃,是要上电视还是要拍电影?要不咋穿得恁么怪里怪气的,瞧着都不得劲呐。”有人打起了趣。 搁平时贾严肃肯定张口就骂,但现在他觉得已经是高高在上,犯不着再用骂人来吸引注意力了,“俺这风情,你们咋能懂嗫,潮流,潮流懂么!”说完,扶了扶眼镜,抬手指了指大家伙,“你们,一个个都他娘的是土鳖包子!” 这还不算。 过了没几天,贾严肃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台单卡收录机,更是风骚得不行。只要一下班,就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地转悠,他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提着收录机,里面放着邓丽君的歌《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每每到这一句的时候,贾严肃立马张开大嘴、猛点着头,接唱起来,“嗳嗳,俺采俺采俺就采,那个不采白不采啊不采白不采!” 这句唱完后,贾严肃总是乐得哈哈大笑,“娘了个比的,不采不就是傻吊了嘛!”说完,提起收录机,看看上面贴的邓丽君的小画自语道,“长得真她娘的俊,声音还恁么好听,到时俺娶媳妇得参照参照,要么跟你长得一样,要么声音跟你一样好听,要么,既跟你长得一样,声音也跟你一样好听!” 旁边的人听了笑得直翻白眼,但又不敢说什么,怕贾严肃一个不高兴不要命地打骂起来,那是自找麻烦。 贾严肃是得意的,他认为这就叫做征服。 不过,在收录机里电池突然没电的时候,贾严肃会觉得自己并不是不可一世。当然,风头还是要继续的,他便会扯着嗓子干嚎,“阿巴拉古,阿巴拉古,哦哦哦哦……”他总是边唱边凶猛地点着头配合节奏,直点得脑袋发懵差点摔下洋车子时,才不得不停下来稳一会。 然而一段时间后,贾严肃很失望,因为卖力的展示不但没收到一点效果,而且他还发现大家伙看他的眼神似乎就是在看耍猴。 这让贾严肃的精神受到了沉重打击,他不得不开始转移阵地,把表演场地放到了小学门口。 有一个人引起了高度关注,李晓艳。 第150章 玉叶 李晓艳的个头愈发高挑了,女性特征发育得也突出,乍一看活脱脱就是个待嫁的大姑娘。 贾严肃会在上午或下午放学的时候,提着足电的收录机早早到校门口候着,然后把歌曲放到最大音量,一直跟在李晓艳回家的路上。 这一点,贾严肃不怕别人说不妥,因为他有个幌子,是郑建国派他保护李晓艳的。 李晓艳对贾严肃特别反感,最后终于忍不住,让贾严肃不要再跟着她。 “那咋能行?朋友托付的事,一定得办妥妥的!”贾严肃龇牙笑着,“你瞧你长得恁么俊俏,放学后一个人回家,路上怕是不安全,所以,得有人护送一下才行。刚好,你表哥郑建国就把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俺了!” “之前一直都很安全,就从你跟在俺后头开始,俺便觉得不安全了,还挺害怕的。”李晓艳板着脸说。 “说真话,护送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你放松点就行了,不要当成负担。”贾严肃眼珠子一转,道:“对了,你们班的嘎娃知道吧。” “嘎娃是谁?” “哦,你不是俺们大队的还不知道,就是张本民那小狗崽子。”贾严肃脸上露出了狠色,“他可是个流氓胚子,你得小心点。” “张本民他从来没跟在俺后头过。” “万一呢,要是万一他跟一次,就一次,那俺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就彻底毁了!”贾严肃偏执地道,“总之,你不用多说了,反正俺只要有空,就一定会护送你。” 李晓艳没办法,便不再搭理贾严肃,由着他怎么跟随。 孙余粮把这事告诉了张本民。 张本民觉得不能袖手旁观,再三考虑后,直接找贾严肃说事,告诉他要是再纠缠李晓艳,就让派出所来办他的事。 贾严肃很是诧异,他愣了半天,挠了挠头对张本民说,你也被李晓艳给迷倒了? 简直就是他娘的神经病! 张本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便去公社找朱延富,得让他带着去派出所找熟人,多少要警告一下贾严肃。 不凑巧,朱延富有事外出不在大院,张本民干等了一会坐不住,便去供销社找薛金枝。 过了中心街十字路口,快到供销社门市部大门时,张本民瞥眼看到了薛金枝的身影,她急匆匆进了供销社后院。不出意外,应该是上厕所的。 陡然间,张本民想搞个小恶作剧,于是悄悄跟了上去。在看到薛金枝进了女厕所后,他也轻手轻脚地也进去了,再三确定里面没有别人,就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蹲坑身旁。 薛金枝蹲那儿,两个膀子交叉担在膝盖上,下巴又担在膀子上,半眯着眼,下面“嘶溜嘶溜”地响着。 那还客气啥? 张本民弯下小腰板,一巴掌拍在了薛金枝的屁股上,然后又拧又捏还又扭推着,“嗨哟,让你不睁眼,难不成还把撒尿当成享受了? 预料中,薛金枝肯定会着急地让他赶紧出去,毕竟是女厕所,哪能闹着玩?万一被发现传出去,那脸面儿可就丢大发了。 然而,薛金枝没像预想中的那样做,她在惊吓之后,突然变得极为愤怒,半起着身子,一把抓住了张本民的手腕,大吼一声:“小流氓!” 张本民头皮一麻,不由得埋怨起来,“搞恁大声音干嘛,俺耳朵又不聋。” “声音大?”薛金枝一瞪眼,“等会让你看看俺劲头大不大,告诉你,今个儿不打你个大小便失禁,俺就不信薛!” 这下可不好,薛金枝要来真的? 张本民赶忙挣了下,没挣开,情急之中,扭头一看,道:“哎呀,有人来了!” 薛金枝一听,赶忙松开手,两手慌乱地整理着裤子。 “唉,你说你装啥呢,咱们啥事还没干过……” 张本民刚说到这里,薛金枝又叫嚷起来,“滚你个小流氓!” 不好理解! 张本民摇摇头,赶紧退出女厕所,毕竟薛金枝喊了几嗓子,没准就会引得人过来,所以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出了女厕所,张本民直奔供销社门市部,还是到柜台前等薛金枝回来再问问到底是咋回事。 进了门市大门,张本民着实一愣,很是纳闷,薛金枝已经回来了?不太可能!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没错,是她,正悠闲地嗑着瓜子呢。 “咿,你来了?!”薛金枝眼皮一拉,“惊喜哦!” 娘的,咋回事这是? 张本民挠挠头,走上前,“刚才,你去哪儿了?” “没啊,就搁这儿嗑瓜子呢。”薛金枝嘴角一翘,笑道:“等会给你表演个魔术。” “哦。”张本民点着头,他决定要看看薛金枝能装到什么时候,“你,准备演个啥呢?” “大变活人!” “嚯嚯。”张本民笑了起来,推开小木门走进柜台里面,问道:“这门市部,有后门么?” “啥后门?” “通往后院厕所的门。” “没啊,你都来几次了,还不知道?” “那就有点怪了啊。”张本民皱起眉头,“难不成俺幻觉了?” 薛金枝还没答话,门外急急慌慌地进了一个人,“姐嗌,赶紧去派出所报警!” 张本民一瞧,日的,咋又进来一个“薛金枝”! “报啥警?”薛金枝问。 “有个小流氓呢!” “啊?”薛金枝好像明白了点啥,低头看看及时缩在柜台底下张本民,“噗哧”一声笑了,又抬头道:“玉叶,你说啥小流氓?” “你还笑?!”被称为玉叶的姑娘气呼呼地小声道,“刚才俺去厕所,一个小孩跟了进去,好像跟俺很熟似的,逮着俺的光屁股又拍又捏的,还,还看了俺前面呢!” “啊哟!”薛金枝悄悄把手伸到柜台底下,暗暗捏住了张本民的耳朵,然后假借弯腰咳嗽对他耳语道:“你干啥好事了呢?!” “别哎哟了,你还陪俺去派出所啊!”玉叶在柜台外催促着。 “那个,就甭去了,你在外面上学回家少,有些情况不了解,俺们这儿有个小疯子,就喜欢尾随女人上厕所呢。”薛金枝又假咳嗽了下,“报警也是白报,反而还,还惹得个坏名声。” “唉,气死俺了,俺说过了,非打他个大小便失禁不可!” “欸呀,啥时变恁狠了呢。”薛金枝想笑。 “俺,俺还没让男人靠过半个指头呢,结果一下子让那小疯子给……” “甭想太多了,不过就是个孩子嘛。” “姐嗌,你这是咋回事?一点都不心疼俺?” “咋可能不疼你呢。”薛金枝实在是忍不住嘿嘿地笑了,“来来来,俺来介绍一下。” 说完,拎着张本民的耳朵,把他提溜了出来。 …… 大误会! 被张本民误认为是薛金枝的,是她的双胞胎妹妹薛玉叶! 实在是尴尬! 薛玉叶又气又羞,转身跑走了。 “金枝姐,你看这事咋办?”张本民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之前你也不告诉俺,还有个双胞胎妹妹,结果……” “咿,你小子还想赖俺呐?”薛金枝斜瞪着眼,“天大的便宜都让你给占了,还跟很委屈似的。” “不是,俺是说,该咋样让你妹妹消气儿。”张本民低下头,抿着嘴忍着笑。 “你看你,得意劲还不小呢!”薛金枝又抓了把瓜子嗑起来,“这事你就甭管了。” “好吧,有你这话,俺就放心了。” “她是大学生,能想通的。” “哦,好。”张本民点点头,“这事弄得俺心慌慌的,那,那俺先走了。” “想走?”薛金枝一撇嘴,“你对不起俺妹妹,还想对不起俺?” “咋还就对不起你了呢?” “你还没让俺高兴呐?” 张本民明白了,抬手一挠后脑勺,“你恁样的话,以后可咋办?” “顾好眼前就行,管恁么多以后干啥?”薛金枝惬意一笑,“有肉就吃,没肉还能饿死?” 还能说啥?再者,做一个性福的慈善大使,本身也是件快乐的事情呢。张本民呵呵地搓搓手,掀开门帘儿,进了小休息室。 …… 再出来的时候,张本民依旧似平常,薛金枝,还是需要继续休息一会儿。 “金枝姐,俺得回去了。”张本民想起还要找朱延富去派出所。 “每次来都急匆匆的,难道就不想跟俺多待一会?” “你看俺哪次是闲着的?都有事呢。” “这次又要干啥?” “找朱助理。” “又找他?”薛金枝扶着小门边的货架出来了,“你们队长的媳妇,跟你一起来的么?” “没,没啊。”张本民暗叹薛金枝真是个醋罐子,“这次俺是为了大队河面划分的事儿。” “行吧,你有正事俺也不拦你。”说完,薛金枝又要抓糖块给张本民。 张本民一摆手,“甭这样,俺觉得有点怪。” “怪啥?” “咋说呢,就像,就像你在拿糖块哄小孩子跟你做坏事一样。” “去你的吧!”薛金枝一嘟嘴,“狗咬吕洞宾!” “嗐嗐。”张本民搓起了手,“金枝姐,给个别的呗。” “你要啥?” “能打子弹的玩具枪啊。” “没有,真的没有呢。” “唉,堂堂公社的供销社,连个能打子弹的玩具枪都没有!” “要不,过阵子俺给你找一把?” “嗯嗯嗯!”张本民一听连连点头,“说话可要算话啊!”说完,噌噌地跑出大门外。 “瞧你小样儿,就怕俺会反悔似的。”薛金枝摇着头笑了。 张本民也是笑着的,他知道薛金枝既然说了就能做到,不过,刚到十字街口,他就笑不出来了。 薛玉叶站在斜对面,对他招着手。 第151章 你莫急 你莫忙 薛玉叶的招手让张本民感到很不安,因为不了解脾性,不知道受了巨大委屈的她会怎样对待他。不安归不安,也不能置之不理,毕竟自己做错事理亏在先,但是,绝不能靠她太近,万一真被一把抓住打个大小便失禁,肠子悔青了都没法弥补。 “哦,玉叶姐,你,你要干啥?”张本民慢慢走过去,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 “先别喊姐,聊聊再说,我要看看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俺不敢跟你聊,你是大学生,聊不过你。” “聊天嘛,就是交流,相互平等,哪有聊过聊不过的说法?” “你在大学里学多识广,所有的话题都由你掌握,总是跟着你的思路走,然后让你完全达到了目的,那不就是聊不过么?”张本民一歪嘴。 “可我马上就要毕业,不再是大学生了。” “你看你,说话口音虽然还习着乡音,但有些字眼已经变了,‘俺’字都不再说了,‘甭’字也变成‘别’了,你啊,已不再是咱屏坝公社的人,你,属于城市人。” “啥啊,那你看俺现在呢,俺不是说‘俺’了么?” “那不是还得俺提醒,说明了啥,说明你快忘本儿了!” “纯粹是瞎说,俺可不是恁样的人。” “嗯,这句说得还行。” “哎哟,不对呀。”薛玉叶皱起了眉头,“好像话题被你给掌握了,反倒是俺跟着你思路去证明俺不是忘本的人了?” “没有啊。”张本民抱着膀子嘿嘿地笑了。 “唉,难怪了。”薛玉叶摇摇头,“难怪俺姐……” “甭说了。”张本民打断了薛玉叶的话,“你姐可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又咋样?”薛玉叶道,“俺不也拿你没办法么?” “才不是呢,刚才你说过你要毕业了,不再是大学生了,是吧?” “对呀。” “瞧你说的话,真是把俺当成小痴子看了!”张本民道,“你那话的意思就是,毕业后不是大学生了,能力就差了,对吧?可实际上,毕业后走上工作岗位,知识和阅历都会变强的呀,能力肯定会更厉害!” “嘿哟,看不出来,你还真是有两下子。”薛玉叶嘴角一拉,“不过不管怎样,俺郑重地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和俺姐来往了!” “为啥?” “因为你们那是胡来!” “你是说年龄相差太大?” “当然啊!”薛金枝看上去有点急,下意识地说起了普通话,“我承认,主要是为了我姐好,可同时也为了你好。你想想,你还上小学呢,学习成长的日子还很长,怎么能把心思放在那……那男男女女的事情上?” “唉,谁说不是呢。”张本民半真半假地忧虑着道,“俺也知道金枝姐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万一要出现个纰漏,影响是很大的。”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不收手?” “嗌,听你这意思,好像是俺有意要害你姐一样。” “我感觉就是如此。” “刚开始感觉你是个挺讲理的人,这会儿咋变了?” “讲理不讲理要看什么情况,像你这样把人惹急了,我还讲什么理?” “那你到底想干啥?” “我想弄清楚你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有,你跟我姐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想法。” “哦,你想看穿俺的内心世界。”张本民点着头,“真是可怕。” “别可不可怕的,快说吧你!” “嘿!”张本民身子一扭,“问你姐吧你!” 说完,撒腿就跑。 “唉唉!”薛玉叶一阵急招手,可没啥用。张本民一阵风似地远遁,她根本就追不上。 跑到了公社大院门口,张本民放弃了之前找朱延富的打算,他怕薛玉叶追过来,到时弄得下不了台多难看!于是,便推了放在门口的洋车子,跳上去骑了飞奔而去。 至于帮李晓艳的事,还是先等等,反正贾严肃就是个雷声大的货,不会真的伤害她,毕竟还有郑建国在呢,他还不敢做出格的事。 一路上,张本民暗叹运气不好,这趟公社行,竟生了如此是非,不过又感到运气太好,竟然无意间与薛玉叶挂上了那么深的钩子。 “唉,真是让俺欢喜让俺忧啊。”自言自语间,已到了村口,远远望见周国防。 周国防现在干瘪了,准确地说是有点自卑,几乎不敢与曾经的小伙伴们在一起,因为他爹周家茂又出去干泥瓦工了,前一段时间他仗着周家茂在家,牛气得简直真是要冲天。 说到周家茂,其实他本来是不愿意再出去干工的,毕竟多多少少听到了点许礼霞的风言风语,那可不就得一直在家守着?可是,在家干嘛?没个来钱的路子,他作为一家之主就慌得很。慌到最后,他一狠心,还是再外出创点钱吧,挣个一两年,有点资本了就回来弄个小生意守着。 临走前,周家茂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墙头上,又种满了草,而且各种草间杂着种,要是被磨掉了,想补种回原样是很难的。院子里,也有巨大的变化,只是大鹅就喂了四只,此外还养了一条狗。 就在出门前的一刻,周家茂还又强调又嘱咐着许礼霞,首先,大鹅是绝对不能卖的,一只都不能。还有,狗不能送人,哪怕是放别人家里喂养一段时间也不可以。 许礼霞连连点头,满口应承,保证一点差错都不会出。周家茂这才疑疑惑惑地背着铺盖,上了远行的客车。 这一下,美好的季节又来了。许礼霞就像田间原野里的草木,强盛地复苏起来! 其实,这段时间也难为了许礼霞,自从春节前周家茂回来,她就一直憋着,尤其是开春以后,浪费了多好的春光呐! 笑靥如花的许礼霞,傲娇地出现了大街上,所过之处,周遭三十米都是满园春色。 “哦,许婶,久违了啊!”张本民骑到村子的主路上,恰好碰到了许礼霞。 “久违?”许礼霞一下捂嘴笑了,“唉,算了,跟你也不藏着掖着,这段时间,俺还真是闷得慌呢。” “不闷才怪呢,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装啥贤妻良母呢。”张本民也不客气。 “唉,你多少也给俺留点面子嘛。”许礼霞看看周围,“说正事,你不是讲过可以让俺当妇女主任的么,啥时才能有个动静儿?” “上半年。” “哦,那,那不也快了么?” “你说得对。”张本民笑笑,“甭急啊,俗话说,越急越攮席嘛。” “嗐,这俗话俺也知道。”许礼霞呵地一笑,“你莫急,越急越攮席;你莫忙,越忙越攮床。” “嘿哟,不亏是许婶呐,懂得就是多。”张本民啧啧道,“难怪周家茂对你不放心,你可是个行家哦。” “瞎说啥,行不行家的,他又不知道。”许礼霞一抖下巴,“你以为俺对他还有啥好侍弄的么?” “咔咔咔”,一阵小皮鞋的声音传入耳中。 韩湘英来了。 这个从肚肠子就开始傲气的妇女主任,比起前任孙玉香来,更加不可一世。也难怪,她总会把手中的小权利用得淋漓尽致,能得的好处一点都不漏下,那可真是牛气! 这不,前段时间她家又弄了个实惠,承包了河滩的一处果园,还连带邻近的河面也都拿下。汪益堎呢,也不再出去跑大车了,就守着那块地盘发起了小财。河面里,弄了几个网箱,养了花鲢、白鲢、鲫鱼还有青鱼,河边与坡堤上也围上了篱笆,养上了一大群鸡鸭鹅。 “韩主任,没服侍孙主任呐。”张本民看不惯,有意要刺激韩湘英一下。 果然,韩湘英一听这话茬就缩了下身子,“啥孙主任不孙主任的,一个疯婆娘罢了,俺还服侍她?” “不是吧,每次狗日的郑成喜不都让你低三下四地哄着她么?”张本民哼哼地笑道,“你还不是一口一个孙主任地叫着?” “叫是叫了,可俺不把她当回事儿。” “行了,吹啥牛,孙玉香那股疯劲一上来,你就瘪瘪的了。” “那,那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可以嘛,你还懂‘逢场作戏’这个词儿啊?”张本民讥笑起来。 听到这里的许礼霞,忍不住插话了,“嗌,咋能怀疑韩主任不知道啥是逢场作戏呢,她的逢场作戏可都是非常非常用力的呢!” 在这方面,许礼霞说起损话来可真的是到位。 “哦,你咋知道非常用力?”张本民知道如何配合,忙问了起来。 “她不用力,哪能从小会计的位子上蹦到妇女主任坐的那块地儿?”许礼霞不阴不阳地道,“韩主任呐,你可真是受累了,出大力喽!” 韩湘英其实并不是省油的灯,之前闷不吭声是因为人微言轻,一个小会计的话能有多大分量?所以干脆就不说什么。现在不同了,成了妇女主任,就有了高度,说起话来也犀利得很。“哟,许礼霞老大姐,就算是受累,俺也觉得值呐,完全不像某些人,出的力比俺可大多了,不过可惜啊,都是白出力,连蹦都蹦不起来!唉,俺真是觉得,你不但是受累,而且还受气,可怜,可怜哟!” 听了这些话,许礼霞的脸难看得像一堆猪大肠。也难怪,凭着一张嘴横行岭东大队好多年,今个儿,算是玩了一辈子的鹰,到头来却被鹰啄瞎了眼。 张本民当然看得出来,韩湘英冷不丁地发了个力,狠狠地给了许礼霞一闷棍,打得她可不轻。 关键时刻,就是对联盟的考验,不能让盟友吃亏呐。 咋办? 张本民摸着下巴,扭头看了下巷子拐角,眼睛陡然一放亮,惊喜道:“嘿,孙玉香来了!”他像见了救星一样招起了手,“嗌,孙主任,快来呐,韩会计说现在她是妇女主任了,这,这是咋回事啊?!” 第152章 舍身取衣 韩湘英一听孙玉香来了,脸色顿变,支吾了一句借了个台阶,急匆匆离去。 “嘿。”张本民乐呵了起来,“瞧她个母老崴子样儿!” “就是,浑身带着股骚味!”许礼霞很是解气地道,“张本民,你赶紧再鼓动两句,让孙玉香去揪打揪打那个母老崴子!” “哪来的孙玉香呐?俺事故意说着吓唬韩湘英的。”张本民颇为自得地道,“咋样,效果还可吧,你看,把她吓得是屁股尿流地直窜!” “啥?”许礼霞瞪大了眼,“不是吧?” “不是啥?你还怀疑俺的能力?” “这……”许礼霞抬起手臂,指了指张本民身后。 张本民一回头,日的,孙玉香真的从巷子那边过来了。“嘿哟,这他娘的,一念叨还就真显了神。”说完,一转身,眼睛忽地一下瞪了起来,“日的,真是日不死的,看来这下还就,还就要歪打正着了呢!” “哦,原来是个巧合呀?”许礼霞点起了头。 “那可不是么!”张本民指了指她身后,“还真是巧儿她娘打巧儿,巧急喽!” “啥意思?”许礼霞回头一看,一下也乐了起来。 韩湘英竟鬼使神差地又来了,走路带股风,嘴上还叨咕着,“吓唬谁啊,还拿俺当三岁小孩了?!” 这个好机会,得抓住! 张本民赶紧转身去迎孙玉香。韩湘英看了,以为他是说谎觉得难堪而退走,当即更是来劲,步子迈得更大了。然而,一会工夫,她就瞠目结舌,回身落荒而逃! 后面,窜出巷口的孙玉香,撒腿追着,抬手指着,张嘴骂着,“你个小韩比!整天惦记着俺的主任位子,看今个儿不揪死你才怪!” 张本民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随后出来,走到许礼霞身旁,刚要开口炫弄一番,却见几个村妇争先恐后地从几个巷口涌了出来,交着头接着耳,急匆匆地向北赶去。 许礼霞很奇怪,问她们干啥。那几个女人支支吾吾讲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说去大队部有事,然后只顾着朝前冲。 “都他娘的疯了!”张本民也不明白咋回事。 不过很快,就水落石出。 大队部的喇叭开始广播了,郑成喜扯着公鸭嗓说来了一批救济衣服,哪家觉得困难,就自动去大队部去领取。 “许婶,看看刚才都是哪几个女人跑去大队部的?”张本民问许礼霞。 “那有啥看头?” “你长着脑子是好看的呀?”张本民一歪头,“得用起来呐!” “……”许礼霞一听皱起了眉头,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哦,哦,难不成那几个先跑去的,都被郑成喜……” “那还用说!”张本民哼笑道,“肯定是那老狗日的作为回报,先通知她们一声,赶去把质量好、好看的衣服都挑走了。” “俺得去看看!”许礼霞要求证。 “许婶,你心里可甭别扭,虽然以前郑成喜对你好,但现在不是了。” “俺知道,就是想眼见为实。” “你还不信咧,俺跟你一起去瞅瞅。” 两人走到大队部门前,广播完了的郑成喜刚好走了出来,嘴里唱着一高兴就习惯性哼的调子,“俺想到搞事就搞恁样的事儿,日人就日恁样的人……” 许礼霞厌恼地一歪头,继续走。张本民不再前行,就站那儿不屑地笑着。 郑成喜看到张本民一愣,收住了嘴,拉下脸来,“笑啥呢?” “俺在笑那几个女人,真是土鸡瓦狗泥猪子,目光短浅。” “啥意思?” “唉,有个词儿,说的是‘舍生取义’,可她们呢,只能是‘舍身取衣’。” 郑成喜听明白了张本民的话中之意,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不过也没法接话多说,只好干咳一下,貌似自言自语地转了个话题道:“马上啊,整个大队的土地就重新发包!” 话音未落,披头散发的韩湘英跌跌撞撞地来了。 张本民一乐,看来她被孙玉香给揪住了,整得还不轻。 “郑书记,不能再忍了!”韩湘英来到近前很是委屈地道。 “……”郑成喜能猜得出来,但只能是装糊涂,“咋了,跟男人闹别扭了?” “跟他闹啥别扭!”韩湘英叹着气道,“还不是那个疯婆子,你说,就没法治她了么?” “哦,又是她啊。”郑成喜假装恍然的点起了头,道:“这个啊,俺再好好想想吧。” “是要好好想想,而且还得抓紧!”韩湘英转了下眼珠子,看了看张本民,毫不回避地道:“那疯婆子作害起来,可不仅仅是俺遭罪,俺主要是考虑郑书记你啊!” “嗯?”郑成喜一皱眉。 “郑书记可能你还不知道,疯婆子越来越觉得你对她不好了,刚才打俺的时候还嚷嚷着要到公社去告你呢,说非把你给整倒不可!”韩湘英用诚恳的眼神看着郑成喜,“郑书记,千万甭不当回事,要不哪次她真闷不吭声地去了公社,结果会咋样还真难说呢!” 这一下,张本民还真佩服其韩湘英来,她不但能借力打力,通过郑成喜去整治孙玉香,而且还善于抓住机会搞联合,想让他也跟着掺和一番添点油加点醋。 没错,韩湘英当着张本民的面说孙玉香要告郑成喜,无非是想给他传递个信息,然后借着他与郑成喜之间的矛盾,好让他暗地里把孙玉香怂恿起来,以便真的给郑成喜弄些焦头烂额、不得安生的麻烦。 张本民权衡了一下,从利益最大化考虑出发,也就没揭穿韩湘英。 这时,汪益堎阴着个脸来了。当兵专业回来的他,很难看到脸上有笑容,似乎人人都亏欠他。张本民觉得,这个货要么就是装高深,显得自己很牛比,要么就是真的有一颗仇恨的心,看着谁都不舒服。 “俺在果园里,听说你跟人家打仗了?”汪益堎面无表情地问。 “没,打啥仗啊,还不就是那个疯婆子嘛,老跟俺瞎喳喳。”韩湘英轻描淡写地说。 “你真没个用!连个疯子都搞不定!”汪益堎说完转身就走了。 郑成喜看着没跟他打招呼就走的汪益堎,不阴不阳地对韩湘英道,“你男人,还真是关心你呢。” “哪里呀,也就一般化吧。”韩湘英摆出一副幸福的姿态,“这还叫关心呐。” 郑成喜咬了咬牙根,突然一个冷笑,道:“嗯,也是,是一般化。他啊,还没有俺关心你呢!” 言外之意,郑成喜以为只有他和韩湘英能领会。可张本民也明白着呢,就那点建立在龌龊事上的龌龊想法,简直是太明白不过了。“是哦,郑书记是关心你,方方面面都关心到了,尤其是在某个方面,那关心得可真是卖力!”他嘿嘿笑着对韩湘英说。 郑成喜听了脸色一变,哼一声也走了。 “韩主任,不得不说,你是个聪明人。”张本民对留在原地韩湘英道。 “从哪儿看出来呢?” “你还能逮着机会来利用俺一把。” “啥啊,俺哪儿利用你了?” “得,你甭装了。”张本民笑道,“你放心,俺会好好跟孙玉香说说的,让她去公社告郑成喜,然后让那个狗日的急斗起来,接下来呢,他就会治住孙玉香,最后呢,你就可以从孙玉香的魔爪中解脱了。” “哎呀,是……是你说的恁样么。”韩湘英一下被看透,有点不自在。 “你的聪明,还表现在虽然你已彻底了解了汪益堎,但却没有对郑狗日的说实话。”张本民继续捏巴着她。 “这……这俺可不明白了哦。” “你不是说汪益堎关心你是一般化的么?” “是呀,那又咋了?” “错!”张本民用很重的口气道,“汪益堎关心你,连一般化都不到!” “哎唷,凭,凭啥恁样说?” “告诉你吧韩主任,汪益堎听说你跟人家打架就过来了,那可不是心疼你是不是被打得很惨,而是为了他自己!”张本民道,“他是觉得,女人被打了,最过不去的是他的面子!” “……唉。”韩湘英叹了口气,“算了,从今往后,俺不会再跟你作对,也作不起。还有,俺要好心提醒你一下,对郑成喜你也得留着点心,毕竟他手里有实权。前些时候他就说过,等分田地的时候,要给你家最差的地呢。这马上就到分地的时候了,你看看吧,能服个软就服一下。” “嗯。”张本民点着头,“你能说这些,俺感谢你。以后啊,俺也不会对你咋样使坏了,算是相互的,井水不犯河水吧。” “那就好,那就好!”韩湘英很满意,刚要走,又说道:“那个,分地的事,要不要俺帮着说点话?” “不要!”张本民一摆手,“实话实说,俺可不会靠着那一亩三分地种点庄稼过活。还有,他郑成喜要是敢在分地上对俺做手脚,俺就会送他个大礼!” 韩湘英“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小着心地走了。 张本民抱着膀子,开始琢磨该给郑成喜怎样一个大礼,因为他知道,分地的事已成定局。 果然,一个星期后,岭东大队的口粮田开始重新划分。张本民家得到的两块地,都是边角地儿,虽不是荒地,但气力是很薄的那种,长不出啥好庄稼。 张本民决定,立马行动,送大礼! 第153章 代销店的故事 大礼,伤害的大礼,绝不会考虑肉体上的打击,对心理和精神上的折磨,才是剜心之策。 张本民稍一谋划,就找到了刘胜利,说要整个事,让郑成喜痛苦万分还说不出来。 这正合刘胜利的心意,他猛一拍桌子,“整,可劲儿地整,非得让郑狗日的试着痛不可!他娘的,本来想趁着这次分口粮田的当口,把河面承包的事给敲定下来,好歹俺也弄个三两段,谁知他娘的竟然把高帽子搬了出来,说啥领导干部要带头做榜样,不跟老百姓争利益,所有的河面承包事宜,大队干部一律不考虑!” “嗐,那老狗日的想对付你有的是办法。”张本民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你跟他在一起恁么长时间,他对你是太了解了。” “也是。”刘胜利有点瘪气地一点头,又一咬牙,道:“说吧,你想咋整?” 张本民笑笑,道:“现在是春光大好一片,阳气上升,你呢,憋了一个冬天,是不是该出动了?” “啥意思?”刘胜利一摸下巴,“你是想让俺去给郑狗日的绿帽子,继续加点新高度?” “不,不只是如此。”张本民很干脆地一摆手。 “那还要咋地?” “还得让某个人知道!”张本民一歪嘴角。 “谁?” “郑金桦。” 尽管张本民说得很平淡,但刘胜利还是如同响雷头顶炸起,“嗨呀,小老弟,那,那有点不合适吧?你想想,小孩子嘴里能留住话么?郑金桦要是知道了,还不哭嚷着跟郑狗日的说?那郑狗日的要是知道了,还不想尽法子把俺给摁到他脚底下死命地撮巴?” “瞧你急得个啥样儿,俺是说了要让郑金桦知道,但俺说过要让她看到你的脸了么?” “哦……”刘胜利挠挠头,弓起了腰,“你再接着说。” “放心吧你,保证让你不露脸。”张本民的口气很是怨叹,“你说俺还能把你给推到风口浪尖上当枪靶子?” “不会,应该不会的。”刘胜利有点难为情地道,“小老弟,刚才俺是有点着急了,甭往心里去。” “那当然不会。”张本民摇头道,“你是那种不搞弯弯肠子的人,所以有时说话有点着急,也很正常。” “哦,好,好!”刘胜利马上点头笑道,“那俺就放心了!” “也就是说,你同意俺的建议?” “那还能讲个‘不’字?”刘胜利这会儿显得很豪气,“放心吧,你说咋办就咋办!” “嗯,你是个有眼色的人,只要好好把握住机会,甭说岭东的大队书记了,就是公社大院里的那些个差事,还有你干不了的?” “夸奖,小老弟夸奖了。”刘胜利如同吃下了颗蜜糖,非常高兴。 “可甭只顾着乐呵,你早点上心,尽快着手。” “啥叫尽快?”刘胜利颇有气概地说,“就今个儿晚上!” “不行。”张本民一摇头,“其他具体的步骤不说,只是那郑狗日的不确定性就要好好重视起来,万一他冒出来插一杠子,那计划不乱了套?” “你的意思就是,得把郑成喜先搞定?”刘胜利一乐呵,“那不容易嘛,一顿小酒保准让他睡成死猪一样!” “可以,先灌醉他。” “那俺安排个场子就是了。” “有正当理由?”张本民道,“否则郑狗日的会起疑心。” “俺就说媳妇上班拿到工资了,请大队干部喝个祝贺小酒。”刘胜利一歪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就是点酒菜的钱么!” 张本民二话没说,从口袋掏出三十块钱,“刘哥,拿着,赶紧摆一桌。” “不,这算啥?!”张本民把钱推了回去。 “甭嚷嚷!”张本民将钱塞进刘胜利口袋,“实话说吧,你还没俺有钱呢!” “这……”刘胜利憨憨地笑了,“这,这好意思嘛。” “自己兄弟,甭客气!”张本民说完转身便走,“就这两天,没问题吧?” “其实今个儿晚上也没问题,不过稳妥一点,还是明晚吧!” 刘胜利安排这种事在行,次日晚上,大队部的几个干部都到场了,他表现得非常到位,以谦卑的态度抖着骄傲,那意思就是夫妻俩都正儿八经地吃上工资了,这顿酒,得请! 郑成喜表面上笑呵呵地祝贺,其实内心愤懑得很,喝起酒来也就带着股狠劲,没过三巡酒,就来了状态。刘胜利一瞧,自然要乘胜追击,恭维话一说,提出单独敬酒,然后一仰脖子先干为敬。郑成喜自然不想落下面子,也是一饮而尽。 最后,毫无意外,郑成喜又被抬架了回去。 忙得满头大汗的刘胜利,稍微歇了会儿,开始了另一场表演。“花儿!”他靠着代销店的门框,挑着眉毛喊了一声。 干旱之中的罗才花自是乐不可支,“嗨哟”一声,颠颠地笑道:“赶紧地,进来,关门!” 十分钟后,张本民敲响了郑成喜家的门。 郑金桦出来了,膀子一抱,“干啥?”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卖啥关子?”郑金桦一哼,“要说就说,不说俺关门了!” “甭急,因为事关重大,俺不得好好考虑考虑?”张本民一脸犹豫,“搞不好,是要出大事儿的!” “嘁!”郑金桦一歪头,“给你一分钟时间。” 张本民挠挠头,“算了吧,干脆点,不浪费时间。” “那还废个啥话?” “哦。”张本民点点头,小声道:“郑金桦,你娘啊,干坏事了!” “瞎说!俺娘咋了?” “你娘在代销店里跟别的男人,睡,睡觉了!” “滚!”郑金桦要关门。 “不信就算!要不俺跟你一起去瞅瞅?!” 郑金桦眨巴着眼,她并不认为那是真的,“去就去!不过俺看告诉你,要是你撒谎,俺绝对饶不了你!” 张本民哼了一声,“如果是俺撒谎,你让俺死都可以!”说完,转身就走。 这话一听,跟在后头的郑金桦有了点不安,。 “要不这样,你在远处看着,俺去叫个门?”张本民叹了口气,“唉,否则你在场的话,那,那不就没法收场了么?” 郑金桦这会儿越发慌乱,“俺,俺还是回去吧,大人的事,俺们小孩子就,就不要过问了。” “不弄个水落石出能行么?”张本民道,“其实俺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就是验证一下了嘛。” “那你刚才跟俺说得恁么肯定?!” “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你说是不是可以几乎肯定了?”张本民拍拍郑金桦肩膀,“就按俺说的,你在这儿看着吧。” 张本民转身走了,来到代销店门前,咳嗽了一下,“砰砰”地敲起了门,紧接着又推了推。 店内的罗才花惊厥起来。 刘胜利按照计划,更是像个没头的苍蝇,衣服一披就要往外冲。 “唉唉,你个傻子!朝哪儿跑?还不赶紧躲到床底!”罗才花急道,“这会儿出去,不是摆明要给人看的么?” “可,可要是被堵在店里头,那不是更糟糕!” “你甭出声不就行了么,俺对付一下就行!” “好,那好吧。”刘胜利蹲在床前,“抓点紧呐!” “那还用你说嘛。”罗才花说完,稳了稳神,对外面道:“谁啊?” “是俺,张本民。” “你要干啥?!”罗才花一下来了底气,“关门了!要买东西明天再来!” “俺急着用手电筒的电池呢,得照个亮儿,好去河边下钩子钓老鳖,帮帮忙吧罗婶。” “不行,俺都躺下了!” “真假的呐?”张本民提高了声音,“那俺就不走了,等到天亮,不信还就买不着你家的电池!” “俺还就不卖给你,咋了!就算你等到老,俺也不卖给你!”罗才花很生气。 “真的么?”张本民一笑,“那俺现在就喊人来评评理儿!” 罗才花一听,有点儿慌,“唉唉,你喊个啥呢?不让前后邻居睡觉了?嗐,俺还是做个好事,把电池卖给你吧。” “唉,这还差不多。” 很快,门开了,但灯没亮。 罗才花探出个脑袋,把两节电池朝张本民手中一放,“赶紧走吧!” “那哪儿成呐,钱还没给呢。”张本民认真地道,“多少钱?” “钱,钱明个儿再说吧,俺,俺这正困着呢。” “不行,俺有钱,不会欠账的。” “你……”罗才花急急地要关门,“算了,电池送你,不要钱!” “砰”一声,门关上了。 张本民歪嘴一笑,掂着两节电池走回郑金桦旁边,“看着了没,你娘都急成啥样了?连电池的钱都不要,就想让俺快点离开,为啥?” 郑金桦抿了抿嘴,“俺娘不是说了么,她犯困着呢,要睡觉!” “甭嘴硬,俺看呐,你是不敢面对现实!” “胡说,还没有证据呢!” “你是要证据么?”张本民哼了一声,“那咱们就等一分钟再看!” 此时代销店内,罗才花跟刘胜利正僵持着。 罗才花安慰刘胜利说已经没事了,再继续战斗。刘胜利当然不会答应,说今个儿苗头不好,必须赶紧撤退,要不就有败露的危险。 “慌啥慌?”罗才花并不不紧张,“只要郑成喜不在,一切都没问题。” “那真要是像嘎娃说的,有人偏偏较个劲儿,就在店门外守着到天亮,你说,咱们咋办?” “谁有恁么无聊?” “难道你忘了许礼霞么?她可能正眼勾勾儿地暗中看着呢!”刘胜利担忧地道,“尤其是现在,郑成喜疏远了她,她的怨气就更重了,巴不得找机会弄郑成喜个大难堪!那她还顾及谁的面子?不正好逮着咱俩搞个大翻车嘛!” 第154章 心理疾 说到许礼霞,罗才花有点不自在了,“那个破落货,还真是不太好对付。” “就是呗,俺看还是小心为妙,赶紧撤了再说!要不夜长梦多,一旦出了意外,那,那可是连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行,你走吧。”罗才花好像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个,往后该咋样搞,俺会想个稳妥的法子。” 没用一分钟,代销店的门开了条缝。 一个男人的身影闪了出来,猫着腰走到大街正中间时便直起了身子,还装模作样地点了支烟,然后快步离去。 “看到了没!”远处的张本民对有点哽咽的郑金桦说,“这事儿,搁心里头八辈子都忘不掉吧?” 郑金桦没说话,她抽动着小身体,猛地窜了出去,直奔代销店。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捶门声。 “又是谁啊!”罗才花大叫起来,此刻她底气十足,“深更半夜的,夜游魂呐!” “开门!”郑金桦略带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埋怨。 “诶哟哟,是金桦呀。”罗才花赶紧开门,“咋了,你爹发酒疯了么?” “跟俺爹没关系,俺要说的是你!”郑金桦用哭腔吼着,“你干啥了,就刚刚不久,干啥了?!丢人!丢死人了!” “吱哟”一声,代销店的门快速关上。 里面,传来了郑金桦的哭声,还有罗才花焦灼劝慰。 不远处,月光下。 张本民静静地立在街边,他的身子很单薄,然而内心却澎湃如海。“是不是,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呢?”他自言自语着,“这件事,对郑金桦是不是有点过分?” 童年的遭遇,一直是块巨大的黑石,沉沉地压在心头,始终让张本民有种说不出的抑闷,进而催发出了游离在心间的一股暴戾之气。“一切有因果,所有的对与错,都不需要负责。”他近乎呓语着,“该来的终归要来,躲不掉。” 第二天,一早。 张本民故意守在村口,等着郑金桦,他不在意让自己看上去更像禽兽一些。 郑金桦心里有数,背着书包的她脚步本就有些拖拉,在看到张本民后,更如双腿坠铅。她选择了回避,特意往北继续走了两个巷子,然后再拐向西。 怜悯骤生的张本民叹了口气,然而,歪头看了看大队部破旧的铁门,似乎依稀看到了郑成喜狞笑的罪恶丑脸。“啊……”他一声长嘶,咬了咬牙,又从西面堵追了过去。 刚走出巷子口的郑金桦,像被重锤了的小黄鸭,眼神空洞,怔在原地。 “郑金桦,昨晚的事儿你都看到了,有啥想法没?”张本民斜吊着嘴角,“跟俺说说,要是有啥想不通的,俺会帮你开解开解。” “屁!屁!屁!都是屁!”郑金桦似乎要崩溃,瞬间就类泪流满面,“张本民,俺恨你!恨你!恨死你了!” 郑金桦跑了,跑得很快,一会儿就留下个小小的背影。 张本民愣在原地,他心底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觉得眼中越来越小的郑金桦的背影,就像曾经的他——充满愤怒却又无力可助。 “其实,俺说的也不是假话,是想帮你开解开解的。”张本民喃喃自语,“谁让你是郑成喜的闺女,一出生就背负着太沉重的东西,而且,还养成了恁么个戾气暴重的性格。” 形式上的胜利,并没有带来内心的舒张。 张本民并不开心,他回到家中,看着一年到头都在忙活的奶奶,道:“奶奶,俺想带你离开这里。” “啥?”奶奶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俺想和你到……到县城去住。” “不去,哪儿都不想去。”奶奶温和地笑着,慢慢走过来,摸着张本民的头,“嘎娃,这里就是俺的一辈子,不管是你爷爷还是你爹,都在这里,俺不会离开的。你啊,还小,将来啊,会有很多很多的出路,所以你是该出去的,但是俺不会,俺要留在这里,就这岭东大队的地儿。” 张本民默默地低下头,“奶奶,俺只是说说,不管咋样,俺也是岭东大队的人,离不开这里,等长大了,或许会出去溜达一圈,但最终还会回来。回来后,俺要把这里变成一个王国,一个天堂,给你,给爷爷,给爹,给妈……妈,给所有想给的人。” “好啊,那好啊。”奶奶搂紧了张本民,“俺们张家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不说顶天立地,但一定是腰板挺直的!” “放心吧,奶奶!”张本民抱着奶奶有些干瘪的身体,“俺,张本民,将来要在岭东大队做点好事,让好人家家都安稳幸福,至于坏人……” “嘎娃,甭恁么讲。”奶奶把下巴轻轻地搁在张本民的头上,“人间呐,就像咱大队的那块大菜园,或者说庄稼地吧,有好就有坏,太自然不过了,千万甭想着要把那些坏的给剔出去,你啊,要是有本事,就把他们给改造过来。其实呐,哪个人并不是天生就恶,只是……” “知道了奶奶,您甭说了,俺知道就是。”张本民不想让奶奶把话说透,因为奶奶要是说了,他就得听着,但是,他并不想按照奶奶所希望的那样做,他有他的主张,就是要让恶人有恶报,现世报! 这个社会,绝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张本民心潮起伏,他来到大街上站定了,想着曾经曾经的一切,仰起头,看着天,眼中湿润,“俺张本民,不会欺辱任何弱小,不会向强凌低头,而且,要打垮他们!” “哎哟,这不是嘎……张本民嘛。”罗才花提着壶开水经过,她准备去代销店。 “哦,罗婶啊。”张本民马上调整了情绪,阴笑着道:“你,还好吧?” “……好,好着呢。”罗才花笑得有点难受,语气从未有过的和蔼“以后啊,要是买东西没现钱,随便赊着就是,实在是没钱,不给也行。” “哟,那可不行呢。”张本民笑笑,“罗婶,俺有钱,以后会更有钱,所以不会赊账的。当然,你这番好心,俺领了。” “不管咋样都行呢。”罗才花堆着一脸不自在的笑,“以前俺们家有啥对不住你的地方,你甭往心里去,俺知道你是个有大出息的人,赖不着跟俺们一般见识,是吧?” “嗨哟,罗婶瞧你说的,这都哪儿对哪儿啊。”张本民明白了,肯定是郑金桦对罗才花讲了一切,结果她心惊了,或者说是心悸了,没办法,不得不服软。 “那……那反正你明白俺的心意就行。”罗才花叹了口气,“今个儿就不跟你多说了,有些事儿啊,有机会再跟你聊吧。” 罗才花走了,匆匆忙忙。 张本民暗暗叹了口气,人生呐,有些事何苦呢?可是,世间万事万物烦杂,人心更是苍狗云天,难以琢磨,有啥法子?归根到底一句话,迫不得已。 的确,事态的发展有时并不以意志为转移。 张本民觉得罗才花和郑金桦母女俩承受得有点多,他不想再就此发酵下去,任何事要适可而止,恩怨情仇,各有头,最根本的还是郑成喜。“俺明白,祸不及家人,这个道理不是空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小石子,朝电线上蹲着的麻雀打去。 眼前的事儿,张本民宁愿就像这颗石子,抛出去,算了。 然而,当天下午放学后,郑金桦找上了门。“张本民,俺求你个事儿。”她真的是放低了身子,语气十分软弱。 “哦,你,你说吧。”张本民也很认真地回应着,“俺不会为难你说半个‘不’字。” 郑金桦不断抿着嘴,“就是,就是……” “俺们是同学,你尽管说就是。” “就是昨个晚上的事,你甭说出去。”郑金桦的眼神里,满是乞求。 “行!”张本民没有犹豫,“俺说话算话!” “哦。”郑金桦点着头,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转身要走。 “对了,能多问一句么?”张本民觉得应该把事情问清楚一点。 “你问吧。”郑金桦没有拒绝,也没有底气拒绝。 “你让俺不讲出去,是不是你娘让你来说的?” “……不是。” 张本民没有直接揭穿郑金桦说了假话,继续问:“你娘是不是说,如果你要说出去或者承认了,她就要喝药或者跳河寻死?” “不是,你甭胡说。” “有个问题特别重要。”张本民依旧不理睬郑金桦的硬嘴话,还是接着问:“你爹,知不知道你娘那事儿?” “不知道!”这个问题郑金桦回答得很利落,然而很快就又支吾了起来,“不过……” “不过啥?”张本民急切地问。 “就是今个儿早上俺爹看俺有点不对头,问俺发生了啥事。” “你,你不会告诉他了吧?” “没有,那肯定是不能说的。” “算你还有点脑子,告诉你郑金桦,你爹要是知道了你娘的事儿,那你们家估计就没安稳日子了!” “俺知道呢。”郑金桦很是担心地道,“可,可俺爹似乎猜出了点啥。” “猜?那事儿他都能猜出来?!” “怪,怪俺呢。”郑金桦说着跺起了脚,“当时俺不是难受么,也没多想,就说让他问俺娘去。” “诶呀,你个小臭比东西,白白长着个脑子,难道是个装饰摆给人家看的么?咋就一点都不用呢,那话你能说么!” 张本民情急之下这句话,骂得郑金桦没半点脾气。 当然,张本民着急,主要是为了刘胜利。 第155章 502 早饭没吃,张本民就找刘胜利,说郑成喜可能已经知道罗才花有人了,得赶紧收手,千万别弄出个意外来。 刘胜利有点失落,从罗才花身上,他得到了太多的欢乐,因为她无师自通的好几个方法技巧实在是销魂。“舍不得,实在是有点舍不得。”他在张本民面前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权衡一下得失吧,你是要做大队书记,还是就只要做了大队书记的女人。”张本民心里着急,但也不能表现出来。 “那,当然是做大队书记了。”刘胜利摸着脑瓜子笑了,“这点眼光还能没有么。” “有眼光就好,怕就怕你一头拱进罗才花的那眼迷惑窟里拔不出来,那可就白瞎了。” “甭怕,俺憋着股劲呢,非得弄个大队书记干干不可!” “行,你能说这话,俺就放心了。”张本民寻思着道,“最近俺就开始着手办理,推你上位。” 张本民没说假话,他要抓紧巧妙地给郑成喜弄个陷阱。 不过事情往往有意外,陷阱还没弄出来,刘胜利却弄出了个蠢事,他和罗才花行乐时被郑成喜抓了个现行。 刘胜利自知闯了大祸,主动到张本民面前痛哭流涕,说他实在是拗不过罗才花,结果酿成大错。 原来,罗才花想了个馊主意,把代销店开了个后门,名义上说是天渐渐热了,有点闷,开个后门通通气,刚好进出货也方便。然而,就在她第二次把后门打开让刘胜利进去后,郑成喜就拿了根绳子,在外面将锁鼻子扣了起来,然后,就砸开前门来了个当场活捉。刘胜利吓坏了,顿时下跪百般求饶。罗才花也帮腔,还想拿捏下郑成喜,说你硬气个啥,你弄了多少小媳妇,俺都没稀罕说你。没想到郑成喜抬手就一个耳光,说老子就是日了全村的女人,也不许你罗才花偷半个男人。罗才花一下子也萎了,缩在一旁不敢再吱声。 听完这些,张本民猛拍大腿,指了指刘胜利,“你……” “俺知道错了,愿意受任何惩罚,可是总得想个法子补救补救吧。”刘胜利哭丧着个脸。 张本民知道发火责备于事无补,毕竟事情已经发生,只有接受再想出路。“俺都提醒过你了,咋还不注意呢?”他很是无奈地道。 “其实,之前还真有点小看了郑成喜,他说早就看出罗才花跟俺的关系不正常了。” “哦,那狗日的是咋看出来的?” “就是帮你作证那次,当时不是那个叫王团木的代课老师半夜被砸瘫在学校嘛,郑成喜说是你干的,后来派出所也来人了,就是那个王道力警官,来调查你当晚是干啥的,好几个人都帮你作证在钓老鳖,就是没人帮郑成喜和罗才花说半句话。事后,罗才花跟郑成喜插咕时可能漏了嘴,提到了俺,说连俺都不帮她说话。那意思不就明摆说,她跟俺的关系非同一般么?” “这是谁告诉你的?”张本民问。 “郑成喜说的。”刘胜利耷拉着脑袋,“当时他边指着罗才花的脑袋边说,真的是恼火到家了。” “他没揍你?” “……没动俺半个指头。”刘胜利抖索着嘴巴,“因为俺,俺给他允诺了个事。” “啥事能让那狗日的忍下绿帽之气?” “俺,俺说让他去搞一下卢小蓉,就算是扯平了。” 张本民顿时一口气堵在心间,“刘胜利你个狗日的,还,还他娘的是人么!” “骂吧,你使劲地骂吧,俺的确是错了。”刘胜利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可,可当时实在也是没啥法子了。” 张本民好半天没说话,他在琢磨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把郑成喜拉下马来,否则卢小蓉还真有被“交换”的危险。“你拖上一段时间,甭让嫂子受委屈,俺尽快把郑狗日的办掉,到时他就没脾气了。”最后,他缓缓地道。 刘胜利如获大赦一样,几乎是匍匐着走了。 张本民是恨铁不成钢却也没法多说,只有自己抓抓紧,赶紧骑着洋车子去公社。 事情紧归紧,长远计划的小细节还没落下,张本民斜背着装有小石子的书包,一路骑行一路掷着,既消磨了时间,又缓解了急切的心绪,所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公社。 这次来公社,张本民没有去供销社,怕在薛金枝身上费工夫,眼下还真没那心情,只是在一家小五金铺买了管502胶水,就匆匆回去了。这一次,他要策划一个大冒险行动。 次日上午,张本民找了个机会,翻墙进入韩湘英家中,仔细查看了她家的房间情况。接下来几天,他总是在汪益堎吃过晚饭去果园后,便像只猫一样潜进韩湘英家中,如果发现她早早闩了门,说明没戏,就悄悄从墙头翻走,如果她一直留着门,则说明郑成喜有可能会光临,那他就会开始真正的冒险之旅——躲进她的床底下。 机会总要出现。 第三天,张本民终于等来了郑成喜,他便依计划卧到了韩湘英的床下。 颇有心计的韩湘英,总是想着法子延长郑成喜的战斗时间,以便吹嘘他持久有力,进而博得欢心,所以,每次行事的时候,一个体位刚搞那么一会会,她就会叫停,然后换个姿势再继续。 这一招确实管点用,郑成喜真以为是雄风重振了,心花怒放之下每次不但非常配合,而且后来竟也无意识地习惯主动如此,往往一个架势弄三下就打住,然后进入下一个模式。 也正是如此,给张本民创造了下手的好机会。 就在郑成喜与韩湘英折腾在兴头上时,张本民从床底悄无声息地探出半个脑袋,看准了两人上下交叉、分离夯挺的空当,把买来的502伸出去,在下体毛部位狠狠地挤捏了一堆上去。 凉丝丝的感觉,没有引起酣战中两人的警觉,等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采取措施了,毕竟502的粘性和粘合速度是那么优越。还有最要命的是,溜到院中的张本民,先是抽开大门的门栓,然后又回身点着了靠在墙根下的小草垛。 火头还没高高窜起时,张本民跑了出去,到村南路口旁边蹲着,等一个人,汪益堎。 这边,韩湘英和郑成喜已经彻底没了主张,随着院墙内的火势越来越猛,庄邻也越聚越多,惊慌叫喊声也越来越震天响。 郑成喜恨不得把下面的皮毛给撕拽下来,无奈疼痛难忍,下不了那个狠心。 韩湘英惊慌之后还算有点主意,说不要慌,找把剪刀慢慢把毛毛剪断。不过没有用,他们被黏连在一起的不只是那两摊毛,还有那局部的皮肤,都被502给牢牢地合为一体了,根本就没有下剪子的空隙。 没有选择的选择,就是龟缩着,唯一的一点主动性就是藏起来,不能被当场发现。 韩湘英提醒把衣服都拿着,钻到床底下躲一躲。 救火的人很热心,吆吆喝喝地只顾着救火,直到扑灭了火头才发现,主人竟然都不在家。不管怎样,得赶紧找到他们关照一声。 有人跑去果园,找汪益堎。 守在村口的张本民看到了汪益堎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始,忙悄悄跟了上去。 “韩湘英呢?!”汪益堎进门后就嚷嚷着。 “不知道,起火后俺们赶过来就没看到。”有人回答。 “娘个小比的,晚上不好好守在家里,出去寻死啊!”汪益堎气得粗气直喘。 “甭生气,谁还能没事儿,再说了,就算没事出去溜个门子拉拉呱不也正常么。” “唉!”汪益堎一甩头,而后面向大家道:“今晚上的事,谢谢了,亏得你们救火及时!” “谢啥呢,都是庄邻,谁家还能没个事儿。” 众人相互招呼着散了。 汪益堎搬了个板凳,坐在院子里抽烟,等韩湘英回来。 半盒烟抽完了,韩湘英还不见人影。 “日你个亲娘的!”汪益堎猛地站了起来,“今个儿不打断你双腿,俺就不信汪!” 屋内,床底下,韩湘英颤抖了。 郑成喜更是要晕厥过去,他觉得要是被汪益堎当场逮到,没准他那根老鸟就会被一剪刀给咔嚓了。 “死等,唯一的活路就是死等。”韩湘英蚊子般对郑成喜道,“只要不当场被抓住,就能抵赖。” “要,要是天亮了他,他还不走呢?”郑成喜带着哭腔问。 “那就,那就听天由命吧。” “唉,你说,好,好的,咋就粘在一起了呢?” “俺也想不通,简直是出了鬼。”韩湘英道,“算了,先甭说这些,好好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要他一走,俺们也出去。到时俺抓着衣服,你抱紧俺,步子要快一点。” “俺滴个娘唉,俺,俺的腿都软了啊。” “软也得跑起来,要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行,俺跑,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跑!”郑成喜微微一叹,“希望老天爷能给条出路。” 上天悯人,佑护苍生。 这话说得是没错,不过那也得自己要争口气才行。 郑成喜纯粹是自作孽,他是也争了口气,不过方式有点不对,竟然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第156章 先手 郑成喜打出喷嚏时,汪益堎正准备去果园,这一股急促的气流声,让他像被电击了一样傻在原地好几分钟。 又过了几分钟,汪益堎从床底下拖出黏连在一起的郑成喜和韩湘英,他蹲下来,静静地看着郑成喜,眼神里没有愤怒。这更让郑成喜惊恐,他抖抖索索地说,会答应任何赎罪的条件。 汪益堎也没吱声,起身走了出来,从院中农棚里拉出了平板车,然后回堂屋让已经自行找了床单披着的两人,去到平板车上躺着。 郑成喜不敢说半个不字,韩湘英也只有认命的份,否则汪益堎有可能会把剪刀穿进他们的身体。 “吱哟吱哟……” 平板车轮毂缺少润滑油的叽叫声,从汪益堎家门口的巷子中响起,一直响到大街上,然后,慢慢漂移到去公社的路上。 半夜,汪益堎将平板车停在了公社大院门口,然后就坐在一旁的墙边,慢悠悠地抽着烟。天亮的时候,他的脚下满是烟头。 这一下,赵德柱又罩不住了,事情影响太坏,他隐隐觉得一切都是张本民在幕后操作着,如果不及时处理好,没准还会影响到自己的乌纱帽。当即,他就吩咐下去,赶紧把事端的火头给灭了,将两个被当场捉奸的家伙安顿利索。 郑成喜和韩湘英获救了,他们从平板车上被抬上救护车,去了县城人民医院。 汪益堎也没闹腾,他得到了公社的肯定答复,拿下郑成喜的大队书记职务,韩湘英的妇女主任也免掉。之后,汪益堎又去了民政部门。朱延富接待了他。 “离婚。”汪益堎平静地说。 “哦。”朱延富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一男一女光着躺在平板车上,在大院里已传得沸沸扬扬,“为啥呢?” “娼妇不配结婚。” “可以,随时办手续,要两人一起过来。” “明个儿吧。”汪益堎说完转身就走。 朱延富看着这个端着肩膀的家伙,感到一股子寒气,这样的人得客气对待,“明个儿上午还是下午?” “上午。”汪益堎头都没转。 “哦,好的。”朱延富寻思着,岭东大队还有这么个狠角,有机会得告诉张本民,该回避的要回避,省得吃亏。 还没寻思完,办公室有人过来,说赵书记那边找有事,朱延富赶紧过去。 赵德柱看上去心不在焉,问朱延富跟张本民的亲戚关系近不近。 朱延富稍一琢磨,说可远可近。 “朱助理,你这回答,也是可好可坏啊。”赵德柱笑了,“也可以说是敷衍。” “没有,绝对没有敷衍。”朱延富连忙摆手,“俺跟张本民来往并不多,但说到亲戚的关系,并不算远。” “算了,是远是近也不太重要,关键是你能不能跟他说上点悄悄话。” “悄悄话?” “就是以非正式的方式,传递正式的消息。” “可以的,那没问题。”朱延富很干脆地答道,“小道消息办正事,对谁都有吸引力。” “嗯。”赵德柱点点头,“上午岭东大队的书记和妇女主任,可真是丢光咱屏坝公社大院的脸,老百姓不但看热闹,还看俺们出丑呢。真是的,都是些啥大队干部!” “也亏了你做事果断有力,及早下了处理决定,要不那家男人可真不会善罢甘休。”朱延富道,“他刚刚还在俺那边呢,明天上午就要过来办离婚。” “管他们呢,爱离不离。”赵德柱眯着眼,道:“现在的问题是,岭东大队的书记,该由谁来接任。” “哦,这个可不是一般问题。”朱延富一皱眉,“不知道……组织上咋考虑的?” “组织上是要有考虑,可群众的声音呢,也要听。”赵德柱的神情特别认真,“叫你过来,就是要你去办这件事。” “好的,赵书记尽管吩咐就是。” “你去找张本民,问问他的意见,看他想让谁干。”赵德柱抿了抿嘴,“要抓紧落实下去。” “……哦,好,好的。”朱延富点头应着,也没再多说。 当天下午,朱延富就去了岭东大队找张本民。 张本民陷入了沉思,看来赵德柱的敏锐性挺高,他的确是有借题发挥的想法,把郑成喜和韩湘英的事一直拱到县里去,以牵扯到赵德柱,报复一下那家伙在屏坝河中线重新划分上做的手脚。 “张本民,这事还挺复杂?”朱延富不明个中缘由。 “没有,俺在想谁合适。”张本民点着头道,“赵德柱既然让你来问俺,那俺肯定要当回事,不能随便点个人名就算事的。” “说实话,俺并不理解赵德柱为何要送这份大礼给你。”朱延富看着张本民,很想知道原因。 “哦,那可能是先前他没给俺面子,现在嘛,想缓和一下。”张本民觉得也没必要对朱延富隐瞒什么,“上次俺去大院找你不是说过屏坝河中线要重新划分的事嘛,后来俺去了赵德柱办公室直接找他挑明,希望他能秉持个公道。那家伙表面上说得很好,可暗地里却搞了另一套。” “原来是恁么回事。”朱延富恍然道,“俺说咋就看不透他要搞这一出呢,原来是要跟你缓和缓和关系。” “他算是个明白人,这一下还真让俺没法拒绝。”张本民笑道,“因为俺还真想让队长刘胜利顶上大队书记的位子。” “也就是说,俺能圆满完成任务了?” “肯定啊。”张本民道,“你回公社也不用跟赵德柱多说啥,就把俺的意见传递一下就行。” “妥!”朱延富一点头,笑了笑,又皱起眉头道:“对了,你们大队的汪益堎,那可不是个善茬,以后你得注意点。” “知道的,早已开始防备了。” “哦,那就好。”朱延富又是一点头,犹豫了下,道:“赵德柱这次主动向你示好,是有啥隐忧呢?” “还不是郑成喜和韩湘英两人的丑事嘛,估计赵德柱认为俺是幕后的推手,所以急于把俺安顿下来。”张本民嘴角一歪,“算他看得透,要不还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打算用这起事件,刮他一下?” “是啊,合适着呢。”张本民道,“本来嘛,要是他跟郑成喜没啥交集,那也无所谓,可偏偏还就有点勾结,所以,他没法不担心。” “哦,怪不成呢。”朱延富道,“要是暗地里使劲把事情再闹大一点,捅到县里去,那会儿郑成喜为了多获得一线生机,没准就会咬住赵德柱不放。” “是的。”张本民道,“不过现在都不存在了,赵德柱的先手下得不错。” “那你不是不痛快了么?” “也没有啊。”张本民笑了笑,“不用费事,就让刘胜利当上大队书记,也挺好。” 确实,这事儿是挺不错,尤其是对刘胜利来说,就是没有之二的最好。 头昂起来了,衣服也开始用肩膀拎着,两边耳朵上,始终各夹着支香烟,偶尔一个耳朵上还夹两支,反正都充分表明能耐大了,敬香烟的人不少呢。这就是刘胜利的状态,有点飘飘然。 张本民没急着提醒,毕竟刚上任,心里那股兴奋的劲儿很难压制住,不好好表现一下也会憋得慌。 同一时间,还有个人也憋着股劲儿坐不住,急得屁股上似乎要冒火,她就是许礼霞。张本民许诺过会让她当妇女主任的,她怕不抓点紧,会被别人抢了先。 张本民有意为难许礼霞一下,说别的都没问题,就孙玉香还是个绊脚石。 这一点,许礼霞不怀疑,因为韩湘英当妇女主任的时候,孙玉香的表现她都看在了眼里,确实让人头疼。不过面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哪能让一个疯婆子挡了路?于是,便对张本民一拍胸脯,说孙玉香的事就交给她了。 许礼霞发着狠找到孙玉香,警告她要老实点,以后不许再去大队部。 “你让俺不去大队部?”孙玉香瞪大了眼,歪头盯着许礼霞,“俺堂堂的岭东大队妇女主任,能不去大队部?那到哪儿办公?” “妇女主任?”许礼霞一声冷笑,“你早不是了!” “胡说!”孙玉香一指许礼霞,“信不信俺撕烂你的嘴!” “你还得敢!”许礼霞脸上的怒气骤然报增,“你个杀人犯!胆子还不小呢!” “啊……”孙玉香的声音由大转小,“你,你又胡说了……” “孙玉香,俺再警告你一次,革命的刀枪可不长眼!你犯下杀夫的滔天罪恶,人民群众还没找你算账呢!”许礼霞把握住时机,“要是俺一召唤,岭东大会就批斗你,到时全大队的社员,都会向你泼屎、扔臭鸡蛋和石头!当然,你要是老老实实地悔过自新,俺就帮你把事情压一压,不跟你清算!” “那,那你让俺咋办?”孙玉香的身子有点发抖。 “明个儿一早,你就去大队部,把你那张桌子搬到仓库去,然后把自己东西收拾了,乖乖回家,以后绝不能再过去!” “好吧,好吧。”孙玉香失神地点着头,“那,那俺现在就去把东西给收拾了吧。” 孙玉香踉跄着走了。 许礼霞很得意,一转身小跑着向张本民家赶去,得把孙玉香的事说一下,报喜邀功。 不过,到了张本民家却没捞到开口,王一玲正在和张本民谈心。 第157章 送你一朵小红花 已做代课教师有一段时间的王一玲,是专门来感谢张本民的,并且提出让他重回校园,以专注的态度认真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 张本民挠起了头,他无法拒绝,毕竟这在别人看来是多么光明与正统的大道。“王老师,俺是也准备再坐进教室的,不过现在还有几个事情没处理完。”他点着头说。 “那就好。”王一玲颇为欣慰地道,“你天资聪明,更应该好好珍惜。” “多谢王老师鼓励,俺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张本民说着,转了个话题,“王老师,现在学校对学生的考核,除了学习成绩,还有啥?” “好像,也没别的了。”王一玲皱起了眉头,“其实还应该有更多评判标准的,起码德智体美劳在总体上得平衡一点,或多或少都有所体现。” “那俺得找校长聊聊,必须把考核标准严格地调整一下,哪能只以学习成绩作为单一评判为准呢。”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张本民自有一番打算。 先找刘胜利,起个头。 “刘哥,新官上任三把火,别的先不说,首先要把咱们岭东大队的精气神给整上去。”张本民去了大队部。 “行,俺听你的就是。”刘胜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几天俺有点翘尾巴,抖和得不轻,这会儿是该干点实事了。” “正常,人逢喜事嘛,所以俺也没说你。”张本民不想耽误时间,“言归正传,你马上制订一个岭东大队的文明乡风民约。” “啥,文明乡风民约,约啥?” “各种脏话,不许再说了。”张本民扳着指头,“狗日的、日他娘的、灰吊操的、骚愣傻呆各种比养的、杂种等等,绝对不许再用来骂人了。” “嘿哟,这事啊,难,应该会很难。”刘胜利眉头一皱,道:“管着天管着地,管不着人家拉屎放屁,就咱大队的人,张嘴骂人比放个屁还简单,你说,咋管?” “背地里说脏话当然没法管,但在大街上一点都不回避地叫骂,那是不行的,得管!”张本民很坚决地道,“俺拟个小草案,到时你录个音,赶紧在广播里反复播放,还要在大街小巷张贴布告。” “就是先让社员们都知道这个事,是吧?” “对的,接下来就是具体的处罚措施,大概分两种,一是罚款,二是当众检讨。” “罚款估计没人交,当众检讨也不太可能。”刘胜利摇了摇头,“难呐,真不是一般的难。” “罚款不交,可以加在三两五钱里,实在不行就跟分口粮田挂钩,凡是那些违反规定的,到期后就给他们分差的地。” “这个可行!”刘胜利眼睛一亮,“可挂钩的地方多着呢,一年到头的各种补助也不少!” “还有个关键的。”张本民歪嘴一笑,“跟孩子在学校的表现也挂起钩来。俺马上就去趟学校,跟校长商量一下,凡是家长说脏话骂人的,由大队统一报到学校,然后扣子女们的综合表现分数。那样一来,如果平常不注意,就是期末考试双百分,也不一定就能得三好学生奖状。” “那不最得力了嘛!”刘胜利来了信心,“你放心,这事儿啊,俺能办下去!” “擒贼先擒王,你先估摸一下大队里有哪些刺头,比如汪益堎、曲合业,包括损种羔子贾严肃……” “唉,插个话。”刘胜利挠着头道,“损种,算不算骂人的话?” 张本民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扭头笑道:“算!不过嘛,刚才俺是属于私底下说的。” “你甭误会,俺不是说你违规了,就是想弄清哪些是脏话,因为俺搞不巧也会说,假如哪次不留神在公开场合说了,不就不好了嘛。” “嗯,还甭说,你还就得带头犯一下子!到时你不但要交罚款,而且还要公开检讨,来个双罚!” “哎呀,俺,俺好歹也是个大队书记,那样不,不掉大面子了嘛。” “错,恰恰相反!”张本民拿出了语重心长地口气,“那更能说明你拿得起放得下,是个敢说敢做又敢当的干部!那才得人心呢!” “哦,还真是恁么回事。”刘胜利点点头,“到时趁热打铁,俺再找几个人,故意违个规,然后按照处罚措施受罚,无形中也就真的是严格按照规定办事,那后来谁要是犯了,都得认罚,没二话!” “对,你理解得很透彻。”张本民竖起大拇指表扬了一下,又说起了许礼霞的事,“哦对了,妇女主任的位子,这两天你安排一下,还是按照之前跟你说的,让许礼霞干吧。” “想着呢,你说过的俺能不搁心上嘛。” “她的能力确实是可以,俺已经考验了一下,故意说孙玉香是绊脚石,结果她很快就搞定了,不信你看看,以后孙玉香不会再到大队部占位子了。” “哦,怪不得就在你刚刚来之前,孙玉香慌里慌张地过来把她的桌子搬了出去,还有点零零碎碎的,也都打着包带走了。”刘胜利嘿地一笑,“郑成喜和韩湘英都搞不定的事,她许礼霞还就轻而易举地给办了!” “要不俺会给你推荐她么,你啊,以后有事多跟她商量着点,会省心很多的。” “那是肯定的,有把好手不用,那不傻了么。” “嗯,你有数就行。”张本民说完起身,大步而去。 时间不等人,再去学校走一趟。 来到学校,刚好是课间,张本民看到了独自溜着墙根的郑金桦。昔日傲气十足的她,现在有点枯萎。也难怪,先是老娘偷人,后是老头子丢人又丢官,就是再不懂事的孩子也知道有多没脸面,更何况她还算是个小人精。 算了,做人不能太过分。张本民本想上前取笑几句的,最后也摇了摇头,不再往她伤口撒盐。 直接去校长室,见面寒暄了一番,而后说明来意。 校长很乐意,说这是个好事儿,学校能帮助学生家长提升文明素质,当然是有功德的。当场,他就把教导主任叫到跟前,说给每个学生发十朵小红花作为基数,一旦家长有违反岭东大队乡风民约的,就没收一朵。另外,如果有学生劝阻家长严格遵守的,就奖励一朵小红花。最后,等到期末考试评选三好学生时,小红花的数量就是重要的评选标准之一。 张本民表示了极大感谢,称赞校长是育人先锋。校长摸摸头笑了,又指指张本民,说要不是看你还小,绝对要宴请喝顿大酒。 酒当然是不能喝的,好话自然是少不了。张本民又夸赞了一通,这才离开。 出了校长室,迎面碰到了曹绪山,已是后勤主任的他,在穿着上焕然一新,笔挺的中山装不说,脚上还蹬了双锃亮的皮鞋。 “哟,曹大主任,鸟枪换炮了就是不一样呐。”张本民有意捧捧他,“这派头,人家还以为你是校长呢!” “呀呀呀,你看你把俺笑话的,这,这不都是孩他娘的主意嘛,说啥衣服得和工作搭配,非要给俺弄一身。”曹绪山笑得大牙全部外露,“哦对了,俺正在琢磨该咋样感谢你呢!” “感谢啥?咱们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庄邻关系,甭弄点个事儿就感谢来感谢去的,那可就见外了哦。” “那,那既然这样,俺也就先不客气了。其实这也是孩他娘的意思,说这可是大恩大德,不报不行呐。” “有心意也不是不可以,但也用不着刻意。”张本民寻思了下,“这样吧,如果你家嫂子要是觉着不感谢过意不去,那就多在俺奶奶身上留点心,适当时候,比如农忙、家里家外的收拾等方面,能照顾就照顾点。” “那还用说!”曹绪山一脸严肃地道,“俺老早就跟孩他娘说的,你奶奶就是俺奶奶,第一要尊重,第二要孝顺,第三……” “行了,曹大主任,你甭弄得太过了,否则俺都不自在呢。”张本民打断了曹绪山的话。 “没事的,俺也不会有意做样子,一切都会很自然,哪能让你不舒服呢!” “恁样说的话,那就随你了。”张本民笑着一点头,“哦,过些日子,俺得来学校待段时间,总不能老不进教室。” “哦,那可太好了,只要你来学校,俺马上把食堂的伙食质量抓上去,让你吃好!” “不可以!”张本民一摆手,“做得太明显,校长也是会有意见的。” 曹绪山听了一挠头,“那,俺就偷偷给你开个小灶,还会多准备一份,带回去给奶奶吃。” “这个嘛……”张本民没有拒绝,“再说吧,等俺来后看看是啥情况的。” “行,听你的就是!” 话正说着,不远处王一玲一边低头看着书本,一边走出了办公室。张本民不想和她撞上,怕她催促着早点来学校,因为他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把郑成喜的底子给摸清,看那狗日的会不会想法子反扑。 这个问题,刘胜利也在考虑,就在当天晚上,他遍找上了门聊起此事。 张本民吸了口冷气,问是不是看出啥不正常的苗头了。刘胜利不无担忧地说表面上看郑成喜似乎很萎靡,天天在家里喝闷酒,不过有时会听到他在院子里吼叫,说走着瞧吧,等他再上了台,绝对会该报恩的报恩,该报仇的报仇。 郑成喜还想着再上台? 张本民想到了一个人,稍微琢磨了下,似乎还真是有点可能。 第158章 返校 张本民想到的人是郑建军。 郑建军在反击战中被炮弹震聋了一只耳朵,立的功不小,后来专业被安排到了县人事局。在他的照顾下,郑成喜的大队书记一直做了很久。 难道,郑建军还能改变这段重来的命运? 张本民没法下定论,只有边走边看,因为摆在眼前的还有另一件事情让人头疼,汪益堎对刘胜利发起了猛烈的挑战。 离了婚的汪益堎,性情大变,除了以前暗地里的阴狠,还有现在表面上的咋咋呼呼。就在刘胜利带人张贴了乡风民约宣传单离开后,他甩着膀子慢悠悠地来了,嘴里变换着好几种骂法,抬手就把宣传单给小心翼翼地给揭了下来,说正好,回去擦个屁股。 消息传到刘胜利耳朵里,他当然也不能装聋作哑,毕竟汪益堎是属于当众说脏话,而且还撕掉大队部的告示,是赤果果地在向他示威,性质非常恶劣,如果没点反应,肯定说不过。 “咋办?”刘胜利先问张本民,“汪益堎的孩子判给韩湘英了,他就一个人,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拿他还真没办法。” “先搞清他为啥要跟你对着干。”张本民闭上眼睛沉思了会,“哦,他应该也不是针对你,而是在大队书记位子上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不管谁干大队书记,他都不服?” “对,他性格本身决定的,再加上韩湘英的事,他就是要冒狠头、露尖角,或者说,没准他还憋了一肚子劲,自己要弄个大队书记干干。” “那不坏事了么,一天到晚被他拱着,俺这大队书记当得可就憋屈了。” “先甭急,再过段时间看看,瞧他到底有多大的劲头。眼下,还是按照计划,你先带头违个约,然后召集开个会,做个检讨,再把罚款给交了。” “这,这不会是往自己脸上抹灰吧?” “不会,乡风民约,是属于咱们大队搞的一项争先活动,还上不了纲也上不了线,即便有人想拿来做文章也没用,反而还会帮你做宣传,让上级领导知道你在用心做实事,还求之不得呢。” “妥!”刘胜利一点头,“那就没啥顾虑了,保证办妥!” “对了,开会时要把汪益堎的事给带上,骂人、撕告示,一并都算个账。” “要是汪益堎当场翻脸,在会场跟俺打起来,那咋办?” “你觉得,他到会场的可能性有多大?”张本民道,“他不会去的,不过事后肯定会找你的麻烦,那时你可甭服软,有多大力就顶多大的力,就是当场吃点小亏也没啥。” “哦。”刘胜利疑乎点着头,道:“那,你有更多的打算是没?” “当然有,要不还能老让你跟汪益堎斗来斗去?” “那就好!”刘胜利又是一点头,“你有话,俺就放心!” 第二天,刘胜利去大队部后,趁着人多的时候,故意说了句“狗日的”,然后一拍脑袋,满脸懊悔地说咋就恁么不小心呢,竟然当众说了脏话。 罚,该罚! 刘胜利马上广播,说自己没有以身作则严格要求自己,一时疏忽,违了大队的乡风民约,现在开会表态甘愿受罚,请广大社员监督。 半小时后,大队部门前聚集了黑压压一群人,大家伙都要看看大队书记会怎样处罚自己。 刘胜利检讨了,当然,按照张本民的点拨,主要是说实施乡风民约的好处,只是最后少少地坠了几句自己不遵守规定的话,然后,当场掏出两块钱交给会计入账,说领导干部要翻倍罚。接着,他便说起了汪益堎的事,要么交一块钱罚款,要么写份检讨书。 散会后,刘胜利回到大队部做好准备,等汪益堎过来。 果然,半小时后,汪益堎就气势汹汹地来了。“刘胜利,听说你要罚俺的款?!”他怒问。 “罚!只要你当众说脏话,就得罚!”刘胜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干嘛,你这样子算啥?来找事?!” “就来找事咋了!”汪益堎脖子上青筋直冒,“你他娘的做了啥吊事,还不许来找?!” “再罚一块!”刘胜利吼道,“你有本事可以不交,可等到明年开春分地,你就等着拾个边角地吧,算是折扣罚款!” “你敢!”汪益堎窜了上来,一把抓住刘胜利衣领。 刘胜利也不示弱,虽然力气不如汪益堎的大,但也差不到哪儿去,反手一把也抓了他的领子。 两人都还空着一只手,但谁都没挥出拳头,都知道一拳下去的严重后果,所以很快,空着的手也相互撕扯了上去,以角力的方式扭打在一起。 拉架的人有的是,一看这情况赶紧上前。不过刘胜利和汪益堎都是用了全力,一时半会还真分不开。 “砰隆嗙啷……” 一时间,大队部里嘈杂声一片,桌子椅子凳子都东倒西歪。 后来所有人一起上,把两人抵在墙角,让他们动弹不得,然后才慢慢劝开。 “俺还就不信了,能让你这个愣头青给压下去!”刘胜利累得气喘吁吁,撸着袖子道:“告诉你汪益堎,有本事你就天天来,老子陪你干到底!” 汪益堎是没想到刘胜利会如此强硬的,平常一副软了吧唧的模样,他都不爱搭理,可这会儿真顶了上来,还真有点拿不住。“哟,当了大队书记,还就真不得了了呢!”他说着类似于半下台阶的话,“也硬棒起来了啊。” “甭管俺当不当大队书记,对你这样的人,就得横着干!”刘胜利气势上来了,“要不全大队的人都得被你眯着眼瞧,还真把人给看扁喽!” “行,你刘胜利有种,那就等着瞧吧,只要你惹了老子,俺他娘的就来找你的事!”汪益堎知道也不能弱了气场,否则以后还怎么摆架子? “随便你,只要你汪益堎敢来,俺刘胜利就不会躲着!” “这话你记着,总有一天让你抬不起头来!” 矛盾闹到这里,就只剩下嘴仗了。大队部的其他干部和几个闻声赶来的社员赶紧劝说着,把事情给平息下来。 汪益堎走了,昂首挺胸,他有足够的硬气儿,不管怎样,当众和大队书记厮打扭成一团,在岭东大队还是第一人。 相反,刘胜利有些瘪气儿,身为大队书记,却被社员抓拽了一通,虽然气势上没输,但事实上,脸面已被皱成了一团。 “你说这事要是一直恁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呐。”刘胜利又找张本民商量,“能不能托个中间人,暗中跟汪益堎接触一下?” “不可以!”张本民斩钉截铁,“你想通过弄点小恩小惠去收服他?俺可告诉你,那根本就没门儿,因为他是喂不饱的,最好的法子就是一棍子打趴下。” “俺也想来个一招制敌,可就是没法下手呀。”刘胜利挠起了头。 “设个套,让他蹲大牢去。”张本民半眯起眼,笑道:“你在大队部放几个值点钱的东西,下次再逮着汪益堎当众骂脏话,依旧要广播罚他的款,并且要说些激怒他的话,让他到大队部找事去。等他到了,你也甭跟他动手,就说不管交不交罚款,反正都在分地的本里面扣了,接着就笑话他能咋办,然后再引个话,难不成还能拿大队部几个值钱的家伙顶了?” “还别说,就他那性格,真能拿。” “就是要让他拿,而且还要多拿几次!”张本民哼地一笑,“对了,你身上有伤没?” “伤?啥伤呐?” “骨头上的,比如断骨、骨裂啥的。” “有啊。”刘胜利伸出小拇指,“年轻时爬树偷杏子,结果被发现了,跳树逃跑时小手指夹在树枝里,一下就把骨头给干劈了。” “那很好,再合适不过了。”张本民笑道,“你呀,甭管丢不丢面子的,还得找个机会跟汪益堎斗上一架,中间找个机会卖声惨叫,然后就捂着那受过伤的指头说手指断了,在找人把你送县医院去。” “弄个假证明?可得有关系才行呐。” “那个不用你管,把事情做出来就行。” “好办!”刘胜利一歪嘴,“那也不算丢面子,打架受伤挂彩,是件了不起的事儿!” “嗯,没啥心理负担就好。”张本民点点头,道:“接下来一段日子,俺就去学校了,反正也不走远,有事及时联系。” “行呢,就几步远,小跑一阵的距离。”刘胜利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问了出了口,“那,汪益堎到底啥时能办理掉?” “甭急呀,出不了今年的。” “哦,好的。有个时间点,心里就安坦了。”刘胜利告辞了,带着满意的笑。 张本民去了学校,也是带着微笑。因为有曹绪山在,哪儿都舒服,还有校长,也是相当客气,只有王一玲的严格要求让他有点拘谨,当然,那是种幸福的约束,同样令他眉开眼笑。 只有一件事,让张本民有些黯然神伤,却也无可奈何。 孙余粮退学了,他提前告别了学生时代。 第159章 拦路 孙余粮是被他爹孙未举强迫退学的,尽管学校做了大量思想工作,但孙未举一开口就三摇头,坚决不听劝,说从小看八十,孙余粮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每次考试名次都倒着数,再念下去纯粹是白花钱,还不如早点下学干活挣钱是正道。 于是,离开教室的孙余粮就坐进了家里的代销店,恰好又赶上了春耕夏播农忙时节,他便成了名符其实的小老板。自此,张本民和高奋进也就成了店里的常客,糖果点心吃了不少。 当然,便宜也不是白占的,张本民跟刘胜利说,凡是大队部用的东西,只要孙余粮家里有的,就过来买。还有曹绪山,小学里所需物品,能到店里买的也尽量过来。 这么一搞,孙余粮很是开心,眼睁睁地看着挣到钱,不乐呵才怪,他经常搬把椅子到店门口坐着,跟个老大爷一样晒着太阳。不过一段时间后,这种好日子没了。 进入六月下旬,农活不再繁重,都是些田间管理的轻活。孙未举又坐进了店里,孙余粮,开始了另一份职业。 卖冰棍儿。 孙未举弄来一辆老旧的洋车子,冰棍箱就绑在后座上。箱子是木头做的,外面漆成白色,少吸热,里面是一层小薄棉被,把冰棍裹在中间,可以让冰棍长时间不融化。 就这样,孙余粮每天骑着冰棍车到学校门口叫卖。其实这本也是很乐呵的事,起码比坐在教室里快活多了,赶巧一天还能挣上好几毛呢。只不过,因为贾严肃的出现,让这一切变成了梦魇。 贾严肃差不多一直坚持每天都去学校门口,不是中午就是下午,就是为了看看李晓艳,跟在后头闻闻味儿,就像发情期的小衰狗仔,靠不了异性的边但也不愿离开,就是那么猥琐而执着。 在孙余粮开始卖冰棍后,贾严肃来学校的时间就固定了,都是中午,那样不但能看李晓艳,而且还能吃免费的冰棍儿。 “小子,拿根冰棍儿来,给大爷俺消消火。你不知道俺这心里头,烧得可厉害着呢!”贾严肃又来了,将自行车在学校门口放好,把收录机搁在后座上,扭着屁股走到孙余粮的冰棍箱前索要。 “四分钱一根。”孙余粮一下抱紧冰棍箱子,不能让贾严肃轻易就得到。 “四你个娘!”贾严肃拽着孙余粮的胳膊往旁边拖,没拖动,“咿”了一声后,就捏着他的耳朵把他拎到了一边,恐吓道:“信不信俺把你洋车子踹倒,砸了冰棍箱子,让你卖不成?” 孙余粮不敢再说话,还真怕贾严肃砸了冰棍箱子,但又舍不得让他白吃,就在一旁道:“这样,你给个本钱,俺不赚你的还不行嘛。” “嘻,你他娘的废话还不少呢。”贾严肃根本就不屑一顾,不过因为高兴还能逗上两句,“也行,本钱就本钱,不过现在先不给,秋后一起算账。” “不带欠的。”孙余粮见有转机,连忙争取。 贾严肃眼一瞪,使劲一捶冰棍箱子,“你小子还当真了,告诉你,俺吃你几根冰棍儿是看得起你,往后在这学校门口啊,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你说了不少骂人的脏话,要是俺告诉到大队部,会罚你很多钱的。”孙余粮想要挟一下。 “罚个吊啊!”贾严肃一哼,“告诉你,俺是酒厂上班的工人,不是岭东大队的社员!再说了,俺是在学校门口这边骂人的,大队部能管个蛋呐!” 孙余粮彻底没招了,“那一天只能一根。” 贾严肃也知道不能多吃,毕竟跟钱有关,万一事情闹大了被说成是没钱买冰棍儿也没个面子,“恁样吧,一天最少一根,最多也就两根。因为你知道,有时候酒厂忙起来,俺也不会天天来,平均一下,也就差不多是一天一根。”他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舌头,“嘶啦嘶啦”贪婪地舔吸着冰棍儿。 孙余粮没话说,他知道跟贾严肃有理说不通。 这事让张本民也很为难,对啥样的人得用啥样的法子,就贾严肃而言,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一顿暴揍到服帖。不过现在还达不到如此能力,要说搞远距离投石战,倒还有一定把握,张本民自认为现在投掷的准头已达到相当水平,可话说来,体力还是个硬伤。 总的来说,帮助孙余粮得借助外力,曹绪山自然是不二人选,可是也有不得力的地方,因为中午放学前后,正是学校后勤忙碌的时候。说白了就是食堂还离不开曹绪山,因此,他并不能在那个时间段到校门口去保护孙余粮。 “只有一个字,忍,你知道俺说过的,时间也不会长了,他绝对没有机会再找俺们的麻烦了。”张本民只有这样安慰着孙余粮。 “你是说,贾严肃会死的事?”孙余粮歪着头,“真的吗?” “是的,而且俺并不打算救他。”张本民拿起冰棍箱子上的一把冰棍棒子,撒在地上,挑着玩了起来。 孙余粮从箱底翻出两只带绿豆的冰棍,“马上放假了,庆贺一下,赶紧吃,万一贾严肃来了,俺们就只有干瞪眼的份。” 张本民盯着两只绿豆冰棍看了看,拣了根绿豆多的,“这根俺吃了,你有没有意见?” “不就多几粒绿豆嘛,能有啥意见!”孙余粮笑道,“没嘴说了,开吃!” 两人大口嚼着,腮帮子冰得发麻,但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真担心贾严肃过来,要是被他看到了,一准都给抢了去。 贾严肃并没有出现,此时他正在李晓艳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专门拣了段有齐腰高蒿草和大树密集的干渠堤上,把自行车和收录机藏在的蒿草里,人也躲了进去。 放学了。 草丛里的贾严肃很有耐心,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动不动地蹲着。终于,透过草隙看到李晓艳蹬车而来,他兴奋得直抽搐。 李晓艳被拦住了。贾严肃一个大马跳,从蒿草里蹦出来,两手叉腰,傲视着她。 “晓艳妹子,俺护送你也不短时间了,看俺咋样?”贾严肃貌似平静,其实已经急得抓心挠肝。 “啥咋样?莫名其妙。”李晓艳在一阵惊吓后镇定下来,“贾严肃你甭乱来,大中午的你不回家,拦俺做啥?” “做啥?”贾严肃两手终于忍不住痉挛般颤抖了起来,“一会儿你就明白喽!”说完便扑了上去,任由着李晓艳惊叫不已,硬是把她拖进蒿草丛那边的渠坡底下。 夏天大中午,又是村外老远的地方,难见个人影。李晓艳的呼叫没起到作用,最后她只是哭,让贾严肃住手。 贾严肃根本不听,只顾着撕扯李晓艳的衣服。最终,他的痉挛从双手逐渐传到全身,最后“啊啊啊”地一阵乱叫,像泄了气的皮球摊在地上。他想躺下来美美地歇会儿,但是不敢,还是硬撑着腿爬起来上了渠堤,拖出掉了链子的洋车子,提着收录机颠颠地跑了。 李晓艳哭哑了嗓子,最后提上裤子也上了渠堤,扶起倒在路边的洋车子,推着回家了。 贾严肃很害怕,回家吃过午饭没敢去酒厂上班,躲在家里不出门。但半下午的时候,还是被几名头戴大檐帽,身穿白上衣、蓝裤子的民警押上了警车。 岭东大队的社员们绕着巷子飞奔,把这个喜人的消息相互转告,议论得热火朝天,脸上浮现着兴奋。在他们看来,这意味着将会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日子,尤其是女人们,不会再担心被尾随偷看到些什么。 张本民很懊悔,他记得贾严肃是因为猥亵酒厂女职工出事的,受害者咋变成了李晓艳?早知道这样,肯定会不顾一切保护她的。 懊恼再多也无法挽回,只有接受。那就顺其自然吧,张本民也跟着大家伙庆贺着说起来,“贾严肃被公安抓了,这下肯定要法办,弄不好还要被枪毙的!”张本民逢人便讲。 这事让本就抬不起头的郑成喜更加蒙羞,姑家表弟的闺女在本大队小学上学,结果被本大队的人给糟蹋了! 李晓艳他爹找到了郑成喜,说要请求重判,否则闺女以后咋嫁出去? 郑成喜几乎是咬牙切齿,说枪毙了最好,那个狗杂种只要活着,什么时候都是个祸害! 星期天回家的郑建国也知道了此事,他觉着自己有错,如果当初不是让贾严肃插手阻止张本民作弄李晓艳的洋车子,可能李晓艳啥意外也不会发生。这同时,郑建国也为贾严肃感到一丝叹惋,虽然他在别人眼里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是自己的狗腿子,太好使唤了。 张本民精神头儿高昂,不忘给处于自责怨叹中的郑建国来一拳重击,在大街上碰到他时故意冷笑着自言自语,“恐怕某个人今年暑假过得不会心安理得了,害人终害己,落得两头不是人呐。” “嘎娃你娘的比找死,说啥呢你!”郑建国冲过来抓住张本民的衣服,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他真想狠狠地揍上几拳。 “郑建国骂人了,堂堂一个高中生在大街上无缘无故骂人,还要打人呢!”张本民大喊起来,“骂人,大队要罚款的!” 第160章 拦路的真相 郑建国知道大队搞的乡风民约一事,所以张本民提出来后,他便立刻松开手,发着狠道:“小杂种,走着瞧,哪天俺逮着机会肯定揍你个半死!” “别说大话吓唬人,你郑建国要是有种能打死俺,俺也认了,可你要打不死,也有你罪受的!”张本民一点都不示弱,“再上就高三了吧,信不信俺现在就辍学不上,天天到你们高中大门口去,揭你的老底,揭你爹的老底,揭你全家的老底,到时看你咋做人?你能安心高考嘛!还有更严重的,弄不好学校还会开除你!” “放屁,你能揭啥老底!” “你的不用说,蛮横无理,你的爹的更不用说,吃喝嫖赌抽都占了!至于你娘罗才花的,嘿嘿,还是问问你妹儿郑金桦吧!” 郑建国听了一愣神,气势弱了下去,但嘴上并不服软,“俺就不信凭你这小样儿,还能作弄了俺不成?” “不信就试试!”张本民很倔强。 郑建国哼了一声,抬手指指张本民,“别他娘的一派胡言,俺不跟你一般见识,反正你给俺记着,别让俺在墙角旮旯里逮着,否则有你好看的,一顿巴掌就能抽死你!”说完,他不等张本民回话转身就走。 “哼,早晚有一天让你也试试挨抽的滋味儿!”张本民面带冷笑看着郑建国离开,长长地舒了口气,非常惬意,毕竟贾严肃被抓,郑建国就没了使唤的狗腿子,很多张牙舞爪的事,他干不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往往令人始料不及,没过几天,贾严肃竟然又出现了! 贾严肃没有被判刑,更没有被枪毙,仅仅是被处以半年的管制。这也就是说,只要他在管制期限内不再犯事,几乎就跟正常人一样自由。 这是怎么一回事?屏坝大队的人都很纳闷。 不过很快,真相也就大白了。原因很简单,贾严肃犯的并不是强奸罪,只是流氓罪。 据贾严肃交待,他把李晓艳拖到渠坡底下后,简直兴奋到了极点,一口气噎住没上来,差点就抽了过去。随后,经过一番大力撕扯拽拉,他扒下了李晓艳的裤子后,一下就惊呆了,他,终于看到了女人那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因为太过激动,当场几乎就要哭了起来。贾严肃说,到最后他也是忍不住想干那事儿的,并且也已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可把裤子褪到膝盖时,他“嘎”一下就真的抽了,然后几乎同时,他就淌了,全身顿时松软成一摊,接下来,啥事儿也没干,就逃离了现场。 事实的确如此,李晓艳对民警也是那么讲的。 当然,贾严肃没出大事,也在于贾学好关键时刻头脑转得不慢,他跑到李晓艳家连哭带喊跪倒在地,说算是老天有眼,没让贾严肃那个天打五雷轰的孽种得逞,晓艳姑娘还是保全了身子。既然这样,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不为别的,主要是为了姑娘的名声,因为事情越小,就说明她越干净。当然,赔偿还是需要的,家中猪圈里的猪,院子里的鸭鹅还有粮囤里的稻麦,全都会变卖成钱送过来。本来就有哮喘的贾学好,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就要没命了一样,甚是可怜。 李晓艳他爹同意了贾学好的意见,倒不是因为他可怜,而是他说得确实有道理,此事,真的不宜闹大。 郑成喜为了转个面子,就帮忙作了个主张,说实物也行,用不着变卖,赶紧把事情给结了就成。 贾学好便一趟一趟赶着猪、鸭鹅,推着稻谷,全都送到了李晓艳家。李晓艳他爹心也有点软,最后让贾学好把稻谷推了回去,怎么说也不能让人家挨饿吧。 总之,贾严肃还算是幸运的。 张本民他们几个恰恰相反,觉得简直糟糕透顶。尤其是孙余粮,胆小懦弱的他近乎战栗地说,他的冰棍儿怕是卖不成了。 “先不要怕,现在贾严肃是被管制的,半年时间里他得老老实实又老老实实得,甚至连个响屁都不敢放,否则又会被抓进去,再想出来可就没恁么容易了。”张本民宽慰着。 “也就是说,咱们的好日子只有半年?”高奋进也很担心。 “不能这么说。”张本民道,“就贾严肃那德性,估计用不了半年,准得再栽进去。” “哦,那,那希望吧,希望会恁么地。”孙余粮抖索着嘴唇。 张本民还想安慰孙余粮几句,却说不出什么,因为他自己心里也直打鼓。 有一个人,心里却是高兴得跟灌了蜜一样,他就是郑建国,这一下,又可以好好利用贾严肃去教训张本民了。但是,郑建国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找贾严肃,因为和一个流氓犯搅和在一起,庄邻们会戳脊梁。 在一个周末的晚上,郑建国偷偷找到了贾严肃。 贾严肃开始非常害怕,小心翼翼地地问郑建国,“建国,俺,俺看了李晓艳的下面,你们家都,都把俺当仇人了。” “他们的思想不行,俺觉得倒没啥,你又没干真事儿。”郑建国撇着嘴道,“不过俺可警告你,绝对不能有下一次了,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爱,你说你也真是,就不能忍忍嘛,过两年多攒点钱娶了媳妇干啥不行?要是实在憋不住,就到县城去嘛,找个小姐玩玩呗。” “是是是!”贾严肃得到了郑建国的大赦,立刻恢复了些精神劲儿,“俺肯定是会好好做人的,绝不会再乱来。” “嗯,知道就行。”郑建国点点头,“严肃,不过有个人你可千万不能放过。” “是不是嘎娃?”贾严肃的眼神立刻威武起来。 “对,就是那小子。”郑建国又一点头,“你出了事后,他恨不得骑着马到处宣扬,瞧那个高兴劲儿,真可恨!” “就知道那狗日的小杂种巴不得俺死,从去年就开始咒俺呢。”贾严肃咬着牙道,“不过现在俺还不能动手,要半年呢,公安说了,如果半年内再有不老实的地方,就会立刻把俺关回去,再想出来怕是难了。” “现在用不着动手,你只需要在他面前发发狠就行。”郑建国道,“那小子估计现在怕得要死,没准还尿了裤子呢。” 听郑建国这么一说,贾严肃非常得意,虽然一时受困,但余威竟还如此强大。 可是,事实似乎并不如此,贾严肃碰到张本民后发现,情况恰恰相反,张本民不但不怕他,反而还强硬得很。 “你娘的,没想到俺会恁么快出来吧,你畅快不?”这是贾严肃见了张本民挑衅的第一句话。 这时的张本民已经做了决定,自己牺牲点,以换取安宁的生活,他就是要想着法子惹怒贾严肃,自己挨顿打是小事,把那家伙再弄进去才是主要的,所以,他立刻露出一脸鄙夷的笑,骂道:“贾严肃,你他娘的流氓杂种羔子说啥了呢?丢人都丢到十八辈祖宗那儿了,脸还不红?竟然还在俺面前发狠,真他娘的不要脸!” 贾严肃惊圆了双眼,他怀疑耳朵出了毛病,“你,你刚才说啥?” 张本民很霸气地重复了一遍。 顿时,贾严肃气得鼻孔圆张,大喘着气儿,手指不断地点着,“行,行你小狗日的,有种!” “那当然,反正咋说都不会跟你一样,就是个软蛋子,还没咋地就淌了,淌了哦,说白了就是个没吊用的货!俺要是你啊,干脆一头撞南墙死了算!”张本民晃着脑袋,“严肃儿,现在是拿俺没办法吧,有种的就冲上来揍俺啊,证明你不是个软蛋子!” 嘴角几乎歪到耳根的贾严肃差点气得背过去,“行,果然行,想激俺,让俺再栽进去是不是?告诉你,没门儿!现在俺忍着,等半年之后,看俺再咋样收拾你!”说完,转身便走,没走几步回头又说道:“还有你那老不死的奶奶,都会一起收拾了!” 看着贾严肃怒气冲冲地走了,张本民还真有点害怕,没想到他还能忍得住,看来,得加倍小心才是。 回到家,张本民走进柴棚摸出把小砍刀,在磨石上“嚓嚓”地磨起来。 “嘎娃,你磨刀干啥?” “防备着贾严肃,关键时刻俺就一刀劈了他!” “万万不可啊!”奶奶上前夺下柴刀,“那样你不也毁了嘛!像贾严肃那种人,政*府会改造他的。” “改啥造啊,他犯了恁么大的事,才进去几天不又出来了嘛。” “那可不一定,没准再搞个啥运动的,他还能朝哪儿跑?” 听到“运动”两个字眼儿,张本民一下想了起来,贾严肃确实是被处决了,只不过不是现在,还要再等上一小段时间,因为史上有名的那次严打马上就要来了,贾严肃就是被严打给整死的。 张本民转身跑进了里间,趴在地上钻到床底下,然后贴着床板底儿,很费劲地掏出个东西,打开几层包着的塑料纸,露出了叠在一起的皱巴巴的几张纸。 这是个法宝! 第161章 打沙袋 这个法宝,是重生时带过来的。 当时,张本民在参加搏击俱乐部的团建活动,但也在准备着自学考试,他打算学个第二专业,拥有双本科学历,那就相当于有了研究生的待遇。正巧,那段时间他在背诵大事记,刚好整理了八十年代以来的一些个大事,归纳了好几张纸,装口袋里随身携带,以便随时拿出来看一看、记一记。在极限蹦极中绳扣松动时,慌乱中的他乱抓一通,手无意中掏进了口袋,一把将那几张纸攥在了手里,所以也就带了过来,要不之前那两次说中央文件的时候,哪能把具体的名称都说出来? 此秘密,张本民谁都不会告诉。 又一次打开“法宝”,捋平了细看,查询即将到来的严打关键信息:八月二十五,是起始日。从中央到地方,逐级推行直到最基层,时间应该也不会长,因为是雷霆之策,力度非常大,速度也就相应要快。 这一下,信心来了! 张本民马上去找刘胜利,“最近汪益堎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还是老样子,整天骂骂咧咧,就跟天王老子一样。”刘胜利一脸无奈,“他娘的,得想个法子把他承包的果园地给拿下!” “不用费脑筋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张本民歪嘴一笑,“你呢,再吃点苦头,跟他干一架,按照之前商议过的,把你那受伤的小手指给用上。” “哦,机会要来了?!” “那还用说嘛。”张本民一哼,道:“俺明天就去公社一趟,请朱延富帮忙找部电话,然后给王道力打过去,把事情说一下,到时啊,他会帮助你跟县人民医院打招呼,给你弄个伤残证明的。” “哎呀,好呐!终于要熬出来了!”刘胜利跃跃欲试,“那明个儿下午俺就动手!” “做事得有点数,理由要找好,一切看上去要自然。” “那还用说!”刘胜利一拍胸脯,“对付汪益堎那种暴脾气,俺还是手拿把攥的!” 此日下午,刘胜利借口果园承包费用调整的问题,让人把汪益堎叫到了大队部。 汪益堎板着个脸,进门就嚷嚷,骂大队部的人不正经,整天瞎糊弄社员,要不怎么会突然就调整果园的承包费?那可都是有合同的,合同期内应该受法律保护。 “保护?”刘胜利一哼哼,“合理的是要保护,不合理的,还保护个蛋!” “咿!”汪益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刚才说脏话了!” “说啥脏话?”刘胜利还是哼着说道,“俺说的是个理儿!就你那合同,当时是韩湘英背后指使弄的,你自己看看合不合理,脸红不红?!” “韩湘英跟俺现在没个吊关系!” “那以前呢?就说签合同的时候,有没有吊关系!” “你想找事是吧?”汪益堎撸起了袖子。 “干啥呢!”刘胜利拍着桌子站起来,“你想造反?!” “造你的反,那还不跟吃碟小咸菜一样么!” “胆大包天了你!”刘胜利身体前倾,气势咄咄逼人。 汪益堎哪能受得了这般挑衅?当即就一把抓了上去。 那不正好么!刘胜利鼓足了劲就顶了起来,跟汪益堎又扭打在了一起。 几分钟后,随着刘胜利的一声惨叫,厮打结束。没多会,他坐上了三轮车,去县人民医院治疗骨头“断裂”的小手指。 一切按计划进行。 王道力早已通好了路子,刘胜利到后就开始了一套流程。 第三天,刘胜利小手指缠着纱布回来了,见人就说被汪益堎打断了手指。 伤筋动骨一百天,直到八月底,刘胜利才将纱布拿掉,然后就问张本民,啥时能办汪益堎的事。 张本民正着急呢,说最近几天国家已经开始严打行动了,估计九月份就能落实下来。刘胜利说好,那就再等等。 等时间是最熬人的,眼瞅着要开学了,张本民也没心思去学校,就在家里静待着,不过也没享清闲,他找了些烂棉花和破布头儿,结结实实地塞进了蛇皮袋,然后挂起来,当成沙袋打。 总有些时候,拳头的硬度一定程度上能决定着事情的走向乃至最后的成败。张本民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觉得太有必要提升一下自己,除了苦练投掷石子,再就是眼下用重生前在搏击俱乐部学到的技能来充实自己。碍于目前的年龄,势大力沉的招式自然没法练,但闪跳腾挪、踢打飞踹这些个基本技法,还是可以练练的。 因为有了事儿做,时间也不再那么难熬,不觉间,已开学差不多两个星期。张本民看了看日历,又有点着急了,都九月中旬了,严打咋还没到? 不过,有一个人却意外地到了,多少安抚了下张本民那颗焦灼的心。 这个人是高虹芬。毕了业的她整个夏天都在四处找工作,本来她打算到外地的,但没找到满意的单位,只好回来,后来在县交通局落了户,具体在局农村公路建设办公室上班。 “张本民!”高虹芬站在了张本民家院门口,高声喊了起来。 正在打沙袋的张本民一看,嗨哟一声疾走上前,“高姐姐,你可想死俺喽!” “嘁,你不是有供销社的姐姐么!”高虹芬一歪头。 “你看你!”张本民嘿嘿笑着,“供销社的姐姐,能跟你比么?” “得了,俺知道你的嘴巴甜着呢,就知道骗人。”高虹芬看了看院子里,“奶奶不在家?” “下地去了。” “你打个啥东西啊,砰砰地响,在巷子里就听到了。” “沙袋,俺要练一身武艺,将来好保护你!” “瞎倒腾,俺就不信你能练出个啥功夫来。” “你是大学生,讲科学,甭一张嘴就否定人家。”张本民笑笑,“来,俺展示个投掷的技能给你看看。”说完,走到墙角拿起个空瓶子,倒过头来挂在豆角架上,然后拿着颗小石子,走到院子对角的地方,抬手一扔。 “啪”一声,空瓶子应声而碎。 “咋样啊,还不信么?”张本民得意地问。 高虹芬睁大了眼,寻思了下,“有巧合的可能,再来一次,如果还能打中,俺就信了。” 张本民也寻思了下,之后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碰巧了呢,不敢来第二次了。” “俺就说吧。”高虹芬一扬下巴,道:“听高奋进说,你牛气得很呐,课都不用上了?” “上啊,可这些日子不是迷上打沙袋了嘛,就在家练练。” “唉,学习好就是不一样,潇洒着呢,想干嘛就干嘛。” “甭说那些了,你好不容易回来才一趟,少拉呱多做事,走,俺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孙余粮家旁边的草垛空。” “……”高虹芬脸一红,“你个小流……”剩下一个字,没说出去。 张本民接话也快,道:“嗨嗨,看完草垛空,回忆一下,然后……” “然后啥?” “就是,今晚能去你的房间里看图画书么?”张本民说得眉毛直抖。 “你,你可真是让人没法说。”高虹芬红着脸一翻眼,“要说看,也不是不能看,可俺下午就要回县城了呢。” “咋回事,来去匆匆的,忙得还不轻呢。” “那没办法,工作需要呀。”高虹芬抿了抿嘴,“啥时俺带你跟高奋进去城里玩一圈,可带劲了!游乐园很大很大的,保证你们玩上一整天!” “说话算话啊!” “俺还能骗你不成!”高虹芬摸摸张本民的脑门,“姐姐有数呢,去年俺买的收音机,你的贡献最大。” “嗐,小事一桩,甭放在心上。” “漂亮话都给你说了。” “还有漂亮事呢,俺也是能做的。” “小孩子能做啥事,把学上好就成了。”高虹芬板起了脸,“现在俺郑重地告诉你,不管学习有多好,还是得老老实实坐回教室去,要不玩野得了,再想学就学不进去了,那最后不是白白耽误了自己?” “这个……”张本民犹豫了下,一点头,“行,这事儿,俺听姐姐的,明个儿就去学校。” “嗳,这就对了嘛!”高虹芬笑了,“等星期天或者放假啥的,刚好俺也没事儿忙时,肯定带你去县城玩一大圈!” 张本民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抬起脸看看高虹芬,她,愈发显得巍峨了,更加诱人。 高虹芬又交待了几句,走了,给张本民留下无限澎湃的遐思,稍微想一想就会激动,无比激动。 不过第二天到学校后,张本民就激动不起来了,因为班级里少了个人,李晓艳。 从开学后,李晓艳就没来,她转学了。 想想也的确是无奈,发生了那么大的意外,搁谁也没法安心静气地回到原教室。那些熟悉的面孔、环境,或是随便一句话、一草一木,都会引起心情的一落千丈。 罪该万死的贾严肃!张本民愤懑起来,为了重过一个美好的童年,他忍了很多,但又被贾严肃给毁掉了许多! 接下来几天,张本民总是翻弄着日历表。 时间,走到了九月底。 一场震撼人心的严打,触角终于伸到了屏坝公社的乡村大地。 第162章 严打之下 贾严肃从酒厂被直接带走,这一次,他没能再出来,而且很快就没了命。 办案人员说,贾严肃的流氓行径已经到了罪不可赦的地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张本民知道,主要是这次行动要完成一定的抓判杀指标,贾严肃没法逃脱被枪毙的命运。 行刑当日,明晃晃的太阳高照,被剃了光头的贾严肃已经吓瘫,警车将其带到刑场——人工湖边的一个凹处时,他是被拖下来的,而且裤裆是湿的,还散着股屎味。 围观的群众很多,他们没见过人是怎样被子弹打死的,都想看看。不过,当指着贾严肃后脑壳的手枪“啪”地一声响时,他们都痛苦状地扭过头或闭上眼。过了几秒钟,当他们再看贾严肃时,他已经像死狗一样摊倒在地,旁边一个行刑警察正弯着腰,拿一根小树枝往他脑袋上的弹孔里戳,戳进去后又搅动了几下,以确保当场死亡。 群众们默默地散了,都揪着心。贾学好和他女人留下来,等着收尸,他们哭得死去活来。 张本民也在现场,但离得比较远,他坐在湖堤坝半人高的石沿上,一边瞄着刑场,一边扔着石子,打着废弃老旧的路灯杆。“这怨不得任何人。”他自言自语着,“怨不得任何人……” 最后,张本民似癫狂一样,起身站在石沿上飞奔起来,跑着跑着,他甚至闭上了眼睛。看护堤坝的老头碰到了,大声喝着,让他下来,要不一脚踏空栽下去可不得了。 “嗐,你说,那小子该死嘛?”张本民跳下石沿问。 老头愣了一下,“你是说那边刚刚被枪毙的?” “是啊,还不到二十岁呢。” “那又咋样,该死就是该死,谁让他糟蹋人家小姑娘的。”老头使劲吐了口唾沫,“枪毙他一个,能吓唬住一大群流氓!” “哦,好,那可真是个好事儿!”张本民说着,跑了,像风一样。 回去后,张本民直接去大队部找刘胜利,还有件事得赶个紧儿。 “你还愣着干嘛?!” “啥事?”刘胜利被问得发懵。 “汪益堎,还不办他!!” 刘胜利“啪”地拍了下脑门,“哦,俺还在想贾严肃的事呢!” “贾严肃?”张本民皱了下眉头,“嗯,你这一说俺倒想起来了,你还得出个面,帮个腔,说说贾学好。” “他有啥说头?” “俺不是老早就说贾严肃要死的嘛,现在他真的死了,难免有人要在背后捣鼓,说是俺咒死了他,你说那贾学好能消停么?肯定会找俺的麻烦。” “哦,也是。”刘胜利点点头,“那,该咋样说?” “你就说一切都是天意难违,如果违背了,会有更大的祸事,贾学好家不还有小二子贾团结么?他要是再跳腾乱来,小心影响到贾团结!” “妥!”刘胜利一挺腰杆,“有这话头,俺就能把贾学好给安顿了!” 这个防备,是很及时的。 第二天一早,刘胜利就打着安慰的名义去贾学好家。 贾学好正准备去找张本民,说贾严肃的死就是他咒的,得让他赔命,要么就赔钱。 “你这是要干啥?”刘胜利一点都不留情面,上来就甩大棍子,提高了声音道:“老糊涂了是不?!” 贾学好眨巴了几下眼睛,“你,你咋恁样说呢?” “你亲耳听过张本民咒贾严肃死的?或者看到他做啥法事要贾严肃死的?” “那,那倒没有。” “就是呗,你只是听别人说,那算个啥?” 贾学好歪起了头,没错,就在昨晚,郑成喜上门告诉他,从去年开始张本民就开始咒贾严肃不得好死,那笔账得好好清算!他想了一夜,最后决定今个儿去找门。 “有些话,传起来是有鼻子有眼的,可那能信么?”刘胜利继续道,“贾严肃欺负打骂张本民的时候,张本民着急了有可能会说咋不早死之类的话,那能当真么?不过,要是有人背后使坏,拿来说事撺掇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唉,说到这点……”贾学好本想说贾严肃确实也是作恶太多,可转念一想,也说不出口。 关键时刻,刘胜利也有点眼色,稍稍转了点话题,“贾学好,再好好想想吧,要是张本民真有咒人的本事,你觉得咱岭东大队第一个被咒死的人会是谁?” “……”贾学好摸摸头,并不答话。 “你也知道是谁,对不对?可那人不是还好好的么?”刘胜利哼了一声,道:“所以啊,一切都是天意,天意是难违的,要是硬跟老天爷作对,那就会有更大的灾难!”说完,扭着头瞅了瞅,看到了躲在门旁的贾团结,又道:“团结这孩子不错,你得好好顾着,让他好好上学,将来也好有个出息!” 贾学好多少是明白一些的,叹着气点了点头,更加沉默。 刘胜利又安慰了几句,转身快步离去,他要告诉张本民一声,贾学好的事情得到了妥善解决。 张本民很满意,夸了一番刘胜利的能力提升很快,然后给了他一份材料,上面是有关汪益堎抢夺大队物资、殴打大队干部、横向乡里的事情。 “拿回去,让其他人抄一份,然后送到派出所。”张本民叹道,“汪益堎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呐。” “那当然是了!”说到这一点,刘胜利开始大诉苦水,“俺这大队书记当的,本可以很荣光的,可就是因为他汪益堎,弄得俺灰头又土脸,娘个比的,委屈死俺了!” “这不机会到了么,等着看吧,他这下可有好受的了。” “能,能枪毙么?” “哪能啥事都枪毙?不过也轻不了,起码要判他个十年牢狱,弄不好会二十年。” “二十年?”刘胜利歪嘴一笑,“二十年就好!那样俺也就不用害怕了,因为二十年后他差不多就老了!”不过刚说完,他的笑容渐渐消失,又皱起眉头道:“哦,还能减刑呢,要是他表现好的话,出来早了,那俺不是还要遭罪?而且会遭大罪,毕竟他报复起来,可比一般人要厉害!” 刘胜利的担心有点多余,汪益堎被重判了,数罪并罚,最终判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 刘胜利又笑了,还专门摆了桌酒席庆贺一番。 张本民自然作为主要人物到场,席间,他提出汪益堎承包的那块果园地,是不是要尽快重新发包。刘胜利听得出张本民语气中透着的明显意图,那是个小事儿,不算个啥。当即,就耳语了几句,说这几天便会把那果园地搞定,而且还要把合同做完善,让谁都没法说个不字。 满脸得意的刘胜利说完,热切地看着张本民,希望得到些认可。张本民是想夸奖他几句,然而他的眼中流露出了太多骄傲自大的东西。这可不是个好苗头,尾巴翘高了,弄不好会出大问题。 “刘哥,果园地的事你做得很好,不过俺瞧你好像有点要把持不住当下的样子,得收一收呐。” “是,是有点吧。”刘胜利不好意思地笑了,“谁让俺这心里头高兴呢,你要知道,往后没了汪益堎,那俺可就能耍开了呀!” “千万要悠着点儿,这马上就到国庆节了,节后中央就要召开大会,提出专门管理党员的要求,你是党员干部,更应该注意,甭碰到高压线。” “呀,那还搞啥事情?俺还想着要好好发展一下大队的经济呢。” “那是两码事,搞经济可以放开手脚,而且,越放开越好。”张本民笑道,“你要是能搞出点声色来,没准上面还能提拔你到公社去当领导呢。” 说到“公社”二字,张本民又记起来件事,好像也是在十月份,政社要分开,同时建立乡党委和乡政*府。 这个信息很重要,得抓紧告诉朱延富,让他该行动起来,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上个台阶。酒席散后,张本民回家又把“法宝”拿出来看了下,记了点东西。 次日上午,张本民骑着洋车子去了公社。进公社大门时,他骑在大梁上脚尖点地,对看门大爷说门旁挂的牌子,过段时间就要换了。 换牌子?看门大爷一皱眉,说年初才刷了漆,新着呢,换啥换。张本民也不解释,摆摆手算是招呼,又蹬起了脚踏子,前往朱延富办公室。 朱延富就喜欢张本民来找他,因为每次他都能看到些新的希望。 “这次来,两个事。”张本民也不绕弯子。 “讲,事越多就越好!”朱延富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顶层有两个动作,一是要整顿党风和党组织,大概十月中旬初期要下个决定,从今年冬季开始全面整党,差不多用三年时间分期分批对党的作风和党的组织进行全面整顿,所以,最近几年要小心,甭朝枪口上撞。” “哦,好,俺记着了,确实是个大事儿。那么,第二件呢?” “再就是几乎同一时间内,还有个通知要下,是关于实行政社分开、建立乡政*府方面的,主要是针对广大农村地区当前政社合一的体制,会把政社分开,建立起乡党委和乡政*府两套班子。” “你是说,机会来了?!”朱延富一边挠头,一边激动地看着张本民,同时又不无担忧地道:“按理说,那应该会产生不少新的领导岗位,不过要是公社和公社之间搞合并,恐怕,机会也不太多啊。” 第163章 壮扩基础的需要 朱延富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张本民马上就消除了他的顾虑,因为通知中明确了建乡后的规模,一般以原先公社行政管辖范围为基础。 “看来,这次是有些希望的!”朱延富摸着脑门笑了,心里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还是赵德柱主持工作?” “嗯,好像,他还有可能要扶正。”朱延富叹了口气,“那家伙不行,就是个官迷。其实仅就官迷而言,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只要能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官迷就官迷呗,可赵德柱就是官迷加官油子,表面话说得比谁都漂亮,但就是不干实事。” “对你个人而言,那倒并不是个坏事,因为越是他那样的人,就越喜欢玩权术、人事关系。”张本民道,“这样吧,你直接去找他,把情况说明了,大院里马上会有不少岗位可安插人员,有需要提携的可以提前考虑,另外一定要讲清楚,让他向上面好好推荐一下,反正要给你留个副科的位子。” “直接说?那,那能行么?”朱延富有点怀疑,那等于是要官呐。 “能行!”张本民很干脆地道,“对别人管不管用俺不知道,但对赵德柱肯定没问题。你要是不好意思,俺去跟他讲。” 朱延富寻思下,道:“还是俺自己去吧,要不显得拿不出来,那还有啥能力去提拔干事?” “妥!”张本民一点头,“就得恁样办!” 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一个青年。 张本民一看,眼熟,再一想,不就是曾经在集市上买过他老鳖的那个“妻管严”么。 那青年见了张本民“哦”了一声,皱着眉毛挠挠头。 “看样子,你们认识?”朱延富看看两人。 “认识,跟你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认识的。”张本民笑笑,“不过就是没来得及深入交流,连名字还不知道呢。” “他叫宋广田,是办公室的。”朱延富指了指凳子,“来,小宋,坐,有啥指示啊?” “俺哪里敢指示,汇报点情况而已。”宋广田坐下后问朱延富,“这位小同志是……” 朱延富又是一寻思,只说了两个字,“高人”。 宋广田“哦”了一声,张了张嘴又收住了口,然后就对朱延富说了来意,要找份民政帮扶的材料汇总看看。朱延富说没问题,起身到书柜里去翻腾了起来。 “朱助理,要不,你去找赵德柱的时候,顺便也帮这位熟人也带上两句?”张本民说话了,他指指宋广田,对朱延富道。 “哦,这个……”朱延富拿着材料,慢慢走回办公桌前坐下,“说是没问题的,不过俺觉得让小宋自己去说,效果会不会更好一些?当然,俺会给他打个前站,先提一提,然后他再亲自去说。” “说,说啥?”宋广田摸不着头脑。 朱延富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让椅背上依靠,慢条斯理地把张本民说的事情,对他讲了一遍。 “哦,这,这是真的?”宋广田疑惑地看着朱延富,又瞅瞅张本民,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卖老鳖和黄鳝的小毛孩子,咋能知道那么多? “俺能肯定地告诉你,是真的,至于原因,就不说了。”朱延富笑了笑,“反正啊,机会就在眼前,抓不抓随你。” “抓!”宋广田稍稍犹豫过后,道:“朱助理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要是俺再没个数,那不就跟个实心的泥球一样么,不开窍了啊!” “这话上路子。”朱延富一点头,“再不济,就算是毛遂自荐,那不也是种锻炼么?” “是的是的。”宋广田点头道:“要是不成的话,到时你就把俺点到你手底下呗。” “可以,不过要看俺能到啥位子上。”朱延富道,“要是不疼不痒的位子,那就算了,否则会影响你的前途。” “有些话甭说太早,还是先努力努力再说。”张本民觉得还是回避一下为好,起身告辞。 宋广田很客气,一直相送到大门口。张本民也没多说,摆摆手,跨上自行车走了。 门卫大爷看到了,出来问宋广田,那孩子到底是个啥来历?宋广田不太好回答,只是说是个有背景的人。 “哦,怪不得。”门卫大爷看看门旁挂的大牌子,抬手一指,“那孩子说了,这牌子要换。” “你觉得呢,他是在开玩笑么?” “不像。”门卫大爷摇摇头,“他好像还真有点本事。” “哦,为啥恁样说?” “那儿。”门卫大爷指了指派出所院子,“去年下半年的时候,王道力跟他挂上了关系,这不,人家现在已经调到县局了。” “王道力的调任,跟张本民有关?”宋广田还真有点惊奇了。 “哦,那孩子叫张本民?” “是的,叫张本民。” “那还果真是不简单!”门卫大爷竖起了大拇指,“俺知道那个名字,期末考试,全县第一!” “哟,还真是,怪不得俺乍听那名字的时候,觉得有点耳熟呢!”宋广田一摸脑门,赶紧回去找朱延富。 朱延富已经不在办公室了,此刻,他正在赵德柱面前,和声细语地说着张本民告诉的一切。 赵德柱听得歪起了脖子,虽然他不太相信,但也没有立即表态。他所在的官场不大,可好歹也是个圈子,已经不自觉地形成了某些认识,比如,万事皆有可能。“哦,那看来是个好事儿。”他缓缓地点着头,“有助于改变现有架构的弊端,的确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好事儿。” “赵书记,那您看,如果机会到了,是不是照顾一下俺这个老民政?”朱延富低头一笑,“虽然年龄大了些,但老骥伏枥啊,还是能顶上几年的,到时一定会为赵书记服务好。” “这个嘛。”赵德柱闭上了眼,朱延富的话还挺有吸引力,这些年他在大院里的口碑并不好,除了一两个亲信,其他拥护和支持的人很少,而朱延富作为老民政,在大院里盘踞的年载很长,人缘关系也挺好,能把此人揽到身边,那“群众基础”一下就厚实多了,更何况,现在朱延富明显是在投诚,机会不是刚刚好么!“延富啊,你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为屏坝公社的发展作出了不少贡献,理应得到回报。”他微笑着,“该升的级别,要升上去!该享的待遇,要享受!” 朱延富一听,暗自高兴,看来他想到的还挺正确,赵德柱为了拉拢人心,应该不会拒绝,这也正是他拒绝让张本民帮忙开口的原因。“感谢赵书记!”他微微弯腰,道:“俺知道以后该咋样做了!” “嗯,顺着大路走,再咋样也偏不了大辙。”赵德柱这话,意思也很明显。 “是的是的!”朱延富连连点头,“哦对了,办公室的小宋也不错,俺观察了一段时间,做事比较靠谱。” “哦,那可以多加培养。”赵德柱说完,咳嗽了下。 朱延富马上提起门后的水壶,给他倒上了半杯,“赵书记,喝口水润润嗓子,秋天来了,干燥得很。” “嗯。”赵德柱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样吧,你回去跟小宋说一下就行,只要肯努力,啥都没问题。你说了之后,也就免得他再往俺面前跑了。” “明白明白!”朱延富忙道,“关键时期,能回避的就回避。” “行了,你有事忙去吧。” “好的!”早已心花怒放的朱延富转身就走,他想快点回办公室,关上门,好好抒发一下心情! “唉,延富啊,你再等一等。”赵德柱又叫住了他。 朱延富一惊,回身道:“赵书记,您吩咐!” “这会儿没啥事好吩咐,就是想问你个事。”赵德柱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是谁告诉你的?” “哦。”朱延富摸摸额头,“就是俺那小亲戚、小神童,张本民。” “是他啊。”赵德柱笑了笑,“他到底有啥背景?” “赵书记,这个俺还真不清楚,虽然也用力打听了,但都没探到个底儿。”朱延富诚惶诚恐地道,“他打小是他爹从市里带回来的,至于是怎么个来历,他爹没说,谁都不知道。后来,他爹被整死了,他的来历也就成迷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赵德柱倒吸了口冷气,“看来,那张本民还真是有点不一般。” “赵书记,要不俺再打听打听,一旦有啥新发现,就及时向您汇报!” “嗯。”赵德柱微闭着眼,点点头。 朱延富恭谨地退了出去。 宋广田正在院子里到处转,看到朱延富后就奔上前,问去哪儿了。朱延富没说假话,把找赵书记的情况都说了。宋广田听后眼睛放光,两手搓着,说真是太好了,看来在这大院里还能出个头。 当即,宋广田也就决定,过几天一定要去趟岭东大队,好好感谢下张本民。 第164章 姑娘漂亮 几天后,已进入国庆假期,宋广田带了好几个礼盒,显得特别高档,兴冲冲地去了岭东大队。他先到大队部,问张本民的家在哪儿。 刘胜利去公社开过会,对宋广田似曾相识,小心翼翼地问明身份后,陡然热情无比,硬是把他请进办公室坐下来,泡了杯专门用于招待的上好绿茶。 “宋秘书,据俺了解,这会儿张本民他好像不在家。”弄清宋广田来意后,刘胜利告诉他,“这不学校放假了嘛,又连上了秋忙假,一共半个多月不用到校,他就忙点事情去了。” “忙事情?”宋广田略一皱眉,“是家里的事么,需不需要帮忙?” “哦。”刘胜利摸摸后脑勺,“其实,也不算是事儿,就跟玩差不多,不用帮忙的。” “行吧,不管是忙事还是玩,你带俺去找一下。” “这个嘛。”刘胜利咳咳地笑道,“他,他去公社了。” “嘿哟,那他跟俺不是走两岔头了嘛。”宋广田起身便走,“俺回去了,到公社找张本民去!” “嗌,宋秘书,你甭着急,快中午的时候他就回来了。”刘胜利叹了口气,道:“他啊,是去公社卖老鳖了。” “啊?!”宋广田张大了嘴巴,“现在他还捉老鳖?” “刚才没好意思说,放假有时间了,他闲着没事干捉着玩的。”刘胜利干笑了两声,“捉得多了,就到集市上去卖几个钱,也跟玩的一样。” “那这样吧,俺就不等他了,等他回来,你把东西交给他。”宋广田这会儿觉得,要是专门等下去,似乎有点难为情。 “行,保证办理到位!”刘胜利道,“宋秘书,要不你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呗。” “不了,还要加班呢,得赶紧回去了。”宋广田边说边走到院中,骑了洋车子走了,他希望在路上能碰到张本民,那样是最好的。 然而,根本就没可能碰上,因为张本民卖完两只老鳖后,买了本小人书《赛虎》后,便去了供销社。在那里,薛金枝跟他谈了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薛金枝要嫁人了,对象是她说过的,她爹战友的儿子,在县城建局上班。 张本民有点心被摘掉的感觉,他恍然靠在柜台的小木门上,愣愣地出了半天的神。薛金枝就在他旁边坐着,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其实这是个非常简单的事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很正常。 “啥时结婚?”张本民开口了。 “也许就今年。”薛金枝摸摸张本民的脸,“也许是明年吧。” “哦,那看来就今年了,你也用不着安慰我。”张本民叹了口气,“现在是十月份,应该也没多少日子了。” 薛金枝没说话,把张本民拉进了休息室。她觉得,这是当下与张本民交流的最好办法。 张本民没有配合,他说有点难受,不想动。薛金枝深深地呼吸下,默默地抱紧了他,说对不起。张本民摇摇头,说不用,因为这不是对不对得起的事情。 离开供销社的时候,薛金枝给了张本民一个大玩具——气枪,还有十几盒铅弹。 “哪儿来的?”张本民的情绪一下子被挑了起来,真的是爱不释手,要知道,这家伙以后可是禁品。 “仓库里翻出来的。”薛金枝见张本民脸上有了笑容,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俺偷偷拿的。” “俺给你钱吧,要不就算是偷的了,那多不好。” “不算偷,这应该是员工福利。”薛金枝抿抿嘴笑了,“再说了,就算是偷,为了你俺也愿意!” 张本民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骑上车子,走了,走得有点落寞。 短暂的兴奋后,其实心情,依旧不好。 薛金枝看在眼里,自然是明了的,其实她也有太多的无奈,只是没法说明白。 秋日的风并不寒,但吹起来却很无情,不过也带着些抚慰。毕竟,这是个收获的季节。 行道树的叶子,摇摆着落在张本民身上,像是小手轻轻拍着他,说:嗨,小家伙,好像你不开心呀。 “张本民!”有人在公社大院门口高喊了一句。 张本民抬眼望去,是朱延富,他满面红光。 “俺正打算找你聊聊的呢!”朱延富哈哈笑着,“嘿,还正好碰上了!” “那就是缘分了!”张本民咧起了嘴,使着劲儿调动着情绪,“看样子,找赵德柱的事成了吧?” “嗯,成了!”朱延富一点头,“还相当顺利!” “俺就知道能行,所以才建议你去的。” “你咋恁肯定?” “分析一下不就得了嘛,那赵德柱为人不行,估计声誉差得很。你不是说他有可能要扶正么,那他还不注意打打群众基础?”张本民道,“你去找他,相当于是主动靠拢,他还巴不得呢。” “哎哟!”朱延富摸起了头,“哎哟!” “咋回事,哪儿不舒服?” “不不,不是不舒服。”朱延富慨叹道,“俺自认为是灵光一现才悟出的道道儿,在你那里简直就是个小杂耍。” “巧不巧的事,只能是说偶尔在哪个方面有了点想法而已。”张本民没有太多的心思跟朱延富讲下去,“要不,下次再聊?俺回去还有事儿。” “好的,俺就是想告诉你一声的,别也没啥。”朱延富又沉浸在了兴奋之中,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微笑,不过马上他“哦”了一声,道:“对了,还有个事先跟你讲一下,就是你嫂子卢小蓉,俺发现她还挺有能力的,等俺的新岗位落实后,再想法子把她安排进大院,到后勤做点事,然后再慢慢把她的身份转一下,弄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员身份。” “嗌,这个好!”张本民又提起了点兴趣,“那不如现在就开始琢磨,得早点谋划。” “现在谋划没个谱呐,俺说话没啥分量。” “甭忘了现在赵德柱愿意做你的靠山,很多事会很好办的。”张本民说完,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哦,还是等等,等等再说吧。” “你是说,暂且不谋划了?” “嗯,啥时需要安排,俺会跟你说的,现在还不行。”张本民摇着头,他觉得目前还没法放心让卢小蓉去公社大院上班,大院里,可是极其复杂的。 “行,听你的就是。反正只要俺有了能耐,那还不是随时的事儿嘛。”朱延富说着,又提起了另一茬,“嗌,宋广田去你们大队找你的,带了不少礼物,结果没找着,便把礼物放大队部就回来了。” “哟,还恁讲究呀。”张本民道,“他的事也没问题吧?” “没有,也很顺。” “那就好。”张本民点点头,道:“他去找俺,提前跟你说的?” “没,刚才俺碰到他来大院的。” “看来,他还是需要好好锻炼的,像这种情况,不说请示也罢,但起码要跟你通个气才是。” “年轻人嘛,做事难免不周。” 说谁,谁到。 宋广田从院里出来了,带着条半大的小狼狗。“哎哟,张同学!”他一看到张本民的身影,就快步跑了过来,“上午专门去找你,不巧你却来了公社。” “哎呀,刚才朱助理都说了,你啊,还真是客气呢。”张本民说着,目光聚到了宋广田脚边的小狼狗身上。 “这狗子还可以吧。”宋广田蹲了下来,“俺刚才带它去小食堂找了点吃的。” “嗯,可以,看样子,种儿还比较纯。”张本民也蹲了下来,抬手摸了摸,眼神中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欢喜与爱慕。 朱延富看在眼里,悄悄用脚背碰碰宋广田。 宋广田扭过头,看到朱延富对他挤鼻子弄眼,马上就心领神会,于是呵呵一笑,“张同学,看来你很喜欢这狗子嘛,带回家去吧。” “哟,那可不行,君子不夺人所爱,俺咋能把它带走呢!”张本民忙摇头。 “没事儿的,俺有亲戚是养狗的,可以要很多条,就现在,家里还三条呢。”宋广田笑道,“每天要吃很多剩饭剩菜,都快养不起了呢。你啊,把这条带走,也算是帮忙了。” 这话,说得有水平。 张本民自然听得出来宋广田话中的艺术成分,不过他并没有点破,只是顺着话淌了下去,最后说了声谢谢,就用朱延富从门卫大爷那里找来的绳子,拴了小狼狗,骑着洋车子,带走。 半路上,张本民停下车子,一边让小狼狗歇歇,一边拿出刚买的小人书《赛虎》翻着,自语道:“天意,天意啊。”说着,他摸了摸小狼狗,“你啊,估计是比不上这小人书里的赛虎厉害,那,该叫啥呢?” 想了一会儿,小狼狗有了名字:赛豹。 “赛豹,走喽!”张本民吆喝了一声,骑上车子飞奔。 赛豹脖子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它欢快地追着洋车子,浑身是劲。 晚上,张本民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很不应该,自打赛豹出现,他竟然忘了薛金枝的要嫁人的事情。 他突然想到了一首歌,何勇的歌:《姑娘漂亮》。 第165章 高级动物 无忧的童年时光,在赛豹身上拾取。 一时间,张本民完全忘掉了成人思维下的种种苦恼与羁绊,就那么简单地从早过到晚。捉几只麻雀,钓几只青蛙,弄得半生不熟就等不及扔给了赛豹,看着它欢快地享用。 赛豹也很快乐,每每此时它就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兴奋得上下窜跳不止。张本民哈哈笑着,带着它跑出家门,到田野里撒欢。 开心的日子,时针转得似乎要快一些。 转眼间,开学了。没了陪伴和馋嘴儿般的小食物,几天过后,张本民发现赛豹有点瘦,确实也没办法,家里平常的伙食营养跟不上。 张本民去找刘胜利,因为大队时常有招待,可以把骨头啥的留着给赛豹啃啃,多少能多沾点荤腥气儿。 刘胜利的心意没二话说,“啃啥骨头?你没听说‘狗啃骨头干咽唾沫’么?赛豹是你的心肝,也就是你刘哥俺的心肝,这样,等再有招待场子,俺上街买菜的时候,肯定会给它弄点鸡肝鸭肠啥的,保证让它吃个痛快!” “那不得多花钱么?而且还会让人家说闲话。” “放心吧,多花不了几个,不起眼的。”刘胜利晃着脑袋,“还有,东西都装在袋子里,谁能看出来?” “嗌,俺还想到了另外个路子。”张本民故意用惊喜的口气道,“没事的时候,俺可以带着赛豹去敬老院找小蓉嫂子啊!” “找她?”刘胜利一下皱起了眉头,但马上就有舒展开来,道:“明白了!还真是呢!敬老院的伙食也不差,隔三差五有荤腥,当然能让赛豹吃上几口!” “是的,那等有空就去,去找小蓉嫂子!”张本民说这话,心里有点发飘,确切地说,是发虚。 “随时都能去,反正她大多数时间都在那里。”刘胜利道,“等俺有时间告诉她,平常可以把剩饭剩菜留着,等回家的时候带给赛豹!” “哟,那可太好了!”张本民点着头,“那就这样,不多聊。” 回家之后,张本民有些自责,不管到底是不是真兄弟,很多事情刘胜利做得还是不错的,做人,虽说不用时时把道义放头上,但也不能没点底线,还是不能去敬老院。 “砰砰”院子里,又传出了打沙袋的声音。 现在张本民已开始全面练习技能和体能,除了打沙袋,俯卧撑也早列入锻炼计划。另外新加的项目就是,练枪,用薛金枝给的气枪。 当然,练枪多数时候只是练瞄准,还舍不得老是打铅弹,不过这也不妨碍练准头,因为前期和现在一直练着扔石子,那是个很好的辅助,所以偶尔真的打起铅弹来,真是一瞄一个准。打麻雀,可以说,每一颗铅弹就是一只麻雀。 那些被打下来的麻雀,都成了赛豹的美味。只是麻雀还远不够它的口粮,所以田野里的各种野鸟,包括高大杨树梢杆上的喜鹊,都是标靶。至于地上跑的,比如野兔,有赛豹在,就不用浪费铅弹了。赛豹有一副好身手,它甚至可以偷袭野鸡,潜伏中猛然窜出去,高高跃起,便可将刚滑行飞起的野鸡变成战利品。 这一小段时期,赛豹的伙食质量达到了巅峰。张本民的快乐感,也达到了从未有的高度,他时常觉得很幸福,似乎这就是他想要的。 卢小蓉在星期天回家时,带了不少鸡骨头,她送给赛豹时,看到了快快乐乐的张本民,很欣慰,但也有种说不出的渴望。她觉得自己有问题,为何在那种事上,只是想着张本民,而对那些所谓的成年人,没有感觉。 这是病吧?卢小蓉自己寻思着,脸上一阵阵发红,那太丢人了,只有将它埋在了心底。或许就该如此安置,毕竟,那就是个心病。 眼望着夕阳,慢慢沉入西山头。 卢小蓉还在张本民家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最终,她还是问了,问张本民为何不去看她,哪怕说上几句话也好。 张本民沉默了好一阵,说了两个字:不敢。 为啥?卢小蓉问。 “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张本民说的是实话,“然后,就会没法控制做法。” 这下,轮到卢小蓉沉默了,她叹着气,犹豫着,道:“要不,就像过年一样?” “过年?”张本民一时还不明白。 “就是一年当中……”卢小蓉深呼吸了一下,“一年当中就一次,就像,过年一样儿的。” 张本民一低头,笑了,叹笑着。 “叹啥气?”卢小蓉咬咬嘴唇,她以为张本民在拒绝。 “俺觉得吧,可能没那个定性儿。”张本民咂着嘴,“毕竟过年是恁么美好,如果,俺想和你天天过年呢?” 卢小蓉一掩嘴,拉起了张本民的手,走出他家的院门,走进薄薄的夜色之中…… 呵! 过年,真好! 虽然操劳起来有点累人,却无比悦人。 毕竟,这是个美丽的秋天!总会有收获。 当然,世间事,无完美。 十一月底,一个大姑娘来到了岭东大队,站在了张本民家门口。 惊愕的张本民,看到了很想见却又不知如何相见到的薛金枝。 薛金枝在院里、房间里四处看着,说虽然是第一次来,并且也许是最后一次来,但她要记住这个地方,记住那个叫张本民的男孩子生活的地方。 张本民没有接话,他知道薛金枝来的背后,是她人生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件大事即将到来。 没错。 十二月初,薛金枝出嫁了。 日子是找了先生算过的,良辰吉日。婚事办得很隆重,公社大街上看热闹的人就像赶集一样。 从县城来的迎亲队伍很有气势,各式披红带彩的小汽车,一共十辆,浩荡的气势,在屏坝公社还从所未有。车上从县城带过来的礼品,特别新奇,看热闹的人啧啧称赞。 小孩子们最欢腾,他们围着汽车奔跑,拍着手叫着好,因为车里会撒出五颜六色的喜糖,很多糖果都是他们没见过的。 张本民攒足了勇气,在屏坝桥头旁看着。 迎亲的车队排着整齐的队,真的很气派。一过屏坝桥,车上就有人下来放鞭炮,大盘的那种,都是三千响以上的。 鞭炮在屏坝街上响了很长很长时间,每一声,都像棒槌一样捶打在张本民的心房上,有点胀痛。 大约半小时后,迎亲的车队缓缓返回。喜庆的唢呐班子,奏着欢庆的曲调,一直送到屏坝桥头。 张本民站在离桥头稍远一点的地方,怔怔地看着。 打头的婚车靠近了。 车速,突然放慢。 车窗摇了下来。 张本民看到了一身大红的薛金枝,捧着一束鲜花的她在车里,朝这边看了一眼,马上又转过了头。 哦,新娘子! 新娘子旁边是新郎,西装领带,头发梳得整齐光亮,看起来挺不错。 张本民低下了头,心情难以名状,一股淡淡却清晰无比的忧伤升腾着。 “谁啊?”新郎问薛金枝。 “一个亲戚家小孩,头脑不太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伴娘薛玉叶抢着回答,“正好,停一下,我给他送几块喜糖,扩扩喜气!” 张本民还在低着头,薛玉叶来到跟前时,他还在低着头。 “嗨。”薛玉叶知道不能耽误时间,“张本民,你回去吧。” 猛然抬头的张本民眼眶有点湿润,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薛金枝抿抿嘴,深呼吸下的胸口起伏着,“以后,以后我会找你聊聊的。” “哦。”张本民答应着,转身走上了小路。 趴在渠坡边上的赛豹,立刻跟了上去。 张本民带着赛豹,在田野里一直待到半下午,他躺在朝阳的岭坡上,衔着根草棒,翘着二郎腿,枕着两手,望着天空发呆。其实也不是发呆,是在想事情,最后想得累了,还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儿。 世界很可爱,有时也很无奈。 回家时,张本民突然想开了,生活无非就是喜怒哀乐,时间会是有效的解药 得,多愁善感不能过头,有谁没谁,一样过年。 想到过年,就想到了卢小蓉。张本民挠挠头,自语道:“赛豹,还真给俺说对了,这会儿,俺又想过年了呢,你说,咋办?” 赛豹好听能听懂主人的话,呜咽一声,乖乖地走到门内的窝棚里趴下。 “嘿,瞧你这样乖巧儿,看来这个‘年’,俺要是不过一下,还对不住你嗫。”张本民摇头笑着走到洋车子旁,使劲大幅度甩了下头,颇为感叹地道:“走咧!” 通往公社的大路上,一少年风中骑行。 “矛盾虚伪贪婪欺骗幻想疑惑简单善变……”他吟唱着一首歌,窦仙儿的《高级动物》。 不是嘛,人呐,就是个动物,只不过相比之下,高级了点。 摇头晃脑地忘我哼唱,不觉间,敬老院出现在眼前。 此刻的张本民挥洒自如,放好洋车子,颠着小步来到卢小蓉宿舍门前,大声咳嗽了下,然后边敲着门边拖长了声音喊道:“嗨——过年好,过年哟……” 门,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刘胜利,他一见张本民便道:“小老弟,你咋过来了?” 第166章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刘胜利的出现,让张本民吃惊不小,好在先前有过话,会带赛豹过来找点吃的,所以,回答起来也算是自然。“哦,这不最近几天看赛豹有点瘦么,可能是缺吃的了,俺心疼得很,所以一寻思,就赶紧来嫂子这里看能不能找点回去,给它打打牙祭,就跟过年一样!” “怪不得呢,刚才你在门口说啥过不过年的,俺寻思着过年不是还有段时间的嘛。” “俺的意思是,有好吃的好穿的,还有,还有好玩的,那不就跟过年一模一样的么!” “也对。”刘胜利一点头,“刚好,俺看门后的小桶里有点狗食,足够它吃一打顿的了。” “真是太好了,俺马上就拎回去,给赛豹过个瘾!” “你等等,俺跟你一道回去,刚好有个事说一下。”刘胜利的脸上浮现出一阵喜色。 “看来是个好事儿。” “唉,要说嘛,应该是个好事,可你嫂子就是不同意,这不俺专门过来说服她。”刘胜利放低了声音,“待会你也去劝一下。” “你还说啥事啊,要是不靠谱的话,那俺也是要反对的,毕竟你是大队书记,得考虑到影响。” “其实也没啥,就是……俺想把房子翻建一下。”刘胜利一咧嘴,“跟你也不遮掩,说白了就是要个面子,你说俺都是大队书记了,还住着那个破旧的房子,人家不笑话么?” “哦,你是要盖房子呐。”张本民考虑了会儿,一点头,“成,也有必要。” “嗐嗐,小蓉你出来!”刘胜利对屋子里的卢小蓉喊道,“你看,张本民也说盖个新房子可行呢!” 卢小蓉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房子其实也是个象征,盖得好,说明主人有能耐,刘哥你是大队书记,如果房子说不过去,那就说明你能耐差,既然能耐不行,那还当啥大队书记?”张本民边说边看着卢小蓉。 “就是吧!”刘胜利来了劲,一撸袖子,“马上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动手!要不等天寒地冻的,那可没法子了!”说完,对卢小蓉道:“你赶紧把狗食提出来,俺跟小老弟一起回去!” “哦。”卢小蓉答应着,刚转过身就扭回了头,“要不你先回去呗,既然决定要盖房子了,还不抓点紧张罗点人手。俺等会还要去厨房收一下,还能再留点吃点给赛豹,正好让张本民带回去。” “行,行呢!”刘胜利这会儿满心思是盖房子的事,跟张本民打了个招呼,推着自行车就走,说今晚就串个门子,把几个瓦工能手给定下来。 刘胜利走了,卢小蓉靠在门框上,眼神温情脉脉,说刚才不是要过啥年的么?可是,这会儿的张本民已经没了那个心思,他,并不是个孩子,刘胜利的出现让他冷静了下来。 卢小蓉有点失望,仅仅是失望,不是绝望,她双手夹着张本民的两个耳朵,像捧着个宝贝。“俺想过很多,但始终想不出将来会是啥样儿的。”她说。 “面向大海,或者是依山傍水的地方,你会有一个精致的大房子,地方很大,可以养点花鸟虫鱼、猫儿狗儿。”张本民闭着眼描述,“院子也会很大,还可以挂个秋千……” 卢小蓉听着,很投入。“嗯,就是想想也挺好。”她温温地叹笑着,“没准做梦就能看到那一切。” “不是梦,都是真实的,只不过要等俺长大以后。” “行,俺相信!”卢小蓉像个纯真的大姑娘,脸上泛出的幸福里不断闪着憧憬的光。 “那俺,就先回去了。”张本民挠挠头,“过年的事,过几天再说吧。” “俺知道被刘胜利搅和了,不为难你。”卢小蓉回身进屋,提出小桶,“就这些了,其实厨房里啥都没有。” “嗯。”张本民点点头,接过小桶放下,伸手轻轻抱住卢小蓉,感受着那种特别的温暖。 “叮铃铃……” 一阵车铃声传来,刘胜利又回来了。 张本民好一阵庆幸。 卢小蓉也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道:“咋又回来了?” “钥匙!”刘胜利风风火火地下了车子,直朝屋里钻,“娘的,家里的钥匙放桌上了!” “那正好,刘哥,厨房里的狗食刚拿到,俺跟你一起回去吧。”张本民把小桶挂到了车把上。 “一起走怕你赶不上吧。”刘胜利咳咳地笑着,“俺骑得快,赶紧回去找人手呐!” 现在刘胜利脑子里除了盖新房子,就没有别的东西,猴急得很。 不过,猴急有时作用很积极,能及早地促成事情。 连拆带建,二十多天后,新房子起成,开始上大梁。 上梁是个重要的环节,就跟城里建大楼封顶一样,有个隆重的仪式,要放鞭炮,挂吉祥物,撒糖果,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收贺礼。其实,这才是刘胜利看中的一环。 这个节点,被周家茂赶上了,他给刘胜利送了好大一块猪肉。 周家茂,他实在是不愿意让许礼霞再给他头上的绿帽增加高度,便提前回来看家护院。还有,他也找到了个赚钱路子,摆起了猪肉摊。每天一早,他去公社食品站拖半条猪回来,案板上一放,开始零卖。 猪肉摊支起来后,周国防又拽了起来。他手里有点小钱,会经常买点橡皮、棉花糖之类的小东西拉拢人心,之前的一帮人又围着他转了,也裹成一小股势力。但张本民依旧不理睬,有意无视他的存在,这让周国防极其失落。 不理睬周国防,原因主要在于周家茂,张本民实在是看不惯他的那副嘴脸。 周家茂会把好的猪肉留给大队里的干部,还有村里的刺头,那些孬肉、槽头肉都留给老实巴交的社员,当然,他会少要几分钱,还笑嘻嘻地说,“都是肉,还不一样吃?实惠就是好。” 简直就是衰狗日的!张本民背地里这样骂着周家茂,其实话说回来,一切也跟他无关,因为他从来不去买。 然而,奶奶想着要包顿肉饺子给张本民吃,便去了周家茂的肉摊,买了点回来。幸好是星期六,张本民上午一般会提前一节课回来,看到了奶奶买回来的肉,都他娘的是囊膪,哪里是正儿八经的猪肉? 这咋能行! 张本民提着肉去找周家茂。 “咋了?”周家茂叼着烟,明知故问。 “你仔细瞅瞅。”张本民举起那块囊膪,“啥么肉这是?” “啥么肉?”周家茂笑了,“甭管啥肉,便宜啊。” “猪屎还不要钱呢,俺可以白送给你吃!”张本民哼地一声,把肉扔在了案板上。 “咿,小狗日的,咋恁么说话呢?平常把你当人看,还蹬鼻子上脸?”周家茂瞪起了眼。 “甭装了,一肚子馊主意和坏水,装啥好人?你说,你这猪肉卖得良心够不够?” “你个小杂子,俺卖肉关你啥事?再说了,卖肉又不是卖良心,关你个杂子屁事!俺还就这样了,咋地?” “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周家茂一声冷笑,“啥报应?” “心里有数,说不准已经到了呢!” “到啥?俺很好呐,俺们全家都很好!” “你确定?” “你啥意思?” “怕是有些事儿,心都疼透了呢,可还就张不开嘴。”张本民晃着脑袋道,“不说吧,心里憋得难受,可说了吧,颜面又灰了吧唧的,丢丑!” 周家茂的脸色变了,一抬手,“信不信俺剜了你!” 张本民相信,所以不能继续多说,只是转着话题道:“行了吧你,还多说些啥呢,赶紧换肉吧。” 周家茂也明白,斗嘴占不了便宜,便道:“不换,爱吃吃,不吃拉倒!” “那俺退货。” “肉都割下来了,还想退?” “行,那就留给你自己吃吧。” 吵到僵局时,刘胜利和许礼霞过来了。 刘胜利两边耳朵上照旧夹着烟,一步三摇地甩着膀子,问有啥问题。周家茂恶人先告状,抢着把事情朝他有利的方向说了。刘胜利从耳朵上拿下根烟给周家茂,说何必呢,跟孩子嚷嚷,就算赢了也丢面子,还是把肉换了。 一旁的许礼霞觉着不说话有点不妥,也跟着说赶紧换。周家茂可不买她的账,开口就让她滚一边去。 身为妇女主任,许礼霞气得脸色涨红,却也没法子,自己有骚气事儿,硬不起来。 张本民开口了,说换不换肉无所谓,但是周家茂刚才骂人了,必须得按照乡风民约处罚。 周家茂又火了起来,拿起猪肉刀往案板上一戳,说不可能,今个儿谁敢处罚他,就跟谁没完! 刘胜利一看,赶紧打圆场,对周家茂说现在是谈猪肉的事,赶紧换了吧。言外之意很明显,把肉换掉,啥乡风民约处罚的,就算了,那样既把事情解决了,又保住了面子,多好! 周家茂能寻思透,他犹豫了下,重新割了块肉,说看在书记的面子上给换了,不过以后甭想在他那儿买肉。许礼霞一旁看了,赶紧把肉拿起来交给张本民,小声说忍一忍,改天她一定会诚心诚意地道歉。 道歉?许礼霞的道歉消弭不了张本民眼前的怒怨,但是有一个人可以,高虹芬。 恰好高虹芬回家了,她来实现许下的诺言,带张本民、高奋进还有孙余粮去县城玩一圈。 第二天上午,一行四人,乘上了去县城的班车。高奋进和孙余粮并肩坐一排,张本民与高虹芬并肩坐另一排。 车窗外,树影晃动。车内,张本民与高虹芬靠着肩膀,歪着头靠在一起。 张本民静静地感受着,觉得像是恋爱中的情侣在结伴去旅行,他不由得小声哼唱起来: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第167章 笼中豹 高虹芬问唱的是啥歌,挺好听,词儿就跟诗一样,越琢磨越有味儿。 张本民点着头,说是一首将来会出现的歌,它的词确实像首诗。没错,“魔岩三杰”的每一首歌,都是一首诗。 “今晚就不回了,得空继续唱给俺听。”高虹芬的脸上透着丝小幸福。 “俺们可是三个人,不回去能住哪儿啊?当然,你的宿舍要是足够大,那也中。”张本民求之不得留下来,但多少也得装出点淡然来。 “天冷怕啥,挤挤才暖和呢。” “那看来就一张床嘛。” “嗯,而且还不大。”高虹芬呵呵地笑道,“只是宿舍,单人床而已。” “睡三个人嘛,也够了。”张本民说这句话时,显得有点猥琐。 “三个?”高虹芬皱起了眉,“俺们可是四个人哟。” “俺跟你,只占一个人的位置。” “……”高虹芬戳了下张本民脑门儿。 张本民笑了,满心欢喜,抬手一揽高虹芬,跟个小大人一样。 快中午时,到达县城,高虹芬请客下馆子吃大餐,三个小伙伴吃得很开心。到下午玩的时候,更开心。 特别是孙余粮,玩着玩着,一不留神就淌起了眼泪,骂咧咧地说太他娘的好玩了,将来一定要挣大钱,到县城来买房子住,然后就是玩,天天玩,一直到玩够为止。 张本民有些哑然失笑,在玩的方面,他倒没有多大兴趣,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晚上,总是不由自主地幻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仅仅是幻想,因为中途意外遇到了王道力。 王道力很热情,晚上请客吃饭,还用警车送他们四人回去。当知道宿舍只有一张床时,说一个大人带两个小孩睡还勉强,然后提出带张本民去他那里住。 美好的计划,泡汤了。 张本民悻悻不甘,却也没法子。 好在是跟王道力走也不是坏事,他带着捣台球、看电影,还在大排档吃了夜宵,特色猪蹄汤,味道还真不错。 第二天是工作日,张本民一早就去了高虹芬宿舍,他打算带高奋进和孙余粮继续玩半天。高虹芬不同意,她不放心,说就快到春节了,等放假再来好好玩,然后硬是把三个小伙伴送到了车站。 等车的时候,孙余粮要拉屎,让高奋进陪着去了厕所。张本民对高虹芬说,昨晚他一夜没睡着,高虹芬说她也是啊。 张本民嘿嘿一笑,摸了摸下面,说感觉反应咋恁强烈的呢? 高虹芬捂着嘴哈哈地笑了。 这时,高奋进和孙余粮回来了,张本民赶紧对高虹芬说,风里雨里,过年春节,家里等你。 高虹芬还没捞到开口,班车刚好开了过来。 还说啥啊,得了吧,上车,走人! 回去的路上,孙余粮和高奋进呱呱地讲着各种见识和乐事,直讲得嘴角泛出白白的唾沫子。这就是所谓的“穷人上趟街,回来讲歪了腮”,开眼界了呢! 张本民没有掺和,只是愣愣地出神,想啥? 想过年! 想高虹芬回岭东大队! 巴望着星星,盼望着月亮,年关,临近了。 张本民的事情也多了,不说别的,年货购置是必须的。当然,年货嘛,无非就是鸡鸭鱼肉,还有就是春联、福字等张贴点缀之类的东西,这些节点性的小物件,再小也是个仪式,得办。 张本民动身去公社,照例肯定会和赛豹一起。 不过奇怪的是,赛豹竟然不见了。难道是偷溜去打野味了?张本民乐呵呵地想着:这狗东西,真是通人性了,知道要过年,也忙着备年货! 扯着嗓子唤着一阵,没啥反应,张本民叹了口气,便跨上洋车子自个去公社。 走了不到两里路,张本民扭转车头,他终究是放心不下赛豹,独溜的异常行为,得引起重视。 “刘哥!”张本民直接拱进了大队部,向刘胜利求助,“赶紧广播一下,问有谁看到赛豹的,告诉俺一声,必定重谢,至少奉送二斤猪肉!” “啥?二斤猪肉!”刘胜利一摸脑门,寻思了下,吧唧一下嘴巴,缩肩一笑,“要不,俺帮你去找找,广播嘛,先等等?” “哎哟,事关重大呐!”张本民很着急,“刘哥,赛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这第二辈子可又要有缺憾了!” “第二辈子?”刘胜利一皱眉。 “哦,这个没法解释,反正就是赛豹对俺真的很重要!赶紧找到它,俺就心安了!” “行行行,你话都说这份上了,俺还扭捏个啥!”刘胜利甩开了大步,走进广播室,很熟练地按下开关,“喂喂喂”了起来。 广播言简意赅,见赛豹者,赏二斤猪肉! 几分钟后,广播完了。 很快,就颠颠地来了几个人,问是真是假。 刘胜利一拍桌子,说大队的广播是开玩笑的么!竟然还来问真假,简直就是个猪脑子! 来的人一听,都呵呵地走了,撒开了腿满山遍野地窜了起来,寻起了赛豹。 不过很遗憾,大半天过去,还没有一个人来告知确切消息。 张本民从心底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过再怎么着也是无奈,还是把心放宽点儿,先去公社。 到了公社大集市,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该买的都备齐了,可心里还是放不下赛豹。 鬼使神差,张本民竟然去了狗肉摊子,本来养了赛豹之后,他便不再吃狗肉,也没有光顾过狗肉摊子,可今天他觉得是不是该去瞅一眼。 这一眼,真是不枉来世。 活狗现杀! 狗肉摊子后面的狗笼子里,犬哀声直抵人心。 张本民抬眼望去,一圈溜下来,虽然没有看到赛豹的影子,但是似乎感觉到了它的气息。 再看! 再仔细看! 张本民看到了一只毛发被剪得乱七八糟、浑身脏污的狗儿,与笼中哀嚎不止、流着眼泪的狗子不同,它很安静,默默地蜷缩在笼子一角。 “赛豹!”张本民唤了一声。 那狗儿听了这一声唤,就像睡梦中的人被强电流击打了一样,瞬间就抖索着挺了起来,撞得狗笼子一阵晃动。 张本民一阵晕厥。 赛豹! 狗肉摊子的主人认识张本民,他看到这一幕感到有点奇怪。“喂,小家伙,看样那狗子是你家的?”他问。 张本民压制住心中的万马奔腾,只是点了点头,道:“俺出双倍的钱,再买回来,行不?” 摊主歪头看着张本民,眼睛一闭,头一低,“不用双倍,俺能保本就成。” “感谢!”张本民一抱拳,又道:“卖狗给你的人,是不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中等,看上去很精干,头发有点儿自然卷?” “嗯。”摊主一点头,“他还不爱笑,始终拉着个脸,就跟别人欠他二两金豆子似的。” “哦。”张本民狠狠地咬起了牙,狗日的周家茂!竟然下这么个狠手! “看来那人跟你的仇怨挺深?”摊主问道。 张本民没有回答,做了个深呼吸后,道:“俺身上没带足够的钱,你等一等,俺去公社大院借一下。” “去公社大院借?” “是的,俺有好几个亲戚在那儿上班。” “可以可以。”摊主连连点头,犹豫了下道:“要不,先欠着也行。” “不,生意就是生意,一手钱一手货。”张本民边说边转身跑开,去公社大院找朱延富。 向来还算沉得住气的朱延富见了张本民,丝毫不掩饰如坐针毡的焦灼,开口就问公社改乡的建制问题,说政策早已公布,落实到地方还要多长时间。 张本民稳住了心境,耐心地说照这样子看,年前肯定是没戏了,估计年后差不多,毕竟要求一年内全部完成,各地都会尽快实施。 朱延富这才安了些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了,说献丑了,竟然毛躁了起来。张本民摆手笑笑,说也正常,因为事关切身利益,要是能坐得住,那不得是千年王八万年龟么。 这是个说笑,也是个过渡,接下来张本民就说起了借钱的事,然后又带出了赛豹的遭遇。 “那可不行!”朱延富一听直摇头,“千万不能赎回去!” “为啥?” “因为危险还在呐!” 张本民一琢磨,的确是那么回事,只要周家茂还在,赛豹就始终有遇害的危险。 “得寄养!”朱延富搓着下巴继续道,“不过,老是寄养也不是个法子啊。” “阶段性的吧。”此时张本民已经有了打算,“反正目前要先让卖狗肉的先替俺喂着。” “这方面的解决办法,你比俺在行,所以就不给你建议了。”朱延富说着,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钱包,捻了一沓十块的票子。 张本民接了,也不多说,立马去了狗肉摊,没用多费口舌就跟摊主谈妥,赛豹赎回,但委托他喂养,按照一天两块钱的费用结算。 摊主当然乐意,喂养对他来说简直是太容易了,每天切下来的槽头肉就足够赛豹的正常营养需求,然后再配点辅食,保证喂得滑溜溜、光亮亮。 赛豹的事安排妥当,张本民放下了心,接下来的事,就是如何对付周家茂。 第168章 洋火枪 遇事不急,能更好地成事周齐,不出意外不惹麻烦。 张本民回到家里,虽然无法平静下来,尤其在经过周家茂的猪肉摊前,看到他阴狡、得意、讥讽的眼神时,更是气得简直血管暴胀欲裂,但是,他掐着大腿硬生生生地忍住了,不能失控。 周家茂纯粹是想挑衅,他故意寻了机会主动问张本民,赛豹有没有找着,都恁长时间了,恐怕不妙啊。 张本民的样子很淡然,说没啥不妙的,已经找着了。 “哦。”周家茂应了一声,皱着眉头问,“那俺咋没看到它出来的?” “俺把它……把它先放别人家养着了。”张本民一挠头,“你不知道它的食量有多大,让人帮忙养些日子,俺也好省点儿。” “原来是恁么回事。”周家茂点着头笑道,“啥时把赛豹带回来,俺那肉摊上多少还能剩点槽头肉,可以让它吃点儿。” “那可不行。”张本民直摇头,“槽头肉你不都留着卖给穷得要揭不开锅的人家了么,多少也能赚点呐。” 周家茂一听就咬起了牙,“俺好心好意关心你的赛豹,咋还就不领情呢。” “领,当然会领情了。做人不能糊涂,是好是坏总归还是有数的。”张本民说着,故意低下了头,看上去很是失意。 “领情就好,还是刚才说的,有空就把赛豹带来,俺肯定会给它弄点好吃的。” “……哦,行,行吧。”张本民有意支吾着,“等年后的吧,年后……俺会把赛豹带回来的。” “好好好!”周家茂大笑着,“俺等着,等着啊!” 张本民没再说话,边走边暗暗发狠:周家茂啊周家茂,你这是在作死! 狠还没发完,许礼霞迎面走来。 许礼霞一脸心事,尤其在看到张本民后,更是增添了些惴惴不安。 “哟,这不许主任嘛。”张本民先打起了招呼。 “在你面前,俺,俺算啥主任。”许礼霞讷讷地笑着。 “瞧你说的是啥话,跟身份可不咋样相符哦。”张本民道,“妇女主任其实蛮重要的,哪能不把自己当回事?” “嗐,你对俺知根知底,而且俺全是得了你的帮助才当上妇女主任的,所以……”许礼霞是没心思说这些的,她只想着赛豹的事。周家茂对赛豹下手,把它药晕后卖到了公社狗肉摊,她是知道的,虽然极力劝阻,但周家茂玩命似地压制住了她。 张本民能猜得出来个大概,便问:“许主任,有啥心事么?” “没,没有!”许礼霞连忙摇起了头。 “那俺咋看你说话时,总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哦,可能是想问你个事的,但又不知道妥不妥。” “啥事能让你恁么犯愁?” “就是,就是赛豹的事儿。” “哦,俺都快要忘了。”张本民呵呵一笑,“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呢,一条狗呗,找不着就算,再弄一条就是。” “是的是的,有些事就得看开点。”许礼霞忙点头笑着,“实在不行呐,俺出钱给你买一条,买条更好的!” “不用。”张本民一摇头,“哪能让你花钱?” “作,作为感谢嘛。你看你帮俺恁么个大忙,俺还都没好好表示表示呢。” “你配合好刘胜利的工作就成,其他的都不需要。”张本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不再搭理许礼霞。 许礼霞有点发呆,她已经感觉到了张本民身上那股隐隐的狠劲儿。“不行,俺一定得行动一番,起码让他不把怒火撒到国防身上。”她喃喃地说。 怎么行动?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许礼霞跟周家茂说要回娘家送个大礼,得弄个猪腿。周家茂没法说不,咬了咬牙答应下来。 就这样,许礼霞送给了张本民一条猪腿。 张本民明白许礼霞的心意,想了一下,安坦地收了下来,然后说他跟周国防是同学,不管咋样都是有情谊的,从这一点上看,这条猪腿拿得有点不好意思。许礼霞听了,多少是明白些另一层意思的,当下很是开心,咯咯笑着走了。 张本民随后也迈出了家门,带着猪腿,去了学校,他要把这条猪腿送给校长。 校长一看,非常坚决地一摆手,“张本民同学,你这样做就不太妥当了,哦,应该说是很不妥当!” “校长你可甭见外啊,俺恁样做都是经过考虑的。你想想,俺这学上得可真是舒服,一切都得益于你的英明。另外,俺拜托你曹绪山和王一玲的事,也都办得恁么圆满!那可都是真情实意呐!你说,俺要是不表示一下,不显得木讷了么?” “不会,不会的。”校长歪头笑着,抿抿嘴,“这个,其实俺还在想该咋样感谢你呢。” “哟,校长,你这不是存心要让俺难堪么?” “没有,绝对没那意思!”校长犹豫着,道:“实不相瞒,俺沾你的光,可真是沾大了!” “啥意思?” “俺呐,可能要调到县教育局去了。” “哟,行嘛!”张本民惊喜道,“平调,还是升迁?” “咳咳。”校长摸摸后脑勺笑道,“副局吧。” “嚯,这逢上过年又碰到提拔,可真是喜上加喜!” “得悠着点,悠着点。”校长小声道,“局里刚找俺谈过话,一切都还没个定音,也就是跟你才说说的,别人,包括家里的,俺半个字都没提!” “到底是校长,就是稳得住。”张本民说着,叹了口气。 校长一看,问咋回事,有啥问题么? 张本民说没问题,就是想到岭东小学没了英明、开明的校长,是一大损失。 “哈哈……”校长一下笑了,“你甭恭维俺,不过不管咋样你尽管放心,俺对岭东小学是有感情的,以后到了局里,可以更好照顾嘛。” “那就好,那就好呀。”张本民感叹了起来。 “哦,对了。”校长又神秘地小声道,“另外啊,曹绪山和王一玲的事,俺已经上报到教育局了,下一步,俺去了局里后,正好再烧上一把火,没准能让他们转个正。” “嘿哟,校长!哦,不,现在应该喊局长了!”张本民真的是很意外,没想到校长办事还真上路子,“那俺就先感谢了!代表曹绪山和王一玲,表示深深的感谢!” 张本民说完,留下了猪腿,跑了。 当天晚上,曹绪山敲开了张本民家的院门,带着个蛇皮袋,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原来,校长把猪腿收下了,因为有时候不收礼就是看不起人,可是,礼也不能白收,得回礼啊,所以就让曹绪山跑趟腿。 “你一定得收下,要不俺回去可不好交代!”曹绪山担心张本民不收。 “收是要收的,但不能全收,得回一点。” “可校长再三强调,一样东西也不能带回去。” “这个嘛。”张本民寻思的时候,曹绪山掏出香烟,准备点上一根。 “啪”一声,曹绪山的口袋里掉下来个东西。 张本民低头一看,嘿,还真是个好家伙——洋火枪! 这种洋火枪,主要用洋车子链条的“8”字形双孔扣件做成。把链条的勒片拆下后,扣件就能顺利取下。一般小枪用六个扣件,大一点的用八个。扣件准备好后,便可穿在用粗一点的铁丝做成的枪架上,再用皮筋箍住,形成枪膛。此外,还要用铁丝做成枪栓、扳机,也都用皮筋箍住,组合在一起,便成了枪。 子弹就是火柴,那会儿叫洋火,塞一根进去,拔出来,只剩带火*药的那一点卡在里面,然后,再刮几个火柴棒上的火*药捣进去。接下来,拉上枪栓,扣动扳机,就可以将塞进去的那根火柴棒射出。在火*药爆燃的推动力下,射出去的火柴棒,可以打穿几米外的白纸。 一瞬间,张本民前世童年的种种回忆被勾起。那时觉得能拥有一支洋火枪,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曹主任,你这洋火枪……”张本民弯腰拣了起来。 曹绪山能看得出张本民眼中的不舍,立马笑道:“送给你了!” “好!”张本民一点头,道:“那校长让你带来的礼品,俺就都收了吧。” “妥妥的!”曹绪山完成了件大事,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下俺可放心了!” 张本民没有再理睬曹绪山,他要玩洋火枪! 出门,去孙余粮家代销店! 洋火三分钱一盒,多买一些没问题,整封买都可以。一连几天,张本民玩得特别开心,甚至都忘记了那杆货真价实的气枪。 不觉间,随着一场大雪降下,春节到了。 雪天的乐趣很多。最让张本民念想的,是带着赛豹去田野里逮野兔。此时的赛豹,估计应该高过膝盖,毕竟狗长第一年,个头窜得很猛。然而,它还不能回到身边! 一切,都是周家茂作的孽!而且,还差点让赛豹没了命! 张本民的怒火渐渐燃起,趁着拜年的机会,便找到刘胜利,要他找个理由安排个场子,请周家茂喝个酒,一定要灌醉那个阴险的货。 第169章 守株待兔 一听灌酒,刘胜利笑了,说灌郑成喜还能拿他腰上的一串钥匙,周家茂身上能有个啥? 张本民没答话,只是呵地一歪嘴。 刘胜利挠挠头想再问,不过没有开口,他知道看不透张本民盘算的事,多问会显得啰嗦、无能。“咱们大队,是不是该搞点事情?”这个话题还是可以说的。 “搞事?”张本民稍一思索,“看来你挺上进,开始琢磨咱们大队的发展了?” “那倒谈不上,就是想整点钱花花。”刘胜利摸着下巴叹着气,“要想弄点小钱,那必须大队得先富起来才行呐。” “嚯。”张本民笑了,“你这主观意图不咋地,不过在客观效果上,还能帮帮老百姓呢。这样吧,再等上一段时间,俺帮你理个小思路。” “好咧!”刘胜利一拍巴掌,“只要你有话,那就能成事!” “不过你可别整过分了,郑成喜的教训你得吸取,千万要注意群众基础。”张本民道,“他以前多牛逼,开个小店了不起了,你看罗才花,平日里守着店卖东西,傲气得鼻孔都朝了天,好像卖东西给人家就像施恩一样。其实呢,人家来买东西是送钱来的。” “谁说不是呢,现在再瞅那罗才花,也开始主动打招呼陪笑脸了,不过没用,庄邻们可不吃那一套,只有实在碍着面子了,才去她家的店里。” “就是呗,所以俺才提醒你要多加注意。”张本民说着,看到高奋进来到了大街上,就撇下了刘胜利。 高奋进不太高兴,他也想做个洋火枪,刚把家里那条断掉的洋车子链条拿出来,就被他爹给收了回去,说找两个扣子一接,还能继续用。 “嗐,这点小事就把你给愁着了啊。”张本民掏出自己的洋火枪,朝高奋进面前一递,“拿去吧,送你了。” “这不是你最喜欢玩的么?” “玩过了,老是玩也没啥意思。”张本民把洋火枪放到了高奋进手上,“甭不好意思。” “那,那俺就借着玩几天!”高奋进反复看着洋火枪,喜形于色。 “高奋进,有件事一直没捞到问你。”张本民抓了抓耳朵,“就是你姐过年咋没回来的?她上次不是说等放假了,还要带俺们去县城玩的么?” “哦,俺姐有事呢,年前她忙着参加学习培训,年后马上有个考试,如果考得好,就可以当领导了!”高奋进很是自豪地道,“年三十那天,俺爹专门去县城给她送了饺子!” “还真是个好事!”张本民寻思着,又摸出一盒洋火给高奋进,道:“有没有听你爹说,你姐找对象了没?” “没吧,没听说过。”高奋进一边摇头,一边抽出几根火柴棒,开始玩了起来。 “你玩吧,俺回家把赛豹的狗窝整理一下。” “哦。”高奋进玩得投入没抬头,不过马上就回过了神,仰起脸问:“赛豹不是丢了吗?” “俺昨晚梦到它了,它竟然会说话,说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做梦?”高奋进笑了,“梦,你也相信?” 张本民点点头,“有时候是信的。” 说完,张本民就回去了。做俯卧撑、打沙袋,冬练三九,得加把劲。还有就是气枪,打专门制作的有韧性的标靶,能让打出的铅弹有差不多一半是不变形的,可以重复利用。 在家里闷了两天多,到了年初四,刘胜利悄悄地找了过来,说晚上酒场开喝。 刘胜利的准备很充分,理由是请几个能人坐坐,算是摸底排查民情,以便确定岭东大队下一步的富民措施。另外,也是最关键的,桌上的酒是高度老白干,喝时不上头,而且浑身发热越喝越带劲,但过后很容易就迷糊了。 张本民也有安排,天黑后,他带着根细绳子、一个细钢筋橛子,去了周家茂家门前的巷子,在他回来必经的门东约三十米之处,将橛子插到南墙根下,并系上细绳,然后贴着地捋到对面的一个小草垛旁。 守株待兔。 那边的刘胜利,按照确定的计划,在散场时故意先支开其他人,最后才将周家茂送出门外。 意识已经不清的周家茂,一步两踉跄,见什么扶什么,歪歪扭扭地朝家里摸去。 老早就在大街上查看动静的张本民,掌握着合适的距离在前面潜行,一直到放细绳的地方,跳到小草垛边上蹲下。 周家茂没多会也来到,此刻酒劲已完全上来了,每迈出一步都很艰难。 张本民拿起细绳,等周家茂到绳前时,拉紧。 周家茂脚下一绊,扑腾了两步,趴倒在地上。刚开始,他两手还勉强撑了几下,可根本就爬不起来,然后,哼哼了几声,干脆就躺下来睡了。 几分钟后,周家茂已深度昏迷。张本民赶紧跑过去,掀着翻着,将他移到了小草垛北侧。 天冷,积雪未融化。 张本民拿出准备好的薄纸板,铲了好多雪,把周家茂小腿以下埋了起来。然后,把绳子、橛子和纸板收起,回家妥善处理。 回到家,一切收拾好后,虽有些困意,但张本民不敢睡,万一睡过头没人提醒,周家茂就有可能会被冻死。 张本民坐在板凳上,困极了就打个盹。最后实在熬不住,一个晃荡仰跌了下来。赶紧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多钟。 带着薄纸板,赶紧跑过去瞧一眼周家茂。 周家茂还在那儿,跟死狗一样昏睡着,只不过身子已经有点发凉。果然,许礼霞是不在乎他的,就是他整夜不回去,她也不会出门半步寻找。 张本民赶紧将有点发硬的周家茂翻了几个身,弄到南墙根下,再用纸板把雪全部铲走。接下来,快步走到他家门口,“啪啪”地用力打起了门。 许礼霞嘟嘟囔囔地开了门,一见是张本民,很是诧异。 “许婶,坏了!”张本民急促地道,“你家周叔可能冻死了!” “啊!”许礼霞一下清醒了,“咋,咋回事?!” “他正在巷子躺着呢!” “啊哟,看来喝多醉倒在了半路!”许礼霞跨出门外,“哪儿呢?” 张本民指指东面,“就那儿,没多远。” 许礼霞跑过去,蹲下来伸出手指放在周家茂鼻孔前,过了会道:“有气儿。” “还是赶紧送医院看看吧,瞧这样子挺危险的。”张本民道,“周叔这是在哪家的酒场啊,咋喝恁多?” “在刘书记家呢!” “唷,那看来得跟刘书记说一下,起码让他知个情,要是有啥想法也好尽快安排,否则出了事对他影响可不好。”张本民说着,迈开脚步向刘胜利家走去。 刘胜利听了此事并不惊奇,反正不管周家茂发生了啥事,都是张本民计划之中的。 “这次,可真的是意外!”张本民很认真地道,“本来俺是想趁周家茂喝醉了,狠狠敲上他几棍子,打断他的腿,可是昨晚俺在家等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那,那不白瞎了俺一桌酒菜嘛。”刘胜利拍了下大腿。 “也不是,周家茂醉倒在家门口的巷子里,冻了个半死,俺也出了口恶气呐!” “哦,那还好。”刘胜利点点头,“嗌,不对呀,这深更半夜的,你咋发现他醉倒在巷子里的呢?” “俺被一阵狗叫声惊醒!”张本民道,“赛豹的叫声!” “赛豹?赛豹早就没了啊!你,你是做梦的吧?” “不,俺能确信,就是赛豹,说明它还在,而且还会回到俺身边的!”张本民说到这里打住,“这会儿先甭说那些了,赶紧把周家茂给送到医院去。” “还用去医院?他有酒力顶着,应该冻不坏的。” “天还冷得很呢,又经过了大半夜,哪里能顶得住?你赶紧找人送公社卫生院去,要不出了事,你可要受牵连的!” 刘胜利对张本民的话肯定是听的,当即就喊了辆三轮车,把周家茂送到了公社卫生院。 周家茂在公社卫生院待到了第二天中午,就转院去了县人民医院。卫生院的医生说,感觉他的两只脚包括小腿都有点异常,但卫生院医疗条件有限,没法进一步确诊并治疗。 这一下,刘胜利有点慌,问张本民会不会有麻烦。张本民让他放心,毕竟当下对喝酒出事还没啥相关法律法规,当然,等周家茂出院回家,可以去看望看望他,要以大队的名义,因为喝酒也跟大队的工作有一定的关系。 得了这番安慰,刘胜利才安了些心,不过还是有些放不下,“周家茂个阴货,等他出院后虽然嘴上不会说啥,但心里没准会对俺怀恨在心,那可不是啥好事。” “他啊。”张本民笑了笑,“你就放心吧!” “能多说说么,咋个放心法?” “不用多说,等周家茂出院回家时你就会知道的。”张本民不想再啰嗦,“对了,明个儿俺要去趟公社,有啥事要办的没,比如要不要给小蓉嫂子带个话、带点东西啥的?” “不用。”刘胜利一摇头,道:“明个儿才初六,你去公社干啥?” “到处转转,俺感觉赛豹就那附近,得把它带回来。” “唉,赛豹那狗子的意外,对你的影响可真大,你呢,也甭老挂在脑子里,要不想坏了脑袋,那可划不来呐。” “啥意外?不是说了嘛,夜里头俺都听到它的叫声了呢!”张本民嘿嘿一笑,“不信的话,就等俺从公社回来再看!” 第170章 带回赛豹 去公社的路上,张本民非常惬意,因为周家茂的嚣张时代已成为过去时,岭东大队没有他的跋扈,会让不少人轻松。村乡的恶和霸,是基层的毒瘤,任何时候都必须铲除,毫不留情。 “将来是不是该当个警察?”张本民骑着洋车子,平举着双臂,玩起了大撒把,还仰脸看着天空,边行自我慨叹道:“做警察,除暴安良!可是,俺还要赚大钱成巨巨巨富呢!那,就当个英雄巨富吧!” “嘭”一声。 来不及低下头看,已然摔了个跟头。 张本民很纳闷,虽然看着天,但方向是可以控制的,路两边伸向天空的杨树枝丫,能标出路线。 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这才看清是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惹的祸。再扭头看看,张本民看到了在路边田里干活的曲合业,正用铁锹松着土壤,低头偷笑着。 狗日的! 张本民看了看他,没说话,扶起洋车子继续骑行。这个内心阴暗的货,往后再找机会治他。当初父母被游街批斗的时候,那几个丑恶嘴脸中,有他一张! 有些人、有些事,忘不了,也不能老是放在心上,那会让自己很累。问题再多,总要一件件解决。 眼下重要的是赛豹,该让它回家了! 来到公社街大上,直奔狗肉摊。摊主见了张本民呵呵直笑,“哟,来了啊,那俺不没法赚喂养费了么。”他开着玩笑。 “钱永远是赚不完的,没必要盯着一个事儿不放。”张本民随便说了句,“你卖狗肉不少年了吧,也不知有多大的赚头,要是不多的话,还不如转个行。” “那俺倒也想换个法子挣钱呐,不是没路子嘛。” “隔行如隔山,陡然换路子确实有困难,不过可以找相近的嘛。你不觉得现在生活越来越好了点?那干脆开个狗肉馆得了,饭店老板的称呼,可不比狗肉摊老板好听得多?” “也是哦。”摊主摸摸后脑勺,“就咱这屏坝公社街上,喜欢吃狗肉的人真不少呢,生意估计不会清淡。” “还有下面各个大队的呢?还有其他公社的?”张本民道,“只要你做得好,做出了名声,生意肯定会很红火,估计那时你得多雇些人手才能忙得过来!另外,要是确实练好了手艺,就把狗肉馆开到县城去,那可就真的成大老板了。” “哎呀呀,你说说,这事儿在你嘴里一说,真是一下就撞开了个清晰的路子!”摊主直点头,“俺得好好考虑一下,没准就当真事干起来!” 张本民一竖大拇指,“成事的人,都是像你这样的,想好了就干,不磨蹭。要是前思后想左顾右盼,怕这又怕那,那就只能干个屁了!” “嘿哟,小家伙,你说话可真有水平!”摊主也是一竖大拇指,道:“这样,作为感谢,俺不要你的喂养费!” “一码归一码,要是混谈在一起,那你的生意也做不好。”张本民道,“按规矩办事,讲好的事就甭改变,喂养费该咋样就咋样,不过前提是喂得好才行,要是饿得皮包骨头,连个狗样都没有,那俺可是要有意见的,肯定不会按照约定的价钱给你。” “这你就放心吧!”摊主哈哈一笑,“你要是看了那狗子,保证会满意,满意到会多给点喂养费的!” “老板,请你尊重一下那狗子,它,叫赛豹!” “哦,哦,没问题,赛豹!”摊主咧着嘴笑了,“这名字,够厉害!”说完,顿了一下,又道:“这个,俺也尊重一下你,你叫啥名?到现在俺还不知道呢。” 这话没啥问题,可张本民听着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嗐,淳朴的劳动人民的朴素想法,有时就是不那么顾及别人的感受。“俺叫张本民!”他摇头叹笑。 “哦,张本民!”摊主点着头,“这名字,够厉害!” 张本民听着直皱眉头,怀疑摊主是不是有意要羞辱他。 “嗌,张本民,你也尊重俺一下呗,俺的名字叫张有福,咋样?也够厉害吧!” 看着这个叫张有福的男人笑得那么憨实,张本民突然有了个感悟:有些善的人,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往往会装出恶的模样,或者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刁钻,以表明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或许,张有福就是如此,第一次卖狗给他时,他的言行就有点狡黠,而且还带着点横。 张本民笑了,“嗯,你也够厉害!还有,咱们都姓张,是本家哦!” “是的,本家!”张有福哈哈笑着,“本家,你帮俺看着摊,俺这就回去把赛豹给带过来!” 前后不到五分钟,赛豹来了!个头已到张本民膝盖以上的它,长得特别健壮,皮毛黑亮,威风凛凛! 赛豹看到张本民兴奋得有点过头,嗓子里呜呜嗷嗷,浑身惊厥着颤抖不止,来到跟前一会儿趴在地上摇着尾巴,一会儿跳起来转着圈儿。 张本民蹲下来,抱着它。 “哎呀,哎呀!”张有福慨叹着,“感人,真是感人呐!” 张本民把兜里的钱,都塞给了不知所措的张有福。 倾囊相谢!这是善意的充分表达,张本民觉得张有福应该有如此待遇。 该到回去的时候了,张本民向张有福道别,带着赛豹开心离去。 然而,经过屏坝桥头时,高兴劲儿暂时不再。 很不巧,碰到了华子。 华子带着几个小二流子在逛荡,看到赛豹后顿时就起了坏意,想据为己有。张本民看出了华子的心思,不过想想之前有过交触,花钱雇他揍过贾严肃,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拿了钱后的服帖。 “这不华子嘛。”张本民主动打招呼,“闲着了?” “没闲着啊,这不正在看狗子嘛。”华子盯着赛豹看个不停,根本就不拿眼看张本民,“这狗是你的?” “嗯。” “借俺玩几天咋样?” “不行。”张本民很干脆,不能给华子留下任何念头。 “哟,跟你好好说话,还上劲了是不?”华子歪过了头,充满恶意地看着张本民。 “狗是俺的,借不借是俺的事,凭啥说俺上劲?”张本民不想示弱,在毫无道义的地痞街霸面前,服软就是自动献祭。再者,他觉得对付一个华子,似乎也不是啥问题。 “他娘的,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华子牙根直咬,“俺没开口买你的狗子,就已经是够给你面子了!” “你还想买?”张本民冷笑起来,“不是俺瞧不起你,你喂得起么!一天起码给顿肉吃,多了不讲,至少二两,你能供得起么?” “去你的吧,狗是吃屎的,俺给他屎吃!再不成,俺就把给卖掉!” 华子不友好的口气,引起了赛豹的注意,它觉得主人正在受到威胁,于是喉头“咕咕”直叫,颈上的鬃毛也立了起来。 这一下,华子害怕了,他不由得往后一缩身子,对张本民急道:“你看好它!” “咋了,你怕个啥?”张本民讥笑道,“就这样的,还想带回去玩几天?” “那又咋样,实在不行俺真会把它给卖掉的。” “不是你的狗儿,凭啥卖掉?” “没办法,俺就是恁么的厉害!”华子晃着脑袋,得意至极。 张本民寻思了下,笑道:“好啊,那你就把狗带走吧。” 华子一听乐得很,不过马上就意识到问题所在:没办法带走。 赛豹两条前腿后搓,发出沉闷的呜呜声,唇边抖起,露出森森白牙龇起来。 “你,你得发个话呐。”华子的语气有点馁。 “俺发话?”张本民笑笑,“俺说话你都不听了,更何况它是个畜生,能听么?” 华子摸摸头,一歪下巴,“这样,把本来借俺玩的那几天,折换成钱吧。” “你又要干啥?” “给钱。”华子伸出手,“给钱,俺就不借走玩了。” 张本民不想生出太多是非,今天是赛豹回家的日子,能忍就忍着,再说像华子那种二流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可以,要多少?”他边问边摸口袋。 “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华子抱着膀子,“五块,不多吧?” “行。”张本民爽快地答应了,可马上就愣了一下,道:“不过俺现在身上没钱。” “日你的,开玩笑吧!”华子瞪大眼了,“没钱还同意个吊啊!” “现在没钱,不代表改天没钱。” 华子听了,琢磨了一阵,“那这样,改天给钱,就不是五块了,得十块!” “可以!”张本民根本就没犹豫,“十块!”说完,唤了声“赛豹”,骑着洋车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有人问华子,钱能拿到吗。华子说没问题,因为那小子是个有钱的主。张本民听到了,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嚎嚎”地吼叫了几声,像头小猛兽。 二十分钟后,张本民带着赛豹出现在大队时,把人们给吓着了,包括刘胜利。 “日,日不死的!”刘胜利哆嗦着嘴唇,“他娘娘个臭的,这世界上怕是真有能掐会算的人!” “脏话!”张本民晃着脑袋,“咋又说脏话了呢?” “……”刘胜利摸摸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张本民,“小老弟,你真会算命么!” “能算个啥呀!”张本民叹笑道,“有些事碰巧了,只不过运气好而已。” “赛豹的事,运气好也倒罢了,那,那周家茂呢?”刘胜利道,“俺不是说过怕周家茂个阴货报复俺嘛,当时你让俺放心,俺还不理解,现在看来,似乎真的能安下心了!” 第171章 有病 得治 让刘胜利安心的原因,是周家茂本族的人在县人民医院看望后带回了消息:他两小腿以下深度冻伤,导致局部肌肉组织几乎全部、不可逆地坏死,必须截肢。 “你说,就冻了几个时辰,咋恁严重呢?”刘胜利不理解,“还非要截肢?” “冻得太狠了,小腿和脚上的肉就是一坨烂肉,很容易感染,而且感染的细菌还会传到全身,那最后就是死路一条。” “哦,那不截是不行的。”刘胜利点点头,“不过也怪了,刘胜利整个人睡在外头,咋就只冻了小腿和脚呢?” “上身有棉袄,头上又棉帽,小腿上有个啥,脚脖子还撂搁外头呢。” “哦,是恁么回事。”刘胜利抿嘴一笑,“嗐,那样也好,说实话,周家茂出了这个事,对老百姓也有好处,要不多少人家得遭他的烂猪肉算计?” “老天还是有眼的,为啥不冻别人,就专冻他个昧着良心的货!”张本民不想再说周家茂的事,毕竟心理上还是有点避忌,“嗳,老百姓的生活质量要提高,猪肉摊还得继续支起来,你看看村里谁还有点想法的,搭句话,继续搞起来。” “嗯,有个肉摊子也不错,不说咱大队的社员吃肉不用朝公社跑了,就是周围几个大队的,也有社员过来割肉呢,无形中就提高了咱大队的名气!往后啊,没准还能开个小集市,那可就热闹了!” “甭说啥大队,马上就要改称村了,社员也没法叫了,要喊村民。” “真的?” “假不了,就今年的事,上半年差不多就能落实下来。” “嘿,那俺提前吆喝吆喝,也显得有先见、有水平!”刘胜利龇牙笑着,“哦,以后俺不就是村长了么?” “一听你说这话,还有啥水平?”张本民一摆手,故意嘘声起来,“你要把自己给降个职?” 刘胜利抓了抓头顶,“那,那咱村里除了村长,还有啥官?” “村支部书记,也就是村支书。” “哦,对了,还得是书记大!”刘胜利点头笑道,“那俺还是刘书记!” “村长也还有,就是原来的大队队长。” “那俺就不管了,顾好自己就成。”刘胜利干咳了下,道:“听说,曹绪山和王一玲,都转正了?” “你听谁说的?” “曹绪山家女人。” “哦,转正估计会转,但具体时间不好说,也许很快,也许要好久。” “早点晚点无所谓,关键是能转!”刘胜利笑着低声道,“你看,你嫂子能不能也转一下?” “哟,你还挺关心嫂子的嘛。” “关心啥,俺关心的是她转正后能多拿钱,到时俺好多喝点酒呐。” “咿,你这境界太低了。”张本民笑了起来,“不过很实惠。” “可不是嘛,活着不就图个实惠?!” 正说着话,许礼霞匆匆来了,她一直在县人民医院照看周家茂,今天有换手的,就赶回来看看家里,正好再带点住院的东西。 张本民想回避一下,再一想也不合适,干脆主动开口问问,“许主任,周叔情况咋样了?” “还能咋样,往后只能坐轮椅了。”许礼霞脸上并没有半点忧伤,“贪酒贪的,纯粹是自找!” 刘胜利不太自在,毕竟酒是在他家喝的,“哎呀,许主任,你看这事弄的,还真是……” “刘书记,啥真是假是的,到时大队带点礼物去看望一下呗。”张本民马上接话,他担心刘胜利话说不妥,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不用看,人嘛,咋着不是一辈子?”许礼霞的表情很轻松,“该是啥命就过啥日子。” “还是许主任眼界宽,心里通透,遇事能盘得开!”张本民夸赞起来。 “嗐,那,那不也是没办法么。”许礼霞说着,抬步便走,“有空再聊吧,这会俺得赶紧回家,拾掇拾掇还得去县城。” 许礼霞走了,步子还有点欢快。 刘胜利皱着眉头寻思了半天,道:“看她那样儿,俺都怀疑周家茂的腿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 “你是觉得许礼霞一点都不难过?” “嗯,反倒来好像还挺高兴。” “那就对了,说明周家茂的两腿是真的完了蛋。” “为啥?” “你不是说活着就图个实惠嘛,许礼霞是得着了实惠。”张本民颇为玩味地道,“因为在她看来,是她的枷锁,被打碎了!” “哎呀,最毒妇人心呐!”刘胜利歪着下巴,道:“你看孙玉香,把她男人给害了,眼前这许礼霞,又巴望着她男人变成个瘸子。” “嚯,刘哥,你再琢磨琢磨呢?”张本民笑道,“那两人是不是有个共同点?” “狠毒!” “不,不对。”张本民摇摇头,道:“都是妇女主任!” “哎唷俺个娘嗳!”刘胜利打了个哆嗦,摸了摸额头,“以前俺还有过想法,准备让你嫂子干个妇女主任的,幸亏,幸亏没有啊!” “看来你是躲过了一劫!”张本民开起了玩笑,“是不是得感谢俺?要不是俺把嫂子弄到敬老院去,没准她已经是妇女主任了,那你现在……” “是是是,那自然是要感谢的。”刘胜利打断张本民的话赶紧道谢,“要感谢的地方多着呢!你放心,俺刘胜利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玩笑而已,你可甭放心上。”张本民说完,抬眼看到了周国防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这两天,周国防像个霜打的茄子,没了周家茂得猪肉摊,他也就没了众多伙伴,因为少了零钱买玩具、零食用于诱惑,没有人愿跟他玩。 许礼霞随后也来到了大街上,挎着个大包,她确实急着去医院照顾周家茂。应尽的义务,她还是要做周全的。 “张本民,你跟高奋进和孙余粮他们,没事多跟俺家国防玩玩呐。”许礼霞经过时短暂停留,“他经常一个人,玩都玩不起来。” “哦,那没问题呀,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加入俺们的队伍。”张本民现在是不会跟周国防计较的,不管后来怎么样,但他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 “国防!”许礼霞对周国防招了招手,“俺跟嘎……张本民说了,你随时可以跟他们玩!” “……哦。”周国防答应着,“改,改天的吧,俺,俺马上还要回去做家庭作业呢。” 张本民笑了,对许礼霞道:“这会儿他还不好意意思呢,慢慢来,毕竟之前俺们都玩得挺好,有基础。” “那就好,那就好!”许礼霞说完,急乎乎地走了。 刘胜利等许礼霞走远了,道:“你真能和周国防玩到一起?” “那没啥难的,先跟他玩着呗,不就是人与人相处的事嘛,掌握好分寸距离就行。不过最终能不能玩到一起也还不一定,要等周家茂回来才能确定下来,因为他没准会从中阻挠,不让周国防靠近俺。” “那又是为啥?” “周家茂对俺有看法呐,或许他觉得俺是个恶人,不会让周国防跟着俺学坏,或者,害怕周国防跟着俺会吃亏。” 这种可能性还真的存在。 两个星期后,周家茂出院回家,周国防果然不再找张本民他们玩了。 张本民寻思了半天,决定还是该给周家茂来个势大力沉的一击。事实上,这一击不但势大力沉,对周家茂来说,几乎是摧毁了他的精神意志。 又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坐在轮椅上的周家茂自个儿来到了大街上,眼神还是那么阴沉,似乎身边的一切还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得了机会的张本民带着赛豹,悠闲地走过。 “这……”周家茂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赛……赛豹吗?” “是啊!”张本民抻着眉毛,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周叔,你可得看仔细了,这,就是赛豹!” 周家茂浑身惊厥,带动轮椅晃动不止。 “俺不是说没丢么,是送给别人喂养一段时间的。”张本民蹲下来,摸着赛豹的后背,道:“那会儿你还不信,现在呢,信不信?” 周家茂抖抖索索地转动着轮椅,想离开。 “唉,周叔,恁着急干嘛,聊聊呗。”张本民一把拽住轮椅,“你这猪肉摊摆不成了,俺想接着干,学也不上了!不过你得教教俺,卖肉有啥生意经没?” “你……你,你可真是……”周家茂语无伦次。 “俺啥呀,告诉你周家茂,你可甭乱说,否则你知道还会发生些啥事儿!”张本民瞬间拉下了脸,“现在俺跟周国防玩得还行,经常在一起。” 周家茂抬起通红而愤怒的两眼,看着张本民。 “嘁,你要再用这种眼神看俺,可就甭怪俺不可客气了。”张本民歪起嘴角,露出了笑容,“这几天,俺要带几个小伙伴去公社废弃的窑厂玩,那里的大烟囱最有挑战性,爬着玩是很刺激的。你应该知道,那烟囱起码有五十米高,当然了,爬到顶是不可能的,但爬个一二十米高,还是容易做到的。到时啊,就看周国防的能力了,要是爬上去万一失个手,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张本民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周家茂哆嗦着叹起了气,肩膀不断抖动着,过了会,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还是红的,不过没了愤怒。 “唉,这就对了嘛。”张本民哼声道,“俺还要问你,以前你对俺做的事,是不是错了?” “错……错了。”周家茂边说边低下了头。 “是不是该道个歉?” “俺,俺对不住你。”周家茂边说边吸着鼻涕,已泣声不止。 “甭哭,现在你这样子,连条衰狗都不如!” 听了这话,周家茂擤了把鼻涕,擦了擦眼,真的不哭了。 “滚吧!”张本民冷冷地道。 周家茂转轮椅,回家了。 痛快! 张本民觉得很痛快,不过,也有点异样的感觉。他拍着赛豹的头,面带微笑,憨憨地笑道:“赛豹啊,俺这心里头的病呐,得治!” 第172章 搬山记 心病不是疾火猛攻的事,张本民并不着急,也许来个不寻常的经历,就能自然而然地抚平曾经的创伤。 耐心一点,生活或许可以变得更好。不过日子就像满树的杏子,有甜有酸,还有麻涩的。 春天来临的时候,有件好事发生,岭东小学的校长,成了县教育局副局长。 赴任前,校长与张本民进行了一次长谈,感谢的话没说多少,大多是讲未来,而且差不多都是他询问关于教育方面的问题,包括学生、老师还有教育的延展等方面。这一点张本民实在是太有发言权了,结合重生前对教育发展的认知,说得比专家还专业。 最终,校长迷惘了,原因不是问题没问清,而是实在搞不懂张本民到底是什么来历。 张本民没作过多解释,只是说希望添把火,早日把曹绪山和王一玲的身份问题解决好。校长说那个真不是问题,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努力,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这话不假,就在校长调任半个月后,局里的红头文件就下来了,曹绪山和王一玲成了教育系统的正式人员,意味着捧上了令人羡慕的“铁饭碗”。 大喜事! 不过,祸兮福所倚。 有个恼人的问题,出在岭东小学新任赵校长身上。 赵校长原来是公社中心小学的校长,因为好色,总以各种理由找学生家长谈心,然后就谈出了问题。他到岭东小学任职,其实是降低规格使用。 受到打击的赵校长到岭东小学后,是有所收敛的,没有再打学生家长的主意,不过本性难移,他终是耐不住内心的渴望,很快就把目光瞄向了本校的老师。 王一玲,是赵校长物色的第一个目标,他不动声色地开始以各种方式靠近、接触。 张本民自然看得出来,那哪儿成呢?他找王一玲谈了一次,提醒千万别委屈自己,让赵校长得手。 王一玲说那是肯定的,不过又让张本民不要操那些心,只管把学习搞好就行。张本民说学习是没问题的,让王一玲也别操心,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她吃亏。 沉默了一阵的王一玲最后说,这个工作对她很重要,而且前不久也转正了,就更加珍惜了,所以有些事得慢慢周旋。 张本民理解王一玲所面对的难题,他暗下决心一定要阻止赵校长。 赵校长很猴急,行动步步展开。他亲自安排,弄了一批教职宿舍,规定老师要轮流值班,每个星期至少要有两天住校。 这意图太明显了,无非是创造让王一玲留校的机会,方便下手。 张本民自然要有所反应,便立刻找曹绪山商议,让他把郭爱琴引入赵校长的视野。这方面,曹绪山很会来事儿,他提供了大量的机会让郭爱琴去赵校长办公室。对于这些机会,郭爱琴不但不推脱,而且还求之不得,她深知靠上领导的种种好处。 一来二去三有意,很快,赵校长就被有小鸟依人感觉的郭爱琴给吸引了,于是就暂且撇开王一玲,把注意力投向了娇小的郭爱琴。 这么一来,就该轮到宋为山出场了。 为此,张本民去了一趟县城。 去县城,张本民没有分神,既没有找高虹芬,也没有找王道力,就一心一意为宋为山而来。 县化工厂算是个大企业,宋为山作为保卫科的一个小队长,也还是可以的。张本民到门卫处,说是宋队长的老乡找他,便立刻有人前往报告。 宋为山见是张本民来找,非常热情,请进办公室坐下,还泡了茶,然后问有啥事。 张本民挠挠头又抓抓耳朵,显得很不自在,一张嘴就支支吾吾。宋为山见状,很是着急,问是不是来县城碰到了啥事,想借钱? 见时机差不多了,张本民这才把郭爱琴与赵校长的事说了出来。 宋为山开始有点不信,说上次因为王团木的缘故,郭爱琴被他教训得不轻,难道好了疮疤忘了痛,现在胆子又大了?张本民说并不是胆子大了,而是现任校长的攻击太强烈了,然后添油加醋地把赵校长给端了出来。 听完这些,宋为山闷着头抽起了烟。张本民说也有可能是他搞错了,可以先观察观察,进一步确定。 察看端倪,对粗中有细的宋为山来说,并不是难事。他也没有特地回去,只是星期六那天下午比平常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家。郭爱琴不在屋里,他就在校园里转悠起来,经过校长办公室时,听到了郭爱琴在里面的欢声笑语。 宋为山当场没有发作,默默地扭头就走,进了家门搬个椅子,倒杯茶,坐在门内边抽边喝,等郭爱琴回来。 大概二十多分钟,郭爱琴回来了,她知道按照平常的规律,宋为山差不多该回来了,得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谁知一进门,看到宋为山跟个塑像似的坐着,着实是吓了一跳。“你,你干啥呀?!”她摸着胸口,喘着长气。 “跪下。”宋为山的语气倒是平和。 “啥?” “跪——下——” 郭爱琴总算听明白了,心里也明白了,当即两腿一屈,很是无奈地道:“都是领导的意思,俺,俺咋能回绝得了?” “领导让你干啥了?” “也,也没干啥,至少现在还没干啥。” “到底干了些啥!”宋为山声音严厉了起来。 “就是,说笑点荤话而已。” “有动作没?” “轻微的,随手拍一下或摸一下啥的,此外就没了。” “拍屁股的吧?” “嗯。” “摸头、摸头发的吧?” “嗯。” “摸胸前的没?” “应该也,也不叫摸,就是那么一秃噜。” “日你个娘的!”宋为山一脚把郭爱琴蹬翻,起身出门。 赵校长在办公室正仰躺在椅子上,两腿往办公桌上一担,闭眼寻思着是不是下个星期就对郭爱琴动真格的,他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闷不吭声地进来。结果,被一拉椅子,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头重重地撞了一下,有点发懵。 还没等反应过来,脸上就被雨点般的拳头猛击,最后肿成个紫茄子。这还不算,他又被宋为山直接送到了公社大院。宋为山要求公社领导处理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将他逐出人民教育的队伍。 对这事,公社还不能独作主张,县教育局才是主管部门。不过碍于情绪激动的宋为山,公社也当场给予了答复,说肯定会处理,让他先回去稳一稳,等消息就行。 事后,赵校长并未受到啥处分,他辩解已经接受上次被处理的经验教训,并痛改前非,一心扑在教学质量的提升上,也因此,在与女教师交流工作上有点过密,但绝没有发生所谓的不良道德行为。 教育局调查后发现,赵校长和郭爱琴确实没有男女关系的事发生,至于摸摸擦擦的事,也没法界定,况且也不能太较真,毕竟不能给本系统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所以最终,作出了把赵校长再次调离的决定。 宋为山也没继续上告,因为他动手打人是违法的,赵校长找了中间人说话,事情到此为止,双方要遵守一个约定:一方不继续上告,一方不报警追究。 可实际上,事情并没有结束。赵校长在公社中心小学多年,街上的地痞恶霸认识不少,他花钱雇人狠狠地教训了宋为山。 宋为山在一个星期六下午回家的路上,被七八个人截住,虽然他比较强壮,奋力反击也打伤了两个,但猛虎不抵群狼,最后还是被放倒,挨了一顿凶猛的踢打,昏了过去。 张本民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几天后了,于是趁上课的工夫,他去看望了在家养伤的宋为山。 宋为山说知道是赵校长找了公社的痞子干的,他肯定会算这笔账,到时非让赵校长生不如死不可。张本民说直接找赵校长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弄不好自己还会吃官司,要想报仇得慢慢来,先从动手的人开始,把那帮小痞子给搞定,至于小痞子是哪些人,他可以帮忙探探。 张本民没说大话,觉得可以找华子打听到。找华子,是迟早的事,因为还“欠”他十块钱。 不过遗憾的是,一连几天,公社大街上连华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张本民想了想,去公社大礼堂问看门的大爷。大礼堂门口是个热闹地儿,平时公社街上的那些个耀耀蛋子,老是会去哪里聚集,找乐子。 公社大爷对张本民有印象,听明来意后,说那个叫华子的已经去混县城了。 如此一来,一时半会没招了,张本民也丝毫不隐瞒,如实告诉了宋为山。宋为山能理解,还说报仇不报仇的也并没有太大所谓,人活着得看开点,一时吃亏不代表一辈子吃亏。 这种带点哲理的话,从宋为山的嘴里说出来,开悟的作用似乎更大一些。张本民琢磨着,觉得自己童年时期的种种苦难,或许,也不该那么如熔铁烙印般刻在心头。 恰巧,公社响应教育局号召,组织全公社小学搞了一次集体活动,分批观看电影《人生》。 第173章 有水即波澜 这次看《人生》,张本民真的思考了很多人生问题。 高加林不惜一切往高处走,包括忠贞的刘巧珍也被甩到了脑后,可最后他还是被打回了原点,不过,却永远不能走回当初的那条路上。从他的经历上看,取与舍该如何把握?还有,被抛弃的刘巧珍,她那被践踏的至纯真情,是给世人的一剂醒神药么? 由此,张本民想到了薛金枝,她的选择也许是对的。活着,还是现实一点好。因为一定程度上说,现实就是实惠。 就像朱延富和宋广田,现实的他们紧盯赵德柱,像蜜蜂绕花百般勤快,终是得了实惠。 在春意盎然时节,政社分离改革推行到了屏坝公社。屏坝公社大院的称呼已不在,大院门两边悬挂的是党委和政*府两块牌子,有的人成党委大院,有的人称政*府大院。 大院的称呼其实没什么,关键是大院里的人的称呼有变化,一拨人如愿以偿,其中就有朱延富和宋广田。朱延富由民政助理变成了副乡长,宋广田从秘书变成了政*府办副主任。 两个欢天喜地的人结伴找到了张本民,几乎是感恩戴德。 “来来来,你不喝酒,喝点饮料!”朱延富拿出托人专门从县城买来的饮料,给张本民倒上满满一杯。 宋广田也没闲着,拿着筷子夹了个鸡大腿,“这只鸡是俺从家里捉到饭店烧的,养了好几年,肉绝对有嚼劲!俺让厨房师傅特地把整鸡腿留着,给你啃个过瘾的!” 张本民喝着饮料,撕咬着鸡腿,“嗌,早知道你们请客吃饭,俺就把两个小兄弟带过来了,让他们也过过瘾。哦,还有赛豹,这么多鸡骨头,也让它吃个够!” “下次,还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呢……”朱延富笑着,“往后吃个饭,那还不是小意思么。” “是的呢,小小不然的,俺这办公室副主任也能办了!”宋广田红光满面。 “唉,你老婆呢?”张本民想到了宋广田怕老婆的事儿,想取笑一下。 “她啊!”没想到宋广田一脸不在意地道,“现在她就歇着吧!也该换换天了,轮到俺当家作主喽!” “哦,对,这点俺能作证。”朱延富笑道,“自从小宋提拔成政*府办副主任,地位一下就窜上去了,他老婆现在乖巧得很呐。” “那还真不是吹的,确实如此。”宋广田说着,叹了口气,道:“这男人啊,要么有钱,要么有权,那腰杆子就是硬!” 张本民听了,正要感慨,不过朱延富提到了另一件事。“哦对了,今天还有个话题呢。”他脸色有点严肃地说。 “瞧你这样子,似乎问题还有点严重?”张本民不以为然,“啥事呐。” “有关赵德柱的。”朱延富放低了声音,“他老是问俺,你上面到底有啥关系。” “对付这个小事还不容易?”张本民呵笑道,“还跟以前对张书记一样,就说俺上面有亲戚做官,还真是不小呢。他再要求具体说,你就告诉他俺讲过,那是组织纪律,不能说。” “哦,那也只好恁么汇报了。” “赵德柱会明白的,上升到组织纪律层面,起码得是省里的官儿!” 朱延富摸摸额头,又看看宋广田,道:“俺还真不懂哩。” “俺也从来没听说过。”宋广田摇摇头。 “其实吧,赵德柱的意思也很明显,无非就是想拉个关系。”朱延富道,“他那人,是很现实的官迷子。” “拉关系不就是想帮忙么,如果他再问,你就说事先不用拉关系,等有事时可以吱声。至于能不能帮上嘛……”张本民放下鸡腿,笑道:“帮上,自然很好,帮不上,那就是不凑巧,谁还能百分百保证?” “行,俺知道该咋说了。”朱延富点点头,道:“对了,俺再提个事儿。就是,就是你家曾经发生的种种不幸,现在俺有所了解了,所以呢,觉着有些个事情,是不是应该抓紧办一下。” “朱乡长,你指的是啥啊,有话就尽管说吧。” “就是你爹的事儿,当年的一切都太荒唐了,虽然那些已经过去的没法改变,但如今嘛,还是可以采取措施弥补一点的。”朱延富道,“俺知道那是个伤心事,你可能不愿意提及,可为了你爹,也为了你,还是要拿出来说道说道。明个儿俺就理个材料出来,上报到县里,看能不能把你爹流氓分子的帽子给摘下来。” 说到这事,张本民低下了头,其实他不是想不起来给爹平反,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还太小,不过既然朱延富提了出来,那就顺其自然吧。“朱乡长,那就拜托你了。”他说得有点黯然。 “俺肯定会尽力的,应该没多大问题,这几年咱们公社,哦,咱们乡,陆陆续续办了不少呢,都给平反了。”朱延富叹了口气,“行了,这个话题就到这儿了,等俺办齐了再说吧。另外啊,还有个事得说一下,就是屏坝河岭东大队和桑洼大队夹段的中线问题,赵德柱挺上心的,正在想办法解决得更好一些。” “嚯,赵德柱还真是个有心人呐。”张本民听后一笑,“当年犯下的错,现在想抹平,恐怕有点难度。” “可能他让俺透露这个信息,就是表示下歉意,让你甭计较那事。”朱延富说着,向张本民投去近似征询的目光。 “不计较,谁能没有个私心?再说了,那又不是专门针对俺的。”张本民笑道,“归根到底你,中线划到哪儿都无所谓,哪怕都划给桑洼村……朱乡长,现在各个大队改称村了,你得记着,刚才就没改过来。” “是的,现在没有大队的说法了。”朱延富连连点着头。 张本民接着道,“哪怕屏坝河都划给桑洼村,也无所谓,因为将来俺要把咱们乡的那个人工湖和下游一大段屏坝河,给买下来。” “啥?!”朱延富和宋广田都张大了嘴巴,“你想干啥呢?” “现在还不能说。”张本民摇了摇头,开玩笑地道:“也是组织纪律哦。” 朱延富嗐嗐地笑了起来,“那就不问了,不能问,也不敢问。” “来来来,还是吃吧,看恁多菜,不吃多可惜!”宋广田喝了口酒,拿起筷子,“反正往后的路啊,好走啦!” “好不好走,得多留点神,赵德柱可不是一般的人,跟他一个队伍,千万不能大意。”朱延富拉着嘴角寻思着,“俺吧还好说,反正弄了个副科,也是船到码头车到站了,实在不行管他谁谁谁呢,只要不犯错,哪怕把俺调到犄角旮旯,也还享受副科待遇,而且还落得个清闲。可你不一样啊,小宋,你的路还长着呢。” “这个……”宋广田抿了抿嘴,“俺听新来的吕乡长说,可能年底要动一批干部,赵德柱多数要调离。” “那可能是他想拢一批人,耍了个手段,潜台词就是说甭都团着赵德柱,否则等他一调走,再想过来团俺,俺理不理你们还是回事呢!”朱延富摆出了高深的模样。 张本民听了,朱延富这话说得确实在理,他看得还挺透,“唉,果真是干一行精一行,甭管是江河湖海,还是池塘小沟,只要有水,那里面的波澜就不简单。” “不不不,甭管大巫小巫,在你面前都得呜呜。”宋广田对张本民拜服得很,“就咱屏坝乡大院里的那点波纹,你撒泡尿的花子都比它大!” “宋主任万万不可那么说,俺只是个五年级的学生,暑假后也不过才上初一,可受不起任何一点抬举的。”张本民拿起鸡大腿,“两位领导请俺吃个饭,俺就已经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张本民表现得是很兴奋,吃过后还打了包,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说回去能吃的就跟小伙伴一起再吃,剩下的给赛豹。 其实,张本民的内心有股难以名状的忧伤,深重的往事被提及,情绪不可避免地要受影响。回到村里的时候,刘胜利正带人在村部大门旁挂新牌子。 张本民把刘胜利叫到一边,说老张头那个人,要好好照顾,村里有啥好处不能漏了他。 “咋突然想起他了?”刘胜利不明白。 “当初俺爹从县城监狱回来的时候,是他赶着毛驴车接的。”张本民眼睛望着东南方向的一个个山头头,“父爱如山,可给俺造山的那个人,被一群杂碎们给毁了……” 刘胜利心里一惊,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就老张头的事表态,“放心,有你的话,俺就照办!刚好老张头路边的那栋宅基地正被人打主意,俺马上主持个公道!” “谁啊,心恁狠的,连个老人都不放过?” “曲合业呗,他不一直阴吧吧的嘛。” “哦,是他啊。”张本民低着头想了一阵,道:“刘哥,你整个法子好好弄他一下,啥分地、补贴的,使劲挤挤那个臭狗日的!” “哎唷,这个……恐怕就有点难度了……”刘胜利支吾了起来。 第174章 燕舞燕舞 一曲歌来一片情 刘胜利只是那么一支吾,张本民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曲合业她女人,现在干啥?” “哦,你说郭红绫啊。”刘胜利挠挠头,不自然地笑了。 “瞧你这样儿,她现在应该不是仓库保管员了吧?” “看来,啥,啥也逃不过你的眼睛。”刘胜利叹笑道,“她,她如今是村里的会计。” “唉,让俺咋说你呢?”张本民闭眼微叹,“你才干书记多长时间?根基还不行呐,容易出事的。再说,那曲合业虽然没有汪益堎生猛,但阴险起来的话,会更让你难受。” “你说,他能跟周家茂有的一拼?” “比周家茂要弱一点。” “那就没事儿!”刘胜利一歪嘴角,“他曲合业再咋样,在俺面前还得认小。当初俺在大队革委会吆三喝四的时候,他不过就是个毛头小伙子,还跟在俺屁股后头混过呢。” “那是两码事,你可甭昏头。”张本民琢磨了会,道:“记住,跟郭红绫之间的事情,千万不能出村部。” “……”刘胜利皱着眉毛,“就是说,在村部里还可以搞搞?” “工作场所,咋说也好诌一诌找个理由,就算被活生生堵了门,只要打死也不承认,就说仅仅是为了解决一笔坏账,需要秘密做点手脚,那任何人也说不出个啥来。” “行,俺明白了。”刘胜利连连点头,随即叹了口气,“唉,没想到这事儿也让你操心,真是,真是不该呐。” “也没啥,男人嘛。”张本民笑笑,“刘哥,还有个事你抓紧办一下,就是俺家承包的河滩和果园的事,还得完善一下,把承包年限改一改,起码弄个三十年期的。” “简单!反正现在有国家政策支持,要保护老百姓的承包地。”刘胜利道,“俺回头就能把合同给改喽。” “一式三份,都得重弄,还有缴费的单据也得有。另外,所有的事情只能是你一个人动手,不能让任何人参与。” “放心,绝对保密!”刘胜利猛地一点头,而后问道:“你要那河滩,放着也就放着了,自然生的芦苇到年底也还能收割点,可是那果园呢?就空荒在那里,庄邻多少是会有点说法的。” “你是说,他们会在背后嘀咕俺占着茅坑不拉屎?” “嗐嗐……那,那可是你说的啊。”刘胜利龇着牙笑了起来。 “俺也让你放个心,这不暑假一过就升初中了嘛,告诉你,俺有可能就不上学了,准备回来大干一场!”张本民哼声道,“啥初中、高中还有中专、大学的,对俺来说都无所谓,而且,再让俺坐进教室里熬时间,那真是个罪过。” “哎呀,那可舍不得!”刘胜利连连摆手,“你去年可是全县第一呢!” “哪又算个啥?”张本民得意地道,“可以跟你打个赌,这次小学升初中,俺还会是全县第一!” “……”刘胜利歪着头张着嘴,愣了会,道:“就这样儿,你还不接着上?” “对!”张本民一点头,“不可能继续长时间上下去的。” “服了,真的是服了。”刘胜利好一阵寻思,“不过俺确实也相信,不管你咋样,都是最厉害的!” 这次张本民没说刘胜利是在拍马屁,因为现在他真觉得自己挺厉害,实话说,自打重生回来,好吃的还不缺,别的不讲,老鳖、黄鳝还是有保障的,营养绝对跟得上,个头猛蹿了一大截,再加上近一年的各种锻炼,身体素质的确够可以。当然,最得力的应该是各项搏击技能的练习,让他如虎添翼。射击,就更不用说了,每当拿起薛金枝送的气枪,他感觉射出的铅弹就像是巡航导*弹,超级精准。 如此之下,张本民确实有点小稳不住,急于想验证一下自己的能耐到底如何。 机会,在暑假刚开始时出现。 张本民和高奋进、孙余粮去乡里玩耍,在还没到驻地街中心的一个路口,看到前面有个大块头,走起路来有点癫狂,一会儿两手捂着耳朵,一会儿双臂揸开,同时晃着脑袋,扭着身子。最为搞笑的是,他嘴里还跑着调子、不断重复唱着两句话: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 张本民当然知道,这是时下电视上的流行广告,燕舞牌收录机。高奋进和孙余粮还这真没看过,就觉得尤其搞笑。 特别是孙余粮,竟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明显有取笑的味儿。 大块头来了个猛回头,抬手一指,“你妈比,笑你个比养的!” 特么的,这画风变得真有点快,孙余粮的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嗐,说你呢,孙子!”大块头转过身,气呼呼地奔来。 张本民这才看清楚,原来也是个孩子而已,应该差不多同般大小,只不过长大特别高、大、壮而已。 这样的人,不正好一试身手么? “嗐,有话好说,咱们可没有惹着你啊!”张本民挺身上前,讲起了道理。 “妈了个比,笑话我还说没惹着我?”大块头拉着嘴角,“你给我死滚一边去,否则连你一起揍了!” “你娘的,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还不小呢!”张本民哼了一声,“你说啥就啥?!” “操,打你个比养的!”大块头猛踏一步,挥起右手臂,斜里狠狠地劈向张本民的头部。 张本民一蹲身,朝左偏去、立起身来,同时右手握拳,猛击大块头右腰肋处。 力道并不大,张本民知道那是个薄弱的部位。 即便如此,大块头还是捂着被击打的地方,蹲了下来,带着满脸的痛苦扭过头,看着张本民道:“操……你……” “你妈比!”张本民哪里还能让大块头骂下去,“你妈比住嘴!再特么嚷嚷,看老子不打碎你的笨猪比脑袋!” 大块头气得鼻孔翕张,抖着嘴唇咬着牙,“妈比的,你死定了!”他边骂边站起来猛地扑向张本民。 张本民只是灵巧地一闪身子,顺手在大块头后背上使劲一推,就见他直直地向前掼去,一头撞上青石大院墙上,顿时倒地,头部流血不止。 问题有点严重,张本民对高奋进和孙余粮挥手道:“你们赶紧走,今个儿就不玩了!” 孙余粮早已吓得浑身直哆嗦,听张本民这么一说,立刻调头就跑。 高奋进还是有点担心的,“那,那你咋办?” “甭管俺!”张本民继续挥着手,“走哇,赶紧回家去!” 高奋进只好撒开腿,跟在孙余粮后头,往村里跑回去。 张本民朝另外一个方向跑,万一大块头快速搬了救援,他也好及时引走,确保高奋进和孙余粮无事。还有就是,如果大块头伤得重了,也还得想办法赶紧把他送卫生院去,免得最后没法收场。 边跑边扭头看,大块头躺那儿没动。张本民一琢磨,立刻加速跑到乡大院,刚巧,碰到了宋广田。 “欸哟,宋主任,有个事请你赶紧定夺一下!”张本民立刻上前把事情说了。 宋广田听了皱起眉头,“那个大块头脸上是不是有点青春痘?” “有的。” “头发有剪得像个锅盖?” “没错。” “哟,那可能是张庆,乡水利站站长的儿子,暑假后上初二。”宋广田皱起了眉头,似是自言自语道:“水利站的张站长,可不是一般人呐。” 正说着,张庆竟然跟来了,捂着流血的脑袋,摇摇晃晃,看到张本民后道:“你死定了,肯定死定了!” 宋广田瞧着满脸是血的张庆,赶紧招呼了办公室两个秘书,将他送去卫生院包扎治疗。 “这事啊,还得重视,张站长是老资格,也有关系,你伤了他儿子,估计要有点麻烦。”宋广田深深地叹了口气,“要是搁以前,赵德柱一句话也就解决了,可是前不久他还真的调走了。” “那不是被吕乡长给说着了嘛,而且还不是年底,才刚进入下半年呢。” “巧合吧,有两个乡的书记,在清理‘三种人’行动中被拿下,引起了地方上领导的新一轮交替更迭提到来,所以赵德柱就被调走了。”宋广田道,“新来的书记似乎太沉稳了点,到现在还没找谁谈过话,搞得大家都摸不着深浅,所以俺还没法找他开口帮忙。要不,你去找朱副乡长看看?” 不管朱延富办不办得到,都得找,毕竟还有父亲平反的事,也要跟进一下。 和预想的一样,朱延富也是无能为力,而且他的心情明显不好。 “你这是咋了?好像没以前的精气神了。”张本民问。 “唉,气数已尽了,身体出了点毛病,精力明显不如以前。不过组织上也照顾,可能过不了多长时间,俺就会调去县里。”朱延富说得有气无力。 “高升了?” “都这个年龄了,还升啥呐,平调而已,无非是找个闲职,养个老。”朱延富摇着头,“唉,真的是没用喽。” 张本民一看这样,也就不问能不能与水利站站长搭个话的事了,还是赶紧问问父亲的事,那才是最重要的。 第175章 十五块金牌 提到父亲能否摘掉“流氓分子”帽子的事情,朱延富的神情有点复杂,张本民一看就知道情况不理想。 “你爹的事,县里到现在还没回音。其间,俺亲自去主管部门三趟,盯得还是挺紧的,按理说早就该落实了,可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当年档案的资料模糊不清,还需要再仔细调查核实。”朱延富面带惭愧之色,“唉,俺可以说是已经尽了力,但毕竟没成,所以也没法多说了。” “明白,难道俺还能埋怨你么?”张本民故作轻松一笑,“好事多磨,不着急,慢慢来就是,往后俺也会抽时间关注的。” “那也好,毕竟你是最直接的关系人,多盯盯也合适。”朱延富顿了顿,道:“对了,你嫂子卢小蓉到乡大院食堂上班的事,这几天就能办理妥当。” “嚯,有心人呐!你要是不说,俺都差不多快忘喽。”张本民笑道,“真得好好感谢一下!” “说这话就见外了,而且那只是一点小忙而已,俺寻思着咋说也得在调离之前给办利索了,不能留下啥尾子,要不会多啰嗦。当然,下一步的身份转换问题,估计俺是没法出啥大力了,毕竟心有余而立不足呐。但是,俺已经跟宋广田说过了,到时他会接棒进一步办理的,你跟他对接就行。” “老领导办事就是稳,妥当!”张本民夸赞感谢了几句,也没多逗留,毕竟眼前解决张庆的问题很迫切,还是得找宋广田去周旋。 再次见到宋广田,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焦灼,叹了口气后,说他已经硬着头皮去过水利站了,可张站长还真是不给面子,说一定要追究伤害他儿子的凶手的责任。 张本民一听,看来问题确实有点严重,要是实在没办法,还得去找王道力,让他帮忙调停一番。 “还有个法子,俺再试试看。”宋广田在这事上,很是用心,“俺找吕乡长看看吧。” “吕乡长,你跟他熟么?” “俺这职位跟他接触也不少,但还算不上熟,远没到私下交往的份上,否则俺早就请他出面了。”宋广田抿了抿嘴,道:“其实话说回来,俺也想跟他早点挂上关系,这次刚好是机会,就借你的东风,试一试!” “俺的东风?”张本民笑了。 “没错!”宋广田道,“你的名气在大院里也不算小,有关你的传说早就有了。” “打算如何切入话题?” “直挠吧,不遮掩。”宋广田道,“因为吕乡长绝对是个明白人,要是跟他绕弯子,没准会被一顿臭骂。” “行吧,你了解情况你看着办。”张本民略一思索,“时间不能耽误,你现在就去,俺在这里等你的消息。要是不成的话,俺还得再想别的办法,干等是不行的,那相当于是坐以待毙。” “好的,确实也拖延不得!”宋广田说完就去找吕乡长。 乡长吕建保,正在琢磨跟书记搭班的事。按理说工作上的各个方面也不用多想,听从指挥、服从安排,这是二把手的行动形式指南,哪怕再有想法,也得好好揣着。可眼前的情况是,书记年龄并不大,看样子经验和能力还不如他,到底能指挥个啥、安排个啥?万一出了差错,到时县里的棍子会打在他的屁股上。 “砰砰” 敲门声响起。 “进来。”吕建保坐直了身子。 宋广田哈着腰,推门而入,“吕乡长,向您汇报个事!” “说。” “咱们乡有个小能人,叫张本民,现在出了点问题,能否请您出面帮忙说句话?” “张本民?”吕建保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要帮他,起码得有个说法吧?” “哦,刚才没说清楚,俺跟他是朋友,是俺来求您的。”宋广田拘谨地道,“本来这种事情不适合打搅您,只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吕建保眼睛微闭,道:“说说看,啥事?” “他把水利站张站长家的儿子张庆给打了。” “看来打得不轻?” “其实只是个意外,张庆自己一头撞到了墙上,不过碍于面子,就是要治张本民的罪。” “……”吕建保沉默了会,道:“张本民,俺听说过一点,好像传得有点神乎其神。既然你是他朋友,自然了解得要多一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宋广田早有准备,忙道:“要说张本民,先从他本人说起,确实是个人才,陡然间如仙人指路般开了窍,从四年级开始,就是去年,成绩一下突飞猛进,拿下全县第一。据说今年小升初,还是全县第一。” “这个也不算神奇,不少学生是突然间就跟开了天眼一样,融汇贯通了,成绩也就能大飞跃了。” “哦,还有呢,就是他本人似乎还真有点那个……那方面的能力。” “要说就说清楚,还让俺猜谜?” “就是有点能掐会算那方面的仙气儿,按照科学的说法,就是先知先觉,预见力特别厉害。” “你见证过?” “对。”宋广田利索地一点头,琢磨着得给张本民添点油加点醋,便道:“最震撼人心的是,他们村有个二流子,从前年开始欺负他。俺们好几人都说可以帮忙把那二货给治服贴了,可他说没事,也就一年多时间,那家伙就会死于一场枪击事件。结果,就在去年秋,还真是应验了!” “是嘛。”吕建保有点感兴趣了,问道:“那人是怎么被用枪给打死了?” “是被公安枪毙了!”宋广田一本正经地道,“也算是枪击事件吧。” “哦。”吕建保一抹嘴巴,忍住了笑,道:“刚才你说是从他本人讲起,难道他除了自身的能耐,还有啥背景?” “他有亲戚当官,还不小呢,应该是在可以知晓一些个大政策的层面。”宋广田道,“只不过他和那亲戚的关系比较特殊,俺们几个都不清楚具体情况。” “你老说你们你们的,都是谁啊?” “是,是朱副乡长,还有从咱们派出所调到县局的警官王道力。”宋广田放低了声音道,“在吕乡长面前,俺也不撒谎,朱延富、王道力和俺,三个人能有今天,都得力于张本民。” “感觉有点……不太好相信呐。”吕建保笑了,“那个叫张本民的,有恁么厉害?” “不夸张,有!”宋广田忙道,“中央一号文件,包括文件名他都能提前知道,还有,从去年入秋开始的严打,包括撤社设乡等大事,他都提前说过。” “哦,那还真是有些本领。”吕家宝摸着下巴,他还真想见见张本民到底是个啥样的人。“这个……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呐。”他吧唧着嘴巴。 宋广田一听,马上道:“吕乡长,要不俺回去跟他说说,让他再预言点啥事?” “那最好。”吕建保点点头。 “行!”宋广田刚答应完,就皱起了眉头,“吕乡长,现在的严打形势还没怎么放松,假如张本民的预言事件不是短时间的,那万一张站长一发力,派出所把他给抓了,咋办?” “你去跟派出所打个招呼,动作慢点,凡事要调查嘛,调查肯定是需要时间的呀。” “行的行的,那就好多了。”宋广田边退走边道,“俺先去派出所,然后就到办公室跟张本民说,让他抓紧弄点本事出来看看。” 出了吕建保办公室,宋广田松了口气,起码可以说张本民短时间内是平安无事的,因为有了他的话,派出所肯定会好好掂量一番,没准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嘴上松口气,腿上还得加把劲。宋广田先去了派出所,以隐晦的方式表达了那层意思,然后赶紧回办公室,把情况跟张本民说了。 张本民听后,呵呵一笑,“容易!” “啥?!”宋广田很高兴,“恁么快就有了对策?” “老天照顾,刚好有个关心的事儿快发生了。”张本民淡然道,“第二十三届奥运会,七月二十八日至八月十二日在洛杉矶举行,咱们国家在金牌榜上将会有零的突破。” “哦,奥运会,俺也是很关注的!”宋广田先是兴奋,后又有点低落,“这个倒也可以,不过,只是说得不得金牌,是不是有点……简单了?毕竟咋说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嘛。” “具体的金牌数呢?”张本民面带微笑。 “你是说,能得几块金牌,你也能说得出?” “要不咋显示水平?” “好好好!”宋广田连连点头,“金牌数要是能说出来,那肯定是牛到家了,绝对有说服力!” “现在你就可以去告诉吕建保,是十五块。” 宋广田听了也不答话,起身跑去了吕建保办公室。 几分钟后,宋广田回来了,语气有点惊慌地告诉张本民,说吕建保让他去一下。 张本民一摸头,“这个吕乡长,性子还挺急?” “平常不是这样,可能是对你真的感兴趣了吧。”宋广田道,“他说了,就是想看看你长啥样。” “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张本民哈哈笑着,甩开了膀子迈开了步子,“走吧,俺也想看看吕乡长是啥模样。” “嗌,你,不准备准备?” “准备啥?” “起码想想见了吕乡长该咋说吧?” “不用,他见俺就是简单打个招呼而已,不会深谈些啥的。” 宋广田点头叹笑,不服不行呐。 第176章 女人药 张本民对吕建保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戴着副眼镜,挺斯文,像个儒官。 “吕乡长好!”先开口是礼节。 “哦,你就是张本民同学!”吕建保面带微笑,“来,请坐!” “不敢不敢,作为一个小学生,能到乡长办公室来已经是荣幸了,哪里还敢落座。”张本民有意要表现得老道一点,说起话来也客套得很。 “有何不敢?未来是属于你们的嘛。”吕建保依旧要张本民坐下来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如果再推辞,就显得虚假了。”张本民笑着做了下来。 “张同学,听说你去年考了个全县第一,今年还有可能蝉联,真是不容易。”吕建保谈到了学习成绩。 “那要感谢咱们屏坝的教育抓得好,俺是受益最大的。” “应该说,主要是跟你的天资和勤奋刻苦有关,至于咱们乡在教育方面的工作,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吕建林笑了笑,“当然,今天不是要就教育工作征求啥意见,只是随便聊聊,毕竟你为屏坝乡争了光,是全乡的骄傲,作为一乡之长,理应对你表示感谢,感谢你为乡里带来了极大的荣誉。” “过奖了,吕乡长。”张本民起身鞠了个躬,“希望吕乡长能一如既往地关心咱们乡的教育事业!”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嘛,无论是谁,只要为任一方,就应该把这项工作抓实抓牢。” 话音一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张本民马上说道:“吕乡长,您先忙,等改日您有时间了,俺再向你汇报。” “也好,也好。”吕建保伸手放在电话上,“那,就不送了。” “俺来送,俺来送!”宋广田在一旁连忙接话。 就这样,仅仅说了几句话,张本民与吕建保的会面便结束。 宋广田有点失望,在回他办公室的路上问张本民,感觉吕建保如何。张本民点着头说总体还不错,跟着他混应该比较有出路,就算没有大起,但也不会有大落,因为他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有你这话,俺就放心了,今后如有可能,就一心一意跟着吕乡长混。”宋广田欣慰地道,“你是知道俺的,没钱没背景也没啥能力,到今天这样已经不容易了,千万不能出啥岔子。” “你还有不少上升空间,因为你的为人决定了你做事不会走大辙,就算是排资论辈熬时间,最终也还是能进阶的。” “是嘛。”宋广田摸着后脑勺笑了,“嗐,今个儿算是吃足了定心丸!” “哦,不过有一点得千万注意。” “啥?!”宋广田猛地一惊,“赶紧给指点一下!” “一定要戒女色。”张本民认真地道,“否则一旦被破了本身,你就完了,一辈子也甭想再抬头。” “还,还恁玄乎?” “咋了?看来你还不太甘心?” “不不不,俺绝对不是那意思。”宋广田直摆手,“那一点绝对没问题,不说别的,就是咱家那口子,也会把俺给吃掉的。” “你不是不怕她了么?” “不怕她,那也得是走正道才行呐。”宋广田摸摸额头,“搞歪门邪道,还,还是不可以的。” “嗯,看来啊,你老婆就是你的‘真命天子’,能旺夫!” 张本民这么说是瞎讲的,他只是想让宋广田能远离女人的是是非非。因为女人就是一剂药,掌握好了,是良药,可以进行心理和身体上的阴阳调和,大受裨益,但是,绝大多数人男人根本没那个能力,最终是会失控的,然后,女人那剂药,就会变成毒药,只能是葬送了自己。 现实中不就如此么,很多出了事的官场人士,导火线都是女人,他们想方设法或者是被想方设法开了那剂“女人药”,就岌岌可危了,毕竟能“入药”的女人,目的性太强,居多是为了钱,而那是个无底洞。 不管怎样,宋广田是相信的,其实他本就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就算张本民不“点拨”这一下,他也不太可能去沾花惹草。 “行了,这下是百分之一万地对老婆死心塌地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宋广田给张本民泡了杯茶。 张本民笑笑没说话,他想到了自己,然后想到了薛金枝、李晓艳、高虹芬还有卢小蓉,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心中一叹。 “咋了,还担心张庆的事儿?”宋广田见状问道。 “没。”张本民摇摇头,寻思了下,道:“俺是想到了朱延富说的另一件事,跟你有关。” “跟俺有关?” “算是他拜托给你办的。” “哦!”宋广田一下明白了过来,“是你嫂子卢小蓉的事吧?” “对了。” “要说在今天以前,俺还没有多少把握,但现在不同了。”宋广田小声道,“俺觉得,以后吕乡长会对俺另眼相看的。你想,一旦有了他做后盾,你嫂子解决身份的问题,还算个事么?” “算不算个事,主要就看宋主任你喽。”张本民说完,抿了口茶,起身道:“好了,今天可真是打扰你了,耽误太多时间,俺呐,得识点趣,赶紧撤!” “瞧你说的,俺巴不得你天天都恁么来打扰!”宋广田乐滋滋地道,“那都是能给俺带来福音的!” “天天来的话,就是噪音了。”张本民边说边朝外走。 “嗌,有句话差点忘了说,俺都没问你是啥情况,就帮你说了今年小升初还是全县第一,应该没问题吧?” “问题?有啥问题?”张本民哈哈一笑,“你啊,看来也能掐会算了!” 宋广田先是一愣,随即也大笑起来。 没错,两天后,小升初成绩揭榜。 张本民毫无意外地还是第一,而且是唯一,没有并列。 这个消息,张本民没有告诉太多人,因为对他来说那并不算啥喜讯。不过知道的人都非常看重,在他们看来,张本民已经提前拿到了通往大学的门票。 卢小蓉自然是要祝贺一番的,她在敬老院宿舍做了几个好菜,让张本民去大吃了一顿。其间,她主动提起了去乡大院食堂上班的事,竟还有点不愿意。 “俺在这里挺好的,方方面面都觉得顺,还清静。”卢小蓉两手托腮,“那乡大院里头乱哄哄的,还不如这里呢。” “不,那可是大不一样的,小蓉姐。”张本民解释说服着,“你到乡大院食堂,能更好地解决身份问题,就会成为正式工。” “就是工资高呗,可是俺也不需要很多钱呐。” “现在你觉得不需要,以后肯定会改变想法的。还有,如果你在食堂干得不痛快,还可以再调岗位嘛,有俺在,你担心啥?” “俺啥都不会,能调到哪儿呢?” “这个暂且还不好说,反正会让你满意。” “哦,那,那俺听你的就是。” “听俺的绝对没错。”张本民点点头,“对了,还是跟上次一样,你先甭告诉刘胜利。” “知道,他那张嘴啥都留不住,特别是做了书记后,变得很能吹嘘了,感觉整天都翘着尾巴。” “他咋样俺不管,你稳住了就行,以后啊,俺还有大事要交给你办呢!” “啥事?” “那是个秘密,先不告诉你。” “难道你不相信俺?”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能说,一说就破了天机。” “哦,那俺就不问了,你也甭说。” 张本民呵呵一笑,筷子一夹,大口吃了起来。当然,也忘不了时时给趴在桌底下的赛豹丢上几口。 吃饱喝足,回村去。 放假了,老是跟高奋进、孙余粮玩也没多大意思,该干啥点呢? 得去趟县城,为张庆受伤的事,得下个双保险。 这是很有必要的,张本民担心张庆他爹跟乡党委书记挂上钩,那吕建保的话就没有多少分量了,没准他突然就会被派出所给带走,所以,得找王道力说说,让他与乡派出所招呼一下,再怎么着也好有个缓冲。 两天后,到县城去,张本民喊上了朱延富,目的是再探听一下扶贫摘帽的事,当然,他不会主动问,只是看朱延富会不会主动说。 路上,朱延富是主动开了口,但只是跟卢小蓉有关,说一周内她就可以到大院食堂上班了。 张本民显出了高兴的样子,心里却不免失落起来,看来解决父亲的问题得靠自己了,当然,不是现在。 眼下,还是先拣最有需要的办。 见了王道力,说明来由。王道力当即就表态没问题,说他不但可以跟屏坝派出所打招呼,就是水利站的张站长,也可以直接联系。 张本民说派出所是要及时说的,至于张站长那边,有准备就行,不急着联系,没必要去拉不必要人情。 王道力一琢磨也是,毕竟吕建保的面子也不算小,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一届奥运会上,中国能不能拿到十五枚金牌。 说到这一点,朱延富让王道力放心,说张本民的预言已经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真理。王道力连连说是,然后就招呼着下馆子吃饭。 张本民犹豫了下,说吃饭之前,还有个球事要解决,得去趟化工厂,找一下宋为山。 第177章 566环 球,是台球。 上次张本民找宋为山,经过工厂职工活动室时,看到里面有两个台球桌,上面蒙了一层灰。当时他就产生了个想法,要是把它们弄到屏坝街上去支起来,小打小闹着玩,既能得快活,也能有点小收入,一举两得。 这次见面后,张本民问能否把台球桌买走,反正平常也是闲放着。宋为山略微皱了下眉头,说行,不过得稍微等等。 等段时间没问题,不急于一时。张本抿掏出五十块钱,问够不够。宋为山直接把钱塞回张本民口袋,说用不了那么多钱,一切等事情办完后再算。 那样也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张本民也不推让,不过提出来要一起吃个饭,正好有县公安局的朋友请客。 宋为山一听,答应得非常爽快,他乐意多结识点有地位、有身份、有能力的人。 因为事前有过提醒,王道力和朱延富对宋为山的到来并不意外,而且还表现出了一定的热情。这让宋为山有点小激动,尤其是在相互介绍后,更是有股子按捺不住的兴奋,他借口离开酒桌,找老板先付了钱,还拿了两瓶酒。 王道力一看就知道,今天这顿饭钱是不用自己掏了。朱延富自然也明白,张本民更是清楚是怎么回事。 咋办呢? 既吃之,则安之。正好考验一下宋为山的为人,他如果是觉得自己掏钱请客就滔滔不绝动辄指点一二,说明没啥大出息,第一次交往也就是最后一次交流。 还好,宋为山表现得算是中规中矩,没有令人失望。张本民也就再次提到了台球桌的事情,希望能快点搞定,好趁暑假期间小赚一笔。 宋为山沉思了下,说两三天之内,亲自送回去。张本民也没说不,反正到时会把运费也算上,找谁拉货都一样。 这顿饭吃得还算开心,除了张本民,另外三人酒一喝,都敞开了聊,也没有不和谐的地方,两瓶酒喝完,似乎还意犹未尽。张本民知道酒大的坏处,及时制止,说赶回去还有事情,喝酒机会多的是,留点念想给下次会更好。 张本民说话的分量自是不用说,三人都点着头,琢磨着确实也有道理。 接下来没多会,散场了,张本民和朱延富坐班车回屏坝。 到站下车后,张本民让还有点酒意的朱延富回去歇着,他要转转乡驻地街中心的位置,哪儿摆放台球桌合适。 中心街口东南处、大礼堂门前广场北侧,绝对是最佳位置。不过那儿有个水果摊、一个理发店和一个烟酒店,都是铁皮房,得把它们迁走才行。 这事得靠官方来解决。 张本民又去乡大院找宋广田,把意思说了。 “哎哟,那事儿怕是要有点难度,因为烟酒店和水果摊,是钱老四开的。” “看来钱老四是个厉害主儿?” “他弟兄六个,几乎都带点流氓气儿,有事就一起上,难缠得很。” “宋主任,就说有没有办法吧。” “办法肯定是有的,关键是要看领导的意思。”宋广田道,“吕乡长就能办。” “哦,张庆的事还没结束,现在又来了新的问题,再找他有点不妥吧。” “就是呢,俺也正想这个事。不过话说回来,不尝试咋能知道,俺明个儿就问问他吧。” “问是可以问,但吕建保肯定会纳闷,俺咋会想起来支两张台球桌呢?” “是会有点纳闷的。”宋广田点点头,“上次你们见面后,他觉得你是很不一般的,干啥应该都是大手笔,可这会儿突然打起了两桌台球的生意,怕是要大跌眼镜的。” “没错。”张本民也是一点头,“你就说俺是童心未泯,寻个乐而已,哪能真靠台球桌发家致富创大业?还有,你再透露点奥运会上咱们国家金牌方面的事,增加点他的期望值。” “除了十五块金牌,还有银牌和铜牌的数量也能预测出来?” “……”张本民闭目沉思,还真说不出银牌和铜牌的数量,于是摇了摇头,道:“银牌和铜牌谁会在乎,测那东西干嘛?俺要说的是第一金的情况。” “谁得到的?” “对了。”张本民一点头,“还有哪一天。” “你就直接说了吧,甭憋俺了。” “二十九日是比赛第一天,许海峰参加的手枪自选动作慢射,会得到咱们奥运史上第一金。” “具体到了某个运动员身上,真是更吸引人了。” “还不止呢。”张本民笑了起来,“如果你看吕乡长感兴趣,就接着再说一点,许海峰打出的总环数是五百六十六环。” 宋广田听后,摸起了额头,“恁么肯定?” “你看俺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行!”宋广田使劲一点头,“你就等好消息吧。” 宋广田的判断完全正确。 吕建保在听了他的一番汇报后,背着两手在办公桌前踱了好几个来回。最后,才牙一咬,说马上让水果摊和烟酒店搬掉。 乡长发话,力度是有的。几个部门联合,只用一天时间就把水果摊和铁皮屋烟酒店给挪了。 时间卡得刚刚好,次日快到中午时分,宋为山带了辆小货车,把两个台球桌给送了过来。 张本民大喜,让宋为山赶紧把桌子支起来。宋为山小小犹豫了下,说行。 “咋了,一时半会还支不起来?”张本民见状问了句。 “没啥大问题,就是台球桌各有一条腿是新刷的漆。” “还专门打扮的啊。”张本民开玩笑地道。 “不是,刷漆的桌腿,是被俺砸断后又重接上的。”宋为山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台球桌腿不断,那就是完好的资产,俺动不了,所以就带着锤子去砸断了,然后上报,接下来便当作破烂拖走,一分钱都没花。然后俺自己又接上,再刷点漆,不就行了么。” 张本民听完呵地一笑,“行啊,宋科长,你还真有一套!” 宋为山一咧嘴,和司机一道把台球桌搬下来,放好。 张本民问多少钱,宋为山说刚才不是讲了么,一分钱都没花。运费呢?也不用,货车是厂里,也就搭了句话。总之,一分钱都不要。 张本民看宋为山确实没有拿钱的意思,便到街对面小卖部拿了条烟,硬是塞给了他。宋为山觉着不拿也说不过去,最后也只好接着。 送走宋为山,张本民开始摆弄台球。 嚯,这可是个新鲜事物! 从台球桌下货车时就有人围着看,这会儿已经跟逢集一样热闹。 开张第一天,张本民说免费,都来试试手,只要甭把东西搞坏就成。年轻人的兴趣最大,顿时就抢起球杆玩了起来。 有人问怎么收费,张本民说胜者白玩,输者付钱,一局一毛钱。如果是结伴同玩不讲胜负,谁付钱自行商量。另外,如果打得局数多,有优惠。 “一毛钱一局,两毛钱三局。”张本民现场吆喝着,相当于是做广告。 “三毛钱呢?”有人问。 “五局!” “四毛钱呢?” “四局!” “这账咋算的?三毛钱都五局了,四毛钱咋才四局?” “优惠价三毛钱到顶,多了再从头开始算起。”张本民道,“这台球桌很贵的,花了俺好几大百呢!所以优惠也不能无限制呐,要不俺可就要亏死喽!” 价格就这么定了,应该还比较可行。不过张本民很快就发现了个问题,玩家都是新手,根本就谈不上技术,多数人用球杆的小头,连母球都捣不准,十次得滑八次杆,更甭说撞击进洞了。这样下来,一局结束,磨磨蹭蹭要一个多小时。 这咋行呢?那还挣个屁钱! 张本民即刻回村,让刘胜利找个木匠过来,连夜把球桌洞门改造,放大到原来的两倍。 经过这么一捣腾,效果挺明显,一般半小时就能结束一局,再加上刚开始大家兴趣大,早上八点多钟就开盘,一直到天黑看不见才收摊,满满算下来,一天起码有三四块钱入账。 如果效益再提高一倍,那不就是七八块么?张本民又动起了脑筋,还是从球门洞下手,继续改造扩大,大到可以并排进三个球。 这么一来,张本民笑得合不拢嘴了,因为玩家的技术也在提高,两重效应叠加,一局球也不过就十分钟左右。 日收入,十元起! 不过恼人的问题也来了,谁都不是傻子,玩家们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以前花五毛钱可以玩上半天,现在没多会就结束了。于是,有人开始玩心思做点小手脚,特别是结伴来玩的,动不动就从球袋里掏个球出来,就那么拖延着捣来捣去。 张本民开始没留意,后来才发现不对劲,仔细观察后便发现了其中的猫腻。他也不嚷嚷,只是暗中瞄着,一有情况出现,就主动从球袋里拿出两个,认真地摆在罚球点上,然后问够不够? 脸面,谁都要。当事者被这么一弄,都觉得惭愧,哪里还好意思再耍那点小聪明? 问题解决了,不过张本民并没有笑出来,因为问题总是层出不穷,老的解决了,新毛病随后就跟到。 第178章 如鹰隼凝视 红眼病是心疾,很难治愈。 两个台球桌,一天十几块的赚头,让屏坝街散混的好佬们眼红。尤其是钱家的几个弟兄,他们插咕了一下,都表示要吞下这块诱人的蛋糕。 下面村里来的一个小屁孩,算个啥?都用不武力,挤走! 很快,张本民的台球桌边,流里流气的人开始不老实了,打球时吆三喝四骂骂咧咧,整老半天故意一个球不进。这还不算,出杆时还故意搞破坏,总是狠狠地朝桌面上戳,结果把面布刮得伤痕累累,三角口子十几个。 张本民哪能不清楚,不过暂且也没好办法,要说动手,单挑的话他并不怕,可对方是一个小团伙,而且派出所那边也还没有挂上太好的关系。当然,最关键的是奥运会还没开始,等开赛后,一旦他的“预言”被证实,就能把吕建保给拢住,然后通过他施压给派出所,那时就可以把钱氏几兄弟给治住。 暂缓之计就是忍,面布破了就仔细粘好,也不影响多少。至于故意占球桌的问题,他也不客气,直接说一小时一块钱。 “啥?你要抢钱?”捣乱的人瞪起了眼。 “台球是高档次娱乐活动,有钱就干,没钱就算,省得招人笑话。”在这点上,张本民很硬气。 “别人来捣球也都这个样子?” “那要看对谁了,对你们就是这样,爱玩不玩。” “你的皮痒痒了是不?” “干嘛,想找事俺就报警,让派出所来处理。” “哈哈哈……”对方的人都笑了,“他,他以为俺们怕派出所?!” “你们不怕,是因为你们只能搞点小打小闹的事,还没胆子干大事。不信的话就试试,来,把球桌给砸了!告诉你们,甭说现在严打还没过,就是不严打,打砸闹的罪责也不轻。俺觉得,你们还是该狠一点,最好让公安给抓了,然后到号子里蹲段时间,等再出来时多牛比?见人就可以拍着胸脯吹上几句:咋了,老子是蹲过局子的,你们谁蹲过!”张本民阴阳怪气地道,“保证你们恁么一说,谁都服气!” 这番话一说,听得对方有点垂头丧气,没办法,被狠狠将了一军,有点蒙圈。 张本民见状心一横,继续道:“今个儿俺把话说透了,谁特么再存心捣乱,就是猪圈里吃食的货的孙子!” “说啥了你!”一个脖子上挂着银项链的家伙把球杆一摔,“你啥意思?” “哦,终于有人冒出头了。”张本民搓搓鼻尖,“俺也不问你叫啥名,就喊你身上最有特点的,叫你‘银项链’吧,来,你敢不敢和俺单挑一下?” 单挑? 银项链看了看张本民,又左右歪头看着同伴,“嚯嚯”地出了两口冷气,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他,他,他要跟俺单挑?” “是啊,他是要跟你单挑!”同伴们不断附和着,“那就挑一下呗,反正是他要求的,就满足他一下!” “好吧好吧。”银项链咧嘴笑了,压压手让同伴甭出声,然后对张本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对,是俺说的。”张本民点点头,“不过咱们得有个见证,你要是赢了,以后台球随你们玩,全免费。但是要输了,就自觉一点,以后甭再过来献丑,俺瞧着真是恶心!” 这一番斗嘴,引来了很多人围观,大家都爱看热闹。也有看门道的,他们觉得一个下面村里的孩子,能单枪匹马到乡里来摆了两个球桌,哗哗地挣钱,就说明不是一般人。刚好,这帮捣乱的人平日里都是街上的好佬,说白了双方就是强龙和地头蛇,到底谁能压过谁呢? 场面声势越来越大了,这对张本民有利,见证的人越多越好。像这种情况,哪怕他就是输了,好处也多多。 不过很快,张本民就有点儿后悔,他可不想过早地显露出身手,要不树大了容易招风。“俺看,还得让派出所做个证。”他寻思下,高声说着。 “派出所?”银项链皱起了眉头。 “是的,要派出所做个证,这万一要发生个危险,也好不相互找麻烦。” “瞧你这口气,还挺厉害?” “主要是看你们太不顺眼了,不是俺笑话你们,都是些啥啊,多大的人了,看上去也跟个爷们一样,可竟然受别人指使,光天化之下来捣一个小孩的乱!” 这话说得直接刷了脸面,银项链有点气馁,顿时语塞,“谁,谁指使了啊?” “心里有数就行,甭说出来,否则要被打屁屁的。”张本民呵呵笑着。 “咿,这小子还真特么不知死活!”银项链的火气上来了。 “今个儿老子的球摊还就不开了,专门跟你单挑下试试!”张本民一撸袖子,“有本事没,有本事就把派出所叫过来,见个证!” 派出所的人要是过来了,还单挑个屁! 张本民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没人报警,派出所咋来人? 有人帮忙,大礼堂的看门大爷把派出所的人给找来了。大爷是好大爷,他对张本民的印象特别好。 出警的民警并不认识张本民,但眼熟,好像几次看过他到乡大院去,当下就琢磨着他应该有点关系。随后,又来了个胖乎乎的民警,当初来劝迁水果摊和烟酒店的时候,他是参加的,知道是吕乡长发的话。 “这里的水果摊和烟酒店搬走,给台球桌让位置,你知道是谁发的话吗?”胖民警问先来的。 “不清楚,俺没关注过。” “是吕乡长。” “哦。”先来的民警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随后咳嗽了下,接着就把银项链几个闹事的人一顿臭骂。 这情形,就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银项链当即不吭声了,虽说平日里嘴上硬气得很,派出所都不放眼里,可民警真的站到跟前,还是得乖乖的。无奈之下,他带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张本民也没再嚷嚷,只是小声对两名民警说,有情后补,等哪天不当班的时候,请喝酒。民警笑笑不语,点点走了。这种事心照不宣,用不着说太多。 危机,其实也是机遇。 经过这一次角力,钱家弟兄的第一步计划失败,没有赶走张本民。紧接着,他们便开始第二步方案,直接竞争。 一个星期后,钱老四新址烟酒店旁边,也支起了两个台球桌。 要说这也没啥,张本民也没想在屏坝街上搞垄断,大小也算是个生意,拦不住别人入圈,把自己做大做强是根本。但问题出在钱氏兄弟身上,他们并没有停止卑鄙龌龊的行径。 张本民的台球被偷了。 两桌,一桌少两个,一桌少三个。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其实自从钱氏兄弟背后开始捣鼓时,张本民已经很注意了,晚上收摊时不但用厚厚的帆布把球桌给裹罩起来,而且还找人专门做了个铁皮屋子,住进来看守,要不台球桌早就被祸害了。 前思后想一番,张本民是真的恼火了,玩损招是吧,可以! 没找宋广田,也没找王道力,张本民去了趟县城,买了一套球回来,反正打得都是花式,不分序号,缺的随便补上就成。就算是“黑八”被偷也无所谓,拿笔做个标记就行。 接下来,两步走。 先来道硬菜! 张本民暗中留意着球被偷的事情,就看哪个倒霉蛋会遭罪。 一周内,丢了五个球,四个人动手,银项链偷了两次。看来,这个机会非他莫属。 晴朗的一天上午,银项链又来了,先是装模作样地打了两局,然后开始旁观。最后,又拿起球杆上阵,准备下手。 张本民已如鹰隼凝视。 银项链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摸了一号球装入裤袋,随后丢下球杆,说今个儿没手感,这球没法捣了。言毕,甩着头转身便走。 旁边的张本民鼻翼抖动了几下,嘴角一抽,快步到桌前抓起球杆,尔后飞速撵道银项链身后,以全力迅猛挥出球杆,抽在银项链的右手臂上。 “咔”地一声脆响。 球杆断了。 瞬间的剧烈疼痛,带来的是短暂的麻木。 银项链只感到右手臂传来一股撞击力,等回头看到张本民手持半截球杆对着他微笑时,锥心裂骨的疼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压得他缩成一团,蜷在了地上。 “阳光很刺眼,照得你真特么难看!”张本民小声说完,高升招呼了一声,“各位,都来看看这个偷球的贼!哪位好心人,帮忙报个警。” 银项链平日里作威作福,得罪的人够多,这会儿跟条死狗一样,也没人怕他,不缺报警的人。 很快,上次出警过来的两名警察到了,他们看了看现场开始了解情况。张本民语气平和地说了个清楚,然后蹲下来指指银项链的裤袋。 捉奸捉双,捉贼捉赃。 现场人赃俱获,再加上张本民的“背景”,在那个年代没啥说的,虽然银项链右大臂被打得粉碎性骨折,但张本民丝毫不担任何责任。 偷球的事,就这么彻底解决了。 接下来,轮到了第二步。 第179章 伤害性很小 侮辱性极大 相对而言,第二步行动温和得许多,但实质上却是个极有针对性的凶猛大招。 张本民在球桌旁挂出了个大牌子:五分钱一局! 至少目前来说,张本民还真没打算靠台球来发财,所以他能采取这个对钱家弟兄来说是釜底抽薪的办法。 第二天,三分钱一局! 不说免费大餐,只是奉送的小菜,就已足够惹得人见人爱。一时间,张本民的台球桌前围满了人,而钱老四的摊子前,只有些平常跟着他们散混的家伙,不过他们都口袋空空,本来就是想锦上添花蹭个球的。 第三天,一分钱一局! 这下可好,钱老四那边就连散混的家伙也待不住了,磨磨蹭蹭地也到了张本民这边。再看钱老四的摊子,整个儿萧条得很,形影相吊,看上去都寒酸。 第四天,免费! 张本民是铁了心要把那口气顶到底,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把对方给制伏,他等着钱氏弟兄有人过来和谈。 果不然,几天后,钱家老大来了,脸上带着两道血痕痕。 “小兄弟,你,这根本就是不讲武德呐。”他背着手,仰着头,还挺傲气。 “大老哥,你,这根本就是不讲套路呐。”张本民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在阴凉底下乘凉。 “俺是来奉劝你的,甭把事做绝了,要不最后都不好过。” “听不懂。”张本民摇摇头,“还是俺先说一下吧,首先,把事做绝的你们弟兄几个,原本嘛,大家生意大家做,各不相干,可你们呢,捣了多少乱?你自个想想吧。其次,你说大家都不好过,是么?俺觉得完全不是,你看,俺弄两个球桌,让大家伙玩玩,乐呵乐呵,看在眼里头都高兴,咋就不好过了呢?” “你就图个高兴?” “人活着是为了啥?” “大话没用,还是看实际的,钱呢?你投入的钱咋办?” “投入的钱买了个高兴,花出去了,不想咋办。” “你……”钱家老大咬了咬牙,“你家的钱是大水淌来的?” “俺家的钱从哪来的,还真不知道,但俺知道自己的钱是从哪来的。” “啥意思?你自己的钱?” “俺挣的钱不能说是自己的么?”张本民叹笑道,“跟你恁么讲吧,挣钱,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出大力,二是动脑筋。你觉得,你属于哪一种?” 钱家老大皱了皱眉,一时没有回答。 “俺帮你说说吧。”张本民站了起来,“年轻点的时候,你应该是凭力气,不动脑子。如今呢,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再年轻气盛了,想用脑子挣钱,可无奈前小半辈子脑子用得少,没锻炼好,导致如今想用却用不起来,所以,只能是整点小歪心思,对不对?” 钱家老大气得粗气直喘,没想到被一个小孩子给教训得不轻,“你甭自以为是,告诉你,真要把老子惹急了,想想都知道是啥后果!” “甭生气,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张本民摇摇头,道:“说到后果,你先想想自己,老婆就不说了,女人呗,不稀罕,只要有了钱,想找几个、能找几个随便,根据自己的能力决定。可除了老婆,还有孩子呢,孩子可是心头肉呐,尤其是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手里要是没个厚实点的存款,着急不?然而话说回来,光是着急没用呐,钱不是急出来的,而且越急就越容易出错,错到最后呐,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再最后呐,家就破喽,当然,人不一定亡,但总的来说会是妻离子散的。” 很多时候,面对一个滔滔不绝而说的又在理的人,往往会产生一种自己是智障的错觉。 钱家老大真有点懵,小半辈子过来都还没怎么弄懂的道理,被一个孩子说得跟背课文一样熟练、清晰。 “你脸上的两道痕痕,应该是家里女人抓的吧?”张本民笑了笑,继续道:“想想也不怪人家,你说你好端端的,为啥非要出钱合资搞台球桌?结果倒好,眼看着一分钱不挣,全都打了水漂。当初是咋说的?两个桌台,一天再少也得有十块钱收入,弟兄几个分分,那每人至少也能得一两块吧?一年下来,至少也得五六百是不?已经远远远远地超过投入的本钱了。而且,那才是一年,要是两年、三年呢?赚多赚少,都是坐享其成!” 钱家老大下意识地挠了下头,暗道:特么的,家里的事,这小子咋知道的? 张本民看在了眼里,暗自一笑,“很多事想想挺容易的,但做起来就没恁么简单了。当然,你可以说有些事得慢慢来,女人目光短浅,根本就稳不住。唉,对了,甭说女人了,就是男人也有很多是鼠目寸光的,只见眼前利,不顾身后亏。一旦着急了,上来就干!咋样干?男人动手的方式很多,可女人嘛,多是犀利地一挠!要说被挠几下也无妨,顶多就是破个皮儿,根本不会伤筋动骨。然而,然而你知道么?” “知道啥啊?”钱家老大听得入真,马上就顺口接着问了,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可已没法收回。 “呵呵。”张本民一抹嘴巴,道:“就是你得知道被女人挠的后果,那就是:伤害性很小,可侮辱性极大!” 钱家老大一听,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 “还是赶紧回去吧,这样子出来人家会笑话的。”张本民扫扫手。 至此,钱家老大瘪了气,肩膀一塌,道:“俺今个儿过来,是谈事情的。” “很好,看到问题并且能主动寻找解决的办法,说明你还行。”张本民点点头。 钱家老大一低头,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道:“得,俺算是服了。” “你可千万甭恁么说,好歹也是个汉子,‘服’字轻易不能讲出口,说白了那是股骨气儿,不能泻了。”张本民寻思了下,“其实,俺可以把你投入的钱给你,但你会接么?” “不会。”钱家老大摇摇头。 “对!”张本民一点头,“你要是接了,相当于是出卖了你的兄弟。你很干脆地说不,说明你确实还可以。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你还行,俺就不计较被你们弟兄几个给捣了乱。问题要解决,得先赔偿,至于赔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俺虽然年纪不大,但脸皮儿还是有的。” “你说的在理儿。”钱家老大点点头,“俺回去跟他们几个说说,能不能说服他们,没法讲。” “说出来就成。” “好吧。”钱家老大回身走的时候又道,“你多少注意点,老四脾气有点暴,俺不想再闹出啥事儿来。” 钱家老大离开了,张本民皱起了眉头,看来跟钱老四之间,还得有番较量。 没错,较量还挺激烈。 钱老四火气冲冲地来了,以一贯的蛮横不要命架势。 对张本民来说,真正一试身手的时候,到了。 球桌被掀翻,张本民看都不看,只是默默地走到街中心。他需要个大一点的场地,因为与钱老四动手不能靠蛮力。 快、准、狠,是唯一取胜的法子。 的确如此,一个孩子面对一个成年人,没法像竞技比赛一样讲规则,只能是一招制敌。 张本民侧着身,对钱老四勾勾手,“今个儿一对一,一场定胜负。” 气鼓鼓的钱老四挥舞着双手,“好啊!好啊!” 一时间,大街上围满了人。 钱老四没有多考虑,只想着上去就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掐住,然后一下就摔个半死,再狠狠踏上几脚,管他断几根骨头! 紧盯着张本民,钱老四两手揸开,踏着步子逼近上前。 这种坦克式推进的进攻方式,对张本民来说很不利,等被逼得退到死角时,也就完了。 要激怒他。 “日你娘的,瞧你个熊样,跟一个孩子打架,还特么装模作样!”张本民一边退着一边讥骂,还用指甲在钱老四的手背上狠扣了一下,“瞧吧,出血了都,你熊比衰种,二傻憨蛋,就凭你麻雀大小的那点脑子,还想弄台球桌跟俺搞竞争?去你娘的吧,你也就是玩点下三滥的手段得了,别的还有啥?只有你他娘个傻笔脑瓜子,连个烂西瓜都不如!” 钱老四低头看了眼流血的手背,抬头后面部抽搐不止,看着窜来窜去的张本民,“啊”地一声猛冲上前,举起拳头就砸了下来,真是恨不得一下将他打死过去。 机会来了,也许,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张本民面色阴沉着,回身迎了上去!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惊讶声,他们并不愿意看到张本民惨倒在钱老四的拳头下。 快近身时,张本民迅速斜里一躲,避开了钱老四的拳头。 不过,全力快速冲起的右臂并没有闪避,拳锋直奔钱老四的面门而去。 “咔”一声。 这声脆响,好多人听到了,也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钱老四的脸,被从他右腋窝下伸出的拳头击中,脑袋一下后仰起来,同时,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他裹挟着张本民的右膀子,一起重重地掼在了地上。 完了,围观的人们都惋惜了起来,这一下张本民被抓住,肯定会被打个半死。 然而,倒地后的钱老四没动弹,倒是张本民用力将他掀翻在一边。 再看钱老四,鼻尖塌陷,鼻孔鲜血直涌。 而张本民,满眼都是邪劲儿,他慢慢蹲下来,举起拳头猛砸下来。 一下,两下,三下…… “孩子,算了!”大礼堂的门卫大爷上前拉住了张本民,再看了看钱老四,叹了口气,道:“这事儿,闹大了!” 张本民怔怔地抬头,问道:“今个儿,是几号?” 靠近围观的人一听这话,纳闷地看着张本民:这孩子傻了么,咋突然问起了这个? 第180章 封眼捶 七月二十八日。 张本民听到这个日期,放心了,呵地一笑后,猛地一脚又踹在钱老四脸上。 “严重了,真的是严重了!”礼堂门卫大爷很是担心地道。 “没事,只要他死不了,都好办。”张本民长长地出了口气,欣慰地笑道,“还行,没白练!” “练啥?” 张本民举起拳头,“这个!” “嗐!”门卫大爷有点着急地道,“钱家的兄弟,在街上是出了名的抱团,你把老四给揍成这样,以后啊,这球桌就甭摆了。” “大爷,谢谢您帮了俺的忙,好心都领了。”张本民道谢,“您就放心吧,俺啥事都不会有。” 话还没说完,民警来了,依旧是上次那两位,简单了解情况后,按程序办事,把钱老四送到了卫生院,然后将张本民带走。 来到派出所后,张本民向胖民警仔细讲了事情的前后。胖民警做完记录,让他先回去,等进一步调查后再定性,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钱老四的伤势,如果伤得过重,可能事情还真要变得复杂。 “你应该是有关系的人,起码大院里有,你还是趁早找一找,免得到时被动。”胖民警悄悄告诉张本民,“俺之所以帮你,是因为钱家弟兄作恶多端,按理说他们任何一个都应该受到惩罚。” “有正义感是做一名好警察的重要标准之一,你做到了。”张本民道,“也许这话轮不到俺说,但俺确实是看了出来。” 胖民警笑笑,没回接这个话,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张庆的事,你也该上上心,他家人已经来所里催了。” “明个儿一过,就啥事没有。”张本民笑道,“不管是钱老四还是张庆,都不会存在问题。” “恁么肯定?” “是的,明天是个好日子,百无禁忌,逢凶化吉。” “嚯。”胖民警一笑,点头寻思着,“好吧,那就等等看。” 张本民再次道谢,然后离开。走到大院门口,竟然碰到了卢小蓉。 此时此地,相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昨个儿俺就来报到了,这会儿来再熟悉下情况,从明天开始,就要正式上班了。”卢小蓉终究还是挺开心的,当初没离开过敬老院,她觉得跟在村里比就非常好了,所以不愿意离开,但当来过大院后,又发现了新天地。 张本民明白,这就是眼界,跟秉性没啥关系,他知道卢小蓉不是见异思迁的人。“小蓉姐,大院不比敬老院清净,在这里方方面面都要注意。”他提醒着,“话得少说,不能让人得了话茬。” “俺知道,不会东拉西扯的,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卢小蓉说着,抿了抿嘴,不是很干脆地道:“眼下,俺分的宿舍还是,还是集体宿舍。” “那早晚还不弄个单间的?”张本民笑了,不过心里却是无奈的,卢小蓉的心思他懂,但就目前而言,只能装不懂。 “嗯,应该会有的吧。”卢小蓉的脸上泛着憧憬,像个对未来有无限期待的大姑娘。 “张本民!” 有人在远处大喊一声,是宋广田。 卢小蓉一看,赶忙先走了,去食堂忙活。 “宋主任,有啥吩咐?”张本民迎上去回应着。 宋广田一脸惊慌,“刚才派出所跟俺说了你的事,说钱老四被你给打伤了?” “嗯,应该还不轻,鼻梁脆骨骨折,还有双眼眉骨可能也有损伤。” “两只眼,都打了封眼捶?” “打了,那家伙太可恶。” “唉,打就打了吧,只是张庆的事还没结束,又累积了一件。”宋广田挠了挠头,“你觉得是不是现在就跟吕乡长打个招呼?” “不着急,今个儿不是二十八号么,洛杉矶奥运会已经开幕了。”张本民道,“还是等俺的预言印证了再说,要不只凭空头支票老是加码,那也不好。” “也行,那俺再跟派出所那边说说,让他们慢着点出处理结果。” “宋主任,感谢了,你对俺很照顾。” “说这话不就见外了么,而且这点算啥照顾?”宋广田道,“说到底不都是小打小闹的事嘛。哦,对了,还有个事倒是要跟你说一下,俺感觉还比较重要,就是咱们乡可能要建招待所,你嫂子卢小蓉不是刚到食堂嘛,要是觉着工作不如意,俺可以把她安排到招待所去,而且起码弄个管理人员的职务,到时也好转身份。” “好好好,那是相当好的!”张本民连连点头,“正好嫂子在敬老院的时候,做的事跟招待所也有点相像,应该说也具备一定的经验!” “成,那事好办,到时俺提前跟你说。”宋广田说完,抬手看了看上海牌手表,“先这样吧,俺得准备一下,明天县里要来搞个调研,要配合吕乡长把汇报情况好好整理一下。” “只管忙你的,俺这事不是太急。”张本民摆摆手,回球摊去。 此时,礼堂门卫大爷招呼着人,已经将倒地的球桌扶了起来,正准备拉帆布盖上,就惊奇地看见张本民悠闲地走了过来。 还没散去的大家伙也很纳闷,这么快就出来了? 张本民从众人的表情看得出来,也不多说,只是扬扬手,说继续免费,玩吧。 大家伙一阵欢呼。 欢呼的人群中有张庆。 自打张本民在街上摆了球桌,张庆就一直关注着,无奈有前怨,不好意思靠前。等到钱老四的球桌摆起来,他早已痒痒得快不行的手终于拿起了球杆。而现在,钱老四那边收摊了,只好到张本民这边过过眼瘾。 这会儿的张庆,已经没了先前那股要报复的狠劲,因为他看到了张本民打钱老四的样子,说实话,真是被镇住了。 “爸,张本民把俺头磕破的事,不要再提了,就这样吧。”中午回家吃饭时,张庆对他爹张学永说。 张学永正生着气,自己儿子被打,派出所老是不处理,过去问也问不出个一二三,好歹自己在屏坝街上也是有些头脸的人,派出所就这么不给面子?而现在,儿子又主动说算了,到底是咋回事?“为啥呢?”他还真想知道原因。 “张本民来头肯定不小。”张庆扒拉着大米饭,口齿不清地说道。 “放下筷子!”张学永实在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让张庆先把饭咽下去再回答,“你知道他有啥关系?” “目前还不知道。”张庆在张学永发火的时候,还是听话的。 “那你咋说他来头不小的?” “他又把钱老四给揍了,满脸是血!”张庆说到这里很是激动,“鼻子都揍塌了,两只眼睛肿得跟紫茄子一样,好家伙,他那封眼捶还真是狠呢!” “啥?”张学永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张本民把钱老四给揍了?他,就他一个人?” “嗯呐!”张庆一点头。 张学永点了支烟,“张本民不是小学刚毕业嘛,再上才上初一,就他,能把钱老四给揍了?” “那可不是么!”张庆一脸羡慕地道,“好像只是一个回合,就把钱老四给撂倒了,然后就跟打死狗一样,好一顿猛揍。关键是,派出所把他带走后,很快就放了出来,他回到球摊上还继续招呼着大家捣球,跟啥事没发生一样,潇洒得很!” “他娘的!”张学永歪起了脑袋,本来他还打算下午去大院里找熟人打探一番张本民的底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派出所那么照顾他,肯定是有不小的背景,还打听个啥?不是自找难看么。 “你骂个啥?告诉你,可得小心点,反正俺觉得张本民那小子真是惹不起的。”张庆说完,拿起了筷子,“爸,俺要吃饭了。” “吃,吃吧。”张学永起身走到院中,决定去找钱家老大问问。 钱家老大,当年也是屏坝街上很风光的人,张学永早些年就认识他,关系还算可以。 张学永的到来,钱家老大能猜出个大八分是为了啥,就实打实地说了与张本民直面时的情况。 听了钱家老大的一番话后,张学永叹了口气,无形中,他也对张本民产生了点忌惮。 同样的情况,在吕建保身上也有一定的体现。第二天,他陪县领导调研了一上午,中午又陪了个酒,喝大了,睡了一下午。晚饭时醒来,去食堂喝点粥,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中国获得了奥运史上第一块金牌。 吕建保愣了下,端起粥匆匆喝了几口,就找宋广田一起回办公室去听收音机。 特大新闻,哪个台都播送。 “明天,你去派出所找所长,把张本民的事给结了,告诉所长,改天请他喝酒。”吕建保听了好几个台的新闻播报后,闭目沉思着对宋广田道。 宋广田有时比较呆板,支吾着问:“吕乡长,奥运会比赛才第一天,不再等等了?十五块金牌呢!” “十五块?”吕建保睁开眼,皱着眉头道:“五百六十六环都出来了,还等啥十五块金牌?!” “诶呀!”宋广田一拍脑门,他是绝对相信张本民的,知道十五块金牌肯定没错,只想着等到最后以此震撼一下吕建保,却把五百六十六环给忘了。 第181章 做个老实的孩子 忘了五百六十六环的宋广田,没有忘记钱老四的事,他一边观察着吕建保的表情,一边从头到尾讲了个仔细。 吕建保始终微闭双眼,听完后只是稍一皱眉,寻思了下,说跟所长再讲讲,一起都办利索了。 宋广田有点担心派出所兜不住,又补充说钱老四的伤有点重。 “多重?”吕建保淡淡地道,“死了没?” 宋广田一听暗自高兴,忙答道:“那倒没有。” “到人家摊子上挑衅滋事,不被揍死就是好事了,还想咋样?”吕建保哼了一声,“派出所难不成还能帮他说话?” “应该不会,要不咋弘扬正义呢。”宋广田咧嘴一笑,“吕乡长,那俺明上午就去找所长说说,要是苗头不对,一定及时过来汇报。” “嗯。”吕建保点了点头,眉头又皱了起来。 “吕乡长,有啥事么?”宋广田赶紧问,作为下属,察言观色的能耐不可缺。 吕建保看了看宋广田,吧唧下嘴巴,放下先前的官腔儿,轻轻摇头,拉家常似地道:“真特么邪乎了,张本民咋算得这么准!搞不懂,难道他真有超能力?” “有没有超能力还真不好说,反正他是个挺玄乎的人。”宋广田道,“就说那钱老四吧,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咋就被张本民给揍了?难道是被施了法术?” “就是,想不通。”吕建保叹了口气,“算了,不去多想,有些事不是凭自己的脑壳就能搞明白的。” “嗯。”宋广田一点头,“吕乡长,那你看,要不要叫张本民再来一趟,聊一聊,探探底?” 吕建保犹豫了会,摇头道,“算了,这种事讲缘分,不能硬寻时机。” “吕乡长说得也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不过俗话说事在人为嘛,你要继续跟张本民把关系维护好,没准关键时刻就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那是没问题的,俺能百分百做到!” “行,就这样。”吕建保意味深长地又一吧唧嘴,“暂先就这样吧。” 宋广田暗喜着退走,他为张本民高兴,如果不是晚上,或许他就直奔岭东村去了,在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告诉张本民。 张本民今天的确是回到了村里,没有住铁皮屋子看护球桌,他相信只要钱老四还躺在医院,就没有人会再对球桌下黑手。他也相信第二天将会发生的事情,一切会翻页。 次日,张本民一早就来到了球摊,揭开帆布,把球桌收拾好。 乡大院里,宋广田也在忙活着,去派出所长办公室前必须打好了腹稿,毕竟人家是公安垂直管理,地方上的面子可以不给。 当然,任何事情都得看人,耿直爽快的、圆滑刁钻的,不同类型的人在同一件事情上,往往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宋广田来到所长办公室后,说因为昨天县里来调研,今天吕乡长急着要落实些事情,毕竟得尽快向县里反馈,所以就委派他来汇报个事情,如果他表达不好,改天乡长请客的时候再亲自补充。 精心准备的开场白作用不小,所长听着还挺满意,所以对宋广田讲的两个事都应承了下来,说肯定从大局出发,妥善处理解决。 宋广田听了也没多说,又客套了几句便告辞。 很快,张本民被带到了所里。前后约一个小时,做了两份笔录便离开,啥问题没有,平安无事。 宋广田一直在关注,他在派出所门口等到了张本民,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张本民觉得没必要,接下来还有几件事要办,得抓点紧。 “这也是吕乡长的意思,不过,他就不参加了。”宋广田道,“虽然他不到场,可你要是不应场,是不是也不太妥?” “哦,那这顿饭得吃!”张本民很干脆,“地点定了没?” “没啊,看你想吃点啥,实在不行就到别的乡吃点特色,去县城怕是费时间太多。” “那就到张记狗肉馆得了,既不出乡,也有特色,还节省时间,一举三得!” “行!你定下来就行!” “那就托吕乡长的福喽。”张本民笑笑,道:“宋主任,派出所几次出警的两位民警,看能不能一起喊上?” “没问题!”宋广田道,“除了所长,都能喊。你知道的,要是请所长吃饭,吕乡长不出面就不妥了。” “明白。”张本民一点头,“不只是饭局,啥事都要身份对等的。” 宋广田竖起大拇指晃了晃,“可惜了,你这年龄有点小,要不吕乡长肯定会把你带在身边!” “俺不是做官的料,做生意挣钱还行吧。”张本民微笑道,“宋主任,以后你可以不愁钱的问题。” “这……”宋广田挠挠头。 “算了,说得太早跟没说一样,还是等着看实际行动。”张本民道,“对了,啥时有空一起去县城,找朱延富、王道力一起坐坐,叙一叙。” “那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的,毕竟朱副乡长的身体摆那儿,你也知道,前段时间他调走的时候,多低调!啥动静也没有。” “嗯,他有他的想法。”张本民本想多说几句,却被宋广田打断。 宋广田突然想起有个两个通知还等着下发到各个村,再晚就有点来不及了。 张本民摆摆手,让宋广田先把活干好,然后就去了街口新开的一家烟酒糖茶批发部,买了条红旗渠香烟,去找大礼堂看门的大爷。 礼堂大爷歪着头,一抹下巴,“小伙子,你到底是个啥来头?” “人民劳动大众的一员。”张本民笑了笑,“虽然被误解、欺凌,但仍有一颗根正苗红的心!” “行!”礼堂大爷一点头,“俺看人还是蛮准的,最初你让俺照看洋车子,那会儿就觉得你不太一般。当然,跟钱没关系,你是给了照看费的。再后来就是你向俺打听华子的事,然后就是摆起了台球桌,接着就是麻烦事儿不断,最后,你啥事没有地站在了这儿!小小年纪,不容易呐!” “那些都说明不了啥,过去的事儿就不说了。”张本民叹了口气,“大爷,今个儿来感谢你,对俺多有照顾,本来啊,俺是想把那两个球桌留给你,就放礼堂门口守着,轻轻松松弄俩小钱,喝个小酒抽个小烟,挺自在。可是事情有点变化,没法恁么做了。” “不需要不需要,你就是恁么做,俺也不让呐。”礼堂大爷直摆手,“俺操不了心,要不早就弄点啥摊子摆起来了,再者礼堂领导也有规定,不允许哦。” “哦,那好吧。”张本民点点头,从怀里拿出香烟,“这烟,您抽着。” “诶唷,不行,坚决不行!”礼堂大爷又摆起了手,“受不起,俺可受不起,就连闺女婿也没给俺没恁多恁好的香烟呐!” “大爷,您就甭客气了,既然俺决定做的事,那就得做,做不成心里就憋屈得狠。” 说完,张本民就作了个揖,转身离去。礼堂大爷感叹着,将他送了出来。 看看日头,午饭时间也快到了,张本民向乡大院门口走去。 恰好,宋广田也出来了。 “所里的两位呢?”张本民上前问。 “随后就到。”宋广田道,“你还不知道他们叫啥吧,胖一点的叫孙义峰,另一个是郭哲军。” “哦,记着了。”张本民道,“要不要等他们一起走?” “不用,俺们先去。” 来到张记狗肉馆,张本民进门就大声嚷喊着本家。 出来一个人,是张有福,一看是张本民就啊哈哈地笑起来。“啊呀!”他上前一把拉住张本民的手,“快里面坐!” 宋广田有点纳闷,“你们,认识?” “咋不认识?”张有福笑道,“俺这狗肉馆就是在本家的指点下开起来的!” “嘿,俺还从没听说过呢!隐藏得挺深嘛!”宋广田对张本民笑道。 “这不最近事多,还没捞到说嘛。”张本民道。 “不着急,等会坐下来慢慢说!”张有福领着二人进了最好的包间,对张本民道:“唉,有时事情就是恁么凑巧,俺前好多天就知道你在街上支了两个球桌,一直想着去找你,一来庆贺一下,二来也捣个球玩玩,可饭店生意忙了起来,也就搁下了。后来再听说,就是你跟钱老四打架的事……” “放心放心!啥事也没有!”张本民打断张有福的话,因为孙义峰和郭哲军进来了,有些话,不能说在面上。“哟,孙警官、郭警官,来了啊!”他迎了上去。 “你好你好。”孙义峰和郭哲军客气地回应。 张有福一看忙道,“今个儿是高朋满座呢!这样,俺请客,弄最好的肉和最珍贵的货货儿给你尝尝!” “不行呐,本家!”张本民马上把话说开,“今个儿是宋主任请客,是领导对你生意的照顾,你可甭乱来,等会还得多收他几毛钱呢!” 几个人一起笑了,然后落座。 这顿饭吃得非常愉快,在座的四人相互间各有所需,但又都不挑明了说,气氛健康又和谐。 席间上厕所的时候,宋广田对张本民说,以后有啥事尽可以向吕建保开口。张本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不那么想,觉得往后要收敛点着,不能再冒尖了,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孩子。 不过,有件事还得做,找钱家老大再谈谈。 第182章 办喜宴 张本民找钱家老大的事很简单,就是把两个球桌送给他,但也很复杂,目的是让他从中周旋,尽量按下钱老四的仇恨,最好不要再起纷争。 其实,钱家老大一直在关注着张本民的动向,在街上混了不少年,多少也有点关系,所以在张本民还没有无事一身轻地走出派出所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很是慨叹。 现在张本民找上了门来,钱家老大一时还摸不清是啥套路。 “今个儿过来,俺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想跟你就前段时间的事情做个了结。”张本民开门见山。 钱家老大先没说话,他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恍惚的感觉再次产生。“俺有点错觉,好像眼前的事不太真实。”他点了支烟后说道,“对你这个年龄来说,事情有点大。” “真实不真实,可能只是个念头,关键还是要面对眼前发生的现实。还有,事情是大是小,关键是你咋样看。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事情就不大,反之,就是永远没法解决的难题。” “老四被你打成那样,可派出所又断了你没有责任。”钱家老大皱着眉头道,“那你,想咋样?” “作为钱家弟兄的大哥,说话、办事,一定得有点公理儿,否则你就不能做老大。你刚才说俺把老四打成那样,咋不说他为啥挨打的呢?换个角度看,如果别人对你做那些个事,你会咋样呢?难不成还摆上一桌好酒好菜,让他们吃饱喝足,有足够的劲头来日弄你?” “你说啥了!”钱家老大被这话顶得难受。 “唉,看问题片面、容易动怒,单凭这两点,你最多也就是个好大哥,但永远不是个好老大。”张本民哼笑道,“俺给你讲个知识,‘大哥’和‘老大’是两回事。” 钱家老大继续皱着眉,琢磨了会儿,似乎明白了其中之意。 “之前俺都是把你当成‘钱家老大’看的,所以才找你商量解决问题,可现在看来,俺得把你当成‘钱家大哥’看喽,那也就没啥必要谈了。” “你有啥想法,直说就是。”钱家老大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一些。 “行,你愿意听,那俺就讲明白点。”张本民点点头,道:“俺还把你当成钱家老大看待,所以,老大的面子肯定要给,也就是说,你不管是以有理或无理的方式为老四出面,俺都认可。当然,凭你在屏坝街上名望,也不会无理,否则还咋能立威服众?” 钱家老大抿抿嘴,斜着低下头,似乎在深思。 张本民继续道:“俺来同你商量,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前提是要着眼长远。你看这样如何,俺的球桌不支了,无偿转让给你。” “给俺?不是给老四?” “是给你的,不能给老四,要是给了他,就怕被说成是赔偿,那就会把派出所处理结果的性质给改变了。”张本民道,“当然,你拿到球桌后要咋样办,是你的事。比如,你可以说是你出面为老四争取来的,让他单独拥有两个球桌。你们原先买的球桌呢,就当成是另外几个弟兄共同拥有得。这样呢,就可以让老四多挣点,你们另外几个弟兄呢,也有的赚。那样一来,你们各家还能过个平稳的日子。” 钱家老大默默地抽着烟,琢磨着也是那么回事,如果不能让老四多得点,等他出院后必定要闹腾,可他闹腾过这个让人摸不着深浅的张本民么?还有,没准他还会反过头来找另外几个弟兄的麻烦,毕竟他是为大家的球桌生意才落得这个下场的。再者,就算老四能消停下来,可老四的媳妇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可能还会跳起来闹得弟兄几个家里鸡犬不宁。 “你甭不说话,要不俺咋知道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张本民摸准了钱家老大的心理,“要是不同意的话,就当俺没来,以后该咋样就咋样,反正俺绝对不会拿出一分钱去和解的。” “正在想。”钱家老大一脸深沉,其实,此刻已经认同了张本民的提议。 “那,俺再等会儿,还是改天再谈?” “甭改天了,就这样吧。”钱家老大把烟屁股一丢,抬脚使劲一踩,“你说的那些个话,有点道理。俺呢,不是不讲理的人,所以也不好说不。” “嗯,钱家的大哥,也是钱家的老大,做事还是有水准的。” “行了,你也甭说漂亮话,现在俺就喊人去把你那两张桌子拖过来。” “没问题,就在街边老地方,随时拿走。球、球杆、三角架,都不缺,还有遮盖用的大帆布,也送你了。” “看出来你有诚意,俺也不揣着,等老四出院回家,俺尽力说服让他接受条件,不惹麻烦不罗嗦。” 这不正是需要的么?张本民一点头,抱了抱拳,告辞。 钱老四的事,算是初步解决了,当然也不排除会有意外,留着点心就是。 该办的事差不多都圆满完成,心情还不错,张本民骑着洋车子,悠忽悠哉地回村去。 可没想到的是,在村中心街口,看到了喜笑颜开的郑成喜,他正拿着阿诗玛香烟散着,见者有份,大气得很。 原来,郑建国的高考成绩下来了,能上个大专。郑成喜准备大摆宴席,好好庆贺一番。 看着郑成喜欢天喜地的样子,张本民突然想起了还没平反的爹,如果爹不死的话,肯定也会有这么高兴的一天。 越想越气,越气就越觉得与郑成喜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张本民当即决定,非得给郑成喜弄个大难看不可,让他不得如意! 几天后,郑建国的升学喜宴举办,郑成喜赞足劲摆了十几桌酒席。 中午快开席的时候,张本民抱了一堆纸钱来到大街上,就在郑成喜家巷子口那儿,点着火开始烧起来。 这是很晦气的事,有好事人立马告诉了郑成喜。 郑成喜脑门一阵血涌,耸着大步子来到巷子口问张本民要干什么。张本民说在给爹烧纸钱,今年他以全县第一的名次考上了初中,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可惜的是他爹张戊寅已经不在了,要不会很高兴的。 “要烧,你到坟上烧就是了。”郑成喜听张本民提到张戊寅,腰背一软,语气稍缓了点,“甭在大街上烧啊。” “心诚在哪里烧都一样,反正俺爹能收得到,他收到钱,在那边可以多买些烟酒菜,也招呼招呼那边的亲戚朋友。”张本民用小树棒挑着烧纸架起火头,道:“你凭啥不让俺在大街上烧?这大街又不是你家的。” “那你赶紧烧,烧完了走吧。”郑成喜微微叹了口气,显示出了从所未有的大度。 这时,郑建国赶了过来,一见这场面当然是受不了,冲头冲脑地就要扑上来。 张本民早就预料到只要郑建国到场就会动手,便拿起脚边准备好的石块,“嗖”一下掷了出去。 天赋加上苦练,那准头还有的说么? “吭”一声,石块正中郑建国的额头,将他打晕,还血流不止。 郑成喜的亲友们陆续围过来,一看这场面,说应该报警,把这坏小子给抓起来判刑蹲大牢,简直太猖狂了。 “来啊,你们一个个假好佬,装得跟个千年老鳖似的,有种的就过来!”张本民大声叫着,“谁,谁啊,谁过来看看!” 现在的张本民,很有把握对抗并最终打败一个像样的成年人,他已做好打算,今天谁敢走出来逞能,就让谁倒霉。 还真有人出来了,不过是刘胜利。 “老弟,给个面子,今个儿就这样吧,你已经占大便宜了。”刘胜利走上前,一脸无奈地道,“建国被你伤了,喜宴也给你搅和了,就恁样算了吧。” “这个,既然刘哥你说话了,面子得给,事情算就算,但是,你可甭把问题弄岔了,郑建国他是上来要动手打俺的,结果被俺正当防卫了,至于喜宴,俺根本就没搅和,俺只是给爹烧点纸钱而已,碍着谁了?” “行,你说咋地就咋地,先等等啊,马上再跟你聊。”刘胜利说完,回头招呼着,让大家都回去吃喜酒。 围观的人看了这场面,还能说啥,相互看了看,还是来点实惠的,回去赶紧喝酒吃菜,反正礼钱都出了,还能不好好吃上一顿? 人散了,刘胜利松了口气,对张本民道:“村里的规矩,哪家孩子考上了大学,村干部是要到场祝贺的,俺是村支书,所以不得不来,你可甭有意见。” “要是有意见的话,俺就提前跟你说要你不参加了!那种不讲情理的事儿,俺不会做的。” “那是,那是,要不俺可就为难死了。”刘胜利嘿嘿笑了。 “先甭笑,过两天俺也要请客!” “你请啥客?” “升初中,咋了,还不能请?” 刘胜利一寻思,没毛病,本来请客就是各人意愿的事,再加上张本民考得是全县第一,理由足得很。“行!办起来!”他一撸袖子,“到时村里按考大学的规格祝贺,给你也出一份礼!” 第183章 英雄救美 张本民的喜酒就摆了两桌,一桌给村干部,一桌是好庄邻,有王一玲、孙未举、董西云、高虹芬、高奋进、孙余粮、高虹芳,周国防也来了。近一段时间的周国防比以前大有改观,显得挺合群,再加上许礼霞的撮合,几个小伙伴又玩到了一起。 刘胜利来的时候,把村干部都带来了,一个都不许少,说张本民一共安排了两桌,其中一桌是专门给村干部的,多给面子?要是不去,那只能说自己不要脸,所以,就连郭红绫也没缺席。 这个场合,张本民知道轻重,就算对郭红绫他男人曲合业再有意见,也不能有半点表现,来者即是客,得好好待着。 村里出的礼很重,书包、文具还有纪念品,加起来得有一百块。刘胜利告诉张本民,有人提出意见,说比慰问祝贺考大学的礼还好呢,是不是不合适?结果他一句话就怼了回去,说全县第一的荣誉哪个能得?甭说搁岭东村了,就是整个屏坝乡也没第二个! “哎呀,这都是刘哥对俺的照顾呐!”张本民掏出香烟,给刘胜利点上一支。 “谈不上照顾,无非就是个面子而已。”刘胜利美滋滋地抽了一口,道:“要说照顾,你照顾俺才是真的,要不你小蓉嫂子能到乡大院食堂去上班?” “那不是机会正合适嘛,也没多费啥事儿。”张本民笑笑,“对了,今个儿没喊小蓉嫂子,你甭有意见呐。” “有啥意见?你做事自有道理,那俺还不相信你么!”刘胜利哈哈地道,“而且刚好你嫂子那边也忙,要是来参加你的庆功宴,还得请假啥的,万一影响了工作多不好。” “嗯,也是。”张本民点点头,道:“对了刘哥,郑成喜那边有啥动静没?前几天俺惹得他不轻,他应该会有啥动作吧。” “也没啥,为那事俺还专门跟罗才花接触了两次,郑成喜还真没啥脾气,说那天的事往后家里人谁都不许提,更不许动脑筋整啥办法报复。”刘胜利道,“他那是相当于要跟你家的恩怨来个一笔勾销,抹平。” “勾销?”张本民冷笑了声,“他郑成喜能抹得平嘛!” “这……这个嘛。”刘胜利挠挠头,“俺知道你心里难过,所以也就不多说了。” “是不是罗才花让你跟俺说的?” “嗐嗐,就,就甭管她了。”刘胜利支吾着,“俺也就是说说而已。” “俺有数,会给你留面子的。” “那就太好了!”刘胜利不想再说这个事,看了看屋里,“俺去坐桌了啊!” “行呐,赶紧去吧。”张本民也不愿谈那些破东西,“那俺就让曹主任开火啦!” 曹绪山今天是专门来做大厨的。以前曹绪山经常利用节假日时间,去红白事上掌勺,挣点小钱,但从他当上小学的后勤主任后,便不再干了,尤其是转正以后,干脆就把那套锅碗瓢盆啥的都处理掉,说好歹也是国家正式工作人员,得有个模样才是。然而,张本民的要求,他不敢不答应,相反还得乐颠颠的,买菜做饭一条龙,半点儿差错都不带出的。 开席了,大家欢声一片。刘胜利主持,说了很多听上去很贴合喜庆场面的废话,让氛围更加热烈。 曹绪山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很快,饭菜飘香。 这顿宴席,张本民也很大气,好酒好菜好烟好饮料,全都上足! 席间,张本民看着大家伙吃得开心,心里美滋滋,他不愿多动筷子,只想别人多吃点。高虹芬看在眼里,竟还有点心疼,便老是夹菜给他。 高奋进拿着筷子就没放下,他看到高虹芬老是夹菜给张本民,一抹油花花的嘴巴,说姐嗌姐嗌,俺才是你的亲弟咧! 一瞬间,欢快的笑声满溢着这个农家小院。 这一刻,张本民觉得很幸福,当然,如果李晓艳能在场,那就更好了。 对李晓艳的念,就像发面初期的酵母菌,浓度高、活性强,但还没有到作用极大化的外露呈现,所以,张本民特别期待下一个阶段的到来。 开学,升入初中后,便可与李晓艳重相见。 时节如流。 艳阳高照的九月,如期到来。 张本民很兴奋,他和高奋进同在(2)班,两人很惋惜孙余粮辍了学,要不一起上学该多好,毕竟多个伙伴。当然,在(1)班的周国防加入了他俩的行列,但他始终表现得有点不奸不诈,张本民和高奋进心里有数,跟他交不到诚心。 事实证明如此,才刚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周国防就转移了脚步,不再和张本民、高奋进走在一起,他又时不时围着李晓艳转了。 李晓艳在(3)班,和郑金桦同班。 有风头出众的李晓艳,郑金桦要逊色不少。这让她心里非常不痛快,为什么李晓艳偏偏和自己同班?不过到底已是初中生,不是小孩子,她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反而和李晓艳走得还比较近。 “周国防那个人特别差劲,千万不要搭理他。”郑金桦对李晓艳说。 李晓艳在郑金桦面前一直都很弱势,现在面对郑金桦的主动示好,竟还有点堂皇不及,“嗯,是的,俺不会搭理他。” 郑金桦打压周国防的目的达到了,她摆出一副气势:背叛俺的人,舒服不了。 周国防很清晰地感觉到了郑金桦的姿态,是她从中作梗,让李晓艳对他由以前的冷漠变成现在的厌烦。 无奈之余,周国防重回张本民身边,要他帮忙想个点子,怎么能既教训到郑金桦,同时又可以靠近李晓艳。 张本民没有拒绝,一方面抬手不打笑脸人,另一方面也试试李晓艳的心性。“你既想打击郑金桦,又想交好李晓艳,这叫一箭双雕,有难度。”他拿出一副老练的模样对周国防道,“不过嘛,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要看那一箭是不是能射在要害之处。” “你快说,要害之处在哪儿?”周国防掏出一把精美的小匕首,稳稳地放在张本民手上,“这玩意绝对是好货,现在,它是你的了。” 张本民不动声色地把匕首装进口袋,“要害就是李晓艳啊,现在你只要想方设法和李晓艳热乎起来,对郑金桦来说绝对是一个沉痛的打击,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一举两得嘛。” “这,这俺也知道啊,关键是咋样才能和李晓艳热乎起来。”周国防略显失望。 “甭急,事情要好好设计。”张本民用胸有成竹的口气道,“咱们可以导演一场戏,来个英雄救美。” “能成?” “高奋进这边有亲戚上初二,让他找两个人在放学路上拦住李晓艳,然后你过去摆弄一番拳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张本民笑道,“这法子虽然简单,但很凑效。” 那个年代的英雄救美,绝对有效果。 说了就干,而且又收下了周国防的匕首,很快,张本民开始找高奋进张罗,要他找亲戚帮忙,找两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家伙冒充歹人,半路找李晓艳的麻烦。 张本民发话,高奋进丝毫没推托,第二天就带来两个人,介绍认识了周国防,又偷偷认准了李晓艳。 李晓艳回家要经过一条有好几道弯的起伏路。 张本民安排在中间段的位置行动,到时他会和周国防一起骑车“碰巧”经过,接下来就让周国防出场,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救美大战。 定好日期,开始行动。 下午一放学周国防就急慌慌地蹿出教室,推了洋车子就招呼张本民赶紧准备。 这时高奋进追了上去,说那天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有事,换了一个,但不妨碍计划进行,有一个认识就好办。 张本民看看周国防,问还不记得之前的两个人长啥样。周国防缩着眉头使劲想了下,摇了摇头,“记不太清,只有一点点印象。” 张本民一摊手,“不妨碍,有点映像就成,大家心里都有数嘛。” 两人在学校门口几百米远的地方找了个僻静处,看着李晓艳骑车过去,立即跟上。 周国防很急,车子蹬得飞跑。张本民在后座上让他慢点,离近了会被察觉。 远离乡驻地后,路线向北拐上一道丘陵路。 李晓艳随风甩了甩头发,看得周国防一个哆嗦,“他娘的,美,美死了!”说完情不自禁又猛蹬起脚踏。 “稳住稳住,你这样不行,太冲。咋感觉你就跟以前的贾严肃一样,小心公安赏你一粒花生米。” 周国防一哆嗦,重又慢下来。 过了会,到了弯弯绕绕的起伏路。按照计划,大概在第三或第四道弯处,好戏便开演。但没想到的是,仅仅是第一道弯刚过,李晓艳便被拦了下来。 两个大小伙子,叼着烟,其中一个上前按住李晓艳的车龙头,“妹子,你长得不孬,俺们早就在学校门注意到你了,今个儿有恁么个好机会,一起玩玩?” 李晓艳显然很气恼,使劲一拉车龙头想走,但没拉动。 “哟,还挺辣呀。”另一个也走上前,扶住李晓艳肩膀。 李晓艳一抖肩,大叫:“滚开,不要脸!” 第184章 真歹人 李晓艳的一声尖叫,吓得那家伙一愣,不过随即暴目圆睁,“还他娘上劲了是不?”说完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信不信把你拖到林子里玩个爽的!” 张本民听到吵闹声,让周国防赶紧去,说正是孤胆英雄救美时,拿出你的威风。 周国防一下来了劲头,此时不出手,等待何时! “哪来的小子!”周国防一个人蹬起洋车子,冲过了弯角,跳下车来,挽了挽袖子走过去,“放手!俺让你放手听到没!大白天的就这样欺负人?真他娘的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了!” 那两人愣住了,以为时运不济碰到了替天行道的好汉,不过再看看周国防,无论从年龄还是个头上,都不及他们,于是相视一笑,转头对周国防道:“你他娘的谁啊,盐吃多了是不,尽管闲(咸)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玩意儿,瞧你个臭德性,八成是个二五货儿!” “俺是屏坝乡中学初一(1)班的周国防!”周国防一脸豪气,“咋着,还不服气是不?要是想自找难看也容易,一旦俺动起手来,转让你们屁股尿流!” 话音一落,周国防便再上前两步,伸手去人家衣领。 几乎是一瞬间,“哎哟”一声,周国防被拧着手腕给踹倒了。 “娘的,看来你们还有两下子呢!”周国防忍住疼痛又爬起来,道:“那俺就真不客气了,今个儿要是不把你们打得忘了姓什么,俺就不姓周、不姓周啊!周国防的周!” 这话,是周国防想提醒那两人,这是在演“英雄救美”的大戏!装到现在也差不多了,甭再去精益求精,会坏事的。 然而意想不到,刚说完,周国防面门上就挨了一巴掌,顿时眼冒金星摔倒在地。“唉唉,干啥了,咋恁样搞呢?”他忙问。 “啥样啊,特么就恁样,咋了?”其中一人上去又是一脚。 “你们他娘的咋能来真的呢?”周国防顿时一脸苦相,回头便对张本民那边喊道,“张本民,高奋进找的啥吊人啊,操特么竟然来真的!” 那两人一听,又很纳闷,相视一下,摇头道:“高奋进?谁是高奋进?” 搞错了。 周国防突然意识到,这两人可能是货真价实的拦路小流氓,不是配合他英雄救美的人! 真是倒霉! 周国防想撤,越早越好,所以也不再费口舌的劲儿,只是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跑。但是,被搅了好事的两个小流氓可不让,冲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踢翻,然后就开始一顿狂踹。 疼得嗷嗷直叫的周国防,两手抱头满地打滚。 张本民赶过来了,看到周国防的样子也慌了神,这可是始料未及的。 两个小流氓一看有人过来,停住了手,给了周国防一个连滚带爬狼狈逃窜的机会。很快,他就跑到了洋车子跟前,扶起来推着就跑,“张本民,快跑啊!遇到真流氓了!” 张本民并没跑,不是说觉着有把握能放倒眼前两人,而是觉着就恁么溜了算个啥?咋说李晓艳也是心仪之人,打死他也不能就眼睁睁看她受欺负不管。而且,张本民对李晓艳的愧疚感很是深重,当初如果不是他作弄她的洋车子,也许就不会有郑建国的介入,没有郑建国掺和,可能也就不会有贾严肃的出现,没有贾严肃,可能李晓艳也就没有被扒下裤子看了下身的事发生。 “住手!”张本民板着脸走到近前,“你们现在还没做啥出格的事,趁早收手吧,否则肯定会得不偿失!” “嘿!这不是有钱的主么?”对方有人呵笑了起来。 张本民定睛一瞧,着实惊愕到了极点,说的话人竟然是华子!他不是去混县城了么?看来,他混得不咋地,连个立足之地都没踩下来。“哟,熟人呐!”他忙堆笑脸说道。 “嗯,是打过了几次交道。”华子点点头,“但还没到熟的份上。” 这话是不给面子,但张本民笑笑不计较,“这年头其实也不讲啥熟不熟了,无非是一回生二回熟嘛。”说完,掏起了口袋,拿出二十块钱,“欠的钱,加倍还!” 华子眼睛一亮,一把将钱抽走,道:“这还差不多,以后啊,甭管欠不欠钱,反正见着面就二十。” 张本民咬了咬牙,真想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华子给撂倒,不过再想想,觉得还不能露真本事,扮猪吃老虎嘛,慢慢来。“二十,是不是有点多?”他嗨嗨笑着说道,“再说了,俺听人讲你去县城混了,那还不大把大把地赚钱,还在乎俺这点小钱?” 华子听了这话,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没法接话。 与华子同来的另一留着长头发的人,打破了尴尬的场面,他摸了一把李晓艳的头发,说真他娘的滑溜,还有股子香味儿。 李晓艳又是一声惊叫。 张本民丢下华子,赶紧转身走过去,“住手!不要再碰她哪怕是半个指头!” “嘿哟,又来了个小傻笔!”长毛哈地一笑, “想充英雄好汉打抱不平是不是?” “不是。”张本民摇摇头。 “咿,这就怪了,那你到底想干啥?” “保护俺姐。”张本民边说边抬手一指李晓艳,“她,是俺姐。” “你姐?”长毛伸着脖子看了看,“还真他娘有点像,小脸盘子都不错。” 张本民咳嗽了一下,小挪一步,“今个儿要是换了别的姑娘,俺绝对不会管这个闲事,但偏偏是俺姐。”张本民说完,掏出周国防送他的小匕首,走到华子跟前,“这个送给你,很锋利的,得空找个别的姑娘,半下就能挑断她的裤腰带!” “日的!”长毛瞪大了眼,手指点点,“你小子也真是个人才,长大了玩手段,肯定有一套!” 华子拿着小匕首,颠了颠,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很牛气地一甩头,示意长毛离开。 “就恁么走了?”长毛有点不甘心。 “不走干啥,你还想咋样?”华子的口气并不好,“先走吧,等会俺给你好好讲讲。” 华子要进的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孩子,就是把钱老四打进医院的家伙,要不一开始还跟他废啥话? 长毛一听,顿时缩着肩膀吐了吐舌头,跟在华子后头走了。 李晓艳看着这一切,是真的糊涂,不知怎么回事。 张本民也不解释,叹了口气,两手朝裤袋里一插,没回头,吹着口哨继续朝前走。 前面还有两个计划内安排的“歹人”,得去通知一下,因为他娘的周国防已经溜走,再演下去也就没啥意义了。 李晓艳推着洋车子跟在后面,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紧赶两步上来,问张本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本民想了想也没必要隐瞒,便把周国防的事毫无隐瞒地说了。 “哦,那谢谢你。”李晓艳声音很小。 “用不着谢。”张本民又叹了口气。 “咋一会叹了两次气?” “俺是舍不得那小匕首呢。”张本民道,“周国防刚给俺没几天,还没玩够呢。” “哦。”李晓艳没再多说,走了十来米后似乎想起了啥事,问道:“张本民,你朝前走路不对嘛,那是俺们村的方向。” “俺,俺到那边有点事儿。” “哦。”李晓艳点点头,“那俺带你一段路吧。” “这个……就,就不用了吧。”张本民像个孩子一样难为情起来。 “那,就随便你吧,反正俺要走了。”李晓艳跨上了洋车子。 “李晓艳,你不能比俺快!”张本民可不想让李晓艳被再骚扰。 “真是看不懂你,不坐俺的洋车子,又不想让俺快。”李晓艳说着,蹬了起来。 “那,那还是坐一段吧。”张本民不再犹豫,跳到后座上坐稳了,还哼起了小调。 不过,向前行进还不到一百米,情况突变,李晓艳刹车放慢了速度。 “趁着下坡省力,咋刹车了?”张本民不解。 “张本民,你下来!” “咋了,车子坏了?” “没。”李晓艳道,“反正俺就是要让你下来。” “为啥?” “俺刚刚想明白了,你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骗人?”张本民跳下车子,“骗啥人?” “这一切你都是为自己安排的吧!”李晓艳身高腿长,歪着身子脚尖点地停下来,“你是用的是连环计,周国防是第一计,你是第二计,然后让俺落进你的圈套。” “嗳,李晓艳,你这头脑也太发达了吧,你说的俺都还想不到呢!” “哼!”李晓艳假装生气,道:“以后甭叫俺姐姐!” “行呢,你说啥就是啥。”张本民道,“反正俺,俺好像没对你有过啥想法,这次,只是帮周国防的忙而已。” “不信。”李晓艳脚尖一点离开地面,借着下坡之势,洋车子平稳起步。 “嗳嗳,李晓艳你真走?”张本民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赶紧在一侧跟着紧跑几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啊!” 风,将李晓艳头发扬起,连带衣襟舞动。 第185章 咱俩好呗 跟着跑了一阵,张本民见李晓艳没有停下的意思,便渐渐慢了下来,因为他闻到一股香味,从李晓艳身上飘出来的,还有,她的黑发依旧随着风儿,水流般曲动。 这一刻,有点酒醉上头的感觉,很舒服。 张本民怔怔地看着李晓艳的背影,忍不住抚胸长吁,“头脑真是坏了,咋会帮周国防作弄些故事呢,早知道,就算他给十把匕首都不行呐。” 愣神的工夫,李晓艳已经要拐第二道弯了。 张本民突然又撒丫子跑起来,并舞着手臂扯起嗓子,“李晓艳,慢点儿,前面还有一拨人在等你呢!” 李晓艳回头一笑,依旧前行。 张本民加紧步子,紧追不舍。 大概五分钟后,张本民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第三道转弯处。一下就看到两个计划中的合谋者,正围着李晓艳团团转,既不动手,但也不让她走,还焦急地举目四顾。 张本民的出现,两个合谋者立刻推进计划,变得嚣张起来,不但近身围住李晓艳,还开始装腔作势地动手动脚。 由于过度用了全力奔跑,此刻张本民觉得整个胸腔都要被抽瘪了,结果还没到跟前就挺不住,眼前有点发黑,只好弯下腰来两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两个合谋者一看不对头,说好英雄救美的,咋就英雄气短,只顾喘粗气了呢。其中一个,因为照过一面,对周国防有印象,察觉到张本民并不是扮演英雄的那人,便走过去两步,问张本民:“嗨,英雄哪儿去了?” 张本民抬起脖子,举起一只手摇了摇。 “还要等会?”那人问。 张本民垂下了脑袋,叹道:“不,不等了,情况有变,英雄他娘的临阵脱逃,事情败露了。” 两个合谋者齐声冷嘘,甩着膀子走到张本民旁边,“朋友托付的事不马虎,咱们已经尽心了,可你那边的人不支腿就怪不得俺们了,你慢慢歇着吧。”说完,两人摇着头离去。 张本民很沮丧,一屁股坐到地上继续喘粗气,抬眼看了眼李晓艳,便把头歪到一边不拿正眼瞅她,道:“说了还不信,俺是那连环计的第二环么?” 李晓艳有点不太好意思,扶着洋车子站那儿,来回拧着车把手,红着脸,也不说话。张本民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好一个淳朴的美丽大姑娘! 歇了一小会儿,张本民笑着慢腾腾地爬起来,走到李晓艳身边,抬腿骑到洋车子的后座上,直盯着李晓艳嘿笑道:“李晓艳,刚才啊,俺突然觉得有件事很可行。” “啥,啥事儿?”李晓艳被盯得有些难为情。 “要不,咱俩好呗?!” “……不。”李晓艳深深地埋下头。 张本民弯下腰,斜里仰起头看着李晓艳涨红的脸,“哈”地一声笑了,直起腰后,一把按在李晓艳握住车龙头的手上,“行吧呢,俺看呐,就恁么定了!” 李晓艳没作声,原地抬腿从车大梁上跨过,骑了便走,也不管张本民还在后座上。 “嗌嗌,你这是急着去哪儿?”张本民忙问 “俺要回家了。”李晓艳小声说。 “着啥急呢。” “急。” 车子继续走。 张本民只好跳下来,李晓艳也没说什么,只是接着一个劲地蹬着车走了。 第三天上午,李晓艳在课间操时偷偷塞给张本民一个纸包,里面裹的是一把精美的水果刀,还附带一个纸片:匕首没了,赔你把水果刀吧。 次日课间操时,张本民塞给李晓艳一个纸条,要她周六下午在半路上等他,就在上次摸手的地方。 张本民觉得李晓艳有七成的可能性会等,通过她的眼神完全能看得出来。没错,李晓艳确实是等了,而且很主动地问张本民要和她怎么个好法。 陡然间,张本民竟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抓耳挠腮一阵,红着脸说就是走得近些呗。 扶着洋车子的李晓艳微微一笑,羞赧地点了点头。心花怒放的张本民便接过车龙头,带她去爬山。 山是野山,爬的时候李晓艳几次跌倒,张本民总是惊慌慌地抱她起来。李晓艳说扶就行了,用不着抱。张本民笑笑,踮起脚尖在她耳朵上无限靠近地说:抱的感觉更好一些。 李晓艳抿了抿嘴,把头扭向了一边,但身子在原地并没有没动…… 不知不觉,时间已不早。 回去的路上,李晓艳提出个要求,说好归好,但是要偷偷地好,因为郑金桦不让她跟岭东村的任何同学交往。张本民对郑金桦的霸道表示出极大不满,李晓艳说她就那样,不用跟她计较。 其实,在这事上张本民也不想“明目张胆”,一来学校是不允许,二来还要考虑周国防。 周国防还不死心,仍旧缠着张本民要他抽时间再想个好办法,还要进一步接近李晓艳,反正就是看上她了。张本民说估计希望不大,上次的表现足以让李晓艳失望,几乎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周国防说没事,时间长了就什么都忘了,完全值得期待。 面对周国防的固执,张本民也不好说什么,他很清楚,如果周国防知道他和李晓艳好上了,那对他的嫉妒和痛恨这一辈子都不会抹掉,所以,李晓艳提出偷偷地交好,很合适。 初恋时期,对时间只有一个感觉,太快! 转眼间,到了入秋时期。 张本民和李晓艳好得到了新高度,每天不抽会儿时间单独在一起,他就会变得有些急躁。李晓艳说,明年开学后她跟家里讲一下,看能不能住校。 “诶呀!”张本民激动得抱住李晓艳转了好几个圈,“这主意好呐,俺咋就想不到?!” “还不一定能成呢。”李晓艳不无担心地道,“人家都是到了初三才住校,所以就算俺家人同意,学校还不一定收呢。” “嗯,是这么回事。”张本民点点头,“实在不行你就跟家里说,中午时间太短,不能老是回去,要不就耽误学习了。那样的话,哪怕你一个星期有两天中午不回去,那咱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就多了么。” 这个主意很好。 很快,北面湖边的堤坝上,便时常多出两个身影来。每一次,张本民和李晓艳肩并肩坐着,歪着脑袋靠在一起,看着湖光山色,觉得生活真美好。 世间事,哪能尽如人意? 十一月中旬,张本民在去找宋广田闲坐聊天时,看到《人民日报》当月二号刊发的一篇消息,说全国最后一批约八万名“地、富、反、坏分子”的摘帽工作,已经顺利结束。这标志着,对“四类分子”进行教育改造的历史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俺爹的事还没解决呢。”张本民叹息着。 宋广田很是无奈,“在那事上,老朱可是没有留余力的,也就是说,你爹的事应该不是那么简单。” “是的,俺也感觉到了,多次申报却久久不予解决,但不管怎样,迟早有一天俺会扒个清楚。” “有些事急不来,只能慢慢等。”宋广田道,“对了,还有个事得跟你说一下,你嫂子解决身份的事,有点眉目了,但问题是到了党委方书记那儿,有点卡壳。” “一把手方书记?” “嗯。”宋广田一点头,“所以,吕乡长也没办法,要不俺早就盯着把事给办妥了。” “是不是方书记想吃点礼,?” “不是,他是想打你嫂子的注意。” “啥?!”张本民一下怒气升腾,“狗日的,他是嫌日子好过了,看来得想个法子把他给轰下台去!” 宋广田叹着气道,“方见昆那人很是奸猾,一般人想给他下套,还真不容易。” “没事,狐狸再狡猾,也不过就是个禽兽。”张本民冷笑道,“俺先扑到他办公室去,随便聊上几句探探虚实。” “你还是先了解了解他的脾性吧,要不会弄个措手不及的。”宋广田建议。 张本民说不用,直接去敲方见昆的门。然而,进门后几分钟,他就有点后悔,应该听宋广田的。 方见昆,头脑活络,圆滑又阴狠,这样的人实难对付。 “你是谁?过来敲门有没有经过办公室同意?”张本民进门后还没开口,方见昆就先问了起来。 张本民一下有点难以回答,感到确实是大意了,有点冒失,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怯场,更不能轻易退场。“俺叫张本民,来敲你的门并不需要向办公室报备,因为你是人民的公仆,屏坝乡的每一名群众,都有权直接来敲你的门,见你的面。”他平静地说。 方见昆凝眉注视着张本民,“你,多大了?” “年龄没法说,但可以告诉你正在上初一。” “嚯,刚上初中的娃儿。”方见昆的眼神是沉静的,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你走吧,现在我很客气地对你说,请你出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问问俺为何而来?” “有问题先向办公室反映,他们会汇总过来,统一处理。”方见昆撇着嘴道,“我有义务听取人民群众的意见,但也有权利行使方便工作的程序的权利,现在我再次请你出去!” 第186章 假姐真女友 方见昆的生冷直接,像巴掌一样抽在脸上,让张本民有种巨大的挫败感。然而这能怪谁?只能怨自己,自大个什么劲儿,就跟个无脑儿一样瞎傲气。 教训要吸取,但眼前紧急的是如何让场面说得过去,否则脸面全无实在是令人汗颜。 “好的,方书记的逐客令,俺也不能不听。”张本民笑了笑,道:“出门前想留句话,你自以为是的缜密周全、左右逢源,终究会变成一张网把你给罩住,动弹不得、升迁无望。” 张本民说完转身就走。 方见昆一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没有停下脚步的张本民微微扭头,道:“作茧自缚!” 坐在办公桌前的方见昆歪起了脑袋,寻思了一阵,拿起电话拨通党办号码,吩咐秘书赶紧查一下张本民的情况。放下电话后,他琢磨了起来,一个刚上初中的孩子,有胆量胆识直接找他,而且说话的水准也挺高,一切都说明非同寻常。 为何不问问来意?方见昆这会儿也有点悔不该当初了。尤其是下午秘书向他汇报了张本民的情况:文化考试全县第一、屏坝街摆台球第一人、暴打钱老四……得知这些,他更加懊恼。 好在有个情况传递的信息很有用:张本民与宋广田的关系较好。 方见昆直接把宋广田叫到跟前,“小宋,张本民到底有什么来头?” 前因宋广田当然知道,所以在回答时也简洁有效,“他有亲戚在省里当官。” 这一点,方见昆并不以为然,居高难下望,县官不如现管。“其他的呢?”他又问。 “没有了,俺只知道这条有用的,至于有人说他会算命啥的,并不能当真吧。” “哦,还有那事儿?”方见昆笑了笑,“我们都该是无神论者。” “是的,所以刚才就没有向您汇报那些。” “不过可以多听听,有利于更好地相信无神论。” 这个弯转得急,宋广田挠了挠头才开口,把张本民能断人生死的事说了,他们村有个叫贾严肃的,已经被枪毙证实。方见昆听后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只能说张本民的观察力和预判力很强罢了,根本就不是通灵神算。 “张本民打钱老四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方见昆还真有点不理解。如果说张本民是天生异于常人,体型威猛、力大无比,那也正常,可亲眼见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怎么就把一个混社会的成年人给揍了? “那个……就不懂了。”宋广田笑笑,“俺也问过张本民,他说也不知是咋回事,反正胡乱捣出一拳,正巧砸在了钱老四的鼻子上,然后就完事了。” “嗯。”方见昆点了点头,微微闭眼,过了会又道:“你知道张本民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不知道。”宋广田一摇头,“他很多事都神神乎乎的,俺根本就不了解。” 方见昆再次闭上眼睛,想了想,“这样吧,你转告他一下,如果有问题,可以再来找我一次。” “哦,好的好的。”宋广田连连点头,笑道:“方书记既然愿意过问,那不管是啥事,估计都能解决啦。” “你只负责原原本本传话,不要解读。”方见昆冷冷地说。 “哦,知道了。”宋广田连忙道,“只传原话。” 出了办公室,宋广田就直接去学校找张本民,把情况说了。张本民哼了一声,说他是不会去的,除非方见昆亲自请他。 宋广田一抖眉,“听这意思,你要降住他?” “能不能降得住很难说,他那种人一般是不会真正服气的。”张本民一歪嘴,“反正俺会让他焦头烂额。” “行吧,你筹划的事俺插不上嘴,有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就行。”宋广田道,“对了,那你嫂子转正的事……” “暂停!而且上班的事也要先回旋一下,不能再让方见昆靠近她。”张本民道,“你费费心,把俺嫂子弄到敬老院去上班,等乡大院的招待所搞成后,再想办法直接调她过去。正好这段时间,俺好好跟这个方见昆过上几招。” 交待完卢小蓉的事,张本民琢磨着得去趟县城,准备工作要做好。不过没想到的是,县城还没捞到去,竟然先摊上了点事。 学校响应活跃群众文化生活的文件号召,组织学生看电影,并且破天荒地征求学生意见想看哪一部。结果可想而知,学生们包括部分老师,都强烈要求看早已上映的功夫片《少林寺》,可学校考虑一番后不同意,说青少年看那些打打杀杀的电影做什么,得看有教育意义的。经过联系,最终放映的是另一部老片子《人生》,学校还说要好好看看,看完必须写读后感,借机让学生们深刻学一下、接受教育,人生的道路到底该怎么走。 这部电影张本民看过了,没兴趣,他便和李晓艳去人工湖附近玩耍。回来的时候,刚进屏坝大街,两人还在黏糊着有说有笑时,意外碰到了华子。 华子不是傻子,看到张本民和李晓艳的亲昵举止,觉得根本就不像姐弟俩。 恼火得华子什么话也不说,上前对着张本民就是一巴掌,指着李晓艳问道:“她是你的谁?” 张本民摸着被打得发麻的头皮,知道事情脱不过,便挑明了说李晓艳是他女朋友。 “日的!”华子斜叼着烟,“上次是你姐,这次竟成女朋友了,下次估计就成你娘了吧!” “上次说她是俺姐,并不是存心要欺骗你,只是当时没办法才那么说的。” “那现在就有办法了?”华子抬手又是一巴掌,“他娘的,今天俺把话撂这儿,往后这妞就是俺的了,你要是再跟她有往来,见一次打一次,直到你讨饶!” “不可能!”张本民连被打了两巴掌,火气早就窜了上来,他摇着头道:“华子,俺跟你说,那不可能!你要是不听,那可就是自找苦吃了。” “咦唏,你他娘的嘴还真硬!今个儿俺还就要看看,有啥苦头可吃!”说完,华子抡起胳膊,又要打。 张本民看准了,五指聚起来,对着华子的腋窝狠狠一个刺击。 先是一股椎骨的痛,然后,胳膊就麻了。华子惊奇地看着张本民,“你他娘的敢偷袭俺?” 张本民并不答话,抬脚猛踹华子的左膝盖。 就这么两下子,根本就没费啥事,便把华子收拾了。张本民抬脚踩在倒地的华子的脖子上,“华子,俺不想跟你结仇,可你非要恁么干,那俺也没办法。” 疼痛难忍的华子只顾着嚎嚎,根本不答话。张本民哼了一声,松开脚,牵着李晓艳的手走了。 可是,仅仅五分钟不到,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杂乱而密集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张本民吓了一跳,十几个人正气势汹汹地追来。 华子的援兵到了。 这下问题有点难办,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很好解决,张本民相信可以轻松脱身,而且还可以顺带着撂倒几个,可关键是李晓艳在身边。别无他法,只有让她先在前头跑,他断个后。 眨眼工夫,有几个跑得快的已到跟前。张本民拉开架势,先是一个飞腾高跳,双脚直接迎踢在最前面那人的脖子下方。 两人倒地后,爬起来的只有张本民,他继续快速移动,以提高惯性增加冲力。 第二个倒地不起的,是被张本民一个跪滑后击中了裆部要害。 等张本民站起来想再对付第三个的时候,七八个人已围了上来,他的优势也就瞬间全无。 无法腾闪挪移,眨眼工夫,张本民就被窝倒在地,顿时被一帮人踢踹起来。 跑出去并没多远的李晓艳回头一看,这阵势哪见过?马上便回头哭喊着上前拉架,“别打了!别打了!” 不过,根本就不起作用。 恰好华子一瘸一拐地赶到了,看着这场面哈哈笑着,大摇大摆地走到李晓艳跟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瞧见没,那臭小子算个啥东西?以后不用理他,跟着俺混吧,保证让你天天都好玩、刺激!” 情急之下的李晓艳抓住华子的手腕,低头张嘴一口下去。 华子“哎哟”一声,捂着血淋淋的手腕上下直跳,跟个顽猴一样。围踹张本民一伙人见了,都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李晓艳赶紧向躺在地上的张本民跑去。 张本民没什么大碍,他两手抱头自我保护得还不错,所以,踢打停止后他便爬了起来,刚好拉着到了跟前的李晓艳拔腿就跑。 “追,给俺追,一定要把那女的截下来,今个儿非把她按倒扒了不可!”华子不顾手腕滴血,拖着腿直追,“还有那小狗日的,绝对要让他断手断脚!” 前面百米处,就是乡大院!张本民告诉李晓艳那里是安全地! 可是李晓艳终究是个女孩子,虽然是拼了命地跑,但速度明显不够。 华子那帮人在后面疯追,“跑到哪儿都没用的,在屏坝乡这地盘上,没你们藏身的地儿!” 第187章 水浅王八多 张本民在拉着李晓艳狂奔的时候,不是没想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等名句,只是现实来得很残酷,让他不得不更注重实际。在奔突了不到三十米后,他松开了李晓艳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乡大院。 没了张本民的牵引,李晓艳的顿挫形态瞬间无比明显,踉跄的步子让她马上陷入危险之中。 尽管有点瘸腿,但华子还是很快就赶了上来,又一把掐住了李晓艳的脖子,“看清了没,那小子没心没肺,这会儿把你丢下不管了。” “他去找公安了!”李晓艳缩着脖子不断挣扎。 “公你娘个头,告诉你,他找到派出所也没个吊用。”华子奸笑起来,“治安联防队队长是俺三叔,俺只要说一声,张本民那小子不被拷起来才怪,他啊,纯粹就是去自投罗网!” 华子说得没错,他三叔范得友真是屏坝乡治安联防队队长。张本民跑进乡大院,右拐进了派出所小院门,恰巧就碰到了他。不知道情况的张本民在情急之下也没多想,开口就说一个叫华子的小痞子耍流氓,在街上拦住一名女学生不放。 很显然,张本民期待发生的没有出现,反倒是他被拧住耳朵拽进了值班室。搁平时来说,被如此不公的对待时,张本民绝对会来个凌厉的反击,但是现在他忘记了反抗,因为只想着如何帮李晓艳解围。 “警察同志,外面真有小痞子在作恶,请你们赶紧点行动,去看一下吧!” “俺看你才是小痞子呢!”范得友坐下后猛捶桌子,指着张本民问道:“你是干啥的?!” 人慌无智,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张本民一看眼前这场面,实是着急得很,二话不说便撒腿朝外跑,这会儿还是赶紧找宋广田比较靠谱。 范得友骂骂咧咧地追出来,招呼了一个联防队员将张本民拦下,“他娘个比的,跑到派出所撒野,简直是找死!” “真的有小痞子耍流氓,你们快去救人啊!”张本民急得要哭。 “还他娘的啰嗦,跟俺到屋里去!”范得友把张本民推回值班室内,撸着袖子道:“信不信把你拷起来!” “警察同志,俺没撒谎!”此刻张本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政*府办副主任宋广田是俺表哥!” 听了这话,范得友愣了下。“你是说,宋主任是你亲戚?”他问。 “是亲戚,还很近!”张本民立刻回答。 范得友拿起电话拨起来,跟宋广田通了个话,简单几句后,脸色大变。“你说那个叫华子的小痞子,在哪儿?!”放下电话后,他急切问张本民。 “就在门口不远!”。 “好,俺马上去看看!”范得友撒腿就跑。 张本民立刻跟了出去。 出了乡大院门口,范得友老远就看到华子和一帮人围着个姑娘拉拉扯扯。“华子,住手!”他大吼起来。 华子调戏李晓艳正得意着,被范得友一喊惊了一下,随即扯着嗓子喊起来,“三叔,咋了?” 范得友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张本民,又转过去对华子咬牙道:“小兔崽子!还不给俺滚!” 华子从来没见范得友对他如此发怒,一时还不明白,傻愣愣站在那里。 范得友赶过去,两脚踢得他摸着屁股直叫唤。“三叔,这,这到底是啥回事?”华子好像很委屈。 “还三叔呢!”范得友一巴掌抡过去,“三你个娘啊!有多远死多远去!” 华子摸着火辣辣的脸,这才明白了点情况:不管是啥情况,三叔范得友是罩不住了! 还能咋样?跑呗。华子带着人,狼狈而去。 张本民只顾着查看李晓艳的情况,没有留意范得友的表情变化,他也不屑去注意。 “哎哟,这位小同学,刚才真是个误会。”范得友主动陪笑脸。 张本民没有理睬,只是牵着李晓艳的手向前走。 刚好在乡大院门前,碰到了急急忙忙走出来的宋广田。“哟,咋回事?!”他忙问。 “碰到几个流氓,俺到派出所报案的。”张本民说到这里停住了。 范得友颠着步子赶过来,满脸带笑:“已经解决好了!” “嗯,没错。”张本民看着范得友,道:“范队长二话不说就及时出动,将那些狗比养的流氓小痞子打得冒跑!” 宋广田听出了话音,道:“范队长,以后可不可以再主动一点?群众报案,不管是谁,都该一视同仁,否则出了问题,你这个联防队长不但干不成,而且还要担责任的!到时可甭怪俺不讲情面!” 这话宋广田说得很有气势,因为这个联防队是乡政*府办牵头组建的,只不过放在派出所办公而已,所以最终还是要听政*府办的。 “那是那是,俺正在慢慢学习适应,争取早日把能力提高上去!”范得友连连点头,然后对张本民道:“不过今个儿这事,解决得确实也还算及时,是吧?” 张本民没搭理,只对宋广田摆摆手,便和李晓艳回学校去。 放学后,张本民故意晚走一会,他料到华子会在门口守着,当然,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但肯定会撂几句狠话。 果不其然,华子带着几个人在校门口一直转悠,等张本民出来后,给他发出了警告:以后在屏坝街上,看到一次就打一次! 张本民故意抱着膀子,显得狂傲自大,“只玩嘴头子有啥意思,有种的就再动手试试嘛。” “今个儿就算了,总不能让你一天挨两顿吧。”华子道。 “开啥玩笑,到底是谁打谁?”张本民哼笑起来,“两下就被俺干翻了,还好意思说!” “最后呢?关键得看最后!”华子一歪嘴,“最后是谁被踢得在地上缩成一团?” “那能说明啥,你那边是多少人打俺一个?有种就单挑,你敢吗?” “你有病啊,单挑个啥东西?告诉你,老子凭得就人多!” “哦,那俺终于明白了,为啥你混县城没混成,最后还得跟落水狗一样回到屏坝街上。”张本民笑了两声,“原来是个人能力不行,就只有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摇旗呐喊点本事,谁特么瞧得上你?” 华子被激怒了,“日你个娘的,说些狗屁话,信不信现在就教训你个龟儿子!” “你个龟孙子,俺还就不信你有那个胆儿!”张本民带着不屑的笑容,斜眼看着华子。 华子攥起了拳头咬起了牙,不过旁边的人对他耳语一阵后,他便慢慢把怒火给压了下去,“跟俺玩激将法?做你个大梦吧!” “你真是个胆小鬼,带恁多人不也没个用么?都是些空架子,不敢动手!” “在这里动手,那么多人看着,好给你作证啊!”华子道,“老子会在没人的地方,把你揍到只剩下一口气。” “你是老母牛生小牛,血淋淋的牛笔倒不小!吹啥呀你!有种过来动俺半个指头,也算你是个人!” 然而,任由张本民再怎么刺激,华子还是忍住了没动手。这让张本民不得不小心起来,还真得防备这家伙带人在僻静处玩狠的。 说到防备,高奋进真是大意了,他一个不小心冲撞到了肖广。 肖广是学校一个老师家的孩子,家就在乡驻地驻驾庄村,地方家族势力不小,十足的校霸,就连张庆也经常让他三分,所以,他走路都是昂着头。正因如此,低头看图画册的高奋进,和他撞到了一起。 当时也没什么,高奋进还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各行各路。可谁知肖广寻思了下觉得面子上不好看,于是转身猛跑几步,飞起一脚从后面把高奋进踹了个大马趴,接着破口大骂高奋进瞎了眼。 高奋进虽然憋着气,却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做任何反抗。即便如此,肖广还是不肯罢休,中午放学时,在校门口内直接将骑着车子的高奋进连人带车踹倒。 这一次,张本民是在旁边的,他赶忙将高奋进拉了起来,又扶起了洋车子。 “哐当”一声。 洋车子被肖广一脚蹬翻。“老子踢翻的车子,在老子面前还敢扶起来?!”他夸张地噘着嘴,嚣张至极。 张本民一声不吭,又把洋车子扶了起来,然后歪头看着肖广。 肖广不由得脖子一伸,吸了口冷气,然后挠挠头,似是自言自语地笑道:“日他的,邪乎了!看来今个儿要好好舒展下筋骨了!”说完,转转脖子,抖抖手腕。 这时,周国防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对张本民道:“肖广你也敢惹?赶紧道个歉,看看能不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谁惹他了?是他惹俺呢!”张本民故意大声道,“好端端的就把高奋进连人带车踹倒,而且还不给扶洋车子,他算个狗屎鸟毛破玩意儿,瞅他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就他娘的愣头呆子一个!” 肖广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家伙竟有如此胆量,把他说得跟坨屎一样差劲。 “好,好啊你!”肖广抬手指着张本民,“信不信俺把你的脸摁在地上,搓下你整张脸皮?!” 就在肖广要窜起来的时候,张庆出现了。 第188章 一字马 张庆是来友情提醒的,他知道只要动起手来,肖广就会吃亏,及时告知一下,大小也是个人情。 肖广听后不以为然,一把推开了张庆。 “肖广,你最好先弄清楚他是谁,再决定动不动手。”张庆这话其实也是在卖关子,这样才显得事情重大有起伏。 “管他是谁呢,俺还就先动个手给你看看,到底吃不吃亏!”肖广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一歪脑袋,又要上前。 “他就是张本民呐。” “张本民?”肖广一愣神,收住了步子,问道“张庆,你说的是哪个张本民?” “把钱老四打进医院的张本民。” “日的。”肖广抓抓后脑勺,尴尬地看着张庆,道:“就他啊,不,不像呐。” “人不可貌相,当初俺也没瞧得上他,拳头一攥就上去了,本以为一下就能把他给打趴下,谁知被他一闪一推,特么的一头就撞南墙上去了。”张庆摸摸头顶的疤痕,“还真他娘的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呵……”肖广想笑,但没笑出来,毕竟眼前的难题还摆着呢,到底要不要上前跟张本民交手? 学生们已经围了一大圈。热闹,具有永恒的吸引力。 此时退却,脸上无光。肖广看看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张本民,真是觉得他一点都不出奇。 “看啥?你也就只能动动眼了吧?”张本民是决心要狠狠教训一下肖广,便讥笑道:“这会儿连嘴都不动了,是懒惰呢,还是不敢?” 肖广被说得真是下不了台,他一歪下巴,对张庆道:“兄弟,你看到没,俺是没退路了呀。” “啥退路不退路的,不就是个面子问题嘛。”张庆道,“你看着办吧,要是不听俺劝,你指定是既要丢脸面,又要挨顿揍。” 那边的张本民有点等不及了,干脆主动挑起来,“唉,你俩在干啥呢?偷偷摸摸交头接耳的,要是搁课堂上早被老师给拎着耳朵踢出去了,不过现在没有老师,要不俺扮演一下?拎着你们的耳朵,好好抖落抖落!” “哈哈……”围观的学生们大笑不止,平日里大都被肖广和张庆两人欺压惯了,现在轮到他们被戏耍,哪能那不开心? 肖广恼羞成怒,对笑场的人骂骂咧咧地大吼着。 “唉,这名同学,咋出口成脏呢?”张本民真的是铁了心,说起话来也不讲究了,“罚,罚你吃屎两坨,一坨热的,一坨冷的。” “嗷嗷……”围观的学生起哄声像打雷一样响起来。 “张本民,你甭欺人太甚!”肖广咬着牙,抬手一指。这样好歹也有个样,起码从气势上看还没有完全泄劲。 “欺人太甚?”张本民笑了,“谁欺人太甚?打人家两次,车子倒了还不给扶!告诉你,今个儿老子还就跟你干上了!” 张庆听了,无奈地看看肖广,道:“人家没说错吧?那你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啥叫过分?老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可谁他娘的会想到今天能碰到他?”肖广也有些无奈。 “要不,道,道个歉得了。”张庆道,“一两句的事,没啥大不了的。” “不,那不相当于是抽自己的脸么?” “你今个儿的脸是被抽定了,无非就是谁抽的问题。” “豁出去了,好歹也试一下,他娘的!”肖广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上前两步,对张本民道:“说吧,你想咋样?” “俺想把你打成狗!”张本民说着,扭头看看周围,道:“大家伙想不想看?” “噢噢……” 欢呼声暴起。 肖广嘴角一拉,鼻翼抖动着,猛然一声大叫冲了上去,抬腿对着张本民便直踹了过去,“他娘的,干就干,干死你!” 张本民“嘿嘿”两声,稍稍侧身,抄手从底下托抓住肖广的脚踝,往前使劲快速一送。 “啊!” 肖广惨叫着劈了个标准的“一字马”出来,然后定格了几秒钟,接着歪倒在地,惨叫不止。 张本民有意闹个气氛,双手举过头顶,有节奏地拍着。围观的人也跟着拍,还跟拍喊着“嗨、嗨、嗨……” 欢闹的气氛,与躺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混成一团的肖广,形成强烈的对比,再一次震撼了张庆。“日的,打个架咋跟玩魔术似的,还没咋样看清呢,就结束了。”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肖广身旁蹲下看看情况。 这时,人群有阵小骚动,外围的人喊了声:老师来了。 张本民马上对高奋进一使眼色,挤出人群离开。 离开不是想躲掉事情的影响,只是为了避开事情最为激化的时刻。 第二天早晨到了学校,张本民就听到有人议论,说昨下午肖广他爹后来也去了现场,当时就呜呜地哭了,说儿子可吃大亏了,从小到大还没受过啥罪呢,结果一下就让人给劈了。 进教室没五分钟,班主任钟常久神色慌张地过来了,把张本民叫到了他的宿舍。 “张本民,这下问题严重了!”钟常久舔了下因紧张而发干的嘴唇。 “是关于肖广的事吗?” “对!”钟常久一点头,“谁都知道肖广的那副做派,事情的起因可能不在你,但最后是他吃了亏,被伤到了。” “他的确是抱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能怪别人?难不成就因为他是老师家的孩子?学校就要袒护他?” “要是仅仅跟他爹有关系,那也倒好了,咋说俺过去讲个情也还是有点效果的。”钟常久扶了扶眼镜,“关键是王校长呐,之前他就找俺谈过话,虽然表达的过程一直含含糊糊,但意思俺是明白的,就是要找机会给你个处分。” “哦。”张本民点点头,问道:“钟老师,你说王校长找跟你谈话时,说话有点含糊?” “是的,感觉不是很情愿,但又不得不说的样子。” “俺知道了。”张本民又是一点头,颇为玩味地笑了笑。 “知道啥,难不成有啥内幕?” “没,没啊,俺就是说知道是王校长对俺有意见了。”张本民说完便向钟常久道谢,“钟老师,感谢您跟俺讲这些,让俺知道以后该咋办了,一定得老实点,不能惹啥乱子。” “嗯呐,知道就好。”钟常久又是一叹,“那王校长也不知咋想的,抓校风校纪,方法很多,咋非要拿你开刀做警示呢?” “领导自有领导的想法,钟老师,您就甭多想了。”张本民笑笑,“对了,俺今个儿想请一天假,行么?” “行,没问题的。俺就说你听到要被处理,思想波动较大,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钟常久安慰道,“张本民,你尽管放心,如果学校要是过分的话,俺也不会让的!啥校长不校长的,俺得跟他评评理儿!” “不用不用,钟老师,您能为学生着想,是位好老师,俺谢谢您啦!另外俺多说一句,也请您放心,俺会把事情解决好的!” “你,有关系?” “只能说试试看,现在还不太好讲。” “好吧,那俺也就不多问了,反正有关系的话一定要用上、用好!” 张本民点头致谢,离开钟常久宿舍后就前往街中心汽车站点。 路过教师办公室时,很凑巧,碰到了王校长。张本民稍一琢磨,先点头问好,然后直接发问:“王校长,方见昆的秘书前段时间应该找过您吧?” “……”王校长一怔,“唔,这个……你问这干嘛?” “只是求证一下,其他没有任何意思。” “哦。”王校长深呼吸了一下,“这个嘛,俺就不直接回答了。” “好的,明白了。”张本民一点头,“谢谢王校长!” 看来猜测是正确的:王校长之所以找钟常久谈话,吞吞吐吐地授意,是因为受到了方见昆的暗示。 的确如此,前段时间方见昆以为跟宋广田说过可以让张本民再去他的办公室,那么接下来肯定过不了多长时间,张本民就会再找他。然而,并没有。方见昆马上就意识到,张本民是憋着气要跟他对着干,或者说起码是在向他示威,所以,就决定要玩个小手段治一下张本民。于是,便让秘书去找王校长,说个别同学仗着学习成绩好,比如全县第一啥的,就开始恃才放旷,非常不好,必须严加管教,最好在尽可能快的情况下,弄个处分压压他,让他警醒一下。 得到这么个指示,王校长很是为难,他其实并不想那么做,张本民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三年后学校还指望他争光呢!可是,方见昆的指示又不能不管,后来再一想,与自己安稳的校长位子相比,学校争光的事还是朝后放一放,于是也就找了钟常久,含蓄地传达了一下。 “日不死的,玩这点雕虫小技,真是丢了他方见昆的脸!”张本民一边往街中心走,一边嘀咕着。 “张本民!”宋广田从对面快步走了过来,“俺正要找你呢!” “是为俺打架的事么?” “对!”宋广田有点着急,“俺是偶然听同事的说的,你又把校霸肖广给揍了?” “实在是没办法,俺其实并不想惹事。” 第189章 解决 张本民说不想惹事,是带着一种愧疚的心情,觉得会给宋广田带来麻烦。然而,宋广田根本没有这般感受,在他看来,张本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肯定和支持。一定程度上说,那不可避免地带有点盲目,但归根结底到心意层面,却是赤纯的。 “惹个啥事?打就打了,他肖广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痛恨,名声早就臭在外了,活该被打!只是眼下关键的是要把问题解决好!”宋广田叹了口气,道:“听说学校要严肃处理你?” “目前的主导意见是要给俺处分,但最后到啥程度,也还没定下来。” 宋广田一抿嘴,道:“这样,俺去找吕乡长,咋说也得把这次难关给渡过去!” “吕乡长那边还是先别找吧。”张本民说这话纯属无奈,毕竟有方见昆在背后,吕乡长所能起到的作用还不足以对抗翻盘,所以还不如不动。 “不找吕乡长,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宋广田很是着急。 “先试一下。”张本民拍拍宋广田胳膊,“俺这不正准备去县城一趟嘛。” “去找王道力?” “嗯……他也得找。” “别人还有谁?老领导朱延富?他的能量还够不到屏坝中学吧。” “不找他,找岭东小学以前的校长,现在是县教育局副局长,叫林栋效,他应该能帮得上。”张本民道,“俺这就去站点,坐班车赶过去。” “哦,既然你恁样说,八成是有希望的。”宋广田说着,伸手拉住张本民转身就走,“到大院里去,俺给你调辆车,送你去县城!” 有专车送达,时间自然节省了很多。午饭前,张本民就见到了林栋效。 “校长好!”张本民还是习惯称林栋效为校长,觉得亲近一些。 “嘿哟!张本民同学!”林栋效对张本民的到来兴奋异常,“嗐,你可终于来了!俺老早就觉着你该过来看看俺了呢。当然,只是说觉得你该过来看俺,而没提及俺为啥不去找你聊聊,那可绝对不是摆架子,而是因为有的人会对俺说,一个小老头老是想借一个小孩子去爬高位,令人不齿。” “也是,风言风语有时也挺伤人,确实该留着点意。”张本民点头一笑,道:“校长,今个儿过来是有件急事,需要你帮忙。” 林栋效握住张本民的手,“俺不问是啥事,先答应你,没问题的!走,办公室里说去!” 进门后,张本民没有隐瞒,把与方见昆的矛盾以及王校长的难处等,都说了。 林栋效听完,说没关系,学校虽是地方的,但业务指导在教育局,话能说上,而且看王校长的态度,没准还能拿根鸡毛当令箭,去挡一挡方见昆。 张本民分析了下,林栋效说的确实有可能,顿时精神一爽。接下来就聊了些教育方面的观点、走势等话题,当然,居多是张本民讲,林栋效一直津津有味地听着。没办法,张本民说的都是一二十年后的教育现状,前瞻性强得都上了天,对林栋效的吸引力自然极大。 聊到饭点,林栋效请吃饭。张本民也不推让,说还要喊两个朋友。 于是,王道力和宋为山就来了。张本民介绍各自认识了一下,然后相互寒暄一番。 开饭之前,张本民问王道力对屏坝派出所的孙义峰和郭哲军印象如何。王道力说挺好,虽然之前与他们交往不是很深,但关系都还不错。尤其是他调入县局后,那两人就更加注重维护与他的友谊了。张本民说,如果机会合适,跟他们打个招呼,万一他在屏坝碰到了意外,也好照顾一下。王道力说那是小意思,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酒菜上来了,大家谦让着落座,气氛非常和谐。 这顿饭,在张本民看来,对王道力和宋为山来说有一定的意义,否则也不会喊他们过来。 宋为山目前最大的愿望,应该是把老婆郭爱琴调到县城去教学,或者起码是靠近县城的学校,那样就不用再“两地分居”了,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绿帽嫌疑,这是他一直很头疼的事。现在,有了机会跟林栋效一起吃饭,再加上以前林栋效又是岭东小学的校长,进一步加深关系的可能性很大!一旦挂上钩,郭爱琴的工作调动问题就好解决。 对王道力来说,林栋效于他而言同样有大作用,到时小孩上学可以在县城选最好的小学。入学后,各种照顾也是近水楼台。 所以,席间的林栋效很受推崇,内心也是很高兴的,对他来讲,最大的需求就是能与张本民保持高度的友好交往,所以,能与张本民的朋友处好关系,就是一种牢固的维系。当然,最为直接的还是帮张本民的忙。 当天下午,林栋效就安排办公室与屏坝中学联系,次日他将前往调研教学质量问题。 第二天上午,林栋效一行便来到了屏坝中学。 这次调研的细节都很到位,课堂听讲观摩、教本翻阅查看、与教师面对面交流等,全有了。只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林栋效在王校长办公室的谈话才是关键。 “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王校长,你们学校现在就有件可遇的好事情,一定要关注好、把握好!”林栋效并没有用含蓄的方式,而是直点话题,“就是今年刚入学的学生张本民。” “哦,是的!”王校长也不含糊,“他的入学成绩是全县第一,当时听说县中还动过心思,想拔他过去的呢。” “是啊,幸好没拔过去,那可是咱们屏坝教育界的财富啊!”林栋效笑道,“当时在岭东小学,俺是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王校长搓搓眼镜,寻思了下,道:“林局,你的意思俺明白了,就是咱们屏坝中学要重点保护、培养他,是吧?” “那当然了,否则不就犯傻了么?”林栋效道,“听说地方上……哦,算了,不说了,你是个明白人。” “嗯,明白,都明白!”王校长缓缓地吐了口气,“这下就有思路了,而且会迅速落实下去!” “很好!”林栋效笑呵呵地起身,“王校长,那你就辛苦了。” “不辛苦,那是很乐见的事情!” “嗯!”林栋效边说边往外走,“这次调研很成功,收获也很大,你们学校在教学教育上做得非常好!俺们这就回去,体现到调研报告中去!” “感谢,感谢局领导的肯定!”王校长满脸带笑,又道:“嗌,林局,这都中午了,咱们也不客套,就到街上的饭馆吃个便饭。” “不了,下午还有个会,得早点赶回去准备一下。” 林栋效说得很坚决,王校长也就不再挽留,送行后,他便让办公室与乡党委办联系,请方见昆的秘书下午到学校一趟,有事相商。 商量的结果自是不用说,方见昆听了秘书的汇报便皱起了眉头。 狡猾的人不认死理,变通,是最现实的。方见昆决定这次就放个手,犯不着跟张本民较量下去,机会嘛,只要关注,以后肯定还会有。 肖广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不过张本民还没有轻松下来,因为华子还一直在纠缠不止,他总是隔三差五带着一帮人在学校周边、回村的路上转悠,但是,却始终没有得手。 赛豹,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张本民专门带着它去上学,让它做保镖。每次,赛豹都很负责地把张本民送到学校门口,然后离开,等放学时再过来。 华子看见有赛豹在,确实也不敢轻易靠前,只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怂恿着随来的人围上去。当时,张本民说谁他娘的要敢动手,就让赛豹活撕了谁! 赛豹真的很通人性,张本民说完后,它的颈毛就竖起来,喉咙“呜吽吽”地低鸣起来,龇出令人发寒的白牙。华子一看小腿子发软,同来的人也萎缩起来,一个指头都不敢动张本民。 着急的华子最后决定,觉得既然对张本民不了手,干脆先从他的狗开始,如果把赛豹弄死,既可以消除障碍,又可以狠狠地打击张本民,真的是一举两得。 办法想了很多,用老鼠药、下网、下夹子,都没成功。赛豹好像知道华子是敌人,警惕性十足,让他屡屡不能得手。 最后,绞尽脑汁的华子找来一把气枪,说现在有了家伙,不用再害怕那条叫赛豹的狗了。几个跟班的家伙一看有气枪,也都豪言起来,个个拍着胸脯说到时他们每人一根棍,只要赛豹一受伤,立刻围上,乱棍打死。 华子准备了几盒铅弹,先练习练习,说一定得把准头练好才行,到时一枪把赛豹的眼打瞎,动起手来就容易多了。 几天后,华子再次纠集那帮二流子,说条件已经成熟,该动手了。 华子知道赛豹把张本民送到学校门口后要返回家中,而且他还知道赛豹回家的时候不走大路,习惯从旁边的庄稼地经过,因为它时常会顺便衔只野兔或野鸡带回去。 经过探看,伏击赛豹的地点,选在一个高埂后面,华子他们准备好了一堆树枝,上面盖着青草,悄无声息地在后面掩藏起来。 第190章 打了个“” 命中有时终须有,或许赛豹注定就要遭此一劫。平常,他送过张本民后,都是一路在岭地上、庄稼田里奔跑着回家,而且不怎么逗留,除非碰到了野兔之类的野物儿会耽误些时间。可今天,他竟然尿急了,而且,就在华子他们埋伏的附近撒了起来。 三肢稳如柱,单脚翘开天。双耳听风云,只嘴吐浊气。 此刻,赛豹一泄如注,感觉完全就是种享受。 然而,华子的气枪却已瞄准。“嘿,今个儿专打它个臭狗丫子!”他暗暗窃喜,枪口对准了赛豹后腹部的那个位置。 “噗”地一声,铅弹闷声出膛。 不过,这准头差得确实有点离谱。 “吭”一声低沉的脆响,赛豹的鼻骨被击中。 蛇有七寸,狗有鼻梁。 这脆弱之处,断裂崩塌的冲击,让赛豹瞬间没了意识,轰然倒地。 “哦!哦!”华子惊厥地跃了起来,“俺打中了!俺打中了!” 随来的人也都癫狂般开始乱扭,庆贺这一激动人心的胜利伟大时刻。 可仅仅几秒钟后,赛豹就爬了起来,拖着沉重的头颅,发足狂奔。然而,他几乎已失去方向,在冲出二十米远后,碰到了一个壕沟,他四足踏空,翻着跟头跌了进去。 已经追赶起来的华子一伙,更是狂呼乱喊,舞着棍棒冲杀过去。 很不幸,赛豹的左前腿摔伤了,他用三条腿沿着沟槽继续奔跑,但是壕沟里坑坑洼洼,还有些许青草,他几次跌倒。 终究,华子他们还是追了上来,已经重上一发铅弹的气枪,又举起来对准艰难前行的赛豹。 一条后腿被击中,赛豹身子一颤,但没有倒地,他继续以最可能快的速度,奋进着! “嚎嚎嚎!” 几个人冲了过去,抡起棍子死命砸在赛豹身上。 赛豹没有呜咽一声,它挣扎着突围。 直到最后一刻,仅剩一条腿完好的赛豹,依旧扒着地面向前移动,很慢而且还有停歇。在他看来,也许离家近一点,生存的希望就会大一些。 “来!让俺来!让俺来结束它的狗命!”华子狞笑着,抬手压压,止住其他几个人,提着气枪走到赛豹身边。 此时的赛豹,口鼻出血,因为剧痛,他的皮毛抖动不止。 “日它个娘的,俺倒要看看,往后它还能撕了谁!”华子哈哈地笑着,扔下了气枪,“臭狗子,你它娘的算是完了!俺还是省颗铅弹子吧!”说完,从旁人手中拿过一根木棍,高高举起,一下砸在赛豹的正脑门上。 赛豹闷哼了一声,终不能再前进一毫。 …… 中午,放学了。 像往常一样,张本民等了大约十分钟后才走出教室,前往校门口等赛豹。 二十分钟过去了,赛豹依旧没来。 张本民挠挠头,以往这个时候,赛豹早就摇头摆尾地来到他脚边亲昵了。 “也许,也许他正在和壮硕的野兔在做最后的追逐呢。”张本民无奈地摇头笑笑,决定独自回家。 这一刻,张本民的脑海里,全是赛豹在田野里跳跃着的矫健身姿。 “嗐,小子!”在学校院墙拐弯的地方,华子出现了,他抱着膀子站在张本民面前,斜着嘴角道:“咋了,等不到你的赛豹了?” 旁边一伙人狂笑起来。 “你们,把赛豹给咋着了?!”张本民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咋着了?也许,也许它现在已经,已经,哈哈……已经进狗肉锅了吧!”华子根本就掩饰不住那股兴奋劲儿,话还没说完就狂笑起来。 “不会的!”张本民摇摇头,“俺不信,根本就不信!” “日的,就知道你不信!”华子掏出几张钱,啪啪地在手上摔着,“以后啊,你再多养几只赛特么的豹,也好让俺既过了瘾又挣了钱!” 张本民心里一揪,感觉左右心室里的鲜血,刹那间被拧干,律动之下,泵出的只是一股子气儿。 那股子气儿,让他头脑一片空白,让他四肢麻木地抖动着,让他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让他的眼泪蛋蛋儿,在眼眶开始打转转。 “嘿呀,你小子不是喜欢逞英雄嘛,现在咋成狗熊了?还,还他娘的掉眼泪呢!”华子扭头看着同伙,笑得闭上了眼睛,“就特么的一只臭狗子,瞧把你心疼得,那只能说明,你他娘的也是一只狗!” 随华子来的一伙人刚要跟着笑,却见张本民弓腰蹿了上去,列开架势,扬起手臂。 张本民的手上多了水果刀,在华子的肚子上打了个“x”。 这个“x”,差点要了华子的命。他的肚肠子,从被割破的棉衣中淌了出来,一身鲜血。 眼前这一幕,让张本民瞬间清醒了许多,他后悔有些莽撞了,气血盈脑之下,行事似乎欠缺些考虑。他连忙收起李晓艳送的那把水果刀,一口气跑到南面的卫生院,说学校那边有人受伤,肚肠子淌了一地,马上就会出人命,得赶紧去急救。 之后,张本民跑向乡大院,直奔食堂。到了食堂门口,他压制住气息,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在前面第二排的餐桌上,找到了宋广田。 “宋主任,麻烦您出来一下。”张本民很客气。 宋广田一听便丢下筷子,跟着走了出来,“咋了?” “又有麻烦了。”张本民的脸色有点发白。 “哦,看样子事情还不小。” “俺把华子的肚子割了!” “哎唷!”宋广田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点点头,“行吧,不管咋样,反正俺都会帮你争个理儿!不过俺倒是暗想问问,你咋就把华子给割了呢?” “他带人打死了赛豹。”张本民掏出水果刀低头看看,上面没有一点血迹。 “……”宋广田叹了口气,“也许没啥大不了的,刀子还没见血呢。” 刀子没见血,那是因为张本民划得太快了,他自己知道。 “欸哟,不管咋说,得先救人!”宋广田突又紧张了起来。 “俺已经去过卫生院了,估计华子这会儿应该在被抢救,不过,卫生院条件可能有点差……” “咳,俺先去看看再说!”宋广田撒腿就跑,“你就甭去了,在这儿等俺!” 华子的伤势很重,已被卫生院送往县人民医院。 在问了卫生院值班领导后,得知华子还没啥生命危险,宋广田松了口气,赶忙回去找张本民。“万幸万幸!”他抚着胸口,“不出人命就好!” 张本民已经平静了下来,“华子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事情也还有点大,这次真需要你出力了,估计要请吕乡长出面挡一挡。” “请!就是用八抬大轿也要把他请出来!”宋广田丝毫不犹豫,“但关键是先要把派出所给搞定!” 没错,派出所最先开始介入,华子的家人已经报案。尤其是他三叔范得友,上蹿下跳,说张本民是惯犯,上一次已经对华子动过手了,没想到这次竟然还动气了刀子! 碰到这种事,派出所也不敢怠慢,必须把张本民控制住,进一步问询。 负责执行任务的,是孙义峰和郭哲军。他们知道张本民在宋广田那里,就打电话过去,让他安排张本民从乡大院后门出去,躲起来。 张本民头上蒙着件衣服溜了出去,到敬老院找卢小蓉,暂且在她的宿舍稳一稳。 孙义锋还打了个电话给王道力,因为王道力前阵子跟他和郭哲军联系过,说起要帮忙照顾张本民的。 王道力听到张本民动刀子的消息后很谨慎,先是赶往人民医院,得知华子确实没有生命危险后,亲自回了屏坝派出所一趟,和所长谈了很长时间。 这个面子所长得给,因为王道力在县局上升的势头很猛,没准几年后就能被提拔重用,因此,他的意见和建议要采纳。 王道力说,事件的核心不在于华子被伤,而在于华子为何被划伤。 “俺还在所里的时候,有关华子的那些个问题,就足以装一大袋子了。”王道力努力摆着事实:“后来他好像又去县城混了些日子,但没混好,又回来继续作恶。” “嗯,有果必有因,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结果。”所长点起了头,“所以在华子受伤一事上,要谨慎再谨慎!” “领导就是站得高看得远!”王道力很少这么拍马屁,但为了张本民,他还愿意多拍几次。 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这话说的其实就是个态度问题,拍谁的马屁,就相当于是在向谁示好或臣服。因此,王道力如此表现,令所长很是满意,满意到可以对方见昆的含蓄指令予以抗拒。 方见昆,之所以参与到此事中来,是觉得上次与张本民的交手意犹未尽。这一次,他打算好好利用华子被伤害的案子再较量一次。 可以说,一整个下午,围绕张本民和华子的事情,地方上的几大人物都已准备发力,致使屏坝街就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着。 有一个人也靠上了前,其虽算不上是什么人物,但却给张本民带来了超级大的震撼! 第191章 井水河水不相犯 此人是张有福,他找不到张本民,就慌里慌张地到乡大院见了宋广田,并且带了个爆裂性新闻:赛豹,还活着! 原来,华子他们一伙把认为被打死的赛豹抬了回来,送到张有福的狗肉馆卖钱。张有福对赛豹有印象,毕竟也喂养了一段时间,所以虽然现在它长足了,特别高大威猛,但还是能认出来一点。而且他还发现,赛豹还有点气,于是立刻就用三轮车带着去了乡兽医站。 宋广田听了张有福的述说,当即就愣在了原地,好半天回过神后,拔足狂奔,前往敬老院。他知道赛豹对张本民有多重要,应该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赶紧送过去。 张本民正在敬老院大门口转悠,见宋广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以为华子的事情经过发酵后失控了,心里顿时一紧,寻思着:难不成那狗日的小命没了? “赛豹!它,它没死!还在,还在呢!”宋广田老远就喊了起来。 距离远,张本民没听清开头,以为说的事华子,于是扯着嗓子道:“日特么,没死啊?死了才好呢!老子要是狠起来,一点儿都不带怜慈的!” 宋广田摸着额头,气喘吁吁地来到了跟前,“啥,你说啥?你不想让赛豹活着?” “啥赛豹啊,你刚才说谁还在的?不是狗日的华子?” “不是,俺说的是赛豹!” “赛,赛豹?”张本民的反应也是瞬间僵化。 “对的,就是赛豹!” 张本民没说话,歪起了头,原地转了两圈,而后对宋广田道:“你是说,赛豹还活着?” “活着!”宋广田拍拍张本民肩膀,把张有福救下赛豹的事说了。 “俺日的!”张本民长长一口气叹出,“到底本家啊,张有福真他娘的是俺亲本家!” “啥本家不亲本家的,俺只知道赛豹真的是命不该绝!”宋广田也很慨叹,“俺也是真心为你高兴!” “是高兴,俺感觉高兴得能死过去!”张本民一抿嘴,“张有福,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高兴可以,但甭过了头,千万不能乐极生悲,毕竟华子的事还没完结,你还得多加注意!俺也会时刻关注的,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说到消息,远在县城的王道力有点坐不住,孙义锋给他反馈了个新动向:方见昆的秘书来派出所,询问有关华子受伤的事情,言语间传递的意思就是:为了维护屏坝乡良好的社会风气,一定要严惩当事人张本民。 那怎么能行? 为确保张本民无事,第二天,王道力再次来到屏坝派出所,与所长就方见昆插手一事进行交流。 所长呵呵一笑,说不用担心,他已经让具体负责的民警给方见昆的秘书回过话了,坏人绝不会放过,但也不能冤枉好人,一切要等调查清楚再说。王道力一听就放心了,这么答复其实就是在拒绝。 没错,方见昆听了秘书的汇报,觉得很窝囊,忍不住骂了句粗口,静下来后想一想,一般情况下,所长应该不会不他给面子,毕竟华子的事情也不复杂,就是个持刀伤害案,他张本民再有道理,但终究是伤了人,就算是正当防卫,也是过当的。 再了解,看看派出所到底要怎样! 秘书的这次了解,是非官方的,他找了派出所能说得上话的人询问,得知县公安局有人过来指导工作,派出所已经找了与华子一伙的所有人,挨个谈话做了笔录。现在初步的结果是:以华子为首的一帮人,在进行团伙性违法犯罪活动时发生意外。说白了,是咎由自取,就算是死了,也还有余辜! 堂堂一个乡党委书记,竟然在一个孩子身上连连触壁! 方见昆站在窗前,久久地出神。一物降一物,他开始相信张本民生来就是命中注定要克他的。 狭路,不能相逢。 方见昆觉得有必要跟张本民好好谈谈,自此井水河水不相犯。 传话人还是宋广田,从方见昆的口气上,他已经听出了和风细雨之声,所以在找张本民时,心情很是舒畅。“看样子,方见昆是要和谈了。”他兴奋地道,“以后没了方见昆作怪就好,你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这个……”张本民吧唧了下嘴巴,“其实方见昆跟俺的矛盾根源,出在俺嫂子的身上。” “哟,是哦。”宋广田一拍脑袋,“也就是说,只要方见昆对你嫂子卢小蓉不死心,那你跟他的矛盾就会一直存在?” “正是。”张本民寻思了阵,道:“所以这次见面,要把话挑明说透。” “也合适,毕竟是没法回避的,就跟毒疮一样,坏水早晚要挤掉。” 必经之路,勇往直前! 张本民坐在方见昆面前时,先是客套,说因种种误会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作为圆滑无比的场面人,方见昆哈哈一笑,说其实也没啥,无非就是因前期相对谋生所致,现在应该说比较熟悉了,所以存在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方书记,俺觉得有些话还是开诚布公地谈,要来得好一些。你呢,没必要把俺当成小孩看,否则从一开始你就吃亏了。”张本民道,“俺其实是个心智已成熟的成年人,所以有些话题也用不着藏着掖着。就拿女色来说,哪个男人不好那一口?除非他下面的功能不正常或者是心理上有毛病。” “呵呵,这个嘛。”方见昆笑了,“你说的情况,的确也是个事实。” “说到事实,就要讲实际,讲到实际,就要考虑取舍。”张本民道,“就像进入一个花园,满眼群芳,其中有一朵引起了注意,便想伸手去掐。可那朵花上有刺,稍不留神就会被刺伤,而且那刺上还带着点毒素,被刺中后手脚麻木,不但那朵花掐不了,还直接影响到掐其他的花。所以,如果俺是那个进入花园的人,估计会放弃第一眼注意到的那朵带刺的花,风险要最小化嘛,是不是,方书记?” 方见昆马上寻思开了,近期看中的女人具体有哪几个,如果不出意外,其中一个肯定与张本民有关,可是一个一个地问他,也不是办法。于是,说道:“张同学,刚才你说要开诚布公,那就是有话直说,比如你亲戚啥的碰到了难题,给俺个名字就成。” “方书记果然是聪明人,与你这样的人合作共事,应该有另一种舒服。”张本民笑了笑,“夸奖表扬的话呢,其实俺也说不上,还不够格,那俺就直接汇报了,食堂的卢小蓉是俺的女人。” “你的,女人?!”方见昆虽然有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 “对。”张本民一点头,道:“不过对外俺都说是嫂子,你,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还真是,好吃不过饺子好玩莫过嫂子。”方见昆慨叹着点点头,“好的,俺知道了。”说完,又歪起了脑袋,道:“不过,有个问题俺还确实感到好奇,不太好理解。” “尽管说就是,俺还是乐于作答的。” “你说卢小蓉是你的女人,那自然是知道要对女人尽某项义务的,可俗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说到这里,方见昆就住口了,只是看着张本民。 “哦,是恁么个事啊。”张本民笑了,“俺也借用句俗话:秤砣虽小,能压千斤。其实在那种事上,往往不在大小,而是重在技巧。” 方见昆听了,一搓嘴唇,笑了,“好吧,你确实非常出色!佩服了!” “方书记的佩服,俺还真不敢当,您高居庙堂之上,见多识广,该是俺望尘莫及。”张本民顿了下,接着道:“对了方书记,关于卢小蓉,还有个事希望你您关心一下。” “那个,就不用多说了吧,咱们节省点时间,因为俺还有事要问你。” “哦,方书记知道俺要说的是啥事?” “卢小蓉的身份转换申报,俺很快就会签字,加急办理。” 张本民没说话,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 “现在轮到俺发问了。”方见昆笑笑,咳嗽了下,“刚才说问,有点不妥,其实应该说请教,就是你第一次来俺面前,说俺是作茧自缚?” 张本民略一沉思,道:“嗯,没错,你的精于算计和过于自我保护意识,就是缠在你身上的一根根丝,随着丝越来越多,缠得你也就越来越紧,也就是你的发展空间也就越来越小。这个不难理解吧?换位思考一下,你愿意重用提拔的人,是打着精明小算盘的人么?相反,那些并不精明却忠心相随、真心干事的人,是不是往往会成为上级领导赏识的对象?更何况,还有本身就精明,同时又言行爽快、诚心待人的那些人呢?现在就说你吧,不管在哪个位置上、跟着哪位领导,始终都恨不得给自己留一百条后路,然后对下属的时候,好像你就是先天性面瘫,以不笑来显示你的高深和威严,而且说话故意搞玄奥。唉,总之,你以为天下就你聪明,最深谙世事,最洞察人性……” “张,张同学。”方见昆抬手打断了张本民的话,“俺已经明白了,就这样吧,甭讲下去了,多少也留点面子。” “哎呀,不好意思,方书记,俺是一时讲得有点兴起了。” “甭不好意思,难堪的是俺呐。”方见昆自嘲一笑,“行吧,今天就这样,以后最好能成为朋友,即使不成,也永远不要再相犯。”? 第192章 三年之约 张本民能感觉到方见昆的诚意,方见昆的行动也证实了,他让秘书去派出所表明新的立场,说对于品学兼优、勇于向邪恶说不且敢于斗争的学生,要给予充分的肯定和表扬,坚决把弘扬正义的大旗举高,擦亮“平安屏坝”的牌子。 风向变得有点猛,很多人都感到纳闷,包括乡长吕建保,他从宋广田那里得知了原因,是因为方见昆与张本民谈了次话。 “那方见昆是啥人?就是个油铁坨子,不沾不靠,自己立得也稳当,别人也甭想拿捏得到他,没想到张本民一番话就把他给拿下了。”吕建保感慨至极,长叹道:“他张本民,到底是啥来头?” “只能,只能说是神童吧。”宋广田也摇着头,“俺跟他算是很熟的,可也看不透,真的是看不透。” “他的家况怎样?”吕建保问。 宋广田挠挠头,干脆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而且还把张本民父亲的事着重说了一下,申请平反还没成功。 吕建保点点头,心里盘算开了,这是个帮忙的好机会,不过他没有告诉宋广田,想暗中完成后再说。 同样的想法,方见昆也有。 方见昆对张本民的兴趣同样很大,所以就找宋广田问他的情况。宋广田就把告诉吕建保的那些说了,方见昆听后,也暗暗决定要插手过问帮上一把。 总之,目前张本民的日子好过了。从班主任到校长,再到乡长和党委书记,可以说都修到了很好的关系,想不好过都不行。 不过万事万物难周全,烦心事也还是有,而且影响之大令人始料不及。 这一次,问题出在郑金桦身上。 郑金桦察觉到了李晓艳跟张本民的关系非同一般,暗中偷窥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确定,他俩在搞恋爱! 这可是个惊天大新闻! 郑金桦回到家中,有意无意地跟郑成喜提起此事,说李晓艳早晚要毁在张本民手里。 郑成喜哪能坐视不管?况且他对张本民的恨是埋在心底的,哪能让仇人得逞占便宜?而且趁机撺掇一番他表弟,狠狠地闹一下,没准学校还会开除张本民! 罗才花知道了,逮着郑成喜骂了一通,说他好了疮疤忘了痛。郑成喜一琢磨,也有点打怵,毕竟张本民那小子着实是难缠,万一再被他盯上报复不止,还真没办法。 无奈之下,郑成喜也就不作多打算,只是把消息告诉了表弟,让他注意保护好自己的闺女,此外啥没说。 李晓艳她爹其实不是个急脾气,可因为事关女儿,所以火气也不小,他直接窜到学校站在了初一(2)班级门口。“张本民,给俺出来!”他怒气冲冲地道。 张本民是啥人,一看就有点明白,心下顿时盘算开了,如果局面掌握不好,李晓艳她爹要是对他动手,他还没法还手。不过那也无所谓,挨老丈人揍几巴掌,没啥。但怕就怕那么一来事情闹大了,影响可不好。 “张本民不在,他请假了!”张本民马上站起来说。 不站起来撒这么个谎不行,被喊到名字,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全班同学肯定会都会看向他,那也就暴露了身份。 “请假?”李晓艳她爹一皱眉,琢磨了起来,大家都在好好上课学习,就他张本民请啥假,分明是不爱学习、恶习满身的坏孩子。 “是的,请假了,可能要到下午才来。” “哦。”李晓艳她爹咬着牙根答应着,转身就走。 张本民松了口气。 班上的同学很纳闷,高奋进也有点不理解,问是怎么回事。 “刚才是李晓艳他爹,他来找俺呢。”张本民道,“估计又是郑金桦在背后捅的祸。” “啥祸?”高奋进并不知道张本民与李晓艳在谈恋爱。 “郑金桦一直嫉妒李晓艳,时时刻刻都想操蛋,估计她对家里人说俺又对李晓艳使啥坏了,然后挑拨李晓艳家人来找俺的麻烦。” “哦,有可能。”高奋进道,“看这样子,你得小心点,李晓艳她爹似乎不是善茬。” 张本民当然看得出来,李晓艳她爹这会儿有点气昏了头,绝对不好惹。“哎哟!”突然,他想起了个事,李晓艳他爹现在顶着火气,万一直接找李晓艳的麻烦可咋办? 果然,隔壁班级一(3)班的门口传来了怒斥声。 “你说你,让俺咋说你!”李晓艳她爹把李晓艳喊到门外后,就嚷嚷了起来,“咋就不学好的呢?!” “爹,你说啥呢,俺咋了啊?”李晓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装!那俺问你,张本民是谁?你跟他都干啥了?” “张……”李晓艳顿时明白了,“他是俺小学同学,俺们没干啥呀。” “你们在搞恋爱……”李晓艳她爹咬了咬牙,朝李晓艳头上呼了一巴掌,“别以为俺不知道!” 因为是自习课,几个班的学生都跑出来看热闹。 “没有,没有!就算是有,你也用不着来学校啊,等放学了回家再问俺不行么?!”李晓艳觉得很丢人。 “不行!绝对不行!学校一定是要来的,而且还要常来!”李晓艳她爹情绪还是很激动,“在岭东小学的时候,就因为俺没去学校,结果你,你……” 李晓艳她爹说不下去了,那个往事确实令人心碎,他摇着头,唉声叹气。 此刻,李晓艳更是难过,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很压抑,有来自贾严肃的恐怖经历,还有来自父母一贯的强力督学、望女成凤的压力。张本民在与她交往时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时常帮她开解,但并没有解透。 是情绪,总归有爆发的时候。 李晓艳胸口起伏,眼中泪花闪闪,猛地转身冲进教室,到座位上后胡乱抓起书本放进书包,背起来就往外冲。冲到门口时,又回身跑到坐在座位上假装镇定的郑金桦面前,哭着大吼道:“郑金桦,俺恨你,恨死你了!” 郑金桦哆嗦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李晓艳就冲出了教室,直接跑出学校门口。 李晓艳她爹抹了把眼角,喊着“艳儿、艳儿”,随后也追了上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本民能理解李晓艳她爹,他有点懊悔并责怪自己当初为何要跟李晓艳谈所谓的恋爱了。不过,当他隔窗看到装作如无其事的郑金桦时,又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因为跟李晓艳在一起时,大多是鼓励、帮助她学习的,所以,一切的祸源,都出在这个天生就带着毒性的郑金桦身上。 “郑金桦,你出来!”张本民大声说。 郑金桦犹豫了下,走出教室,“干啥?” “你干的好事!” “咋了?” “你胡说八道造谣生非!” “滚吧你!”郑金桦也不示弱,“凭啥说俺?” “李晓艳对你的怒吼,是对你的灵魂拷问,你一辈子都会不安的,但愿你在每个深夜,都会在噩梦中惊醒!”张本民对着郑金桦脚下吐了口唾沫,“现在也许你还不懂,估计将来也不会,因为你总以祸害别人为乐!那么请你记住,等你长大成人得意之时,俺会找你,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那是对你的惩罚,也是你爹、你哥郑建国的惩罚!” 张本民说完这些转身就走,这会儿他又想到了李晓艳,她这么激烈地离开教室,离开学校,怕是不想再回来了。 的确,一连几天,李晓艳都没有到校。 李晓艳赌气在家中,任凭父母软硬法子轮番上也丝毫不动。她说,就是打死她,也不会再去学校。 还是李晓艳她娘心里明亮,她来到学校,先找张本民的班主任钟常久,问他的表现怎样。 “能考全县第一的人,你说咋样?”钟常久心情不是太好。 “俺也见过那孩子,那会还小学呢,感觉他充满了灵气。”李晓艳她娘叹息道,“谁家的孩子谁更疼,张本民本事大,谈情说爱对他没影响,可对俺家李晓艳的影响就大了,所以,也不怪她爹有那么火气来学校。” “其实,事情本来可以温和地解决,交给俺们,交给学校就行了。”钟常久摇了摇头,“可现在呢,给双方造成的影响都太大!李晓艳没来上课,张本民也不见了。” “……”李晓艳她娘摇了摇头,“本来,俺还想让张本民去劝劝艳子的,看来,也劝不成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晓艳回来上学的可能并不大,就算来了,也不能把成绩搞上去。”钟常久叹道,“毕竟是个女孩子,脸皮儿薄呢。” “行吧,俺知道了,谢谢老师。” “不用谢,都是为了孩子,俺虽然不是李晓艳的班主任,但也想多说句话,如果有可能,帮李晓艳转个学吧,换所学校,或许就会好很多。” 转学,在初中阶段,难度不小。难度更大的,是劝李晓艳返回课堂。 最终解决问题的,是张本民。他了解到情况后,去县教育局找了林栋效,帮李晓艳安排一所好学校,然后又找李晓艳进行了说服,并定下一个美好的三年之约:毕业重相逢。 生活似乎又回归了正常。然而,老问题的解决,总是伴随着新的问题出现。 周国防,被彻底激怒。这个心胸阴暗、狭隘的同龄人,觉得张本民欺骗、羞辱、伤害了他。 决定实施报复的周国防,开始积极靠拢肖广和张庆。 第193章 指两条路子 张本民很快就察觉到了周国防的动向,也明白了原因出在何处,不过却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因为顽劣的人终究要以自毁的方式挣扎着存在。但是考虑到同村的情面,张本民让高奋进旁敲侧击,劝周国防不要自找难看。 周国防不听,很快就尝到了苦果,他不但没有通过肖广和张庆打击到张本民,反而还沦为他们二人的压榨对象。 肖广和张庆要求周国防,每天必须买零食给他们,平常一些跑腿的小事,必须随叫随到。 刚开始,周国防还想反抗、脱离,但被打了几次后只有乖乖服从。再后来,他是在忍受不了,便找高奋进帮忙求情,让张本民出面救场。 高奋进了解情况,上来就说周国防没脑子,肖广和张庆两人联手也没法跟张本民较量,竟然还想靠他们去对付张本民? “那不是俺不了解以前发生的事嘛?”周国防还感到很委屈,“很多情况你们也没告诉俺啊。” “告诉你,你又能咋样?当初俺被肖广揍的时候,你也不是不知道,可你做啥了?躲远远的,不敢靠前!所以后来有些事你自然就不知道,难不成俺们还要天天跑到你跟前汇报?” “那,那时俺有特殊情况呢。”周国防把头歪向一边,道:“俺就问你,愿不愿帮忙找张本民说情吧。” “咱们是一个村的,小时候玩得也挺好,帮肯定是要帮的,不过俺想再问一句,前段时间你都跟张本民和好了,为啥又要跟他作对?” “你知道俺是喜欢李晓艳的,可张本民为啥还要跟她好?” “做事得讲理,以前你说你喜欢李晓艳,想让张本民帮你,他不是帮了么?可人家李晓艳根本就不愿搭理你,那你还能一直占着位置,不给别人去喜欢?”周国防道,“所以,你喜欢李晓艳是你的事,李晓艳不喜欢你是她的事,张本民喜欢李晓艳、李晓艳也喜欢张本民,那是他们的事,跟你周国防有个皮毛关系?” “俺不管,李晓艳不喜欢俺可以,别人也可以去喜欢李晓艳,但惟独张本民不行!”周国防恨恨地说。 “为啥?” “因为俺看不惯他,更看不惯他跟李晓艳在一起!” “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了!”高奋进摇摇头,“再恁么下去,你会没朋友的。” “得了吧,高奋进你甭像个软蛋子!告诉你,张本民跟李晓艳在一起,就是对你姐的不公平!因为你姐喜欢张本民!” “胡说!” “才没有呢!上次张本民请客,你姐夹了多少菜给他?” “那算个啥呢?人家张本民请客,自己舍不得吃,俺姐看不下去了,才夹菜给他的!” “算了,不跟你说,你不懂!”周国防一摆手,“等你懂了的时候就晚了,你姐会很受伤的!” “俺姐的事不用你管,反正俺说的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听也没办法,俺是不会跟你说第二次的。” “谁稀罕!你就是说一百次,俺也还那样!”周国防硬气得很,“算了,你也甭跟张本民说啥了,老子的事,老子有办法解决!” 高奋进气得脸通红,回头就走,去找张本民把情况说了。 张本民叹了口气,说周国防没有遗传好,把他爹和他娘的缺点都带上了,他注定这辈子的日子不会好过,弄不好还会很凄惨。 “他过得好坏跟咱们没有关系,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管不了恁么多。”高奋进犹豫了下,道;“张本民,俺问你个事儿,是周国防说到的。” “哦,啥事呀。” “就是,你跟俺姐之间,到底是咋回事?” 张本民一听,觉得问题有点严重,如果不解释清楚,没准就会导致高奋进对他有怨气。“俺跟你是好朋友,跟你姐也是好朋友,咋了?”他说。 “周国防说,俺姐喜欢你,但你却喜欢上了李晓艳。” “说反了。”张本民挠了挠头,“其实俺一直都没好意思说,是俺喜欢你姐,可你姐不喜欢俺,那俺也不能强求呐。” “哦,是恁么回事啊。”高奋进点了点头,安慰起了张本民,“俺姐比你大得太多,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才不喜欢你的。” 张本民松了口气,他担心因为和高虹芬的关系,与高奋进闹不愉快。说实话,他觉得高奋进很好,心眼正、够义气,能做到这两点的人,值得一辈子做朋友。倒是周国防那人,真的是要好好提防着,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阴狠程度越来越高,不重视的话,容易被他钻空子使坏。 说到周国防,为了摆脱肖广和张庆,下了个大本钱,从家里偷了五十块钱,找二人说既然你们帮不上忙,那就做个一次性买卖,帮忙介绍另外个路子。 五十块的诱惑力不小。肖广和张庆对视了一下,没有立即答复,先到一旁商量起来。 “五十块真不少了!”张庆有点兴奋,“起码够花上一段日子!” “开始俺也是这么想的,可你想过没有,这次拿了五十块,以后周国防就不会再给了。如果不拿这五十块,往后还会一直给,就算每次只给几块钱,那次数多了的话,不也是划算的?” “哦,还真是呢。”张庆摸摸头,“咱们课本上有个成语叫细水长流,说的就是这意思吧?” “甭谈跟学习有关的,他娘的,一说学习头就疼。”肖广皱起了眉头,道:“可是俺又担心周国防把咱们看透了,最后连几块钱都不给了,那不是亏大了么?” “那就表面上答应,把五十块钱拿到手再说。” “嗯,可以,看着钱不拿不是傻了么。” 两人商定过后,回头跟周国防说可以,他们会介绍个路子对付张本民。 周国防拿出了一张十块钱的票子,“先给十块,事成之后,另外四十再给齐。” 肖广和张庆一愣,相互看了看,马上露出凶相,特别是张庆,一把抓过另外四十块钱,“他娘的,跟俺们还敢谈条件?” “你们……”周国防似乎早有准备,“你们既然恁样着急拿钱,那事情也得抓紧办,给你们三天时间,必须给俺介绍个路子。” “嚯,你口气倒是不小,还必须呢?”肖广一声冷笑,“轮得到你来命令俺?” “俺那不是命令,只是提醒,守信用的提醒。”周国防知道,同肖广和张庆打交道只有动脑子才行,所以这次准备得确实是充分,“你们是学校的老大,要是不讲信用的话,大家都会看不起你们的,那你们脸上还有光么?” 肖广咬了咬牙,琢磨着是那回事儿,所以也不再说什么。张庆见肖广不吱声,也只好沉默。 回去后,两人再次商量了下,也不考虑如何从周国防那边继续刮钱了,先把面子保住再说。可怎么办呢?要知道张本民在屏坝街上几乎已经无人匹敌了,介绍谁都不是个路子。 “管他呢,随便指条路就算了。”张庆道,“实在不行就把钱老四介绍一下。” “哦,对哦,让他去找钱老四不就行了么!”肖广道,“俺去他那儿捣球的时候,听他曾发过狠,说一定要把张本民的两条腿打断!让周国防去跟他嘀咕嘀咕,不正合适么,如果他们真能把张本民给办了,也算是帮咱们出口恶气!” “恁样说的话,还有个人更合适!”张庆两眼放光,“华子,华子不更恨张本民嘛,他娘的肚肠子都给弄出来了,肯定是仇深似海呐!” “嗯,华子虽然还没出院,但可以先说着。”肖广对张庆道,“你去找一下周国防,再让他加五十块钱,咱们帮他介绍两条路子。” “俺也这么想呢!”张庆答应着,乐颠颠地跑走了。 周国防听说要加五十块钱,有点犹豫,不过想想能多条路子对付张本民,倒也能接受。可是,再从家里偷五十块,难度太大,因为家里的那点钱都存了银行,没啥现钱了。 情急之下,周国防决定冒个险,去孙余粮家代销店里偷。 接下来两天,放学后周国防就去找孙余粮,假装是找他聊天玩耍,实际上却瞄准了店里的小钱箱子。孙余粮是没有任何防备的,竟然还让周国防帮忙看着门,自己去前面巷子里撒尿。 等孙余粮回来的时候,周国防已经得手。 到了晚上,董西云点钱扎账的时候,发现了问题,少了五十块钱。把孙余粮叫到跟前一番询问后,她明白了,肯定是周国防偷的。 怎么办?直接找上门嚷嚷,许礼霞肯定不会承认,面子很重要。最后,董西云把许礼霞喊了出来,说了悄悄话,先把情况讲了,再让许礼霞悄悄翻一下周国防的口袋,把钱找回来,也就算了,要不闹到派出所去,也不妥。 许礼霞知道事情的轻重,事情不能闹大,否则对周国防影响太大,要是背上个小偷的名声,长大了都没法找媳妇。她不动声色地回家,果真从周国防的裤袋里搜出五十块钱。 周国防挨打了,许礼霞一点也没留情,尤其是在问出缘由之后,打得他屁股青一块紫一块。之后,就去找张本民,她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必须把事情说开,否则要是因为周国防的缘故让张本民吃了亏,那问题就严重了。 第194章 问幕后 许礼霞的态度让张本民很满意,于是给她宽了个心,说不会因为这事而迁怒于周国防,而且还提醒要对他好好教育,否则长大难成人,到时再后悔屁用都没有。许礼霞说一定会严加管教,感恩离去。 为确保不出意外,张本民也没有轻视周国防的这一通搅和,他觉得钱老四和华子确实还是个隐患,虽然他们不会掀起大风浪,但也还得多加注意。关键节点就是,周国防何时去找他们插咕。 本性难移。张本民相信不管许礼霞怎么想办法,都无法阻止周国防。的确,周国防心中有股无法消除的恨,被“横刀夺爱”的恨。张本民理解那种心情,所以才不跟他计较。 果真,周国防又找肖广和张庆,脱下裤子露出被暴打得青紫的屁股,卖起了惨。肖广和张庆一看,知道想再讹五十块已经不可能了,但为了增加张本民被修理的可能性,还是告诉了周国防去找华子合谋的路子。 周国防如获至宝,歪着屁股跑先去找钱老四。 结果很意外,周国防很受打击。钱老四嘴头子很厉害,听了周国防的自我介绍和目的后,显得很亢奋,说可以合计合计共同对付张本民,但一说到具体细节时,就开始含糊。 最后,周国防算是看清了,钱老四已经气馁,没了斗志。看来唯一的指望就是华子了,但他还在养伤。 还有让周国防着急的是,寒假马上要开始,这么一拖时间就长了,那得多煎熬? 其实,张本民也同样煎熬,他还要找华子算账。 赛豹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它的威风与威猛已不在。过度重伤让它元气大泄,看起来如同一只病弱的老狗。张本民特别伤心,他要让华子付出代价。 不过遗憾的是,就在张本民等华子养伤结束期间,自己却先付出了代价。 范得友竟然出手了,原因是被华子他妈骂得实在受不了。 华子他妈很心疼华子,非让范得友想办法治治张本民不可。范得友说张本民是有个背景的人,乡书记和乡长都帮他呢,咋个治法?这么一来,华子他妈就翻了脸,说啥么吊老三,还联防队的头头呢,整天牛得不轻,可连自己的亲侄子都照顾不到,算啥?那只能算个屁! 如果骂一遍,范得友也就能忍了,可华子他妈整天挂在嘴上,逢人就讲。范得友很恼火,可面对大嫂也没办法,父母死得早,大哥大嫂早年对他照顾很多,有再大的火气也不能发。 后来范得友实在受不了,就找人下黑手。于是,张本民在放学的路上,被一辆三轮车给撞了。 幸运的是,当时路边有两棵行道树距离近,张本民在被撞飞到路边后,三轮车被卡在两棵行道树中间,否则要直接冲过去,后果难以设想。不过即便如此,张本民的额头也被擦破,流了不少血。 开三轮车的是个中年人,长得有点贼眉鼠目,相由心生,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下车后看了看张本民,便开始指责起来,“小东西,咋骑车的?!想不想活了!你不想活,也甭坑害别人呐!” 张本民擦着额头的血,顿时就盘算开了,这人是谁找过来的?是钱老四还是华子的家人? “你娘个臭的,真恨不得一把掐断你脖子筋!”中年人咬牙切齿地道,“赔钱!赔钱给俺修车!” “你胆子可不小了。”张本民不想多啰嗦,赶紧弄清幕后指使的人才要紧,“你知道么,乡大院里俺有多少亲戚?” “有没有亲戚关俺啥事?俺又没错!” “甭嘴硬,等到了派出所,你啥都得说出来!”张本民瞪着眼道,“告诉你,你这是故意杀人!罪不可赦!到时警察三两招就能把你弄得服服帖帖,谁指使你下手的,瞒得住么?” “你,你凭啥说是有人背后指使俺下手的?”中年人的脸色有点变。 “那不很明显么,俺跟你无冤无仇,平白无故地你也不会故意撞俺是不?” 中年人扭头看了看周围,“谁,谁故意撞你的?” “还想抵赖?”张本民笑道,“不信你在警察面前也能撒谎!” 中年人的脚步移动了,他来回走了几步,“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今个儿算俺倒霉,钱也不让你陪了!” 中年人转身慌里慌张地跑走,张本民请旁边的人帮忙去派出所报个案,请孙义峰警官出警。 直接点名了,虽然不知道当事人是谁,但肯定知道是有一定关系的,所以,孙义峰在得到信息后,立马就赶了过来,一看,原来是张本民。 “欸哟,伤得不轻呐!”孙义峰看了下张本民的头,道:“赶紧去卫生院包扎一下!” “没事的,孙警官,小伤而已,关键是你帮查查这辆三轮车是谁的?他故意撞俺,用心十分险恶!” “还有这事啊!”孙义峰听后不敢大意,忙呼叫同伴搭档前来增援。 “哦。”张本民突然眉头轻皱,道:“孙警官,刚才俺说错了,那人不是故意撞的,可能是俺骑车不注意,挡了人家的路。” 很快,郭哲军来了,孙义锋让他记录一下现场,再联系把三轮车给拖走,然后就带着张本民去卫生院。 屏坝街,并不大,根据三轮车找车主容易得很。张本民告诉孙义峰,先不要急着找车主,过几天再说。另外,就算找到了,也不要追究他的责任。孙义峰有点不理解,但也没多问。 第二天上午,贼头贼脑的中年人主动来到派出所,承认三轮车是自己的,然后说昨天撞车事件不是他的错,是因为骑车的小孩不守规矩乱闯才导致的。至于为何逃离现场,是因为当时实在太害怕,一时昏了头。 负责此案的依旧是孙义峰,他按照张本民的意思,做了个记录便放人回去。 下午,张本民来到派出所,看了看上午的记录,说差不多就是这情况,可以结案了。 接下来几天,乔装一番的张本民骑着修好的洋车子,在乡驻地驻驾庄村转悠,等待中年人的出现。他根据在看到的派出所记录,准确地把中年人的家定位到小巷子。 机会终于来了,半下午的时候,中年人驾驶三轮车外出。张本民拼命蹬着车子,紧跟在后面。 三轮车行到村南渠堤下,中年人脱下外套,挥起铁锹开始挖土装车,他是趁没人的时候来偷土的。 张本民悄悄靠近,捡起块石头飞掷出去,轻而易举地打中了中年人的头。中年人顿时失去知觉,与铁锹一起直挺挺地歪倒在地。 对这种几乎丧失人性的恶人,张本民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走过去后,便抽出他的裤腰带,将其反绑起来,然后拿起一旁的外套,用一只袖子盖住他的眼睛。 “哗哗……”张本民对着中年人的面部撒尿。 很快,中年人哼唧一声便醒了过来,头部的伤口随即就让他哀吟起来。 “你的机会不多,赶紧告诉我,是谁让你用三轮车撞那孩子的?”张本民压着嗓子问。 “没,没人啊,俺不是故意的,所有的事情,都,都在派出所说清了。”中年人似乎预感到问题有点严重,强忍住哀吟,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吧,指使你的人肯定跟你说过,只要死活不要承认是故意的就会没事,是吧?”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中年人有点着急了,“你是谁?” “我是替天行道的人。” “甭,甭开玩笑了,有话好好说,都可以商量的。” “你的废话还真是多,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就打断你一条狗腿!”张本民继续问道,“说,是谁让你撞那孩子的?” “没,真没谁啊,只是,只是个意外。” 张本民弯腰拿起铁锹,比划了一下,高高举起,用锹背凶猛地砸在中年人的小腿骨上。 惨叫声在旷野中传得远,并不刺耳。 “感觉怎样啊?说了你不听,非要我砸断你的狗腿。”张本民笑了,“再问你一次,要是还不回答,另一条腿马上也给你砸断!说,是谁让你撞那孩子的?” “说说说,俺说,是,是范得友,范得友……”中年人哆嗦着,疼痛让他颤抖不止。 “日你个娘的,早说不就成了么!”张本民扔下铁锹,转身就走。他看过了,中年人头部的伤口虽然有点深,但流血并不多,在这里躺个小半天不会有生命危险。 十多分钟后,张本民骑着车子,吹着口哨,来到了派出所。 “范队长,你听说没,咱屏坝乡出现了一位神秘人士!”张本民故意到联防队办公室问范得友。 “啥?”范得友见到张本民有点不自在,“神秘个啥?” “有替天行道的神秘人了呢!”张本民满脸惊讶的样子,让人都不好意思怀疑。 “真有么?这都啥年代了!”范得友不屑一顾。 “早晚你会信的。”张本民说这话时,表情完全冰冷,而且声音也透着股震慑力。 范得友一愣。 瞬间,张本民又笑了,“作恶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第195章 关键时刻要出手 张本民的笑,让范得友脊背发寒,他感觉这笑声穿透力太强,几乎能贯穿他整个身体。尤其是下班回家后,听说了三轮车主被打残在野外的事,更是头皮发麻,他隐约觉得,危险已经无限靠近。 范得友这才明白,为何张本民被撞后表现得那么大度,明明跟派出所关系那么好,但也不着急,更不追究,原来是为了方便自己动手后撇清。再一想,他本人不就是他口中所谓的替天行道的神秘人么? 凶残!甭看年龄小,但究是个凶残的野狼崽子!范得友摸了摸额头,不自觉地自语着。家里女人见他失魂落魄地咕哝着,问咋回事。他忙摇摇头,说中午喝多了,酒还醒,有点犯迷糊。说完,便爬上床躺着了。 躺下来想事更复杂,范得友觉得麻烦大了,不过再怎么着,事情得一步一步来。他觉得眼下最需要的事安抚住三轮车主,否则被一口咬出自己是幕后指使人,把事情摆到了台面上,那一切就都完了。 来到卫生院,看到头上缠着纱布、腿上困着竹夹板的三轮车主后,范得友先没说话,悄悄塞给他厚厚一沓十块钱的票子。 见钱眼开是老话,也是绝大多数时候能通行的道理。三轮车主本来还在琢磨如何开口要点钱,因为拼实力去闹腾几乎没有可能得到好处,没想到的是,范得友上来就是一个大招,直接拿下。 “打你的人,是个孩子吗?”范得友问。 “不知道,陡然间就被石头打晕,没了知觉。后来被尿浇醒了,发现自己已经被反绑,而且眼上还盖着东西。”三轮车主此刻没了任何情绪。 “从声音上听不出来?” “那人压着嗓子,变声了,听不出是大人还是小孩。” “你都说了?” “……你看俺都这样了,还,还能不说么?” 范得友愈发恐慌,想想张本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着实令人后怕,看来他的凶残已经到了极点,可能已到了变态取乐的程度,而且还带着智慧的光环。 往后的几天,范得友时时刻刻小心提防着周围的一切,他像变了个人,始终提心吊胆,走路时动不动就猛回头,看身后有没有什么危险,而且待在办公里尽量不出去。 这是张本民能想到的,都无所谓,因为另外一招已经拉开了架势。他找宋广田,问怎样才能将范得友的联防队长职务拿下。 宋广田说得吕乡长同意,从目前情况看,问题不大,吕乡长应该会给这个面子。张本民点点头,问方见昆那边需不需要通过。宋广田说那更好,假如方见昆要先提出建议,吕乡长那边立马就会拍板定下来。 两天后,乡政办下了个文件,是关于撤掉范得友屏坝乡联防队队长的。 这一下范得友惊厥了,相当于是被抽了筋骨,浑身塌架。但没办法,这不是死皮赖脸的事,他只好收拾一番,回驻驾庄村干民兵队长。当下时期的民兵队长,几乎就是个空架子,跟摆设差不多,实际上就是一无所有。 然而这还不算,范得友明白,这只是张本民行动的第一步,接下来还会对他进行人身伤害,甚至还会对他的家人动手。问题如何解决?两条路,要么先发制人,把张本民掐倒,要么主动示弱投降。 思来想去,范得友觉得还是第二条路子的把握要大一些。决定下来就行动,夜长梦多,他怕还没来得及道歉认错就被张本民的闷棍敲晕。 学校已经放寒假,范得友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带着一堆礼品前往岭东村,一番询问后,站到了张本民家门口。 张本民略有些吃惊,开始还以为范得友要先下手为强,一把抓起了南墙边的铁叉。 范得友两腿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于是连忙表明来意。 张本民琢磨了下,觉得以这样的方式做个了结也不错,而且还可以提个条件,他要范得友保证,等华子伤愈后,不许再找他作乱。范得友连连点头,说一定会压制住那个不懂人事的家伙,绝对不添麻烦。 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很好。张本民扫扫手说可以了,往后大家各不相扰,并让范得友把东西全部带走。范得友说这是点小心意,既然带来了就不能再带回去,然后转身推着车子跑了。 张本民叹出一口浊气,感到浑身轻松,当然,不开心的事也还有,那就是没法跟李晓艳在一起,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只是三年之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还是放下一切包袱,轻松快乐迎接新年! 张本民决定给自己添个新物件——收音机。他要多听听新闻,以便能关联到很多“未知”的事情。 这次去县城没有找高奋进和孙余粮,张本民觉得还是离他们远一点为好,否则会过早地影响到他们三观的正常形成。到了县城,也没有找王道力他们,年底了大家都忙,就不打扰了,自己也不想凑合找乐子,毕竟前段时间的事够多,心神也有点疲惫。 不过,有一个人到时充满了吸引力,不用说,肯定是高虹芬。张本民一想到她就感觉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海狮顶球的冲动根本就压不下来。但是,再想到高奋进,张本民就摇起头冷静了下来,因为担心高奋进会因此而气怒于他,最后做不成兄弟。 然而,事情的发展趋势往往会不可控。小年那天,高虹芬回家,给张本民买了件新棉袄,还有特别好吃的糖果,当然,最珍贵的是个玩具——第一代变形金刚。 高奋进和孙余粮看了,口水都流了出来。张本民其实无所谓,一个成年人看到儿童玩具,除了有点岁月的怀旧感,确实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来。在征得高虹芬的同意后,张本民便把变形金刚让给高奋进和孙余粮去玩。 “张本民,俺要谢谢你照顾高奋进,尤其是在学校里。”高虹芬说。 “谢啥,用不着的,俺跟高进是弟兄,有点小忙啥的帮帮都是应该的。” “你和他是弟兄,那跟俺呢?”高虹芬笑呵呵地问,“是啥关系?” 张本民小心肝一抖,此刻,他觉得似乎没法把持住对高虹芬不产生非分之想,“跟你啊,是,是不可言说的关系!” “不可言说?”高虹芬还是笑,而且笑得有那么点诱人的味儿,“咋从你嘴里出来,似乎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不可告人?” “嘿哟,高姐姐,啥事啊还不可告人!”张本民直接被带下了水,啥高奋进不高奋进的,也丢到了脑后,“再说了,就算是有了不可的事,那咱们也没必要去告人呐!” “哈哈……”高虹芬笑着,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到张本民嘴里。 张本民嘴巴张得老大,“啊哟,终于吃到了你的大白兔!”他边说边使劲看着高虹芬前面高高鼓起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下嘴里的奶糖,说:“吃到了!” 高虹芬笑着一撇嘴,顿时百媚生。 “日的,受不了了!”张本民抓了自己下面一把。 “干啥了你?”高虹芬问。 “调整个位置,要不有点憋屈。” 高虹芬抿着嘴,翻了翻眼。 张本民感到,美丽的危险似乎要降临。 “李晓艳是谁?”突然间,高虹芬问了这么一句。 顿时,张本民像是在大热天里被冰水给猛地激了一样,浑身一抖。 “呵呵,看你,好像心虚得很。”高虹芬笑得捂嘴弯腰又缩脖子,“做啥亏心事啦?” 张本民不理睬,只顾佝偻着腰低下头,伸出两手在下面找东西。 “翻弄个啥呢你?”高虹芬很好奇。 “好像有点坏事儿。”张本民一脸惊慌。 “咋了?” “刚才你喊了下李晓艳的名字,把俺给激到了,突然间就觉得下面变成了软形态,而且,好像还,还没法再变回硬的形状了。” 高虹芬一皱眉,“那,那可万万不能啊!” “你懂么?”张本民抬起了头。 “不比你懂?” “懂就好,那看来解铃还得系铃人,高姐姐,这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呐!要是不赶紧出手相助,等时间长一长,恐怕俺这辈子都要软吧拉叽的了!” “真,真的?” “骗你小狗!”张本民指指下面,“抓点紧呐!” “……”高虹看了看四周,“就在这儿?” “那当然是板板正正地刷刷洗洗,干干净净地往被窝里一钻最好,那多舒服!” “去吧你!”高虹芬说完,扭过头,伸出了手,“就这儿了。” 仅仅一秒钟后,高虹芬“啊”地一声大叫。 张本民呵呵地撒腿就跑。 “好啊你个小嘎娃!”高虹芬情急之下也不叫大名了。 张本民得了便宜,乐呵得很,回头对着高虹芬招招手,也喊起了小名,“高大丫,来吭,有本事就追呀!” 乐极生悲,甜中生苦,一点儿不假。 张本民边说话边跑,速度没减,完后喜滋滋地回过头时,“咣”一声。 郑成喜扛着一块新门板刚好出现,被张本民撞了个正着。 “哎哟!”郑成喜连人带门板歪倒在地,张本民更不巧,撞到了鼻子,顿时血流不止。 郑成喜本来很恼火,爬起来后准备好好理论一番,可一看张本民两个鼻孔直冒鲜血,一时也不知道该咋说才是。 第196章 小狗子 张本民也有点不好开口,虽然自己吃了亏,但事情怪自己,而且郑成喜也跌倒了,新门板也摔了。 高虹芬可没想怪谁不怪谁,一看张本民流得下巴、衣襟上都是血,心疼呐,于是嘚嘚地跑过来对郑成喜道:“郑叔,你这是咋搞的?” 郑成喜心里头一堵,“这,这也不怪俺呐?” 场面有点小尴尬,还好,刘胜利刚巧过来了,他一看这场面,忙问咋回事。 郑成喜先开口,说他扛着门板好好走着,张本民咣一下就撞了上来,结果…… “行了,你就甭说了,这事啊,怪俺。”张本民打断了郑成喜的话,“俺走路没留神,把自己给撞了。这样吧,你看你有啥损失,俺赔偿。” “嘿哟,这还赔啥偿啊,你看你留恁多血,亏着呢。”刘胜利呵呵笑着,对郑成喜道:“老书记,你看呢?” “唉,俺没说要他赔嘛。”郑成喜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道:“其实,俺也不想去计较,这马上就过大年了,都和和气气的嘛。” “对对对!”刘胜利连声称是,笑道:“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和……合家欢乐!” 撞击事件,就这么结束了。 张本民对高虹芬道:“高姐姐,你看你把俺给害的。” “啥啊,你甭讲赖理好不好?要怪就怪你自己,这啊,叫报应!谁让你骗俺的?”高虹芬嘴上是这么说,手上一直用手帕忙着给张本民擦拭。 张本民还没来得及回话,帮郑成喜重新扛起门板的刘胜利就走到近前,“咋样,老弟?” “没啥大碍,不就流点血嘛,刚好换点新的。”张本民拿过高虹芬的手帕,自己擦着下巴。 “甭擦了,擦不干净的,走,到俺家去洗洗,离俺家近嘛。”刘胜利道,“刚好问你个事。” 张本民也想早点把血洗掉,就和刘胜利走了。 “嗌,小老弟,俺看出来了,你和那高大丫的关系,不一般呐。”稍微走远一点,刘胜利就嘿笑着问起来。 “有啥不一般的,不就是高奋进的姐姐嘛。” “咿,你还跟俺隐瞒啥?”刘胜利笑道,“在描述关系的时候,以前可能是高奋进他姐,因为你跟高奋进是同学。现在嘛,如要是介绍高奋进,对于你来说,应该是高虹芬她弟!” 张本民歪头看着刘胜利,“日的,刘哥,行嘛你,啥时变得这么细致了?” “变啥?没变!这不都是看关系的嘛。”刘胜利道,“就说俺称呼曲合业吧,以前都是合业弟,现在呢,都喊红绫家里的!没办法呀,谁叫俺跟郭红绫走得近呢。” “那曲合业乐意么?” “他个一根筋的货,看上去嘴巴巴地精明,其实没个脑子,想不到深层的原因,反而还挺乐意,总是乐呵呵地答应着。那也难怪呐,谁让他女人郭红绫是村会计的呢,好歹也是个干部,脸上有光呐?” “你也甭小看了他,他可是会到处嚼舌头挑拨离间的,而且总有那么些人耳根子软,容易被他给说迷糊了,那可是会无缘无故就多了‘仇家’呢!” “嗯,也是。” “还有啊,你可千万甭小看了男人的预感。你跟郭红绫之间的骚事儿,早晚会被曲合业闻到点味儿的,所以一定要提前想好说法。” “你不是告诉过俺,跟郭红绫搞事要在村部的么?还说理由是核对账目啥的。” “是说过,可俺问你,你真做到了么?”张本民不用猜都知道,刘胜利肯定没有百分百按照他说的做,“你说,在村部之外,你们搞过几次?” “嗐嗐。”刘胜利摸着头笑了。 张本民大胆猜测,现在卢小蓉在家时间少,估计他还会把郭红绫带到家里去,于是道:“就说在你家吧,你把她带到家里几次?” “哟,这你都知道?!” “俺可告诉你,你可犯大忌了!自个家呐,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甭说你够看得开啊,大不了村书记不干了。” “那咋能行,俺这书记的位子死活不能退啊!” “就是呗,那你还跟没脑子似的往家里带?当然了,家里有床,被窝热乎,舒服。可你完全能变通嘛,在村部搞两个男女专门的值班室不行么,床褥啥的都配上,再定个规矩,村干部轮流值班,等轮到郭红绫的时候,你半夜里钻过去不就得了嘛!” “嘿嘿!”刘胜利笑了,“那女值班室,不就是郭红绫和许礼霞的么?到时……哈哈……” 刘胜利笑得眯起了眼,推开了家门,“来,进来坐!” “哟,这小蓉嫂子在家时间不多,你收拾得也还不错嘛,挺利索。” “谁收拾,还不是让郭红绫来帮个手嘛。”刘胜利笑道,“那可真是,干得热火朝天!啥都带劲!” “行了行了,那些个事儿甭多想,还是多干正事,你不是说还有事的么?”张本民道,“赶紧说,俺还得回去找高虹芬呢,把手帕还给她。” “哦,是的,正事要紧!”刘胜利收住笑容,“之前就跟你说过的,不是让你帮想想办法的嘛,咋说咱村里也得搞点动静出来,好歹捞点政绩,不说升官,但也能保住现在书记的位子吧。” “嗯,这事的确够重要,你能想着,说明头脑还行,还没让酒精给泡坏。”张本民道,“这样,再让俺想想,节后跟你好好商议一下。” “行!”刘胜利说着,从灶屋里拎出个塑料袋,“这是条猪后腿,拿回去过年吃!” “不可以,哪能收你的礼呢?” “这不叫礼,是心意,咱弟兄之间的心意!” 刘胜利说到弟兄,张本民心里有点酸楚,为了这个称呼,他觉得有些辜负了卢小蓉。 卢小蓉现在已经是乡大院正式工作人员了,而且在招待所还担任副所长职务。她委实是高兴的,有时甚至会笑着从梦中醒来,但她又确实是失落的,偶尔也会带着叹息难以入睡,辗转反侧到天明。 一切,都因为张本民。卢小蓉对他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描述,这个看来几乎是趋于完美的男人——说男人没错,对卢小蓉而言就是如此,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房。 当然,张本民还是个孩子样,卢小蓉有时想想也觉得不太得劲,咋会恁么个样子呢?不过最后,她为自己开解出来,都是特殊的经历造成,无须为年龄的差别而自责。也正是想到自责的问题,她才一直克制着自己,否则早就会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去跟张本民接触了,因为她不想让张本民自责,她知道张本民看重弟兄感情,虽说他与刘胜利之间并不是所谓真意义上的弟兄,但起码从道义上来说,还非常看重“弟兄”二字的分量,所以,才不与她继续那种特别的感情交往,否则,会让张本民心不安。 总之,缺少张本民的填充存在,卢小蓉内心是失落的,好在是,新的工作、新的身份,带来了接连不断的挑战与欣喜,分散了大量的精力和注意力。总之生活嘛,倒也还说得过去,或者说挺好,毕竟张本民并非永远离开,只是一定时期内不得以要回避而已。 没错,张本民一直在回避,也一直在思考何时可以毫无顾忌地面对。 “小老弟,你倒是拿着啊!”刘胜利开始催促了,“这真是俺的一点心意!” “哦哦。”张本民回过了神来,每次想到卢小蓉,他都会走神,完全沉浸一种忘我的深思中。 “除了猪后腿,俺还准备了两瓶好酒!”刘胜利笑道,“不过现在酒还没拿到手,过两天再送给你!” “酒就不要了,俺也不会喝,你还是留着招待别人吧。” “哦,那,那咱们不搞虚的,酒就不给你了。” “行喽,先恁样吧,俺把猪腿带回家去。”张本民说完就走了,这会儿他还想着高虹芬呢。 先回家,把猪腿放下,还没出门,奶奶喊住了,说把衣服脱下来洗洗,干干净净好过年。 这事得听,张本民把外套一脱,就跑到了大街上。 高虹芬正在街上等着呢,她很自信,琢磨着张本民应该很快就会找她,所以,见到张本民过来时,脸上带着丝得意的笑。 “笑啥?”张本民哼哼着,“跟个花邪一样。” “去你的,赶紧过来,小狗子!” “你叫俺啥?”张本民一愣。 “小狗子!”高虹芬一抬下巴,“你不是说了么,骗俺是小狗,你骗俺用手摸你了,所以你就是小狗子!” 张本民一听,抖着眉毛笑了,“你是小狗好吧?好好想想,当时你问是不是真的,俺说‘骗你小狗’,对吧?” “是啊,咋了?” “好好琢磨下,俺说的是‘骗你小狗’,实际上就是说‘骗你这个小狗’!” 高虹芬眉头一皱,伸手一把捏住张本民的耳朵,“好呀,竟然把鬼点子耍到俺头上来了!” “嗳嗳,高姐姐,说真的,俺只是偶尔跟你玩个嘴头子,其实从来都不跟你讲假话的呀。” “好,那俺问你啊,你可要讲真话。”高虹芬松开手,问道:“那个……李晓艳,到底是咋回事?” 第197章 弹性离校 直觉告诉张本民,高虹芬的这个问题跟她没有太大关系,但一时无法准确摸透目的,只好将就着回答。 “哦,你说李晓艳啊,她,她是俺喜欢的一个女同学,就……就跟你一样,也是俺喜欢的。”张本民说着皱起眉头,问道:“嗳,你咋知道李晓艳的?” “高奋进说的,他说你喜欢俺,但因为俺不喜欢你,所以你才去喜欢李晓艳的。” 张本民挠挠头,然后用力一点下巴,道:“没错。不过俺喜欢了李晓艳之后,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你,只不过,就不能说出口了。” “为啥?” “因为高奋进啊,他要是知道了俺既喜欢了李晓艳,还又要喜欢你,没准就会生气,那俺就会失去一位好弟兄。” “其实,俺才不管你喜欢谁呢。”高虹芬仰起了脸。 “那你还问啥问呢!” “因为高奋进啊。” “高……高奋进?” “嗯,他可是也喜欢李晓艳的。” 听了这话,张本民发懵了,“没,没听他说过呀。” “他不好意思说呗。” “唉,这可咋办?”张本民一叹气,“连他娘的周国防都能说出口,而且当时俺还找高奋进合计,出主意帮过他呢。” “说那些都没用了,现在俺问你,你愿意把李晓艳让给高奋进喜欢么?” “……”张本民沉默了会,道:“如果李晓艳也喜欢高奋进,俺愿意,绝对愿意!” “也就是说,要是李晓艳不喜欢高奋进的话,你就不让了?” “是的。”张本民回答得很干脆。 “可那也会伤了高奋进的心啊。” “就算是,也总比伤两个人的心,哦是三个人的心来得要好。” “咋伤三颗心的?” “首先,俺把喜欢的人让出来,你说俺伤心不?其次,李晓艳觉得俺把她当成礼品一样让出来,她伤心不?再者,高奋进发现经过呕心沥血地追求之后,李晓艳根本就不鸟他,他伤心不?” “好吧,算你回答正确。”高虹芬笑了。 “回答啥?” “俺出的题呀。” “出的题?”张本民一摸脑门,“哦,你说高奋进喜欢李晓艳,是假设的?” “嗯。”高虹芬认真地点了点头,“你知道为啥?” 张本民摇了摇头。 “俺想试试你,到底有多成熟。”高虹芬点着头叹道,“唉,没想到,比俺想得还周全呢。” “你,你这是在夸俺么?”张本民歪起了头,“可是,这有意义么?” “那当然。”高虹芬一点头,“那决定了以后俺跟你如何交往呢。” 张本民一吧唧嘴巴,“很费解哦,高姐姐。” “费啥解。”高虹芬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至少俺可以放心地给你吃这个了。” 张本民眨巴着眼睛,很激动,难以自制的兴奋泪水,突然就没出息地流了出来。 幸福,有时来得就是那么突然、那么不着调! “哭啥?”高虹芬问。 张本民抹了把眼泪,道:“他娘的,有大白兔的童年,真呀么真特么高兴!” “瞧你这出息,咋又跟孩子似的。”高虹芬一把搭在张本民肩膀上,“走,上俺屋里看图画书去!” 呵! 这,这可真是一个充满文化气息的开心春节假日! 然而,最易逝去的是欢乐时光。 眨眼间,七天长假结束,高虹芬回县城上班。临走前,她对张本民说:了却青春荒唐事,白兔童年挥作别。这是她青春的一个印记,是他童年的一个回忆。自此,她只能是他好弟兄高奋进的姐姐。 高虹芬坐着班车,走了。 张本民澎湃的心,野了。 开学第一天,张本民找班主任钟常久谈心,说他不想上学了。 “啊!”钟常久的嘴巴张得能同时放下三颗台球,他确实被震惊了,“你说啥?!” “俺不打算再上学了。”张本民平静地说。 钟常久呆呆地看着他,低下头寻思了会,又抬起头道:“你,想让全校师生为你默哀么?” “不想。” “那你就乖乖地坐回教室去。” “钟老师,俺已经没法安静地坐回教室了。” “你特么的!”从来没有说过粗话的钟常久实在忍不住了,“你咋就不珍惜自己呢?你知道俺有多么看好你!校长有多么看好你!学校有多么看好你!只要你稍微努力一下,两年半后中考,肯定是个响当当的中专生!那时会有多少人为你骄傲?你会为咱屏坝中学带来多大荣耀?以后,咱们穷山僻壤的地方,会有多少农家子弟被你激励着发愤图强?” 钟常久说得没错,彼时的中专生,可以说是顶尖的尖子生,大约相当于现在的985或211吧,四年后不但包分配,而且上学期间每年还有几百块的补助。 “要不这样吧,给俺来个弹性离校。”张本民挠挠头,“现在俺不上学,但中考的时候可以来参加嘛。” “啥?!你这一弹,也太、太久远了吧!”钟常久再次被震惊了,“一直到中考,直接就不到校了?” “俺是这么想的。” “也就是说,你不学都可以?” “差不多。” “那你今年就参加中考得了?” “没有学籍,要是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钟常久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好吧,算你厉害,不过这事俺做不了主,得向校长汇报一下。” “说下也行,为了表示尊重。”张本民咧嘴笑道,“估计校长会说,哎呀,这事俺做不了主,得向教育局汇报一下。” “唉。”钟常久一歪头,“差学生教育不好,好学生又掌控不了,悲哀!悲哀啊!” “钟老师,掌控,并不是说要牢牢抓住,发号施令说一不二,其实也可以充分放飞的。比如不把俺拴在教室,俺在外面一样自学嘛,遇到难题或想不通的事情,仍旧可以来校请教,有何不可呢?” “话是那么说,但实际上并不一定允许呐。”钟常久道,“一个学校,制度和规矩很重要,要不咋管得了恁么多学生?” “任何规章制度,都要因人而异,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俺也不是自我吹嘘,如果学校还有同俺一样的人,也可以对其因材施教,放他出校。钟老师,反正俺主意已定,如果学校不同意,那俺只有辍学了。这绝对不是威胁啥的,确实是俺的情况已经没法在校学习了。”张本民说得很诚恳。 “行吧,俺跟校长汇报一下,尽量帮你说话。”钟常久顿了下,“你觉得,到时你参加中考,真的能出好成绩?” “没问题的。”张本民道,“要不现在请学校初三的各科老师出张卷子给俺做做看?当然了,要客观一点,不要尽出怪题为难俺。” “既然你能这么说,那俺还是相信你的。”钟常久点点头,“总的来说,这事不是小事,俺这就去找校长。” 找校长的结果,就跟张本民说的一样,得向县局汇报,具体对接的人就是林栋效。 林栋效对张本民是了解的,自然不会反对,但为了不给学校造成讲裙带熟人关系的影响,就让校长把张本民找到办公室,通了个电话。大概意思是从大局考虑出发,有些细节还是要注意一下,比如,每个学期也要来象征性地来那么几次,另外,如果碰到学校的大事节点需要到校,也得去。 这些都是小事,张本民哈哈一笑,说实在不行每学期的期末考试也都参加,以便让学校更好地了解掌握情况。校长在旁边听后顿时就拍起了巴掌,说好好好,这条自我要求是最好的。 说实话,张本民有些后悔,原本他只是说给林栋效听听的,可没想到被校长钻了空子。不过想想校长为人挺好,不能扫了他的面子,张本民只好答应,不过也打了个预防针,说万一碰到事情来不了,还请理解。校长说可以,只要不是故意回避就成。 最终,事情解决得挺圆满,张本民和学校都很满意。 收拾好东西离开学校的那天,张本民又去了趟乡大院,这事得跟宋广田说说。毕竟这也不是小事,作为朋友,得知会一声。 此时的宋广田,意气风发,已是正儿八经的办公室主任了。 “老弟,真是托了你的福,要不哪能恁么快扶正呢。”宋广田呵呵笑着,“俺媳妇说,找个合适的机会要请你吃个饭。” 张本民一下想起了那个模样还算俊俏但带着与生俱来的蛮横的小媳妇,更想起了当时宋广田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被骂作无脑儿、衰种也没个脾气,最后来了脾气似乎雄起的时候突然又让人大跌眼镜的情景,当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啥?”宋广田完全不明白。 “没,没啥。”张本民强忍着笑,“你媳妇的饭呐,俺不敢吃,甭还没夹到菜就被夺了筷子。” 宋广田一下明白了,想起了当初他媳妇从张本民手中夺回买老鳖的那十块钱的事,当即也哈哈地笑了,“哎呀,你啊,就甭挤兑俺了!老领导梁延富不早就说了嘛,自从做了办公室副主任,俺就已经翻身了!甭说现在已经是主任了,那待遇,简直没得说!洗脚的时候,都不用俺自己动手!” “嘿哟,那可真是天翻地覆了!” “那当然,告诉你,就连……”宋广田说到这里突然打住,抬手挠了挠头,“算了,不多说了。” 第198章 活银行 宋广田没好意思说下去的话,张本民自然知道,不就是夫妻间那点事嘛,无非是由在上面的奋力耕作变为在下面的静享其成。就此话题,张本民琢磨着还不能与宋广田开玩笑,毕竟一直以来相处的方式都极为正经,万一陡然间荤腥味大了,熏得心里还不太舒服。 “嗌,你说你不到校上课,整天干些啥呢?”宋广田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儿,“要不,你看这大院里哪个地方能待得住,俺帮你介绍过去。” “俺没想过进大院待着,家里还有不少事等着呢。”张本民道,“俺要先收拾个像样的房子,老房子住不惯,早就想翻建一下的,可奶奶不给,她老人家现在一心向佛,老宅念旧根本就舍不得,说老物件不能动,可以渡过去渡将来。” “哦,那就甭打老房子的主意了。要不这样,你重新弄块宅基地,新建一栋就是。” “用不着,俺要到果园里去折腾一下,那边本来就有三间瓦房,俺好好收拾一下就成。”张本民道,“等弄好了,请你去坐坐,保证你会羡慕的。” “是嘛。”宋广田淡淡地笑了笑,明显是不相信。 “不信是嘛?”张本民也笑了,“打个赌咋样?让良心说话,不能口是心非,到时你要是觉着好,就帮忙在大院里头物色个位置。” “哦,你还是想到大院里上班?!那可太好了!有你在,俺还能托不少福呢!” “只是先有个打算,还不一定呢,算是个后路吧,因为俺这性格不太合适干你们那一行,会得罪很多人的,最后路就越走越窄。”张本民道,“从政为官,并不是为了风光,而是要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点事,那还是比较难的。现在可能还看不出来,那些官场上善做表面文章的人,在暗地里搞各种勾当,似乎是顺风顺水的,但以后可能就没他们的好日子了,国家肯定会高压管理。” “哦,下一步又要有啥运动了?” “俺是看长远的呢,说的是三四十年后的事。” “嗨呀,那要哪辈子哟!”宋广田摸摸额头,笑了笑,“可把俺给吓坏了。” “咿,看来你现在已经伸手了?” “小打小闹,一点点,不就吃点礼嘛。放心吧,贪污的事俺可不会干的,那会出大问题。” “吃礼会吃成习惯,到时对贪污受贿啥的,也就没啥抗拒力了。”张本民皱着眉头,颇为担心地道:“不管怎样,把握好‘度’最重要,另外还要做得巧妙。俺有话就直说了,以后你在经济方面可能会有问题,毕竟金钱的诱惑力对谁都是巨大的,你同样也没法抗拒。” “那,那可咋破解?”宋广田一下担心起来。 “俺不是说了嘛,要注意‘度’,甭心太黑、手太狠,适当弄点就算了。还有,要注意方式方法,比如借鸡生蛋,可以找个‘活银行’,你觉得谁可靠,就以正当的名目把钱给他‘赚’走,然后你随时想用随时找他就是。” “可人心总是会变的,万一找的人见钱眼开,翻脸不认人呢?” “那就当是你做了件好人好事,帮别人发家致富了,或者是就当自己丢了笔巨款,找不回来了。” “也是。”宋广田点点头,“反正机会多的是,不在乎一两次意外。” “嗌,俺说的也不是百分百保险,只是相对安全一点。”张本民道,“最好还是甭乱伸手,你想想,本身为官就是种无形的财富和资源,老百姓花钱都做不成的事,对你们来说不用花钱就轻而易举地能做到,多有面子、多么实惠!何必去在金钱上犯错误呢?其实说到底,祸源就出在女人身上,绝大多数在经济上犯错误的官员,都是因为女人,那些被他们搞到手的女人,都得用大把大把的钞票供养起来。靠工资能养起来么?绝对不可能!只是工资,能把媳妇养好就不错喽!” “还真是。”宋广田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吧唧着嘴,“到期不给钱,她们就叽叽喳喳地要到单位去闹。” “哟,你还挺在行?不会也开始玩了吧!” “没没没,俺咋会搞那事儿呢。”宋广田连连摆手,“俺是跟吕乡长上酒桌时听别人讲的,都是县里部门的领导。” “行了,那些还是少说吧,说多就成经验交流会了。反正你要多加注意,要好好努力干正事,千万甭葬送了大好前程!”张本民起身告辞,“俺也要努力,回去就收拾房子,有个好心情,奔个好前程!” 果园里的三间瓦房,是汪益堎留下的,他承包果园时费了大力气建成,后来他离了婚、坐了牢,果园被收回时房子也就连同收了,一起转让承包给张本民。 这一番收拾房子,花了不少钱。 屋顶换新、室内吊棚、内外粉刷、门窗重装,原先没有院墙,也新修砌了起来。刘胜利带着一帮人,忙里忙外,前后折腾了将近一个月。 收拾得差不多了,刘胜利问张本民帮他想好了路子没,这都开春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呐。 张本民装作很认真的样子道,“一直在想着呢,要出奇创新才能赚钱。” “你最能出奇招!都指望着你了!”刘胜利眼巴巴地看着张本民。 张本民暗自一笑,有啥奇招?现时人们的观念都还没打开,随便找个事做做都能赚钱,他咳嗽了下,道:“搞个反季节蔬菜种种吧。” “反季节蔬菜?” “嗯,就是在冬天里卖夏天的菜。” “那能行么?”刘胜利嗨嗨地笑了,“天冷了还能种啥呀?还不一打总全给冻死了!” “搞个大棚保暖不就得了嘛,咱村南坳子地最适合了,本身就能避开北风,是个天然的小温室,再加上个塑料大棚,那就是早晚温暖如春,中午前后都是夏季的温度,种啥菜不行?” “嘿,也是哈。”刘胜利摸摸脑袋,“那,要多大的地儿?” “把整个南坳子地都拿下!” “哟,南坳子地那块,家家户户都种粮食作物,收成都还可以,估计没人愿意让出来吧。” “你先找连在一起的几家,把他们的思想做通,今年冬季搞一波下来,估计明年人人都会求着要你把他们都带上建大棚种蔬菜。”张本民道,“这样,你先开会动员一下,让他们有个准备。具体行动,要等夏收以后、夏种以前,也就是收完小麦就动手,那些个秋花生啊、玉米啊、红薯啊还有高粱菽菽啥的,就不要种了。” “行,俺召集村民开个会就是!”刘胜利劲头十足。 “给你打个预防针,事情可能不会那么顺,一来老百姓的念头不容易转变,二来总会有人唱对台戏,你要稳着点,甭到时着了急就一蹦三尺高,那会显得你很没水平。” “好的,俺都记着!”刘胜利一撸袖子,“先走了啊,去村部广播下通知,明个上午召开全体村民大会!” “全啥体?南坳子地就是两个生产队的事,小范围召集就行了。” “嗯,也好,那更有针对性!那俺就下那两个生产队的通知!”刘胜利说完,雄赳赳地走了。 次日上午,刘胜利的劲头依旧是气昂昂,他站在村部旗杆下的水泥高台上,很有气势地说今年的小麦收割后,其他都甭种了,啥花生、地瓜的,都把种儿给收起来,然后腾出地方建蔬菜大棚。 “嘿哟,刘书记瞧你说的,祖祖辈辈留下的经验,咋一下就改了?” “不管是主粮还是副粮,都是保本儿的,一下不种,那可不中哦。” …… 人群马上就哜哜嘈嘈一片,从大家伙的反应来看,反对的人占多数。 村民的质疑和反对声,并没有扰乱刘胜利的心境,因为有张本民的提醒,他心里有底儿,不着急反驳压制他们,等他们把肚子里的牢骚和不满都发出去了,再慢慢扭转。 大家伙叽里呱啦地说了好一会儿,声音开始小了起来。曲合业趁机跳出来说,搞蔬菜大棚不靠谱,老话说得好,仓里有粮,心里不慌,种菜管个啥用?还能跟粮食一样当饭吃么。 曲合业的反对,在刘胜利的预料之中,因为这个戆头已经对他和郭红绫的关系有点怀疑了,只是还不太确定,但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 “你的脑袋瓜子有点死板呐,曲合业,大棚里种的蔬菜能卖钱吧,而且还能卖不少,到时你拿出点钱来买粮食不就行了嘛。那么一来,手里还能节余很多钱!”刘胜利使劲咳嗽了下,对大家伙道:“俺说各位乡亲父老的,你们都先甭着急反对,俺算笔账给你们听听,你们马上就能明白是个啥样的好事了:一年中的庄稼,稻子和麦子是主粮,其他还有花生、地瓜、玉米啥的一些副粮,咱按照一亩地算,先看小麦,也就大概四百斤产量,水稻能有个六七百斤吧,按照现在的价格算,一年也就四五百块钱的收入,再加上副粮,撑到天一共也就七八百块。可是,要是种反季节蔬菜呢,一亩地的一茬子菜,卖到县城里去,刨除运输费,一茬至少也得卖个三百块吧?那一年要是卖上四茬,不是妥妥的一千两百块么!要是勤快一点,卖上它五茬,是不是就一千五百块了?那收入是不是翻了一倍!!!” 第199章 胜利果实要共享 听刘胜利这么一说,大家都咂嘴点头,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不过曲合业却依旧摇着头反对,“刘书记你讲的听起来是合情又合理,可那全部是个设想,都悬在半空没个着落呢,到时能不能落地变成事实,恐怕还难说吧。再者,就说菜种好了,也收上来了,拉去县城卖,能顺顺妥妥地出手么?万一耽误个几个天,那还不都烂在手里头了么!” 曲合业的话反作用不小,特别是郑成喜,一直闷不吭声的他此时高声附和了起来。 刘胜利一看这场面,火气腾腾地就窜了起来,不过终究还是压制住了,好事得慢慢来,来硬的肯定不妥,而且退一步说,假如这个大棚蔬菜要是搞不成功,不也好有个退路嘛。于是,他咳嗽了下,道:“今个儿召集大家伙开会,实际上也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把好的和不好的方面都要想得到,才能保证成功的最大可能性。还有,这次只是通个气,并没有要求大家一定要同意。俺看啊,下面就先表个态,初步的,不是一锤子定音,来,赞同的就举个手,大家一起搞大棚菜,不赞同的呢,想种啥就种啥。” 刘胜利说完,对这许礼霞一使眼色。 许礼霞马上把手高高举起,道:大家伙都清楚,小麦、水稻、黄豆、玉米、花生、地瓜啥的,年年都种,从祖辈上就恁么个样子,几代人下来了,有啥奔头?现在不是讲要搞活经济嘛,俺觉得,就得换个思路,去闯一闯、干一干。脑瓜子不开窍,干啥都是撂,蛮干、死干,一点用都没有,也是该想想新出路了!” 话一说完,许礼霞赶忙拿胳膊碰了碰郭红绫,道:“郭会计,咱们是村干部,对村领导的新思路要坚决支持、拥护,否则咱们还算啥领导班子?不纯粹招人笑话么?” 郭红绫很为难,看了看曲合业,一咬牙,举起了手。 曲合业一瞧,脖子一挺,很是气愤,猛地起身就要走。 刘胜利看了这场面,觉得关键时刻耍个威风也是需要的,于是抬手一指曲合业,道:“干啥啊你!俺说散会了么?你竟然要走?你这是公然跟村两委搞对抗是吧?好啊,你尽管走,等下散了会,俺就整个材料,把你家女人郭红绫的会计给拿下!还有,每年分地、灌溉,打谷场脱粒等事儿,你就干瞪眼吧你!” 曲合业一听,那损失可大了!不管咋说,郭红绫这个会计当得确实挺有点小油水,另外还有正儿八经的工资,虽然不多,但也不能缺。“谁,谁说要走的?”他支吾着,“尿急,去撒个尿还不中么?” 这个台阶找得很自然,但一时间没人说话,场面也有点小尴尬。董西云咳嗽了两声,帮了个腔:“俺也赞成!其实啊,本来俺就是来凑个数的,可是听刘胜利恁么一说,觉得还真是可以,有多钱赚,为啥不同意?” 接下来,举手的有近十个。 大多数的村民,还是不愿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想观望一下,看年底年初的收效到底如何。 刘胜利知道大家伙的想法,也就不再多说,毕竟现在加起来也有十来户人家,作为先头军,也可以了。“本着自愿的原则,今个儿就这样吧,俺不硬压任务,不过有一点可要讲清楚,下一步,俺要把各家的南坳子地调整一下,把那些愿意种大棚蔬菜集中到一块儿。到时调剂地块的时候,谁要是唧唧歪歪,那就是跟俺刘胜利过不去了!往后要是有啥事再找俺,可甭怪俺不搭理!” 大家听了都不作声,眼睛也不看刘胜利,只是表情严肃地微微点着头。 “好了,散会!”刘胜利不含糊,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见好就收。 众人散去后,刘胜利最后离开,他要把结果跟张本民说一下,以便得到下一步的指示。 不过,张本民并不在家,村里没有,果园的房子里也没有。 张本民去了县城,半下午的时候回来了,坐着辆三轮车来到果园的房子前。三轮车上,还有两个大家伙,一个是雪花牌冰箱,一个是熊猫牌黑白电视。 一时间,岭东村沸腾了。 大家奔走相告,说张本民家的生活水平提前进入了现代化!很快,房子里外围满了人! 这下张本民有点犯难为,电冰箱就算了,多看一眼少看一眼无所谓,可电视不行呐,个个眼巴巴地盯着,根本就舍不得走。 得了,胜利的果实要共享! 张本民搬了张桌子靠墙放着,再把电视机朝上面一抬,大家一起看! 这可不得了,真是热闹得跟赶大集一样!晚饭点刚过,院子的角落里就都站满了人,墙头上也是。其实有些人根本就看不到画面,但是听个声音也觉得过瘾。 恰好,这段时间《霍元甲》和《再向虎山行》两大热剧交替复播,说院子里天天是人山人海一点都不为过。 看到这样的场景,其实张本民还是很开心的,他记得曾经的儿时也这样看过电视,那种感觉一辈子都难忘。 刘胜利的兴奋劲儿甚至比张本民还大,他不但天天来,而且还自动当起了秩序管理员,拿着跟长竹竿巡视,前面的人谁要是站起来,肯定一杆子打下去,还嚷嚷着:坐下去坐下去!你站着,后面的人咋看?! 当然,也有让人不开心的。那就是小孩子会在院子里拉屎撒尿,弄得满院子骚臭得很。可是这也没办法,孩子总归是孩子嘛,憋不急了就办。 刘胜利出了个主意,说不如把电视搬到大门外去,正好靠着果园地,地方大,看得人会更多,那样拉屎撒尿的人也多,都在果园里解决,相当于是免费施肥。 张本民一琢磨也是,刚好也能得个清净。其实,他还有个更好的主意,就是关门卖票。不过想想都是庄邻,哪能好意思? 如果不是庄邻呢? 张本民就那么稍微一琢磨,猛地一拍大腿,骑着洋车子就往乡里赶去。 “宋老哥!”他直接到乡政办主任室找宋广田。 宋广田对张本民从来都很热情,忙亲自倒水泡茶,“有一阵子没见你了啊,是不是没按学校说的做,有麻烦了?” “不不不,学校的要求肯定是要遵守的,俺在一定的日期内,都是会准时到校,向班主任汇报下自学近况,包括思想动向。” “哦,俺以为你没做到,学校为难你了呢。” “没有没有,俺呐,是想让你帮个忙,把供销社临街的两间小仓库给俺租下来!” “啊,租那房子干啥?又大又破的。告诉你,这乡大院里头有不少空房子呢,不敢说随你选,可至少会让你满意的!” “不合适,俺要干的事情,在乡大院里头是绝对不妥的。” “哦,既然你恁么说了,那俺就不瞎插咕,还是照你说的办,把那两间小仓库给弄下来。”宋广田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神情马上恭谨了起来。 吕建保来电,有事吩咐。 “老弟,你先喝杯茶,俺去一下就来,吕乡长安排事情一般不会超过三分钟。”宋广田快步离去。 不超三分钟?这下有点大发了,将近三十分钟,宋广田才回来。 “宋老哥,看来吕乡长这事情可不简单呐!”张本民打趣道。 “嗌,还真是呢。”宋广田小声道,“事情还真不算小,吕乡长想操作一下,让他女人把咱们乡的酒厂承包下来。” “不行!”张本民不假思索地道,“你告诉吕乡长,甭费那心思,要不也是白忙活。” “咋,咋回事?”宋广田是相信张本民的,他想知道原因。 “五月下旬,国家会发《关于禁止领导干部的子女、配偶经商的决定》的文件,明令禁止官员的家人从事商业活动。”张本民张口就来。这一条,他确实深记在心,因为重生前是作为我党廉洁自律方面的必考题熟背的。 宋广田顿时点起了头,“那俺马上就去告诉吕乡长!” “嗯,你去吧。”张本民喝了一大口茶后起身,“俺得找一个人。” “谁啊。” “钱家老大。” 宋广田一愣。 张本民马上又道:“放心,找他没啥麻烦事。” “好吧,那你去就是。”宋广田道,“俺得赶紧去找吕乡长了,这会儿没准他正为这事跟县里的朋友联系呢!?” 宋广田说完就小跑着去找吕建保,及时把情况说了。 吕建保出了会神,问那文件名是张本民说的?宋广田庄重地一点头。 “张本民现在哪儿?”吕建保问。 “刚走,去找钱家老大了。” “哦,那算了,本来想跟他当面聊上几句的。想想也不合适,还是等等吧。”吕建保吩咐道,“这样,中午你留张本民吃个饭,先代为感谢一下,等有机会俺再当面表达谢意。” “好的!”宋广田答应后出来,就去找钱家老大,他担心张本民早早谈完事情就走,吃不成中午饭,那就没法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了。 第200章 放映厅 其实不用着急,张本民正拿铅笔画着草图比划着,跟钱家老大谈得热火朝天。 两间小仓库要收拾一下,既然要做事就得像个样子,起码环境要让人耳目一新。刚好之前知道,钱家老大是做建筑装修这一块的,现在找他把业务送上门,也算是一种照应。 得此好事,钱家老大自是高兴,更是认真,说一定会按照要求施工,绝对保质保量。 这是张本民所乐见的,既能很好地把活干出来,又能很好地拉拢一下感情。毕竟钱家老大是屏坝街上老牌混社会的,有一定的根底,把他给拢住,等放映厅开门营业的时候,相对来说就会安生不少。 “哎哟,你们正聊着呢!”宋广田赶到后松了口气,“放心了!” “放啥心?”张本民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吕乡长给了俺一个任务,今个儿中午必须完成。”宋广田呵呵一笑,“而且必须有你帮忙才行!” “啥事啊,弄得恁玄乎?” “吕乡长本来中午是请你吃饭的,但临时有急事走了,所以就把这重任交给俺,让俺把吃饭的事给办妥!” “哟,这个任务还蛮轻松的嘛。”张本民扭头对钱家老大笑笑,“钱老板,那俺就借花献佛,今个儿中午请你吃个饭,咋样?” “哎哟,那,那多不好意思!”钱家老大出于面子考虑,漂亮话得说,“不如俺请你们才好呢!” “那咋行呢,不是不给乡长面子么?你只管吃好喝好,然后对两个小仓库的改造装修多上上心,早点完工!” “没问题,那有啥问题?!不是吹牛,俺搞建筑也不少年了,高楼大厦桥梁道路都干过,何必这两间仓库?”钱家老大豪言道,“你只管给个期限,实在不行熬夜加班干都可以!” 宋广田看了看时间,“不如这样,咱们边吃边聊好了。” 张本民说好,还是到张记狗肉馆去。 有些生意,是硬生生开拓出来的,有些生意,主要是照顾出来的。 张有福的狗肉馆,自从上次张本民和宋广田、孙义锋、郭哲军等来吃过后,生意慢慢就上了个台阶,因为那三个人都是有心人,不管是自己请客还是别人买单,但凡能介绍安排到这里来的,肯定没二话。 心里有数的张有福做事也到位,感谢是必须的,当然,直接给钱的事没做,但隔三差五的就会弄点狗肉给他们,不忙的时候再喊他们喝个小酒。尤其是对宋广田,因为他在店里安排的场子多,所以还时不时弄点狗鞭狗宝啥的稀罕物给他。 三人得了实惠,反过头来就更加积极,把亲戚朋友也都发动了起来,吃饭喝酒嘛,到哪儿不一样?都来狗肉馆! 这就是良性循环。 当然,最终得大实惠的是张有福,钱赚得真不少,而且觉得还很有空间,所以就把原来的场地重新拾掇了下,客厅大了,包间多了,菜品的花样和质量也都明显提升。 “感觉像个正儿八经的酒店喽。”张本民坐进了最好的包间,看了看,还真挺满意。 一旁陪着进来的张有福满脸带笑,“这不都托你的福嘛,给了个金点子!” “那俺再说说,本家啊,不如把饭店的名字再改改,也甭主要做狗肉了,正儿八经开个酒店!” “嘿,俺也正琢磨着这事呢!现在你恁么一说,那得真当成个事办!” “抓紧办!”张本民道,“老话不是说狗肉上不了桌面嘛,要是碰到正式宴请场合,来你这里吃狗肉也确实不太合适。再者说,狗是人类的忠诚伙伴,能少吃就少吃点吧。” “对对对,俺这杀狗卖狗肉也不少年了,心里头总隐隐地觉着不是个滋味。”张有福道,“从现在开始,俺就着手变一变!” “先出去转转,多到县城的饭店吃一吃,开开眼界长长经验。” “是的,是要多学习人家的优点。” “也甭着急,心急吃不下热豆腐,本家,今个儿还是辛苦一下,赶紧去厨房忙活吧,俺们等着大吃一顿呢!”张本民说完,又对宋广田说是不是把孙义锋和郭哲军喊过来。 既然张本民开了口,那肯定是要叫的,宋广田赶紧把两人找了过来。 人齐了,开始谈事情。 “宋主任,装修的事已经安排好了,关键是要赶紧把两间仓库给租到手。”张本民对宋广田道,“就这两天能搞定吧?” “没问题,明天就能办妥。”宋广田笑道,“嗌,你到底要做啥呢?这会就不用保密了吧。” “弄个放映厅,卖门票收钱。马上会有部好看的电视剧上映,生意应该会大火的。” “那,那能行么?”宋广田觉着有点离谱。 “绝对可以的,当然,大钱挣不了。”张本民说完,对孙义锋和郭哲军道,“等放映厅开张后,还请两位多关照,防止有小痞子闹事。” “小事情,到时俺们没事常去转转。”孙义锋道,“如果情况紧急了,你也可以先动手,把闹事的人给放倒,然后俺们过去直接拷走。” “直接动手有风险,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收着点吧。”宋广田道,“要不失了手吃了官司,大好前程就给毁了。” “嗯,这个提醒很好,确实得注意。”张本民点点头,端起酒杯,“来,喝酒,边喝边聊。” 二两小酒下肚,情绪的兴奋劲就上来了。 钱家老大说装修的事能提前完成,晚上肯定加班干。宋广田一看,说那他下午就找供销社主任,把小仓库的事解决掉。 张本民一瞧这架势还真是有紧锣密鼓的样子,便说看来自己也得抓抓紧,椅子凳子啥的还要买上一大批呢,得去县城一趟,到旧货市场看看。 宋广田听后皱了下眉头,说乡会议室里凳子多的是,拖个几十条过来应该没问题。 “公用财产,少伸手。”张本民摇头道,“毕竟都是明面上的,动一动大家都看得到。” “换个方式嘛。”宋广田呵地一笑,“俺在吕乡长面前故意说说,要是他同意的话,那不就好办了嘛!” “哦,那不着急,等五月下旬机会更好。”张本民思忖了下,道:“这样说的话,装修啥的也不用加急了,本来放映厅就是打算在六月份开张的,时间还比较宽裕。” “早收拾成了早开张,为啥非要等到六月,难不成你算过日子?”宋广田道,“还是有啥别的玄机?” “没啥玄乎的,就是想等个一炮打响的机会。刚才俺不是说了嘛,六月份咱们内地要引进一部神剧,叫《射雕英雄传》,估计大家伙都会看得入迷。你想想,那个时候开门迎客,效果不是杠杠滴嘛!” “《射雕英雄传》?”宋广田道,“就是金庸写的那部武打小说么?” “是啊,?香*港那边早两年就拍成电视剧了,真的很好看!” “哦,那确实是个好机会。”宋广田点点头,笑道:“票价呢,准备订多少?” “两毛钱看一晚,提前交钱的话,五毛钱看三晚,一块钱看一个星期。”张本民道,“咋样,不算贵吧?” “还行,两毛看一晚上也不算便宜,一块钱看一个星期挺划算。”宋广田笑道,“你这不是逼着人们提前交钱给你嘛,算一下,两个房间每晚起码能有好几十人,也就是说,每个星期你都能提前收几十块钱,再加上平常散看的,一个月下来不是得有好几百嘛!乖乖,不算账不知道,这可比上班拿工资还要多啊!” “事是恁么个事,但到底能不能见实效也还难讲,一边走一边看呗。”张本民道,“如果真有的赚,到时俺请在座的各位吃喜面!” 大家顿时鼓起了掌,之后酒杯端起,又掀起了一个小气氛。 这顿酒喝得很是尽兴,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才结束。散场后,宋广田问张本民,为何要等到五月下旬才跟吕建保说凳子的事。 张本民说五月二十三号那天,《关于禁止领导干部的子女、配偶经商的决定》就发布了,到时吕建保就会对他刮目相看,再提凳子的事,成功率肯定大。 宋广田说那就耐心等,没准那会儿吕建保还会主动套近乎,那时趁机开口的话,成功率应该是百分百。 果然,五月二十四日一早,吕建保就把宋广田叫了办公室,说想请张本民吃个饭,以啥样的方式好? 宋广田挠挠头,道:“张本民的年龄摆那儿,也不喝酒,在一起吃饭似乎不太好把气氛搞起来,而且他也不在乎那些形式上的事。” “哦,那就算了,你跟他熟悉,自然知道妥不妥。”吕建保道:“上次你不是说张本民讲过国家要发布领导干部家属子女不能经商的决定嘛,还真是有那回事,昨天俺听到新闻已经发布了,所以嘛,就想请他吃个饭,好让他知道俺并不是个无动于衷的人。” “哦,原来是恁么回事啊!”宋广田假装恍然地笑了笑,“那倒不如……” “有话就讲,你有啥好主意?” “张本民马上要在街上开个放映厅。” “哦,放映厅?” “是的,就是供销社那两间临街的小仓库,他租了下来,改造成放映厅。” “挺好的,挺好的。”吕建保点着头,想了下,正色道:“充分利用小巧灵活的场地,来丰富人民群众精神文化娱乐生活,好,是件好事!宋主任,你看相关政策上有没有扶持条目,对于这种大胆创新、敢于尝试的项目及个人,要适当鼓励!” “哦,有有有,有政策的。”宋广田想都没想便说有,这个时候还能不领会领导的意图么?他接着说道:“正好向吕乡长汇报一下,张本民那边缺一批凳子,咱们会议室不是有很多嘛,平常也用不上,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赞助给他几十条凳子倒不错。” “这件事,你说可以就可以。”吕建保呵呵一笑,“不过嘛,要是为了保险一点的话,名义上也不要说赞助,就说是政策性扶持,免费提供椅凳使用,需要多少就弄多少,尽管拖走就是!” 第201章 增设录像厅 有了吕建保明面上的支持,宋广田的胆子大了起来,很快就将一共五十多条凳子、四十张椅子,一股脑地送到了放映厅。 “感觉有点多,用不了啊。”张本民挠起了头,“这都将近一百张了呢。” “屋子里能摆得下就成,没准还不够用呢,要是人多了,那还得卖站票!”宋广田笑道,“俺有数的,没超过一百张,对外就说几十张。还有,这是乡里按照政策给你的扶持,你还担心个啥?” “反正你那边要安排好,甭让人捏住话头,为这点事犯不着。” “没事儿,说到底不就是点旧椅凳嘛,又不是新买的,属于充分利用陈旧物资,妥当得很!”宋广田说着,看了看门口,道:“放映厅起名字了没,是不是得弄个门头牌?” “有名字,叫‘本民放映厅’,门头牌已经订做了,估计今明两天就能挂上。” “行,挂牌的时候跟俺说一声,得放点鞭炮整个动静,图个吉利!” “闷声大发财,挂牌就不放鞭炮了,等开业时在一起放,多放点也成。” “也好,你说咋样就咋样!那俺先准备着就是,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 的确,马上进入六月,开张在即。 张本民去县城又买了台电视机,北京牌的,连同果园里的那台熊猫的,两台都拖了过来,刚好一个房间一台。 宋广田又来了,说有个意外好情况,他在订花篮的时候,乡党办主任找到了他,说党办要送几个花篮,还要送两盘三千响的鞭炮。 很显然,方见昆也开始示好了。原因有两个,一是前期的“交锋”中,他觉得张本民还真是不一般,二是前段时间他暗中帮张本民的父亲张戊寅平反时,了解到事情还挺复杂,背景有点深,他还探不到底,换句话说,就是张本民的身后关系的确够特别,好坏暂且不讲,反正值得交往,所以,他安排办公室,也要置办点东西,以示庆贺。 此事让吕建保心里有点酸意,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方见昆是书记。可不管怎么说,心里憋着口气,一定得盖过方见昆的势头,于是决定,在“本民放映厅”开业那天,要亲临现场祝贺,以示重视。 宋广田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张本民,兴冲冲地说开业那天还得好好策划一下,要更像样一点。 没想到张本民却皱起了眉头,“恁么一来的话,会造成方见昆的不满,吕建保想过没?” “管他呢,那是他们的事。” “但最后会变成俺的事。”张本民道,“你不想想,方见昆对吕建保有意见,肯定会想办法刺挠他,凡是他支持的,方见昆都反对,凡是他反对的,方见昆会都支持。假如方见昆看吕建保恁么看重俺,那会不会把矛头对准俺呢?” “哦,还真有可能。”宋广田咂吧着嘴,“那咋办,也不能说不让吕乡长来吧。” 张本民好一会没说话,但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好在是,俺跟方见昆之前交过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也就是说,就算他对吕建保有意见,应该也不会转到俺身上体现出来。” “就是,你啊,是多想了!”宋广田一下也轻松了起来,笑道:“这样吧,俺给个建议,开业时搞个剪彩仪式,让吕乡长动动手就行了,然后简单看一看就完事,其他比如就餐啥的就免了,尽量不复杂。” “嗯,可行!”张本民一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你再费费心帮筹措一下。” 宋广田很乐意,回到办公室就安排了下去。 很快,到了六月六日开业的日子,一切都很顺,气氛热烈。 吕建保红光满面,剪彩鼓掌、现场观摩,同时不断与张本民交流,寄予厚望。张本民表现得也中规中矩,说很多感谢的话,还进行了一番表态,说一定不辜负领导的重视和支持,争取做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双赢。 张本民的表现,让吕建保特别满意,回去后他问宋广田,不知张本民是否愿意到大院来上班。宋广田实话实说,目前还没有,但张本民也说过希望能给他留个地方。 吕建保眼睛一亮,说张本民如果愿意,可以直接做他的贴身秘书,然后过两年就让他做乡长助理。 宋广田是真心为张本民高兴,他忙不迭地跑到放映厅,把这个在他看来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说了。 张本民听后很平静,慢慢摇了摇头,说他还真不想那些事儿,大院里的生活不适合他,至少目前是这样,至于以后会怎样,那还说不准。宋广田点点头说明白,也就没再多讲,刚好这会儿张本民也忙,要招呼着来客。 开业前三天,免费,一些好热闹的人纷纷前来。张本民也动了点脑筋,把椅子摆在最好的位置,先到先坐,而且还能领到一支香烟。 就这样,没用两天,人气就火了起来。到第四天开始收费时,一晚上就进账十多块,其中居多是看单场的。张本民相信,马上《射雕》开播,到时会有一大批人愿意先交一块钱,可以连看一个星期。 事实的确如此,而且形势好得都有点出乎意料。《射雕》播放了几集后,两个放映厅几乎是满座,再后来,附近村上的人也都赶了过来,结果还真是卖上了站票。 然而,麻烦事也随之而来。 华子出动了。 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看到张本民搞的放映厅真是有利可图,便把老批发部的临街门面租下了两间,也搞起了放映厅,而且一上来就打起了价格战,五毛钱看四晚。 张本民一看要是这么瞎操蛋下去,那利润就薄多了,琢磨了一番后,先找华子他三叔范得友。 范得友知道为何,但也很无奈,说他并没有食言,确实是压住了华子没有闹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华子刚出院那几天,情绪很不稳定,说要跟你干到底,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他说道,“那个傻玩意儿整天抱着气枪,说要打你。俺一看那可不行,就把他的气枪夺下来砸成两截,要不一个不留神让他得逞了,猫在路边对你开枪,那还真不是个事。” “哦,那你确实出了大力。”张本民点着头,“实打实地说,华子现在也搞放映厅,其实没啥,生意嘛,哪里都存在竞争。俺的意思是,他争不过俺,对抗下去到最后,他会疯掉的。” “这事俺不是没劝过,但没劝住,华子对俺说,正儿八经地做个生意也不行?你说,俺还能咋办?” “不怪你,该做的你已经做到位了。今个儿俺找你,其实就是想让你给华子提个醒,不是俺心眼小想搞独家经营,而是不想他搞啥价格战,那样就没意思了。”张本民道,“长远不说,至少一年时间内,观众还是很多的,按照俺定的价格,即使再开两家,也都还有钱赚。可华子呢?不讲武德,上来就五毛钱看四个晚上,那不是拆俺的台么?这样,拜托你转告一声,如果他还是不知错,那他会输得很惨。” 范得友一脸难色,点了点头。 张本民看了,知道没戏,但也没多说。回去之后,就等了一天,知道华子那边还是五毛钱四晚没改,第二天就挂出个大牌子,晚上看电视免费!并且当天就去了趟县城,买了一台录像机,又租了十盒录像带,回来后腾出一个房间,专门放录像,卖票收钱。 八十年代的录像厅,有着太多的回忆,拥挤的空间、闷热浑浊的气息、呛人的烟味,在很多人的脑海中一生都无法磨灭。所以,张本民上来就大拿一把,五毛钱看一天,十部片子循环播放。 一时间,录像厅人满为患,很多人排队等着空位。这样,张本民也不急着去县城换新带子,两三天才去一次,反正不缺看的人。 这么一起来,华子受不了了。没底子,靠不起,有时两天都没个观众。租房子、买电视啥的钱,都是借的,后期没了来钱路,根本就撑不下去。 就这还不算,张本民觉得既然已经出手,干脆就一棍子打到底。于是,在到县城换新录像带的时候,去找了趟宋为山,请他以后帮帮忙,到录像厅换带子,利用班车带去带回。 虽然要在车站和租录像带的门店之间奔波,但宋为山还是很痛快地满口答应了,因为他把张本民当成恩人一样看待。张本民是知道原因的,那就是郭爱琴的工作调动一事,已经在林栋效的努力下妥善解决,宋为山和她已经不用两地分居,相对而言家庭稳定性就大多了。 也因此,张本民说每月会给宋为山一定的报酬时,他很是坚决地拒绝了,还说要是给报酬的话,他就不帮忙了。 既然如此,张本民也就作罢,但末了又告诉宋为山一个消息,说当初路上拦截打他的人找到了一个,就是在屏坝街上开放映厅的华子。? 第202章 逼出一计 提起被拦截挨打的事,宋为山一下怒了起来。张本民一看,忙说告诉他华子的事,只是让他心里有个数,万一日后相见也好有所对应,而不是要让他专门去报复,更不是要借他的手去打击在放映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宋为山连连点头,说他不会做傻事,但也不会当傻子。张本民听了这话就放了心,他怕宋为山头脑一热窜到屏坝街上,二话不说把华子给打伤,弄不好可要吃官司的。 回去的路上,张本民还是有点后悔话说多了,以宋为山的脾性应该是坐不住的,不出意外的话,几天内他肯定会有行动。果然,第二天宋为山就来到了屏坝,不过好在是没有动手,只是进行了威胁恐吓,但从实际效果上看,似乎比动手还好。 华子害怕了,哆嗦着从门边溜了出去,可以用抱头鼠窜去形容,因为宋为山像黑铁塔般站到他跟前,说肯定要找个机会,一把火烧了他的店,顺带把他像烤乳猪一样一起给烘了。 宋为山抱着膀子,看着狼狈逃走的华子笑了。不一会,范得友带着几个人赶过来,怒视着他。 “你们的眼睛有问题?”宋为山根本就不屑。 “你是谁,跑这儿搞恐吓?!”范得友质问道。 “那俺要问你是谁,凭啥血口喷人?”宋为山虎起了脸,“你说,你是谁!” “俺,俺是驻驾庄村的民兵队长!”范得友回答得并不是很有底气。 “俺是县化工厂的保卫科科长!”宋为山的声音倒颇具气势。 范得友一听,顿时身形一萎,但嘴上却不示弱,“管你是啥厂的啥科长,今个儿到了咱这地方,就撒不得野!” “谁撒野?”宋为山哼地一笑,“告诉你,俺来报案了!俺曾经被华子带人给打伤住了院,现在准备到地方上报案。” 范得友一听连连叫苦,暗骂华子个小杂碎尽给他惹麻烦,刚刚跑过去找他说有人来捣乱砸场子,谁知道竟是人家债主找上了门来。“那,那你去派出所啊,到人家店里来吓唬人干嘛?”他强撑口气儿问道。 “报案前俺得看看凶手在不在吧?”宋为山一歪嘴,“等会到派出所,俺还要再报个案,有人窝藏凶手,得治他个窝藏罪!” 范得友一听,脸色变得蜡黄,吧唧了下嘴巴,道:“管你报啥案呢!都懒得理会你这种人!”说完,赶紧带人离开。 落荒而去的范得友直接去找张本民。 有些事情往往就会歪打正着,在范得友看来,这个被华子殴过、自称县化工厂保卫科科长的人,就是张本民故意找过来对付华子的。 “张老板!”自从张本民的放映厅开张后,人们都习惯喊他张老板,范得友也不例外。 “哟,范队长,咋回事啊,慌里慌张的?”张本民并不知情。 范得友站定后喘了口大气儿,把宋为山的事讲了个清楚,当然其中还有言外之意。 张本民当然听得出来,没想到宋为山的行动还真是快。“范队长,俺跟你说实话,那个人叫宋为山,俺以前就认识,但这次真不是俺叫他来的。”该说明的还是要说明一下。 “俺,俺也没那意思,就是觉着你认识他,所以请你帮个忙,甭让他去派出所报案了。”范得友道,“华子应该曾经参与了对他的群殴,但也不能就拿他一个人问罪吧。还有,他毕竟是俺侄子,如果关键时刻不帮一把,那俺在家族里还有啥脸面?” “这个,俺愿意帮你说说话,但最后帮能到啥程度,没法保证。” “行,只要你愿意出面,事情就好办得多!” “那行吧。”张本民点点头,“去找宋科长看看。” 宋为山已经去了派出所,刚好接待的人是孙义锋和郭哲军,他们已经开始做笔录 “唉,宋科长,稍等会儿。”张本民忙打起了招呼,同时对孙义锋和郭哲军摆了摆手,上前悄悄跟他们说,宋为山是朋友,跟王道力的关系也不错。然后,就把宋为山喊到一边,把事情说了一下。 宋为山挠挠头,憨笑道:“你知道俺可都是为了你啊,要是为了俺自己,直接就把华子闷搁屋里头,一顿捶他个半死就悄悄走了。” “俺知道你的心意,就是想把俺的竞争对手给逼退!”张本民拍拍宋为山膀子,“老哥的那片情义还不能不明白嘛!但是你也考虑一下俺在屏坝街上还要混不短时间呢,所以跟驻地祝家庄村的人还要处好关系,尤其是像范得友那样的人,肚子里的坏水还是有的,虽然不能靠他成事,但是得提防他能坏事啊。假如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那他三天两头地掐电、扔石头砸玻璃,多影响生意!” “行,既然老弟你这么说,俺就听你的,到此为止了。”宋为山一点头,“马上就跟民警说明一下,有些事记得不是太清,得回去再想想。” “那个由俺来说好了,两位民警都是熟人,你直接去张记狗肉馆,哦,改名了,现在叫张记酒楼,好不容易来趟屏坝,好好请你吃个饭!” 宋为山是个实在人,也不推辞。张本民一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喊上孙义锋和郭哲军一起,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范得友还在外面等着,一看都出来了,便明白了是咋回事,忙说请大家坐一坐,吃个便饭。张本民寻思了下,说不合适,要是真有心,等改日需要的时候再安排。 这方面的事,范得友没有选择,只有听从,便说既然这样,那就不客套了,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唉,范队长,有句真心的实话俺想说说,你可以再转个口跟华子聊聊。”张本民叫住了范得友,“你看华子像是个做生意的人么?他把放映厅开起来,只能是赔钱,拖一天就多赔一天。鉴于实际情况,如果他愿意把放映厅转让过来,俺就把他之前的投入给抹平,啥房租费、买电视的钱等,都给他算清。” “哦,那是好事啊!”范得友连忙同意了下来,“行,就恁么定了吧!这事包在俺身上,肯定能说服那个小畜生!你以为他现在还有啥牛气的地方么?没了!自从他受伤住院出来后,原先跟他玩的那伙人就都跟他疏远了。” “为啥?受伤住院在他们那伙人看来,不是还挺值得炫耀的事么?” “事是那么回事,但主要得看是不是个狠角儿,就华子那个瞎咋呼的衰样,人家一下就看出来了三点:第一是无能,第二是缺钱,第三是没势。”范得友说得自己都一脸鄙夷,“你说咱屏坝街上那个圈子里的人,不大都是些势利眼嘛,谁还会跟他一起热乎着么?” “哟,那不挺可怜的嘛。” “谁说不是,不过那可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华子他自己不争个吊气!”范得友叹了口气,“俺虽然是他三叔,但一年到头老给他擦屁股,而且还不落个好,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呐。” “行吧,范队长,你既然说了恁多,那俺以后多少也会让着点他的。” “千万别啊!”范得友连连摆手,“你一让,他就会以为自己又牛笔了。最好的办法还是多打击打击他,让他知道自己真是个衰种,然后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没了脾气,或许就能安稳点过日子了。” “唉,咋说呢,范队长,华子的再教育问题,俺觉得还不能往肩上扛,要知道改造一个人是很难的。”张本民摇头道,“这样吧,俺也不让着他了,但也不会把他朝死里整,咋样?” “行行,那样很好!”范得友叹了口气,语调轻松了许多,笑道:“给他留条生路就可以了!” 然而,有时候往往越认为能罩住的事情就越罩不住,认为要求低就容易实现的,结果还就越没法实现。 华子的放映厅,还就是死活不肯转让,哪怕天天空守着。 范得友有点张口结舌,面对张本民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本民也没法主动大度表态,说什么无所谓,因为只要华子的放映厅一天不关门,他那边的电视场也就没法收费,只靠一个录像场子,虽然生意是很红火,但来钱的速度有点慢。 刚好,前几天闭幕的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传来消息,今后两年的中心任务是搞好体制改革、精简整编,裁军百万。这个新闻让张本民想到了郑建军,他可能就是这两年转业到了县人事局,然后郑成喜就又牛了一把。 能让郑成喜那条老狗再翘尾巴么?张本民当然不愿意看到,所以他急于赚点钱压制住他。当然,最好的办法是等郑建军转业后,想个主意把他给绊倒,那郑成喜一下也就塌了架。可是,郑建军在印象中并不是个恶人,似乎没见过他说什么诓言诈语或恶语毒言,对那样的人,似乎没法因为其上辈的原因而痛下毁灭之手,所以,就目前而言,还是先一门心思多挣几个钱。 怎么才能尽快把华子的问题解决掉? 半夜时分,张本民站在放映厅门口,远远地看着华子那边门店离透出的微弱灯光,脑海中慢慢浮出不太光彩的一计。 第203章 突然心头乌云起 张本民再次前往县城,在中华路的“极乐大世界”音像店里转悠了一番。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咔咔”地嗑着瓜子,头都不抬。 “老板。”张本民走了进去,“有三级的么?港台的。” 中年女老板抬起眼看了下张本民,犹豫了一下,放下瓜子,弯腰从货柜底下摸出个塑料袋,“要几盒?” “有多少?” “嚯。”女老板放下塑料袋,又拿起了瓜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还恁么贪心,俺还不租给你了呢!” “嗌嗌,大姐,俺只是帮别人个忙,自己又不看。”张本民忙道,“俺只是想得几毛钱好处费,然后去买小人书看!” “这还差不多。”女老板再次放下瓜子,重新拿起塑料袋,掏出三盒录像带,“先给你三个片儿。” 张本民接过来一看,《唐朝豪放女》《长发姑娘》《爱奴》,多老的片子呐!“唉,大姐,有新点没?比如蜜桃系列。” “啥?”女老板一皱眉,“蜜桃?啥蜜桃?” “哦。”张本民挠挠头,才想起来李丽珍的那个系列还没出呢,“算了,先拿这三个片儿吧。”完后,又找了几部警匪、武打和枪战片。“大姐,包月么?”他问。 “包月,你老弄些新词,俺都听不懂。”女老板一歪脖子,“你甭喊俺大姐了。” “哦,老板,老板当然更好听。” “随你喊啥,甭喊大姐就成,瞧俺这一把年纪了,还真受不起。” “嘿哟,你是谦虚过头了,骄傲了吧!”张本民嘿嘿一笑,“你看你,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啥年纪不年纪的,还青春活力着呢!” “嘻嘻……”女老板笑得眯起了眼,“看你不大,心思倒挺深的,说实话,那片儿是不是自己看的?” “绝对不是!”张本民一脸认真地道,“如果是俺自己看,还不早拿着一溜烟儿地跑了,还选啥别的?都说了,俺只是帮忙跑跑腿而已。” “哦,也是。”女老板点点头,“对了,你刚才说啥包月不包月的?” “就是相对固定地把生意给先敲定了,比如俺租录像带,不管跑几个店,一个月花销也就二三十块,再看看每个店里的带子都差不多,干脆就固定选一家相对货多、齐全些的,别的店就不去了,但是,花的钱也要少一点,比如一个月就固定十五块。”张本民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女老板,“能听懂么?” “咿,就是给钱不限次数是了。” “没错,就是那意思,而且为保险起见,比如一次最多只能拿十盒,下次换新的时要全部带过来,那样不也保证你店里不会缺太多的货嘛。” “哎哟,小家伙,你头脑还真够灵活的呢!”女老板抓了一把瓜子递到张本民面前。 张本民看了看她的手,然后才接了过来,“谢谢啦,大姐!” 女老板一歪嘴,“看啥呢,俺这戒指漂亮么?” “绝对!还没见过恁好看的!”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其实,刚才他是在看女老板的指甲里有没有黑灰,如果手不干净,他就不吃了。 “甭以为就你聪明。”女老板两个胳膊肘担在货柜上,身体前倾,边嗑着瓜子边道:“俺呀,一天要洗好多遍手呢。” 张本民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抓抓后脑勺,“这个……” “行了,甭不好意思,爱干净是个好事儿。”女老板一仰脖子,甩了甩头发,“刚才你说的包月,俺给你十块咋样?” “十块钱一个月?” “嗯,还嫌多?” “不不不,有点少了呢。”张本民笑道,“既然是俺提出来的,也不能占你太多便宜吧。” “唉,老娘就喜欢听这种没心没肺的义气话。”女老板一撤身,弯腰又从货柜下拿出两盒带子,“再给你加两盒,帮人跑腿也得跑出个好来嘛。” “欸哟,感谢,感谢!大姐你人可真好!从外到内都好!叫做人美心更美!” “天咧咧,你个小子真是个甜嘴子!”女老板眼睛一削,“这样,第一个月给你免费咋样?” 张本民眼睛一转,道:“免费?不不不,有这便宜也不能给放录像的老板呐!” “你瞧你,到底还是小,有时就是不转圈儿。你跟放录像的说,谈好包月了,一个月十五,然后你把钱揣自己口袋不就得了嘛。” “哦,哦……”张本民皱着眉头假装用心算起来,“那第一个月你给俺免费的话,就能拿十五块,往后每个月能拿五块,是不是?” “嗯,就是那个账儿!” “哎哟,那,那好是挺好的,可是……”张本民又挠起了头,“可是那样的话,好处不就都让俺给得了嘛,不行,那以后每个月俺从得到的钱里,拿出一半给你!” “嗐,你可真是实心眼儿,你不想想,那钱就是俺有意要给你的,你还给俺一半?”女老板翘着嘴角,“好了,咱们就这样口头协定了啊!” 张本民乐了,提着一袋子录像带走出音像店时,就像是谈成了成亿上千万的大单子生意一样。 不过不能得意忘形,心思得赶紧收回来,目前放映厅还是核心。回到屏坝后,张本民就悄悄地向老熟客透露,晚上会加映一步劲爆的片子。 说劲爆,一点都没错,在那个年代,稍有点镜头的就能引发体内的那股邪劲儿,更何况是从港台引进过来的大尺度画面。 连放三天,习惯养成。 张本民开始进入了正题,说带子没了,要放映的话,人家得收高价钱!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有料! 于是,高价票来了。 每天晚上十一点过后,录像厅清场,开始每人一块钱一票。 一块钱一票,贵不? 贵! 有市场没? 有! 第一天,就有二十多个人买票,等第二天的时候,就将近五十人了,房间几乎坐满。 张本民乐了,只是晚场就有四五十块钱的收入,这笔生意还真是可做。当然,他知道不能长久,毕竟这种精神食粮不太适合大庭广众之下撒播,但短时间内或者是隔段日子来那么几波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该是另一个目的了,治治华子。 张本民算得很准,现时的华子感到特别奇怪,为啥“本民放映厅”深更半夜的生意还那么好?他心里不平衡,所以就想法使坏。 勾断电线是最好的法子,线子一断,等电工来接上,会耽误不少时间,绝对能捣个好乱。华子便悄悄溜到放映厅后面,用镰刀拉断了电线。 这一切,张本民都知道,但没有阻拦。于是,录像厅里的人炸了锅,看得正起劲呢,咋就没了电?真他娘的扫一万年的兴! 张本民说可能有人使坏呢,在后面把电线给割断了,想让大家伙看不成。 这话一出,当即就有人提出来,都赶紧去后面堵一下,看看是谁,非打断他狗腿不可! 作为放映厅的两个小仓库,后方就是供销社后大院。看录像的一群人“嗷嗷”地窜了过去,有的还拿着手电筒。 还在大院里暗自得意的华子并不知道大祸临头,还叼着小烟提着镰刀,不紧不慢悠忽悠哉地往外走,等听到门口的嘈杂声时,已经晚了,根本就出不去。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华子没法不现形。众人也不管,一起上去拳打脚踢,反正他也认不出谁是谁。 华子被打得很惨,像条死狗一样,没办法,毕竟那伙人看录像看得热血沸腾,下手的劲头小不起来。 不过,在家里躺了两个多星期后,华子又出现了,他实在搞不懂那些人看个破录像咋那么大劲头,便拐弯抹角地问了问,才知道有激烈的镜头,就是男男女女的那种。 华子沉默了,抽着烟蹲在店门口,看着张本民那边从下午开始就人来人往。因为张本民说,夜间加场时如果位置不够,就先给那些常客。结果有些人午饭一过就去了录像厅,一直等到半夜。 扔掉烟屁股的华子骂了一声,硬着头皮去了“本民放映厅”。 “哟,稀客嘛!”张本民坐在门口的小吧台里,看到华子有点扭捏地站到了门口,便丢给他一支烟,“咋了,想通了?” “啥啊,通了?” “哦,你不是来告诉俺,要把放映厅转给俺的?” “才不呢!”华子哼了一声。 “那你要干啥?”张本民故意脸色一拉,道:“来找事?好啊,今个儿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大的本事!” “谁说俺要找事的?”华子搓了下鼻头,“俺来看录像不行么!” “哦,是要看录像呐。”张本民笑了,“行啊,咋不行呢,来的都是客!好凳子还留给你!” 华子坑着头进去了。 第二天,华子又来了…… 一个星期后,华子成了最忠实的观众。不过当张本民问他要不要把放映厅转手时,他依旧摇摇头。 “你要是不转手,俺就不给你看录像了。”张本民半开玩笑地说。 “不给看就不看,等俺有了钱,也到县城去办一套来!” 张本民看着华子说话间那股子傲气的劲儿,突然心头乌云起。 第204章 转战大棚 华子的表现让张本民堵得慌,是有原因的,眼下农忙快结束,腾出了地块,答应刘胜利搞蔬菜大棚的事也该上手了。本来他觉得,能用这精神食粮拿住华子,让他乖乖就范,顺便做个帮手,然后再把孙余粮叫过来做个临时小老板,继续保持录像厅的高效收入,并实现电视放映重新收费。可现在看来,华子就是个倔狼崽子,养不起来。 明明很无能,还偏向虎山行,华子自寻死路的做法让张本民很无奈,最终的解决法子,就是成全他。 之后几天,张本民接连去了几天县城,租回了十几盒港台录像带,只看盒子外面的贴画就令人血脉喷张。 “这东西,很难搞的,知道一盒能卖多少钱么?”张本民故意等华子在场的时候对大家伙“显摆”地说,“能卖好大好几十块呢!” “五十块?”有人接话。 “至少要五十,一般在七八十左右。”张本民的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如果能捡到个十盒八盒的,那就能发笔小财了!带到县城随便找个租录像带的店就能卖出去。” “白捡?那不是大白日做梦嘛!”有人笑了。 张本民也笑了,“是呀,也只能是想想喽。” 话只就这么一说,听者中自然有人有意。华子顿时心一抖,寻思着如果能把张本民的这些录像带捋走,卖掉后不就能买台录像机了嘛,到时也租点三级的放放,不就也能走上发财路? 想得很美,表情就很幸福。张本民看到华子脸上浮现出的那层幸福之光,当即暗暗一笑。 大约半夜一点钟的样子,夜场结束,张本民故意把所有的三级带装进一个大塑料袋。锁门的时候,换了一把小锁。 三点多钟,华子鬼鬼祟祟地来了,拿着把大老虎钳子,还有一截钢筋。没用费什么事,他就撬开了小锁。 早上,华子坐上了从屏坝街开往县城的第一趟班车,他提着个大布袋子,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张本民远远地看着,嘴角一歪,直接去找宋广田,借电话打给了王道力。前几天去县城时,他已与王道力对接过,现在电话一打,计划继续实施。 九点左右,王道力就带着几名警察来到县城汽车站,守株待兔。 怀揣着无比窃喜的华子怎么也想不到,下车后迎接他的是冰冷的手铐。他根本就站不住脚,两腿一软便瘫了下去,甚至裤裆里都渗出了尿液。 “饶,饶了俺吧……”华子的舌头已经拖不动了,就像醉酒的人。 “饶你个不死!”一名警察抓着华子的衣领,将他拖起来塞进警车。 华子哭了,眼泪、鼻涕还有口涎,混在一起从下巴上淌了下来,落在衣襟上。“求,求你们,跟张本民说,说一说。俺,俺愿意把放映厅给他,都,都给他……”他隐隐地感觉事情跟张本民有关,便抛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滚你娘的蛋!”那名警察甩手一个耳光打在华子脸上,“谁是张本民?跟他有啥关系?!” “有,有,有的,真是有的。”华子哆嗦着,“求你们,说一下,说,说一下吧!” “啪”一声,又一个耳光落在了华子脸上。 “有你娘个蛋!”那名警察怒道,“再啰嗦,现在就先打断你的狗腿!”说完,在华子后背上使劲擦了擦手掌。 华子“呜呜”地哭得更厉害了,绝望的神情也着实可怜了些。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本民用这话来安慰自己,他对华子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儿的怜悯。 最终,华子被判了六年徒刑。严打第二战役期间,就是专门针对盗窃罪的。当然,作为赃物的大布袋中的那些录像带,已经被换成了普通的录像带。 张本民站在录像厅门口,远远地望着华子那两间大门紧闭的放映厅,并没有期许的那么欢愉。 人生时时有慨叹,很事情就是从迫不得已开始,以无可奈何收场。 放下包袱,重启航。 张本民找到董西云和孙未举,把想法说了,希望他们可以让孙余粮到屏坝街上值守放映厅,并许诺能得到不菲的报酬。 对董西云和孙未举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儿,所以,孙余粮摇身一变成了“本民放映厅”的小老板。之后,张本民带孙余粮认识了宋广田、孙义锋、郭哲华还有钱老大,包括孙有福,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安顿好后,张本民回到了岭东村。 刘胜利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张本民的到来让他兴奋了起来。“谢天谢地了!”他很是激动,“你再不回来,俺脸都等黄了!” “事情已经动员过了,着啥急?反正已经有部分农户同意,剩下的就是开工行动。” “有些人主意不坚定,同意的农户中有人老是问俺,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能将蔬菜大棚给搞起来,万一不成的话,弄得来年连口粮食吃都没有,那到时找谁去?” “给他们兜底!不就一年的粮食嘛,实在不行就全部给他们赔齐。这个定心丸一吃,谁再叽歪那明显就是操蛋的,一定踢开!” “既然你有信心,俺就敢给他们下保证!”刘胜利一撸袖子道,“非他娘的整个动静出来不可!” “不只是整个动静,而是要搞得红红火火,让那些退却观望的人后悔。”张本民道,“这样,你把村部大院里的材料,拖到地头上用用。那些木材和黄沙、砖头,都还不少呢。” “那可是集体财产,拿走给少部分人用,合适不?”刘胜利有点担心。 “关键时刻你脑子就不转圈了,咱们第一批搞蔬菜大棚,是响应上面发展经济的创新做法,也是村里搞活经济的有益尝试,从这方面讲,村里给点支持是正常的,不会犯错。再说,如果搞好了,就可以大面积推广,到时咱村就会成为蔬菜种植特色村,那就是给全体村民谋求了致富的路子,谁能说不妥?” “妥!”刘胜利一点头,“啥事给你一说,就全在理儿!” “在不在理也不只是嘴上说说,根本上讲还是咱们搞的事情正确。”张本民道,“甭担心对错,抓紧办就是。你要清楚,蔬菜大棚早一天建起来,就能早一天出菜,拔起来一卖,那可就是真金实银!” “好的,没问题,明个儿就能把材料全部运到位!”刘胜利说着皱起了眉头,“嗌,你说建棚子,要不要找个技术员给出个图规划一下?” “简单得很,要啥技术员?”张本民道,“咱村的口粮田分好几大块,咱们选址的那块平均到每户的手上,也都不多,十几户人家也就二十亩地,除去边边角角的,也就一万三千平方。按照建二十个大棚算,一个棚子也就六百平方,具体形状是长三十米、宽二十米。” “哦,数量和形状好理解,可到底咋个建法呢?” “那也容易,反正比盖房子要简单得多。”张本民道,“砌三面墙,其中靠北的至少要两米半高,然后东西两侧的墙要走个坡度,到南面的时候有个一米半就行了。” “没有南墙?” “南面用塑料布,棚顶也是。”张本民略一沉思,“这塑料布要买不少,那可是个花钱的大头。” “投入呗,一定要舍得。俺把每户人家的工作做通,把钱筹上来就是。” “还没见效就让他们掏钱,不妥。”张本民道,“这样,俺去乡里一趟,争取弄点资金支持。” “诶呀,那可太好了!” “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那样一来,咱们就得保证成功,否则就丢大面子了,以后再想整点啥事就难喽。” “方向正确,方法得当,还能不成事儿?” “嚯,行嘛你,说话也一套一套的了。”张本民点点头,“那行,你带人抓紧施工,墙体砌好后,再把长竹棒啥的搭到顶上。宽度二十米够长,中间可以加几道支柱。这些事,可以请村里盖房子的老手参谋一下,完后请他们喝顿酒。” “小事情,容易。”刘胜利笑呵呵地点着头,“都搭建好后,蒙上塑料布,那太阳一出来,还不晒得里面跟大夏天的日头一样么!” “那当然,要不凭啥一年四季都长菜?!”张本民道,“哦,还有个事,你抽空跟种菜的各家女人说说,把去年的稻草做成挡风的草帘门样式,要宽一些、长一些,再薄一点,等冬天的时候,要放到棚顶上,白天卷起来,晚上摊开盖严实,那样可以保证棚里的热气不散。” “行,那事也好办,要不稻草放几年也就烂掉了,除了烧火做饭屁用都没有。” “好吧,目前就这么多事,你赶紧去筹划。俺下午就去乡里,一方面谈谈购买塑料布的事,另一方争取把扶持资金要到手。” 这一点,张本民很有信心,而且也不用费多大事,只要跟宋广田说一声,让他汇报申请一下应该就能成。 第205章 末班车补血 见到宋广田的时候,张本民改变了主意,他觉得弄点蔬菜大棚不值得向乡里开口,于是随便聊了一阵后就离开。不就是买点塑料布嘛,自己先垫上,毕竟眼前小钱还不缺。 的确,录像厅每天进账五十块以上,电视放映一天至少也有十块八块的收入。从目前的收益看,一年下来除去各项开支,至少也能赚一万块,那可是很牛气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一年便能弄个实打实的万元户。当然,张本民知道那并不能长久稳定,毕竟可模仿性太大,只要有钱投入,谁都可以把放映的生意做起来。 这个问题,张本民没有过多地去想,走一步算一步,搞放映厅的事本来就是临时起意,能赚多少就赚多少。省下更多的精力,还有更多的机会要抓住。不过就当下而言,还是一门心思把蔬菜大棚搞起来。 第二天,张本民就带着钱把塑料布买了回去,然后就现场坐镇指挥建盖大棚,因为他发现很多细节的地方大家都注意不到,如果不及时指出来,往后会造成很多不便利,比如留设通风透气的窗户,大小和位置都有门道。 每天亲自把守,用足了心思,即便如此,也还是有疏忽大意的地方,而且带来的后果还挺严重。 北墙在砌起后坍塌了,将一名参与施工的村民硬生生砸埋,好在施救及时,只是有几处骨折。这件事,在伤者住院治疗花钱、大棚工期延误上,其实还不算什么,影响大的是有人借此在村里散播谣言,说建蔬菜大棚不可行,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故意整点事出来提个醒。 这么一来,让本来还不把坍塌太当回事的张本民皱起了眉头,看来事情还不是那么简单。“北墙的地基,打得牢不牢固?”他决定搞搞清楚。 “牢固!”刘胜利很肯定地道,“俺找的可都是些老把式,想出错都难!” “可为啥墙还倒了呢?”张本民一抹嘴巴,“你去问问砌墙的人,如果有人故意使坏,会用啥法子?” “哦,你是说,是有人故意让墙倒的?” “很有可能就是在村里第一个散播谣言的人,你也得调查一下。”张本民道,“要悄悄地进行,不要声张,即使发现了问题,也甭嚷嚷出来。” “行,你有安排就好办。”刘胜利赶紧去南坳子地问施工的人。 快中午的时候,刘胜利带着满脸的怒气回来了,说还真是有人做了手脚。原来,墙倒了之后,砌墙的人在自责的同时也很纳闷,好端端的咋说倒就倒呢?刚好刘胜利来问,所以他们就到墙倒的那一段去仔细查看。这一看不要紧,还真的有猫腻存在,墙基被人做过手脚。 “先一截一截地掏空,然后填上松土,表面上做个样子,让人看不出来。然后还用说嘛,稍微有个震动啥的,那还不呼啦一下倒了嘛!”刘胜利说完骂一句,而后狠狠地道:“等下午查到谁第一个在村里造谣的,非扒他三层皮不可!” “不是说了嘛,先甭着急,得让那种人慢慢受折磨。一下子给个痛快,还真是便宜了他。” “也好,反正得好好解一解心头之恨。”刘胜利一抿嘴,“那眼下俺还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大棚上,争取早日完工!” 活计紧的时候,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 眨眼间,又一个多月过去了,蔬菜大棚彻底建成。 南坳子地中陡然多出一大片塑料棚子,不管是远看还是近瞧,都别具一番景致。村里其他生产队的人也都过来看,觉得挺不错,纷纷打听还可不可以入伙。 刘胜利笑得大牙完全外露,连连摆手说这也才刚试验,等过了今年冬季再看效益,如果好的话,全村都可以建大棚种蔬菜,到时岭东村就会成为屏坝镇最富的村。那会儿,每家个个脸上都有光,啥儿子找媳妇、闺女找婆家的,都得劲! 一时间,掌声响起一片。刘胜利心里跟吃了蜜一样,干劲也愈发大了起来。 马不停蹄,犁沟翻地,修整地块。凡是参加大棚种植的,在刘胜利的督促下,除了吃饭睡觉,其他差不多全天都猫在大棚里忙活。 不到一个星期,菜种都撒了下去,有些蔬菜则直接买来幼苗栽下。 国庆节过后,大棚里生机盎然,莴苣、西红柿、香菜、长豆角、扁豆还有菠菜等都长势喜人。 刘胜利跟着了魔一样,天天守在大棚里。张本民劝他不用那么死盯着,反正也改变不了蔬菜长得快慢。刘胜利摇摇头,说他这辈子都没干成过啥大事,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件,绝对要认真对待。 “按照目前这样子,俺觉得完全可以扩大规模!”刘胜利有点稳不住,“不行再搞它个几十亩!” “说起来容易,村里能用的都给用完了,再建大棚样样都得花钱。”张本民摇摇头,“现在已经弹尽粮绝,掏不出钱来了。” “钱呗,也不是没有来路的。”刘胜利眯着眼笑道,“随便搞点摊派,不就能到手了么!” “唉,生不逢时呐。”张本民摇摇头,“马上要出文件了,禁止向村民乱派款、乱收费。” “诶呀!”刘胜利懊悔地一拍脑门,不过随即又一乐,“嗌,既然这样,那抓点紧,不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嘛!” 张本民一寻思,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再一想,蔬菜大棚目前只是作为一个尝试,现有的规模刚刚好,所以最终还是打消刘胜利的念头。之后,他就去了乡里,找宋广田聊聊。 “各个乡里的开支,不少都是靠各种名目的摊派和收费的,但很快就要被卡脖子了。”张本民直接点题,“如果咱乡里也是一样的情况,那就抓点紧再整一波。” “你的意思是,很快就不给乱收费了,但趁现在还是可以搞一把?”宋广田皱起了眉头。 “俺也不知道这个信息是不是该对你讲,因为一旦要搞了,那咱屏坝的老百姓又要出血了。可是,俺也权衡了一下,全乡的老百姓每家破点费也不是不可以,要不这乡大院里骤然性缺血,那影响就大了。”张本民叹了口气,“当然,俺不是单纯为了维护当官的,只是想让当官的更好地为咱老百姓多做点事。” “明白,里面的道理俺是懂的。”宋广田点点头,“这事俺得想吕乡长请示一下,同时也建个议,如果财政上还有点钱,还是不要搭这趟末班车为好。” “管!”张本民竖起大拇指,“宋主任你这情怀够可以,以后绝对能做个好地方官儿!” “老弟就甭开那玩笑了,俺这办公室主任的岗位能守到底就行喽,还做啥地方官儿?” “你就说想不想当吧。” “那,想当然是会想的嘛,只是……” “甭只是但是的,有想法就对了。这样,俺也能保你做个乡长或是乡党委书记啥的,再高的话,就说不准了。” “啥,你说,俺也能弄个乡长当一当?” “那有啥不可?你也不是没能力的人,而且心思也正,凭啥不能的?” “咳咳。”宋广田摸着脑门笑了。 “先好好把主任的事干好,别的暂且甭多想。” “那是肯定的!”宋广田一点头,“等会俺就去找吕乡长,把你刚才说的汇报一下,希望他的想法跟俺一样。” “在这种事上,希望跟现实往往相反,否则他吕建保也就不会是乡长了。”张本民笑了笑。 没错,这话被张本民说对了。 吕建保听了宋广田的消息后,立马就说赶紧得来一波,因为今年乡里修的一条灌溉渠花费过大,财政上缺口不小,必须得补点血。 宋广田接到指示得照办,没法子只好找张本民问乱摊派收费禁令的期限,他好筹措一下,掌握节奏。 张本民说月底上面就会发通知,然后看着宋广田一脸懊恼又无奈的表情,开解他甭想太多,这趟末班车搭得也有道理,毕竟前期是为了修灌溉渠,转换一下角度想,就当是筹钱修灌溉渠,是老百姓把自己的钱花在了自己的事上,不就能接受了嘛。 听张本民这么一说,宋广田宽了不少心,点点头说也是,之后便问他这么长时间在家都干了些啥,要是实在无聊,就到乡大院去,因为吕建保后来又问过一次。 张本民点点头说感谢吕乡长的挂记,然后就把在家搞蔬菜大棚的事简单说了下,因为他觉得既然宋广田问到了,要是再隐瞒的话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宋广田一听兴致大增,执意要去大棚里看看。 张本民婉拒,说现在菜农们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能否成功,所以都憋着一肚子劲在忙活,这个时候如果乡里来人看了,会让他们觉得事情可能已经成了,容易放松泄劲。 宋广田一琢磨也对,说那就等有收成的时候再看,到时让吕乡长也过来,争取把岭东村创成屏坝乡的先进典型。 第206章 真锛了 宋广田的这个提议张本民没有拒绝,因为那对刘胜利有好处,他觉得以刘胜利目前的表现,应该受到表扬。 刘胜利像变了个人,真跟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一样,进入十一月,他看着棚里各种旺长的绿油油的蔬菜,脸上的幸福感满溢。 这种情况让郭红绫有点坐立不安,这个献身于刘胜利的女人,一旦没有被索取就会失落,况且她还有块心病,就是自家男人曲合业。蔬菜大棚的北墙地基被挖一事,就是曲合业所为,在村中散步谣言的也是他。 郭红绫还是有点机灵劲的,按照她对张本民的了解,估计自家男人总有一天肯定要吃大亏受大罪,虽说她对曲合业没啥感觉,但毕竟还是两口子,所以,她决定向来个曲线救夫。 “刘书记啊,你看你真是太吃累了,一天到晚守着大棚,可不得逮个空儿松快松快?”郭红绫趁着中午没其他人,掀开大棚的草门帘,闪身而入。 刘胜利一直绷着根弦,在他看来可以说蔬菜大棚的成功与否,直接决定了他人生的成败,着实是重要,因此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始终心无杂念。然而,男人毕竟是男人,那兴致一勾就来,来了还根本就挡不住。“啧,你不知道这会儿四野无人么?”他歪嘴一笑,从菜地里站起来,搓着手走向了郭红绫。 很快,看守蔬菜大棚的小屋里,小木床开始“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 “能不能帮个忙?”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郭红绫开口了,“就是俺家里那个不着调的东西。” 刘胜利知道郭红绫的意思,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只要你家个邪呆的孬货不再搞蔬菜大棚的事,俺可以帮一次,向张本民求求情。” “行,这个俺能保证,回去后肯定好好给他上一课!”郭红绫道,“刘书记,不管咋样,俺对你的心,你应该是知道的。” “你可不憨哦,机灵得很。”刘胜利一歪嘴角,“你对俺的心,俺还真没法知道,不过,你的身,俺倒是了解得很透彻!” “哎唷,刘书记,你可真够情趣的呢!”郭红绫趁机撒了个娇。 “你放心吧,俺说的能做到。”刘胜利整了整衣服,走出小屋子,“唉,你家那个戆货,又邪还又呆,当初你真是瞎了眼。” “后悔还有啥用呢?孩子都上学了,没法回头。”郭红绫眼皮一翻,又道:“刘书记,你说,许礼霞那妇女主任干得咋样啊?” “哟,你想法挺多嘛。”刘胜利呵呵一笑,“有些事能想也能成,有些事想也能想,但绝对是白想。实话跟你说,咱村里大大小干部,全都是张本民一句话的事,他跟乡里的领导熟得很。” “哎呀,那,那可真是……” “真是啥?后悔了吧?当初你和韩湘英跟在孙玉香屁股后头,还到他家里作孽!”刘胜利瞪着眼道,“你再看看另外那俩,是个啥下场?告诉你,要不是俺暗中保着你,你现在就已经惨到家了!简直就是,就是惨不忍睹的惨!” “哎哟哟,刘书记,你就是俺的大恩人!”郭红绫真的是吓住了,她惊恐地看着刘胜利,“刘书记,以后俺不再提要求了,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就好。还有,如果那张本民要是犯了怒,可千万甭冲俺来,要怪只能怪曲合业个杂种养的!” “嗯。”刘胜利点点头,语气缓和了很多,“你呢,也不要太紧张,毕竟还有俺在这地方呢,张本民是俺的好弟兄,面子多少会给俺一些的。” “红绫!红绫!” 有人来了,是曲合业,他喝了酒,吆吆喝喝地走进了蔬菜大棚。 “干啥啊你!”郭红绫没好气地道,“俺正问刘书记种蔬菜的事呢,你看你当初不给种,现在这形势多好,肯定赚钱了!” “不就几棵菜嘛,哼,老子还不稀罕呢!”曲合业歪着嘴吐了口唾沫。 “曲合业,你娘个比的,赶紧给老子滚出去!”刘胜利勃然大怒,在自己看来是事关前程的大好事业,竟然被不屑一顾?“说你是个邪呆比货,一点都不假,尽他娘的瞎逞能!来,你说你凭啥到俺这棚子里放你娘个比屁一样的话?!” “你,骂俺?”曲合业指着自己的鼻子,抻着脖子看着刘胜利,“刘胜利,今个儿你可要说清楚了,刚才是骂俺的么?就一会儿工夫,骂俺几次了?!” “骂你娘个比的一百次,行不行?嫌少啊,那就骂你个邪呆比货一千次!够不够?!”刘胜利越骂越气,提着手边的锄头就向曲合业走去。 郭红绫一看不是个事,赶紧拉住刘胜利,“刘书记,千万甭冲动,有话好好说,要不等寻个机会俺单独跟你说,这会儿孩他爹酒喝多了,说啥都不算的。” “红绫你个比养的小样,给俺滚一边去,就你她娘的跟个人似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不干人事儿!”曲合业斜伸着脑袋,“俺跟你说,纸里包不住火,要是哪天俺确准了你真没干人事儿,你看俺咋样整你,包括……”曲合业说到这里咂了咂嘴,继续道:“不管是谁,俺他娘的都给一锅端了!” 刘胜利听了有点心惊,不过这个时候可能不能露怯,“娘个小比的,喝点尿汁子就到俺跟前耍酒疯!要不是看在你婆娘是大队干部的份上,老子非一锄头锛了你个戆货不可!” “哈哈哈……”曲合业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特别有底气,而且还用手戳点着刘胜利。 “你笑个啥啊笑!”郭红绫似乎明白了是咋回事,赶忙制止曲合业。 如果这个时候曲合业能听了郭红绫的话,可能他就不会少一只耳朵,但他似乎兴奋到了极点,根本就停不下来,还接着说咋又嚷嚷着要锛人,锛啥呀锛,一瓶兰陵大曲不就完事了嘛。 旧事重提,伤心到底。 刘胜利顿时彻底恼羞成怒,他一声嗷叫窜上前,挥起锄头砸向曲合业。曲合业惊恐之下向后一缩脑袋,扭头就跑。恰好,锄头落在的他的左耳根上。 就像精心准备的一场手术,曲合业的左朵被齐根完完整整地锄落,那一刻他甚至都没感到一丝疼痛,只觉得凉飕飕一下,再一摸,耳朵没了。 郭红绫吓坏了,她浑身筛糠一样,抖索着让曲合业赶紧跑,要不肯定会出人命。曲合业的胆子已经吓破,再加上随后而来的钻心痛处,他不得不豕突狼奔般冲出蔬菜大棚,夺命而去。 “日你个娘的!”刘胜利拖着锄头要追出去。郭红绫一把抱住他的腿,说千万不能再动手了,否则出了人命,不管啥都没了! 刘胜利还没昏头,确实得收着点,可气儿还没消呢。他看着地上的耳朵,一跺脚,挥起锄头砸了个血肉模糊,“让你娘的狗日的接都没东西接!” 这事闹得不小,曲合业跑进村里让人送往乡卫生院,同时还报了警。 刘胜利被民警带走的时候,张本民还一无所知,他正在吕建保的办公室。 现在的吕建保对张本民已完全服贴。就在上月底,十月三十一号,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了关于制止向农民乱派款、乱收费的通知,明确指出这几年来我国大部分地区的农民负担呈不断增加趋势,各种名目的乱收费、乱罚款、乱集资太多,已经严重超过农民的家庭负担能力。这种动向如果不及时遏制住,危害十分巨大,不但会损害党群关系、工农关系,并且还会影响党的农村经济政策进一步落实。 “不服不行呐。”吕建保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慨然而叹,所以他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要跟张本民好好谈谈。 吕建保问张本民,到底有什么亲戚在省里做官。张本民犹豫了下,摇了摇头,说没有,之前他说有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吕建保没法理解。 “有些事,是俺做梦时梦到的。”张本民认真地解释着。 “呵。”吕建保摇了摇头,笑道:“不太可能吧。” “你看,你的表现几乎跟所有的人一样,根本就不信,所以,这种情况下俺不撒谎,又能咋办?或者您这样想,假如俺真要有当大官的亲戚,并且还能传递些恁么重要的信息,那俺还会憋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俺爹那冤案,还不早就平反了?哦,说到俺爹的冤案,俺要向您表示衷心感谢,谢谢您曾在暗中出过力。” “唉,甭提那事了,最终不是没成嘛。”吕建保若有所思地道,“就你爹的事,俺提个建议,在你这年龄阶段,还是少去触碰。现在你只是要好好让自己壮大起来,等有了足够的能耐,再去行动也不迟!” “多谢吕乡长忠言相告!”张本民点着头,“俺会记着的,将来如有机会,肯定报答!” “先甭谈以后,俺就想聊聊眼前的事。”吕建保寻思下了,道:“俺跟小宋说过不止一次,今个儿当着你的面还想再说一次,你啊,是不是考虑一下到大院里上个班?凭你的能耐,走官场这条路肯定大有可为!” “从政啊……”张本民略皱了下眉头。 “也不是说一辈子一定要走仕途,人生的道路总是有很多选择,以后的路子肯定会更宽。俺的意思是,既然有了先天的资本,何不借个力早点步入社会,多积累点资本?” “吕乡长,俺还是想先把初中上完,毕竟现在真还有点小,很多时候都没法正儿八经地上场面。” 第207章 头茬 听了张本民这句话,吕建保不由得点起了头,年龄问题确实是个硬伤,让个孩子到乡大院里上班,还特受重视,真不太像话。 “估计初中毕业后应该就可以了吧,再过两年多时间。”张本民觉得需要安慰一下吕建保,“不过那时也很矛盾呐,如果你还在咱屏坝乡大院里头,那俺就得劲了,没准就能好好干一番。可是你想想,两年多时间啊,俺不也巴望着你多步步高升几个台阶嘛。” “俺这个位子,几年内是没有太大变数的,顶多是能坐到书记的位子上,或者是交流到别的乡里去,反正就是个正科,想要再升个职,很难。”吕建保道,“但是话说回来,不管俺到哪儿、任啥职务,只要你愿意,俺都想带着你走!” “谢谢吕乡长的器重!”张本民只有感谢,别的也没法多说。 “不是俺器重,而是你确实值得肯定,是个难得的人才!俺把你带着,貌似是在帮你,可其实呀,是你在帮俺!” “这……”张本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好吧,俺记着了,希望以后给您能多点回报。”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宋广田推门进来,脸色有点着急。吕建保问怎么回事,他支吾着,指了指张本民。 张本民一看,立刻琢磨了起来,难道是录像厅出了问题?“是不是录像厅有事了?”他忙问。 “不是,是你们村那个刘胜利有了麻烦。”宋广田道,“刚才俺准备出去办点事,碰巧遇到了孙义锋,他问你跟岭东村大队书记熟不熟的。” “刘胜利咋了?”张本民忙问。 “他把村民的一只耳朵给锛掉了,正在派出所接受处理呢。” “哎哟,这事儿有点大,赶紧去瞧瞧!”张本民说完对吕建保道,“吕乡长,今个儿先到这儿吧,俺去派出所那边看看。” “嗯,去吧,有事不好解决就跟俺说一声。”吕建保说着对宋广田扫扫手,“你也一起去,有需要的话就照应着。” “谢谢吕乡长!”张本民道着谢奔出办公室。 来到派出所,听孙义锋介绍完详情,张本民说如果被锛掉耳朵的村民是个不务正业、居心不良、破坏村里经济发展的不法分子呢? 孙义锋笑了,“嗯,你恁么一说俺就明白了!等会给你们村那个书记重新做个笔录。” “孙警官,俺先表示感谢在先,然后再重复一下,刚才俺讲的真是个实事儿。”张本民说着看了看宋广田,接着道:“宋主任也是知道些的,就是俺们村搞了个蔬菜大棚种植项目,村书记刘胜利一心扑在上面,想为村民谋条致富的出路,可偏偏有少数村民就是心思不正,老是唱反调、搞破坏。被锛掉耳朵的村民曲合业,他就是其中蹦得最厉害的一个。” “对,确实是恁么个情况,俺还去过岭东村,实地见证过的。”宋广田跟着道,“岭东村搞的蔬菜大棚项目,俺已经向吕乡长汇报过了,乡里是很重视的。” “那就把事情给做实喽!”孙义锋道,“好好整理一下,等那个狗东西出了院就让他进派出所!破坏地方经济发展,罪责可不轻呢!” “不只是破坏经济发展,还涉嫌过失杀人!”张本民又补充道,“蔬菜大棚刚建的时候,他把墙基给挖了,导致大片坍塌,活生生砸埋了一个村民。要不是施救及时,恐怕真是要出人命的。” “哎呀,当时咋不跟俺说一声的呢?”孙义锋道,“早把他送到大牢里去才好呢!” “他的家属,在村部做会计,虽说不是正儿八经的村干部,但平日里也算是村领导班子的一个,刘胜利是要给她一定面子的,所以就不了了之了。”张本民道,“可谁知道那曲合业不识抬举,根本不知道收敛。” “行,事情大概明白了。”孙义锋道,“马上等笔录重新做完,就让刘胜利回去,不多留他,影响不好。” “那孙警官就费心了!”张本民犹豫了下,道:“还有那个曲合业,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回去后俺跟他家属再聊聊,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犯浑,肯定要法办了他!” “没问题,先放他一马!”孙义锋哈哈一笑,“俺先赶紧放了刘胜利再说!” 就这样,晚饭前,刘胜利雄赳赳地出现在了村口。 “哟,刘书记,您回来啦!”有人讨好地问候起来。 “咋了,难不成还想让俺回不来?”刘胜利翘着嘴角,开玩笑地道:“按的是啥心?” “不不不,刘书记你咋恁样说呢!瞅着您回来,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不是有人说俺要完蛋儿了?” “……没有,没有听说。” “得了吧,你以为俺不知道啊,有些人巴不得俺出事!刚好看俺被派出所带走,还以为俺要遭殃,估计正乐得不行呢!”刘胜利哼声笑道,“就让他们白高兴一场吧,也见识见识俺刘胜利,并不是没有两把刷子的!” 对此,张本民及时提了个醒,让刘胜利得悠着点,甭太高调了,关键是要俯下身子把蔬菜大棚搞好,那才是最根本的。 刘胜利连连点头,本来他进了派出所冷静下来后,才渐渐恐慌起来,寻思着这辈子算是要栽在一只耳朵上了,可没想到又完好无缺地出来了,而且还那么快,无异于脸上贴了层金。为啥?因为有关系,厉害着呢!当然,他明白一切都是靠了张本民,自己还远远不行,要背景没背景,要实力没实力,所以,从长远看,还是要做点实事出来,不说升官,财还是要发的。俗话说得好,财大气粗,等有了钱,腰杆自然也就硬了。 次日,刘胜利就把铺盖搬到了大棚里,日夜带着人侍弄着越长越旺的蔬菜。 天气渐凉,长豆角和西红柿熟了一小批。 张本民说可以把头茬菜先摘了,到附近集市上卖一下,看看销路,如果形势好的话,就让各家入股的分批直接售卖,能把价格卖上去,多赚一点,比弄到县城菜市场要划算得多。反正目前体量小,忙得过来,等大面积搞的时候,就没法打游击销售了,再去县城搞批发销售。 刘胜利彻底放下了架子,带头动手,从出大棚到上集市,一直带着头。 劳动的事,付出多是有回报的。赶了几个大集后,效益也是明显的,才卖了几平板车,就赚了一百多块。 天真正冷下来的时候,入伙的村民每家都拿到了将近两百块的收入。 “要是恁样算的话,大棚里的菜全部卖掉,每家能挣到手的,至少要五百多!”刘胜利召集大家伙在蔬菜大棚旁开了个会,“这才是一茬呢!” “照这个日子看,一年少说也得出个四茬吧?”许礼霞喜上眉梢,“那不可有得赚了嘛!” “那当然!”刘胜利得意地一仰脸,“俺觉得,下一步就不再零散地卖了,要走批量,赶紧到县城菜市场全部出手,然后腾出地块和人手,对换秧的蔬菜进行更替!同时再引种点外地品种,稀罕物!那赚头更大!” “哎呀,刘书记,你就甭耽误时间搁这儿说了,直接动手,反正都听你的就是!”许礼霞催促着,“也不用征求俺们的意见!” “对对对……”大家伙各个红光满面,“百分百听你安排!” 刘胜利笑了,油然而生的豪气浮现在脸上。“那好,既然大家伙相信俺,那就撒开手干吧!”他挺着脖子道,“这几天就都辛苦点,把能出棚的都搞掉,俺联系两辆大机动三轮车,一股脑地运到县城去!” 望钱眼开,浑身也都带着劲儿。众人轰地一声散去,钻进大棚里忙活了起来。 刘胜利抱起了膀子,笑呵呵地点起了头,不过,他马上就收了身子,扭头回村。 这些事可都是张本民的主意,具体情况还得赶紧向他汇报一下。 到了张本民家门口,刘胜利看到了宋广田。 “唉,刘书记,来来来!”宋广田也看到了他,招手打起了招呼。 “啊呀,宋主任啥时来了啦!”刘胜利快步上前,热情地握手。 “来有一会了,这不正要回去嘛。” “嗌,哪能走呢,好不容易来一趟,咋说也得吃个便饭呐!” “不了,真的有事,不信你问问张兄弟。” “嗯,刘哥啊,今个儿的饭就不吃了,俺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张本民点点头,“改日咱们到乡里去,再请宋主任好好喝上几杯!” 宋广田笑着摆摆手,走了。 “嘿!”刘胜利见宋广田走远了,眉飞色舞地道,“老弟,俺按你说的开了个会,可把大家伙给乐坏了,个个都跟个小公鸡似的,快活得很呐!这会儿都撅着屁股拼干呢!估计一两天就能把这茬菜给搞定!” “哎呀,赶紧,赶紧去叫停!”张本民急切地道,“只是把现有希拉点的地块清理掉就行,长得好的地块千万甭动手!” “为啥啊?” “先去下通知,回来俺再告诉你!” 刘胜利一看这架势,也不敢耽搁时间,扭头就向村外跑去,直奔蔬菜大棚。 原来,吕建保要来考察了,宋广田专门来告知的。 第208章 老旧的机动三轮 正在大棚里忙活的几个村民不理解,领导来就来呗,还能耽误俺们挣钱?好好的菜不赶紧弄了卖,那不犯傻么? “懂个屁!”刘胜利兴奋得直打转,他不住地搓着手道:“你们只懂个屁!” “那你还说吭,对咱们有啥好处?”一个坑着腰的妇女头也不抬地说。 “咱们这个项目好得很,如果领导来看上了眼,没准就会给咱们扶持,就是给钱,懂么?给钱!” “嗯?!”那个妇女猛地抬起头,“真的?是奖励么?” “跟奖励差不多吧,不过比奖励可多了去。当然了,给的钱是要咱们扩大规模,用那笔钱再建一批大棚中蔬菜。可你们想呐,咱们再多种些菜,不是就可以赚得就更多了?那是不是就跟直接给钱一样?” “就是的,俺听着也挺在理,看来咱们得重视起来,好好迎接乡领导的考察!”许礼霞赶紧帮腔。 “行呐,听安排就是,反正刘书记是带着俺们致富的,这点可假不了!”那妇女也跟着说。 “好,那就听俺的,抓紧把棚子里的地块收拾下,凡是还剩点稀稀拉拉的菜的,都清除掉,重新栽上苗子,比较整齐的都留着,得做门面撑场子。”刘胜利咳嗽了下,想了想,道:“这样,咱们兵分两路,领导要迎接,钱呢,也得接着赚。由许主任带一部分人做好迎接考察的事,不但大棚内要打理好,大棚外,包括进出的那条小路也要扫扫干净,如果有可能的话,要铺上点砂石,免得领导过来两脚沾满泥。另外的人呢,跟着俺拔菜、摘菜,然后去县城卖菜,狠狠地赚上一把!” 拔菜、摘菜啥的很容易,大家一起动手,当天下午就弄了一车的量。亢奋中的刘胜利也没偷懒,又带着人和许礼霞一帮子共同干了起来,收拾棚子的,扫地的,铺路面的,个个忙活得跟过年一样。 当天晚上,张本民提前联系的机动三轮车来了,是请钱家老大帮忙找的,只需要把油费负责了,再给司机盒烟抽抽就行。 按照计划,夜里开始装车。刘胜利带着人一顿搬装,下半夜算是收拾妥当。 张本民早已联系了宋为山,请他帮忙带个路。宋为山满开口答应,说他在化工厂的后勤干过挺长一段时间,经常去大菜场买菜,这次找他算是找对人了。 去县城的人除了刘胜利,还有两个人。人不多,张本民也决定去一趟,刚好做个交接。 天刚蒙蒙亮,满载各种蔬菜的机动三轮车就“突突”地启动上路。 路,实在是差得要命,一路颠簸摇晃,把车上的蔬菜差点筛了下来。 “娘的,乡里也不知咋想的,恁差的路也不修一下。”刘胜利气得骂咧咧地道,“还他娘的要参观俺们的蔬菜大棚,也不知咋想的。” “那也不能怪咱屏坝乡,东边的沙城、南边的未岗、西边的涧沟,还不都一样?哪家的乡领导不知情?可都按兵不动,因为谁挑头谁就要多付出。本来就穷得叮当响,还多付出?少付出都没门儿!”张本民道,“所以,通往县城的路,只有县里拿钱来修。” “县里也没钱呐,咱们春山县是个贫困县,哪有钱给咱们这偏僻的地方搞投资!” “就是嘛,归根到底还得咱们自己赚钱,自己修路!” “……”刘胜利欲言又止。 “是不是觉得跟做白日梦一样,修路?那得多少钱?!” “嗐嗐……” “其实很简单,每个人都有梦想,只要努力了,梦想其实还是可以实现的,就算实现不了,也可以无限靠近,效果就跟实现差不多。”张本民掏出盒香烟,“刘哥,拿去跟大家伙抽,车子先停停,得歇会儿。咱们一直窝着挺难受的,而且还有冷,甭为了挣点钱把身子给冻坏喽。” 车子停了,几个人穿着黄大衣,带着棉帽,朝路边沟里一蹲,避着风、抽着烟,还挺惬意。 就这样走走停停,朝着春山县进发。虽然秋末冬初,但在这几个心怀希望的人来说,就是向着春暖花开的方向在前行。 其实,不停也不行,机动三轮有点老旧,过段时间就得熄火降温,要不发动机会爆掉。 快到十一点时,三轮车终于不再晃荡,几人看到了柏油马路,虽然路况因为年载长远也很陈旧,但比起之前高洼不平的泥土路,简直是天壤之别。 “俺日的!”刘胜利开始兴奋了,“说来丢人,长恁么大还没来过县城呢,顶多就在周边的乡街转转!” “以后机会可多了呢!”张本民笑道,“再过个二十来年,几乎家家都有小轿车,路也修得四通八达,全是水泥路,还不想到哪儿就哪儿啊。” “二十来年?”三轮司机听后笑了,歪着脖子道:“不可能!” “行了,你好好开车!”刘胜利没好气地道,“要是不信,可以打赌!告诉你,俺这老弟可是能掐会算的,说的事一般都没个错儿!” “嘻嘻,呵呵……”三轮司机笑了,笑得非常坦然。 张本民戳戳刘胜利,示意他不要再争执了,因为井底之蛙的自信和固执,别人根本就撼不动。 又过去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县城的轮廓,路边的标牌上也能看到“春山”二字。 “终于到喽!”刘胜利一惊一乍起来,“日不死的,这一路可受了不少罪,不过心里倒是挺得劲儿,看来以后得多跑几趟!” “跑啥啊,那不如坐个班车专门来玩,玩个透。”张本民道,“人这一辈子,咋样不是过?有时别太扭着。” “嗐,也就那么一说吧,平常没事来啥,你看咱村里还有附近的,都是有大病了才来县城呢。” “行了,多说点喜庆的话!今天咱们这蔬菜生意可是第一炮,干啥都得图个吉利!”张本民道,“嗌,都注意着点啊,俺跟一个朋友说了,让他在进城的路边等着,得有人领个道才走得顺。” “路边?俺觉着都是路边呢,咋看?” “在最靠近县城的边上,有个大广告牌,上面有五金公司的广告。” “好咧,有目标就行!” 话说完没五分钟,大广告牌出现了。宋为山就在下面站着,冻得稀里哈拉。 “哎哟,张兄弟,咋恁晚才来呢,俺都等两个多时辰了!”宋为山看着跳下三轮车的张本民,笑着迎了上去。 “装备不行,这三轮车跑不快,还不能长时间跑。”张本民搓着手,“要不也能提前两个小时左右。” “早知道俺帮你联系辆小卡,装货多还又快,带人也方便,驾驶室里一座,舒服着呢。” “行,下次就恁样办,今个儿只好说声抱歉,让你久等了。” “俺等不等的无所谓,关键是你们的菜不能等啊,半中午的时候有个好时机,错过了,那只有等到半下午了。”宋为山道,“其实最好的时候是赶早儿,那你们得半夜出发,刚好天放亮的时候到,大菜场里到处都是来批发的商户,你们这一车菜,用不了多会就能搞定!” “你多给咱们村的书记刘胜利讲讲,以后俺就不出动了,全由他指挥。宋科长,有啥说啥啊,说啥都是经验。” “都这个点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弄点热汤喝喝,身上暖暖和和的多好。”宋为山说着,跳上三轮车的车座旁,朝左前方一指,“走那边的路。” 三轮车穿过一条小路,拐上了县城的西外环,从这里往南,可以直达大菜场。 路边一个装修“俗气”却显得还挺上档次的菜馆,是吃饭的地方。 “老板娘!”宋为山一进门就大喊起来。 马上,一个浑身散着香水味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呀,宋科长好久不见啊,挺长时间了,也不来帮帮生意?” “俺也想呢,平常没事跟同事朋友啥的来坐坐,或者把科里的一些招待也安排过来,可没办法,这年把时间厂里效益不太好,大家的口袋都捂得比较紧呐。”宋为山眯眼笑道,“科里的招待就更不用说了,全在食堂将就了,要不还得自己掏腰包,反正厂里是不会给报销的。” “那有啥啊,不行就自己单干,没准还能发大财呢!”老板娘挺会说话,意味深长,“到时你就是正儿八经的老板啦!俺呢,还是老板娘!” 宋为山虽然粗中带细,但在这方面还没开窍,听不懂老板娘的挑逗,“嗐,发啥财做啥老板,赶紧上菜吧,瞧俺这兄弟又冷又饿的,先来点羊肉汤!” “好咧,稍等啊,马上就到!”老板娘无所谓,都是逢场逗乐拉拢食客的话,听懂的就打情骂俏几句,听不懂的也不硬撩。 张本民呵呵地笑了,对宋为山道:“宋老哥,你是真不懂,还是觉得有俺们在场装不懂的?人家老板娘要跟你这老板唱一出好戏呢,可你连个谱子都摸不到,真是让人家扫兴呐。” “你说啥?”宋为山一皱眉,“咱们来吃饭呢,唱啥戏?” 老板娘已经回身走了,听张本民这话边走边回头看着他,心下嘀咕着:这孩子,懂得还挺多? 第209章 县城菜市场 张本民扫了下老板娘的眼神,知晓她心里的想法,咧嘴一笑,问道:“老板娘,你这饭店里可有大小老板之分呐?” “咯咯……”老板娘笑弯了腰,眼角一挑,“你想有,便有吧!” “好!”张本民一点头,“不过这会没法想,又冷又饿的,你还是先快点把饭菜给端上来。” “那不简单死了嘛!”老板娘一扭身子,“马上来喽!” 果然,只是几分钟工夫,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汤端了上来,刘胜利早已是饥肠辘辘,一手拿碗一手持勺,连汤带肉盛了一大碗。还好,他没自个先吃,而是放到了张本民面前。 张本民自然也不会先张嘴,把碗推给了宋为山,“宋科长,这第一次卖菜的事就全靠你了。” 宋为山在这方面还是考虑周到的,把汤碗又让给了张本民,“嗌,帮这点小忙还不是小意思嘛,你对俺可是又大恩的,都没法报答呢!” 老板娘一旁瞅了,皱起了眉头,心下又嘀咕开了:这个小子到底是啥来头? 张本民敲了敲桌子,“嗨,老板娘,弄点饼啊馒头啥的吧。” “你们还点了不少菜呢,留着点肚子吧,俺会把菜的分量做足,管饱!”刚说完,老爸娘又后悔了,她看着刘胜利和三轮司机几个,琢磨着都是大肚汉呐,有多少菜够他们吃的?万一不够再添菜,那不要亏本么?于是忙又呵呵地道,“也行吧,吃点干粮也好,上菜还得有段时间呢。” 很快,一摞外脆里软、热乎乎的烤饼来了。 刘胜利几个一见,拿起来大口猛吃,再喝口汤,嘬片小肉,甭提有多过瘾了。 “唉,慢着点,菜还真不少呢。”宋为山看一摞饼很快就没了,刘胜利还吆喝着要再来几张,不得以提醒道:“等会菜吃不下,那可真是干眼馋!” 三轮车司机打了个饱隔,摸了摸肚子,憨憨地一笑:“吃,吃不了可以带走嘛……” 刘胜利听了,看看张本民,吧唧了下嘴巴,“这个还是……算了吧。” 又放开了吃又要捎带,那可真是有些不讲规矩。这一点,刘胜利还是懂的。 “可以,完全可以,不带走也浪费了。”宋为山笑了,道:“吃了不疼,撒了疼!” 众人哈哈大笑,又逮着羊汤猛喝起来。 张本民早就放下了筷子,在餐厅里走着,碰到老板娘时问道:“你家有包间么?” “有啊,就是不多嘛,两三个吧。”老板娘微微笑着,“有一间是机动的。” “哦,不错,挺不错的,等有机会,俺和朋友们来进包间。” “俺给你打折,保准让你满意!” “说定了啊。”张本民说着回到桌子上,道:“这下,可以上菜了吧?” 老板娘嗐嗐地笑道:“就到就到!” 刘胜利已经差不多吃饱了,点了根烟歇上一阵子,“老弟,俺瞧着你似乎对老板娘有点意思嘛。” “啥叫有点意思,俺是想多认识几个人,往后俺是要来县城的,早点认识几个人不是很妥当嘛。要不到时两眼一抹黑,现时想结识几个人,没准还不凑巧呢。” “哦,那是,那是需要的!” “来喽!”老板娘端了盘青椒炒肉丝小步快撵着来了,“大菜来喽!” “吃!”宋为山把筷子一点,“吃饱有劲,下午还得卸菜呢!” 一个多小时候,张本民走出了饭店,身后跟着宋为山和刘胜利他们。一伙人上了三轮车,往菜市场进发。 张本民回头看了下饭店的名字:勿忘我酒馆。 三轮车,向城南的农贸市场赶去。 这个时候的菜市场人很少,完全没有嘈杂声,商户们从凌晨开始忙活到半上午,总是很疲惫,午饭前后是休息的好时间,因为等到半下午时又要开工。 宋为山指了个方向,来到蔬菜批发区。虽然天气已冷,但腐烂菜叶的味道还是很浓,呛得人难受。几个环卫工人来来回回地在打扫着,但似乎只是做个样子,只是用扫帚啥的拨弄几下,堆到墙根就算了,并不清运。 “嗨哟,还以为城里人多干净呢。”刘胜利捏着鼻子道,“也就恁样了嘛,咱们的农家院子还弄得干干净净咧!” “那你得看啥地方。”张本民笑道,“这菜市场没法太干净,至少现在还没这条件,好歹将就下也说得过去了。你就说咱村里吧,有的人家干净利落得很,可有的人家那还像话嘛,夸张一点点地说,过去后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不管院子还是房间,杂物堆得乱七八糟,啥东西随手拿随手搁,就说经常用的几样农具,撂的满院都是。除了乱堆乱放,还有就是鸡鸭鹅的屎。” “咳咳,老弟你甭说了,那俺当然知道,就是觉得头一回进城,就恁么个印象,失落呐。”刘胜利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俺觉着吧,那得到处是明亮的灯火,还要好几种颜色,看一眼没准都晕头。还有那些个货物,各种各样的,还得在大楼里,更要有满脸带笑的售货员!” “有啊,商场里就跟你说的一样。”宋为山插话笑道,“要不,等把蔬菜的事给忙完了,咱们逛逛去!” 张本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第一次来县城,转一转让刘胜利开开眼也好。 不过刘胜利倒是稳得住,他皱着眉头摆了摆手,道:“还是算了,这次来是有重要任务的,村里的蔬菜种植打出第一炮,特别关键,不能分心思。” “嗯,这话一听,你是个能干而且正在干大事的人!”张本民趁机夸奖道,“那就照你说的来,这次就算了,因为确实有紧要的事。这次带你过来,也请宋科长辛苦了一番,就是要从头到尾带你一下,以后在卖菜的时候,你带几个人办就行了。” “哦,熟悉熟悉也能行的。”刘胜利一点头,“一回生二回熟嘛,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话俺还是知道的。” “嘿哟,你这刚进了一趟城,就把文化水平提高了啊!” “老弟就甭取笑俺了,突然想起了一句就说说呗。”刘胜利呵呵地道,“不过确实也有长进,有了经历还能没经验么。比如宋科长说的卖菜时间,那俺下次来的时候,肯定要半夜出发,赶个早市!” “可以可以!”张本民给了肯定,又对宋为山道:“宋科长,你看还有啥要注意的,多说点,免得下次出麻烦事。” “哦,有,有的。”宋为山道,“菜市场大门口有人收费,也不贵,就两毛钱。不过要是熟悉,递根烟后,连两毛钱都省了。走,俺带刘书记去认个脸熟。” 刘胜利乐呵呵地跟着宋为山走了。张本民让其他人也趁机把菜市场也转一下,有个大概印象,方便再来的时候灵活穿插找地方落脚。 这么一来,就剩张本民一个人守着三轮车,心思也就多了起来。他想去找王道力聊聊,给刘胜利铺个路,防止他在县城出了事没个照应。他还想去找高虹芬,那是心里想念的人儿。他也想去极乐世界音像店,选几部新片子带给孙余粮。他甚至还想到了薛金枝,她嫁到了县城,不知过得好不好。 除此之外还想什么? 不想了,想多跟不想一样。张本民叹了口气,其实他最想的是去县大院一趟,打听一下父亲平反的事情为何屡屡受阻。 不觉间,菜市场大门口进出的人多了起来,下午的购销旺季时间已到。宋为山带着刘胜利匆匆赶回来,说门卫的事情已经对接,现在抓紧把菜给处理了。 对前来批发然后到城区各小菜场再零售的蔬菜贩来说,这车蔬菜绝对质优价廉,很快,一波人就围了上来。旁边一家专门搞蔬菜批发的商户小老板也来了,看了蔬菜的卖相、问了价格后,举臂一呼:全包了! 全包也好,省事利索。一车菜卸下,二三百块钱到手。 “哎呀,哎呀!”刘胜利攥着一把钱,在手掌上摔得啪啪响,“赶紧回去,再弄一车过来!一天一车!那就发达了!” “再运的话就甭用三轮了,俺说过了,得用小卡车,保证更顺畅。”宋为山道,“那一车下来,没准就能弄个千儿八百的。那样的话,也就不用每天都奔波了,两三天出一次货,还省心呢。” “嗯,宋科长说得对,而且干上一段时间后,咱们自己买辆小卡,可就更带劲了!”张本民跟着道,“当然了,前提是要把蔬菜的各个品种搭配好,保证一定的出菜率,隔三差五的有货出。” “能不能一下鼓个大头呢?”刘胜利道,“比如咱就种两样菜,到收获的时候一下出手,然后再种菜等成熟,那样平时不就能多歇歇嘛。” “一下子出手?”张本民摇摇头,“那产量有多大你知道么,你得雇多少辆车运走?运费很高的!如果不雇车,万一不能及时运走,发生腐烂变质了,那损耗可就大了!” “也是,饭得一口一口地吃。”刘胜利点点头,“在头还没长大的时候,就不能买大帽子。” “明理儿就好,俺相信你能把这事业干起来,当然,最关键的要看今年底和明年上半年的情况,一定得把大好的形势保持好。” “嗯,绝对全力付出!”刘胜利说完,紧接着眉毛一缩,有点担忧地道:“那万一村里的人看到了好苗头,都建大棚种蔬菜,该咋办?”? 第210章 从应该到肯定 刘胜利的这个担心,让张本民笑了,说要真是那样的话,你刘胜利可就真的会得名又得利。 “名气是能得的,有啥利呢?”刘胜利不解。 “那说明你脑袋还没开窍,不知道充分利用满地都是的资源。”张本民道,“告诉你,真是那样的话,你就不要种啥菜了,就专门帮村民们卖菜不就得了?” “帮人家卖菜?”刘胜利依然没有想通。 “你想想,各家各户都种菜,只是靠自己去守着集市、街口去摆小摊,能行么?不行的,还是要到县城去搞批发。可是跑趟县城容易么?几乎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们种菜是把好手,但干批发销售的活可能就不管用了,而且就算管用,自己租车、押车啥的,那得耗多少时间、多少钱?” “哦,俺明白了!”刘胜利一拍脑门,“俺在地头低价收他们的菜,然后运到县城菜市场高价卖出去,赚个差价?!” “对头!你啊,终于开窍了!”张本民笑道,“你想想,平日里不用劳累干活,不就是联系小卡车么,需要几辆就几辆,反正运得多你就赚得多!” “嗯,是个账!”刘胜利美滋滋地道,“那俺不就成大老板了么?” “正儿八经的老板!” “不错,还真是不错!那俺回去后赶紧再卖几车,票子哗哗到手,回村后使劲抖一抖,再让分到钱的现有入伙人好好吹嘘吹嘘!” “不用赶紧,不着急的,起码得等乡领导到大棚里考察完的,所以现在必须让大棚里满眼是菜,一片生机!” “没问题!”刘胜利笑道,“老弟你放心,俺再着急也不能糊涂啊,肯定会让事情漂亮起来的!” “是的,这次一定要重视起来!” 重视是没错的,不到一个星期,吕建保来了,阵势还挺强大。分管农业的副乡长,办公室主任、副主任还有两个秘书都跟在后面,另外还有乡农技站、经管站、土管所还有财政所的头头们。 吕建保走在队伍c位,谈笑风生,还真是有股子气派。 村部门口,刘胜利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老早就领着村干部们毕恭毕敬地等着。 “吕乡长,感谢你在万忙之中能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咱们岭东村考察指导工作!”刘胜利看到吕建保的桑塔纳后,隔老远就奔上前去。等车门一开,他便带着虔诚笑容和敬仰的目光,微笑着点头哈腰起来。 下车后的吕建保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张本民,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微微一笑,道:“你们村在搞活经济上有新思路,并且正在进行着有益尝试,非常好!” “吕乡长过奖了!”刘胜利笑得很不拢嘴,“只,只是摸索着做点实事,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发动更多的村民加入进来,然后让全村富起来!” “嗯。”吕建保点点头。 “请吕乡长到村部坐一坐,歇歇脚!”刘胜利像个驼背一样伸出胳膊作出邀请的姿势。 吕建保边慢慢走着边寻思起来,是不是张本民在里头等着?疑乎间,他加快了速度,走向会议室。 村部的会议室是经过精心布置的,几张大桌子拼接在一起,上面蒙了块新买的大红布,椅子也都上了背套,看起来还真是像回事。桌子上,摆着苹果,还有专门从县城买来的桔子。 “刘书记,你们村种大棚蔬菜的思路,是咋样想出来的?”吕建保没有看到张本民,只好直奔主题,以便早点把他引出来。 “这个……”刘胜利一听就琢磨出了道道,本来张本民说啥事都不要提他,但现在看来不说是不行了,否则吕建保就会怪罪于他,便道:“这个是咱们村的张本民启发出来的。” “哦,张本民去哪儿了?” “他应该在自家承包的果园里头,就离蔬菜大棚那儿不远。” “那这样吧,咱们去蔬菜大棚看看,这次来就是要亲眼看一看你们村的创新之举。” “好好好!”刘胜利忙起身,道:“那俺让人把张本民也喊过去吧。” “嗯,是该喊的,毕竟是创始人嘛。”吕建保笑道,“其实俺是认识张本民的,他是咱们屏坝乡的骄傲!” “确实确实,在岭东村提起张本民,大家伙都会竖大拇指!”刘胜利说完,就让人赶紧去果园找张本民。 “不用了,咱们一起去,正好看看他的果园。”吕建保及时发话,“走吧,你前头大路。” “好,好咧!”刘胜利颠着小步,赶紧走在前头。 此时,果园里的张本民正矛盾着,他之所以不愿跟吕建保见面,就是不想借机炫耀自己,毕竟场面把控难度有点大,因为吕建保肯定会另眼看他,搞个区别对待,根本就低调不下来。 宋广田也在想这个问题,之前张本民就说过等吕建保到村里考察时他不想露头的,可是吕建保来岭东村,就是为了跟他见上一面。幸好当时他就讲过这个问题,当时张本民说实在不行就碰个头呗,总不能让吕建保为这事而心生不快,毕竟人家是诚心诚意要送实惠的。 该来的躲不掉。 猫在院门里的张本民,听到了一阵阵说话声后,赶紧回屋里脱下衣服躺进被窝。 “张本民!”刘胜利敲了敲院门,推开,“张本民!” “嗌,谁啊。”张本民用一副疲塌的腔调应着。 “吕乡长来了呀!”刘胜利急得头上直冒汗,虽然张本民也对他说过不想露面的,可到了这个程度也确实是没法子。 “啊,吕乡长来了啊。”张本民的声调明显有变化。 很快,张本民边伸着胳膊穿着棉袄,边走出了堂屋门,还假装打起了哈欠,而后道:“啊呀,有失远迎,俺躺在被窝里行动慢了啊。” “哟,这大白天的,咋还上床睡觉的?”吕建保笑问。 “昨个儿受凉了,浑身难受,头一直晕乎着,没办法只好到床上躺躺,要不啊,早就到村头等您了呢!”张本民伸出手,与迎面走到跟前的吕建保握了握,“既然来了,就到屋里坐会儿,要不俺就有失待客之道喽。” “也好,也好。”吕建保没客气,与张本民并肩走进了屋内。“呀,你这房子还真不错嘛!”跨进门槛后,他啧啧地赞叹了起来,“简直就跟城里的人家一样!” “过奖过奖。”张本民把桌前的椅子扶了扶,“来,吕乡长,请坐!” 吕建保也不客气,坐下后又四处打量了一番,“真是难以相信,这房子给你收拾得可真不赖!” “随便弄弄吧,因为是老房子,长时间没人住,不收拾一下根本就没法住。” “甭谦虚,你这随便一弄,可真是出彩了。” “吕乡长你真能表扬俺。”张本民提起水壶要给吕建保倒水,“俺不喝茶叶的,没法给您泡茶水了。” “不用不用,水不用喝了,要不你陪俺去蔬菜大棚看看?”吕建保道,“你搞的蔬菜大棚,在咱屏坝乡可是开天辟地的。” “哦,蔬菜大棚啊,那可都是村书记刘胜利俯下身子亲自抓出来的,包括后期的销售阶段,他也一直都没闲着。”张本民边说便引着吕建保向外走。 “刘书记也有功劳。”吕建保点点头,“能真正深入田间地头,和老百姓一起干,确实是个不错的书记。” 刘胜利在一旁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一行人,边走边聊,没多会就来到了蔬菜大棚前。那些入伙种蔬菜的村民早就准备好了,听到动静后马上掀开用来挡风遮温的草帘门,排着队走出来,然后按照先前计划好的,齐声问着吕乡长好。 吕建保点点头,压压手,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嗯,这片蔬菜大棚,看起来就很壮观。” “吕乡长,您到里面看看吧。”张本民前头带路,钻进了大棚。 吕建保确实是第一次见大棚蔬菜,眼前绿油油的一片绝对是葱翠欲滴,令人忍不住要慨叹几句,“好,真的是好!”说完,对随来的人道:“各条口的,都好好看看,岭东村种植大棚蔬菜,想法新颖,非常有特色,前景很好!你们要从政策上给予大力扶持,坚决把这个项目做大做强,让它成为岭东村新的经济支柱,进而成为屏坝乡新的经济增长点!”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有没有下一步的打算?”吕建保扭过头笑问张本民,“比如扩大规模,增加大棚数量?” “有是肯定有的,但受现实条件限制,没法放开手脚。”张本民没法不接着话说下去,否则吕建保的面子就有点挂不住了,“主要是,是没钱呐。”说完便指着大棚继续道:“您看这建大棚的料子,除了塑料布,其他都是村里的集体财产,能用的已经全用光了。” 吕建保听后,扭头看着经管站站长,“有没有相关扶持政策,比如资金支持啥的?” “有,应该是有的。”经管站站长是个明白人,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说没有,尤其是当他看了眼吕建保的表情后,补充道:“肯定是有的。” 第211章 谈修路聊发展 吕建保问建一个大棚需要多少钱,张本民稍一估摸,说大概五百块。 “今年底,乡里给五千块,明年初再给五千,一共一万元,争取扩建二十个棚子。”吕建保咳嗽了下,“不过这两笔钱呢,要专款专用,都用在蔬菜大棚上,于是扩数量还是提升原有棚子的档次,由你们根据实际情况决定。” “吕乡长,您可真是雪中送炭,这下蔬菜种植可真要成规模了。”张本民笑道,“因为带头示范作用出来了,带动力就大了,估计明年开春后,村里应该会有一大批农户从粮农变身为菜农!” “也是件好事,那就好好打造成蔬菜特色村,争取成为屏坝乡的明星村!”吕建保笑了起来,“张本民,你呀,不要太关注村里的事,指个方向就行了,让其他人去做,你应该朝上看看、往上走走,起码也得到乡大院去过过场。上次你说要等到中考之后的,那不还要两年多么?时间是不是有点长呐。” “俺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吕乡长,等想周全了再向您汇报一下?” “嗯嗯,好!”吕建保拍拍张本民的肩膀,“希望你早点能到大院里来!别的不敢保证,给你铺铺路子还是可以的。” “那就谢谢吕乡长了!”张本民道,“对了,俺有点事找宋广田主任说一下,要不您继续到其他的大棚里看看?再给提点宝贵意见!” “嗯,既然来了,就要好好看一下,增加点具体印象,没准年底去县里做汇报的时候,就得把这作为亮点好好说说!”吕建保边说向前走去。 一行人跟着在后面,也看得是津津有味,毕竟是个新事物,能找到兴趣点。 张本民喊住了宋广田,问卢小蓉在招待所干得怎么样。 这么长时间以来,张本民并没有忘记卢小蓉,而且特别想见她。与薛金枝、高虹芬相比,卢小蓉似乎更温醇一些,像杯甜甜的米酒,自己在她面前就像小船进了港湾,而高虹芬和薛金枝,就像杯红和白,在她们面前就像小船入驶江海之中。 “你小蓉嫂子真的挺能干,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思想有一定高度。招待所的各项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同事关系也处理得融洽,就是……” “就是啥?”张本民顿时皱起眉头,“是不是大院里有些人对她有想法?” “是的。”宋广田一点头,“不过你放心,俺还没个数么?只要发现有苗头,马上就靠前递个话,把事情给解决了。” “哎哟,那俺可要好好感谢你!往后你可得多留点心,多注意着点。” “你就尽管放心吧,俺有眼线呢!” “可以嘛,安排得够到位,不过你得确保眼线可靠。” “俺媳妇还不可靠?”宋广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俺把媳妇也安排到招待所上班了。” “哦,那是绝对放心的。”张本民也笑了,“对了,把媳妇弄到身边,不怕有些事不方便?” “没有,俺可从来不搞那些个事,所以根本就无所谓。”宋广田摸了摸下巴,道:“唉,也许,大院里还没有合适的吧。” “哈哈……”张本民大笑起来,“兄弟,你这话,弯转得有点急,差点把俺的腰给闪着。” “实事求是嘛,咱们也没啥好隐瞒的,所以有话干脆就直说。” “嗯,俺喜欢这种相处的方式,大家不要藏着掖着,有啥说啥,感觉能合得来就继续处,合不来就一拍两散,免得最后拉扯不清。” “是的,有时为了不必要的面子而犹豫着,结果最后不但连面子都没了,而且还结了仇。你说,那多划不来?”宋广田道,“拿俺自己来说,方见昆就曾找俺谈过话,问想不想到党办去。当时俺还真有点动心,毕竟在党办做主任,提拔的机会更大,可是再一琢磨不对劲,俺是跟吕建保的,他是乡长,不是别人呐,如果俺去了党办,那他还不想尽办法给俺穿尽小鞋?虽然方见昆在位的时候能帮俺挡着,可万一职位调动离开了屏坝咋办?当然,也有可能是吕建保先调走,那俺就能走上巧步子了。不过谁能保证呢?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吕乡长身边吧。” “嗯,你的选择是没错。话说回来,吕建保对你也并不差,完全没必要另外寻主投靠。” “是的,要不就显得不厚道了,会落下话柄,以后可能就没人敢跟俺交心了。” “你分析得很好。”张本民点点头,道:“对了,你说方见昆找你谈话的事,大概是啥时候?” “时间不太长。” “哦。”张本民大概明白了点,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方见昆想和他进一步靠近,打算借宋广田搭桥的。 也许,应该与方见昆见上一面。多结识点人没错,以方见昆的能耐,一旦开窍后应该会有提升,如果不出问题,以后肯定会是个处级干部。 做事要自然,找什么理由? 修路! 没过几天,张本民便去了方见昆办公室。 方见昆很是意外,也很惊喜,问张本民喝不喝茶。张本民说白开水就行,然后便切入话题。 “方书记,一般没事俺也不过来,您的工作头绪太多。今个儿来是想打听个事,只是打听啊。” “没事,平常随时可以来,实话实说,你可不是一般人,跟你多聊聊是有很多好处的。”方见昆笑道,“你说吧,啥事?” “咱们村到乡里的路,有没有修建计划?” “哦,这个……” “方书记你甭为难,实情是啥就是啥,毕竟咱屏坝乡不只是岭东一个村,如果修了岭东至屏坝的路,其他村肯定是要攀比的,都会找到乡里要求修路。” “没有。”方见昆听后马上道,“那需要大笔资金,以咱们屏坝现在的实力,还没法承受。” “不知道您在屏坝还能执政多长时间,如果长的话,倒不如拼一把,将每个村到乡驻地的路都修修好。至于钱的问题,可以想法向上面争取一点,每个村筹筹一点,乡财政挤一点,再不行就以有偿借款的形式集资一点。” “费恁么大周折修路,俺倒想听听你的想法。” “所谓城市、县城、乡镇还有村庄,其实就是人的聚居地,人流量越大,各种生产、生活要素流通的速度就越快、体量也越大,进而对人们的吸聚力也就越强。咱们春山县,有两三个大乡,乡驻地的人流量就很大,单从商贸流通上讲,一个乡甚至赶得上五六个乡,平常即便不是逢集,也是人来人往,热闹异常。总的来说,也就是经济社会发展进入了良性循环。咱们屏坝页可以尝试一下,不说吸引其他乡的人过来,起码得把自己乡的人拢住,平常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都尽量到咱乡驻地来。如果能实现,咱们屏坝就能活起来,那个时候,周边的沙城、未岗和涧沟几个乡,凡是离屏坝驻地不远的村子,肯定也会有人被吸引过来,所以那时的屏坝就更壮大了。”说到这里,张本民端起水杯抿了口,接着道:“好了,刚才说恁么多都是铺垫,现在开始进入正题,一切的关键,就在修路上。行路难,是咱们这一片地区的烦人事,曲折不平、颠簸是一方面,泥土质的路面更是个问题,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出趟门得鼓半天的劲儿。假如路面升个级,变成半水泥的,因为咱们这边没有大车,稍微硬化一下就能撑上几年时间。到时各村居民一看路况恁么好,没准没事的时候都能来乡里转转。” “你说的有道理,实话讲,这道理并不深奥,但就是想不到。”方见昆吧唧着嘴,“这就是功底啊,举重若轻。” “这实在谈不上啥功底,要说只能是说贫穷限制了想象,手头没钱,想也是白想,所以干脆就不去想了。”张本民摇头慨笑,“所以,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往往只体现在总结汇报的材料中,并不能落到实处。” “你说的没错,现实情况的局限性太大了,咱们屏坝这地方,工矿企业几乎就没有,经济粮油作物也没有多少,是个落后的地区。”方见昆叹了口气,“当初组织上派俺来,其实俺很不情愿,家底子真的是太薄了。你说,就算路修好了,人也引来了,可咱们这乡驻地的街上,有啥能满足大家的呢?” “那也不是啥难事,俺想起了一个词:招商引资。”张本民道,“找准关键点下手,比如咱乡里不管逢集不逢集的,凡是上街摆摊设位的,全都不收摊位费,甭让工商、城建啥的去转悠,而且,中午还奉送一顿简单的午饭,每个摊位一份。你看有没有人过来!当然了,那些只是小摊小贩,不过凡事从小做起嘛,得慢慢壮大。” 方见昆此时一改往日似装非装的架子,歪着脖子挠了挠头,吧唧着嘴巴,“还甭说,乍一听就觉得可行!” “可行的还有很多呢,对于地方发展而言,最关键的是要把工业搞起来,不过那需要很多项配套,所以是有很大难度的,因此要从头开始一步一步来,从小厂子做起,慢慢积累经验做法、营造环境氛围。”张本民说着抿了抿嘴,道:“其实要说见效快、容易上手,还是从农业上着手。” “没错,屏坝有山区和丘陵地区两种地貌,一直都是以农业为生,把农业当成抓手来促发展,就目前而言,的确是个好路子。”方见昆点着头,笑问:“听说,你搞的蔬菜大棚挺不错,吕建保还去考察过?” 第212章 干人事 方见昆的话里有股子酸味,明显带着点羡慕与嫉妒。 张本民听后歪起头呵呵一笑,道:“岭东村的蔬菜大棚项目,俺只是出了个主意,具体的事情是村书记刘胜利带人搞的。本来嘛,俺告诉刘胜利先甭张扬,等今年冬季过去了,确实见到了实效再好好抖落一下,使劲显摆一番,那样也好向乡里要点赞助嘛,可是偶然一次,让宋广田给知道了,所以……” “哦,好事,宋广田把事情告诉吕建保也是个好事啊。”方见昆及时插话,点头笑道:“你们岭东村在大棚蔬菜种植方面,以后要是有啥困难,俺也可以尽点微薄之力,不过怕就怕不知情,反而还会显得被动。” “方书记的心意俺当然明白,您就放宽心吧,俺不是那种左右捣鼓的人,更不会被哪个人利用了,去做个政治工具,这也是俺来此要表明的一点。” “知道,知道!以你的实力,也不屑搞那些个手段。”方见昆的神态明显轻松了许多,他缓缓地靠在椅背上,道:“自从认识你之后,俺改变了不少,就像马上要跟你说的事情,搁在以前,是绝对不会讲出口的。” “哦,那还真是要认真听一听方书记的知心话喽。”张本民呵呵地笑了。 “你这么说,俺还有点不好意思呢。”方见昆低头笑笑,“就是你刚才说的修路的事情,俺估计是不会去操作的,原因不是俺知道可能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要调走,路修好了还把政绩啥的留给其他继任者,而是现实操作中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万一工期延误,留下个半拉子工程,再加上费用再筹不上来,出现资金短缺的情况,那不是纯粹是留下个破烂摊子嘛?到时会被戳脊梁的。” “哦,年把时间您就要调走啊,那就算了。”张本民点头道,“俺以为你还能继续留任几年呢。” “留不了喽。”方见昆感慨地道,“遗憾没有早点认知你,要不也不会到处找关系活动申请调离了。” “明白。”张本民抿抿嘴,“每个人的奋斗方法和途径不一样嘛,也许你的选择就是最正确的。” “正不正确不好说,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方见昆做了个深呼吸,道:“你说的那些个发展思路,俺觉得可以让吕建保乡长着手搞一搞,俺可以做到百分百支持,决不拆台。” “方书记,你现在的气度是够可以的了啊!”张本民赞赏地道,“假如吕乡长要是知道您有这想法,肯定会感激您的。” “其实也没啥的,从道理上讲,那一切也都是该做的。”方见昆微微一笑,“要不,你抽空跟他说说?” “这个,还是您说更好些吧。还有,您可千万甭提及俺,事情跟俺没有半点关系,都是您的思路和想法。” “哎呀,那可不太好呐,金点子是你出的,俺咋能冒名顶替呢?” “那是俺们两个人聊天聊出来的,哪能是俺的点子呢。” “这……” “没啥的,方书记,就恁么点事,甭推来让去的。”张本民说着起身,“今个儿聊的时间可不短,就不多打扰了。” “嗌,啥叫打扰?不夸张地说,与君一席话胜干十年活,啥道理经验的,一下就全得了。”方见昆言表之间流露出的是真心感谢,他跟着站起来后,犹豫了下,道:“哦对了,有件事俺本不打算说的,但觉得说一下也不是没好处。” “方书记有话尽管讲,只要不是涉及机密的,只要你敢说,俺就都敢听!”张本民故意说得俏皮一点。 “那有啥机密的,是有关你父亲的事情。”方见昆叹道,“你父亲平反的问题,前段时间俺跑了两次县里,但很遗憾,没成。具体情况也没问出来,感觉有点神秘。” “哦,那可真感谢方书记了。”张本民道,“事成与不成是一回事,但真心去做了,则是另外一回事。这个情,俺张本民领下了,日后肯定会报答。” “领不领情的无所谓,俺也不奢求报答,关键是你父亲的问题该怎么解决,还是个令人头疼的事儿,毕竟找不到根源所在。”方见昆说完看了看张本民,道:“嗌,俺看你很淡定,是不是已经知道摸着了点门路?” “没有,目前还不知道原因所在,更甭说门路了。” “那,你不着急?” “急也没用,以俺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解决那个问题,着急就是自寻烦恼。”张本民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大院上空飞过的欢快麻雀,道:“任何超越能力范围、眼界视野、承受能力之外的东西,都是羁绊,甚至是致命的伤害。就像那几只麻雀,只能是在屋顶、树梢上欢腾,要是想高飞入云,那不得不说只能是灾难了。” “佩服!”方见昆舒着长气道,“俺要是有你的一半能耐,估计早就腾飞了。” “您太高估俺了。”张本民回过身,摆手笑道:“方书记,其实您挺优秀的,只是还没有很好地打开自己而已,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了,相信你以后定会有升腾。” “那就借你吉言了。”方见昆两手抱拳抖了抖,道:“对了,以后你有啥打算没,俺觉得从政倒挺合适。” “政治的确是个美好的东西,但俺可能玩不来,性格有点不合适。”张本民咧嘴一笑,道:“俺可能更喜欢人民币。” “那不一样么,权和钱是可以划等号的。” “不不不,绝对不一样,您不能把阶段性的东西看成是长期合理存在的。再过个二三十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到时国家会雷厉风行,以雷霆之势消灭一切害人虫,特别是那些不听话的人,不管官有多大,都得被处理!” “可能,也可能吧。” “不是可能,是肯定!” “既然你这么说,那俺是相信的。” “仅就这一点而言,你相信俺是绝对没错的。”张本民说着,看了看靠墙的挂钟,道:“好了方书记,今天就这样吧,俺该回去了。” “哦,中午留下吃个饭吧,俺通知食堂开个小灶。” “不用了,改天俺请你,感谢你为父亲张戊寅所做的一切。” 张本民说这话时神态很是凝重,方见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诺诺地答应着。 离开方见昆的办公室,张本民突然间有点沉不住气,在父亲平反的事情上真的疑云太多,母亲魏春芳解决不了,朱延富解决不了、吕建保解决不了、方见昆也解决不了。隐约间,他觉得背后的阴谋很大,大到等他长大后可能也没法破解。 这,让张本民双眉紧锁,焦躁不安,但也让他热血沸腾。 回村里后,来到屏坝河边。张本民静静地盘腿而坐,理着头绪:仅就目前而言,还是要赚钱。钱的重要性,至少在十来年的时间内还是能发挥巨大作用的,可以这么说,有了钱,也就相当于有了特权。当然,合适的情况下,也可以到官场溜一圈,拢一批特殊资源。 “老弟!”这时,刘胜利从远处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面色有点小惊慌。 “咋回事这是,瞧你跟触了电似的?” “他娘的,郑成喜个老狗日的不知咋搞的,陡然间跟吃了大力丸一样,牛气得不得了,这不刚刚又到蔬菜大棚里去,两手背在身后,比他娘的吕乡长还有派头!”刘胜利大口喘着气,“俺寻思着,是不是他又找着啥靠山,要翻身了?所以来找你问问看。” “哟,郑狗日的又来劲了?”张本民也纳了闷,“难不成是要见阎王了,回光返照?” “不应该是,他年龄不算老,而且听他说话的口气,分明是有人在给他撑腰。” “还有人给他撑腰?”张本民皱起了眉头,突然间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八成是郑建军转业回来了!” “你是说郑成喜的大孩?” “对!他应该在县人事部门上班。”张本民道,“你赶紧去打听一下,找罗才花问问。” “罗才花跟俺早就不那个了,不知能不能问出来。” “肯定能,要真是像俺说的那样,没准她还巴不得有人去问她呢,刚好使劲显摆显摆。” “成,那俺就问问去!” 当天晚上,刘胜利就面带担忧地带来了消息,果真是郑建军转业到了地方,在县人事局工作。 张本民安慰刘胜利不用担心,郑成喜污点太大,任凭谁都没那么大胆子扶他再上任干村支书,所以他根本就不具备威胁性。至于翘尾巴耍耍威风,就由他去呗。刘胜利一琢磨也是,郑成喜就那德性,碰倒喜事来了,就是搬座山也压不住他直抖和。 没错,之后的几天,岭东村主大街上就一直不断郑成喜的身影:背着手、昂着头,走来走去。他见着人就主动打招呼,然后就说起郑建军在人事局上班的事。 张本民有意要给郑成喜来个刺激,就到大街上走了几步。 “哟,嘎娃啊。”郑成喜挺着脖子,哼哼地问道:“你那蔬菜大棚弄得还有点样啊,蛮不错的。” “你可甭稀里糊涂地搞不清情况,告诉你,那蔬菜大棚不是俺搞的,是刘胜利带人做的合伙买卖。” “他啊,哼哼……”郑成喜冷笑几声,“就他那点能耐,根本就折腾不起来的。” “也不能小看人,刘胜利的能耐在咱们岭东村还数得上。” “数得上是啥意思,难不成还能跟俺家建军比么?” “哦,郑建军从部队回来了么?现在干啥了?” “他啊,转业转到了县人事局上班!” “哎哟,那可真不错!”张本民啧啧称道,“这一下你们家啊,终于有个人能干点人事了!” 第213章 探望放映厅 听了张本民的话,郑成喜开始还点起了头沾沾自喜,点了支烟后才慢慢回过味来。他把夹到嘴角的香烟放了下,问道:“你刚才说的,啥意思?” “那你刚才叫俺啥了?”张本民歪着头问。 “叫你嘎……张本民呐,咋了?” 见郑成喜先示了弱,张本民呵地一笑,道:“哦,俺刚才是说,你们家终于有一个人干人事工作了,那可是了不得的,考大学找工作、上班后身份的转换,都能管着!” “也,也没恁么厉害吧,但确实是挺好的。”郑成喜又美滋滋地抽起了烟。 “你看,干人事啊,就是好!”张本民别有意味地道,“不干人事,就是不行!” “……”郑成喜怔怔地寻思了起来。 张本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开。 “娘的,在你面前老子始终占不了上风。”郑成喜暗暗叹了口气,又发着狠,“走着瞧吧,总有一天会落在俺手里,到时有你好看的!” 张本民知道郑成喜不服气暗地里会发狠,但也不在乎,现在他想的是快点赚钱。 搞蔬菜大棚其实挺不错,一下承包个几百亩,雇村民做工人,自己做个甩手掌柜,既轻松收入还很可观。只不过,那是给刘胜利的一条致富路,或者说是村里的富民项目,哪能和刘胜利、村里人争利益呢? 目前,手头上只有个放映厅,一定得经营好,张本民决定去看看。 灰蒙蒙的天空泛着点儿底黄色,并不怎么冷。骑着洋车子的张本民觉得周遭的气息像凝固了一样,没有任何流动。 这是要下雪了。 “好,好一个瑞雪兆丰年!”张本民很兴奋。 张本民喜欢雨、喜欢雪,觉得雨雪里满是跃动的生命气息,雨中、雪下的万物都是灵动的。尤其是雪落下来的声音,似乎能唤醒一切。他最享受雪中在旷野中慢行,聆听雪花触落在肩膀上时发出的“簌簌”声,好像在和灵魂对话。 慢慢地蹬着脚踏子,等待雪的来临。 路上的行人比平时多,年关快到了,有人老早就开始带着空儿去乡里,零零散散地置办着年货。 进入乡驻地时,雪花已经悠悠地飘了好久,街两边的雪有了厚度,树干和枝丫上也积了不少。 放映厅门前还挺热闹,几个人在抽烟,说着笑话,议论着录像里的剧情。还有几个年龄小一点的,不知从哪儿弄了些小鞭炮,还有二踢脚,时不时“嘭、啪”地燃放着,颇有些过年的味儿。 “哟,张老板来了啊!”抽烟的几人一见张本民,讨好似地问了起来。 “来看看,这马上过年了,不得给你准备几部好带子么!” “嘿哟,那可好哦!就说嘛,大过年的,咋也得好好乐呵乐呵!” “乐呵可以呐,不过口袋里得有银子,要不俺咋去搞那些个刺激的玩意儿?成本可高了呢!” “钱,你只管放心好了,大过年的谁兜里多少不揣着点?” “那行,过几天俺就去县城一趟,弄几部过来。” 这时,刚理完货架的孙余粮走了出来。货架是孙余粮放的,弄了些饮料瓜子啥的,确实也能带着卖点钱。他一见张本民顿时眼睛一亮,“呀,你可终于来了!” 现在孙余粮有很大改观,以前的胆小懦弱在放映厅这种环境中被淬了火,他不再那么怕事了,更不会动不动就抹眼泪哭鼻子,反而变得吊儿郎当,小烟也叼了起来。 “日的,你也抽上了?”张本民并不赞成,但也不会生硬地反对。 “嗐,天天有人给,不抽觉得挺对不住他们的。”孙余粮嘿嘿地笑着,“再说了,这也是项技能呐,一学难忘,学会了就是一辈子的本事。” “你小子变得油嘴滑舌了啊。”张本民看着孙余粮,颇为感慨,不知让他到放映厅来是不是害了他。 “不是俺油嘴滑舌,而是发自内心的兴奋!” “啥意思?” “俺终于比你强了一次!”孙余粮眼巴巴地看着张本民,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张本民暗叹不已,不过不管怎样,心情得照顾,于是咳地一笑,“是,在抽烟上,你比俺先进!” “哈哈……”孙余粮咧嘴笑着,从口袋摸出一只皱巴巴的香烟,“这事俺虽然先进了,但你还是俺的老大,来,要不要弄一根尝尝?” 张本民摆摆手,“再过三年,俺就抽了,而且还要喝酒。” “想抽就抽,想喝就喝,还要过几年干啥呢,那不憋得慌么。” “俺还要练功呢,会影响功力的。”张本民道,“过早沾上烟酒,对身体真的不好。” “你还练呐,就现在两个大青年都干不过你呢,再练那不得去给国家领导人当保镖了么!” “就是啊,你不希望俺给国家领导人当保镖么?” “当然,当然想啦!那多威风!”孙余粮说着挺起了胸膛,“那时谁要是不服,你就把保镖大队给带来,打谁谁死!” “你录像看多了,那不现实。”张本民笑道,“对了,近期生意咋样?” “还可以吧,录像生意好得很,就是电视看得人越来越少了。” “正常,现在电视不像之前恁么稀罕了,谁还花钱看呢,人自然要少一些的。但今年过年时还可以再火一把,因为有个好电视剧,《西游记》。” “哦,那绝对了!” 聊到这里,里面有人喊:“老板,换带子!” 孙余粮马上转身跑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沓钱,说是前段时间的收入。 实打实地说,放映厅的收入确实可以,一个月千儿八百的收入,抵得上几个上班的正式工了。 “慢,这速度还是慢了。”张本民有点着急。 孙余粮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被钱多得烧糊涂了吧,一年下来就是一个响当当的万元户!你还嫌慢了?” “你不懂的,这世界啊,变化太快了,要是不比别人快上几个节奏,稍一放松马上就会发现落后了。”张本民道:“你做好准备,再干上一年左右,就转行,不搞放映厅了。” “啊,恁好的生意,不做了?” “你是听还是不听俺的?” “听的,当然是听的。”孙余粮点点头,“那往后还能干点啥?反正你得带着俺!” “那不简单么,俺正好也需要帮手。”张本民叹道,“可惜,高奋进要上学,否则咱仨肯定有番大作为!” “咋俩不行?” “也行,不是还想着高奋进嘛,俺们三个人是从小长到大的。”张本民吧唧下嘴巴,笑道:“嗐,人家高奋进好好上学,将来上个好班,过个安稳日子,也挺好,挺好的啊。” “啥人啥命,不能强求的。” “你说的很对,一切顺其自然才好。”张本民说完,分出一沓钱给孙余粮,“这个你拿去。” “呀,太多了吧。”孙余粮道,“吃喝都没要俺花钱呢。” “甭说那些,现在俺还不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所以不会算太清。”张本民笑道,“你得有个数啊,等哪天俺把啥都扒扯清了,啥账都算得明明白白的,你可甭有意见。” “那有啥意见?本来嘛,好弟兄账账清,要不咋长久下去呢?” “不错,你能恁么想,俺就放心了!”张本民憧憬地点着头,“到时啊,你就做俺的总经理!” “总经理?” “嗯呐,就是大内总管。” “恁么说俺就明白了,录像里都恁么讲的。”孙余粮嘿嘿地笑道,“准备干个啥?” “还没定,啥赚钱就干啥呗,不能死守着一条道。当然,没有机会和能力,那该守的也要守。” “俺相信你,干啥啥成!” 这时,里面又有人喊了,“老板,换带子!” 孙余粮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大,到点了。” “啥点儿?” “加作料的点儿。”孙余粮小声道,“现在看录像的人,都等不到半夜了,要不穿插着来点,生意哪有恁么好?” 张本民一下就明白了,本要批评几句,但一想这也是孙余粮的主动能动性发挥,再说现时查得也不严,还能将就着。 孙余粮换完带子出来了,不过,面色却有点犹豫。 “咋了,有难题?”张本民问。 “张庆你认识吧?” “认识,他来闹事了?” “倒也没闹事,就是说话不好听,说俺放映作料片儿违法,他要举报。” “哦,你没说这放映厅是俺的?” “说了,要不他早就闹事了。”孙余粮道,“俺看了出来,他是眼红放映厅大把地挣钱。来看录像的人曾说,好像张庆也要开个放映厅。” “让他开,等把啥都收拾好了,非让他后悔不可!” “好,有你这话俺就放心了!”孙余粮道,“俺就怕被他冲了生意!” “没事的。”张本民拍拍孙余粮肩膀,“俺先回去了,得看看蔬菜大棚啥情况,赶上下雪的天气出一批,能挣个好钱儿。” 回村时,路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不过因为没有化雪,所以路面还挺好走,尤其是走有车辙的地方,感觉就像是在滑雪,省力,还很稳当。 第214章 点燃这支香烟 雪,一直下个不停。 村中大街上少有几个人,张本民觉得没啥劲,就带着赛豹到村南庄稼地里转悠一番。以前赛豹没受伤的时候,这种天气里小半天时间便能叼到几只野兔,但现在,赛豹已经有些老态龙钟,没办法,它几乎已耗尽元气,能活下来就已算命大。 “赛豹!”张本民蹲下来,抚摸着赛豹。 赛豹的喉咙里发出幸福的哼啸,摇着尾巴抖着身子。在它的意识里,似乎又到了征伐的雄伟时刻。 张本民颠着小步,带着步伐不怎么稳健的赛豹,向田野进发。 这是欢愉时刻,赛豹像个孩子,在雪地里翻着滚儿。张本民扑下来,和它嬉闹着。很长时间都没有陪它了,今天得玩个尽兴。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两个身影才往村中走去。 晚饭没在家吃,张本民去了蔬菜大棚。 刘胜利在看护的屋子里生了炭炉子,炒了几个菜,温了个小酒,喊张本民去吃饭。 “这个雪天对大棚是个好事,菜看贵着呢,刚好又赶上年关。”张本民吃着香喷喷的炒花生米儿,“现在出几批了?” “六批,可来钱了!”刘胜利密着小酒,“眼下各家入伙的,一年种庄稼的收入差不多到手了,往后都是额外的收入,个个都高兴死喽!” “有没有人找你要求入伙的?” “多哩!”刘胜利一摆手,“不过俺才不搭理呢,得好好憋憋他们。当初跟求他们一样,还不领情,这会儿该好好拿上一把!” “稍微拧一下就行,甭太上劲。要不他们想法子单干,或者是联起手来,你不也没办法?毕竟种菜这玩意儿,技术含量也不高,一学就会。” “嗯,俺有数。你不是说过嘛,往后俺的心思要放在帮他们卖菜上,那可是省心省力又赚钱的。” “有个流行的说法,那叫合作社,你呀,以后可以叫社长!” “嘿嘿,听起来够可以啊,比村支书差不了多少吧?” “干好了,比村支书可厉害得多!” “行,以后俺就就让大家伙叫俺刘社长!” “称呼无所谓,叫啥不一样?关键是要把事情干好,把钱赚到手,那才硬气。” “知道,明天下午就让人来收菜,俺联系小卡车,夜里头就进城去。”刘胜利一仰脖子,喝了一杯,“准把准地又能赚上一笔!” “这个俺相信你,都安排多少次了,那还不轻车熟路。”张本民起身,“好喽,俺回去早点休息,年关将近,乡大院里头多少得表示表示,俺得盘算一下,礼物轻重没啥,关键是个心意。” “嗯,好的,没问题,反正需要啥你尽管开口就是,俺都跟大家伙打过招呼了,已经留好一笔钱专门送礼的。” “等俺消息吧,具体该咋办俺还没个头绪。”张本民边说边走,“想好就告诉你。” 离开蔬菜大棚,雪还没停,但已没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只有稀疏的小雪片摇摆着,晕晕乎乎地从空中飘落,悠闲得很。张本民舍不得着雪情,回去后在果园里继续转悠,身边跟着赛豹,倒也惬意。 早上七点多种,雪彻底停了。地上的鸡鸭鹅狗们欢腾开了,有的刨着雪找食儿,有的追逐打闹着。 在村头小桥边上,几只母鸡探着脖子,在空地上用力蹬着雪,想找个虫儿啥的开个荤。不过,虫儿没找到,却被大公鸡给扑到了。憋着股劲儿的大公鸡,迈着傲气的步子,时不时翅膀一展,脖子一伸,对着母鸡就开始一顿猛撵,追到之后就扑上去压着,还啄住母鸡腮上的肉冠儿不给动弹,然后自己便开始快速地抖动起身体来。 “赛豹!”张本民哈地一笑,让赛豹去捣个乱。 赛豹“呼”地一下便窜了上去,受到惊吓的大公鸡没法子,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只有扑棱着翅膀跳得远远的。 太阳出来了,映照着皑皑白雪,放眼望向原野,到处白晃晃的一片,有点扎眼。 吃过早饭的张本民打算去乡里一趟,他要准备点礼品,给方见昆和吕建保,还要向宋广田、孙义峰、郭哲军他们表示表示。然而,刚出门口,就听到村南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叫传来。 刘胜利死了,中毒死在了蔬菜大棚的看护屋子里。煤炭炉子,要了他的命。 一瞬间,张本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日久生情,对刘胜利虽然从开始没有用啥真心,不过后来随着交往多起来,还真是觉得他有点像老大哥。 卢小蓉回来了,她哭红了眼睛。一日夫妻百日恩,两人感情没有多少,但相守的日子也有几年了。 “小蓉姐,今个儿,俺就喊你嫂子了。”张本民神色极为黯然,“刘胜利是俺哥,这日子,没法不喊你嫂子。” 卢小蓉流着泪,点着头,说不出话来。 丧事操办得很隆重,这是习俗,必须风光一些。当然,因为年龄原因,也注意了排场,不宜过大。 郭连广是料理,负责全场里外的安排。郑成喜也来了,以老书记的身份表示了哀悼。本来他是不愿意的,但罗才花不让,给他下命令必须到场。罗才花也流了眼泪,她的心情复杂得很,不管怎样,这一生中,那段最快乐的时光是刘胜利带给她的。 葬礼结束最后一刻,卢小蓉向所有帮忙和亲属鞠了一躬,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给大家伙添了麻烦。话有点伤感,不管怎样,对于失去男人的女人来说,还想着这么表示歉意,足以体现她的心地。 “俺不知道该咋表达现在的心情。”三天后,卢小蓉面对悄悄安慰她的张本民倾诉着,她哭了,“虽然俺对刘胜利没有啥念头,但也绝不想看到他恁么早就离开人世。” “知道,俺都知道。”张本民点着头,“你甭有太大心理负担,生老病死,很多时候都有意外,或者说都是命中注定。” “可,可是俺心里有点……”卢小蓉紧紧地抓住张本民的手,“有点不踏实。” “俺明白你的意思,不是早已经说过了么,俺们之间曾经的事情,只存在于姐弟之间,跟刘胜利没有关系。” “哦。”卢小蓉点点头,“你,你是说,俺俩的事,只能是曾经?” “这个……”张本民暗暗一叹,“今个儿还是不聊这些吧。” “好的。”卢小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俺知道不妥,但还是有点忍不住说了,就此打住吧。” “小蓉姐,往后一段时间,你就住招待所,甭回来了。毕竟这环境太熟悉了,看着就会有想起很多伤心的事儿。” “不是一段时间,这房子俺不打算要了。”卢小蓉道,“刘胜利没走的时候,俺曾经想过可以经历一万种困难去和他离婚,可万万没想到竟会以这种结果收场,刚好,也就此做个了结吧。不过,这么做,会不会显得俺很绝情?” “其实你是进退两难的,俺也是,觉得此后与你不管以怎样的方式相处,都是错。对我而言,要么对不起你,要不对不起……实际上,也对不起自己。” “是的是的!”卢小蓉连连点头,“俺就有那种感觉,只是不知该咋表达。” 张本民掏出了香烟,点了一支,“这一辈子,俺为你点了第一支香烟。” “那,俺这辈子,就是你的。”卢小蓉说得很平静,但却异常坚决。 手有点发抖的张本民,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种吞云吐雾的熟悉感觉又来了,只不过尚未成年的身体还有点受不住,嗓子呛得实在难受,不由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卢小蓉上前,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你放心吧,虽然俺说俺是你的,但你并不是俺的。”她说。 “这又是啥意思?” “俺是说,俺会做你的亲人,然后看着你将来娶妻生子。” “然后的然后呢?” “也许会继续做你的亲人,也许会离开。” 张本民又抽了一口,这次没有被呛。“不管咋说,一切都向好而生吧,就像俺手中的香烟,但愿它那仅有的光亮,能够爆燃这黑夜,照清俺们前行的方向。” “你说得真好。” “是不是太文绉绉的了?”张本民顿了顿,道:“其实也就是俺俩心中的那点想法,会给俺们带来无限的希望之光。” 卢小蓉咬着嘴唇,点着头,“那,先这样吧,等俺把房子啥的都处理好。” “嗯,俺也得忙上一阵子。”张本民缓缓地道,“蔬菜大棚的事,要转交给郭连广,让他搞成村里的富民项目。当然,俺要先去乡里一趟,找方见昆和吕建保,把他村支书的问题先解决掉。” “郭连广做村支书应该不错,他是挺正直的一个人。” “是的,至少从目前来看,村里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张本民道,“不过有些话也得跟他讲清楚,上任后,有些人的位子最好不要调动,比如许礼霞的妇女主任,还得继续干下去。” “论能力,许礼霞是可以的,就是作风不太好。” “现在好多了,毕竟有个光环在她头上,没法乱来。” “唉,村里的事俺跟着瞎掺和啥。”卢小蓉摇头一叹。 “那有啥不可以的?”张本民挠挠头,道:“你不是贤内助么?” 第215章 融合 话一出口,张本民顿觉不妥,便咳嗽了下,说也对,村里的事就让村里的人忙活,以后他也不会怎么过问,下一步的重心是赚钱。 提到钱,卢小蓉一声叹息,“钱就恁么重要么?俺在大院里头可见多了,不管啥样的人,对钱看得好像都挺重,要么就是特别喜欢当官。” “钱和权这两样东西当然是抢手的,随便拥有一样,那身价就不一样。”张本民满怀期待地道,“将来啊,俺肯定会很有钱,那时俺说过的肯定会做到!” “你说过啥了?” “俺会给你一个清爽的地方,院子里没有鸡鸭鹅的屎,门口也没有猪圈,不会整天闻猪屎味。”张本民仰起脸,“关键是,房间里还要有马桶!” “你,你都还记得?!”欣喜和惊讶写在了卢小蓉的脸上。 “俺啥时也没忘记过呀。”张本民轻轻一叹,“好了,今个儿就恁样吧,俺回去了,明个儿还要找郭连广聊聊,然后去乡里一趟。” 找郭连广聊很顺利,他很乐意升任村党支部书记,而且对发展蔬菜大棚也有很大兴趣。当然,张本民讲得很明白,这是村里的富民项目,要带领大家致富,千万不能只把自己的腰包鼓起来。 这一点,郭连广应诺得非常有底气,他以老党员的身份保证,将一心为公。张本民说也要兼顾自己,那也是种榜样的力量,如果自己都不行,怎么谈带领大家致富?另外,张本民又说了村干部队伍变动问题,不要折腾许礼霞,其他可根据实际情况需要随便换人。 郭连广说他就换掉郭红绫一个,她根本就不适合干会计,至于其他人,都不需要动。说到郭红绫,张本民提醒要提防曲合业,要防止他暗地里报复。对曲合业,郭连广嗤之以鼻,说根本就不用担心,只要他敢乱来,就有法子治他。 张本民放心了,只要郭连广能治住曲合业,他这个村支书就能干得很好。 一身轻松,前往乡大院。 先找谁?吕建保还是方见昆? 暗中先找吕建保,明里先找方见昆。 张本民直接到宋广田办公室,讲明来意。宋广田稍一思忖,说没事,他会跟吕建保把事情说透,绝不会造成任何不快。 的确,吕建保是个明白人,只是从决定村支书的事情上来说,就必须得找方见昆。如果张本民不直接找他,反而还会引起双重不必要的矛盾。还有,自从张本民和方见昆握手之后,似乎方见昆跟他的关系也有了种默契,很多工作上的事情开展得极为舒服。吕建保知道,这都是张本民的功劳,张本民就像一块吸力强劲的磁铁,把他和方见昆吸附到了一起,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会产生排斥。 也正因此,吕建保在思考之后,随后还主动去了方见昆的办公室。 “哟,吕乡长也来了啊!”方见昆显然是高兴的,哈哈地笑着,“看来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有贵客到,自然是极好的,这不俺也来方书记屋里凑凑热闹嘛。”吕建保笑道,“就是不知道影不影响你们谈话。” 有些明知故问的话不见得就招人烦。方见昆听了吕建保的话摆手一笑,“有啥影响的?正好多一个人的智慧嘛,这就叫集思广益。” “哦,对了,吕乡长,这次俺来找方书记是有件挺重要的事。岭东村支部书记因意外身亡,俺想推荐一名合适的人选,希望方书记能采纳。”张本民及时插话。 “你是说搞蔬菜大棚的刘胜利吧。”吕建保的神情一下严肃了起来,“应该说他是个挺能干的人,可惜了。” “是的,要不岭东的蔬菜大棚项目很快就能做成一个牌子了,对咱们屏坝乡绝对是有好处的。正是基于这个考虑,所以俺主动过来推荐新任村支书人选,也好保持蔬菜大棚的发展趋势,早日打出名气!” 接着张本民提到了郭连广,作为一个老辅导员,有资历、有能力、有口碑,完全可以胜任。 方见昆自然不会有不同意见,不过也没立即拍板,毕竟这事多少也有点小程序,起码的形式得有。 吕建保心里是透亮的,这事其实就是方见昆一个人的事,只要他发了话,别人根本不会说啥。于是,他咳嗽了下,对张本民道:“你平常也不多来,今个儿为了这事亲自跑一趟,说明事情是真的重要。你放心好了,方书记稍微综合考虑一下,就会给你吃颗定心丸!” 方见昆一下被架了起来,搁在平时会很不满,他不喜欢被动,因为这样往往是到最后事情自己做了,功劳却没有多少。但现在他已改变了许多,像这种小事情也不太会去计较,尤其是还跟张本民相关。“没错,张本民为此事专门过来,哪能让他悬着心思回去?”他呵呵地对吕建保道,“再加上吕乡长也这么关心,那咱们得特事特办!” “啧!”张本民听了不由地感叹了一声,道:“方书记说话的水平,很不一般,而且也没了以前的……”说到这里,张本民突然意识到吕建保还在旁边,如果说得太透了,方见昆可能会不太自在。 没想到的是,方见昆却接上了话,他呵呵地笑道:“没了以前过度的自我保护意识,既能顾全场面,又避免了画地为牢,是不是?” 吕建保听了鼓起掌来,道:“真没想到,方书记恁么敞开心胸,以前还真是想不到!” “这说起来要感谢张本民了,别看他年纪小,可懂得多,他跟俺说过的话,对俺有很大启发,应该说是受益终身的。” “哎哟哟,方书记您可千万甭夸俺。”张本民摇头摆手道,“再说下去,俺都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您可千万甭下逐客令呐。” “都是真心话。”方见昆很认真地道,“当着吕建保的面俺也这么说,一定程度上讲,你起到了导师的作用。” 吕建保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方见昆把身架放得这么低,当即,不由得挠挠头,道:“其实,见昆书记说的,也是俺想说的。自从跟张本民认识后,在思想上似乎无形中就提升了个档次……” “哎哟,领导们,都甭再说了!”张本民实在是有点别扭,起身道:“要不恁么样吧,郭连广任岭东村支部书记的事,您两位看着就定下来吧。俺回去呢,也好说一下,然后把蔬菜大棚的事好好交办下去。” 方见昆和吕建保相视一下,点了点头。 很快,张本民离开了乡大院,心情极为舒畅,他不急着回村,哼着小曲先来到了放映厅。 孙余粮一看,眉头顿时一抖,“老大,看来又有新喜事!” “那当然,村里的大棚蔬菜,就全部交给郭连广了,往后啊,俺好好琢磨一下跟你咋样赚钱。”张本民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赚大钱!” “不管咋样赚,只要把俺带着就行!”孙余粮说着,又叼起了香烟。 张本民伸手一把捏了过来,扔到地上踩灭,道:“孙余粮,别的事俺不拦你,但抽烟、喝酒的事,俺是要说话的。” “这个……”孙余粮一抹嘴巴,点头道:“俺明白,你是为俺好。” “明白就好。”张本民道,“再者说了,你是俺找过来的,如果沾了一身不良嗜好,那俺咋向你爹娘交待?他们要是责问起来,俺半个字都没法回呢。” “是是是,以后俺不抽了。”孙余粮道,“其实也没啥抽头,就是耍个样子而已,好像自己很带劲。” “小孩子抽烟都是耍酷,只有等长大了才能品出烟里的那些个味道。”张本民叹道,“真是酸甜苦辣咸呐。” “啥啊,你还以为是吃大菜?不就只是股子呛人的味儿嘛!” “等你到二十多岁的时候,估计才会懂。”张本民呵地一笑,道:“不说那些,还是聊聊挣钱的事,俺准备在村里搞另外个项目。” “村里有啥搞头?到城里才是路子,到处都是黄金呢!” “你是被骗呆了吧,小时候大人为了让你好好学习,就说学好了考个大学,将来到城里去工作,那可到处都是大把的抓钱机会,一年都能挣上一麻袋,想买啥就买啥。告诉你,没有恁么多好事,到哪儿都得好好干才行。可话说回来,如果能好好干的话,只要头脑不笨,在哪儿都一样挣钱!”张本民道,“当然,因为早已辍学了,俺才跟你讲这些的。如果是对高奋进,俺就不了。” “那,那你不是在骗高奋进么?” “也不是。”张本民挠挠头,“咋说呢,虽然在哪儿都一样挣钱,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在城里挣钱要容易一点、多一点。” “那还不是嘛,就得到城里去!”孙余粮就认那个理儿。 “唉,你咋就喜欢拧着脑袋钻旮旯的?”张本民道,“俺不是说了么,对大多数人来说,俺跟你不属于那大多数人,是特殊情况的少数人,不适合急着进城挣钱!” 孙余粮还是不太明白,但他也不再说不是,毕竟对张本民有种说不出的崇拜,他只是想听张本民下一步的挣钱路子。 第216章 税收任务 张本民打算搞点养殖,种植之类的就不碰了,免得跟村民争利。不过养殖有风险,万一碰到瘟疫或疾病,现有救治条件跟不上,容易折大本,所以,像狐狸、黑貂、鸽子或鹌鹑等收效大的还是放弃为好,不去冒那个险,还是老老实实养点鸡鸭鹅之类的常见家禽。 “你咋想出来的?”孙余粮摸摸头,“还真是个好生意,咋就一想一个准儿的呢!” “只要脑子里想着钱,法子自然就多了。”张本民说完,叹了口气,“唉,可惜的是季节不对,得等开春暖和了才能买到鸡鸭鹅的苗子。不过也好,反正搞场地也需要一段时间。” “咿,能抓紧就抓紧嘛,俺觉得小鸡小鸭小鹅啥的,用不着等到天暖和才搞。”孙余粮道,“咱村里各家各户不都有今年新喂的嘛,多花几毛钱买过来就是。” 张本民一听,眼前顿时一亮,“行嘛孙余粮,头脑好使呐!” “你不是说只要想着钱,自然就有法子了嘛。”孙余粮笑道,“刚才俺又想了,不只是俺们村,周围其他村都可以去转转,那还不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可,可以!”张本民竖起大拇指,“孙余粮,你要是一直恁么发挥聪明才智,将来肯定会有番大作为的,那可能挣钱了,挣得你都花不完!” “嘿嘿。”孙余粮搓着手,“那,那俺得好好发挥!”说完,望着远处的乡大礼堂,道:“俺觉得,放映厅是不是该搬到大礼堂去?那里要是天天坐满了人,不也得挣个大钱嘛!” “他娘的,你小子是开窍了啊!”张本民还真是佩服起来,“俺都没想过要把大礼堂给用起来呢。” “俺就是瞎说说,多数是行不通的,哪有恁么多人看?”孙余粮边说边摇着头,“就现在这两个房间,想坐满都比较困难了。” “你说的事儿结果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能想得到!”张本民点头道,“你呀,要是早点把这样的心思用在学习上,成绩估计要比高奋进的好。” “那是了,高奋进就是用功罢了,否则哪里能撵得上俺?” “嗌,你也甭吹牛。用功也是一种能力,那需要专注力,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人是办不到的。” “这个,俺承认,一看书本就跟魂飞魄散了一样,还专注呢,门都没有!”孙余粮一抹嘴,唉声叹气地道:“看来,俺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 “学习有很多种,在学校的课堂里只是一种,你不适合没关系,因为你适合在社会这所大课堂里扑腾。”张本民给孙余粮鼓劲,“你看,还没咋地,你就已开了恁大的窍,就跟开了天眼一样,往后肯定会厉害着呢!” “但,但愿吧。”孙余粮说着,掏出了一沓钱,“这是最近挣的,也还行。” 张本民接了钱,照旧抽出一部分给孙余粮,然后就骑着车子回村,他要好好考虑一下搞养殖的问题。 选址是最重要的,张本民想到了自家的果园,旁边有河,还有大片的河堤,都可以利用起来。选址后,就是建简易的养殖厂房,还要在河堤上与水中拦一圈网子,让鸭子和鹅隔段时间下水欢快欢快,否则违了它们的戏水天性,容易生病。 在喂养上,张本民决定采用速成法,把厂房内通上电,二十四小时照明,让鸡鸭鹅们以为一直都是白天,所以就很少睡觉,然后就是吃喝拉撒,一个劲地生长。不过问题是买饲料要花不少钱,资金是个难题。如果采用自然生长法,过程太缓慢,节奏赶不上,挣的钱不会厚实。 举棋不定时,宋广田来找了,说乡里有点难题,看能不能给点拨一下。 原来,年底已到,县里给乡里下达的税收任务还没完成,而且今年县里非常重视,说可以延迟一两个月,但要保证全额收缴,否则就追究领导责任,一二把手都要问责。这么一来,方见昆和吕建保都急了,最后实在没法子,只好让宋广田出面,看张本民能否支个招。 这个难题,让张本民也挠起了头。 屏坝乡的发展还没走上路子、踏对步子,经济实力说白了真的是不值一提。围着屏坝街转一圈放眼看看,几乎就找不到能称得上产业的,只有一个酒厂还能稍微提一提,不过这两年也在走下坡路,老厂长退了,改制也搞了个半拉子,形象地说就是半身不遂,哪里还能指望它红红火火地生产纳税? 还有一个地方很显眼,就是窑厂,高高烟囱隔着几里路都能看到。前些年,窑厂很兴旺,从大缸到小盆再到各种熟陶制品,多得很,门口等着拉货的车子有时都排队,但现在,那烟囱已经几年不冒烟了。 再看那些能创收的所谓的单位部门,有乡直属的房管所、农机站、水利站、计生站等,有县直属部门和乡双重管理的卫生院、土管所、林业站、兽医站等,还有系统条线垂直管理的税务所、邮政所、工商所等等,也全都没个带油水的,个个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能把自个顾得上就不错了。 现实就这样,底子太薄没办法,谁都改变不了现状。 怎么办?张本民也手足无措,唯一的办法就是指望各个村了。屏坝乡有近十个村子,可谁都知道各村的状况,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就拨弄那点庄稼,各家日子过得可以说已经兜底。 不过,再怎么说,村里的伸缩弹性比较大,就目前而言,乡里要是想完成县里的税收任务,还得靠那些个村子。 “把缺口部分,大体上平均分摊到咱乡的十一个村子头上。”张本民对宋广田道,“以前也分摊过,效果不好是吧?” “是的,作用不大,主要是村里确实没钱。”宋广田道,“各村的书记也都说了,就是把人逼下了台,也没法完成任务。” “唉,也不巧,今年国家刚规定了不准向农民搞乱摊派乱收费,否则稍微用点计策,也还是可以的。宋主任你也不是不知道,村里是真没钱么?”张本民叹笑道,“钱,是有的,只不过都用在了平常的吃喝上,还有就是个别干部搞贪污。” “你有啥计策?”宋广田似乎看到了希望,“国家的规定先不管,特殊情况下谁还能顾得了那些?关键时刻,得搏一搏!” “给村支书画个饼,许诺他们如果能顺利完成乡里下达的任务,第二年就增加他们的收入。另外,在合理范围内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借助村里的平台搞创收。当然,创收时不能搞垄断,而是要发挥带头示范作用,给大家伙指明方向,最后实现共同致富。” “好像以前也这么说过,效果并不大。” “那是因为乡里没有真正地执行到底,毕竟之前县里也没有像今年这样强硬吧?要是真的瞪起眼,效果应该有的。有个情况你也知道,就是村里只要有了新书记,当个两年左右,家里的房子肯定要翻修或新建,说明啥?说明村里还是有钱的,只要想办法,就能抠出来!” “也就是说,要使劲挤,一直挤到各村的支书们冒出清屎?” “放心吧,那些个村支书们都厉害着呢,哪能拉清屎?尽管使劲挤!”张本民道,“还有,再放话说,乡里要查村里的账本,一旦发现问题,就会一查到底,该抓的抓、该判的判,绝不姑息。” “行,全方位施压!”宋广田一点头。 “施压,其实也是个好事儿。”张本民笑了笑,“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那也是促进他们成长的手段,马无鞭不跑嘛,不给点颜色、加点压力,又咋能激发他们的潜力?” “恁么讲的话也对,那俺赶紧回去跟吕乡长和方书记说一下。” “哦,你还得讲清楚,这种做法只能是偶尔应个急,不能一有事就搞威逼利诱。问题的根本,还是在引导各村、各厂企发展呐。” “就咱乡这条件,要啥啥没有,可不好发展哦。”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宋主任,你是俺老哥,所以有些话也不瞒你说,这年头真的是机会多多,只要稍微有点商业头脑,随便搞点啥生意都赚钱!如果有良心的话,那就带领大家一起干,都赚钱!”张本民寻思了下,道:“这不,俺们岭东村马上又会有个大动作。” “又要搞啥?” “养殖。”张本民边琢磨边道,“搞鸡鸭鹅养殖,喂专用饲料,能加快生长速度。刚开始也不需要到外地去买啥蛋鸡、蛋鸭的,就喂养咱们本地品种,喂个一茬两茬的,有了经验后再换品种,可以养专门生蛋的,也可以养专门用来吃的肉鸡、肉鸭。” “是呢,既然能搞种植,那养殖当然也是可以的。”宋广田一歪头,“唉,看看乡大院里的那些个……都是些笨脑子!” “不是脑子笨,而是眼界没打开。”张本民道,“社会总在发展进步,一切慢慢来吧,急不来的。” “嗯,那先不多聊,俺得赶紧回去汇报,然后抓落实,也好早日见成效!” 宋广田走了,张本民寻思了下,便前往大队部去找郭连广。 第217章 鱼和熊掌 郭连广对张本民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从被推荐当村支书再到被奉送养殖项目,一波接一波突如其来的欣喜,让他几乎难以自制。 “真,真是……”郭连广握着张本民的手,“俺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是让俺好好干,带领全村的人发家致富!” “你明白就好,之前搞的大棚蔬菜是挺不错,但也不能让全村的人都扑上去,那达不到效益最大化,所以俺又想到了家禽养殖的项目,还蛮有搞头的。” “明天就着手安排场地!”郭连广激动地道,“第一批先发展十户八户的,探探经验。” “就靠河边划一块地出来,把河堤也圈进去。从北到南依次是鹅场、鸭场和鸡场,要保证鹅在上游,大白鹅嘛,总是很爱干净的,有个好环境长得就快。”张本民道,“技术方面,可以多问问村里的老把式,有时土方子也很管用。另外,还得多喂几只猫啊狗的,防止野老鼠和小野兽们来偷鸡抓鸭。” “没问题,这些个事情都好办!”郭连广很干脆,“就是有一条,销路是个大问题,俺们老百姓就愁这个,没见过世面,很难走出去。” “那有啥愁的,到时俺到县城农副产品市场去看看,不就联系几个大点的鸡贩子嘛,容易!” “好,好!卖的问题一旦能解决,就没后顾之忧了。” “俺还不能不问事么?肯定会负责到底的。”张本民说着,稍稍放低了声音,“还有件事你得有个思想准备,就是乡里要把今年县里的税收任务分摊到各个村的头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反正咬咬牙也还都能承受得了。不过即便如此,有的村还是会发牢骚,你可千万甭跟着起哄。” “乡里刚提拔俺做书记,这点事还能做不好?”郭连广没有犹豫,“放心好了,到时俺肯定第一个完成任务,哪怕把家里的钱垫上都可以!” “哟,那你是绝对支持工作的,不过俺建议但凡村里能解决的,就不要自己掏腰包,毕竟往后村里能不能给补上还难说呢。” “不后悔!垫就垫了,如果说村里补不上,说明俺没能力让村里富起来,那垫钱进去和活该,谁让俺无能的?耽误了村里的发展,就该受罚!” “你说的是最坏的打算,就凭咱村的大棚蔬菜和即将上马的家禽养殖,肯定会有大笔收入的,不可能富不起来,你先垫上的钱瞎不了。”张本民道,“对了,克服一切困难完成乡里安排的任务,也不是没有说法的。” 接着,张本民把好处大概说了一下,郭连广显得更有劲头了。 走出大队部的张本民有点感慨,养殖项目明明是自己要做的事儿,一张嘴就让给了村里。不过他不觉得可惜,毕竟是大家伙得利的事,多做点善事也不错。 养殖的事送出去了,还有啥可做的呢? 张本民在家待了几天,琢磨着出远门不可能,奶奶的身体大不如以前,幸亏一直有曹绪山家女人照顾着,好也还蛮好的,但自己也还得常守在身边。 既然不出远门,实在不行的话,就到乡大院去混混?估计用不了几年就能当个小领导,刚好也过把官瘾。然而,思来想去,张本民认为最吸引他的,还是钱。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是谁说的?反正不是孟子说的。孟子是说过相关的话,但人家的意思是,鱼和熊掌不能都得到的时候,要懂得取舍。如果能同时得到,傻子才去取舍呢。 张本民打算去乡里转转,他边走边自言自语着,翘起嘴角笑道:“俺不能兼得么?俺还要猴头跟燕窝呢!” “燕子窝?”旁边突然有人插话,是孙未举。 “哟,孙叔,你这冷不丁地弄一句,还怪吓人的呢。”张本民笑道,“俺正想着有时间要找你的呢?” “你找俺,啥事?” “孙余粮呐。”张本民道,“不知道你和董婶是啥意见,孙余粮到乡里帮俺照看放映厅也不短时间了,你们觉得还行吧?” “那当然行,你给开的工资恁么高!” “唉,俺跟孙余粮之间其实谈不上开不开工资的,好弟兄之间应该是合作的关系,否则嘛,俺也不是吹牛的,他能拿恁多钱?” “是是是,那倒是真的。”孙未举笑道,“俺就说嘛,要是只论工资,他能拿恁多,那可真要羞死咱们大人了!” “也没啥羞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俺们是要尊重你们老一辈的,但也不能就跟在你们后面慢腾腾你挪呐,要不社会咋进步,国家咋发展,是吧?” “对的对的,还是你会说,一套一套的,就是有水平!”孙未举连连点头,“反正以后你多教教余粮,那孩子软弱无能,要不是不好好锻炼锻炼,俺怕长大了找个媳妇都困难,就算找着了,弄不好还会被戴上……” “孙叔,你说啥哩。”张本民觉得孙未举的话会给孙余粮带去晦气,就及时打断,道:“最近俺跟孙余粮在一起时发现,他开窍了,一下灵通了起来,告诉你,他以后的发展估计你想都想不到,肯定会很厉害的!” “哦,那,那是最好的!”孙未举一笑,精神大涨,“哦,刚才听你说啥燕子窝,俺家灶屋里就有两窝,现在天冷都飞走了,需要的话俺给你捣下来。要不等到开春时燕子回来了,看着它们叽叽喳喳的进进出出,就有点下不了手了。” “燕子是吉祥鸟,你捣它们的窝干啥?俺说的燕窝,是另一种东西,你就甭管了。” “俺,俺不是觉着能帮的就尽量帮帮嘛,要不平时也没啥机会。”孙未举道,“余粮照看放映厅就不说了,就说蔬菜大棚吧,俺们家就已得了不少利!” “不只是蔬菜大棚,还有呢,马上郭连广要划一片地出来,号召搞养殖,你也可以加入。” “哦,养些啥咧?” “鸡鸭鹅,别的暂且还养不了。” “那俺在自个的地里养行不?到卖的时候逮过去就是了。” “可以,形式是多样的,可以入股搞大面积的统一养殖,也可以分散自己搞作坊式的,那不是机动得很嘛,要不全村的人都要统一喂养,还没恁大的地块呢。” “好,反正俺都积极加入,因为俺相信你!只要是你提议的,二话不说上去就干!” “养殖的事,俺没说是俺提议的啊?” “那还用说么?就凭郭连广那脑子能想得出来?当然,俺不是说郭连广不好,他人是挺好的,但在发展经济上还得多练练。” 张本民点点头,没作评论,他寻思了下,转话题道:“孙叔,有个事倒是适合你干。刘胜利书记没走的时候,俺曾说过要成立个合作社的,还没捞到细谈,结果他人就不在了。” “那事可真是,胜利兄弟命不好呐,刚带着大家干得有点起色,还没捞到享福呢,就死了。”孙未举摇着头,有些伤感,不过马上就带着点迫切问道:“具体成立啥合作社?” “农产品销售,就是帮大家伙卖东西。不信你等着看,开春后村里种大棚蔬菜的人家肯定会新上一大波,总量也就上去了,等蔬菜出棚时,难不成还指望各家去摆小摊或者是零打碎敲地送到县城?那成本可就要高多喽。你呢,到时雇辆小卡,让各家把零散收上来的菜送来,集中拉走,然后稳当当地赚个差价。” “嘿嘿,那钱挣得倒轻松呐。” “对你来说是不难,反正你也去过县城菜市场,该咋样搞也都经历过。”张本民道,“对了,你再抽空到农副产品市场看看,下一步,鸡鸭鹅养起来,你也可以代卖嘛。” “可以,那当然是可以的!”孙未举脸上笑开了花。 “不过有一点你得记住,成立合作社不能只想着自己赚钱,还要想着大家伙,甭太狠心。要知道,这个合作社项目本来俺跟刘胜利书记说是村部成立的,属于集体的合作社。现在把路子指给你了,便成了你一个人的事,没准以后搞大了,就不只是运作咱村里这点东西,那你可真是个大老板喽!” “咳咳,放心,放心。”孙未举道,“这点俺还是有数的。” “有数就好,以后有啥好处还继续给你指路。”张本民笑道,“孙叔,俺说话还算话吧,那年你家董婶喊俺到你家吃饭,俺就说过以后肯定会报答你们的。” “算话,那当然是了!”孙未举道,“俺跟你董婶最近就说过,当初她那顿饭呐,可真是值了!” “唉,那顿饭,对俺来说,不只是一顿饭恁么简单。”张本民仰起脸,心潮翻涌,“好了孙叔,你先回去吧,俺要到乡里去办点事。” 张本民去乡里,打算问问宋广田大院里用人方面的问题,要到那里混,起码得把身份给先解决了,否则就是白混。不过见到宋广田后,完全被他的兴奋给主导了,都没捞到开口。 宋广田一见张本民就拉着他到吕建保办公室去,算是邀功。因为仅仅几天时间,就有六个村子把分摊上缴的钱给主动送来了,剩下的几个村子也都表了态,说春节前肯定能交齐。 张本民是高兴的,毕竟是自己出的主意。宋广田自然也很开心,说本来还担心年都不过安稳呢,吕建保和方见昆也这么说,这下过年可就踏实了。 看来,今年的春节,会是一派祥和。 第218章 年龄身份 年关,年年过,年年相似。对大人来说就是如何把年这道关给体面地过了,只有孩子们才能无忧无虑地享受所谓过大年的欢乐时光。 置办年货,置多少大人于尴尬之地。鸡鸭鱼肉,多是不能备齐,选两样就差不多了。苹果、桔子等常见的水果尚可大方地称上几斤,至于香蕉、菠萝啥的,看看就得了,它们只会出现在极少数人家的饭桌上。 “明年的这个时候,咱岭东村的人应该会过个肥年吧!”张本民前往乡里买年货时颇为感慨,他看到村里的人几乎都是割几斤猪肉、拎两条鲢鱼,就把大菜给备好了。当然,孩子的新衣服是必备的,一年到头就巴望着过年一身新,要不得有多伤心?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刚到村头,看到大大小小一群孩子在嘻嘻哈哈地放爆竹。爆竹都是零散买的,一分钱能买一个。这样也已很难得,依旧舍不得乱放,每一枚爆竹都要炸得有意义才行。比如用一个破铁皮碗或是铁皮罐头盒子扣住,“嘭”一声,爆竹炸后,气浪把它们顶到半空中,接着“嘡”一声跌落在地上,便引起一阵拍手叫好声。 还有一种更为火烈的玩法,就是找一个粪堆,将爆竹往里一插,只露出引信,之后所有的人围成一圈,等点火后才可以转身跑开,如果跑得慢了或是没及时找到遮挡物,会被溅落一身粪渣滓。其实最好的是找一泡鲜牛屎,那样能炸得更开,牛屎粪喷发溅落的范围会很广,一般参加玩的孩子,多少都要沾一点。不过大人们并不生气,会理解为“奋发”,预示着孩子能发奋学习,成绩能步步登高。也所以,有些人不巧经过时中了彩也不会生气,他们认为那是走了大运,要发大财。 一路骑行,来到屏坝街。这个时期街上每天都热闹,大大小小的摊子几乎摆满了中心街,跟逢集一样,前来购置年货的人也确实是多。这,对放映厅也是个好事,生意红火得很。 “今年过年你可要吃点苦喽,守着放映厅捞不到回家吃年夜饭。”张本民见着孙余粮安慰道,“不过你放心,过了初一俺就会来陪你的,多买些好菜,好好犒劳犒劳你!” “只要有你,就是饿肚子也没事儿!”孙余粮说着,摸了摸裤袋,不好意思地笑笑,“忘了,差点又抽上了。” “得,想抽就抽吧,按年龄说也上初中了,抽就抽几根吧,也不是啥杀头的事。”张本民说着竖起耳朵听了听,“对了,这大过年的,凑热闹看录像、看电视的人多,白日里头甭加作料片了,万一让还没开化的大人看到,出去一吆喝那可不得了。当然,也要适当安慰那些老客户,告诉他们夜里头比平常可以多看半小时。” “也是,有些个小孩子也进去看了,而且还有人带着女朋友来看的。”孙余粮一脸担忧地道,“反正那会儿有人喊着换片子加作料时,俺都没有搭理。那影响可太坏了,小孩子都还不懂啥呢,再者,人家带女朋友来看录像,本来也就看个武打片、枪战片或者是搞笑片,万一出现那玩意儿画面,没准女朋友都能崩了!” “你考虑得挺周到!”张本民对孙余粮越来越放心了,看来社会这个大染缸的确有助人成长的一面,“对了,俺琢磨着,过了春节后,把放电视的房间腾出来,也改成录像厅。” “要改就早点,反正也不复杂,刚好换成录像赶上过年,也能赚不少呢!” “不着急,今年春节期间还有点看头,《西游记》要热播一阵子,虽然时间不长,但收效是绝对的。” “西游记以前好像放过吧?”孙余粮挠挠头,“看二遍还有多大的吸引力?” “以前只放过四集,《除妖乌鸡国》《计收猪八戒》《三打白骨精》《祸起观音院》,就从以前那四集的效果看,可以打包票绝对会火的,虽然现在电视多了点,但也还不够看的,平常一般化的节目就算了,可像《西游记》这样的电视剧,谁能坐得住?还有,春节联欢晚会,也是个卖点。” “妥!那就袖子一挽,从早干到晚!放心吧,俺会好好安排一下,到时买点瓜子啥的,免费吃,每人抓一把。还有香烟,买上几盒,只要买票进门,就赠送香烟一支!” “要说做生意,你还真是把好手!”张本民由衷夸奖起来。 “啥好手?就是把自己当成是来看录像的想事情罢了,无非就是想得点小好处嘛。” “你这叫换位思考,已经具备多年以后营销高手才具备的共性了!”张本民拍拍孙余粮肩膀,“没想到老话说得就是对,各求大神,各习一门。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地方,只要能找准并发挥出来,无论怎样,这一辈子都不会差。” “啥意思?”孙余粮皱起了眉头。 “就是,就是说你前途光明!有出息!” “哦。”孙余粮不好意思了,抓抓耳朵,“在你面前,不敢说有出息。” “咋了,咱们是兄弟,有啥不敢说的?不说就是虚伪,虚伪就不是兄弟了。” “那,那行吧,俺以后会有出息的!”孙余粮一拍胸脯,“要是没出息,也不能跟你做兄弟呐。” “算了算了,还是甭说了,这方面你得多锻炼几年,眼下你只是把放映厅的事干好就成。” “小意思,做点小买卖生意,俺自己觉得都可以,一般人是赶不上俺的。” “对喽,你恁么说,俺才不担心!”张本民道,“那俺走了,还得去趟县城,把录像机的事办一下,先准备好了安坦,等西游记播完,就把电视撤掉。” 张本民真的去了县城,也真的把录像机的事办了,不过,此番进城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找王道力。 有件大事,得办好:身份,张本民想再搞一个身份。 当下的年头,身份办理程序简单,而且监管不严,有不少空子可钻。张本民觉得刚好利用假身份加点年龄,万一要是真去乡大院做事,也好解决年龄小的问题。 王道力听明白了张本民的来意,不由得皱起眉头,“事情是好办,但就怕出意外,所以得先把退路找好。” “意外俺也想了,有退路可以对付过去。”张本民道,“实在不行俺就把假身份给扔了,神龙见首不见尾,俺就是实打实的张本民,谁还能怎么样?” “嗯,也是个法子。”王道力点点头,“俺跟户政科的人关系够硬,帮你找个搬迁分散掉的村子做底根,那样就更保险了。” “行,反正事情都托付给你,俺放心!” “不自夸地讲,给你办事,俺也绝对尽心!” “感谢的话不说了,鉴于事情的隐蔽性,咱们也甭在一起时间太长。”张本民道,“俺这就回去了,等有机会再一起好好吃个饭。” “嗐,你看你,吃个饭有啥?你这大半年才来一次,不吃个饭咋能行!”王道力极力挽留。 “回去还有事,这不蔬菜大棚的事刚稳定嘛,俺又发起了家禽养殖的项目,事情多得很。”张本民故意把自己说得很忙,“饭嘛,肯定是要吃的,要不就等俺那个身份办好后,来个庆功酒?到时请老哥你好好潇洒一下!” 这话一听,王道力就笑了,说那也行,争取早日把事情办妥。 张本民打道回府,接下来的时间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安心地陪着奶奶过大年。其间,拒绝了吕建保和方见昆的拜访,至于节前礼物,当然是拒不掉的,宋广田全给带了过来。 宋广田肯定是要来的,今年除了看望,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说今年的乡人民代表大会,要把他作为岭东村的特殊代表邀请到场。 “俺去有啥意思?”张本民真的不理解,“大都是一帮老爷们,俺一个还算不上小伙子的人过去,有点不像吧?” “咋不像呢?代表委员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你是全县第一,不正好合适?关键是吕和方两位领导都说了,为了让你早点到乡大院去,得让你感受一下庄重严肃的场面,培养培养从政意识。” “哟,吕乡长和方书记还真是用心。”张本民笑了笑,“意识俺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年龄问题让俺为难。” “没事,吕乡长前几天刚跟俺说过,实在不行到时就改改年龄嘛。” “嚯!”张本民笑了,寻思了阵,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俺也不能不识抬举,乡两会呢,俺可以去感受一下。另外,至于年龄问题,就再说好了,也不急于一时,边走边看吧。” “行,你能答应参会就行!”宋广田松了口气,笑道:“本来俺还担心你不愿意,因为吕乡长和方书记特别关照过,不管用啥法子一定要说服你。这下可好,真是喜出望外了。” “要不咋说生活处处有惊喜的呢。”张本民有点感慨,下一步的人生,选择多、变化也多,只能是边走边看了。 第219章 报到的晚上 春节长假很快过去,《西游记》新剧还没播完,二月十六日,屏坝街上各机关企事业单位就开工了,个别单位的领导有特殊讲究,还安排在门口燃放起了鞭炮。 张本民告诉孙余粮,说晚上放完新的一集《猴王保唐僧》,就把电视给收了,将录像机给换上。孙余粮说不是还有两集嘛,放完再收也不迟,毕竟看的人还挺多,人数甚至一度超过了看录像的人。张本民说剩下两集间隔时间长,要等到三月初,就不等了,赶紧改放录像。 急着把放映厅的事办妥,张本民是不想分心,全国的两会三月底召开,向前推省两会、市两会、县两会,日期都要有个提前量,所以乡镇的两会肯定很早,估计最迟也要在二月底结束。 果然,十九日乡大院就发出通知,二十一日会议召开,会期三天。 按照程序,村里要先召开大会选举代表,这个形式得走。郭连广在通知下发当天中午就召集村民到村部大院集合。 人员到齐后,郭连广直接宣布岭东村的两名乡代表,是张本民和许礼霞。 对村民们来说,谁做代表都无所谓,虽然听到张本民时有点出乎意料,但大家都知道他的能耐,也都举手赞成。 曲合业没有举手,而且还站起来表示反对,说代表要年满十八周岁才够格,张本民年龄还小,不符合要求,没法当代表。 年龄瞒不住,张本民今年十七岁,还是虚的,讲周岁的话才十六。 郭连广挠挠头,然后没好气地道:“人家是乡里点名特邀的,特邀的你懂么?” “再特邀,那也得符合基本的条件,这个俺清楚,你讲啥都没有用。”曲合业拧着脑袋,嘴里哼唧着。 “瞅你个小样儿!”郭连广来火了,“就你那点小脑子,清楚个啥?俺都说了是特邀,为啥叫特邀?就是因为有些贡献大、表现突出的人,在某些方面不符合代表的基本条件,所以才特邀的!” “那,那你说的就对了?”曲合业对这个并不是很清楚,但也不示弱,“你把法律规定拿给俺看看来!” “啥法律规定?你就是个文盲,还要装有文化?!”郭连广其实也不清楚啥是特邀代表,但这种场合绝不能输了气势,“曲合业,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的选举法,你看了没?” “看,看那玩意儿干啥?”曲合业有点被镇住了,“看那玩意儿能当饭吃?还不如去种几棵庄稼呢!” “那你都不知道规则,还跟俺叫唤?”郭连广猛地啐了口唾沫,然后抬手一指郭红绫,“郭红绫,咋说也是村部的工作人员,好好管理一下家属!像恁么捣乱的话,俺看你也就甭上班了,回去刨地锄草吧!” 郭红绫已经不是村会计了,仍干原来的仓库保管员。郭连广找她谈话时很强势:愿干就干,不干拉倒。当时郭红绫虽然很不高兴,但寻思着仓库保管员好歹也是个职位,不干的话就只能回家当纯泥腿子,所以最后还是屈服了,而且表现出了很好的态度,还大有一番感谢不杀之恩的样子。 郭连广的这番话作用不小,曲合业一下萎了不少,嘟囔着道:“咋回事,明明是跟俺讲理的,咋跟媳妇扯到一起了?” “你闭嘴!”郭连广又一指曲合业,“你再捣乱会场的话,就赶紧滚,恁么大的会议,少你一个也不碍事!” 这一下,曲合业老实了,直到散场也没再说半个字。 会后,张本民来到村部办公室,对郭连广笑道:“郭书记,以前你的作风可不是恁个样子啊。” “唉,有啥办法呢?”郭连广叹笑起来,“刚上任的时候,不管啥事俺都好声好气地说话,可结果非常不好,有些人根本就爱理不理,不把俺当回事。后来俺袖子一撸再使劲吐口痰,然后骂咧咧地讲话,还就管用咧!” “这也是基层文化现象,你适应得倒挺快。”张本民无奈地道,“对那些个刺儿头,就得粗暴一点,他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就是个贱皮子!好言好语听不进,就得打着骂着才服帖。” “没错没错,就是恁么个样子。”郭连广连连点头,“咱村里俺们住的那一片除了曲合业,现在没啥跳腾的人了。” “俺们那一片之外还有么?以前是没有的。” “现在慢慢冒出了几个,不过才刚开始,还都不厉害。” “从一开始就要压住,否则以后就难尅住了。” “嗯,俺就是那么做的,碰到特殊关口,啥粗话脏话的,全一股脑地倒出来。”郭连广说完,脸上稍显担忧,“不过就是怕他们向上面反应,说俺成了领导干部后就不可一世了,不注意作风。” “那事不用担心,乡里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只要你把村里的大棚蔬菜和家禽养殖搞好了,啥事都不是事!” “行,有你这话俺就敢甩开膀子干!明年你就看吧,肯定会大变样!” “有信心好!这样吧,俺到乡里参会的时候,如果有可能的话,再帮你申请点扶持资金。” “那个,就算了吧,县里的税收都交不上去,俺就不添乱了,靠自己照样能办事!” “郭书记,讲句真话,俺确实是佩服你。”张本民道,“村干部要是都像你这样,那老百姓可就有福了,所以你的官应该再大一点,起码得当个乡长!” “不敢,俺也就是在村里折腾的这点能耐。” “你要是真到了乡长的位置,自然就觉得也是有那个能耐的。好好干吧,以后没准啊,还真有机会呢!”张本民说得意味深长。 郭连广寻思着,笑了。 张本民也没再多说,回去多少得准备一下,参会嘛,得板正一些。 这方面许礼霞是最讲究的,她专门跑到沙城乡的服装店买了身新衣服,头发也剪了,还稍微烫了下,看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第二天下午,她就催着张本民去乡里报到,因为通知里说,路途远的可以头天下午到乡里报到,免费食宿。 “俺们不能等到明个一早再去,万一路上洋车子坏了,那可是要迟到的。”许礼霞劝道,“全乡的人民代表大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迟到的事情绝不能发生!” “就算车子半路坏了,跑步过去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不算太远嘛。” “那又何必呢?弄得气喘吁吁,感觉就不严肃了。再说了,住招待所不花钱,吃饭也不花钱,很划算的,不趁机享受一下,以后要是不当代表了,那还有机会么?” “好吧,那就提前去。”张本民同意了,不过他可不是为了贪便宜,而是为了到招待所去顺便找卢小蓉聊聊。 卢小蓉有点忙,代表委员的住宿得安排好,方方面面的事情还真不少。张本民没有打搅她,一直到晚上才敲开她的门。 “咱们出去走走吧。”张本民站在门口说,他不想待在卢小蓉的宿舍,容易心生是非,毕竟刘胜利去世的时间并不长。 “也好。”卢小蓉同样有此想法,她觉得起码要守孝一年,否则心里有些过不去。“等刘胜利上完一年周的坟,俺想跟你去趟县城。”她说。 “好啊,县城当然好耍了?” “不只是为了耍,主要是拍照片。” “拍照?” “嗯,趁着俺还没老,想跟你拍张照片。”卢小蓉极为深情地道,“不管咋样,留下点东西来,以后也好念想念想。” 张本民心潮有点翻涌,“赶紧走吧,你再不出门,俺可就要忍不住喽。” “哦。”卢小蓉点着头赶紧朝外走。 乡大院里头没了平常的冷清,提前来的代表委员们身影在不断穿梭着。更热闹的是不远处的中心十字街口。每年乡两会、党代会的时候都如此,各种做生意的都会奔过来,一直活跃到很晚才收摊,因为代表委员们总是会饶有兴致地到处转悠,给媳妇买件衣服、给孩子弄个玩具、带点好吃的,那都是必须的。 来到街口,卢小蓉开心地和张本民在每个小摊上都逗留一阵,棉花糖、爆米花、糖球、柿饼啥的,买了不少。 “小蓉姐,你甭把俺当小孩子看。”张本民一边大口地嚼着爆米花一边说。 “呵呵。”卢小蓉笑了,也抓了一把爆米花,边吃边道:“你以为只有小孩子才爱吃这些东西?” 张本民看着卢小蓉的笑脸,莫名的幸福感升腾起来。 “嗌,卢所长!张代表!”许礼霞突然在背后喊了起来,“你们也来逛街的呐!” 卢小蓉顿时有点不自在,“哦,是,是啊,许主任你也出来转转?” “这不机会难得嘛,睡不着,就出来看看景。恁么热闹,就跟逢集一样,不看不可惜了嘛。”许礼霞笑道。 “还真巧了,俺出来一趟先是碰到小蓉嫂子,这会儿又碰上了你。”张本民知道此刻的许礼霞不会把他和卢小蓉朝那方面想,因为胸前挂着代表证的她,正被一股强大的神圣感支配着,可是以后就难说了,因此有必要澄清一下,“俺买了点好吃的,正准备到放映厅去瞅瞅,要不请你俩去看场录像?” 第220章 饭菜倒胃口 张本民的用意卢小蓉清楚,她忙跟话说没有时间而且也不喜欢看,这会儿抽空出来是买卫生纸的,因为这两天招待所住的人多,用量特别大。 许礼霞也说不去,里面都是些大老爷们,女的去不像话。 “俺有办法呢,不行的话就弄个专场给你看看。”张本民笑道,“而且想看啥就看啥,包括一些精彩激烈的片子,也可以有。” “啥精彩激烈的,不看!”许礼霞一皱眉,“现在俺可是代表,一言一行都得注意形象!” “哎唷,好好好,许代表,恭喜你找到了感觉,咱们当代表的就应该有这样的情怀和觉悟,要时刻有着为共产主义而献身的冲动和决心!” “你就甭笑话俺了,好不容易当回代表,那不得正儿八经的呀。” “没笑话呢,俺说的可都是实话,下午签到那会,代表证一拿,俺就觉得神圣了、高尚了!” “嗌,是的,还真是有你说的那种感觉呢!”许礼霞连连点头。 “好喽,不聊了,俺得赶紧去放映厅找孙余粮去,给他送点好吃的。”张本民边走边道,“今晚呐,就这样了啊!” 这话是说给卢小蓉听的,晚上不会再找她了。 卢小蓉悄悄一点头,便回招待所去。许礼霞也跟着一起走,说要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开大会。 像许礼霞这样劲头十足、新鲜感爆棚的,都是第一次当选代表的人,尤其是进入礼堂坐下,大会宣布开始的时候,国歌一响,那头皮顿时就麻了,感觉就跟灵魂出窍一样。 那些老代表们看起来是稀松平常的,就像肚子不饿但到了饭点也得端饭碗一样,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但也要规规矩矩地走个过场。好不容易熬到上午散会,立刻回乡大院,先到招待所洗洗脸歇一歇,然后就去食堂吃饭,吃孬吃好也无所谓。 不过今年有点特别,食堂的饭菜一吃,老代表们也皱起了眉头,实在是太难以下咽,要么咸得要命、要么酸得掉牙、要么辣的冒火。 一时间,食堂大厅里乱哄哄一片,都说免费的饭菜也饭菜,就不能好好做么?实在不行就交伙食费,没钱管不起饭明说就得了嘛。 这可是很难堪的事,乡大院的脸面有点挂不住。宋广田作为政办主任,自然要出面及时解决大家反映的问题,下午开会前,他去食堂找负责人陈广来。 来到厨房,宋广田惊呆了,一个字,就是“脏”!案板上的油灰厚厚一层,天天在上面切菜剁肉,能卫生么?地上更不用说了,湿漉漉的,黑泥油子都打出了浆,烂菜叶、鱼鳞片、鸡毛还有烟屁股,撂得满地都是。 “日他娘的!”宋广田实在忍不住骂了起来,“日他娘的陈广来,没良心的东西,把大院里的人当猪养了么!整改,一定要整改,不过关的话,就甭他娘的再干了!算了,整改也不要了,直接开除!” 骂着骂着,宋广田想呕,他想把以前在食堂吃的饭都给吐出来,实在是太恶心了。 陈广来是何来头,敢在乡大院的食堂里这么搞?其实也没啥,他只不过是赵德柱的司机而已。 赵德柱没调走的时候,提前安排了他,让他负责食堂经营,按照正式工作人员的标准发工资。后来赵德柱离开了屏坝,陈广来的工资就降了下来,只按临时工的标准发放工资。这么一来,陈广来不乐意了,耍横撒泼发狠,结果工资又涨了上去。再后来,宋广田成了政办的主任,在一次人员调整中,把陈广来的工资又砍了下去。这一次,陈广来没闹腾,大家还以为他没了脾气,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个狗日在糟蹋厨房、虐待就餐的人出气。 宋广田离开食堂就找吕建保,把情况说了。吕建保听了怒拍桌子,说开除,两会开完就开除! 要开除陈广来,没那么简单。 下午散会后,陈广来就满脸通红地来到宋广田办公室。他带着一身酒气,满脸通红,两手叉着腰,然后抬手一指,道:“宋广田,你要开除俺?告诉你,那是没门儿的事儿!俺可丑话说在前头,谁把俺开除了,俺就赖着谁,天天去他家闹腾,要是碰在气头上,干脆就把他全家都搞了!” “陈广来你干啥!”宋广田很生气,“你是在威胁俺么?信不信俺让派出所来把你带走?!” “信,非常信,不过那没啥用!派出所把俺带走,难道就不放了?只要俺出来,就豁出去这条命跟你宋广田斗!而且俺还先不拿你下手,要先搞掉你的家人!信不信,俺就问你信不信?!” 宋广田看着个头高大、一身横肉的陈广来,还真是有点发怵,真担心他会不要命地报复,哪能让家人受牵连呢?不过也不能服软呐,否则就没啥威信了。 “你甭叫唤,瞎叫唤个啥?看看你把食堂弄成啥样子了?俺去了趟厨房,差点都呕了!”宋广田的声音比刚才小了一点,“你说你够格管理食堂么?大领导已经知道了,当即就决定要开除你!” “食堂弄成啥样?你还好意思问,每月就发恁么点临时工的工资,还想让俺吃苦出力地把饭菜弄好好的给你们吃?”陈广来歪起了嘴,“都省省吧!爱吃不吃!” “你嫌钱少可以不干,为啥还赖着不走?哦,你还把食堂当成你家的了?以此要挟多拿工资?你才省省吧!” “行,俺知道了,就是你宋广田要开除俺的,是吧?!”陈广来上前两步,伸手抓住宋广田的衣服,“现在俺就教训你一下,打你个鼻青脸肿,让你在两会期间出个大丑。然后呢,俺被派出所给抓起来,不管关多少天,反正只要俺出来了,就直接去你家,要么带把刀,要么带把火,就不信弄不死你们一家!” “你……敢……”面对陈广来的粗暴,宋广田也没有法子,力气没他大,想反抗也无济于事。 陈广来咬着牙,扭着脑袋,恶狠狠地道:“你瞧你这样儿,天天坐办公室里跟个人似的,出来还耀武扬威的,好像很厉害,其实在俺眼里屁都不是!俺压根就瞧不起你!结果你倒还要开除俺?开玩笑,真他娘的跟开玩笑一样!” 陈广来的暴叫声很大,旁边办公室的秘书们都听到了,可谁也不敢过来帮腔,都怕惹祸上身。 好在是张本民来了,他是来宋广田聊天的,看看能不能帮岭东村的家禽养殖争取点资金,结果就看到了陈广来正抓着宋广田的衣服怒吼。 “这谁啊,哪家的牲口跑了出来,到这里来撒野了?”张本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高声道:“瞧你一身肉,要是头猪就好了,杀了能卖不少钱。” 听到这番话,陈广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看到说话的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了。他松开宋广田,转身对着张本民,抬手指了指自己,道:“你,是在说俺么?” “不说你还说谁?”张本民哼地一笑,“这还要问?简直是头脑少根筋,分明就是个弱智!” “嗞!”陈广来吧唧了下嘴巴,“他娘的,今个儿是遇到鬼了?”然后伸着脖子对张本民道:“你个小杂子是哪家的?活腻了是不?” “你说些混账话,会后悔的。”张本民冷笑道,“到时跪下来磕头,俺都不会原谅你。” “哈哈……”陈广来笑了,大笑不止,“你……你他娘的,既然想死,那,那俺就成全你!”说完,袖子一撸,向张本民走去。 “旁边不远就是派出所,你敢动手?” “滚你娘的吧,以为派出所就了不起?俺不怕,告诉你,俺不怕!”陈广来拍着胸脯吼道,“派出所不能把俺咋样,就算判俺做大牢,那总也有出来的时候吧!” “你以为你能出来?”张本民道,“到时俺会找人安排比你更强的罪犯到你身边,每天都弄你,让你痛不欲生。还会给你的牢饭里下毒,慢性的那种,保证毒不死你,但绝对让你百病缠身。最后你出来的时候,几乎就是废人一个,那时你还想咋样?你还能咋样?” 陈广来一听,愣了下,停住脚步,问道:“你是谁?” “张本民。” “哦。”陈广来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他对张本民还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只要是在屏坝街上混的,就不可能对张本民一无所知。“张本民就了不起啊?吹啥牛比呢!俺就不信你能有那样的关系,你以为牢房是你家的?”顶在气头上的他丝毫不让步。 “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没准还会死在大牢里。如果你性子急等不及试,那现在咱们可以到院子里过两招,保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陈广来上下打量着张本民,道:“你,要跟俺动手?” “咋了,难不成还怕俺打不死你?”张本民哼着冷气,“放心吧,俺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第221章 国库券 陈广来想起了一件事,钱老四被打骨裂,正是这个叫张本民的所为,难道这小家伙真的有特异能力?还就是碰巧打了钱老四一个出其不意? 不管怎样,张本民的话已经放了出去,会让陈广来死得很难看,这让陈广来下不了台,只好当即说行,打死不赖人。 这一下,大院里热闹了。 围观的人很多,有大院里的工作人员,还有各村和其他单位的代表委员。因为动静不小,派出所也来人了,是孙义峰和郭哲军,他们看到张本民后有点差异。不过张本民马上给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先不要管,但也不要看热闹,于是两人便回去了。 陈广来看到这阵势,突然间开心了起来,他忘了考量到底能不能斗的过张本民,只想这可以趁机把事情闹大,然后借机发挥要求涨工资。“各位,今个儿不是俺以大欺小,而是张本民实在太狂,向俺发起了挑战!”他向围观的人解释着,“希望你门给做个见证,愿打服输,后果自负!” “瞧你个啰嗦劲儿,是故意拖时间好让领导知道,然后阻止咱们动手?”张本民催促着,“看你五大三粗的,咋就跟个娘们似的扭捏,真他娘的恶心呐?” “你……”陈广来脸色涨红,咬了咬牙,“啊”地一声就跟铁塔似的,揸开手冲向张本民,想一把捏死他。 张本民立刻后退躲闪着,跟一身蛮力的人过招,绝对不能近身,万一被揪住就会很被动。 陈广来似乎料到张本民可能会躲,马上向两边张开膀子,跟老鹰捉小鸡一样继续扑过去,想快速挤压张本民后退的空间,让他无路可退束手就擒。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在张本民看来,陈广来双臂架开,身前就缺少保护,这是个攻击的好机会,所以,他后退的脚步开始放慢,准备发力前冲。 陈广来看了,还以为张本民没了退路,顿时大喜过望,以为下一秒就能把他捏在手里揍个半死。 谁知,张本民陡然立住身形后,随即快速冲了上来。陈广来一看又乐了,嘿,他娘的竟然主动来送死!先给一拳,砸飞了他再说!当即,便对着张本民猛地挥出右拳。 这一拳,落了空。 张本民在快到陈广来跟前时,来了个后仰前蹬,单脚直踹陈广来的下身,刚好击了个结实。随后,又一骨碌爬起来,跳到一边看效果如何。 速度太快了,当陈广来反应过来时,感到裆部一阵麻胀,想抬腿继续扑向张本民,却迈不开步子。接下来,令人眼前发黑的痛楚开始传来,陈广来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快疼没了,他两手捂着裆部,慢慢蹲下来,最后蹲都蹲不住,就歪倒在地上抽搐着。 张本民知道陈广来的性子,对那种人可怜悯不得,于是不紧不慢地走上前,蹲下来,对着他的两眼猛捶起来。 “算了吧,甭弄大发了。”宋广田上前说。 “没事,得把两眼砸肿了,将视线给封住,起码让他好几天没法行动,要不他真能豁出命来搞报复。”张本民一边说一边使劲砸着陈广来的眼眶,“几天时间,足够俺想法子制伏他,彻底解决他那个隐患。” 陈广来休克了,蛋疼,超过了他忍受的极限。 张本民还在继续挥拳砸着,直到看见了皮下青淤才停手,这样足以保证第二天陈广来的眼眶会肿得像个馒头。 孙义峰和郭哲军来了,他们让人把宋广来送往卫生院,然后假装处理事情,问张本民是怎么回事。 当着大家的面,得把话讲清楚。张本民忙说陈广来目无王法,在两会期间殴打羞辱乡领导和代表,出于正当防卫,所以他还手教训了陈广来。 宋广田也跟上了话作证,说就在他的办公室,陈广来对他和张本民动粗,然后又说起了原因,将食堂厨房的事抖了个一清二楚,简直是毫无人性。 众人一听,都怒了,就连孙义峰和郭哲军也咬起了牙,因为他们派出所的人也经常到食堂用餐。 这时,方见昆的秘书来了,问是咋回事,围了这么多人,方见昆让他来看看是何情况。 孙义峰说没啥,就是食堂的陈广来对代表撒野,结果被反揍了一顿。众人都跟着附和,说纯粹是陈广来咎由自取,不怪其他任何人。方见昆的秘书听了点点头,说都散了吧,别老是围聚在一起,各自回去好好讨论一下会议的内容。 人群慢慢散了。 宋广田的心事却聚了上来,他担心张本民制不伏陈广来,那最后还是会没法收场。不过很快,他就放心了,因为卫生院传来消息,说陈广来的两个眼球都爆掉了,成了瞎子。 这意味着陈广来会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不用担心他再撒野了,可是,另一个担心却随之而来,张本民毕竟打瞎了人家的双眼,往大里说性质很严重。不过,孙义峰和郭哲军现场笔录的意思是,张本民在正当防卫中,考虑到只有让陈广来彻底失去动手能力才能充分保障自己的安全,所以情急之中无法正确估量出手轻重,不存在主观刻意伤害。 此外,宋广田也向吕建保汇报了此事,并提出由乡里补偿一下,许诺给陈广来的家人予以照顾,安抚做通他家属的工作,尽可能地把事情压下去。 吉人自有天相,这项安抚工作做得很顺利。原来陈广来在家里老是搞家暴,只要一个不高兴,老婆孩子拎过来就打,他的老婆被打得一肚子恨意,就巴望着他出点意外没法再对家人动手。现在,陈广来的眼睛瞎了,不正好么?以后就是家暴他事了!而且,乡里还给了补偿,也给了照顾的说法,简直完美。 事情平稳地解决了,张本民并没有高兴起来,他再一次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存在的问题,尤其是在回忆打陈广来眼睛的时候,他记得当时非常兴奋,就像在很投入地做一件极为快乐的事情,很难停下来。 是不是得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张本民觉得有必要,虽然他知道内心深藏的凶残和暴戾,原因应该是来自童年的苦痛阴影,但是,他却没法完全开解自己,还需要专家来开导。不过这事不急,还是先挣点钱,然后到大城市去找高水平的心理医生,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在布谷鸟的声声啼鸣中,阳光逐渐变得温暖有力,把冻了一整冬的田野唤醒。 张本民看到村南庄稼地里,冒出了不少蔬菜大棚,就连村里也有变化,有些村民连家前屋后的空地都不放过,也理了个架子,蒙上塑料布做成温室种起了蔬菜。养殖的事进展也很顺利,郭连广在河边圈了很大一块地方,拉了六户人家搞起了养殖。经过走村串户收购,现在半大的小鸡小鸭总数已经超过了两千只。 形势一片大好,包括放映厅,生意也是红火的。孙余粮说,弄两个房间是对的,观众自然形成了两拨,比以前裹在一起强多了,避免了相互影响。 张本民确实看到两个房间大部分时间都是满座的,可有点心不安的是,有一小撮初二、初三的学生也成了常客。不过仔细想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些人终究是会走上一条并不常规的人生道路,就像肖广。 肖广说跟枯燥的课堂无缘,要辍学做生意赚钱,他那当老师的爹跪下来求也没用,从小宠着惯着,长大想管也管不住。 早就对放映厅眼红的肖广,也放起了录像,他找了个小门面开张迎客。张本民没有下绊子,再怎么说那也算是正当创业,而且他也没搞什么恶性竞争。 倒是孙余粮有点坐不住,“看录像的人都是俺们店里培养出来的,他肖广看到了巧处,门店一开就把人引了过去,那不便宜他了么?” “生意就是恁么个样子,只要人家正儿八经地做事,就轻易不要背后捣鼓。再说了,肖广那边对咱们的影响也没多大,不就是少几个人嘛。” “好吧,那就忍了。”孙余粮道,“其实也没啥,去的那些人估计也就图个新鲜,没准过几天又都回来了呢,俺们这边的带子比他那边多!” “哦,说到带子,还都一直让宋为山帮忙的呢,恁么长时间了也不容易。”张本民寻思着道,“要不以后咱们自个去吧,两个人能换得过手来。” “没问题啊,自己去挑选还更好。” 正说着,过来了一个个老客户,四十多岁,看上去满脸不高兴。 “咋了?”孙余粮掏出支烟丢过去,笑嘻嘻地问道,“赶紧看几部片子,调调心情。” “唉,看一百部也没用呐。”那人掏出一叠小票抖着,“这东西沾到手上,出不去了!” 张本民一瞧,是国库券,便问道:“啥意思?” “这不家里要用钱嘛,俺想把这券给赶紧给出手算了,现在可以到中国银行去兑换,还本付息。” “那不是好事么,有啥意外了?” “中国银行只有县城有,好不容易去一趟还得抽签,抽不中就白跑,而且还分啥星期一、三、五,可俺不知道啊,一早坐车过去,人家银行说明个儿再来吧,今个儿是星期四,不办。”那人摇着头叹着气,“他娘的,老子来火一把撕了算,兑他娘个蛋去!” 第222章 票耗子 国库券,这三个字眼打开了张本民一部分记忆。记得看过杂志,八十年代中后期国库券放开流通后,有一小部分人发财了,极个别人发达了,成了真正的所谓有钱人。是不是可以搭个顺风车,吃上那一波红利? 想到这里,张本民的决心渐渐下定了,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怎么操作,但收券这个事儿还是可以提前上手的。“唉,你有多少券?”他问了起来。 “两百多呢!”那人回答道,“五年了都!还是几张小纸片!” “这样吧,你便宜点卖给我得了,还省得你花钱坐车去县城,而且还要耽误时间。”张本民道,“对你来说很划算的。” “这个……”那人挠起了头,皱着眉头道:“行也行,不过不能太便宜。” “你是卖家,打个价就是。”张本民道,“俺是看你急着用钱才恁么做的啊,要不才不会揽这个事呢,不但啰嗦,而且还有风险。” “也不是吧,费事是费了点,风险有啥呢,都是国家的,还能有啥差池么?” “瞧你说的,国家的就稳妥了?不管咋样都是政策,政策是人定的,是人定的就会有变数,搞不巧还就是废纸一张,甚至连废纸还不如呢,就这小片片,拿来裹烟丝抽袋旱烟都不行。当然了,也有可能正常使用,但问题是你家不是急着用钱么?能等得及?” “唉,也是恁么个事。”那人歪着下巴,寻思了下,道:“这样吧,俺这两百七十多,就按两百五给你吧。” “俺不喜欢两百五这个数字,要不,给你两百三?” “你,你开玩笑是不是?”那人有点恼火,“一下又少了二十块,闲着没事逗俺玩呐?” “谁有工夫跟你玩?甭着急啊,听俺慢慢讲。”张本民道,“少给你二十块,可以让你免费看两个月的录像,划算不?” “哦。”那人一皱眉,“划算是划算,但谁能连看两个月?” “没有规定你必须连看两个月呐,随便看,也就是相当于六十次。” “哦,这样么,还确实可以。” “还有更可以的一个建议,要不要听?” “说,说说看呗。” 张本民微微一笑,道:“你啊,回家后向媳妇交差,就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出手了,卖了两百块,然后呢,不就可以留三十块自己花了么?你要是个孝子,还可以偷偷给老母亲十块八块的,再不济,自己偷偷买几盒烟抽不也行么?” “嘿嘿……”那人摸着头笑了,“那,那不太好吧?” “你要是觉着不好就算了。”张本民道,“你以为俺不知道你的想法呐。” “俺还有啥想法?” “你的想法啊,更狠!没准你回家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媳妇。”张本民道,“俺刚才给你出主意,其实是在提醒你,那笔钱大多数还得给家里用,留点自己挥霍挥霍,还可以找个小女人抱抱呢。” “那,那咋可能嗫?”那人不自然地笑笑,把国库券朝张本民面前一放,“来吧,给钱,俺回家还有事呢。” 张本民对孙余粮一歪头,孙余粮点出了两百三十块。 “你咋知道他要玩小女人的呢?”孙余粮在那人走后问张本民。 “他是老客户,俺知道他,屏坝街上的几个理发店他常去,跟店里的几个小女人都打情骂俏的。”张本民笑道,“男人一有了钱,胆子就大了,你想想他揣着两百多块钱,还不瞅着谁都是他媳妇?” “也是哦,平常俺看他就贼色的,换带子的时候就他喊得最凶,只想看作料片儿。”孙余粮道,“那既然你知道他是恁么样的人,为啥还要买他的券,给他现钱?” “这就是人性了,以后你会懂的。”张本民叹着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点都不假。” “其实现在俺也懂一点,好歹也在放映厅有一段时间了,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孙余粮道,“为了钱,有些人真的是啥法子都能想出来。” “咱们可不能啊,至少得有个底线,不能没了良心。当然了,也不能跟个大善人一样,不争不抢不投机,那也是不行的。” “那种事由你把握,俺是没能耐周旋的,只管听你安排,要不咋能轻松加快乐呢?” “你是没问题的,有你娘在,就不会走大辙。你娘是个善良的人,俺忘不了在你家吃的那段午饭。”张本民回忆满满地道,“当时俺就发过誓,一定要对你家所有的人都好,包括你爹,虽然他很小气,但心眼不坏。” “嗯,是的,俺爹没有俺娘好,他还老是藏钱呢,结果被俺娘发现了,拿鞋底撵得他满院子疯跑!” “哈哈……”张本民大笑起来,“那场面可滑稽了啊,你爹啊,就得你娘来治他。” “哦,一说俺爹,俺想起来家里也有不少国库券呢,你要不?” “你家的?”张本民顿了一下,“不要,你家的不能要。” “为啥?” “俺准备收国库券投个机,发笔大财,如果收了你家的券,那不就是赚你家的钱了么?”张本民摇摇头,“你家的钱,俺不能赚。” “你真的是够意思,就跟俺娘说的一样,以后跟谁都可以不是朋友,但跟你必须是朋友,而且俺爹也说过。” “嗯,那可太好了,你们家都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张本民拍拍孙余粮肩膀,“俺先去找个人,了解了解国库券的事。” 张本民要找的人,是乡大院的门卫大爷,姓姜,人称老姜头。 香烟递上,点着了火。 老姜头呵呵地笑了,说还真不敢让你点火呢。 “不就点跟烟嘛,有啥不敢的?”张本民笑问。 “因为你是个厉害的人物,俺没那个能力受得住啊。”老姜头抽了一口,“你肯定有事找俺,说吧,看俺能不能帮上个一句半句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拐弯了。”张本民指了指他桌子玻璃下压的几张国库券,问道:“俺想了解一下国库券到底是个啥情况?” “哟,问这个,你还真问对人了。”老姜头又抽了两口,“嗯,这下抽起来可就安坦多了。” “姜大爷,您甭着急,慢慢抽着。”张本民说着,把香烟盒子放到老姜头面前,“也慢慢讲着。” “嗯。”老姜头弹了弹烟灰,道:“国库券的事呢,朝前说,在七十年代就开始筹备了,那会儿国家也没个主意,定多少年期限呢?年头少了肯定不行,那几年经济缓还不过劲来,要是时间短了,不是雪上加霜么。反过来,期限也不能太长了,社会发展快得很,很多事都没法说,时间太长的话,会起反作用。所以斟酌来斟酌去,到了一九八一年才定了下来,开始发行五年期的国库券,从第六年开始还本,一年还五分之一,到第十个年头,就连利息再一起付了,不过那可不是对所有人的,要抽签碰运气,只有一部分人能中签。今年不是满五年了么,可以拿五分之一的本了,不过从目前情况看,情况并不是太好。” “你咋知道情况不太好呢?” “从收音机里听到的啊,俺天天听新闻。”老姜头说着抬眼一看张本民,道:“嗌,你咋想起来问这事的呢?” “刚才在放映厅,俺听一个人说兑换啥国库券又要抽签,还又要等啥星期一、三、五的。” “谁说不是呢,反正有点啰嗦。”老姜头道,“当年俺还没退休,所以知道的多点,本来啊,是准备八零年就发行的,但没来得及,因为各项相关措施、政策的筹备太多,而且资金来源也搞不定,所以,过了一年才开始。” “刚发行时,应该不太顺利吧,毕竟大家不太接受。” “嗯,开始就考虑到老百姓不太能接受,所以发行的券几乎都是大额的,准备给全民所有单位、集体所有单位认购,可后来发现,老百姓买得也不少,支援国家嘛,那个觉悟还是有的。所以啊,地方上这个信息一反映上去,国家赶紧又让人民银行加印小额的。这一下可好了,消息一出来,有些本来不打算买的老百姓,也有不少跟风去买了。” “嘿哟,那形势不是一片大好么?” “也不是恁么回事,俗话说好景不长呐,形势好了两三年就不行了,因为有规定,国库券不能当做货币流通。后来又有人反映,说期限也有点太长了,前前后后要十年才能全收回来,而且那还得运气好,年年都能中签,也就是说啊,老百姓手中的活钱,变成了死钱。” “那不完蛋了么,国家印的券还能卖给谁?” “完啥蛋?国家能看着印出的券躺那儿睡觉?全都分到地方上去了,同时强调要自愿、不要强行摊派,意思是让地方上把发行认购工作做通后再推行。可是,有那么容易么?实际情况行不通呐!再后来啊,地方上就一级一层地摊派了,有的单位发工资,扣你个百儿八十,给买券了。”老姜头慨叹道:“好在是,几乎都压到了吃工资的人头上。” “那会儿,咱们屏坝公社大院也被压了不少吧?” “公社大院不是太多,而且最后也都分摊给了各个大队。”老姜头道,“要不咱这穷山沟沟里咋会有票贩子呢?那些票贩子经常到偏僻的地方搞回收,心狠着呢,都杀半价儿,老百姓也愿意。因为老百姓手头紧了,急着把死钱变活钱。这个问题,国家前两年重视了,就搞了文件,允许用贴现的法子兑付没到期的,可是手续麻烦呐,还有,贴现率到底多少合适也没个准儿,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张本民听到这里大概是明白了,觉得确实可以搞上一把,而且还得抓紧动手,先当个票耗子。 第223章 警察来了 从乡大院出来,张本民回到放映厅后就找了一大张硬纸板,在上面了七个字“高价回收国库券”,然后朝门口一放。 “啥意思,你还要真当生意干了?还恁么快就动手?”孙余粮实在是没想到。 “你看俺像开玩笑的样子么?” “不开玩笑才好呢,说明又能多挣些钱了!不过你写着按高价收购,还能有赚头么?” “这牌子上写的高价,是回收的高价,比国库券的票面肯定要低,回收嘛,哪能不打点折扣?而且就算是平价收了,等那些券到期后,还有利息那方面的收益呢。” “嘿哟,本身收的时候压价,再加上利息,这里外里的,那不赚大了么?” “要不然,你说俺瞎忙活个啥?” “那可好咧!”孙余粮一撸袖子,道:“老大,你说,要俺干啥?” “守摊啊,有来卖券的,尽量压低价格,给他们最高的也就是八折。” “那最低呢?” “没有最低,只有更低!不过呢,一般最低的也就是对半价了。” “有可能还会更低,你知道,肯定会有孩子来的。”孙余粮笑道,“缺零钱花的孩子,看到家里大人放得并不怎么严实的国库券,绝对会偷偷拿来换钱。那时啊,俺好好杀他个价,没准三折也就兑换了。” “那多下来的两折就给你了!” “不不,不行的。”孙余粮连连摆手,“君子好财取之有道,俺孙余粮的确是喜欢钱,但只拿该拿的,不该拿的绝对不拿。” “好,那这个月就多给你一些工资吧。” “这都还没开始呢,就决定多给?万一俺搞得一塌糊涂赔了本,不从工资里扣,俺就很满意了。”孙余粮嘿嘿地道,“对了,俺咋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的,会不会有人查?” “没错,是有点问题,或者应该说是违法的,但一开始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况且还有孙义峰他们呢,万一出了事,就让他们遮挡一下。再者,等过一段时间大家伙差不多都知道了,就把牌子收掉,不张扬,暗地里搞。” “嗯,那样妥当!”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孙余粮便时常主动向来看录像的人介绍。一段时间下来,作用还是有的,有些来看录像的常客,因为手头缺钱,真是把家里的券拿来打着折扣当钱用了。孙余粮还故意说国库券留家里没用,还不如拿来兑了,手上还能留点正儿八经的钱。 此外,张本民还想了个办法,凡是来看录像的,只要能介绍人过来兑换国库券,不但免费看录像,而且还有可能得到奖励。这么一来,效果就更大了。具体算了算,十几天下来就收了近两千块钱的票额。 这让张本民很兴奋,来到店里点着券儿直乐呵。 正巧,这时来了个斜背着小布包的大青年,站在门口就东张西望,进门后还两眼眨巴着,骨碌碌直转。 凭直觉,张本民觉得这家伙不是啥好人,便立刻警觉地把国库券放进了抽屉,道:“看录像啊,带子都不错,雷打不动的价格五毛钱一客,里面请。” “俺不是来看录像的。” “哦,找水喝啊,墙角有暖水壶,自己倒。” “俺也不是来找水的。” “那你要干啥,来踢场子?”张本民有点恼火,站起身道,“你先出去,咱们试两下,先看你能不能进得门来!” “俺也不是来踢场子的。”大青年指指门外的牌子,道:“你,收券儿?” “哦,你是要来兑换券儿?”张本民坐了下来,“没问题的,你有多少全都照收!” “俺不是来兑券的。”大青年摇摇头,道:“俺是想把你的券收走。” 真他娘的见了鬼,张本民暗骂一句,原来是个走乡串村的票耗子。当即,他皱起了眉头,“你到这店里来,想收走店里的券儿,可能么?” “哦,看来你干不短时间了。” “没呢,才刚开始,就是觉着特别好玩,所以零散带着收点耍耍。” “只是耍?”大青年冷笑了起来,“那可都是钱呢。” “你看俺缺钱么?”张本民指了指大内间的门,“里面都是源源不断来送钱的主,风雨无阻,只要俺店门开着,他们就会过来。” “不开玩笑,俺是说真的,真想收了你手上的券儿。” “你这人还真犟啊,凭啥呢?” “俺可以给你更高一点的价格。” “能高到俺心动不?” “高多少你才能心动?” “起码要在票面价之上,再加上到期后的利息。” “开玩笑吧你,那俺赚啥?”大青年的语调中带着股怨气,“你让俺赚啥?” “你还想靠这个赚钱?不就是耍耍嘛,既然耍不起就算呗。”张本民哼笑着。 “俺不是为了耍,是为了赚钱。” “哦,你是为了赚钱呐。”张本民装作恍然的样子,点点头,道:“是俺求着你上门来从俺这里赚钱的么?” “那当然没有。” “既然这样,那你还抱怨在俺这里赚不到钱?”张本民又站了起来,“你脑子坏了?以为俺是你爹呐?就应该供着你?” “你……”大青年气怒地一瞪眼。 “俺咋了,就凭你这样的态度来上门,明显是找事的,俺这样对你就已经不错了,要不是心情好,肯定打得你认不得家,信不信?” 大青年咬了咬牙,深呼吸一下,道:“得,俺不跟你吵,和气生财,俺是来谈生意的。” “不是谈,只能是商量,而且在你觉得没有商量余地的时候,就应该立马走人,而不是跟个傻叉一样,还盯着不放!” “你甭跟俺叫嚣,告诉你,你干收券儿这事,是违法的!” “哟,你还挺懂的嘛,你说说看,咋就违法了呢?” “因为你搞的这些,是属于黑市交易,你呢,就是个票耗子。”大青年振振有词地道,“国家正在管这事,财政部、人民银行,工商总局,好像还有公安部门,一共四家,联合发了通知,要求严厉打击黑市,打击票耗子。” “你啥意思?说谁是票耗子,是俺么?”张本民抬手一指大青年。 “没啊,没说你。” “你特么才是票耗子呢!”张本民快速上前一步,猛地一把扯下大青年的布包。 大青年着急了,赶紧伸手要抓回来。 张本民急忙侧身一闪,拉着大青年的手臂使劲一拽。大青年踉跄着撞到了墙上。 这时,几个看录像的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看这场面,立刻上前围住大青年。张本民趁机拉开布包,嚯,里面的国库券还真不少,起码要一千多。 见钱眼开可以,但只能心动,不能行动。张本民一扬手,把布包甩给了大青年。 大青年拿了布包连忙打开,看了看之后才放下心来。 张本民让围住大青年的人闪开,然后走上前道:“你干你的,俺干俺的,甭他娘的淡吃萝卜闲操心。国家的大事,就等着吧,小老百姓急个屁,能有个空子让你钻就不错了!” “你……”大青年看看张本民,没有说话,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出,骑上洋车子就走。 “张老板,这是咋回事?”有人问张本民。 “一个头脑有病的家伙,想讹俺钱呢。”张本民说着,从抽屉里拿出香烟,每人散了一根,表示感谢。 过了没多久,孙余粮回来了,张本民让他把外面收国库券的牌子提到门内,然后把大青年的事说了。 孙余粮很生气,袖子一撸,说要是他在场,肯定对着看录像的人一吆喝,出来帮忙打个人,然后免费看三天,绝对把那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张本民说不能急着动手,毕竟收券这事确实有问题,万一那个大青年有来历,盯着这事不放也麻烦,而且就算他没啥背景关系,要是去相关部门举报的话,也不会利索。 这话被张本民说对了,当天下午,孙义峰和郭哲军来了,说有人举报了,这里收购国库券是违法行为,所以把门外的牌子先拿进来两天,算是有个反馈,要不会被追究不作为。 “就知道有事儿,放心吧,已经提进来了。”张本民笑道,“是不是一个大青年举报的,那家伙还留着一撮小胡子?” “对!”郭哲军道,“隔壁沙城乡的,叫赵三毛。” “赵三毛?”张本民一皱眉,突然想起了桑洼村的赵二毛,于是问道:“是桑洼村的吗?” “没错,你咋知道的?” “估计是桑洼村支部书记赵二毛的弟弟。”张本民笑道,“他啊,是个走村串户的票耗子!” “嘿哟,早知道先把他扣了再说呐!”郭哲军拍着大腿道,“可惜了,还让他得了个巧。” “没用的,赵三毛去你们那里举报,肯定不会把收的券带在身上,没有证据也扣不了他。” 正说着,里间有人高声喊道:“老板,再换个带子,来点新作料儿!” 孙义峰一听笑了,忙戳戳郭哲军,说赶紧走吧。 话音还没落,里面喊话的人探出了头,一看身着制服的孙义峰和郭哲军,顿时呆住了,随后来了一声变了强调的尖叫,“警察来了——” 第224章 小货郎 这声吆喝可真不简单,里面几十号人顿时乱作一团,蜂拥而出。 张本民一看这阵势,没法拦住进行解释,要不引起推搡有人摔倒被踩踏了可不好,所以就对孙义峰和郭哲军做了个手势,请他们让让路。 接下来场面有点滑稽,两名警察在门口一边一个,跟站岗似的,看着一群仓皇失措的家伙争先恐后地如鱼惯出,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哎哟,这不太好了。”郭哲军摸摸额头,“影响生意了。” “要不咋说俺一般不到这里来的呢。”孙义峰笑了笑,道:“也好,等会再重收一次门票。” “无所谓,今个儿就当是真情大奉送,再来看录像的统统免票,要不也不太像话嘛。” “也是,再收费的话影响不好。”孙义峰笑道,“一来说明老板贪财,二来也表明老板罩不住。”说到这里,他脸色一顿,对郭哲军道:“走,赶紧到肖广的录像店去一趟!” 这个用意很明确,张本民知道。 很快,肖广的录像厅那边就传来消息,所有看录像的,都被带到派出所去问话了。 接下来,孙余粮在张本民的指点下,对前来看录像的人炫耀起来,说看到了没,肖广那边的都被掐去派出所了,俺们这边呢,就在眼皮子底下跑都没事,所以啊,要想看得心安,还得到“本民放映厅”来! 在众人的连连称是声中,孙余粮很是得意,但这对张本民来说只是个小插曲,他这会想的是怎么扩大国库券的回收量。在店里坐等是有一定效果,可终究不能暴量增长,是不是可以跟赵三毛学学,到各个村去转转? 先试试看,在没想到好法子前,闲着也是闲着。 第二天,张本民戴了顶大帽子,背着包,骑着洋车子,也开始了走村串户。 挨家挨户敲门不可取,弄不好惹了人家还找麻烦。 怎么招引人呢?张本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来到西边涧沟乡的一个村子,张本民伸伸脖子,咳嗽一下,拖着腔调张开口,装成个收破烂的,高声喊起: “还有破烂拿来卖哦,玻璃酒瓶罐头瓶,塑料桶来塑料盆,破衣服料来破麻袋,鸡屎皮子牙膏袋,知了壳来小鳖盖,统统拿来高价卖唷……” 一句唱腔完毕,举起手中小拨浪鼓,“咚咚,咚咚咚”地摇着。 这招果然是有效的,一会儿,一个老大娘提着个漏了底的破锅在后面喊了起来。 张本民马上折回头去,笑道:“大娘,卖锅啊。” 老大娘看看张本民,再看看他的洋车子,“你是收破烂的?” “是啊。” “不像嘛,你收的货放哪儿?” “哦,俺天天拖着个大空车子走来走去的,又费力又不方便,所以现在俺一般先吆喝,确定有多少货可收后,再回去把车子拖过来,一并给拉走。” “是恁样啊。”老大娘点点头,“那你记着,俺家有口破铁锅。” “好咧!”张本民乐呵呵地答应着,又小声问道:“大娘,你家有国库券吗?俺也收那个,而且给钱也不少。” “国券啊,有倒是有,可卖了不划算。上次有个青年来,说是最多只能给个半价儿,那也太少了点,俺就说不卖了。后来那青年又问俺有多少,俺说有二十块,结果他一扭头就走了。” “哦,看来他是嫌少。”张本民摇摇头,“那是不行的,做生意嘛,得给自己立个规矩,芝麻大的也不能瞧不上眼呐!” “嗯,你说得倒是在理。”老大娘道,“其实俺不止有二十块。” “那有多少,两百?” “两个两百都不止呢!” “哟,那可真不少!你们家是大户哦!” “也不是啥大户,就是当初有余钱,正好支持国家嘛,就买了。” 听了这话,张本民有点不得劲,觉得从这样的老百姓手中把国库券捣腾过来,似乎有点过分。“大娘,你看这样,先前那青年不是给你半价儿嘛,俺啊,先给你半价儿,然后呢,在剩下的半价上,再给你半价儿,咋样?”他想多给点。 “也就是一块钱,你给俺七毛五?” “对的,大娘,就是这样,你看咋样啊?” “这个倒还行吧。”老大娘点点头,“唉,孙子天天闹着要个新书包,等着钱用呢,要不也不卖了,好歹留着是了,反正国家也不会不给说法的。” 对这样的老年人,张本民也没勇气去说些洗脑的话,他稍一寻思,道:“大娘,要不俺再多给你点,一块钱兑八毛,咋样?” “行啊,那,那俺就全给你了!搁手里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换钱呢。” 几分钟后,将近五百块钱的票额来了,张本民暗喜不已。至于那口破铁锅,他决定付钱带走,实在是不能骗老大娘苦等。 骑上车子接着吆喝,来到一个小桥旁,张本民打算把破铁锅扔了,实在不方便带着。巧的是,前面刚好来了个真收破烂的,喜出望外的他赶紧过去把破铁锅给卖了。 一身轻之后,继续收破烂,不过接下来就横下了心,不收破烂只收券,反正就凭一张嘴,只要说得村民们不觉得被骗就行。 几天下来,收获不算小,几大千的券到手。喜悦之余,张本民也有点感慨,毕竟这属于一次性买卖,那些老券不是可再生资源,只能不断换新的地方才能继续收获。 差不多半个月,涧沟乡所有的村子已转遍,累是累了点,但回报也丰厚,厚到了张本民已经没有钱再去回收更多的国库券了。 钱生钱,没钱只能干瞪眼。张本民觉得有必要借一借,毕竟这是稳赚不赔的事。借钱的对象,首选卢小蓉,其次是宋广田,然后是宋为山。 张本民的判断很准,卢小蓉将这一辈子到目前为止所攒的八千多块,都拿了出来。宋广田也很到位,掏了三千。宋为山同样实在,分两次给了四千。 有了这笔钱,张本民继续串村子,而且还变换了个身份:小货郎。 洋车子后头放一个带铁丝笼盖的小箱子,箱子里随便放点玩具之类的,扯个幌子。 “拿头发来换针嗷,换洋红洋绿!拿票券来换货哦,换杂耍玩具!”就这样吆喝着,张本民继续赶场进村。 因为收效不错,一高兴就没多加注意,竟然来到了陡沟村。 张本民不打算来的,这里是李晓艳家的村子,而且,李晓艳的母亲还认识他,万一被碰到了,多尴尬! 不过想想有可能到手的几大百甚至是上千的券儿,张本民觉得可以走一遭,事情还能有那么巧么?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他大咧咧地又吆喝了起来: “拿头发来换针嗷,换洋红洋绿!拿票券来换货哦,换杂耍玩具!” 喊声刚落,一个小孩子就跑了过来,手里攥着一绺长头发。 “卖货郎子,有啥玩具?”小家伙兴冲冲来到跟前,一看车座后的小木箱子,大失所望,“咿,就恁点东西?” “嗌,小孩子,咋说话的,俺这玩具虽不多,可每个都特别好玩!”张本民想早点打发小孩子走,随便拿了个小东西递给他,“走吧,白送给你了。” 白得个玩具当然高兴,小孩子转身跑开。 “唉,俺小时候咋没恁开心的呢?”张本民羡慕地看着那孩子拐进一个小巷子,不见了踪影,不由地摇头叹笑起来。 “嗌,小货郎,来一下,俺买几根针!”身后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句。 张本民扭头一看,脸色一变,还真是怕啥来啥,说话的那人正是李晓艳她娘。 咋办? 装作听不见!张本民赶忙跨上车子往前蹬。李晓艳她娘一看急了,便大声又喊了几句。 没有打算停留的张本民,却被一个老太太拦了下来。“刚才,是你给俺孙儿玩具的?”她问。 “嗯,俺看小孩子没带钱,就随便给个玩玩。” “哎唷,俺感谢你的好心意,但俺也要教育孩子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所以,钱还是要给的。”老太太说着,掏出了一个裹着的手帕,一层一层地慢慢打开,然后问道:“多少钱?” 张本民看着有点心酸,便道:“两分钱。” “两分啊?!”老太太似乎不太相信,“恁便宜的?” “俺卖东西就是便宜。”张本民边说边回头看,怕李晓艳她娘撵过来。 就在回头的瞬间,已经走到近前的李晓艳她娘刚好把张本民看了个清楚。 “你……是你?”李晓艳她娘诧异极了。 “阿姨,是……是俺啊,张本民。”没有退路,只好面对。 “你不上学了?” “嗯……” “你学习不挺好的么?” “嗯……是暂且不上。” “啥意思?” “就是等到考试的时候,俺再去。” “哦。” “对了,李晓艳学习成绩咋样?”张本民挠挠头,“应该不错吧。” “一般化,估计中计是考不上的,也就能考个高中吧。” “高中也挺好的,从长远看,比中计要好得多。” “是呀,你也恁么想的呀!那,你准备上高中么?” “不,俺要做的事太多,没有太多的时间上高中,所以,如果能考个好成绩,还是要上中计的。” “张本民,你家的事情俺打听过,多少也知道点,的确是挺让人难过的。不过凡事都有个过去的时候不是嘛,以前的事能不想就不想吧。” “谢谢阿姨,你的话俺记着了。”张本民想早点走,“俺,俺这里没有针,就是闹着玩的,俺走了啊。” 话刚说完,来了个人,是李晓艳他爹。 第225章 田地里的秘密 李晓艳她爹走到近前,嘀咕着买根破针也要那么长时间,到底有啥好聊的? “这不是碰巧了么,刚好遇到艳子的同学了。”李晓艳她妈说。 “艳子的同学?谁啊?” “张本民呐。” “哦,你就是张本民啊,尽祸害俺闺女!”李晓艳她爹的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友好。 “瞎说啥?”李晓艳她娘赶忙制止。 “他,他跟艳子谈恋爱,不就是祸害她么?”李晓艳她爹意见很大。 “行了你,再咋样也不是一个人的事。” “嗐!”李晓艳她爹气得一扭头。 张本民听到这里,也不得不说上两句:“叔叔,你放心,俺不会去打扰李晓艳的,至少在她考上大学之前。” “啥至少?听你的意思,以后还会找她?” “不可以么?” “不可以!”李晓艳她爹打量着张本民一下,“瞅瞅你啥样子?!就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你咋恁样说呢?丢不丢人?你脸皮厚,俺还受不了呢。”李晓艳她娘生气了,数落了几句后,转身离开。 李晓艳她爹紧跟了上去,“唉唉,俺不也是为了闺女好么?”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张本民很是感叹:丈母娘挺好,丈母爷嘛,就有点不带劲了。不过,他并不怨恨李晓艳她爹,天下父母心嘛,无非是为了子女好。再说,现在哪有工夫想别的事,挨村过堂,走大街穿小巷收券才是最最紧要的。 就这样,差不多半个月时间,乡里的十一个村子串了个遍,效果也算可以,但也不是太令人满意,一共也就收到五千多块钱。没办法,屏坝乡是个穷乡,老百姓手里没钱,有券的人自然为数不多 东面的沙城乡倒是比较富裕,应该去那边的村子转悠一番。 沙城乡离得最近的村子就是桑洼村。 不过,一想到赵三毛,张本民有点打退堂鼓,因为赵三毛是专门走村串户的票耗子,桑洼村又是他在的村子,还不早被他给搜刮了嘛。可是转念一想,虽说大树底下不长草,但有时往往是相反的。想那赵三毛的为人,估计村里的人也不愿跟他啰嗦,没准根本就不把券卖给他,因此,还是去一趟碰碰运气。 果然,张本民没分析错,桑洼村的人大都不愿意跟赵三毛打交道,有券也不卖给他,另外再加上自己的收购价比赵三毛的高,所以小半天时间就收了一千多。可不巧的是,竟然被赵三毛的狐朋狗友给看到了,而且他们还当即去了沙城派出所报了警。 张本民浑然不知,正吆喝得起劲时,两个大盖帽直朝他窜了过来。 这下可不得了,张本民一看就知道要坏事,当即猛蹬洋车子,飞一般向南跑去。 桑洼村南的地势起伏很大,又是成片的田地,眼下的季节庄稼都长了起来,特别适合躲避,甩开追赶。 张本民过了三道起伏地,拐了几个弯,就把两名大盖帽甩了好远。想着一直跑也不是办法,关键得把证据撇清,恰好,路边有个大树,树旁还有堆石头,他赶紧把收到的国库券用纸包起来,塞进了石头缝,然后继续跑。 一个大圈下来,张本民知道大盖帽肯定不会再跟了。确实,沙城派出所的两个人根本就没啥体力,只是追了一阵就放弃了,毕竟收券也不是啥大奸大恶的事情,费那个力较那个真干啥? 小心翼翼的张本民回到了大树旁,在石堆前蹲下来,找塞进去的券儿。 很奇怪,竟然不见踪影,连个纸片也没看到。难不成是被田鼠拖进了洞里?张本民挠起了头,有点手足无措。无奈之下开始搬石头,也有可能被田鼠拖进了石堆里面。 刚搬几块,旁边的玉米地里钻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妇女,刚在里面解完手,边走边系着裤腰带,“干啥呢?你把石头扔得满地都是,还长不长庄稼了?” “俺在找东西呢。”张本民解释道,“等会还给你堆起来,不妨碍长庄稼。” “你,找,找啥啊?”小妇女突然有点小紧张,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裤袋。 张本民一看,顿时就明白了,“俺在找一个纸包。”他边说边盯着小妇女的裤袋看。 “那你,你就好好找吧。”小妇女抓起脚下的锄头,转身要走。 “慢!”张本民赶紧开口,“你口袋里装的是啥?” “……装的啥?”小妇女先是支吾,之后就强硬了起来,“俺装的啥关你啥事?” “你捡了俺的东西,还不承认?!”张本民喝问。 “俺捡的?”小妇女一歪嘴,哼了一声,“你有证据么?” “俺能说出纸包里是啥!” “那能说明个啥?”小妇女一叉腰,“俺也能说出里面是啥呢!” 张本民一看,来硬的肯定不行,于是呵呵一笑,“大姐,你要那玩意儿也没啥用,还是还给俺吧,实在不行,俺给你点钱感谢一下!” “不行,给多少都不行!” “为啥啊,你留着也没啥用的啊。” “你咋知道就没用?难不成就你懂国库券的事儿?” 这一下,张本民没招了,看来得慢慢聊,不能着急,“大姐啊,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么?你们村的书记俺也认识。” “你说啥?俺们村的书记你认识?”小妇女很是惊讶。 “是啊,不就是赵二毛么。”张本民道,“实在不行的话,俺就找他去,让他来评评理!” “哈哈……”小妇女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夸张,甚至可以说是放肆。 “愣笑个啥啊你?” “你知道赵二毛是谁,那,你知道俺是谁么?” 小妇女这话一出,张本民不得不考量了,还能是哪家的厉害人物? “不知道吧,你可听好喽,俺是赵二毛的女人!”小妇女傲气地撇着嘴,“哦,你还要找俺家男人来评理?” “嘿哟。”张本民挠挠头,笑道:“那,也算是熟人了嘛,可越是这样,你得越讲究点啊。” “讲究?”小妇女抱着膀子翻了翻眼,“你是想俺把券给你,是吧?可以,拿钱来,起码还得跟票面一样的。” “唷,听你恁么一说,看来还是行家?” “是不是行家跟你无关!” 张本民一寻思,这小妇女是赵三毛的嫂子,那也算是一家人了,估计是听他讲的,于是笑道:“你不就是听赵三毛说的么?他现在正在捣腾国库券赚钱,俺实话告诉你,那可是犯法的!” 小妇女又开始有点惊慌了,“谁,谁说的?” “国家说的!”张本民很硬气地道:“现在搞国库券的,都是票贩子,是玩黑市的。公安、工商、财政和银行,组成了联合执法队执法队,就在狠治!这话是,就是赵三毛说的!” “那,那你不也违法么?” “俺是在做地下工作,暗中帮他们的忙,故意引诱那些票贩出来的!” “俺不信。” “不信就算,俺就问你,捡到东西不还是不是?” “那要看啥东西了,现在俺算是知道了,你这东西,是犯法的!当还也不还了!” “行,你可甭后悔。” “后悔?你在俺村子里还敢说话吓唬俺?”小妇女说完,扛着锄头边走。 张本民很无奈,对方是个女的,还没法动手,唯一的办法就是暗中跟踪,先探个究竟。 道路起伏曲折,特别好跟踪,差不多走了五六分钟,张本民把洋车子推进路旁的一片玉米地藏起来,省得发出声音引起小妇女的警觉。 又走了不到十分钟,“叮铃叮铃……”前方传来一阵清脆的洋车子铃铛声。 这个铃铛声有点特殊,刚听过不久,声音很尖很响。再一寻思,知道了,这是赵三毛洋车子上的铃铛声。上次他去放映厅时,在门口按了几次。 还真是巧,他娘的,实在不行就把赵三毛狠揍一顿,那些券也不要了!张本民撸撸袖子,准备来个快意恩仇。 不过,事情的变化真是令人猝不及防,而且绝对让人大跌眼镜。 张本民突然听到了一声兴奋的、压着嗓子的吼叫:“嫂子,你还真下地了啊!可让俺一顿好找呢!” 咋回事?明显不正常呐。张本民紧走几步,接着一簇玉米秸秆的掩护,看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赵三毛痉挛地抱着赵二毛的女人,猛啃不止。 日你个娘的!还真是好吃不如饺子好玩莫过嫂子? 再看看,他们到底能进行到啥程度! 然而,好戏没了,赵二毛的女人使劲推开了赵三毛,问道:“三毛,你搞的那些个国库券,是犯法的吧?” “谁,谁说的?”赵三毛一愣。 “你甭管谁说的,就告诉俺是不是吧。” “唉,等会再说那个,还有,就算是犯法的,俺也不会把你给牵连进去呐。”赵二毛说完,张开膀子急吼吼地又扑了上去。 他奶奶的,还真是乱得一比吊糟。张本民一阵眩晕,摸着额头蹲下来稳了稳,他觉得很可惜,这会而也没智能手机啥的,没法拍照拿证据,否则一旦证据在手,不但赵二毛的女人要乖乖地把券给交出来,而且还得让赵三毛也贡献点! 第226章 富兰卡 次日一早,张本民前往县城,决定买一部照相机。 春山商厦和春山百货公司,是县城规模一流的两家大卖场,一般用到大件或价格相对高一些的商品,这里是最佳选择。 百货公司是老牌企业,总体感觉有点像乡镇的供销社一样,只不过它是县城的而已,如同一个老态龙钟的庞然大物,震撼于它的体量,却失望于它的生机不足。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来这里购物,因为相比春山商厦,价格上有一定优势。 为了省点钱,张本民来到百货公司。老旧的建筑设计,通风不是太流畅,导致整个卖场里都是各种商品交杂的气味,还有灯光也比较昏暗,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不过商品还是不错的,品种也齐全。现时各牌子的照相机都有,名气大的是“双鸟”,海鸥牌和凤凰牌,此外就是红梅、牡丹、东方等。经过询问,一台便宜的海鸥额也要两百元,差一点的红梅,最便宜的也要四五十元一台。如果是进口的就更贵了,基本上都在几百至上千元不等。 琢磨着价格和质量问题,张本民觉得要找点关系,于是便与王道力见了个面。 王道力见了张本民,别的先没说,直接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户口簿,“实在是惭愧,已经办妥好几天了,可最近有要务在身,实在是走不开。” “嚯,有要务,说明得了重用,那看来又要提拔了嘛。” “但愿吧,不过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关系和背景都不够。” “只要努力就有可能,你自身的各项素质是过关的嘛。”张本民边说边打开户口簿,“是按照俺说的刘国庆的名字办的吧?” “你提出来的,那还能变么,就是要变的话肯定会先跟你商量的!”王道力笑道,“刘国庆,今年十八岁,涧沟乡人!” “太好了!”张本民看到了户口簿内页,不由得喜上眉梢,“嗌,咋没说哪个村的?” “你们家是散落在小坳上的独户,类似的大概有十几家吧,不分啥村子,等以后集中的时候再说。”王道力道,“这样更有利于隐蔽。” “好,再好不过了!”张本民把户口簿收好,“对了,今天过来还有个事,能不能陪俺去趟百货公司?俺要买台相机,可这方面俺不太懂,怕售货员耍鬼。” “哦,好嘛,想发展这个爱好了?” “不是,就是有时用来取个证。” “只是取证?”王道力缓缓地点着头道,“那也用不着啥专业级别的,要不俺给你个建议,干脆弄个傻瓜相机算了。其实傻瓜相机真挺好,是公认的胶片相机中的‘战斗机’,不但价格便宜,而且操作起来也非常简单。” “可以,你的意见肯定没错!俺也不是发烧友,买那些所谓的专业相机干啥?” “行,那就走吧,俺跟你一起去选选!” 两人来到百货公司相机专柜前,经过再三比较,最后选了一台富兰卡牌子的傻瓜相机,才花了三十多块。 有了相机,张本民觉得突然间就掌握了一个无敌利器。他别的事先不干,就是到桑洼村去跟踪、蹲守,等待赵三毛和他嫂子入镜来。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依旧是桑洼村南的庄稼地,张本民成功捕获了那对媾和的身影。当时,他还故意弄出动静,引得两人一起惊慌回头,在那一瞬间,他又精准地按下了快门。 赵三毛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嗷叫着冲了过来。考虑到要保护相机,张本民转身就跑。 从耐力上讲,现在的张本民差不多已具备专业运动员的水平,周旋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很轻松。他跑跑停停,引逗着赵三毛。 赵三毛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拼了命地追赶着,最后,他累趴在一个丘陵半坡的小土包上,呕吐不止。 张本民慢条斯理地把相机放在一旁,走上前去。“你应该知道照相机的威力,反正该拍的俺都拍到了。”他笑嘻嘻地说。 “你……”赵三毛半躺在地上使劲吐着最里残渣,“你信不信俺活生生掐死你!” “日你奶的!真是自找难看!”张本民毫不手软,一个猛蹬窜上前,飞起一脚踢在赵三毛的肋下,“告诉你,要是再跟条狗一样乱哼哼,俺立马拿着相机就走,等把照片刷出来,朝你哥赵二毛的面前一放,你就等着咋样去死吧!” 赵三毛听了,身子一抖,不过他抬眼望望不远处的照相机,又看了看张本民,两个嘴角拉了下,挣扎着爬了起来。“那,你觉得有多大的把握,能把照相机拿走?”他冷笑了起来。 “俺日的,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等会你就知道啥叫做后悔了!”张本民向后退两步,得把安全距离留出来。 赵三毛并不知道张本民的实力,而且这会儿他也不关注那个,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那台照相机,所以,他扭身朝放在地上的相机走去。张本民一看,怎么能让他得逞?于是,紧跟两步,从身后给他来了个飞踹。 本身就累得两腿发软,再加上被这么狠狠一踹,赵三毛径直向前栽去,摔了个狗啃屎。 “你娘的,还不把俺放眼里是吧?”张本民走过去,骑在赵三毛背上,抓起他的头发,往地上猛掼,一、二、三…… 赵三毛昏了过去,整个面部沾满了泥土,再加上鼻子里流出的鲜血,看上去有点瘆人。 “日你个奶的,何必呢。”张本民自言自语着,走到相机旁,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挂到了脖子上。 这时,赵二毛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来了,看到地上死狗一样的赵三毛后,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杀人了!” “没呢,这个三比毛子太不听话,俺只是教训了他一下,不碍事。”张本民冷声道,“死不了的。” “你,你看他满脸的血,还一动不动!”赵二毛的女人满眼里都是惊恐。 “先不说三比毛子了,说说你吧。”张本民指指胸前的照相机,“等俺把照片洗出来,给你男人赵二毛欣赏一下,你觉得他会不会把你给活埋了?” “不要,不要啊……他,他真的能做出来的……” “瞧你个日不死的样,前几天那一肚子的好本事呢,再拿出来啊?” “不,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赵二毛的女人哭了起来,像个受到极度惊吓的孩子。 “那你知道该咋办了吧?” “咋,咋办?” “傻x,吓傻了是不?!”张本民咆哮着,“券,券呢!” “哦哦哦,好的,好的,俺给你,还给你,都还给你!”赵二毛的女人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肯定的,肯定都还给你!” “哦,那就好,一共三千多吧?” “三千多?可俺仔细数了明明才……” “住嘴,你是不是捡了个宝,激动得手抖数错了?告诉你,要不是三千多的话,俺立马扭头就走!去刷照片!” “别别,俺知道了,是三千多!”赵二毛的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四千,成不?” “不是成不成,咋跟谈条件似的?应该是对不对,那叫尊重事实!” “哦,一共是四千,对不对?” “对了!”张本民一点头,“就是四千,咱得实事求是嘛。” “是要实事求是。”赵二毛的女人边说边指了指赵三毛,“可,可券都在他那里了。” “你朝他要啊。” “他不是昏着嘛。” “哦,俺马上让他醒。”张本民再次来到赵三毛身边,解开他一根鞋带,将他双手反绑在背后。接下来,松开了自己的裤腰带,开始对着他的脸撒尿。 没多会,赵三毛呛着尿液苏醒了过来,蜷缩着咳嗽不止。 “你看他,醒了。”张本民对赵二毛的女人笑道,“好好跟他说吧,就给你几分钟时间。” 此时的赵三毛,也已经没了脾气,有的只是惊慌和恐惧,不管问他啥都说行。 很快,赵二毛的女人磕磕绊绊地跑走了,大约半小时后,拿来了面额总数四千块钱的国库券。 “现在,应该没事了吧?”她指了指照相机,“能不能把里面拍到的东西给俺?”她说。 “放心吧,俺做事有分寸,这券都回来了,自然也不会去冲洗照片,做人嘛,要厚道!”张本民把券装好后,又问赵三毛,“你嫂子的事已经结了,现在轮到你了。” “俺,俺们是一起的,咋还……”赵三毛红肿的脸扭曲着,“咋还要来二次的?” “一起的?你是三比毛子,她是你嫂子,根本就不是一家人,咋个一起法?”张本民照着赵三毛的大腿踢了一脚,“娘个臭的,你还就牛得不行了是不?上次到俺店里还耍横,耍不成还去派出所告发俺!这笔账,你难算清呢!” 赵三毛疼得直龇牙,“那,那你说要咋样吧。” “你手里,一共收了多少券儿?”张本民蹲了下来,和颜悦色地问,“有几万?” “那有恁多呢?收不到的。再说了,俺,俺也没有恁么多本钱呐。” “你不是能砍价嘛,都是半价儿。” “也不全是,老百姓也不傻的。” “甭啰嗦,你一共有多少?” “一万多块钱吧。”赵三毛沮丧着脸道,“这不刚刚被你又弄去两千多,估计最多也就一万了。” “行,全部转手给俺。” 第227章 做主的女人 赵三毛听到张本民要全部转手他的国库券,不由得呆住了,眼神有点发愣,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做出回答。 赵二毛的女人在一旁着急了,“哎呀,三毛子,不就是点券嘛,转手就转手是了,又不是白白送出去!” “是啊。”张本民似是安慰地道,“俺也不是白要,那多不上规矩?只是让你转手而已,好歹也是个交易。” “那,那你能给到多少?”赵三毛回过神来,“得出个价儿吧?” “你他娘个三比毛子,还真有勇气问这个事儿,也不知你是天生傻,还是这会儿吓愣了。”张本民笑了起来,“放心吧,刚才俺说了,这是个交易,既然是交易,肯定得讲究公平性。你看恁么地吧,俺在你收购的成本上,另外加一千块起给你!” “就,就一千?”赵三毛嘟囔着脸。 “行行行,就恁么定了!”赵二毛的女人赶紧接上话,对张本民道:“这事儿俺作主了!”然后,又焦灼地对赵三毛道:“三毛子,你可得看清形势啊,就算他直接向你要,难道你还能不给?不给的话,照片一洗出来,你哥会让你死一百个死的!” 赵三毛叹了口气,对张本民道:“好吧,一共就给俺七千块。你也知道行情的,俺也没多要。” 张本民当然清楚具体情况,确实也差不多,“行,就恁么样吧。不过,得欠一部分。”说着,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掏出备用的收购钱,数了数,也就两千多块,“先给两千,剩下的写个欠条给你。” 赵三毛又愣住了,可又不敢多说。 “行呢,有欠条怕啥。”赵二毛的女人再次作主,“俺现在就回去拿券!” “嗌,记得带纸和笔啊,要不没法写欠条。”张本民面带微笑,轻声言语。 赵三毛看着风轻云淡的张本民,真的是服气了,于是求饶似地地道:“可以把俺放开了吧?” “不可以。”张本民回答得很干脆。 “为啥?” “俺怕把你打死!”张本民哼笑着道:“你这人不是个好人,就像闷下口的狗,放开你的话,没准你觉得逮到了个还不错的机会,可能又要动手。不过凭你这样的能耐,肯定不会成功,最后还得被俺制伏,所以俺就有点害怕,怕在制伏你的过程中怒气上升到一定程度,无法自控之下就把你给弄死了。” 张本民说完,拣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子,看了看二十多米外最靠路边的一棵玉米,扬手把石子打了出去,一下就把秸秆上的一个小玉米包谷给打得稀巴烂。“看到了没?”他笑呵呵问赵三毛,“你看俺是不是很厉害?” 赵三毛又呆掉了,过了会儿,慢吞吞地道:“那,那上面,不还有个包谷么,你,你再打个看看?” “你他娘的还以为俺是打哪指哪儿啊。”张本民又拣起一个小石子,掷了出去。 这一次,赵三毛面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懊悔地道:“唉,要怪就怪俺命不好,咋就找上了你的门呢,真是自讨苦吃!”说完,也不再要张本民松绑了,只是有意无意地聊着天,“看上去你并不大,咋练出这个准头的?” “天生的,不用练。”张本民故意摆出得意的样子,晃着脑袋笑笑,“你说俺看上去不大?” “是啊,真还像个小孩子。” “俺十八岁了,你说还小不?” “看不出来,真的不像。” 张本民歪嘴一笑,从小布包中掏出户口簿,翻到内页给赵三毛看了下,“有错么?” “哦,是十八了。”赵三毛点点头,道:“你叫刘国庆?” “唔,咋了,记着了以后好报复?” “不是,还真是不敢报复。就是记一下,没准以后还能找你投靠一番,混混日子。” “俺可是个正儿八经的人,跟着俺有啥可混的?” “甭瞒俺了,这年头能收券的,就不是老实巴交的人。” “哦,看来你还有点道行呐,那能不能多问问,咋样才能收到更多的券儿?” “去县城,大多数的券都在县城,后来发行到咱乡下的都是零散的小来来。人家县城里有恁么多好单位,当年摊派得真是太多了!”赵三毛说到这个来了精神,“当然,还要广泛发动亲戚朋友,让他们帮长长眼,碰到了就帮忙拿下,去取的时候,按比例给点意思意思就行了。你想想,那样一来,相当于是遍地开花!否则靠一个人的力量,收效是有限的。” “不错,这几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张本民点点头,“俺就不要你的券了,算是对你的奖赏。”说完,转身要走。 说来也巧,就在这当口,赵二毛的女人来了,弄明了情况后,还非得让张本民把国库券带走,因为在她看来,张本民把券拿走,照片的事安全性也就越高。 赵三毛也寻思着以后在收券儿这事上,也没啥干头了,留个万儿八千的也没啥意思,所以也希望张本民按照刚才说的办。“就算是俺倒手卖给你的,赚了中间差价一千块,行吧?”他说得也够实在。 “那好,既然如此,俺就收了。”张本民接过国库券,放入布包中,又掏出那两千块钱给了赵二毛的女人,之后,拿过纸和笔,刷刷地写下了欠条,落款是刘国庆。 赵二毛的女人小心地收好欠条,看着张本民走远,才赶忙上前把赵三毛给解开,然后狼狈而去。 张本民不管他们如何,这会儿他在想着进军县城收券的事,赵三毛的话启发很大很及时。 不过抓西瓜不能丢了芝麻,县城的领域要开拓,乡村里的根据地也不丢。 回到村里,张本民找郭连广把收国库券的事说了,要是闲着的时候帮忙上上手。价格是八折,如果价格能谈低下来,差价自己留着。郭连广当然是满口应承,同时也表明绝对不会要差价,收多少就多少,毕竟那只是带句话的事,主业还是养殖和种植呢。 村里的安排给了郭连广,乡驻地可安排的人就多了,钱家老大、张有福、礼堂大爷,都可以带着搞一搞,张本民很明确地告诉他们有好处。对于关系一般化的人来说,在合作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把利好的条件说清楚。 最后,张本民还找了宋广田,说合适的场合可以在大院里头漏个风,没准也有人想把手里的券儿给兑了。 宋广田挠起了头,问是不是要当个生意干。张本民说差不多,因为后期赚头也不算小。于是,宋广田一拍桌子,说既然这样,那就搞个大点的,屏坝乡不是有十一个村子嘛,一起下去转转,找村支书聊聊,暗示一下,他们还能不给面子做点实绩? 张本民一琢磨,要是那样的话,可一下就能把面儿给铺开了,那效果是绝对的。不过他又考虑到那样做是否合适,对宋广田的负面影响有多大? 这个顾虑,被宋广田给消除了,他说天高皇帝远,越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暗中搞点小手脚就越不会有事,用不着前怕虎后怕狼的。 张本民寻思了一阵子,觉得也确实是,便带着孙余粮,与宋广田一起,花了几天时间,把乡里除了岭东村之外的十个村子走了一遍。结果是令人振奋的,各村的支书都表示好办,而且还有的说会让其他地方的亲戚朋友啥的也帮帮忙。 头开得很好,后续也更得跟上。宋广田是不能再出面了,张本民考虑到自己要转战县城,便让孙余粮多注意锻炼,以后屏坝乡这块几乎要全靠他了。孙余粮拍着胸脯说没事,只要指个路子就行。 路子肯定要指,毕竟跟钱家老大、张有福以及礼堂大爷的接触,要跟各村支书的接触不同。 除了指路子,手头的钱也是个大问题,这么大的面儿铺开了,所需成本资金自然也要跟得上,这可是个大事儿。 宋广田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揣了五千块钱找到张本民,说家里差不多也就这点钱了。张本民很感动,说这钱可以拿,不过等还的时候,肯定会多出来不少,然后又问乡里的公款管得严不严。 这方面的事,宋广田一点就通,他说问问吕建保,看能不能找个名目转一下。张本民说不妥,这种事还是不要让领导知道,只能局限于自己权限和能力范围之内,找一家单位做点账,否则一旦东窗事发就会兜不住。 宋广田想了一阵,说还真有一个,乡招待所。 会不会牵扯到卢小蓉?张本民有点犹豫,因为今年乡两会结束后,她已被提拔为所长,是一把手负责人。 很有把握的宋广田兴致很高,说肯定没问题,因为招待所的进出账现在还没正式入库,只要弄清楚具体数据,完全可以重做一个账本放台面上,然后抽出一部分灵活使用。那样的话,就算万一发生了意外,不也有个掩护么,而且还有方见昆和吕建保在,能有啥解决不了的? 张本民听了这番话,感到是也可行,毕竟现在处于关键节点,必须得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跟上。 综合考虑后,张本民决定找卢小蓉商量一下。 第228章 从邮储到农信 通过做账,从招待所挪钱出来私用,这让卢小蓉连连摇头,她告诉张本民不是担心自己会出事,而是怕影响到他的未来。张本民解释了钱的用途,并保证能万无一失。 卢小蓉知道阻挡不住张本民,只好应允,但说招待所的会计有点麻烦。 “你们所的一个小会计,还不听使唤?看来有啥大背景。”张本民有点不理解。 “也没啥关系,就是她对象在邮电所上班。” “嗐,那不就是个女山炮么,应该容易搞定。” “越是那样的人就越不好对付,天不怕地不怕,一根筋拧到底。不过说实话,俺倒是挺喜欢的,工作嘛,就得丁是丁卯是卯。” “哟,恁样说的话,俺还得注意点方式方法呀,要不用力过猛就容易把她给毁了。” “那你得注意点,毕竟无冤无仇的。”卢小蓉叹了口气,“其实她挺单纯,不过她对象俺见过,似乎心思不太正。” “咋个不正法?” “看到女人就有点走不动了,那眼睛就跟带钩子一样。” “哦,是个色鬼啊!”张本民呵呵地道,“那干脆从她对象着手算了,刚好也能给他个警醒,得多老实点,甭一门心只想女人,不干正事儿。” “那也不太合适,难不成还能让她对象去说服她?那弯子虽不大,但一定程度上说,知道事情的人就可能会多很多。” 张本民点点头,想了下,道:“嗳,小蓉姐,你刚才是说那小会计的对象在邮电所上班是不?” “是啊,好像叫何经验,他来接过那小会计,俺见过的。” “在邮电所上班就好办了,放心吧小蓉姐,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也不会影响到你们所的小会计。”张本民有点按捺不住兴奋,急匆匆地找到宋广田,打听何经验的情况。 宋广田对乡驻地上的单位都还比较熟悉,提起何经验他有点印象,但了解不深。不过那没问题,找他们领导问问就行。 这一问,有点令人啼笑皆非,邮电所领导说何经验总体上说还算凑合,就是他娘的太好色,平常在单位就不说了,下班后夜里头还经常出去看录像,结果第二天上班老是迟到,还打盹,都被批评多少回了。 看录像?张本民听后顿生一计,立马把孙余粮喊过来,在宋广田的指引下,暗中看了何经验的脸貌,确定一下。 “没错,他的确常在夜场时到店里看录像。”孙余粮很肯定地说。 “最近几天来过吗?” “昨天和今天没有,但前天还来的。” “哦,那也差不多了,估计这两天应该还会来。”张本民嘴角一翘,“没办法,只好捂门儿来个瓮中捉鳖了。” “你要揍他?” “不,好好的揍人家干嘛,只是简单地控制。”张本民一握拳头,笑道:“有时为了自己的利益,总会波及些原本并无相干的人。” 宋广田皱起了眉头,“何经验能给你带来啥好处?” “今年邮电部门的储蓄业务恢复办理了,能把何经验套住,请他帮忙贷点款,不是就有点顺理成章了嘛。”张本民道,“也不贷多,不会让他很为难。” “嗯,这个法子确实不错。”宋广田点着头,“要说贷款的话,其实也用不着他呀,俺出面找邮电所的领导,估计也能办成。”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张本民笑了笑,“他媳妇不是在招待所当会计嘛,据说有点牛气,刚好也借机敲打她一下,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张本民主意已定,又找了孙义峰和郭哲军,把计划说了下。 当天晚上,没有成功,因为何经验没有去。第二天晚上,计划得以顺利实施,何经验被当场揪住。 “他们不抓,为啥就抓俺?”何经验不解,“明显是有针对性的嘛。” “你咋知道没抓的?”孙义峰一哼,“都抓过了!都罚过了!现在,轮也轮到你了!” “哦,罚钱嘛,早说啊,俺交就是了。” “你也不能把俺们扫黄工作就看成是罚款,告诉你,性质恶劣的,还要严办呢!”郭哲军一旁厉声道。 此时,张本民出现了。“哟,两位,恁晚了还工作呐,而且还针对俺的放映厅?”他装作不太熟的样子,道:“都在屏坝街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行个方便,没准以后还能成为朋友。” “哦,张老板啊。”孙义峰接话道,“俺们不是要有意为难谁,接到了举报没法子,而且这是工作本职的事情,再说了,上面也给了指标,每年也得办理几个。” “这个,你说的俺能理解,不过特殊情况下能回旋就回旋点嘛。”张本民看看何经验,对孙义峰道:“瞧这位也不是一般人,应该是有工作单位的,你们这样一搞影响没准会很大,万一砸了人家的饭碗就有点过了吧。” “他不是一般人?俺看不像呐。”郭哲军皱了皱眉,“要不,咋还深更半夜地来看刺激的录像呢?” “这有啥,无非就是个喜好而已,跟身份没关系。”张本民道,“爱好是不分身份地位、讲年龄大小的。” “呵呵,这个爱好也……”郭哲军带着点嘲讽味儿笑了起来。 “警官同志,你甭笑呐,说句真心话,你是不是也想看那种带子?”孙余粮插话了,“将心比心呐!” “你就甭说了,这种事都是心照不宣的,说出来就有点尴尬了嘛。”张本民制止道,“人性这东西有时就是复杂了点,心里明明想做的事,往往会直摇头。”说完,对孙义峰道:“其实你们为了工作也很辛苦,俺能理解,也很尊重,所以也不太好意思找关系强行去压你们,但希望你们能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能不能对看录像这种不是大奸大恶的行为,采用一点比较温和的手段去处理呢?” “俺知道你乡大院里有关系,也能摆平这事儿。”孙义峰装作深思的样子,“要不,这次就……” “哎哟,谢谢警官!”张本民赶紧道谢,“改天一定请你们坐一坐!” 张本民把孙义峰和郭哲军送走了,回来后何经验向他说谢谢。张本民摆摆手,说不用,你来店里看录像,店里就有责任帮你解决问题。何经验说不仅仅于此,对他在观念和思想上的理解也表示感谢。 “哦,那个也很正常嘛,每个人的爱好不一样,甚至还有可能是恶习,比如吃、喝、嫖、赌,但是,有的人做事有分寸不伤天害理、不影响他人,就是自己图个乐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烦就烦那些自以为是的领导啊、长辈啊啥的,动不动就板起脸,就跟个圣人似的训斥一番、批评一顿、教育一下,完全把事情严重化了,结果本来还没啥事的,弄不好还就要出事!” 这番话,差不多都说到了何经验的心坎上,他立刻就对张本民产生了好感,说改天由他安排,请喝一场,把刚才的两名民警也喊上。张本民没接话,问他是哪个单位的。何经验也不含糊,说是邮电所的。 事情发展得比预想中的好,干脆省几个步骤,直接切入正题算了。张本民哦了一声,缓缓地点着头,“虽然还没问咋称呼你,但先问个问题,如果不能帮忙的话,那问不问称呼也无所谓了。” “说说看吧,俺会尽力的。” “你们邮电系统,今年不是开通储蓄业务了嘛,俺想贷点款,不知能不能办成?” “哦,这个嘛……”何必然皱起了眉头,道:“邮电系统恢复办理储蓄业务,还没延伸到乡里来,而且到县里控制得也很严,毕竟才刚开始嘛。” “懂了。”张本民点点头,既然情况如此,也没啥必要为难何经验了,至于他那会计媳妇的事,也无所谓,因为归根到底,她并没有威胁到卢小蓉。 “不过贷款的事,俺仍旧可以帮个手。”何经验很认真地道,“俺有个同学,在农村信用合作社县联社上班,他们那个单位成立有几年了,贷款业务办理得都比较顺当。” “需要啥抵押么?” “随便找个东西就行,家里的房子、猪、牛都可以。” 张本民挠挠头,“你看俺这放映厅可以么?” “应该没啥问题,等俺问下看吧,明天就去县城找同学。” 张本民觉得应该没问题,真心帮忙的人,从言语中完全能听得出来。 看来下一步,就要揣着梦想进城了! 有些事可以先上手,毕竟太多的事情进入佳境都需要一个过程。 次日,张本民也去了趟县城,先找王道力,在假身份的年龄上要改动一下。十八岁还是有点小了,比真实年龄大两三岁,没啥意思,起码得改到二十岁才有点意义。 王道力明白了张本民的来意后,觉得也是那么回事,当即就答应下来,只不过需要几天时间办理。另外,他说在户口地址上也借机变一下,干脆就找个相对散落居住的村子按上,免得太特殊了还会引起怀疑。 张本民说好,接着又聊起了孙义峰与郭哲军,说看看什么时候机会合适,努力一把,想法子争取把他们提一提。 第229章 磨刀老头 对孙义峰与郭哲军的事情,王道力表现得并不干脆,他说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力道确实还不够,尤其是孙义峰,他要提的话怎么也得是个副所长,这需要县局主要领导来拍板,郭哲军嘛倒好说,在派出所弄个科室负责人,找他们所长应该没问题。 张本民说那就帮郭哲军说说话,至于孙义峰的事,他另外找人。 教育资源的重要性永远不可忽视,传统的观念让人为了孩子可以付出所有。作为县教育局副局长的林栋效,能量应该可以。找他,或许能帮得上。 林栋效对张本民的情义自然没得说,帮忙是用心的,在听说了来意后哈哈一笑,点着头很是感慨,说真是天意。张本民有点摸不着头脑,问是不是赶巧凑上关系了。 “可不是嘛!”林栋效歪着头,道:“你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 “老校长,看来今个儿俺真是来对喽。”张本民道,“说吧,俺真想知道碰上了啥好运气!” “就在上个星期,县公安刘老局长找俺办了个事,帮他的孙子弄了个学籍。”林栋效道,“他家孙子今年上初二,学习成绩简直差得提不上把,初步打算要复读,等到初三时,估计还要复读。” “复读就是往届生了,考学录取分数线要加分的,成绩不好的化,估计也一样成问题。” “所以俺就想了个法子,把刘老局长家的孙子带到岭东小学,参加了今年的小升初考试,也就是说,新的学籍他就是个初一的新生,三年后参加中考,也还是应届生!” “哦,初二复读一年,初三上完再复读一年,刚好是三年,绝对卡嘴子啊!”张本民点着头,“姜还是老的辣啊,老校长,你这招子可真够实惠的。” “帮忙嘛,不得帮得人家舒服点?”林栋效笑道,“也正是如此,开口找人家时,也不需要费啥事儿。你朋友孙义峰的事就放心吧,应该没啥问题,又不是提正职,只是个副所长而已。” “那真是感谢老校长了!” “谢啥,咱们还用得着客气?俺现在就打电话,让你放个心!”说完,林栋效拿起电话拨起来。 一通电话打过后,林栋效笑呵呵地放下电话,说没问题了,等年底调整的时候就办。 张本民很满意,再次道谢后离开教育局,前往县七二化工厂找宋为山聊收券的事。七二化工厂是老国企,人数重多,当初摊派的国库券肯定不少,找他帮忙吆喝一下,应该能收不少。 宋为山对张本民更没得讲,当即就拍着胸脯说上下班的时候他就在大门口站着,挨个招呼,肯定能管用,而且还说会跟其他单位的保卫科联系,请他们也带着点心帮个忙。最后,他还提醒把认识的人都找找,收券这种事情,就得点多面广。 张本民点头称是,说在老家那块已经布置开了,县城这边才刚开始,得慢慢推进。 这不是假话,张本民确实打算把认识的人都找找,包括位于西关路上勿忘我饭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见到张本民很热情,问怎么一个人来了。张本民嘿嘿一笑,说人多碍事。 “碍事?”老板娘嘴一歪笑了,“你倒说说碍什么事啊。” “当小老板呐。”张本民一歪头,“你这饭店,不缺个小老板?” “哈哈……”老板娘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人小鬼大咧,老娘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 “得了吧,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张本民道,“俺还没撩过女人呢。” “谁信?”老板娘脸一仰,“上次你带人来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个小老大,既然是老大了,还能没个女人?” “你眼神不太好,上次俺是跟着人家卖菜的车来县城耍的,咋就成小老大了呢?”张本民搓搓鼻尖,“嗌,咱甭聊不着边的了,来点正经的。” “行呐,老娘随便了。” “女人随便不好,不过在俺面前也没啥,好歹大小都是个正人君子。” “君子大多是虚伪的,不招人喜欢。” “看来,你是喜欢坏男人啊。” “小小地坏一下是挺好的,但千万不能损,损男人没良心,要千刀万剐的!” “你身上有不少故事嘛,改日再好好跟你聊吧,今个儿赶时间,说完正经的事就走。” “说。” “国库券你知道么?” “你以为俺傻?” “哪就好,能不能请你帮个忙,跟来店里吃饭的人说说,俺高价收购,一块钱兑七毛五。” “人家都兑六毛多,最多七毛。” “想收券,就得多点嘛。”张本民道,“要不这样,兑多少你看着办,反正俺给你七毛五。” “俺要是五毛收过来,那不就赚大了么?” “赚大赚小就看你的本事了,俺不会红眼的。”张本民吧唧下嘴巴,道:“其实本来俺的底线是八毛,留下五分就是准备给你的呢。” “是嘛。”老板娘两手托腮,看着张本民,“看来,你心眼还不错。” “甭夸俺,俺经不起夸的。”张本民挠挠头,“既然透了底,那俺还给你按八毛!” 老板娘没立即答应,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俺也见钱眼开,但也不是没个度,好歹也有点数的。要不看俺能把价格压到什么程度吧,要不赚多了也过意不去。” “行,只要能收到券,啥都好谈!”说着,张本民掏出五百块钱,“为了表示诚意,先给你点定金。” “啊呀,这个嘛。”老板娘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也是个生意规矩,该咋样就咋样,用不着扭捏。”张本民笑道,“不过嘛,你这一扭捏,还真有点小女人的味儿。” “你也不要夸俺了,俺也经不起夸。”说完,老板娘拿起钱,点了两百出来,“那就拿两百吧,要不拿多了也有压力。” “行,咋样舒服你就咋样来,千万甭不好意思,要使劲放开了才行!”张本民这话说得别有一番意味。 老板娘似乎听了出来,脸一歪,斜着眼,翘着嘴角,道:“不正经了吧?” 张本民听了立刻身子一挺,敬了个礼,“正人君子不说假话,刚才的确……” “的确什么?” “嗨嗨,先憋憋你,下次再说。”张本民说着转身就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聊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姓啥呢。” “吴。” “那个,以后就喊你吴大姐吧。” “随便啊。” “又随便了?” “唔,你还能有什么想法么?” “想法肯定有啊,但目前还没法行动,还是等等吧。”张本民低头瞅了眼下面,“哎,要不也是干着急。” 在老板娘的哈哈大笑中,张本民走了,去找另一个老板娘,极乐大世界音像店的崔姓女人。 模式是一样的,有钱可赚当然有吸引力,没用费什么事也谈妥。 这一天的收获不小,回到乡里后,又有了更大的收获,何经验找他农信的同学也很顺,而且弄到了五万块钱的贷款额度。 有了这笔钱,张本民眼前一下亮了起来,这下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 不过很快,这笔钱就用得差不多了,只是屏坝乡这块就用掉了两万,各村的大队书记、钱家老大还有张有福他们很给力,加起来收了大概两万五面值的券。县城那块可以,宋为山用掉四千多,饭店吴老板娘用了三千多,音像店崔老板娘用也了三千多。 张本民看着近四万块钱的券,加上之前收的,差不多有七八万了,等把剩下的两万再用掉,估计券面值应该能超过十万。按理说,这个数目在当下应该够可以了,但他还远不满意,可也没办法,没有本钱呐。 凡事莫强求,有福之人不用忙。张本民这样安慰自己,千万不能急躁,得静下心来,把县城的市场打开,当然,缺少资金的问题也得带着想办法。 张本民在城郊找了家旅馆,五毛钱一晚,然后充分利用白天时间上街转悠,收券。 在县城走街串巷收券,不能装收破烂的了,张本民寻思了一番,干脆装个磨刀的,喊一喊,来吸引人注意。 喊啥呢?就唱刘欢的《磨刀老头》吧。 “不管生活变化怎么多,你的剪子菜刀还得磨,别看我已经有六十多,我还必须每天去吆喝,磨剪子咧,戗菜刀……” 就这么一吆喝,效果还真不错,各家老头老太都拎着钝刀钝剪子的出来了,结果一看是个小毛孩,都笑了。张本民眼皮子带水,马上就爷爷奶奶地喊着,然后便聊起了国库券的事,接着就开始兑换。 就这样过了些日子,县城的居民区几乎转遍了,收了一万五千多。张本民琢磨着该换换地方,老是走街串巷也不行。 县人民医院门口是首选,作为全县医疗水平最好医院,去那里看病的人很多,而且久病致贫,大多数也都需要钱,所以用国库券兑换人民币就大有市场。 想到这里,张本民顿时激动起来,马上就奔了过去。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张本民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一个人,魏春芳。 第230章 十块钱的票子 五味杂陈心酸事,百感交集亲情中。 当年,魏春芳病重被娘家接走后便杳无音讯,张本民一度以为她抛弃了他和奶奶,不过现在从眼前的情况看,似乎是他误解了。 魏春芳守在一辆三轮车前,车上放着个烤红薯的炉子,她神情麻木,目光有些呆滞。只是在有人买红薯的时候,她才像个正常人一样招呼忙活着,也只有那个时候才可以看到她眼中有丝精气神儿一闪而过。 张本民突然很想哭一下,他觉得自己不像个男子汉,一定意义上说,魏春芳就是他的娘!他就应该为她的这辈子负责!前世没做到,因为后来在恍恍惚惚间就淡忘了那一段生活,是无情,还是无奈?说不清。然而,如今一切都重新来过,便不可再错过! “娘!”张本民走上前,温和地喊了一声。 魏春芳皱起眉头看着张本民,好半天才回答:“你,是谁?” “娘,是俺,嘎娃啊!” “嘎……娃……”魏春芳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着,过了一阵子,她突然一抽搐,怔了一下,然后嘴唇开始抖起来,眼角泛出泪花,“哦,嘎娃,对,对了,嘎娃是我的孩子……” 张本民慢慢靠近了魏春芳,将自己送进她的怀中,然后,相拥而泣。 哭过后,魏春芳开始急着收拾摊子,提出要带张本民回家。 张本民觉得有必要跟着去一趟,否则只是与魏春芳交流,很难弄清她现在的处境。 县城边上一个类似棚户区的老城区,魏春芳的家就在里面。放眼望去多是老旧的自建房,两层小楼居多,还有一部分平板房。绝大部分的房子都有了年代,再加上不在少数的乱搭搭建,显得异常杂乱,看上去有些灰旧萧条。 这里甚至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几乎都七拐八弯,尤其是巷子里,很多地方只是用水泥板或青石条块盖在露天污水沟上,形成窄窄的巷道,因为不平整,踩上去还会“咕嗵咕嗵”直响。 魏春芳推开家门,各种家什物件很陈旧,但收拾得非常利落。这符合她的性格,爱干净。 进门后的魏春芳只忙着做饭,说要让张本民吃顿好的。 张本民便在门口转了转。 没多会,来了一个有点佝偻的中年男子,看到张本民后警觉地问是谁。张本民顿了一下,说是魏春芳的孩子,岭东村的张本民。 中年男子一皱眉,问张戊寅是你爹?张本民点点头。中年男子立刻摇头叹气起来,拉着张本民的手进了屋里,聊了起来。 “我叫魏春耕,是魏春芳的堂弟。唉,我这个姐姐真的是命苦啊,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伯,当初在那种社会环境中不得已把她嫁给了你们岭东村的一个病汉子。后来,你父亲的出现,才给了她些许安慰,只不过最后终究没有逃过悲惨的命运。” “是的,他们都很苦。尤其是俺爹,死得很冤,将来俺会讨个说法的。”张本民道,“俺爹和魏春芳虽然没有领证,但确实是成了家的,还摆过酒席,所以,魏春芳就是俺娘。” “你应该喊她娘。”魏春耕抹了抹眼睛,“你娘当初病重,如果不接回来救治,肯定是死路一条。不过那时虽然救回了一条命,但精神头却没救回来,整个人有点傻,唉,都是因为想你爹的事想的。” “俺娘现在是一个人住么?” “是的,你娘没有亲兄弟姐妹,你外公、外婆也已去世,就她一个人了。我看她没有能力单独生活,就用她的钱帮她买了这个小房子,我家就在旁边,也好方便照顾。” “论亲戚关系,俺就喊你舅舅了。”张本民道,“俺有个想法,能不能把俺娘接回岭东村去?” “啊呀,接回去当然是好了!怎么说那也是个家,就算死了,也能寿终正寝,要不在这边,唉,实在是……” “俺明白的,舅舅,这几天俺回去就准备一下,然后就把娘接回去!” “行,挺好的,挺好的!”魏春耕情绪也很高涨,“改天有时间,俺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好啊,舅舅家除了舅母,还有哪些人?” “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女儿,都没有你大。” “哦,那是表弟和表妹,一定要认识一下,毕竟也是很亲近的关系了。” “那可不是么!” 正说着,魏春芳招呼吃饭了。 “你们吃吧,好好单独处一处。”魏春耕抿抿嘴,欣慰地离开。 张本民很是感慨,坐到饭桌上一口一个娘地叫着,希望能勾起她更多的回忆,没准还可以让她的精神状态恢复过来。然而魏春芳只是神神叨叨地念着张戊寅的名字,一会说得等他回来吃饭,一会儿又说他回不来了,一会儿又说得出摊了,赶紧挣几个钱好送礼,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 这顿饭,张本民吃得心酸又心疼。搁下饭碗后,他便骑着车子往家赶,得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奶奶。 奶奶听了自然是高兴的,尤其是听张本民说要把魏春芳接回来,更是双手合十,说老天有眼,感谢老天爷! 第二天,张本民又去了县城,一来把宋为山和两个女老板娘那边的国库券收一收,另外再去看看魏春芳,顺便跟魏春耕说说,如果没有其他讲究,次日就把人给接回岭东村去。 到了县城,国库券收得很顺利,但到人民医院门口附近找魏春芳却有点意外,转了两圈也没看到人。张本民便问旁边一家开商店的人,得知这两天市里要下来检查卫生,医院门口的小摊子都临时搬到了菜市街那边。 可是,来到菜市街这边,张本民也没有找到魏春芳,他问了一个摊主,有没有看到一个烤红薯的妇女。结果令人震惊,摊主说看到了,但在中午前就被工商的人给打了。 张本民头脑一懵,赶忙去找魏春耕了解情况。 原来,有一个工商局的人拿了张十元大钞,到魏春芳的摊子上买了两个烤红薯,一共六毛六。魏春芳满脸带笑地说优惠,收了六毛,找了九块四。当时那人脸就一黑,接过钱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这让魏春芳很纳闷,问旁边一个卖烤饼的是怎么回事。卖烤饼的告诉她,刚才那人叫胡华然,是工商局收税的,经常拿张十块的大钞来买零食、小菜,一圈下来人人都说大票子找不开,所以他每次一分钱都不用花,最后总能很神气地提着一大堆免费的东西走。卖烤饼的还说,以前就有个卖瓜子的,一次疏忽大意,竟然找了一大把零钱给胡华然,结果第二天他就被收税的人拖上执法车带走,后来也就没见他来出过摊,据说是被打怕了,不敢再来了。 如果魏春芳精神正常的话,估计会及时躲避,大不了就停两天,等市里检查卫生的走了,再到人民医院门口支摊就是。然而,精神失常的她却没有在意,结果中午时分就被胡华然带着几个工商的人来捣了乱,说乱设摊还不交税,得好好管理一下,没收三轮车和烤红薯的炉子。 当时,魏春芳很慌神,忙拿了几个热红薯陪着笑脸递上前去,但胡华然一巴掌甩过去,烤红薯全部翻落在地。紧接着,他一脚踹倒了烤红薯炉子,说这东西太沉带不走,当场砸了。另外几个人一听,轮着铁棍就要砸下去。魏春芳当然不会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炉子被砸,那是她营生的家当,就冲到炉子前挡住,说踢都踢倒了,就别砸了吧。胡华然一声冷笑,揪住她的衣领猛地一拉一扯,让她滚开。 魏春芳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结果重重地摔了出去。这一摔,人竟然昏死了过去。幸好有个邻居经过,赶忙跑回去告诉了魏春耕。 魏春耕惊慌赶来,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魏春芳,她像是喝醉了,跟滩泥一样,额头还流着血,身边是已经被砸碎的烤红薯炉子,散落出来的烧炭和红薯洒了一地。旁边的胡华然则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像是旧社会恶主对奴佣一样。 顾不得说理,魏春耕先把魏春芳送到了医院,安排妥当后才回到菜市街问清了事情的经过。 “俺现在就去工商局去!”张本民简直怒不可遏,“一定得讨个说法!” “算了,民不与官斗。”魏春耕摇摇头,“吃点亏就吃吧。” “不,舅舅,在这种事情上绝不能向权贵低头!”张本民道,“而且俺有把握能讨回公道!” “你有关系?” “……”张本民想说有关系,在这事上,能帮忙的可能就是王道力和林栋效了,可是他不想找,一方面不能老麻烦人家,另一方面他觉得靠自己解决也没啥问题。 “外甥啊,没有关系就不要折腾,没用的,而且弄不好还会给自己找来麻烦。”魏春耕担心张本民惹祸上身。 “俺会注意的,如果实在不行也就算了。”张本民敷衍着。对他来说,在这件事上绝无后退可言。 当天下午,张本民就来到了县工商局。 第231章 工商局楼内 在进入工商局办公楼的时候,门口值班室的人喊住了张本民,问他干什么。张本民说母亲被局里的人打了,要投诉。门卫看了看他,眼神很复杂,没多说什么,让他到三楼监察室去。 站在监察室接待室门口,张本民敲了敲虚掩着的门,没人应声,但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没办法,他便把门推开一半,侧身走了进去。 屋里就一个中年男人在,斜躺在椅子上正在打电话。 “有什么事?”中年男人见有人进来便捂住话筒,本来喜笑颜开的他,瞬间就拉下脸冷问。 “要投诉。”张本民的音调很轻,怕惹着中年男人不高兴,“俺娘被工商的工作人员打伤了。” “哦,你娘是不是摆摊的?” “是的。”张本民哈着腰点一头,恭维道:“真是神了,你咋知道俺娘是摆摊的?” “能让工商出手的人还能有谁?不就是些摆摊的小商小贩嘛,不听话乱支摊,还不交税!”中年男人歪起鼻孔一哼,“你先等着,我这正忙着呢。”说完,便开始斜视张本民。 张本民知道,中年男人是想让他出去。 这个时候得听话,张本民在转身之前琢磨着,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不是善茬,应该拿捏他点什么。刚好有所准备,把照相机带来了,得好好吓唬他一下。 “不好意思,那俺先出去。”张本民说完,慢腾腾地朝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那中年男人,他又忘形地继续打起了电话,脸上露出带着坏意的谄笑。从通话内容和口气上推算,对方应该是个女的,关系似乎挺熟,有点打情骂俏的味儿。 来到门外,张本民拿出照相机,准备做样子。此时中年男人有些肆无忌惮,抱着电话说起了些露骨的话来,听得他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张本民觉得差不多了,便推门而入。正翘着二郎腿抖着脚的中年男人似乎很生气,把电话从耳朵边拿下,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他。 张本民忙投去个善意的微笑,中年男人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指了指门,示意先出去。 “以你的身份,这么做事似乎有些不妥吧。”张本民面带微笑,显得底气很足。 这一幕让中年男人觉得不太对劲,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张本民晃了晃照相机,“这是录像机,能录音、能拍摄,俺出门后一直从门缝里拍摄着呢,你刚才打电话的内容也都录了下来。” “录音、拍摄?”中年男子闻听脸色一变,不过马上故作镇静,“那又怎样?” “你是觉得这段录像不能把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违什么纪,也不违多大的规,更别说违法犯罪了。不过你想想,俺要是想方设法把这段录音放给你老婆听,你认为是不是能很轻松地交待过去?”张本民轻蔑地笑着,“你好好想想。” 中年男人脸色一下变得发黄,他深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咳嗽了两声,严肃地道:“你好同志,请问你有事吗?” 张本民暗喜不已,看来还真是,男人不是怕法纪就是怕老婆,于是,他赶紧摸了下嘴巴,吧唧一声,道:“俺啊,要投诉!” “哦,好的,你请说。”中年男人点着头,很是客气,或者可以说是很热情地接待了张本民。不过,当他得知张本民投诉的人是胡华然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咋了,有问题?” “这,这事吧,估计有点难度。” “事实摆在哪儿呢,还有啥不好办的?” “好吧,我按程序走就是,上报领导。”中年男人说完,很认真地做了记录,包括张本民提出的赔偿要求,然后让他回去等消息。 张本民问大概什么时候能有结果,能否给个期限,也好心里有数。中年男人犹豫了下,说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可能需要一个星期。 “一两天还行,一个星期是不是太长?”张本民直摇头。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其实给你做记录上报啥的,没准就会被领导一顿臭骂呢。” “啥领导,还能黑白不分?” “唉,实话跟你说,胡华然是有背景的人,还是市场稽查科科长!” “管他有啥背景,俺就是不明白,作为部门负责人,还能带着人上街打砸?” “人和人是不同的,你说我能怎么办?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将你投诉的内容上报了。”中年男人说着,眼神变得略带些担忧,“唉,我多问一句,你到底行不行?” “啥行不行?” “你怎么不明白?要是没什么后台关系,揪着这事不放,别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哦,那没事,反正你只要做了你该做的,结果怎样都跟你没关系。” “既然这样,我只能祝你好运了。今明两天,你就等消息吧。” “俺可等不及,明天还会来询问的。” 这话不假,第二天上午,张本民又去工商局,恰好在大门外碰到了外出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说刚好反馈下来了,可以去找胡华然面对面地商谈交涉。 张本民甩着膀子进入楼内,门卫一看,问昨天还没投诉完?张本民说投诉过了,现在是来找胡华然协调解决问题的。门卫似乎有点不解,问他举报什么问题的,这么快就有了反馈。张本民说举报胡华然暴力执法,伤了人,要追责。 听到这话,门卫瞬间一愣,摇了摇头苦笑了下,让张本民小心点。 这让张本民有点不安,看来胡华然的确是个“人物”,不过此刻再怎么样也得面对,哪怕他是凶神恶煞,也不能退缩。 胡华然的办公室在三楼,位置差不多在监察室的正上方,张本民敲门进去,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 “你就是张本民?”胡华然一翻眼皮,弹了弹烟灰,并没有正眼看他。 “是。”张本民点了点头,“你是胡科长吧。” “你说什么,喊我科长?”胡华然半眯着眼,表情很轻蔑,讥笑着对张本民道:“你看我这熊样的,能当科长?” 没想到胡华然会这么自嘲,张本民立刻感到一股无比强势的敌意袭来。 “带领下属暴力执法,殴打摆摊的妇女,品行恶劣,遭人投诉,你说,我这样的人能不能当科长?”胡华浩似乎在这话上找到了乐子。 “那对不起了,俺称呼错误。”张本民不想在这上面纠缠,“俺看还是甭在这点小事上浪费时间吧。” “小事?”胡华然哼了一声,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我的职务问题,你竟然说是小事?” “对俺来说就是小事。”张本民不想示弱,胡华然无休无止的取闹让他无法平静,“俺只关心俺娘被打的事情。” “呵呵。”胡华然一下笑了,笑得有点抽搐,他仰在椅背上,一身的肥肉乱颤,“你的意思是,让局里处理我,然后再让局里陪你钱,是不是?” “对,今个儿来就是协商这事儿的。” “协商?”胡华然一抖眉毛,站了起来,背着手慢吞吞地走到张本民面前,伸着脑袋道:“你觉得咱们能协商么?” 话还没说完,胡华然冷不丁抬手向张本民的脸上打去。 当时张本民没看胡华然,正望向窗外,毫无防备之下急忙躲闪,可还是被几根指头给扫到了,半张脸顿时麻木。一瞬间,他便懵在了那儿,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就是在发懵的那一刻,胡华然竟然又“嘙”地一声,吐了他一脸唾沫,以示羞辱,“瞧你个怂样,连点血性都没有,还来投诉,跟我作对?” 张本民当然不会承认没有血性,只是这一刻需要隐藏,因为一动手绝对会有吃不尽的苦头,毕竟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被戴上冲撞机关单位的帽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胡华然很得意,哈哈笑着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点了支烟,抬手指着张本民道:“你,没事别找死!”说完,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又砸了过来。 张本民侧身一躲,烟灰缸撞到了门上,跌落下来“咣”地一声,碎了。 “你他妈给我滚!”暴戾的胡华然轰张本民出去,“再来嚷嚷,看我不弄死你!” 怎么办?不管怎样也不能蛮干。 张本民思量着决定先回避,再寻求合适的解决之道。 拖着不甘的脚步,走到二楼的时候,监察室的那个中年?男人就站在拐角处,他在等张本民。 “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吧?”中年男人向张本民解释着。 “什么事?”张本民不是太明白。 “你在胡华然办公室被打的事?”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动静了。”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而且也是预料之中的,毕竟类似情况也不是第一次。” “没想到胡华然这么狂妄。” “小伙子,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公平的,有时候能忍就忍了。你惹不起他的,看开些吧。”中年男人很急促,“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真的跟我再没啥关系了,往后可别为难我。” 说完这些,中年男人就扭身离开,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张本民觉得有点可笑,胡华然是个什么瘟疫,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个问题在经过一楼门卫室的时候,让他更加迷惑。 第232章 讲理理亏 打又打不过 门卫一见张本民下了楼梯,就拉开值班室窗户玻璃,使劲打量着他。 “有啥事吗?”张本民被盯得很不自在。 “我没事。”门卫摇摇头,似是很茫然,“你没事吧?” “没有。”张本民站定了脚步,“来的时候你就让俺小心点,想必是知道胡华然会咋样对俺的。” “嗯。”门卫点点头,看了看张本民,“没吃什么大亏就好。” “胡华然有啥厉害的背景?” “少知道一点并不一定是坏事。”门卫关上了窗户。 回去的路上,张本民越想越气,像头暴怒的狮子,不过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张本民琢磨了一番,觉得像胡华然那样的人,身上肯定有不少事,只要跟踪他一段时间,应该能有所发现。不过那样可能会耽误时间,张本民决定从监察室那中年男人身上打开缺口,走个捷径。 至于那中年男人说过跟他再没什么关系、往后不要为难他的话,的确让张本民纠结了一阵,不过最后心一横,觉得那中年男人也不是啥好鸟,只要不过度为难他,并不违背道义,所以良心上也没啥过不去的。 半小时后,张本民又来到工商局。 中年男人一见张本民,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不是来找我的吧?” “你怕啥。”张本民笑了笑,“这次来是专门向你请教点问题的。” “唉。”中年男人愁眉苦脸道:“什么事你说吧,赶紧的。” “俺想问问有关胡华然的事。” “你怎么是个死脑筋?我告诉你,你是在自找难看知不知道?到时再后悔就晚了!” “后不后悔跟你没关系,你只要说说怎么才能抓住胡华然的小尾巴就行。”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不会的,相信你不会那么固执。” “唉。”中年男人又叹了口气,一歪下巴,“走,到隔壁小会议室去说。” 时间不长,十分钟后,张本民就出了监察室,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答案:胡华然有个小情人,是做批发生意的,规模还不小,因为和工商执法有交触,一来二去两人就搞上了,经常在一起鬼混。 这下事情好办多了,只管盯住胡华然的小情人就行,静候他入网。对此,张本民是信心满满,他闭目一笑,初步估计后天就能有收获,因为后天就是周末了,对于狗男女来说,周末是骄奢淫逸的时光,必须纵情。 星期六午饭过后,张本民就到胡华然小情人的批发公司旁边开始蹲守,虽然他知道关键节点是下班前后,但为以防万一,还是要扩延监控的时间段。此外,为了不引起注意,张本民特地包了辆三轮出租车作为代步工具。 下午不到四点,胡华然的小情人就开着辆红色的小面包离开了公司,张本民赶忙让出租三轮跟上。稍有遗憾的是一个红绿灯没赶上,跟丢了,不过事情并没有糟糕到底,因为张本民断定那女人应该是去找胡华然,于是就让司机师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工商局。 时机赶得正好,出租三轮在工商局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胡华然从里面出来,一头钻进了面包车。 张本民忙让出租车司机跟上,司机看了看他,有点迟疑。 司机眼神传递的信息张本民明白,怀疑他图谋不轨。张本民露出一脸苦难相,解释说是捉奸的,做的是道德之事。 顿时,司机正义凛然地点点头,充分施展了娴熟的车技,一步不差地跟着面包车离开了闹市区,最终来到位于郊区的一个酒店。 抓现行,现在有点难度,只能是在车上拍下胡华然和小情人一起进去的照片,等他们完事出来的时候,再拍下来,也就有了两人成双成对、有进有出的证据。 胡华然和小情人进去了,张本民拍了照片,付钱准备下车,继续等他们出来。出租三轮司机接过钱寻思了下,说这样拍有什么用? 张本民摊摊手,说没办法,靠近不了。 出租三轮司机两个食指交叉,道:“给十块,我进去拍!” “成交!”张本民立马掏出十块钱,连同相机一起交到司机手中。 司机进去了,二十多分钟后迈着大步出来,对着张本民得意地拍了拍相机。 “咋拍到的?”张本民真的是好奇。 “巧嘛,我有个亲戚就在这家酒店当保安,他找了身制服给我穿着,然后一起去敲门,说是接到派出所通知,协查一个流窜犯,要看一下房间。” “他们给拍照?” “偷偷拍嘛。”司机说着叹了口气,“俺玩单反都好几年了,就你这种傻瓜机子,俺藏在袖口里就能玩得溜溜转!” “厉害,你要不说还真看不出来。” “那有啥厉害的?”司机腰身一塌,“单反毁一生,摄影穷三代啊。小伙子,相机,随便玩玩就行了,千万甭陷进去。以前我是开四个轮的,摄了几年影,现在变成开三轮的了。” “……”张本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又掏出十块钱。 司机摆摆手,把钱推了回去,“一口价,讲信用。” 张本民表示了感谢,之后又在门口继续守着,拍到了胡华然和小情人出来酒店的场景。 第二天上午,照片洗了出来,虽然没有劲爆的画面,但两人成双成对进酒店、出酒店,还有同在房间内的镜头,也足够说明一切。 没有耽误时间,张本民随即来到工商局,敲开胡华然办公室后,一句话都不说,把材料袋往胡华然面前一放。 胡华然面带不屑,“给我送礼啊,想达到什么目的?” “瞎咋呼个啥?”张本民同样面带鄙夷的神情,“先看看里面的东西再说,莽撞无脑是个硬伤,你得好好治疗一下。” “你……”胡华然立刻瞪起了眼,完全没料到眼前的家伙竟然敢这么顶撞他,不过稍一寻思后,也没发作,伸手拿过了材料袋。 张本民闲散地叼了根烟,然后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从嘴上拿了下来,扔给了胡华然,“不好意思,忘记给领导上烟了。” 此刻的胡华然表情很是复杂,恼怒、无奈与恐慌交织着,他干咽了口唾沫,硬撑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弄点狗屁玩意儿照片来吓唬俺?” “行啊,到现在你还挺硬巴。”张本民转身欲走,“俺知道,这些个照片可能还不足以让组织开除你,但影响肯定会有的,现在你是科长,没准很快就会被撤职。还有,你老婆不知道是不是个母夜叉,如果是,她那一关也不容易过吧?哦,还有呢,你的孩子在知道了你的事情后,会有啥样的反应?你也得好好想想。” 胡华然脸色涨红,突然暴跳起来冲向张本民,“你娘的,老子弄死你算了!” 张本民不由得嘴角一翘,在胡华然窜到跟前时快速退了一步,然后伸手猛地顶推他的下巴。 上下两排牙猛烈相怼,震得胡华然脑袋直发懵。已经弹跳到一边的张本民,旋即抡起手臂,又猛砸他脖颈。 胡华然“扑通”一声掼倒在地。 “看看你,简直就是头蠢猪。”张本民道,“讲理理亏,打又打不过,还在俺面前逞能?”说着,把他的腰带解下,反绑了他的双手,接着道:“等会俺就把照片装进你的口袋,然后将你从窗户里推出去,摔死你。到时人们会说你乱搞女人出了事,一时想不开,跳楼寻死了。” “你……”胡华然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长长叹了口气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我看,你娘的事情还有协商的空间。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是吧。” “嗯,没错。”张本民点点头,“关键是看你的诚意如何。” “你想怎样?” “条件很多。” “没事,挨个说。” “先在你脸上撒泡尿。” “这……”胡华然眼中流出一丝愤怒,不过马上就消失了,“你不就忌恨我在你脸上吐了口唾沫嘛,大不了你吐回两口就是,撒尿嘛,我看……” “你这就没诚意了吧?” “不是……”胡华然性情虽暴烈,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之人,他咳嗽了下,道:“这次你找我的目的,应该并不是为了一口唾沫,所以,咱们还是先谈主要的。” “错了,胡大科长,俺还真就是为了那口唾沫,还有那个耳光。”张本民说着摸了摸脸,“小时候挨过耳光,而且还不止一次,现在那两个人打俺耳光的人,已经死了一个,剩下一个,等以后再慢慢玩他。” 胡华然惊愕了,他咽了口唾沫,不再说话。 张本民微笑着走过去,松开裤带掏出龙头,“哗哗”地尿了胡华然满头满脸。 胡华然没吭声,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没错,系好裤腰带的张本民又抬脚踩在他脸上,使劲搓拧了几下,道:“用手打你,就是高看了你!” 胡华然依旧没吭声。 张本民松开脚,走到办公桌前,拿了茶杯往他脸上浇了起来,“看到没,俺还是很有良心的,弄点水给你清洗一下。” 胡华然的头在地上搓着,点了点。 “现在,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你看,在赔偿方面有啥说法没?”张本民问。 “争取最大程度,单位赔完我个人再赔!” “嗯,这个,俺很满意。”张本民笑着蹲了下来,“那就给你松个绑,省得被人家看到了,那多难为情啊,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得要面子呐!” 第233章 先下手为强 被松开绑的胡华然起身后,到脸盆架前拿了条毛巾擦擦头脸,默默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上一口,也不说话。 “胡科长,赔偿的事,啥时能有结果?”张本民问,“不要只是说过就算了,搞敷衍了事可不好,那样的话,俺还会再来的。” “绝不拖延,肯定会是以最快的速度办理,用不着你过来催。”胡华然道,“因为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这辈子都不想了。” “一样,俺也不想看到你,因为每瞅你一眼,就有股想往你脸上撒尿的冲动,但那也不现实,毕竟做人不能过分,尿一次也就够了,所以啊,你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俺也挺煎熬人的,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行,别说了。”胡华然竖起手掌,“我认输还不行么。”说完,犹豫了一下,拉开抽屉拿出个信封,“要不这样,这里有两千块钱,你拿走,往后也不要再来了。” “相当于是私了,是吧?”张本民抱着膀子,点点头道,“也行,毕竟对你也有好处,起码现有的官职能保住,而且还不耽误以后的提拔。” 胡华然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下张本民,然后低头继续抽烟。 就是这一眼,改变了胡华然的命运,因为张本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太多的信息:无奈的容让、疯狂的报复、无比的残忍…… 不过当时张本民没说什么,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在面上的,只能暗地里做,他当即就暗下决定先下手为强,要把胡华然彻底扳倒,以减损他作恶的能量,否则等他抓到机会杀个回马枪来报复,那可能就没法承受了。 动手之前,要把赔偿的钱交到魏春芳手中。 魏春芳还在家中养身体,张本民来到家门口喊了声娘,里面应声出来个消瘦的半大小伙子。 “呀,你是张本民大哥吧?”半大小伙有点自来熟,“我叫魏向文,是你娘的侄儿,你娘是我大姑。” “哦哦,表弟好!”张本民伸手出握了握,问了问岁数,与魏向文是同龄人,不过他的月份小。 “那我就叫你哥了!”魏向文哈哈着,“咱们也算是失散多年了,等会哥俩好好喝上两杯,叙一叙!” “你现在已经喝酒了?” “嗐,少喝一点,喝不坏脑子,也喝不坏身子。”魏向文挠挠头笑道。 张本民没多说喝酒的事,刚好把话题转移到了赔偿金上,“今个儿怕是捞不到了,改日再找机会。刚才俺去工商局找打俺娘的人了,拿到了两千块钱的赔偿金。这不,刚送过来就碰到了你。” “那跟喝酒有什么关系?而且还正好庆贺一下呢,毕竟问题也算是得到了圆满解决!” “俺还有其他事,真的有些着急。” “哦,有急事就算了,毕竟赶时间呢。”魏向文一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有的是时间。” “好的,有需要就喊你,咱们也不见外。”张本民道,“你现在干些啥?” “在一家饭店做前台,悠闲得很,不过马上可能要有变化,换个新的工作干干,也有可能自己做老板。” “哦,那可好啊,恭喜了!” “没什么的,做老板的话也只是个小老板。”魏向文说着,把张本民请到屋里,笑道:“这是你的家,应该你招呼我才对啊!” 对话中可以看出,魏向文的样子看上去虽然有点吊儿郎当,但秉性却很好。 躺在床上的魏春芳见张本民来了,忙起身迎接。 “娘,你甭乱动,好好养身体呀。”张本民说着掏出那两千块钱,“这是工商局赔偿的钱。” “唉,乱摆摊是不太好,赔不赔的也就两可之间吧。”魏春芳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他们打人犯错赔的,应该拿着。哦对了,娘,俺想把你接到岭东村去,可以吗?” “岭东村,回家?好呐!”魏春芳眼中立刻闪烁着光芒,“那就能看到你爹了?” “……会,会的吧。”张本民支吾着。 “大姑,姑父外出远门工作了,要很长时间才回来的,一时半会的可能还见不到。”魏向文一旁说道。 “你骗我干嘛呢。”魏春芳突然神情落寞,“你姑父他死了哦,就是不知道埋哪儿了。” 魏向文摇摇头,看着张本民道:“间歇性的清醒,很短暂,很快她就会忘了刚才说的事。” “没办法,打击太大了。”张本民看着魏春芳有些苍老的脸,心中一阵酸楚。 “哥,俺跟老爸商量过了,过段时间再接大姑回去吧,现在她身子比较虚,在这边把身体养好可能会更妥当一些。” “是的。”张本民点点头,把钱放到魏春芳手中,“娘,过些日子俺再来接你啊。” “还要过些日子?”魏春芳有点失望。 “……最近俺还有点事,抽不开身,而且老家那边还要好好收拾一下。” “哦,有事就算了,如果只是收拾,那也无所谓了,自己家嘛,怎么样都不嫌弃的。” “前几年,大姑老是吵着要回家,好几次偷偷跑走了,结果就丢了,费好大的事才找回来。”魏向文道,“有一次我妹妹追出去,自己差点都迷了路。” “哦,上次听舅舅说,还有个妹妹的。” “嗯呐,正上初中,比我们小一岁。” 这时,魏春芳一旁催促着,“嗌,向文,你还跟你哥说话呢,他有事,让他赶紧走呐!等他忙完了,好接我回家去。” “好的大姑,不说了啊!”魏向文笑了笑,对张本民道:“哥,既然你有急事,我也不客套挽留,反正现在认识了,都是自家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没错的。”张本民拍拍魏向文肩膀,“以后就是兄弟了!” “对了,以后就喊我蚊子吧。”魏向文一龇牙,“熟悉我的人都这么喊。” 张本民笑着点点头,魏向文把他送出大门,说谢谢还能找过来把大姑接回去照顾。张本民抿了抿嘴,说这个放心吧,魏春芳永远是他的娘,为她做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否则就是不孝了。 走出巷子,来到大街上,阳光刺眼。 张本民深呼吸一下,骑着车子前往胡华然小情人的公司,在附近蹲守起来,他要摸清她的住处。不过有点遗憾,洋车子跑不过小面包,两个红绿灯后,跟丢了。 无奈之下,张本民就租了辆三轮车。这下好了,当天下午,一直跟到了胡华浩小情人住的小区、楼栋和单元号,只是不知道房间号。 怎么办? 这也简单,张本民掏出自己的钥匙串,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说在楼道里捡了串钥匙,不知是谁家的,只好挨家问一下。 没费什么事,找到了,三楼东户。 接下来还是蹲守,摸摸规律,寻找合适的时机给胡华然小情人的老公送上照片。 三天后,张本民初步摸出了点规律,胡华然的小情人中午极少回家,几乎都是和朋友下馆子吃饭。于是,他便在中午时分,揣着准备好的照片在她家楼层的上一层拐角处候着。 守候的首日,一无所获,次日,机会就来了,张本民发现一个精瘦的男人进了门。随后,他赶紧掏出装有照片的塑料袋,轻手轻脚地走下去,把塑料袋挂在门把上,然后“砰砰砰”敲了几下门,接着便急速下楼,快速离去。 一般情况下,对于男人来说,老婆偷汉子是无法接受的事。没错,此事爆发的速度很快,而且威力不小。 又过了一天,张本民在中午上下班的时候,专门到工商局门口转转,有意跟监察室的那个中年男人“意外”碰了个面。中年男人一见张本民,就神秘兮兮地说胡华然出事了。 张本民只是装糊涂,问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被人打了? “不是,比被打厉害!胡华浩小情人的老公举报他生活作风糜烂,现在县纪检部门正对他调查呢!” “哦,是么,那可是大快人心的事。”张本民笑了,“你预测结果会如何?” “恐怕要被单位除名。” “听说胡华然不是很有背景么,能有那么严重?” “举报人很坚决,不但到县纪委实名举报,还到市工商局和市纪委那边去的呢!这下就弄得很大了,我们局里要是不严肃处理都没法交代。” “哦,也是,戴绿帽子的事伤人太深,要不人家也不会那么坚决。” “那些就不说了,我只想告诉你,胡华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有牵连的人。他那人你也不是没接触过,太暴戾,所以很有可能会把报复的魔爪伸向任何他觉得有问题的人。” “你是在给我提醒吗?” “那随你怎么看了,我只想知道,假如你被找了麻烦,会不会说出开始就跟我或多或少的关系?”中年男人不无担忧地问。 “甭吓唬自己,你太多虑了,再怎么俺也不会把你扯进来的,尽管放心吧。” 张本民要中年男人放心的同时,自己却担心了起来,万事不大意,能小心的还是要小心。? 第234章 高虹芬给的生财路 魏春芳的事暂告一段落,国库券的事还要继续跟进,老家那块由孙余粮代办,县城的几个点还是自己联络。医院门口,张本民不打算去了,再怎么赚都是跟病人有关,感觉心不忍,所以,空闲之余兴致来了还是当个磨刀老头,走个街巷,熟悉下县城的角角落落。 县城驻地是昌阳镇。任何地方都有程度不一的两级分化,灯红酒绿与破败萧条有时仅一道墙或一条街之隔。张本民骑着车子在两个不同的环境空间里穿梭,颇为感慨小世间的兴衰与冷暖。好在是幸福的获得与此并无太大关系,所谓幸福的感觉是相同的,苦难滋味才各有各的不同。 “每天都要走进这些,我熟悉的大街小巷,城里的人是越来越多,高搂大厦也已数不清楚,人们好像都有许多幻想,手里钞票也越来越多,虽然你们有点儿看不起我,可是你们自己也不知都在忙些什么,磨剪子咧,炝菜刀……” 这天周末,张本民继续唱着《磨刀老头》,他觉得有种难得的物我两忘的短暂快乐。 “嗐!” 在一座商厦背后的居民楼里,有人从三楼探出头来。 张本民仰起脸一看,顿时呆住,而楼上那人,也是瞠目结舌。 楼上的人,是高虹芬。 “你,你……”下了楼的高虹芬站到张本民面前,“你这是干什么了?” 张本民抓抓后脑勺,“随便玩,玩玩啊,咋了,你是要磨啥呢?” “说正经的。”高虹芬道,“你不是在屏坝街上放录像的么?” “那一块的事儿,交给孙余粮看着。” “哦,你就出来磨剪子炝菜刀?” “不是,俺也不会啊。”张本民笑了笑,“俺也不是小老头。” “那你吆喝什么呢。”高虹芬把膀子一抱,“嗯,不过感觉还怪好听的,来,再唱一遍听听。刚才就是在屋里听到了,觉着好听才开窗准备打个话茬的。” 张本民寻思着不能唱,《磨刀老头》是刘大师三年后要在央视新年元旦晚会上唱的,现在要是弄出个动静来,到时可说不清,没准刘大师还会被说是搞抄袭的呢,那可不行。“唱啥,俺是想到哪儿吆喝到哪儿,出了嘴就没了记性,想不起来了哦。”他说。 “瞎说,骗我呢?!”高虹芬抬起胳膊看看手表,“刚好到了饭时,走,我请你到饭店去吃一顿。” “高姐姐,要不俺请你吧,咋说现在也挣到钱了。” “哟,还真是哦,当小老板了呢!”高虹芬捂嘴笑了起来,“好吧,那就满足你一下,走,那就到面馆,请我吃碗面吧!” “要给俺省钱?” “嗯呐。”高虹芬很干脆地一点头,“你比我小,不能欺负你。” “那也可以说你是看不起我了。” “就你能说,胡搅蛮缠一个顶俩。”高虹芬拉着张本民边走边道,“给我说实话,你大街小巷地乱窜个什么呢?” “玩啊,不是说了嘛。” “那算了,你跟我尽说假话,不吃你的面了。”高虹芬停住了脚。 “瞧瞧你啥样子哦,开个玩笑嘛,等会吃饭的时候慢慢聊。”张本民叹了口气,“女人啊,就是沉不住气。” “哟哟,说你胖,还就喘了呢。”高虹芬道,“等会啊,我要吃大肉面。” “那多贵啊。”张本民吧唧着道,“弄碗青菜面得了,实在不行加个荷包蛋就是。” “小气鬼。” “小气?小气就不请客了哦。” …… 说说笑笑,来到了面馆。 先倒上杯水,徐徐地喝一笑口,张本民便说起了走街串巷的缘由。 高虹芬听得是一会皱眉一会睁大了眼,一会儿又伸长了脖子。“喔哦,你还真是能干着呢!”她很是欣赏地看着张本民,“不过嘛,我觉得不太靠谱,万一上面的政策要是一直半僵着,你根本就出不了太多的货,那么多钱压在那儿能受得了?另外,假如有意外发生,政策锁死了,你那钱不就也锁死了么?” “相信俺,高姐姐,绝对没有问题!”张本民笑道,“所以,在我正好处于资金短缺的时候,你可以投资,回报肯定很丰厚。” “我,给你钱,你帮我去买国库券?”高虹芬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张本民摇了摇头,道:“算了,看你这神态,简直是不可能到极点了。” “是的,那不可能。”高虹芬抿抿嘴,道:“反正俺是明白了,你是想挣钱,对吧?” “不为了钱,俺又放录像又收国库券的,恁么折腾还能为了个啥?” “这样吧,不如我给你指条路子,怎么样?”高虹芬认真地道。 “中!”张本民也是很干脆地一点头,“只要能挣钱,就是把俺卖了也成!” “别开玩笑了,我是正儿八经的呢。” “咳咳。”张本民咳嗽了两下,脸色沉肃了下来,道:“俺绝对也没有不当回事儿!” “那好,等会吃完了,到我宿舍去,得慢慢说。” 高虹芬的话一点儿也没有夸张,这事儿的确需要慢条斯理地说清楚。 现在的高虹芬,是县交通局农路办副主任,括弧,主持工作,也就是说目前还有比较大的权力。比如,哪个乡镇建座农用桥、修条农村公路等,她就是半个操盘手。当然,有领导打招呼的,必须先办妥,剩下的盘子差不多就是自己拨弄的事了。 眼下,县里正加大西部山区几个乡的路桥硬件设施改造提升,一批农用桥和农村公路即将修建,涉及沙城、屏坝、未岗、涧沟四个乡的农用桥十二座、农村公路六段。其中十座桥已被县里各方面的关系拿走修建,还剩下两座,高虹芬想给张本民操作转包出去,拿个介绍费。另外,这十二座桥的地基勘探、图纸设计,全在她手里,同样可以让张本民揽活,赚取利润。 张本民听了这些,屁股在凳子上歪了又歪,问是不是真的。 “你这家伙有毛病是不,我要是跟你开玩笑,还费这些口舌?”高虹芬假装生气道,“还是算了吧,你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还担心你搞砸锅,让我没法收场呢!” “嗌嗌,高姐姐,听俺慢慢说呐。”张本民马上讨好地笑道:“还不是因为太激动了么!” “这点小事,激动个什么劲儿。”高虹芬扬起了下巴,“看来,你的格局也就一般般嘛。” “嗐,男人的格局,有时是靠女人来打开的,这不你正帮了俺么,得慢慢开呐!” “那好,再跟你说一下,想想办法,在西面几个乡里选个址,建个水泥预制厂,专门生产桥梁桥板。”高虹芬道,“这几年还有几批农用桥要建,到时我跟各承建商暗示一下,都用你那边的桥梁桥板,那赚头可不小呢!” “俺日的!”张本民摸了摸脑门,“那不发了么!” “想法是这样的,能不能做起来还是另外回事。” “那还有啥不能的?搞起来!”张本民道,“就是不知道你有多大把握能控住承建商?万一他们不听话,那厂子建起来可就浪费大了哦。” “所有建桥、修路的费用,都从我这边拨到乡里,专款专用,由乡里再付给承建商。”高虹芬道,“你想想,拨款分几次、早一点晚一点、多一点少一点,差不多都由我来定,你说,谁还能不听话?谁还敢不听话?” “哎唷,高姐姐,还甭说,俺还真有点佩服你呢!”张本民啧啧地道,“到底是衙门里面出能人,你看你工作时间不长,就锻炼得恁么厉害了!” “嘁。”高虹芬一歪头,“才有点佩服啊。” “不不不,是很佩服!”张本民自是乐不可支,“简直是五体投地了!俺崇拜你!” “油嘴滑舌。”高虹芬翘着嘴角哼了一声,随即又叹了口气。 “咋了?” “我倒是忘了件重要的事,你还小呢!” “小?多大算大?” “能做工程的话,起码得二十开外,要不人家会觉得就是个嫩芽子,跟你合作都担着心呢!” “没问题的。”张本民笑嘻嘻掏出了那本户口簿,递到高虹芬跟前,“看看,这个行不行?” 高虹芬接过户口簿,打开念叨着:“刘国庆?” “这是俺另外一个户口,二十岁了。”张本民得意地道,“咋样?” “嚯,你还真有一套!” “俺老早就琢磨着万一哪天搞点事情做做,比如到咱们乡大院谋个差事,但又碍于年龄做不成,所以就找熟人弄了这个!” “那也不太可行呐,你这长相摆这儿,人家会说你是冒充的,根本就不是刘国庆。” “这个问题俺也想过了,没事的,前年咱们国家不是发布居民身份证试行条例了嘛,现在差不多已经推行开了,俺已经跟帮忙的人打过招呼了,马上办一张身份证,到时照片一贴,谁还能说俺不是二十岁的刘国庆?”张本民得意地道,“实在不行,俺就说天生长着一张娃娃脸嘛。” “就算人家看了脸,也还是要看能力的,你一个十五六的孩子,跟二十岁的男人能一样么?” “咿?”张本民挠挠头,贼笑道:“能力,啥能力?你是说那方面的能力么?” 第235章 大波浪 张本民的问话让高虹芬脸上飞起一圈红晕,她连忙摆手,说不要瞎寻思,她说的能力是综合各方面的社会能力,或者说就是成年人自然而然就能带来的那种感觉。 听了这话,张本民一搓鼻尖,说难道他看上去还不老成么?高虹芬说比同龄人的确老成了些,但还不够成熟。 张本民低下头,歪着下巴,“高姐姐,你就甭说了,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只有接着走下去,谁让你把俺的胃口给吊起来了呢。” “呀,你还赖上我了啊。”高虹芬一翻眼,“早知就不惹你了。” “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买,有些事,就得认命!”张本民嘿嘿地笑了,“咱们少说废话,还是来点实际的,谈谈项目的事情。在那十二座桥的勘探和设计上,具有资质的单位,咱们县建筑设计院应该算一个,到时俺找找关系,谈个合作应该没啥问题。至于一座农用桥和一座交通桥的建设,队伍也好办,缺就缺一个技术员。要知道,建桥的技术要求相对要高得多,马虎不得。” “具有勘探和图纸设计资质的公司虽然不多,但也有一定可选的空间,为什么你就看到县建筑设计院?”高虹芬问。 “那还不是钱的问题?”张本民叹了口气,“在你面前也不说假话,现在俺手里的人民币也就还万把块钱了,离操作这个项目差得实在是太远,所以得想法子来个空手套白狼。” “嗯,来,你说说,我倒要听听你怎么个套法。” “县建筑设计院是体制内单位,吃的几乎全是死工资,俺可以私下跟相关人员谈,把这批勘探和设计的项目变成私活给他们,给钱的时候也是私下对接,不与他们院里发生任何接触。当然,在钱数上肯定是要压价的,至于压多少,要根据你这边给的价格决定,而且在付款期限上要延迟一阵子,具体延迟多长时间,也要根据你这边的付款快慢来定。” “哟,小伙子,可以嘛。”高虹芬点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个思路。” “那一座桥能给多少?” “勘探和设计加一起打包,不管大小平均两千五一座。” “给他们一千五一座,也还行吧?” “你有点心黑呐,人家实打实地把活干了,一座桥连本带利也就一千五,你倒好,闷不吭声就弄一千。” “这有啥?对他们来说也不费啥事,轻轻松松带着弄,一笔外快就到了手,俺感觉他们也挺知足和幸福的。”张本民道,“现在只是纸上谈兵,还不知能不能行得通,万一人家设计院根本就不搭理这茬呢。” “你这担心是多余的,这个我能打包票。” “不武断?” “我都联系过了,还没说呢,你就叭叭地讲了出来。” “哦,看来你跟设计院打过交道,有可靠关系?” “这种事,关系不可靠谁敢贸然答应?”高虹芬道,“设计院有个副院长姓周,跟我们单位有过合作,都是跟我对接的,所以一来二去就跟她熟了。” “哎唷,高姐姐,物欲横流的社会挺复杂,你可千万得崩住喽,甭跟领导接触多了就放松警惕,一个不小心就会犯错误的。” “犯什么错误?” “失去女人的矜持,进而失去宝贵的……品质。” “你这人,有点不上路,人家周院长是个女的。”高虹芬作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唉,思想不端,品行就真的是令人堪忧了啊。” “唷,还是恁么个情况呐。”张本民挠起了头皮,笑道:“俺的意思是,要引起思想上的高度重视,做到防范在先,才能万无一失!” “张本民,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着一套套的?”高虹芬疑惑地道,“照这么看的话,你还真适合去乡大院里找个事做,没准慢慢就能爬上去,最后还做成大官了呢!” “俺才不要当官,俺要赚大钱!” “唉,还真是有点可惜了。”高虹芬摇摇头,慨叹道:“不过你也许能成为大富豪,那也算是个成功的人生了。” “甭感慨喽,你说说拨款速度吧,勘探和设计完工后,大概多长时间能拨款。” “那还不说拨就拨,计划早就报到市里了,市财政已经向省里争取到了一部分款项,先期启动资金已经打到县里了。” “不是省里直接拨付的么?” “开什么玩笑,层层分管呢,哪能越级?” 张本民听了哑然一笑,国家为了加强和规范专项资金的管理和监督、以充分保证专项资金及时足额划拨到位,就采取了减少市一级环节、采用省直管县模式,那是二十一世纪的事情,现在还早呢。 “你笑什么?”高虹芬当然不懂。 “没啥,是俺想多了,怕你说的层层分管不到位,反而还会造成级级截留呐。” “那不正常么,都想解一下燃眉之急嘛,所以最终专项资金到我们局里的时候,往往是不足数的,也所以,在我们拨款的时候,就要看关系了,先拨的肯定足额,后拨的往往会吃亏。” “明白了。”张本民点点头,“那既然俺这边的款项有保证,为了显示实力,也为了下一步合作打下基础,到时俺跟周院长那边干脆就来个无缝对接,图纸交付之后,三日内就付款!” “不行!”高虹芬立马否定,“起码得延迟两个星期,其实一个月左右最好。你可别忘了,最后账目对接,是要跟乡里打交道的。乡里啊,你应该知道,咱们县西部那四个乡,也就沙城乡要好一点,其他三个都穷得叮当响,等我这边的款项拨过去,他们管啥专款专用?肯定会有应急挪用的情况发生。” “也是哦,那到时要款子,还得费点事呢。” “要不怎么不能无缝对接呢,绝对要个缓冲时间段。” “好,到时就说一个月内,活口留大一些。” “是的,不能说死了。” 张本民点点头,又倒了杯水,继续喝下去。喝水,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天不早了,或许还能在高虹芬新换的这个宿舍里住一宿…… 然而,太阳就跟粘在了天上一样,拖拖拉拉就是不愿偏西,更别说下沉了。 “这个,择日不如撞日,高姐姐,你看下午能不能联系下,和设计院的周院长碰个面,先聊聊。”张本民想出了个注意,“咱们找个茶社,约她出来。当然,考虑你的身份问题,不方便在场的话,可以打个弯子,等周院长来后,你推说突然想起有个事情,必须去单位一趟,然后离开就是。” “行呢,那是小事儿,还有个大问题得说一下,虽然是私活,但也算是公对公的,合同要签,甲方就是四个乡。当然,招呼我都打好了,因为乡里也不懂搞勘探、设计的门路,他们也主动提出委托我介绍的。” “懂的,俺就像个中介,对四个乡来说,俺就是代表设计院的;对设计院来说,俺就是代表乡里的。” 高虹芬点点头,“签合同的时候,要注意付款方式,不能真让他们公对公了,得以你个人的名义接收,然后在中间传递的时候把差价给做下来。” “这个账目查得不紧吧?” “算是扶贫项目,做成就不错了,谁去查?” 张本民一想,年代不同,现阶段一定程度上还真是可以这么操作的。 接下来,按计划推进。下午三点半,张本民在中华路青藤丝茶社,见到了设计院的周院长。 洒脱。这是张本民对周院长的第一印象。 周院长的穿着打扮符合当下时髦特点,尤其是一头具有一定时代特征的大波浪卷发,飘飘扬扬,很是撩人。 高虹芬用脚在桌底下碰了碰张本民。 张本民这才察觉到自己看着周院长有点出神,他忙咳嗽了下,起身伸手,“是周院长吧,你好!” “哦,这是……”周院长看看高虹芬,“高主任,帮介绍一下吧。” “他叫张……” “啥呀,甭再开玩笑张冠李戴了,每次介绍的时候你都跟俺搞点小插曲。”张本民及时打断高虹芬的话,接上去对周院长道:“俺叫刘国庆,本民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的。” “哦,刘总,你好。”周院长这时才伸出手,跟张本民握了握,“瞧你的年纪,似乎很小嘛。” “哎呀,好多人都恁么说,也难怪,谁叫俺长了张娃娃脸呢。”张本民呵呵地笑着。 “娃娃脸好呢,等年龄大了还不显老的!”周院长掩嘴一笑,“不过男人嘛,有时沧桑一点可能会更有味道。” “嗯,的确是那么回事,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谁知道这辈子能碰到哪种类型的人多一点呢。” “也对,黝黑粗糙是种美,白白嫩嫩也很养眼。” 此刻,听到这里的高虹芬有点坐不住了,她咳嗽了下,道:“周院长,今天时间不是太多,咱们就有话直说了,就是上次我跟你讲的那十二座桥的勘探和设计一事,就由……”高虹芬向身边的张本民平拖手掌,“就由他在中间穿线。” “哦,好好好,那感情是极好的。”周院长笑中风情媚,“相信会合作得很好!” “那是了,就算是有点差池的地方,周院长也肯定会照顾好我这朋友的。” “哦哦,刘总是你朋友啊!”周院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以为是你家亲戚呢。那行,咱们就抓紧谈具体业务吧。” 第236章 你是谁 接下来的聊谈围绕合作的细节展开,正儿八经的业务交流。 “进度要赶一点,合同的签订,还请刘总到各个乡里跑一趟,具体时间随你安排,但最好在一周内办妥。”周院长道,“合同的样本,等会我回去就准备,你看是今晚还是明早,到设计院一下,我拿给你。” “明早吧,今天有点紧,俺可能还要去别的地方。”张本民立刻答道,“刚好,周院长你也不用恁么赶了。” “行,那就明早。”周院长一点头,道:“明天我就尽量就把人员定下来,然后带着仪器进场勘探,刘总你看看,早点把十座桥的具体位置告诉我。” “也明早吧,刚好拿合同的时候给你。” “嗯。”周院长点点头,“勘探的速度比较快,图纸设计要慢一些,所以你可以按照轻重缓急排个顺序,哪些桥需要加快的,我这边就先勘探设计。” “涧沟乡和沙城乡的几座优先一点吧。”张本民说完,看了看高虹芬。 “涧沟的最前,沙城的放最后。”高虹芬思索着道。 “行,就按高主任的意见来。”周院长接话道,“局里计划安排,肯定没问题。” 张本民是明白的,他要分别在涧沟和沙城建桥,把时间拉开当然是合理的,刚好还能把建桥的各种材料和设备延续使用起来,那也是笔不小的开支。比如模板、脚手架、搅拌机、钢管、木板、扣件等,涧沟那边用过后,就可以拉到沙城的工地上继续使用。否则,要是两边开工时间靠得近了,有些材料和设备腾不出来,那还得再买一套,还得另外花钱。 “局里也没什么计划,我就是觉得,在涧沟、未岗、屏坝和沙城四个乡中,涧沟是最穷的,各方面条件都差。每年收获季节,涧沟的老百姓收种庄稼时在运送上,真的很苦。” “高主任心地善良,看出来是真心为民的。”周院长感叹道,“唉,大大小小我也接触过不少官员,可是像你这样的实在不多。” “行吧,就别夸我了。”高虹芬摆摆手,“还是抓紧谈合作的业务。” “嗯,今天不是闲聊的时候。”周院长继续道,“图纸设计出来后,打印装订成册什么的,要求不高吧,用普通纸张就可以吗?” “普通的,节省成本。”张本民笑道,“等图纸拿到工地上,用不了一天就会脏了吧唧的,再过几天,没准还会缺页呢。” “看来刘总挺有经验的,好多项目开工后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找到我们院里,要再打印一份设计图,因为工地上用得太随便了,不注意保护,污损十分厉害,影响使用。”周院长道,“嗐,那些是无所谓的,我们这次合作最重要的一环是在打款上,得和乡里协调好,走公对私的路子,如果是公对公,钱要是到了我们院的账户上,那就没有意义了。” “周院长,这是最基本的,没问题的。”张本民道,“就是在付款的时间上,期限能不能延迟一点,因为乡里的工作效率和作风,实在是会让人头疼的。” “这个……大概延迟多长时间呢?”周院长问。 “一个月。”张本民笑道,“之内。” 周院长寻思了下,“行吧,有高主任在这儿,什么事都好商量。” “周院长爽快!”张本民称赞了起来,“看来咱们的合作肯定很愉快!” “有高主任在呢,想不愉快都难!” “好吧周院长,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打个包票,仅就业务合作而言,绝对不会出现矛盾的。”高虹芬说完笑了笑,道:“要不,先这样?我看该谈的也都谈了,至于过程中会产生哪些问题,碰到了再说,没有必要做预案,毕竟只是个勘探和设计,而且变更的几率也不大。” “对的,还是高主任能拿主意!”周院长对高虹芬笑着,“那就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高虹芬摇头叹笑,“周院长,你这话可深奥哦。” “就随便一说而已。” 张本民没继续听,先到吧台把账给结了。高虹芬和周院长随后来到,一起出门离开。 “知道为什么把沙城的勘探设计放最后吗?”回去的路上,高虹芬问张本民。 “沙城放最后,涧沟放第一,不是已经都说了么?” “还有呢。”高虹芬道,“跟水泥预制厂的选址也有关,我觉得沙城乡地理位置最合适,在我们县来说,辐射东西,联通南北,而且交通合适,运输方便。” “你说行就行!”张本民呵呵一笑,“不行也行!这个家,你当了!” “少来了,说正事呢。” “哦。”张本民点点头,“对了,不是说好了么,到具体谈事的时候你找个机会离开,刚才咋一直就在场守到底了呢?” “我可不想让意想不到的错误发生,那可是一百个事与愿违的。” 张本民笑了笑,“高姐姐,你对俺太没信心了。” “错,我的信心很足,就是对你的定力感到不足。” “你跑题了。” “我是在纠偏。” “好吧,那俺衷心感谢你。不过也提醒你以后这种场合还是离开为好,毕竟世态如此难料,绝对靠得住的朋友能有几个?所以从规避风险上讲,你还是……” “明白着呢,不都是你嘛,跟她一唱一和的,弄得我瞎担心起来。” “活跃下气氛而已,为了营造放松的环境,谈事的时候不就能放开些嘛。” “唉,感觉你的游刃有余让我是真心地尴尬了。” “那是难能可贵的,俺愿意用一切来换取你哪怕是一瞬间的真心尴尬。”张本民的心儿毛毛地痒了起来,想到曾经的草垛空、看小人书的房间还有棉纱蚊帐的床。 “嗨哟,就你这点容量,这么容易波动,还要赚大钱呢。”高虹芬似乎也有点感触,但她极力让自己保持着常态之心,“对了,你还吹牛是什么本民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的,人家称你刘总,你还心安理得地接受,咿,当时我这脸可真是火辣辣的,难为情着呢。” “那,那不是为了帮你长个面子嘛,要不人家说啥朋友啊,分明就是个皮条客。” “牛吹去了,到时万一人家要用你公司做个合同什么的,你怎么办?” “不就是个章嘛,找萝卜刻一个得了。”张本民说着,若有所思地点起了头,“其实,要真是有了钱,是需要成立那个公司的。” “嗯,这么说还差不多。”高虹芬点头道,“你想啊,那个水泥预制厂真建起来的时候,就是得有个公司头衔挂着,总不能弄个庭院作坊吧。” “可办!就照恁么个思路办!”张本民说着,得意地看着西天边的夕阳,“高姐姐,天太晚了,回去怕是来不及呢。” “那就不回呗。” “住哪儿呢?” “你不是有朋友在这边?借个地方住住也没啥大不了的。” “哦。”张本民点点头,“是唔,应该可以。” “那就……” “那就先吃点饭?”张本民打断了高虹芬的话,趁机接上新话题。 “……”高虹芬斜着嘴角笑了笑,“想吃什么?” “去你宿舍呗,熬个菜粥就行。” 高虹芬犹豫了一阵,点了点头说好吧。 这顿饭,张本民吃得小心翼翼,就怕一时惹高虹芬个不高兴,就得早早出门。其实他很想说,反正是两个房间,另一个空着也是空着,住一晚有啥大不了的? 事实上,高虹芬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只不过以前发生的暧暧昧昧的事太多,件件如同性能超强的催化剂,万一激着了,随便触碰到那个点,就非常危险。这危险,如同焰火,或许非常美丽,赏心悦目让人醉,也或许会像烟火一样,相互灼伤。 的确如此,张本民又何尝不在矛盾着?说过的话不能忘记。上一次在村里的时候,两人就曾说过:了却青春荒唐事,白兔童年挥作别。那是她青春的一个印记,是他童年的一个回忆。 放下饭碗,张本民抬眼看了看高虹芬,低头暗暗叹了口气,随后起身,道:“高姐姐,俺走了。” “哦……”高虹芬看了眼张本民,移开视线,“刚吃完,稍歇会儿吧,还有,等会路上也别走得太急,要不肚子会岔气儿。” “没事,俺慢点就成。”张本民没法再坐下去,“那,俺走了。” “……嗯,我就不送了。” “不用的。”张本民笑笑,“高奋进的姐姐高虹芬,再见。” 高虹芬听了,身子瞬间那么一抖,她抿抿嘴,咬了咬嘴唇,道:“再见,高奋进的好兄弟张本民。” 张本民站在门外的时候,回头憨憨地笑了下,“俺,还会再来的。” “可以,可以的。”高虹芬恍然点着头。 下楼,脚步有点沉。站在楼栋前,张本民抬头望望窗户,多么希望高虹芬在那高处,推开窗,看着他。 张本民想抽烟。 摸了摸口袋,还是唱首歌吧,莫西子诗的《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不是你亲手点燃的,那就不能叫做火焰;不是你亲手摸过的,那就不能叫做宝石。你呀你,终于出现了,我们只是打了个照面。这颗心就稀巴烂,这个世界就整个崩溃……” 张本民一边唱一边抬头看着。 “这是谁呀?”高虹芬终究是把虚掩着的窗户推开了,微微探着身子问起来,“是张本民吗?” “不是!”张本民大声回答,“俺是刘国庆!” …… 第237章 放映厅被查封 次日清晨,张本民走出高虹芬的宿舍,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甚至拒绝了已经端上饭桌的早餐,昂首挺胸,大步而去,就像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高虹芬笑了,复杂的心情让她表情丰富到难以捉摸。关上门后,她走到窗前静静站立,望着气冲霄汉的张本民气昂昂地在楼下走着。突然,她肩膀一抖,哭了起来,不过很快,又抹着眼泪笑了。 多愁善感,多是由于想得太多。 此刻的张本民没多想,所以有的只是快意后的雄心壮志,他认为将来自己赚到的财富可以足够支撑一个王国,到时,把高虹芬、卢小蓉、李晓艳、薛金枝都接进那个王国,让她们快乐地生活着。 罪过!人心无尽呐! 张本民摇了摇头,坏坏地笑了,因为他在设计院门口看到了甩着一头大波浪的周院长时,觉得也可以把她纳入王国中去。 “十座桥,每座桥分别签,这里一共十二份空白合同,留两份备用,以免有损坏的。”周院长带着股香水味走到跟前,递过来一个材料袋。 “谢谢!”张本民赶紧接过来,“周院长,你可真细心。” “这谈不上细心,就是经历多了点,算是小经验吧。” “心中有大局,手上有细节,要不咋能恁么年轻就当上院长了呢,而且还是设计院的,那可是高精尖技术领域呢。” 周院长捂着嘴笑弯了腰,“刘总,你跟高主任在一起的时候,她想吃糖的时肯定不用买,舔下你的嘴巴估计就可以喽!” “不不不,那可不成哦。”张本民连连摆手,“这话要是让高主任听到了,她可是会生气的,毕竟咱俩根本就没啥深层的关系,只是通过朋友才认识的。” “是清是白自有分说,日久自然就看得出来。”周院长收住了笑容,“哟,那可是你们的事,我怎么跟着掺和了起来。”说完,她一摆手,“还是谈工作吧,桥的位置分布材料带来了吧?” “早准备好了。”张本民把带来的材料袋双手送上。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我看我们第一次合作就很熟了嘛。这倒是个好事情,可以很融洽地解决任何出现的问题。” “嗐,周院长,啥任何问题啊,归根到底就是钱的问题呗。”张本民拍着胸口道,“不是俺说大话,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因为你是女人,俺不会跟你斤斤计较的。” “能跟你共事挺好,嘻嘻哈哈不会寂寞。” “周院长,看来俺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不咋地嘛,咋就嘻嘻哈哈了呢?你就没看出俺的成熟、稳重和深情嘛。” “呵呵……”周院长又捂着嘴笑了。 “周院长,甭老是笑嘛。”张本民咧起嘴角,“请问,芳名?” “嚯,这个嘛,先不告诉你。” “为啥?” “高主任她都没说,看来是不想让你知道。” “哎哟,这事搞得有点差池,明明是俺跟你之间的事情,咋老是跟高主任挂钩呢?” “你跟我的事情?不就是勘探设计嘛,跟高主任关系不小呢,要不是她,咱们能谈什么?” “得,周院长,如果你是高主任的朋友,就不要说她和咱们合作的事有关,免得以后给她造成麻烦。” “是哦。”周院长点点头,“高主任跟我们之间的事情,是没有关系。” “好!”张本民一拍手,“那现在,咱们进入下一个话题。” “还有什么事?” “周院长,你能帮忙介绍一位技术员么,建桥的那种。” “哦,我知道了,这十座桥中,你要建几座?” “就一两座。”张本民顿了一下,“以前没做过,但又想锻炼下,可是又怕出问题,毕竟桥这东西跟别的不一样,质量必须过关。” “负责任,不错。”周院长点点头,“我周涟蕴算是进一步认可你了。” “哦,哦……”张本民抬手一挠耳朵,“周涟蕴院长,呢,终于知道名字了,这下才算真正认识嘛。” “你呢?”周涟蕴嘴角一翘,“叫啥大名啊,刘总?” “刘国庆。” “好的,知道了。” “周院长,这会咱们也算是深入交流了,你看刚才俺说的事……” “可以,没问题的,你提前跟我说就行,我会帮你找一个经验丰富的技术员,薪酬问题也不用担心,是我们院的人,本身就拿着工资呢,到时多少给点就好。” “嗨,那真是谢谢了!谢谢周院长!谢谢周涟蕴院长!谢谢美丽的周涟蕴院长!” “哎唷,你就别说了吧,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周涟蕴看看四周,小声道:“我可真为高主任担心,在你这张嘴面前,她可是会失去抵抗力的。” “咋又关联到她了呢?” “这没什么嘛,只是生活中的事情。” “也对。”张本民点起了头,“好吧,周院长,今个儿就这样,俺要赶紧到各个乡去,把合同的事给尽快落实下来!” 这是张本民的真心话,不过事与愿违的情况常发生。他回到屏坝乡后,原本准备找钱家老大谈谈建桥的事。钱家老大早年就带人干工程,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然而,钱家老大还没找,孙余粮就急慌慌地窜了上来。 事情很巧,放映厅被查封了! “日的,在屏坝街上,还有人能查封俺的放映厅?!”张本民很是纳闷。 “人家是县里面来的人,说是文化和公安部门的人联合执法呢。”孙余粮哭丧着脸,“俺,俺也真是没的办法呐。” “不怪你,这事就是俺在场也没用。”张本民挠挠头,“俺说呢,宋广田和孙义峰咋坐视不管得,原来人家是在搞突袭。” “这下可咋办?”孙余粮眼睛红了起来,“一天好几十块呢,就恁么没了?” “赚不到的钱再多也不眼馋。”张本民抿抿嘴唇,“无所谓的,也就是几个月的事了。” “啥意思?” “就是放录像赚钱的好日子也就几个月了,因为等到十一月份的时候,国家会发一个通知,要在全国农村开展电视普及工作。也就是说,今年年底开始,很多人家就要有电视了。”张本民道,“电视普及刚开始的时候,新鲜着呢,就花点电费,爱看啥就调啥台,还会有多少人来花钱看录像呢?” “哦,那倒是真的,肯定会少不少人的。”孙余粮说着,皱起了眉头,“你听谁说的,真假的啊?” “甭管听谁说的,反正这事情是千真万确。俺也不跟你多说,说了你也不懂。” “谁说俺不懂?”孙余粮并不服气,“这段时间俺在店里接触的人和事可多着呢,能耐大长,已经不是以前的孙余粮了!” “哦,是这样啊。”张本民笑呵呵地看着孙余粮,道:“行,那俺就给你分析下电视普及的事,为啥俺恁么肯定呢,有三个原因。” 孙余粮马上扳起了指头,“你说。” “第一,咱们国家强了,可以生产恁么多电视了。” “嗯。” “第二,咱们农民富了,只要使使劲,买台电视还有多大困难么?” “没错。” “第三,就是信号覆盖率已经很大了,百分之七十的地方都能收到电视信号,懂不懂?” “懂!”孙余粮一点头,“就是说咱们村每十户人家,就有七户人家能收到电视画面,对不对?” “恭喜你!”张本民一拍孙余粮肩膀,“是俺小看你了。” 孙余粮只是笑,也不说话,有点不好意思。 “那这下可就正好喽,俺又搞了些其他项目,真缺人手呢,刚好你就跟着俺跑跑,帮俺分担一点!” “那还有问题么!”孙余粮摩拳擦掌,“说说吧,有啥事!” “先不着急,需要的时候自然就叫到你了。”张本民道,“俺先到大院里走一趟,问问宋广田和孙义峰能不能打听到是县里何方神圣,闷不吭声地就跑过来把俺的店给关喽。” 然而很遗憾,宋广田和孙义峰虽然已经通过自己的关系打听了,但并没有结果。 “俺跟宋主任在听说放映厅被封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找人询问是咋回事了,但凭俺们目前的关系,还没法探听到。”孙义峰看上就很着急。 “是的,俺正准备跟吕乡长汇报一下的,不行的话就让他打听一下?”宋广田皱着眉头。 “不用了,没必要惊动其他人。”张本民摇摇头,接着,把电视要普及的事情说了。 “哦。”孙义峰听后点点头,道:“虽然说以后可能不赚啥钱了,但事情得搞清楚,不能吃闷亏。俺已经打过电话给王道力了,让他也问问看,但到现在也还没消息。” “会不会是肖广那边搞得鬼呢?”一旁的孙余粮开口了,“他家的录像生意不行,该不会是看俺们这边生意好,红了眼在背后捣鼓的吧?” “不应该,他们家要是有那样的能耐,把县里的人给请过来帮忙,还能忍到现在?”宋广田摇起了头。 张本民觉得也是,肖广家要是有县里的背景关系,还不早就在别的事情上蹦跳了起来? 看来,还得去县城一趟,估计这事也就王道力和林栋效能打听一番了,得追追他们。 第238章?各乡农路站 去县城的路上,张本民打了退堂鼓。 说实话,录像厅在屏坝街上的口碑并不好,尤其是夜间带彩的片场,早已被不少人诟病,称带坏了不少人。 张本民清楚,男女之间的那点奇巧淫技,其实对两人世界的生活很重要,说是幸福快乐的根源有点过,毕竟每人的担当不同,关注、支撑与发力点也不同,但作为人性的根系之一,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那种事儿的重要性几乎无可比拟。 然而,屏坝乡街民智未开,这是个现实,所以难免会让一部分人痛心疾首,把录像厅视为毒瘤,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贻害无穷。正因于此,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中,谁要是有点关系的话,自然会暗中使劲,想法去绞杀录像厅。 大千世界,谁还没个亲戚朋友?没准一下子投上,就能成事。因此,录像厅被查封,或许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基于此,又何必刨根问底?就算最后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捣鼓、是谁“拔了橛子”,又有多大意义?而且弄不好还会树敌一堆,白白消耗一番。刚好,又处于切入工程领域的关键起点当口,更是犯不着去斤斤计较,分散精力。 汽车到站停住,张本民下来后直接上了返程的班车,眼下要做的是赶紧把勘探设计的合同签好。 签合同,要先找各个乡的农路站,由他们引领找乡分管领导。 十座桥的数量分配,四个乡差不多均摊。 涧沟乡四座,其中八跨一百米长、二十米宽的截洪沟农用桥,就是准备承建的。看到数据后,张本民才知道,这座桥是四座桥中体量最大的,采用墩式基础、预应力板梁做法。在这一批新建桥中,截洪沟农用桥从设计、施工,是利润压缩空间最大的,说白了就是最挣钱的一座。 另外,还有未岗乡两座、屏坝乡三座、沙城乡三座。其中,沙城乡四跨四十米的兴通农村公路交通桥,是准备承建的。 在签合同这个环节上,很顺利,各个环节的负责人表现的积极态度简直令人感动,当然,张本民知道其中的道道,雁过留毛,到时哪个环节也少不了打点。 前前后后也不过就两天,合同的事办齐了三个乡。张本民也没急着送给周涟蕴,合同早点晚点并不要紧,不耽误她那边的勘探和设计,等全都搞定了再一次性送过去。 在已接触的一众人当中,未岗乡农路站的站长吴信中表现得有些油滑,说一座桥两千五的勘探设计费有点高,能不能低点? 县农路办定的价,还要谈? 张本民看着吴信中一脸憨厚的笑,一抹嘴巴,道:“你觉得多少合适?” “两千二三就差不多了吧?” “本来就没多少赚头,你一下剁掉百分之十几的利润,有点狠吧?” “嗐,不都是工作需要么,未岗乡虽然不是很穷,但也确实不太富裕,能省一点不更好么?” “剩下的钱,能落到你们农路站的小金库?” 吴信中摇摇头,“都在乡财政里头呢。” 这下张本民大概明白了,吴信中应该是想在工作上表现一下,让乡领导赏识,以便下一步提拔或重用。这不是不可以,成人之美么,毕竟看吴信中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努力真就没了机会。 相比之下,涧沟乡农路站的站长宋习文,就简单粗俗得多。他先是装模作样地表示感激,说涧沟乡得到县农办照顾,一下分到了四座桥,比其他几个乡都多,这一点,乡里是非常感激的。另外,涧沟乡地处偏僻,路况也差,建桥的各项成本费用都高,所以,两千五的勘探设计费,是不是有点低? 张本民琢磨了下,一时还真是有点摸不透宋习文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试探着问能加多少? “平均三千吧,一共四座,一万二。”宋习文脱口而出,看来他早就盘算好了。 “哦,县农路办那边只按照每座两千五给的,缺口咋办?”张本民这么说是考虑到涧沟乡最穷,并不想多要他们的钱。 “由乡财政补上啊。”宋习文笑了笑,“咱们涧沟乡是穷了点,不过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得感谢你们的照顾嘛,毕竟一下子就给乡里建四座桥呢。” 张本民一寻思不太对劲,分派建桥的数量一事,跟县农路办有关,现在他代表的是建筑设计院,只是做个勘探设计,其中有啥关系?于是,他缓缓地问道:“这个,宋站长,我们只是做勘探设计的,你的谢意,是不是瞄错了对象?” “你们是农路办介绍过来的,都是自己人嘛,也就不分啥彼此了。” 张本民一听,就知道宋习文不简单,看来他是想从中吃点好处。既然如此,就得跟着他的思维走,否则接下来他从中作梗也不好办,总不能有点事就找高虹芬出面协调吧。“这样的话,那等勘探设计的款子下拨后,我们那边也不能没个眼色,俗话说礼尚往来嘛,另外你这边确实也是尽力出力的,所以在计划外多出的两千中,有一千就给宋站长安排吧。” “哎哟,那可不太好吧。”宋习文摸着后脑勺,笑了。 “有啥不好的?你帮着争取了好政策,中间肯定有不少环节需要疏通的,那不得跟人家表示表示?”张本民也直接了起来,“虽说也没啥大表示,但起码能让人家看到你的心意,以后也好相处嘛。” “那,那好吧,确实也要给人家点说法的。”宋习文点着头,又道:“要不,到时你开个一万三的数目吧,俺这边呢,你给个一千五,咋样?” “也行!俺相信,有宋站长在,估计乡里在这事上也不会有意见的吧?” “那当然,否则俺咋会做这个主呢?” 张本民抹抹嘴巴,觉得这样挺好,合了宋习文的心意,双方得益不说,对下一步修建截洪沟桥也有好处,因为方方面面肯定会有不少事,关键时刻找他协调,就可以顺当很多,能省心。 说到省心,这方面在老家屏坝乡自然是不用说的。张本民只是跟宋广田打了声招呼,一切就都办妥,甚至跟农路站都不用接触。 当然,也有不省心的,就是吕建保的热情。 吕建保让宋广田表达了诚挚的想法,希望张本民能到乡大院去上班。对此,张本民婉拒,还是之前说的意思,年龄小了点,起码要初中毕业的,而且从目前的形势看,初中毕业似乎也不太合适,因为没有文凭是个硬伤,想向上混难度太大,所以,多数是要再等上完大学的。 这么一说,吕建保就明白了,也理解张本民的选择,最后,他又问询放映厅的事,如果需要开张,他就到县里走一趟,怎么也得张罗起来,毕竟当初乡里是当作精神富民工程打造的,说查封就查封?张本民请宋广田回话,也不用了,反正明年电视就开始普及,早关门早转行。 吕建保觉得多少该表示点诚心,就暗中让宋广田操办,把三座新建桥的勘探设计费用申请变更,由乡里补贴两千五,加上县里专款拨付的七千五,一共是一万。而且,这笔钱在合同签订后三日内一次性付清。 面对吕建保的盛情,张本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怎么感谢他呢?还是那老话吧,让宋广田转告,有情后补! 三个乡的合同签完,最后去的是沙城乡,这里是要重点关注的地方。除勘探设计和建桥外,还有更重要的,就是选址建水泥预制厂,所以,在与公路站站长接触后,还应该与一把手书记见个面,毕竟拿地、立项等都要老大拍板。 这事不靠外力,就自己解决。切入方式,就是通过公路站站长严骝。 胖乎乎的严骝很富态,戴着个近视镜,镜片后的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动中,颇透着一股子小农的狡黠。 “勘探设计的事,县农路办领导跟俺打过招呼了,放心,绝对让你顺风顺水!”见面后,严骝开门见山。 “那谢谢严站长了,一看你就是个豪爽的人,恐怕往后还有不少地方要麻烦你!” “没问题的,事情不管大小,俺绝对尽心尽力。” “有些话也不好说在前头,八字没一撇的说了也没意义。”张本民顿了顿,“差不多能定下来的,说说还是有必要的。” “你请讲,不用拐弯自,俺是个直肠子,拐弯的话肚子里还盛不下呢。”严骝哈哈笑了起来。 “哦,那俺就有啥讲啥了。”张本民道,“有朋友委托俺在沙城乡选个地方,要建一个水泥预制厂。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严站长你看具体跟乡分管领导谈,还是向书记汇报?” “嗌,那当然是一把手徐书记了!”严骝道,“下面就这样子,啥领导班子不班子的,徐书记说行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嗯嗯,也对。”张本民点头道,“要不签勘探设计合同的时候,严站帮引荐一下?” “完全可以!”严骝爽快地道,“这是好事嘛,你朋友相当于是来咱们沙城投资兴业,能给地方带来好处的,按理说求还求不到呢!” “也不能恁么说,还是双方相互的事情吧。” “刘总,你可真能谦虚啊。”严骝脸上挂着笑,道:“对了,水泥预制厂选址的事情,是你做主?” 第239章 选厂址 听严骝这么一问,张本民有数了,估计他在建厂的选址上有点想法,于是便说差不多能做主,但最后一锤定音的时候还要朋友出手。 “那这样,俺提个建议,有个地方非常好,你先考察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再让你的朋友来看看。”严骝笑了笑,“利于生产,方便运输,绝对合适!” “这不正好么,严站,本来俺就想让你推荐一下的!” “嗐,那俺还就说对了呢。”严骝眉毛拉伸着,“在乡大院东面,过两条路就到,那边的区域,本来规划就是弄点厂子啥的,确实也有几家建成了,但几乎都没搞起来。” “你是说,用老厂子的地盘?” “对!一家废弃的服装厂,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现成的大厂房,收拾一下就能用,院子面积五六十亩,应该也够用,而且靠东边的院墙那儿还有一排办公用房,真的挺好!” “人家愿意让出来么?” “老板没钱,中途跑了,现在地块是乡里的,你拿下来用不正好么!” “那是是不错,不过最终还得跟你们书记谈谈,如果他没啥意向,现在咱们说啥都是白搭。” “也是,那就早点跟徐书记说说。” 沙城乡党委书记是徐端健,到任时间不足一年,地方根基还不算深,比较好讲话。张本民在他办公室坐定时,一眼就看了出来。 严骝在一旁先简单介绍了下,徐端健点点头,说沙城欢迎任何来投资兴业的客商,而且会提供力所能及的最优惠条件。 张本民说关键是选址,方便运输是首先要考虑的,否则二三十米长的板梁运起来那可要费不少劲。 徐端健说没问题,厂子选址当然重要,地方上肯定会百分百支持,他提出让严骝陪同,在周边转一转,看看实情再做决定。然后又打电话把乡政法委员汪础涛叫来,说厂子选址的事情,由他专人跟进,协调解决出现的问题。 汪础涛满脸带笑地保证,说一定把事情办好。 张本民觉得挺不错,这样安排起来效率肯定低不了。然而,离开乡大院后,严骝的一番话却让他如同被泼了飘凉水。 严骝说汪础涛为人做事不行,那家伙平常来了亲戚朋友啥的,总是很热情地喊他喝酒,其实那都是幌子,真实目的是让他去付账,让人很是无奈。后来实在没办法,他半真半假说了几次,暗示谁都不是傻子,谁家的钱都不是大水淌过来的等等,汪础涛才不再把他当冤大头的钱袋了。 张本民虽然很感慨,但也没法回避,毕竟是徐端健安排的人员,还得沟通好,所以,他还是主动去了趟汪础涛办公室,算是拜访。 没想到,这一趟走下来,张本民不由得挠起了头,因为汪础涛颇为义正言辞地说严骝就是个一肚子鬼主意的油滑子,靠他做事根本就不靠谱。 “你知道服装厂那块地的复杂性么?”汪础涛居高临下地问。 “汪委,俺洗耳恭听。” “服装厂厂房的承建队伍,是咱沙城人,工头叫柳贵军,他到现在都没拿全建筑劳务费,就占着厂房不松手。院子里还有个叫李西民的人在养鹅,因为当初他有两亩口粮田在这儿,服装厂老板答应按照一亩地每年五十块的承包费给他。现在呢,老板跑了,那块地也没法种庄稼,因此他就买了些鹅在院子里养着,当成是自己的场地。” 张本民一听就皱起眉头,老百姓的事不好调停,而且又是在沙城的地盘上,搞不好就会出现花钱也办不了的问题。 “还有呢,东墙那边的一排办公用房,其中有一部分已经抵押给了别人。”汪础涛伸着脖子道,“你说,复杂不?” “哦。”张本民有点懊恼,严骝个狗东西竟然挖坑给他,按照汪础涛说的情况,想拿下那块地真的是难度重重。 带着一肚子气,张本民离开汪础涛办公室,他很想窜到严骝跟前,甩他几个耳光,骂他个十八辈祖宗。不过不能啊,成年人做事得稳重,多思考,少莽撞。 这个问题,严骝似乎早有预料,他竟然主动找上了门来。 “刘总,你去找汪础涛,他没跟你说啥好话吧?”严骝很有把握地笑道,“肯定是讲俺坏话了吧?” “没有啊,就是说服装厂那块地,问题还挺复杂的。”张本民也不能装傻,该摆出来的问题不能遮掩着。 “就算复杂到天上又咋样?”严骝一点都不在乎地道,“你看好的是那块地,至于地上的矛矛盾盾,那是乡里的事。你尽管等他们协调好了再入场就是,还有啥可担心的呢?实在不行,就另外选个地方就是,也没说你必须把厂健在那儿。” 张本民吸了口冷气,点点头,毕竟严骝说的那些也都挺合理,那么,该倾向于谁呢?还是问问书记徐端健吧,他的态度才是正道。 徐端健对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当回事,说肯定会把遗留的矛盾处理利索。张本民见他回答得这么干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强调了下时间,说厂子急于建成投产,没法拖延太多时间,要是久拖不决,只好到别的地方建厂了。 徐端健当然懂,到别的地方就是去其他乡镇,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张本民离开,毕竟厂子投产后,要向乡里交税的。不过他也有点担心,因为张本民看上去真的是有点嫩,办事能牢靠么?万一费了大力气把场地腾好,而水泥预制厂又开不起来,那不是白白耗一番精力么。 最后,想来想去,还是要有一定的信任,先场地纠纷解决,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张本民最终不在沙城乡选址,服装厂那块地总还是要处理的,保证另外的客商过来看中了,一切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嘛,所以,徐端健说就从今天开始着手处理解决。 有了徐端健的肯定回答,张本民算是放了心,闫骝也很高兴,毕竟是他推荐地方,搞好了就有面子。 然而一天过去,服装厂那边还是老样子,一根草都没动。张本民假装不知,只是去找汪础涛问进度怎么样了。汪础涛说不能急,这事急也急不来,得慢慢协调,因为牵扯到的那些个人都不是善茬。 这样的回答让人没法再说什么,只能是等待。刚好可以挤点时间出来走动一下,把所有的合同送给周涟蕴,另外从她那边把部分已经设计好的图纸拿过来。 周涟蕴的话茬子是活跃了些,但在业务实事上也很扎实。张本民把合同交给她的时候,就拿到了涧沟乡截洪沟桥的设计图。 这就意味着,涧沟那边的摊子可以铺开了,前期准备工作必须马上展开。 首先是队伍问题,因为没腾出时间,还一直没捞到跟钱家老大聊施工的事情。不过估计难度不大,他在家不外出,也接不到什么活,应该能拉个队伍出来。其次是技术问题,这需要周涟蕴帮忙,她也答应会在交通系统找一个老技术员,具体再联系,反正最近几天图纸不断出来,需要找她拿了陆续送达各个乡去,因为那样就可以开始收取勘探设计费了,也能顾及到其他桥的施工工期。再次就是现场的一些琐碎问题,施工用电、用水,妨碍施工的树木、田地,还有料场、临时便民路搭建等问题,都需要跟地方协调一下。 从目前情况看,关键问题是第三个,看上去是些琐碎小事,但影响和破坏力却极大。 张本民赶紧落实,他和钱家老大一起去找宋习文操办。 先到现场,由钱家老大根据施工经验,提出初步看法。钱家老大看后说有几棵大树碍事,必须砍掉。宋习文立刻就说得去一趟截洪沟村,桥就在他们村的地块内,事情的协调绕不过他们村支部书记张一庭。 不巧的是,张一庭不在村里,他们白跑一趟。回去的路上,宋习文一脸担忧地说有些问题协调起来怕是要有点难度。 “老百姓的脾性俺见多了,动到自己东西个个都不得了,就说那几棵树吧,不信到时看,树的主人恨不得当成金树来要价!”宋习文边说边摇头,“而且用水用电更是个问题。” “俺看旁边不远就有个变压器嘛,可以把电接到工地上的。”钱家老大说。 “那个变压器是以前为了旁边要建养殖场而设立的,走的是养殖用电的路子,电表啥的都是专用表,而工地上用的是工业电,不太好弄。” “装块工业用电表不就得了嘛,而且还分得开,交费算帐都一清二楚的。”钱家老大又说。 “你说装就装?那人家要不给呢?或者说可以装,先交一笔接入费,一千两千地要,你能接受?” “嗯,宋站说的确实是,有些问题不是从道理上分析就能理出来的,现实总要复杂一些。”张本民及时察觉到宋习文有点着急,赶紧插上话来。不管怎样,他是不能得罪的,这家伙虽然喜欢贪便宜,但同时也能照顾到一起合作的人,不顾脸皮地说就是能实现“双赢”。 “是的,俺们成天跟老百姓打交道,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宋习文说。 “宋站长,那块儿的事情,还靠你多出力了。”张本民道,“当然,也不会让你白辛苦。” “那多不好意思呀。”宋习文说完,犹豫了下,道:“工地的料场不管放哪儿,应该得有个看料子的人,俺有个亲戚,年龄虽然大了点,但看料场还是把好手,所以向你推荐一下。” 第240章 筹备截洪沟桥场地 宋习文的小心思在张本民看来根本就不是个事,立刻毫不含糊地说可以,用谁不是用?况且还是熟人关系,知根知底的不更好么。 这一下,宋习文眉开眼笑起来,摸了摸脖颈,又说有个朋友是开挖掘机的,能不能也用到工地上。张本民说也没问题,只要能力到位,不耽误正常施工就行。 高兴得直搓手的宋习文,说砍树的事马上安排,一定会配合把场地清理好,还有工地用电的事也会办妥,还跟张本民约好第二天下午再找张一庭。 正事谈完,张本民没有耽误时间,拒绝了宋习文的挽留,直接回沙城,毕竟时间还是有点紧的,需要打个穿插,服装厂的地块需要多加关注,得找严骝一起去看看。 来到公路站,严骝说了个重要信息:明天中午,徐端健的儿子结婚,在县城摆酒席。不过乡大院里的人都不知道, 张本民一琢磨,得出个礼。 次日中午赶到县城,按照严骝提供的地址找过去,果然赶了个正着。 徐端健见到张本民的瞬间很是意外,不过随即就笑了起来,说他真是神通广大。张本民说不是他神通广大,而是徐书记你这棵大树,根深叶茂,招风气势强,把他给引了过来。寒暄过后,张本民把徐端健叫到一边,掏出鼓鼓囊囊的两百块钱红包,塞进他的衣兜。之后,又到宴席登记台前出了二十块,作为面上的礼钱。 徐端健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张本民,笑了。 出过礼的张本民没有参加宴席,目的已达到,其他形式上的事可以免掉,于是借口还有个急事要处理便告辞离开。 半下午的时候,张本民回到了屏坝乡街的落脚处。 孙余粮迎上来就说宋广田来找几次了,说是要打一笔钱。张本民知道,肯定是勘探设计费。这倒是个好事,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呢,最近又收了不少国库券,各个点都需要人民币撒出去兑换。 来到宋广田办公室,张本民直接把存折放到了他面前。宋广田也不含糊,说早好几天就该打款的,但有事耽误了。 张本民说不着急,目前这还是收到的第一笔费用。宋广田说那是当然,因为吕建保讲过,合同签后三日内付款的。 这样的优越条件只有在屏坝才能拥有,另外三个乡就不要奢望了,当然,沙城应该是可以的,毕竟徐端健收了他的礼,在签字拨付上多少会痛快些。涧沟那边也不怎么担心,有“实在”的宋习文,估计也没什么困难。最放心不下的是未岗乡那边,吴信中的存在感觉就是一个绊脚石。 张本民决定等未岗的图纸送达后,就要紧盯一下吴信中,争取早点拿到费用。这会儿,还是按照昨天的约定,与宋习文一起到截洪沟村,和村支书张一庭接触。 张一庭很热情,说修桥对截洪沟村来说是件大好事,村里一定给予全力支持。 “张书记,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到时工地上的技术员和管理员要住一下,顺便也当做施工现场办公室,有些资料得好好做。”张本民谈到了细节。 张一庭稍一思索,道:“就住村部吧,计划生育指导站办公室,里面一般没人去,有办公桌、文件柜,还有一张小床,被子也是现成的,跟新的一样,都是为了接待上面来人指导时准备的,一共也没用几天。” “那可太好了,感谢!” “这点小小的便利算个啥?”张一庭摆摆手笑道,“只要能尽快把桥修好,咋样也值了。” “张书记安心,我们会尽全力赶工期的,因为别的地方也还有项目,一点都不能耽搁。” “那就好,自己加劲啥都好办。”张一庭道,“对了,听宋站长说,你们工地上在用电上有困难吧,那个不难,到时可以从村头把电接过去。” “工地附近好像有个变压器,俺觉得弄块工业电表装上,单独计费不就行了?”张本民道,“那比从村头拉电线要方便点吧。” “嗐,甭提了,那变压器看上去好好的,其实里面已经没啥东西了,能被偷的铜啊铁的,早就没了踪影,相当于个废物,根本就用不起来。” “是这样啊,那可惜了。” “要不俺能说从村头接电?”张一庭道,“从村头接电其实也有好处,有家搞养殖的,就从那家接,也不用买工业用的电表,一度电还少花钱呢,到时把度数粗略估一下就行。”说完,又对宋习文道:“宋站长,有个事你得照顾一下,万一乡供电所要是查到了,说咋把养殖用电接到建筑工地上去了呢,那就要靠你协调了。” “没事儿,说到底都是为了乡里的老百姓,好说!”宋习文道,“尽管搞,估计没啥问题,即使出了问题,俺就找乡一把手顾书记汇报请示一下,保证啥事没有!” “那就这样办!”张一庭乐呵呵地道,“按俺的想法,不如把工地的操作场和放料场都搁村头算了,因为工地上需要大量用水,靠近村子也方便。建桥的现场是没有水源的,要么就挖井,那代价可就高喽。” “张书记说得对,搅拌混凝土和沙浆需要大量的水,靠近村子,取水自然是方便不少的。”张本民听到这里接上了话,“还有料场,也需要个宽大的地方,俺看啊,放村头确实合适。” “哦,还有几棵树,也得砍了。”宋习文不忘提醒道。 “没事,树的事俺能做主。”张一庭道,“要不咱们去现场看看,把需要解决的问题都指出来,俺一次给统统办掉,痛痛快快地把场地给腾出来!” 这当然是好事,张本民佩服起张一庭来,村里有这样果决的书记,还真是个幸事。 “对了,俺先提前招呼一下,晚上请你们喝酒!”张一庭爽快地道,“一定要给面子啊。” “张书记,俺不喝酒,而且还要赶到沙城去,所以就不能参加了。”张本民解释道,“再说了,即便要喝酒,那也得是俺请客才对,你看到了你们地盘上做事情,得了你们恁么热情地帮助,不请个酒表示下谢意哪行呢?” “你要请的话,等工程结束的,一起喝个庆功酒!”张一庭哈哈地道,“今个儿晚上的酒呢,其实也不是俺请的,是一个朋友,他有个土吊车。” “喔,明白了!”宋习文笑了起来,“你朋友想让刘总的工地用他的土吊车!” “对的。”张一庭憨笑着点点头,“你说,他要是不请个酒咋成呢。” “嗐,张书记你可真见外,工地上不管哪一块,只要是需要外租的,用哪家的不是用?”张本民道,“况且那还是你朋友的事,不就是个招呼的问题么,哪里还用得着喝酒?” “也是呢,张书记,要不今个儿这酒就算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宋习文道,“关键是刘总还要回沙城,路挺远的。” “那,那行吧,改天!”张一庭抿了抿嘴,道:“其实,今晚想坐下来,还有另外个事情要谈谈的。” “有事尽管说,而且一定要说在前面、说在当面,要不来回折腾不是啰嗦得很?”宋习文道,“俺有事就跟刘总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给倒出来,行就行,不行就算,也没啥好记恨的,甭一下就拉下脸来,搞得跟仇人似的。” “那好,俺就直说了。”张一庭吧唧下嘴巴,“截洪沟桥所在的那道大岭,当初是集体修的,都是村民出义务工,用小推车一点点推出来的,可以说是条血汗路,因此,开挖出来的土能不能不外运随便堆放,更不能偷偷卖掉,否则村民可不让呐。而且,刚好村里自发在村后修了条小路,需要一些土方垫路基,刚好可以运过去使用。” 张本民听了,觉得也挺正常,点头道:“这个要求也算合理,到时挖出的土方可以拉走使用。不过要留一部分,因为施工结束后,还有需要回填的地方,没有一定的土方量不行。” “那是理所当然的,总不能让你最后再花钱买土搞回填吧。”张一庭道。 这时,宋习文咳嗽了下,笑嘻嘻地对张本民说,他要和张书记到一旁说个事。 张本民一看就知道没好事,宋习文这家伙只要一笑就没好主意。不过怎么说呢,他总归是把事情做在了面上,还有股子真小人的实在吧,就拿现在来说,就算他是在教唆,也没有搞过分的回避。 果然,两人聊完回来后,张一庭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土方的事不如这样,开挖出来的全部运走,等完工需要回填的时候,村里的石塘子里有风化石,可以免费运过来回填,一分钱不收。 张本民听后琢磨起来,比起开挖出来的山土,用风化石当回填料自然是极好的,难不成是张一庭为了让桥有更安全更牢固的辅基?显然不是,他应该还想不到那么多,所以,这肯定是宋习文的鬼点子。 依照对宋习文的了解,很快,张本民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那家伙是想从中赚上一笔。 第241章 快马加鞭 张本民没有当场揭穿宋习文的鬼把戏,只是爽快地答应了张一庭,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件事,正在筹建的水泥预制厂,大院子场地十分不平,需要大量土方铺垫,是不是可以借机搭个便车? “刘总,有啥不合适的吗?”张一庭看到了张本民皱眉间的一犹豫。 “哦,没啥,就是俺在沙城的一个项目,需要些风化石,不知道等截洪沟桥回填时,能不能运走点风化石用用?”张本民直接说了出来。 宋习文哈地一声笑了,“行呐,那还有啥问题?!”然后转向张一庭问道:“是不是,老张?” “嗯呐,不就是点风化石嘛。”张一庭笑着点点头。 “就是呗,截洪沟桥的回填量非常大,到时运风化石时你们村里可千万甭有意见呐。” “那不会的,截洪沟桥对咱村太重要了,老百姓绝对不会说啥的。” “行,就恁么定了!”宋习文拍板。 张本民也没再说什么,还得挤个时间和宋习文到涧沟乡大院去,谈谈勘探设计的款项划拨问题,这几天图纸就会送过来,费用得及时到位。 宋习文胸脯一拍,说咱们都谈到那样了,还不放心么?张本民说那就等图纸送过来后直接办理?宋习文一点头,说只要图纸送到,钱就会直接打到存折上,因为已经部分款项拨了下来。 张本民寻思着,既然涧沟这边的款项都拨了,那么未岗和沙城那边的应该也都会到位。他决定明天去县城拿另一部分设计图的时候,去问问高虹芬。 结果是不用说的,高虹芬用极尽温柔的方式告知,勘探设计的款项已经全部拨付,找周涟蕴拿到图纸送达后便可申请相关费用。 这一次,未岗乡是先要去的,农路站站长吴信中需要对付一番,早点对接为好。 吴信中拿到图纸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虚假地感慨着,连连说好,这下就可以动工了,只字不提勘探设计的费用问题。 张本民打心底里厌恶这种装聋作哑的人,便也不客气,说按照合同约定,勘探设计的费用该结了吧。吴信中听后,很认真地说费用肯定是不成问题的,等有了款项就办理。张本民也没客气,说他到县农路办问过了,转款费用已拨付到位。 无话可讲的吴信中尴尬地笑了下,反问说款子到底拨没拨他也不知道,等去了解一下再说。张本民的火气有点压不住了,很生硬地问吴信中是什么意思,是不想付款么? 吴信中一摆手,说绝对没那意思,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因为以前有类似的情况,也没深入了解就放话大包大揽,结果导致说话不算话的情况出现。 张本民再次肯定地说,款子百分百已经拨了,不信现在就可以去查。吴信中似乎也有点不快,说就算款子来了,他也做不了主,还得向党委申请才行。张本民说按照县农路办的意思,乡农路站是有责任配合勘探设计单位的。 吴信中当然听得出来,张本民是在暗示他别忽略了县农路办那边,该顾及的关系不能不顾。这一点,吴信中自然要考量,县农路办毕竟是业务领导,于是便说他会到党委去打报告要钱的。 张本民先表示感谢,然后说明天再过来看看情况。吴信中说明天是星期六,后天休息,还是等星期一再来吧,不过要晚一点,因为他住在县城,早上赶过来需要一段时间。 听了这话,张本民觉得吴信中真是个小精明十足的家伙,在当下这个年代,一直在乡镇工作的人,能想着把家安放到县城区,意识还是比较朝前的。再往深处想一想,越是这种精明的人就越好办事情,因为他们这种人明白事情的要义,懂得轻重,所以只要善于“沟通”,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不过,张本民总感觉一下服软、暗示有好处可得,那似乎太让吴信中得意了些,能轻易让小人得志?于是,他哼了一声,说建桥的费用,也不只是勘探设计费,既然吴站长你不关心,那以后就别怪县农路办把你们未岗的建桥款项放最后考虑了。 吴信中听了一愣,皱了下眉头,立马笑着说哪能不关心呢,然后就让张本民放心地回去,他今天下午就到党委等着,看能不能请书记把签字给欠了,不用等到下个星期一。 看来强硬一点,作用还是有的,但具体效果如何,还得过几天才能看出来。张本民也没再说话,挂着脸走了。 张本民不走也不行,他没法在未岗这边耗着,因为沙城那边才是需要投入时间和精力的地方,水泥预制厂的事情,太挂心了。 来到选址的废弃服装厂大门口,张本民心里顿时就变得凉丝丝起来,这里还是啥动静没有,院子里的一群大鹅倒是欢快,伸着脖子“嘎嘎”地叫着。 张本民到农路站找严骝,直接说看到服装厂那块地还屁动静没有,让人觉着不是滋味。严骝推了推眼镜,说那事儿一定要派人盯着,要由专人负责。张本民感觉到严骝话外有话,但也还是装糊涂,说的确是需要,因为乡里的办事风格就是如此,不催促着是不行的。 严骝马上顺着话说下去,实在不行就委托他跟进,这样他也好名正言顺地去党委,哪怕一天两趟,上午和下午各去一趟,非催得他们难受不可。 张本民寻思着,徐端健已经收了他的喜礼,应该会有所关注,还用你严骝干嘛?不过再一想,这边总得放个人,小来小去的事情就不用自己来回奔波了。于是,他点点头说行,还说会给予一定的报酬。 严骝非常坚决地摆摆手,说什么都不要,只要厂子早点建起来就行,那可是沙城乡的大事情。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问张本民,这个预制厂打算投入多少钱? 张本民明白,严骝是怀疑他的经济实力到底怎样,于是说先期起码得几十万,只有中后期,就没法估算了,因为还要看具体运营情况。 严骝说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决定,不能盲目投入,然后又问具体生产哪些产品,技术上得有保证,否则一旦出现问题,成本就会浪费很多。张本民信心满满地说,产品要根据实际需要,主要是搞订单生产,至于在技术上面,就更不用担心了,会有专业的技术员驻厂指导。 点头直笑的严骝听了,又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张本民懂不懂技术。张本民颇有耐心地叹笑了一声,说当然懂,要不作为门外汉怎么去掌控?当然了,要说技术有多么精湛,那也还达不到。 严骝说那挺好,懂一些就行,要是丁点儿不懂,就容易让工人给蒙骗了。张本民一摇头,说做实业的人,也不一定非要多么懂得如何去一线干活,只要懂得管理就行,否则也成不了大事。严骝连连点头,说这下算是服了,看来厂子以后的发展肯定不可估量。 张本民不想听这些恭维话,就转话题到勘探设计的费用上。严骝很干脆,说他知道款子已经拨了,就包在他身上,这几天肯定解决。 严骝的话虽然有点大,但张本民知道他不是信口胡说的人,所以并不怎么担心。这会儿他放心不下的,除了建厂用地的事,还有截洪沟桥的修建,千万不能撑不起场子来。 张本民直奔屏坝找钱家老大,还不错,队伍已经拉了起来,正准备去工地住住下。 快马加鞭! 在张本民的督促下,钱家老大当天下午就行动起来,带着队伍赶了过去。 之所以这么着急,张本民是有目的的。高虹芬跟他说过,先让队伍进场,随便挖点土啥的,就算是入场了,她那边就会拨一笔进场费作为工程启动资金。 这么好的机会则能放过? 到达截洪沟桥建设场地后,张本民就让钱家老大找几个人扛着铁锹去挖旧桥的桥头土,这事安排下去后,又跟他去料场和工地办公室。 在料场,刚好附近一个卖建筑材料的人过来了,还有一个搞运输的司机,两人好像是朋友,说说笑笑地来到跟前,说钢筋、沙、石子、水泥还有石块,他们可以送货上门,而且价格也不高。 不用张本民开口,钱家老大就说了,其他可以商议,钢筋就算了,桥这玩意儿不是别的,在钢筋等关键材料上,根本来不得半点马虎眼。 听钱家老大这么说,张本民暗暗高兴,所以也就没多说,他该考虑下一步的事情,准备机械设备,比如搅拌机、电焊机、吊车、钢模板、发电机、振动棒等等。考虑到成本,张本民觉得能租则租,毕竟修建桥梁只是偶尔干上一两单而已,并不长久。当然,其中有些设备还是可以买的,就像搅拌机和吊车,因为等沙城的水泥预制厂开张后,都用得着,并不浪费。 在把相关事项一一交办完后,包括宋习文介绍看料场、开挖掘机的人、张一庭开土吊车的朋友,都跟钱家老大说了个清楚,接着,张本民就准备去县城找周涟蕴,把剩下设计图纸全拿到手,另外再让她介绍个技术员到工地上用用。 第242章 红旗电缆 一身俏风情的周涟蕴,并不是个随便的人,她只是乐悦于男女的轻言情之间,即便在面对比她小的张本民,也会释放出点娇怨来。 “唉,姐姐我在同行间都没脸了哦。”周涟蕴在见到张本民时就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咋了这是?”张本民挠挠头,“俺这刚一来,你咋就诉苦了呢。” “当然是因为你喽。” “啊哟,跟俺还有关系呐?” “那当然,就是你这批桥的设计。”周涟蕴说着,把带来的设计图推到张本民面前,“你都不知道中间的改动有多少!甲方不懂还装懂,在设计上指指点点,导致我们的工作量成倍增加,看上去是十座桥,但实际上得有二十座桥的工作量。” “哎哟,俺还不知道这些呢。”张本民惊讶道,“下面各个乡里头懂个啥?还对你们的设计图提意见?” “嗐,别提了。当然,有两三座是高主任那边提出来的,也确实合理,那倒没什么。”周涟蕴道,“哦对了,说工作量大,还有另外个原因,就是战线太长。你不知道哦,那十座桥几乎涵盖了咱们春山县整个西部山区,每次勘探的时候,小腿都要跑断了呢。” “真是辛苦你们了,要不等结算的时候,多给你们一点费用,好歹也算是俺的一番心意。” “嗯,还真别说,开始的时候我这边要价也低了,现在算纯利润,一座桥也就赚一点点,那么大劳动量和这么低的报酬,都不好意思跟同行讲,否则会被骂白痴的。”周涟蕴道,“不过怎么说呢,当初不都是看在高主任的面子上嘛。” “周院长,你放心,俺绝对会感谢的,要不还真对不起你和你的团队。”张本民很是难为情地道。 “算了,说好的事情就是约定,怎么能随意变呢,要不也没了规矩。”周涟蕴用嗔怨的眼神和笑容看着张本民,“再说了,你是小弟弟,怎么也得让着你点不是?” “嗐嗐,那,那俺就多买点礼品吧,心意总归是要表示的。”张本民憨憨地一笑,“周院长,还有个事啊,就是之前你说的,要帮俺介绍个技术员到工地上用的。” “哦,截洪沟桥马上就要开工了吧。” “工人已经进场了,几乎都是些土八路,包括带队的,虽然以前修路建桥的活也干过,但还是不够专业。” “那是得抓紧找个专业的技术员,毕竟是桥,质量一定要过关!”周涟蕴思忖了下,“这样,今晚你请客,我把单位一个姓石的老干事叫过来,他已经退休,但技术绝对过硬,又被院里返聘了。” “技术是重要,人品也得考虑啊。” “石干事为人没得说,要不院里也不会返聘他。等晚上吃饭时,你跟他聊几句就会知道的。”周涟蕴道,“介绍石干事到工地,其实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你们要合得来,到时你的预制厂不也能用?厂里的技术员肯定也是少不了的,要不生产的梁板老是不过关作废,那可就亏大了。” “哦,明白,俺到时给石干事弄个技术副厂长头衔,工资高高的,应该可以吧?” “头衔和工资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得让他心里舒坦。”周涟蕴道,“他不缺钱,以前是设计院一个下属单位的小头头,钱还是有的,他就是想让退休生活不枯燥而已。” “那个容易,保证让他能焕发第二青春的活力!”张本民哈哈地笑道。 周涟蕴一撇嘴,“你可别乱来啊,老同志经不起折腾,那种场合还是少去为好。” “周院长你想多了吧,俺也没说要去那种地方呀。”张本民忍住了笑,现在跟周涟蕴还不是太熟,玩笑不能乱开。 “你有数就行,那就这样,晚上见。”周涟蕴看看手表,“我得先走了,有个比较关键的会要开,还不能缺席。” “好的周院,你先去忙。”张本民道,“晚上吃饭,咱们找个小饭馆咋样?” “吃饭的地方在哪儿无所谓,关键是酒要好一点。” “明白!” 晚上的事就这么敲定,张本民挺高兴,与周涟蕴分开后便转开了,这次来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购买设备。 北城区是老商业区,五金机电城、建筑材料市场、木材市场和二手货交易市场都在那边,张本民一路晃过去,顺便记下了不少规模小一些的专营店,比如管材、水箱、施工用品、劳保等,都比较实用。 对张本民来说,仅就目前而言,五金机电城是大而不实,远不如其旁边的小门面店来得实惠。就拿电焊机和振动棒来说,两样加起来,五金机电城要比西面一个小路口旁的永丰建筑机械门面店贵几十块钱。 一样东西还能两样用?当然是拣便宜的买。张本民一头扎进永丰机械店,跟老板使劲砍了一番价。他说是朋友介绍过来的,出于信任,都没到别的地方看,一个劲儿地就奔了过来,还能不便宜点?另外,好生意不是一次性买卖,这次能来,就意味着还有下次,而且还会介绍其他朋友前来……最后,张本民不但买了电焊机、振动棒,还买了搅拌机和小翻斗车。 老板娘在一旁看了连连摆手,让张本民不要再买了,因为他给的价格太低,所以买得越多,他们就亏得越多。 满意的张本民离开永丰机械后,又进了不远处的红旗电缆门面店。 店主是个女的,一副高冷的模样。 “美女!”张本民开口这么称呼。 店主有点不适应,这个称呼放在当下来说,那可是实实在在、赤赤*果果地赞美啊,脸皮薄的话顿时就会脸红的。“你,要干啥啊?”她仰着脸,居高临下地问。 “买东西啊,要不然来你店里还能干啥?难道是来玩的么?” “咿,你这小孩说话可不太上路啊,傲气得很嘛。” “俺也奇怪着呢。”张本民挠挠头,“平常俺可不是恁样的,难道是……” “是啥?” “是被给你传染了?” “……”店主歪起了头,“你是来找事儿的吧?” “找乐子?”张本民假装听错,皱起了眉头,随即两眼放光地道:“嘿哟,还真瞧不出来呢,你这店里头还有别的服务?!” “你找打是不是!”店主一瞪眼。 “不不不,谁会主动找打呢,好好皮干嘛要找膏药贴,是不?”张本民连连摆手,道:“开玩笑呢,就凭你这张脸,也不可能有别的服务啊!” “嗯?”店主又一皱眉,“我这脸咋了?” “当然是美啦,美得让人都不敢靠近呢!” “嘁!”店主一晃下巴。 “不但美,而且还……”张本民说到一半停住了。 “还啥?” “不敢说了。” “说!” “说也行,不过等会俺买电缆的时候,你给便宜点。” “行。” “俺就是觉得吧,你不但美,而且还特别高傲、冷漠,当然,这可不是说你不好,而是说你的气质高,就像白天鹅一样。嗐,咋说呢,总之就是你要相貌有相貌,要气质有气质!” “我还没见过这么能夸人的呢,就只管胡说吧呢。”店主嘴上是这么说,脸上却展露出了笑意。 “咋成胡说了呢,那可都是坐石头上放屁——说的是实(石)话呐!” “呵呵……”店主弯腰笑了起来。 “唉,你甭笑,咱们谈点正儿八经的事。”张本民指指一排电缆,“哪种既便宜又耐用?” “你真要买电缆?” “俺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做什么用?” “主要是建筑工地上,然后厂子里也偶尔用用。” “那不能用太差的。” “能赊账么?” “……”店主削着眼道,“我都没准备赚你的钱,你还要赊账?再说了,我们根本就不熟,怎么敢赊账给你?”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见面还钱的时候不就熟了嘛,你着啥急呢,难道就恁么想跟俺加深认识?” “去你的吧,我发现你这小嘴特别能说,一般来讲,能说会道的大多是骗子,你是不是个小骗子?”店主说着,还真警觉了起来。 “嗐,你看你。”张本民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瞧你也不小的一个人了,还一惊一乍的,跟个小姑娘似的。”说完,拿出一沓十块面额的票子,“不欠账,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店主抿了抿嘴,“呶,瞧瞧,你有钱还要赊账,分明还是有小心思的。” “也不是要赊账,货到付款不行么?电缆恁么重,你看俺能拿得动?你得送货上门呢。”张本民道,“先付点订金咋样?” “早说呢,当然行喽。” “那,给个进价,行不?” “不行。”店主摇摇头,“我要雇人送货上门,那不得花钱呐。” “当然要刨除各项费用支出的,然后在最低价上再给个友情价。” “最低价上的友情价?”店主吸了口冷气,“那还不是要让我亏本么?” “你看你,年龄比俺大,心眼却比俺还小。”张本民摇摇头,“行吧,你看着办,想赚多少就赚多少,谁让咱们有缘呢。” “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多要你钱的,而且质量更让你放心。” 第243章 挖掘机抓斗小了 红旗电缆的女店主真是没赚张本民的钱,末了有点不甘心,就叹笑着说倒霉碰到了个小奸商。 这对张本民来说无所谓,他呵呵地对女店主说,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骂就是坏,看来啊,你这女人还不孬。 女店主又笑了,是心满意足的那种笑。这充分说明了这笔生意做得就是好,不管赚不赚钱,开心就行。张本民看得出来效果不错,所以临走前还不忘加持一下,迈步出店门外的他又笑嘻嘻地折回来,对女店主说下次再来买电缆,你能不能亲自送货上门? 女店主翘起嘴角,抱着膀子,意悠悠地看着张本民,没说话。张本民也不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凡事适可而止,韵味余长是最好。 带着丝近似偷来的快乐,张本民又来到二手市场建筑用品区,看看板梁生产所需的模板。有点遗憾,两遍转下来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看来只得多花点钱订做了。这也没什么,节约固然好,但总不能什么都想着省钱,那会影响发展的步伐。 离开二手市场,张本民串了两个场子,一是找去宋为山,二是前往中华路极乐大世界音像店。 县城这边的国库券已经好长时间没兑了,得赶紧入手,攒在别人手里也不是个事。因为没有闲坐聊谈,前后不过个把小时时间,两个地方就都走过了。这次间隔时间虽长,但兑换量并没有相应增长,因为在一定区域范围内,能够进入市场流通的量就那么多。 西关路上的“勿忘我酒馆”就不去了,因为晚上吃饭就安排在她家,到时一起办理。随后,张本民原路返回,到先前记得的门店,买了点施工日志、安全帽、安全警示牌以及反光安全线等,这些个物件,打包放到洋车子上还能驮回去。 不过,当见到周涟蕴时,张本民被批评了,说这些都是工地现场负责人和采购做的事,你一个老板直接伸手,哪还像个样子?当然,那也不是为了摆谱,而是该有的身份要有,否则工人们会不拿你当回事,这种心理会转移到具体的施工中,造成拖沓和质量不高,所以,不该伸手的不能伸,而且在以后的施工中,也不能老是到现场,现场是技术员负责的,作为老板,隔三差五去看看进度就行。 这些话,周涟蕴在酒桌上也对石干事说了,希望石干事能负起责来,不要让张本民担心。 石干事说那当然没问题,这辈子他经历了很多工地,大小事都管理井井有条,截洪沟桥只是个小工程,肯定没问题。 张本民端起水杯,以茶代酒敬石干事,然后就转向周涟蕴,问石干事的薪酬待遇怎么算。 周涟蕴不太好说,就问石干事有打算没。石干事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说一个月给一两百就成。张本民马上接过话,说那就按高的来,两百。 这话一说,立刻得到了石干事的认可,夸张本民是个爽快人。周涟蕴觉得给石干事戴个高帽挺合适,就对张本民说其实钱多钱少无所谓,石干事以前是设计院一个下属公司的头儿,什么世面没见过?无非就是不想过早地在家闲呆着而已。 石干事听了呵呵一笑,说院长讲得就是对,现在他老喽,就怕闷在家里,出来找点事干干,多跟外面的人接触,尤其是跟一些年轻人在一起交流,获得一些新事物、新观点,就会觉得年轻了不少。 张本民一听就放了心,很有把握跟石干事处好关系。毕竟石干事当初做领导时,不管职位高低,但吃喝玩乐是少不了的,等退下来后难免会落寞,所以他需要有个场合和理由,跟别人在一起乐呵。当然,场合是次要的,无非是玩个心情,在哪儿都可以,但是,理由太重要了,像他那样的年纪,儿女子孙都有了,总不能动不动就自己出去溜欢吧,那可是要被家人痛批的。所以,他到了工地或是以后进了厂里,那理由就一大堆了,能随时安排自己的快乐休闲时间。 总之,这顿饭吃得很舒服,石干事自己喝白酒,也是有滋有味。 快结束时,张本民到吧台结账,顺便把国库券的事给理清楚。老板娘问吃得如何。张本民自然是要撩上几句,说鱼头汤里就差一个味儿。 老板娘很是诧异,好像食客们从没对她家的菜肴提出过如此具体的意见,于是忙问是什么味。张本民笑笑,说是小时的味道。老板娘百思不得其解,让张本民赶紧说。 张本民哈地一笑,说是奶味啊,小时候都是吃奶长大的,但长大后就忘了奶味儿,因此,要是能在鱼汤里加点人奶,简直就是人间还魂第一大汤,到时“勿忘我酒馆”就会成为春山县第一知名的特色饭店。 正当张本民说得意气风发时,他看到老板娘的眼神有点不对,忙停下来问咋回事。老板娘咳嗽了下,抬起下巴暗示后面有人。 张本民回头一看,是周涟蕴。 周涟蕴带着一脸坏笑,说赶紧回桌上吃点主食,准备走人了。张本民连连点头,说马上付了钱就回房间去。周涟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老板娘小声问周涟蕴是谁,张本民叹了口气,说是家里的,对他管得是不是严了点?老板娘摇摇头,也是一叹,说不容易啊小伙子,不过也好,省得在外面犯错误。 张本民装作极其悲哀的样子,小声说只要错误不进门,就是干净利索人,所以,他还是想当回“勿忘我酒馆”的小老板。老板娘听了忙抬头看看,她怕周涟蕴折回头听见,那可不得了。张本民见状,咧嘴一笑,说算了,看来今天不合适,等改天再说吧,然后就乐颠颠地进房间陪石干事吃主食。 主食,水饺和面条必上,寓意圆满和常来常往。 张本民给石干事夹了三个饺子,说三六九朝上走,然后又夹了三个。石干事一看,忙说就六个,再来三个就吃不下了。这是实话,石干事今晚喝了不少酒,菜吃得也多。周涟蕴都看在了眼里,便跟着说六个饺子也差不多了,还有一碗面条呢,可不能把老同志给撑着,明天还要去工地。 就这样,有说有笑地喝完吃完,时间也不早了,出了酒馆各自回去。 张本民坚持要送周涟蕴回去,这会儿他还真是没有歪心思,只是想把跟周涟蕴关系再靠得近一点,因为以后可能还有很多用得着的地方。 周涟蕴也比较乐意,只是稍微客套一下便默认了,路上她对张本民说,她要把他和“勿忘我酒馆”女老板的事,告诉高虹芬。 张本民乐了,说他和那女老板没有啥不正常的关系,告诉高虹芬又如何?而且,就算是有一定的关系,跟高虹芬也没啥牵扯啊? 周涟蕴哼哼笑了两声,问到底有没有关系。张本民吧唧着嘴,说还真有点关系,一般一个星期就要见一次。 这一下,周涟蕴不由得摇起了头,言语间甚是慨叹,说年轻虽然有资本,但那是阶段性的,属于不可再生资源,因为,要把有限的美好青春,安放在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上。 张本民笑了笑,说他跟女老板见面,做的就是有意义的事情,然后就把收购国库券的事讲了个透。 周涟蕴听完,恍然点起了头,连连说张本民确实有魄力,假如要成功了,绝对能赚上一大笔,比做些小工程要强得多。当然,从长远来看,似乎还是做工程要稳当一些,毕竟国库券的事说白了就是投机倒把。 张本民认同这个看法,他也是这么打算的,虽然国库券能赚上一大笔,但那不长久,最终还是要实业图强,否则不能稳定,也缺少抗风险能力。带着这个问题,当天夜里他躺在招待所的小床上久久不能入睡,长远规划与近期目标如何高效结合,该理出个清晰的思路出来。 次日一早,按照约定,周涟蕴安排了一辆皮卡,带着石干事、张本民还有他买的那些个东西及自行车,前往涧沟乡截洪沟桥施工现场。 专业就是专业,石干事到达现场一看,就让挖掘机停下,说这么干太窝工,那得花多少冤枉钱? 钱家老大有点搞不懂,好在也不装懂,忙问是怎么回事。石干事说,听挖掘机发动机的声音,就知道功率很大,但挖取用的抓斗不大,配套不合理。钱家老大说也是,那就是力气花了,但不出活儿。 挖掘机司机一旁解释起来,说这里是山区,不少都是硬土,抓斗大了有时根本就挖不动。还有,换成大抓斗后,取土量加大,但运输的车辆不够,也没有意义不是? 石干事一挥手,说必须得换大抓斗,因为这虽然是山区,但工地上这一小片全都是软土,不存在挖不动的情况。另外,运输车辆必须增加,如果增加不了,就把挖出的土方堆到一边去,以尽快给桥台修建提供场地,否则最后会耽误整座桥的施工工期。 张本民听得很明白,确实是那么回事,于是让钱家老大盯着挖掘机换大抓斗,他则赶紧去找张一庭,协调增加运输车辆。 第244章 小毛病不断 说到增加运输车辆问题,张一庭面带难色,说他不是没考虑到,也不是没努力,而是眼下到了农忙季节,有几个开车搞运输的人都在家忙活了,不出工。 考虑到石干事提到的工期问题,张本民说那就先把挖出的土方堆放到一边,要不施工场地腾不出来影响进度,万一到了雨季那可就没法说了,弄不好得拖好几个月,运气不好的话等到天冷了,不利于混凝土凝固,而且硬化强度也会受影响。 张一庭一脸凝重地说,那地方没有场地存放土方,两边都是庄稼、树林,协调起来有点麻烦,搞不好就会有纠纷,一旦有人闹事,也会影响施工。另外,土方先堆起来,在运输时也关系到二次上料的问题,到时还得雇挖掘机,需要多花一份上料费用。 张本民隐约觉得张一庭有点消极,便生硬地问他打算怎么解决,反正开挖的活不能耽搁,千难万难,工期不能拖延。 张一庭听了张本民的口气,知道没法周旋,其实本来他也不想那么做,只不过被宋习文吹了风,说多多少少制造些麻烦,也好张嘴搞点好处。叹了口气后,颇有些悔意的他抹着下巴,犹豫了一阵说放心,两天内就把运输车辆安排到位。之后,又说到了中午请客的事,这次不能再推辞了。 推辞?这次是不会的,正好石干事刚过来,借花献佛算是给他接个风。见张本民应允下来,张一庭也很高兴,当即就让人到涧沟乡街上订了个饭店。 中午的酒席,张本民点名要宋习文也参加,关键时刻,非常需要旁敲侧击一下,因为从挖掘机的窝工到张一庭的消极不配合,都是他的毛病。 实际上,见面后话说出口的时候也不叫旁敲侧击了,张本民直接就问宋习文有什么样标准的要求,直接说就行,千万不要在挖掘机和运输车动脑子,那可是会影响工期的,要是真赶不上进度大家撕破脸,最后谁难看还不好说。 宋习文听了并没装腔作势地生气,只是呵呵地笑了笑,寻思了一下说看来他那开挖掘机的朋友真是不上路子,张一庭也有点不积极,马上,他就会找个时间,买上几条香烟、几瓶老酒,找他们坐坐聊聊,一定得配合施工方把工程做好。 他娘的,原来就是几条香烟和几瓶老酒的事。张本民既好气又好笑,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当即就让随来钱家老大把此时办好。 宋习文都听到了,但假装跟没事人一样,还神情悠然地跟张本民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就是他介绍的看料场的人晚来了几天,大概后天才能到。 张本民对此根本就不在乎,因为料场和材料加工场地几乎靠在一起,要不要专人看管没啥区别。不过碍于宋习文的面子,装也得装出当回事的样子,于是边说问题不大,因为料子才进了一点、设备都还没来嘛。 可说来也巧,酒席进行到一半时,工地上来人报告,说自称是永丰机械的人已送货到门,需要交接一下并结清费用。张本民听了马上起身,说没办法只有先行一步。 来到工地后,张本民清点了下设备,除了永丰机械的搅拌机、震动棒等,还有红旗电缆门店的几捆电缆,昨天他就让那女店主找永丰机械那边商议一下,顺道把电缆一起带了,至于费用和好处问题,由他们自己协商。 再说宋习文,耳听眼见机械设备进了场,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摸摸脑袋后,说明天一定就让介绍的人过来,绝不拖沓。 石干事是个明眼人,在工地上混了那么多年,当然明白其中的道道,他知道宋习文的身份,能起到不少作用,所以有意打起了掩护,说看料场的人早一天晚一天到没多大关系,关键是要选对人。 宋习文第一次接触石干事,摸不清脾性,不敢贸然接话。张本民自然是了解的,便问怎样才算选对人。石干事呵呵一笑,扫了眼宋习文,慢悠悠地说,第一不能完全是陌生人,萍水相逢割肉不疼,那种人要是心一横,差不多就能把料场都给祸害了;第二也不能太熟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过于熟悉时就容易不上规矩,管理起来会不顺手;第三,还不能是施工场地附近的人,打比方说,如果看料场的人是截洪沟村的人,那么本村的人今天来要点沙子,明天来要点水泥,或者这个人要点石子,那个要点钢筋,怎么办?不给,会伤了庄邻的情面,给,就是失职失责。 听到这里,张本民看着宋习文点点头,意思很明显,就是由他介绍个人来看料场,该是很合适的,三个条件都满足。 宋习文很是高兴,立马掏出香烟敬石干事,说他讲得句句在理,相当于是免费给他上了一堂社会课。 借着宋习文的高兴劲儿,张本民趁热打铁,把他喊到一边,说截洪沟桥的进场费已经拨付,帮忙通通路子,赶紧划拨。 脸皮贼厚的宋习文也会搭便车,说没问题,干活嘛,把进度款及时拿到手是天经地义的,然后,低声说他介绍看料场的人是他大舅哥,能不能把各方面的条件搞好一点,比如住处,不要随随便便弄张塑料布搭个棚子,就跟个叫花子一样。 张本民稍一寻思,说没问题,待遇肯定会提高,不说住宿饮食,还有工资也要高那么一点,一天五块钱。 宋习文高兴地一拍巴掌,当即保证截洪沟桥的任何款项,都由他来操办,绝对及时、足额到位,而且从今往后他会多盯一盯,不会让影响工期的事情再发生! 果然,付出就有回报,宋习文的表现完全在张本民的预料之中,他颇为无奈地暗暗一笑,既然要做就做到底吧,随即便让人去买个像样的帆布帐篷,给宋习文的大舅哥准备好。 这个事情好办,乡供销社就有的卖。下午三点多钟,帐篷就买了回来,两层毡的,看上去很好。可是,没想到这帐篷有点中看不中用,因为厂家偷工减料,结果造成拉杆钢筋强度不够,架子支起来,帆布一搭,有的拉钩便硬生生被拉直,几乎造成篷子塌架。好在是工地上不缺铁丝、钳子等家伙,几个人上来一顿修理,最后也算是撑了起来。 张本民看到后也放了心,便与石干事、宋习文打了个招呼,前往沙城乡。 一路飞奔,到沙城时天还不算晚。张本民第一个落脚点就是预制厂的选址地废服装厂,放眼一看,结果很是窝火,院子里养的那群大鹅还在! 张本民找严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严骝说已经找政法委员汪础涛了,因为他是徐端健指派牵头协调的,按照程序就该先找他。 “结果咋样?”张本民有点着急,“不管找谁,得赶紧清场呐。” “汪础涛说了,他已经给养大鹅的人找了另外一块地,估计很快大鹅就会被赶走。”严骝道,“对了,还有个新情况得跟你说一下。就是建服装厂厂房的工头柳贵军,不知怎的也开始作妖了,找了几个人住进厂房里,说如不跟他把费用结清,他就占着厂房不撒手。” 张本民听了脑袋一大,咋恁么多破事儿?当即就说赶紧去看看,刚才去只看到大鹅,还没看到人呢。严骝说人都是晚上才到厂房里面住进,白天干活一般不过去。 此刻,张本民有种想打人的感觉,不过他也知道那可万万使不得,在预制厂没有走上正轨之前,必须忍气吞声。 事情很巧,两人刚到服装厂大门口,前来探风的柳贵军也到了。 柳贵军一见严骝,就皮笑肉不笑地说严站好啊,最近公路站有啥活儿没,大小也弄点给他干干,挣点小钱。 严骝一歪嘴,说沙城乡公路站没那个能耐放活,还是另找高人吧。柳贵军噗嗤一笑,说就是随便讲讲,你还当了真? 张本民听到这里,一下就知道柳贵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又损又坏还有点小聪明。这种人就是欠修理、欠整治,一天不被打成落水狗,就嘚瑟得很。 柳贵军也注意到了张本民,还故意地转向严骝,问是来干啥的。严骝介绍说这是刘总,就是要拿下这废服装厂的地块准备建预制厂的老板。 听了介绍的柳贵军一抖嘴角,闪出个冷笑,并不理睬张本民,而是张口就骂乡大院的人,说里面的领导不是个东西,到现在还拖欠他建厂房的施工费。 严骝说施工费不是服装厂老板欠的么,咋赖到乡里头了?柳贵军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说当初建厂房是乡里为了招商引资而介绍他加班加点地干起来的,那么最后出了问题自然要找乡里算账。 柳贵军的话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但他的态度却令人极为厌恶,是让人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扁了的那种。 严骝有同样的感觉,但他不好讲什么,只是对柳贵军说他跟乡里的矛盾有可能会影响到刘总的预制厂建成,如果不及时解决,预制厂可能就要到别的乡里落户了。 柳贵军一听忙说那可不行,那样的话,他可就成了沙城乡的罪人了,以后还怎么在沙城混? 第245章 但凡流水经过处 人人手中有小瓢 柳贵军这番话说得不假,他是想利用预制厂的建成,来卡一下乡大院的脖子,以解决他施工费的问题,但如果最后真要是因为他而导致预制厂不能在沙城落户,那他的确就成了罪人,到时乡领导一生气,他在沙城就不要想再喘大气了,只能是夹着尾巴行事。 张本民清楚其中的道道,所以对柳贵军还是要采取克制的方式,最好的选择就是以静制动,当然,也不能消极等待,给乡大院施压也是必须的。严骝也建议张本民,得亲自去找一下汪础涛,如果不行,再直接找徐端健。 找! 张本民毫不含糊地一挥手,去乡大院走一趟。 半路上,严骝支吾着讲了另外一件事,说虽然不喜欢汪础涛,但他说话时也不能捂着耳朵。 张本民一听就知道有事儿,便问是不是汪础涛不想出力,甚至是从中作梗? 严骝说那倒没有,汪础涛也没那个胆子,就是他有个亲戚是卖水泥的,打了个招呼,到时预制厂用料时可以帮忙联系。 这就是现实:但凡流水经过处,人人手中有小瓢。 涧沟乡的宋习文,不就是典型的代表嘛。面对不能改变的人、事、物,在有需要的情况下,还是默默接受为好。 张本民见到汪础涛时,直接表示可以让他的亲戚联洽预制厂所用的水泥。这话,真也真、假也假,无非就是阶段性的存在而已。张本民不可能让汪础涛的亲戚一直染指水泥用料的,只是会短时间内让他赚点小钱而已,那也算是对汪础涛有个交待,不让自己亏心。 汪础涛也知道其中有变数,但考虑不了太多,至少目前他是有了面子,并没有被张本民一口回绝。当即,他就表示会加大工作力度,明天就让养大鹅的人带着他心爱的鹅离场。至于占据厂房的柳贵军,解决起来有点小麻烦,大概要三天内才能办妥。 张本民问汪础涛,柳贵军在原服装厂厂房的施工中,到底和乡大院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说起这事汪础涛摇头叹息,说原服装厂老板来投资建厂时,在基础设施建设上一时找不到施工队,所以乡大院就介绍了柳贵军。至于具体事项的对接、合同的签署,都是他们之间的事,跟乡大院并无关系,所以,在柳贵军的施工费还没拿到手时原服装厂老板就撤资离开所产生的矛盾,跟乡大院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严骝补充说,之前的柳贵军口碑还可以,做事挺靠谱,只是后来变了,就跟个地痞无赖一样,所以乡大院拿他也没办法,毕竟当初是主动介绍他去施工的。 乡大院的保底做法是什么?张本民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到能否顺利解决柳贵军闹出的矛盾。 汪础涛有点儿提不起精神,说乡大院的初步意向是支付那笔钱,否则没办法让柳贵军消停下来。 张本民没说话,怕多事。严骝一旁吧唧着嘴,说碰到那种人也没法子,谁愿意为了公事而出头,跟他撕扯到一起去? 离开汪础涛办公室,张本民叹息诸事有点不顺,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得找个大师看看风水。 严骝摆摆手,说这几天也不全是坏消息,因为勘探设计费马上就到位,不管钱多少,不是也个喜事? 的确,有进账总归是能提振人心。张本民想到了未岗那边的勘探设计费,是该去瞧瞧了,看吴信中有没有把字给签好。 和预料中的差不多,此日上午到未岗乡找到吴信中时,他两手一摊,说几个领导都还没签字。 张本民不动声色地问是什么原因,难道是乡一把手书记的意思,不想付这笔钱? 吴信中忙说不是,书记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但具体原因现在还不懂,据估测,是因为领导们太忙,反正他去过两次,一个人都没碰到。等会儿他还要去,起码保证一天一趟,必须这样盯着才行,否则要把字签齐了还不知要猴年马月呢。 言语中,张本民听得出来,吴信中是在装好人、摆功劳,显示他有多么用心、多么负责,其用意很明显,无非是想拿点好处而已。 这本是无所谓的事,钱嘛,舍得撒出去,才会挣得更加通畅。但对于吴信中来说,这事儿有点不同,因为当初未岗乡的勘探设计费用,是他出面把价格谈下去的,想借此获得领导的一定赏识,也就是说,他已经从中得了好处,而现在,他还想再伸点小手,要一鱼两吃么?简直是贪得无厌,典型的小人心态!可是话说回来,毕竟他是乡公路站站长,身份有点小特殊,不满足他的念想肯定不行,那会让事情变得复杂;给吧,又不太甘心,毕竟是他不上路子在先。 想来想去,张本民觉得需要直接点明一下,于是说吴站长你家住县城,平常是住乡里,还是天天往返?吴信中说家里有些事需要他照顾,得天天往返。张本民说那可真是,早知道当初在勘探设计费上应该想点法子,弄点来回的路费不是?比如原来县农路办就定好了一座桥两千五的费用,你这边是两座,一共也就是五千块钱而已,可是你却砍到了四千五,何必呢?本来你可以朝乡里报七八千的,到时那差价直接返还给你就是了,就算你不砍价,按照统一标准五千支付,最后多少俺对你也是会有说法的。然而,你是怎么做的? 吴信中听了张本民的话,顿时也就明白了,想从中捞把油水已无可能,而且还有个关键问题是,他并不能一直杵在哪儿搪塞、阻挠勘探设计费用的拨付,因为县农路办还在上头呢。当即,他的神情顿时失落起来。 张本民也不能视而不见,既然物质上不能让吴信中满足,那就在精神上让他富裕一下,于是便夸他是个实在人,实在到了都有些不知灵活变通,那是一个人难得的优秀品质,尤其是放在当下,实属难得。 吴信中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什么难得?以后不能这么较真了,因为出力也讨不到个好,就像这一次,他把勘察设计费压得这么低,但乡里一点都不领情,而且不但不领情,还说既然价格有压缩空间,就应该使劲再朝下压压。 张本民呵地一笑,说这年头跟老黄牛一样踏实做事,最后往往也就那么回事,不见得就能被领导看在眼里,然后给个照顾的说法,反而那些油头滑脑、阿谀逢迎的家伙们,似乎更容易升官发财。 这番话可能触到吴信中的某根神经了,一般不抽烟的他点了一支,愤懑地说他算是看透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然后自然地话题一转,又说到了这笔勘探设计费,再一次述说他为了乡里谈了三四次,最终把价格给压下来一截,按理说应该是个功臣,但乡里却说没压到底,竟还有点埋怨的意思,真他娘的让人窝火!随后,他甩掉烟屁股,咬了咬牙,说那大院里头真他娘的是一帮狗日的、一帮老狗日的、一帮纯种的老狗日的。 吴信中这番话语,让张本民颇为吃惊,没想到他的怨气那么大。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就是他在演戏,刻意把自己弄到和乡里是对立的面上,以便最终得到点可怜的好处。 再转念一想,不应该,吴信中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犯不着。于是,张本民也不再拿捏,不管如何还是撒点饵,便慨叹着说吴站长辛苦了,等事情解决了,买条烟给你抽抽。 吴信中立刻摆手,说那可不行,太不像话。张本民说没事,就这么定了,小事一桩,不值得说来说去。 这一下,吴信中似乎振作了点,他看看时间,说赶紧去乡大院堵领导的门。不巧的是,乡领导们在开会。吴信中说等,一定得等他们出来。 等候期间,吴信中并没闲着,他跑到财务那边说了说情况,问还有没有钱。财务说应该没问题,几千块钱还是有的,关键是领导得签字。 张本民问要哪几个领导签字。吴信中说按程序,要负责经手的人大主席签,然后给副书记签,最后再给书记签,那样才能拿到钱。 这程序还不错,起码从表面上看挺好,能有效防止一把手搞“一支笔腐败”。但实际效果如何,则另当别论了,或许那只是一把手为自己设置的有效“反弹器”,便于“甩锅”。就像眼前的吴信中,等了小半天,拿着条子跑了一圈,最后没签到一个字,因为在第一关人大主席那里就卡了壳。 人大主席唉声叹气,说其实签不签字跟他有个鸟关系?他巴不得来条就签,省得啰嗦,但实际上还得听领导的指示。 张本民看看吴信中,没说话。吴信中一脸无奈,他又看看人大主席。人大主席无能的脸上更是无奈,肩膀一耸,说那就等吧。 等呗,除此之外还能什么法子?跟乡大院打交道,面对这些破事一定得淡定。 吴信中表示了极大愤慨,说放心吧,明天他亲自找一下书记,把事情说透!不管怎样,起码还有县农路办的面子吧。 张本民说行,那就麻烦多费费心,好让他少跑两趟。之后就返回沙城,预制厂的场地问题,始终牵着他的心。 第246章 奔波来去为了钱 未岗之行有点郁闷,不过来到沙城后心情却为之一振,因为原服装厂大院内养的大鹅终于搬离。 严骝说,汪础涛确实费了心思,协调了一块地出来,把养大鹅的李外柄给请走了。张本民说好,当场拿出钱来给严骝,让他买两条烟,一条自己留着,一条给汪础涛。 现在的张本民,最愿意看到的就是预制厂能早日建成投产,因为高虹芬说过,最好要赶上这一批桥梁建设的机遇,不但可以赚上一笔,还可以及时建立起联系,以便在今后的桥梁项目中继续定购厂里的板梁,那可都是真金白银。 如今大鹅已经离场,也算是阶段性胜利,张本民觉得希望就在眼前,所以注册公司也必须开始准备,关键的就是注册资金,得尽量多一点。 间不容发,赶紧去涧沟乡,截洪沟桥的进度款,还是找宋习文趁早拿到手再说。 在这件事上,宋习文表现得很突出,上次他就说及时拿到进度款是天经地义的,看来讲的是真话。 “三万八,一分不少!”宋习文已经把钱提了出来,“俺看时机很合适,就取出来了,要不等你来后再走程序,没准就在哪个环节上给耽误了。” 张本民没说话,接了钱放进背包里,看了看宋习文,嘴角一歪,笑呵呵地从包里拿出五十块钱,“宋站,拿去买条烟抽。” “不,不行!”宋习文神色庄重地道,“这还像话么?” “莫嫌少,你是知道的,虽然俗话说‘金桥银路’,建桥的利润很高,但你也知道俺的底子,要啥啥没有,完全是清白起家,像各种模板、搅拌机、电焊机还有钢筋弯曲机,都是买的。” “俺知道,建筑用的大件小件你都没有,都是现置办的,所以这座桥几乎就没啥利润了,只赚了点机械设备。”宋习文点头道,“正是因为考虑到那些,俺才不要你烟钱的。” “哎呀,宋站可真是能替人着想,不过再咋样说,心意还是要表示的。”张本民有意捉弄一下宋习文,接着道:“可你要是实在不接受,那俺就能省点儿了。”说完,慢慢地开始缩胳膊,看上去像是要把钱装回包里。 宋习文一看迅速吸了口冷气,马上伸手捏住那五十块钱,道:“唉,刘总你可真是,看你诚意恁么足,俺要是拒绝了,不就不给你面子了嘛!” 张本民暗暗发笑,道:“其实俺这个面子也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让宋站你为难呐。” “不不不,刘总你不是一般人,面子还是很重要的,哪能无所谓呢?”宋习文把钱抽了回来,“俺为难一点才无所谓呢。”言毕,笑嘻嘻把钱装起来,道:“刘总,你看这桥的进度不慢呐,过几天估计又能申请下一批进度款了。” 宋习文说的是事实,石干事来后,统筹安排、协调推进,钱家老大扑在一线,蹲住了奋力敦促着,进度确实不慢。眼下,现在两边的桥台已经开始砌上体,三个桥墩基础已经开挖。桥头两边的空地上,几个工人在卖力地扎着钢筋。 “嗯,是也快了,到时还请宋站辛苦一下,帮忙把程序走了,将款项提出来,那能节省不少时间。” “放心,保证办得笔板!” “哦对了,宋站,风化石的事可甭忘了啊,沙城那边的厂子,场地腾得差不多了,到时要运几车风化石过去平一下场地。”张本民想到了此事,得提醒一下。 “那事儿你不是跟张一庭谈好了么?”宋习文道,“他不是答应过了么?” “是的,俺觉得你在合适的时候也提醒他一下,免得时间长了再提起来他就不认了。” “张一庭不是那种人,说到做到的。” “宋站,那你可得悠着点,甭把老实憨厚的人给忽悠猛了。” “啥,啥意思?” “这桥上开挖出来的土方,拉走去垫截洪沟村民自发修的小路了,本来是张一庭的主意,都是无偿的。不过,你跟他耳语了一阵后,可就不是无偿的了吧?” “那个……”宋习文支吾了。 “村里会出钱的,对不对?”张本民笑道,“出给谁呢?是你独吞,还是跟张一庭平分?” “唉,这个张一庭,真是太实在了,俺都跟他讲了不能说出去的,结果他还是告诉了你!” “甭瞎说,那是俺分析出来的,张一庭啥都没跟俺说。” “呀!”宋习文看着张本民,“刘总,你莫非是大能人投胎转世的?年纪轻轻咋就恁么厉害的呢!” “可以那么说。”张本民点点头,“俺还真是转世来的。” “尽管开玩笑吧你。”宋习文摆手摇头笑了起来,“风化石的事你不用分神挂记了,到时就一句话,俺找车辆免费给你运过去,行不?” “行,俺要说不行的话,那不傻了么!”张本民笑道,“那就这样吧,俺还得去工地一趟,把这笔钱交给负责人,各项开支都张嘴等着呢。” 工地负责财务的是钱家老大,张本民对他放心,他也尽心,在支出上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 这次,张本民只给了钱家老大一万,其余的得存起来,准备注册公司时验资所用。这事没对钱家老大隐瞒,张本民一五一十地说了。钱家老大一听,把一万块钱又塞给了张本民,说他手里还有点余款,够支撑一阵子。 张本民也没客气,说等验资结束,一定及时把钱拨过来。钱家老大说也不用那么着急,只要有基本的生活费就行,工钱嘛,可以拖到年底结算。张本民说不能等到年底,等工程一结束,款项下来就把工人的工资发放到位。 钱家老大说那样更好,能用事实证明老板不拖欠工资,以后再有工程要干的时候,绝对不会犯愁找不到人。 果真是只要钱到位,事情就好办。 钱,太重要了! 张本民大体上核了下,目前手里的钱也不过就六七万,马上公司要成立了,起码得弄个二十万吧,缺口怎么办? 这个事情让张本民很头疼,回到屏坝街住处半天都没出门,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无非就是借,要么就是和别人搞合作,可这两个法子他都觉得不可行。最后,勉强拟定了个法子,把注册资金降到十万,但对外解释说是边走边看,如果效益好,会继续增资扩容,更会在实际的生产经营中追加投资。 十万块,努力一下还是可以达到的,因为缺口不过就三四万,如果能及时把截洪沟桥的第二期进度款拿到,就很从容了。而眼下,就是要把能抓的都抓到手。 未岗乡的勘探设计费,必须拿到! 次日,张本民到沙城转了一圈,又去找吴信中,中午快下班时见到了他。 吴信中看上去颇为得意,主动说字已经签了,他一早就去找了书记,把前后关系讲了个清楚,书记琢磨了一番便拿起笔签了。书记一签,副书记和人大主席也都大笔一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张本民对吴信中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挂在车把上的一个塑料袋拿下来,里面是一条石林香烟。吴信中还真没打算收下这礼物,他连连摆手,说事情办得有点不漂亮,受之有愧。张本民自然是会说服的,几句话就将他拿下,把香烟塞给了他。 拿着香烟的吴信中说他中午和下午有点急事,得赶回老家去,让张本民等下午上班后直接去乡财政所办理。另外,假如他那边的事情办得顺当,回来得早的话,就会赶过去跟进流程,争取让这笔资金早点落袋。 张本民相信吴信中这话没水分,点了点头,然后自个儿找了家饭馆,吃了碗面条,稍稍休息了下,便骑车前往未岗的两座桥工地,看看他们的施工进度。 这一看,张本民心里有了底,无论是在规范化上,还是在各种机械配备上,全都赶不上他的截洪沟桥工地。拿脚手架来说,未岗的两个工地上,竟然还用上了破竹竿,退一步说,如果能扎结实了也还将就,可偏偏还就绑不紧,几个人在上面一走就摇晃,不由得就让人捏把汗。 不用说,承建施工的肯定是跟他的情况相仿,是靠关系进来的,并不专业。但好在是,他还聘了经验丰富的石干事做技术员,相对来说还是靠谱的。 算了,别人家的瓦上霜就不管了,还是把自家的门前雪给扫扫好。张本民掐着时间,去了未岗乡财政所。 财政所负责业务的会计是个女人。到底是年代不同,眼前的会计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明显有点老,不像没重生前的时候,各种保健、保养和化妆品一上,三十多岁的娘们有时还跟小大姐一样。 “喂,干啥呢?” 张本民出神的时候,会计问了一句。 “你好,俺是来拿钱的。”张本民很客气地说道,并签字的条子和账单递了过去。 会计一皱眉头,道:“等会儿吧,正对着账呢,要不给你一打岔就可能白忙活了。” 张本民知道小鬼难缠,所以也不急躁,就在一旁慢慢等着。 二十多分钟后,会计才放下手中的活计,然后告诉张本民,只能到她们乡里的农信社开个账户,才能把钱转过去。 “非得在你们未岗乡的农信社开个户才行?”张本民有点不明白,“俺已经有农信社的户头了。” 第247章 军去鹅又来 张本民小小地质疑、询问了一下,立刻让会计不耐烦起来。“让你开户你就开,甭啰嗦,要不拿不到钱啊,回去你老板一生气准弹你脑门儿!”她有点不耐烦地道。 张本民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无非是未岗乡的农信社想增加用户量而已,哪怕只是用一次,那也算是个用户,所以就跟乡里通了气,但凡有款项,都得从乡里农信社的户头上走。 好吧,这也是无所谓的事。不过转念一想,去农信社开户后回来,再按照账户号填单子,完后再去农信社完成拨付落实,时间有点来不及呐。张本民有点懊恼,那明天不还要耽误时间来一趟么,怎么办呢? 张本民想了想,觉得只要讨好面前的会计,让她高兴了,兴许就能直接用他已有的账户来划拨。“哎哟,大姐一看就是练过的!”他瞅了瞅会计面前的单子,立刻夸奖起来。 “练过?练啥啊?”会计一时明白不过来。 “练字啊!”张本民指了指单子上的笔迹,“瞧你写的字,既有力道,又有柔性,如果不是练过的,那说明你在这方面天生就有灵性!” “真假的啊。”会计伸了脖子,仔细看了看单子上的字,“俺看也就一般吧。” “谦虚了,你太谦虚了。”张本民摇头笑着,“来,你仔细听着,先看你字的结构,并没有按照传统的构架安排,而是自成一体,形成了独一无二的特色。再看你的笔锋,虽然看不出啥起势、落势,那是因为你把笔锋都巧妙地藏了起来,也就是大巧若拙!” “哈哈……”会计大笑了起来,而后冷着脸哼声道:“一边儿去吧,你以为俺傻是不是?自己有几把刷子自己还不知道?你以为夸几句俺就飘了?” 张本民一看,奶奶个熊的,不凑效啊,是不是夸得有点过了?这不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嘛。 然而,也就是眨眼的工夫,会计“嗨”地一声又笑了,道:“不过嘛,你的小嘴还是说得让俺高兴!” 奶奶的,这剧情反转得有点快。到底是女人,就喜欢别人夸好,哪怕明知道对方的话不一定是真的,照旧能找到一定的满足感。 张本民一看有机可乘,忙道:“大姐,你看能不能就把钱转到俺已有的账户上?否则等俺去你们乡街上把户头开了,再回来填单子,再去落实转账,今个儿恐怕就来不及喽。俺嘛,毕竟离得远,来一趟并不容易。” “哦,你不是本乡的啊。” “不是呢,如果是的就好了,也不急于一时半会的。” “哎呀,你不知道,咱们乡的农信社领导,跟乡大院里领导熟悉,暗中约定了但凡出款项,都必须到农信社去开个户。”会计为难地道,“如果俺把钱转到你已有的农信账户上,万一领导看单子时注意到,俺不就有小鞋穿了么?” 果然是那么个情况!这也就难怪了,眼前的会计处在这工作岗位上,确实有难言之隐的无奈。“好吧大姐,俺知道你的难处了。”张本民点点头,“那俺先去开户,实在来不及的话,就再来一趟是了。” “要不……”会计皱起了眉头,“唉,算了,俺开张支票给你吧,不过只能到咱乡农信社兑换。” “行啊行啊!”张本民喜出望外,“那可真是感谢大姐了!” “感谢就不用了,你甭埋怨大姐就成,其实都是没办法的事,俺也不能当出头鸟是不?” “明白的,大姐,俺真的是打心底里感谢你。” “行了,你赶紧去吧,现在来得及。”会计把开好的支票递给了张本民。 张本民伸手接过,再次致谢,然后出门飞奔去农信社。 农信社的工作人员倒是比较爽快,接受业务办理的过程没有任何问题,毛病就出现在现金柜里没钱了。 一个农信社,连四千五百块钱都没有?张本民开始以为工作人员在开玩笑,后来才确认是真的。农信社的一个副主任过来解释,很不巧,昨天县社来提走了前段时间的存款,留下的备用现金,今天又被取走了几个大单子,导致现金真的不够。 面对解释,张本民还是相信的,运气不好还能怪谁?再跑一趟就是。 走出农信社,运气转了一点,吴信中风风火火地来了。“俺这紧赶慢赶的,还真是赶上了!”他气喘吁吁地说,“财务说给你开了支票,咋样,钱拿到了吧?” “唉,农信社没钱了,还得再来一趟。”张本民苦笑着。 “都被取光了?”吴信中一愣,“你还甭说,这种事经常有。唉,要是俺早点把字签了,估计就不会这样了吧。” “这谁都不能怪,只能怪运气不好。” “那,你就再费点事,再多跑一趟吧。” “一趟无所谓,就怕又遇到啥意外,还是白跑。”张本民寻思着道,“要不这样,你帮忙取一下,那样就能保证俺再跑一次就可以了。” “俺帮你取?” “是啊,俺把支票交给你不就得了么。” “这……你放心?”吴信中有点不相信。 “这有啥,区区几千块钱,多大点事儿?再说了,你堂堂一个公路站站长,难不成还会为了几千块钱做手脚?那你可就真看轻你自己了!” 吴信中听了这话,感到被充分信任,很是感触,他使劲抿着嘴,紧闭眼睛,低头摇了摇,重重地道:“唉,俺真是一时糊涂!当初跟你砍个啥价呢!结果是出力不讨好,还让你这样洒脱通透的人吃了亏!” “那也正常,第一次接触,大家从心理上讲都是比较对立的。还有,毕竟双方代表着不同的利益,有所争取也才合情合理呢。” “服了,俺一直以为自己脑明眼亮,总觉得啥事一看就透,唉,其实层次真是太低了。” “瞧你说的,人与人相处分啥高低贵贱?只要做到以诚相待,那就是最好的!” “好吧,刘总你放心!这事儿俺保证办妥,不出问题的话,明后两天肯定能搞定!你留个电话,等事情办好了,俺就打你电话,随时来取就是!” “哦,最近俺一直在外跑,接电话不方便,还是你留个电话吧,俺得空的时候打给你问问便是。” 就这样,张本民记下吴信中的座机号码便走了。不管怎样,未岗这边的勘探设计费也算是有了结果,现在要专注解决的就是沙城那边预制厂的场地问题了。 东方不亮西方亮。来到沙城,一个好消息传来,柳贵军已撤出厂房了。 “乡里真是下了功夫。”在汪础涛办公室,他很是气愤地道:“那个柳贵军,不但要了施工费,而且还多要了两千多,说是利息。” “欸哟,那个癞皮狗还真赖着了啊!”随来严骝也很不服气,“凭啥让他得恁多好处?乡里能把施工费给他垫付就不错了呢!” “没办法啊,要不他死活不走,不就耽误刘总建厂了么?”汪础涛哼哼着,“不过乡里还有办法治他!徐书记说了,柳贵军在乡里还有其他款项,就等着瞧吧,他再想要走一分钱都难!” “对,就得这样治他!绝不能让他那种人得逞!”严骝撸着袖子道,“要不还以为沙城就他厉害了呢!” “现在先不吱声,要不刘总那边建厂子时,没准他还会闹腾。等厂子建成后,再放话让他难受,那时他要是再到厂子里滋事,就让工人打断他的腿!”汪础涛道,“扰乱企业正常生产,危及员工人身安全,就这两个理由,足以把他当场给揍个半死了!” 汪础涛的话很解气,但张本民却有点提不起兴趣,离开乡大院的时候,他对严骝道出了担忧,说汪础涛的话不只是气话,包括徐端健说的,也不气话,而是他们的做事风格,所以,仔细想想就不太对劲了,万一后来预制厂要是跟地方上发生了矛盾,会不会也同样要被“穿小鞋”“戴脚镣”? 严骝思忖了下,摇头说可能性不大,乡里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也是看人的,柳贵军是个什么东西?不上档次,对他那种人也就得那样。当然了,他也会耍关系,乡里大部分行行业业的人他都熟悉,所以耍无赖才耍得通。 张本民说柳贵军不只是脸皮厚,心眼也够用,是个精明人。 严骝问从哪里看得出来?张本民一笑,说柳贵军声称原服装厂老板没有付给他施工费,谁能证明? 这话听得严骝不由得当场愣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还真他娘的是那么回事,柳贵军个狗日的玩了个一女两嫁!张本民说那也不一定,只是有那种可能,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必要去查实了。 严骝说不管怎样他会向汪础涛汇报的,该质问的要质问,不能让柳贵军以为所有的人都被蒙在了鼓里,那他还不得意得要死过去嘛。 张本民才不管谁得意谁失意,场地腾出来就行,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动工建厂子。 然而,事情老是有差池,第二天,张本民来到场地正盘算着如何动手收拾的时候,问题再次出现。 养大鹅的李外柄又他娘的带着锤子、橛子和拉线,闷着头拱了进来。 第248章 瓮货三番五次 张本民没有和李外柄直接交触过,看着他坑着头从身边走过,到院中便开始夯橛子,然后拉线。从始至终,这家伙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四处看,如入无人之地。 “嗐,你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瞎忙活个啥呢?”张本民忍不住上前问。 “盖棚子啊。”李外柄的口气听上去很倔强,边说还边找了根树枝当作标杆插在了地上,“俺在自家的地里盖棚子,准备养大鹅。” “你的地?乡里不是另外给你找了块地么?” “另外找了块地?”李外柄嘿嘿笑了,“都是女人,那皱巴巴的老娘们,跟里雪嫩的小大姐能一样么?!” 张本民一时还不太好回答,便使劲吐了口唾沫,然后道:“那是你跟乡里的事,不要影响预制厂的修建。” “影响到你的预制厂收拾,俺承认,也愿意承担责任,随你打随你骂,但俺只能这样来逼乡里赔俺土地的差价钱。” 张本民看着李外柄,有种想把他揍瘫的冲动,可理智还是战胜了情绪的冲动,他默默离开,去找来了严骝。 严骝自己也没法解决,又请来了汪础涛。李外柄很自然地跟汪础涛走了,细谈土地的差价赔偿问题。 张本民不由得叹息一声,说没想到这点屁大的地方,矛盾恁么多,早知道预制厂就到别的地方选址了。严骝笑着说别灰心,乡里肯定能解决好这个问题,不会拖久的,毕竟乡里也想让预制厂早日开张。 对此,张本民不报乐观想法。果然,第二天一早,李外柄就把大鹅赶进了场地大院。昨天他跟汪础涛没谈妥,汪础涛说最多三百,他说最少五百。 两百块,就把事情给弄僵了。 张本民先不管那些,去屏坝借电话打给吴信中,得知钱已提到,便找孙余粮过去拿钱。孙余粮最近跟张本民跑了不少地方,一直跟在后面看着,也不说话,这会儿他觉得也该单独行动锻炼一下了,便乐颠颠地骑着车子去未岗。 按照张本民的吩咐,孙余粮买了条香烟给吴信中。吴信中客气了一下,就笑着收下了。香烟并不好,吴信中也没说什么,自己做了傻事压了价格,能有条烟就不错了,还管孬好? 孙余粮的此番行程很顺利,下午回来便将钱交到张本民手中。 张本民犹豫了下,抽出两百块钱,给正在喂大鹅的李外柄,说跟乡里没谈拢的两百块他给了,赶紧把鹅赶走,以后也不要来了。 李外柄接了钱,呵呵笑着说行,不过今天不凑巧,等会有急事,明天一早再把大鹅带走。 孙余粮一旁看了,悄悄对张本民说,李外柄不像个好人,不能相信他的话。张本民说那是没法的事,管他怎么折腾,反正明天上午先去县里,把公司注册的前期事宜摸摸清楚。 然而,次日上午并没有捞到去县里,有意外发生,李外柄的一群大鹅被药死了。 纷争一下就冒了起来,李外柄说肯定是张本民干的,要他赔钱。张本民诧异得话差点都说不出来,赶紧找汪础涛说明情况。 汪础涛说这事有点棘手,还是去找徐端健问问,看怎么解决,因为派出所肯定会过来抓人的,万一张本民要被扭进去,哪怕清白出来,不也难堪? 徐端健很直接,问张本民有没有下药。张本民也不多解释,就说没有。汪础涛说想想也不可能,根本犯不着搞那种手段,毕竟发生在自己的场地上,怎么说不都是个麻烦? 张本民说,首先乡里和他是不会做那种蠢事的,其次做那种手脚的无非是两种人,一是栽赃嫁祸等着看笑话,二是自导自演等着拿更多的好处。 汪础涛一听,猛地一拍大腿,说肯定是李外柄贼喊捉贼!贪财嘛,肯定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徐端健慢慢点着头,说差不多,李外柄为了钱啥事都能做出来。 事情往往就会是这样,先入为主、简单直接,最后一句命中。徐端健打了电话给派出所,说大鹅被药死的事情,性质十分恶劣,属于严重敲诈勒索,赶紧把李外柄抓起来拷问一下。 所长在乡里一般不搭理人,除了徐端健,毕竟是乡一把手书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得好好维持着关系,所以,李外柄很快就被带到了派出所。 李外柄开始还很横,说干啥呢?他的大鹅给药死了,不抓别人还抓俺? 民警没理他,只是低头问话做着记录:从昨晚到今早在哪儿的?干什么的?有谁证明? 李外柄说昨天心情不好,晚上回家吃过饭就睡觉了。 民警抬头看看,说如果撒谎的话,罪就大了。然后说他们会把他老婆、孩子分别放到不同的房间问询,从他进家门的时候就对证,比如晚饭吃的啥、每个人在饭桌上的位置、晚饭后的行踪细节、他进屋睡觉的时间等等。 李外柄愣住了,摸了摸脑门垂下头来,说是他自己下药把大鹅药了,不过不是为了嫁祸寻求赔偿,而是他自己不想养了,又卖不出个价钱,留着还天天吃粮食,一气之下索性就把它们药死了算。最后,他说那是他自己的事,不怨任何人,不追究任何责任。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汪础涛建议,赶紧找人看着场地,把大门看守好,不能让外人随便进入。 张本民说是得抓紧了,不但大门要看守好,残缺的院前也得补上,那样才算个正儿八经的厂区。 这事得找严骝协助一下,因为从开始他就很热心。张本民也明确表示,肯定会给他一定的报酬。严骝还是跟以前一样,谈到报酬就断然拒绝,说不用。对此,张本民也没多想,觉得无非就是客套的一种呗。 严骝跟随张本民来到厂内,把院墙看了一遍,需要修砌的肯定要理一遍。其中,墙外有三棵后墩村村民的树碍了事,需要砍掉。 严骝说得考虑一个问题,厂子的所在地是后墩村,容易产生瓜葛,所以不如把村里的几个好佬约出来吃顿饭,算是给他们面子,以堵住他们的嘴。 这事合适,也的确需要。严骝就把后墩村的两个老村支书和现任村支书喊到一起,说起了预制厂的事情。 酒桌上一座,不只是因为吃人嘴短,而是两个老村支书都是实诚人。老陈支书说,在建厂和生产经营中,只要是与后墩村有关的事情,找他和老王支书,完全没问题。老王支书甚至说,他可以干门卫,保证一根螺丝钉都不会少。现任支书点头表示认可,而且把话也说到了底,因为老陈和老王两位老支书,在村里威望很高,还有关键一点是,他们的家族都很大,没人能翻得了他们的盘。 张本民没多说,只是听着,笑着。末了酒席结束,他让严骝买了三条烟,新旧三个村支书每人一条。就这样,皆大欢喜而散。 第二天上午,张本民就开始着手准备动工,让严骝联系买沙子、水泥和砖块。 厂子里的情况石干事来看过,说厂房可以继续利用,不过要把房顶换掉,还要将围墙拔高三到五米。院墙也需要修缮,砌成统一高度。原有的办公用房还不错,稍微拾掇打扫一下就能直接使用。 半中午的时候,料子到了一部分,严骝找了几个人,开始砌墙。张本民则带着孙余粮去县城,找王道力谈成立公司的事。 王道力听说后连连称赞,说没想到说干就干,还真成了大事。一番聊谈后,说公司注册没啥问题,工商那边他有认识的人,正常按程序走就行,不用担心别的。然后就说把林栋效、宋为山他们喊上,晚上好好聚一聚。 现在的张本民实在没心思聚吃,预制厂的事宜就像颗烧红的碳,一刻不落实地,就一刻烫着他的心。 张本民和孙余粮回去了,这一趟回来得也算是刚刚好又碰到了李外柄,他拿着几根削尖头子的木棍来了,还想拱进院子。 “你又要干啥?”张本民真的来了气。 “要钱。”李外柄面不改色地道,“得把钱要清才行。” “不是给你了么,俺还加了两百。” “那个是调换土地的差价,不算,现在俺要的是当初打的一口井,还有盖的鹅棚,俺也花了不少钱的,还能白白不要了?” 张本民搓了搓鼻尖,道:“告诉你李外柄,俺数到三声,你要是不离开,可甭怪俺不客气,乡大院的态度你也懂,要是派出所把你抓起来关上十天半个月的,你就受着吧!还有,现在厂子里已经有看门的了,也就是说,现在俺已经全盘接管,你要是再敢进去,打断你双腿也不是个事儿!” 李外柄见张本民上来就使狠,有点撑不上去,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便走了。 “他娘的,一看就是个瓮货!”孙余粮咂吧着嘴,道:“这种人场面上吃了瘪,暗地里可会发狠呢。” “嗯,这两天盯着点,拖上一段时间兴许就会消停下来。” 然而,李外柄行动很迅速,当天夜里,他就扛着根竹棒,把闫骝白天带人补砌的院墙给顶倒了。 第249章 作 当所有人震怒于李外柄的不知好歹时,张本民在想另一个问题,是谁在背后给他撑了腰? 的确,以李外柄的心志和智力,根本就没有屡次三番挑衅的勇气和能力,可为何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兴风作浪?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大家伙站在院墙前咬牙切齿的时候,李外柄竟来了,而且还胆大包天地拖着个平板车,说既然不赔打井和盖鹅棚的钱,那就拉点砖头用用,算是抵消了。 张本民上前,说现在这块地以及地上建筑,全是他的了,别人连根草都拿不走。李外柄轻声一笑,说今天他还非要拉不可!说完就动起手来。 严骝一旁看了大喝一声,并上前阻止。李外柄还是不屑一顾,说干啥,再拦可就要报警了啊。 报警?! 实话说,张本民也给惊倒了,他李外柄还敢主动说报警?! 严骝真报警了。 很快派出所来人,问怎么回事,严骝把情况说了。谁知李外柄说那根本就是假话,这场地谁的都不是,还没主呢,然后对张本民说,不行的话就把合同拿出来看看。 这一下,张本民有点傻眼。合同还真拿不出来,因为还没签,目前他只是和乡里在双方信任的基础上,口头约定,等厂子场地各方面都理清、完全交付时再签合同。 “说合同的事,得让乡大院作出说明。”张本民解释道,“目前是属于口头约定期,在双方认可的情况下,所有的一切也都具备法律效应。” “俺们管不了那么多,那是经济纠纷,现在俺们就是解决现场矛盾的。”出勤的民警面无表情地说。 “现场矛盾就是李外柄抢夺砖头,就是恁么简单。”严骝插话进来,在沙城街上工作也蛮有几年了,多少也还是认识几个人的,眼前的民警虽说不熟,但也不陌生。 “可李外柄说这厂子目前还是无主的。”民警说。 “没错,就是无主的,原来的老板跑了,所以俺来拉砖头抵一些账目,有错么?”李外柄嚷嚷着。 “你觉得李外柄说得合理么?”严骝问民警,“先前的服装厂因为经营不善,老板带着点现金跑了,跟乡里的账还没结清呢,所以乡里就把场地以及地上设施物全收了回去,现在,又发包给了刘总,所有的一切都归了刘总,你说,他李外柄还能来拖东西?如果拖,那就是明抢!” “欠俺的东西不给,那就有理了么?”李外柄不停地叫嚣着。 “谁欠你的?”严骝道,“以前服装厂老板欠你的,你找他啊?” “行了,今个儿就这样吧,你们有官司就到乡大院去理一理,只要不打架不闹事就成。”民警说完就走了。 “看到了没?报警有啥用?有个屁用啊!有本事就把俺抓走!”李外柄哼笑起来,“告诉你,打井的钱和带鹅棚的钱,哪一份都不能少!” “说吧,多少钱?”张本民说话了,他知道事情可能不那么简单,所以没有必要在无足轻重的环节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五百!”李外柄毫不含糊地说。 “李外柄,虽然俺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你出了主意、允了啥样的好处给你,但俺肯定知道,你不会有好下场。”张本民平静地道,“现在你受人唆使来制造麻烦,刚好得到你的小利益,行,俺满足你,但等事情平稳过后,你就等着瞧吧。” “甭撂狠话,还等着瞧呢,大多数人在认怂的时候不都恁么说嘛,走着瞧、等着瞧、回头让你难看!俺说得对不对?”李外柄摇头晃脑,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行,算你有本事,不就是五百块钱么,给你就是。”张本民知道轻易不能意气用事,得心平气和。 “咳咳,不好意思了,就恁么一会儿啊,涨价喽!”李外柄得寸进尺,“现在啊,八百块!” 张本民咬紧了牙根,寻思了会,对在场的人道:“你们都散去,俺跟严站留下来,跟李外柄谈谈价格问题。” 孙余粮虽然不知道张本民要怎么做,但命令必须得执行,于是赶紧招呼着大家离去,都到大门外去。 “咋了,有啥还见不得人?”李外柄斜着眼睛。 “俺是来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所以一般情况下,俺不想与周边的人产生矛盾。但凡能商量解决的,就静下心来好好谈谈。”张本民边说边走到李外柄跟前,“你觉得呢,能不能谈出个结果来?” “结果?只要不吃亏就行呗。”李外柄抱起了膀子。 “其实嘛,有时候越想不吃亏……”张本民说着,猛然抬手,以掌锋砍向李外柄的颈侧。 李外柄哪里能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完全来不及躲闪,被砍了个实在。顿时,捂着脖子倒地缩成一团。 “就越会吃大亏!”张本民说出了下半句,然后拖着李外柄的腿,将他拉到一段破墙下。 “刘总,你,你要干啥?”严骝似乎明白了张本民要做什么。 “谈事情。”张本民转身拿起一把用于挑拽屋顶的长柄钩叉,甩手把钩叉头挂到了墙头上,然后对李外柄道:“李外柄,现在有严站在这儿作证,你执意要拆院墙拉砖头,结果不小心扒倒了墙头,把自己个压到了下面。” 李外柄听到这里,脸色蜡黄,“甭,甭这样,俺不闹腾了。” “现在你说不闹腾,可谁相信你?”张本民道,“不过你可以说说,是谁在背后给你撑腰的,如果你爽快点,能让俺满意,或许还能不让你遭罪。” “没,没谁撑腰啊,俺就是想讹点钱呢。”李外柄并不服贴。 “三。” “真没人,真的!”李外柄有点着急了。 “二” “俺说的绝对是真话……” “轰”地一声。 张本民拉倒了残墙,砖头泥块将李外柄砸在了下面。 严骝吓坏了,“俺的娘咧,弄死人了啊!” “没事,这是单砖墙,只能砸伤,砸不死人的。”张本民收回钩叉,在李外柄身上划拉几下,把盖在他头部和上半身砖头拨开。 “你,你咋没数到一,就,就拉了呢?”李外柄忍着身上的疼痛问。 “谁跟你说非要数到一?俺就恁么个习惯,从三数到二。”张本民哈哈地笑了起来,“李外柄,说吧,是谁在背后戳着你恁么折腾的?” “唉,你都把俺弄到恁样了,俺再说还有意思么?”李外柄又来了点倔气儿。 “你他娘的贱骨头还挺硬棒啊。”张本民说着,拿起快砖头,侧立在李外柄的脖子上,道:“假如俺蹦起来踩到这砖头上,你的脖子可能就断了,你的命可能也就没了,反正是你自己扒倒了墙砸的,也赖不到别人。” “……”李外柄没说话,他很恐慌,但又不太相信眼前这小子会有那么狠么? “三。”张本民开始数数了。他一边数着,一边微微弯曲两腿,两臂后伸,作出起跳的样子。 李外柄暗叹起来。 “二” “史广明!”李外柄马上说出了人名。 史广明? 严骝一听愣住了。 “谁啊?”张本民问。 “乡党委副书记。”严骝摇着脑袋,“不应该啊,作为乡大院的三把手,年龄不算大,向来很低调,不多言不多语,好像说会被扶正的,咋还会背后戳弄李外柄呢?” “嗯,是有点想不通。”张本民皱起了眉头。 “李外柄,你知道史广明为啥要给你撑腰么?”严骝又问了起来。 “这个真不知道,他只是说能多得到些赔偿。” “你跟他是亲戚么?或者是有别的关系?” “没有。” “那他就直接找你了?” “不是,党政办秘书出的面。”李外柄道,“开始俺并不相信,因为预制厂这个项目是徐书记认可的,俺也不想闹腾,但秘书说有史书记在还怕啥?所以,俺就……” “是哪个秘书找的你?”严骝追问。 “这个……”李外柄很是为难。 “甭问了。”张本民及时打住。 “问清楚了好向徐书记汇报啊!” “不能因为这事让徐端健和史广明产生矛盾。”张本民道,“俺有数就行了。”说完,就大声喊孙余粮,让他快点过来。 孙余粮一直在大门外等着,听到喊声就奔了过来。张本民告诉他,李外柄扒墙拉砖,结果不慎把院墙给整倒了,将自己砸在了底下,现在赶紧带几个人把他送去卫生院看看。 “徐端健和史广明之间有啥矛盾么?”张本民把严骝叫到一边问。 “没听说,就连小道消息也没有。” “那就怪了啊,难不成史广明对原服装厂的地块有想法,还是受人之托?”张本民疑惑地道。 “他自己有想法的可能性不大,要不还等到现在?”严骝分析道,“俺觉得八成是受人之托。” “算了,先不想恁么多,眼下赶紧把厂子的事落实好,将合同签了再说。”张本民道,“马上兴通桥也快开工了,要不碰到一起可忙活不开。” “行,只要是用得上俺的,尽管说就是!”严骝很是爽快地道。 张本民点点头,缓声道:“对了严站,你能不能跟俺说句实话?” “实话?啥事儿?” “就是你一直帮俺上下忙活着,也不要报酬,到底是图个啥?” 第250章 八亩地 张本民的话并没有让严骝感到意外,他说知道早晚会被问到这个问题,随后给出一个理由:因为跟原服装厂老板有矛盾,而且得知他有可能还会回来继续开厂,所以就想早点把他原厂的场地给盘出去,让那狗日的开不成。 “沙城的场地很多,可以买也可以租,所以虽然他的原厂址给占了,但只要想把服装厂再开起来,还是挡不住的。”张本民道。 “那个狗日就是想利用原址耍点赖皮,往乡大院里送点小礼,然后搞个拖欠,等弄到好处后又脚底抹油溜了。”严骝忿然道,“俺就看不惯他那种一肚子歪歪肠子的油滑子!当然,实话说俺跟他的矛盾并不是因为看不惯他,而是那个狗日曾对俺媳妇出言不正,而且还想动手动脚,所以俺就上门骂了他一顿,仇也就结下了,之后相互间暗地里没少捣鼓。哦,对了刘总,还有就是那块地的地理位置确实也好,要不俺也不会因为私怨而向你胡乱推荐的。” “嗯,这个知道了。”张本民点点头,“还有其他原因么?” “有是有,但不太重要,因为难度有点大。” “说吧,兴许碰到合适的机会,也就不难了。” “就是想通过你搭线,跟县农路办的高主任进一步建立联系,然后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把俺借到农路办用两年。”严骝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孩子在县城上初中了,俺想一家人都到县城去陪陪,可能对提升孩子的成绩有帮助。” “哦,这个倒是挺实用的。”张本民顿了顿,道:“俺帮你问问吧,尽量让你如愿以偿,毕竟是为了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欸哟,谢谢,谢谢刘总!”严骝满脸激动地道,“俺代表全家感谢你!” “甭感谢,你不是已经用实际行动回报了么。”张本民道,“哦对了,有个事还得请你出面跑跑。” “尽管吩咐!” “吩咐还谈不上,相互帮忙嘛。” “行,你说啥都行,只要能把事情办妥!” “预制厂建成运营后,免不了要跟地方的条条线线打交道,比如土地使用权办理,水和电供应,还有治安管理等等,所以不如早点行动,把工作做在前头,到时有事了也好说话。”张本民道,“你看看,能不能把他们请到一起坐坐?” “行呐,没问题!”严骝通快地应了下来,“刘总,俺还有个建议,请那些条线上人,只要找准了人就行,没必要请头头脑脑的。” “嗯,能办实事就可以。” “肯定的,而且还很实惠,虚头小!”严骝道,“就这两天么?” “随时,要看他们的时间。” “他们有啥时间不时间的,只要有酒喝就有时间,随喊随到。” “都由你来安排吧,俺也不喝酒,就不参加了。” “俺主持?” “嗯,你代表预制厂主持一下。”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个儿晚上办理!”严骝道,“刚好打听一下,史广明通过李外柄插手场地的事儿。” “估计跟原服装厂老板有关,你说他不是还想回来的嘛,可能听说场地正在易手,所以就找关系添堵阻挠一番。” “哦,还真是,完全有那个可能。” “所以你也甭问了,免得有人因为忌惮史广明而趁机背后对预制厂使坏,然后去舔脸史广明。你就说预制厂是书记徐端健看好的就行,他们应该会很积极的。” “就照你说的来!” “那你就费费心吧,俺这两天准备一下,跟乡里把合同给签了。” 张本民的确想早点把合同签掉,但得先把公司注册好,为尽量多些注册资金,还得把截洪沟桥的第二批进度款拿到手。 第二天,张本民便和孙余粮前往涧沟乡截洪沟桥工地看情况。 现在两边桥台已经开始砌上体,七个桥墩基础已经完结,钢筋笼也竖了一半,要不是定型模板问题,又的桥墩都可以浇注混凝土了。 说到定型模板,张本民有点自责,当初订做的时候图个便宜,找了家不是太正规的模具作坊,从而导致不少地方不合槽,根本就卡不严实,而且个别模板的圆弧也不规则,严重影响形象不说,验收起来也有麻烦。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就不能纠结了,先吸取教训再想办法解决。张本民当即让钱家老大去找模具作坊老板,把情况说了。作坊老板也很实诚,带着工具立马到现场看情况。还好,作坊老板经过查看后,把定型板拆开,打散重新组装了下,改进了不少,另外又把箍筋的松紧度调整了一番。 经过这么一修整,石干事发话了,说差不多将就着能用。 定型模板的问题解决了,张本民和孙余粮赶紧去找宋习文,着手提取第二期进度款。宋习文还是老样子,说肯定没问题,不过得等两三天,中间有程序要走。 算算时间,还可以等。张本民点头同意,又赶回沙城,看院墙修砌情况如何。 有点意外,闫骝昨晚喝醉了,一上午都没起来,也就没招呼工人动工。张本民虽然有点急,但也没生气,耽误个一天半天并无多大关系。 不过还有更意外的,厂院内的土地又出了幺蛾子,靠西北角的八亩地有了问题。 这八亩地从权属上说是另外一个村的,只是当初几户村民拾取的边角地,没花承包费,其实并不属于自留地。但是乡下向来有那么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自己开掘出来的,就能占为己有,所以,几户村民闻讯而来,要求赔偿,否则地块不给使用。 张本民有点头大,更有点沉不住气,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还没完没了了?当即,他找来闫骝商量解决的办法。 闫骝也很纳闷,说他真不知道还有八亩地的事,不过他表示解决起来也不难,先向汪础涛汇报一下。 得知情况的汪础涛挠起了头,说现在但凡牵扯到老百姓的事,一般都不能来硬的,否则闹起事来县里会怪罪。 “复杂,你们沙城的事儿真是不简单,就恁么一块场地,这来来回回折腾出了多少问题?”张本民有点着急,马上这批桥的施工差不多都进行到了一半,等到桥面工序时,如果桥梁板还没生产出来,就要错过大好赚钱机会了。 汪础涛也很无奈,“要不,你们直接找徐书记反映一下,看他的意思如何?如果他拍板说先强行征用,那就没问题。” “徐书记那边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找他的话弄不好就会拖延了。”闫骝不无担心地道,“把话说白了,预制厂对刘总来说是头等大事,但对乡里来讲,可能也是可有可无的,毕竟只是个投资的项目而已。” “那也得去找,如果徐书记不能给出具体的解决法子,回过头来咱们再想出路。”汪础涛道,“这也是程序上的事,汇报一下总归没错。” “好吧,今个儿天不早了,徐书记也不在,明天上午早点来守着便是。”闫骝无奈地道。 “你们也甭太担心,俺能感觉得出来,徐书记对预制厂这个项目还是挺上心的,应该会给出个可操作的办法,毕竟就是几亩地的事情。”汪础涛安慰着。 汪础涛的分析是对的,徐端健确实重视预制厂的建成,但中间也有个小插曲,就是次日上午张本民和闫骝去找他的时候,秘书说还是回去吧,上午有县领导要来,徐书记根本就没时间见你们。 张本民有点失望,更有点失落,不过想想也正常,县领导要来,徐端健自然是要全力接待陪同的,没时间和精力见他们也不算是过分的事。他告诉闫骝,一切还是等下午见面时再见分晓。 情况还算不错,下午上班后两个小时,张本民和闫骝来到徐端健办公室。 此时,徐端健中午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思路还算清晰。他听了张本民反映的情况后就一拍桌子,说既然有订单市场,乡里就会全力支持,毕竟生产经营后,多少也就有税收了嘛。一旦有了税收,他就可以向县里汇报乡纳税企业又有新突破。 从这个角度来看,徐端健确实是很关注的,而且不是虚情假意。当即,他就让秘书把赵二毛找来。 赵二毛? 张本民一听很是惊慌,他来沙城一直是以刘国庆自居的,可赵二毛认识他啊! 不过再想想应该也没事,毕竟现在个头窜了一截,而且上唇的青春小胡须也冒了点出来,发型也改了,总归形象是变了大样。 果然,赵二毛没有认出张本民。现在已是沙城乡综合执法大队副队长的他,没了以前做桑洼村支书的戾气,但却多了不少傲气。不过见了徐端健,他还是立刻佝偻起了肩膀,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子。 徐端健以不容商量的口气告诉赵二毛,让他在两天内把预制厂院内那八亩地事给解决好。赵二毛一拍胸脯,说保证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务。 之后,徐端健望向张本民,问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张本民知道这是逐客令,马上起身说没了,现在预制厂的事就是全部的全部。徐端健又转向赵二毛,让他跟着一起到预制厂去看看现场,马上制订解决方案。 第251章 再拿进度款 出了徐端健办公室,赵二毛的架子便端了起来,他拽开膀子,昂着头在前面走着,也不说话。 闫骝在后面直歪鼻子,等到距离拉开后,他悄悄告诉张本民,这个赵二毛靠着他本族当官的哥哥赵德柱,从桑洼村村支书的位子上挪到了乡里,那股子牛劲儿可不得了,除了一、二、三把手,乡里其他人都不入他的眼。 这些个背景张本民是知道的,毕竟几年前就打过交道了,不过现在他可没心思关注赵二毛,他关心的是赵二毛能不能把那八亩地的事给妥善解决好。 汪础涛随后也跟了过来,徐端健不放心,专门让他继续跟进。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跟赵二毛交涉,一切让汪础涛来对接就成。 赵二毛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毕竟在沙城乡他也算个角色,经过与几户村民简单商议,以每亩地六十块钱的价格一次交易完成转让。 不到五百块钱搞定,对心急如火的张本民来说完全能接受,不过他也没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只是表情如常地说行。 接下来汪础涛又提出个事儿来,问张本民能不能让赵二毛牵头组织厂子的院墙和厂房的修缮工作。在张本民寻思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他又说反正都是市场价,谁干不一样?而且,只要是赵二毛在厂子里干活,绝对没有人敢来捣乱。 汪础涛的最后一句话让张本民有些认可,只要不再出岔子,让厂子赶紧开动起来,不比什么都重要? “可以,汪委都开口了,那还有不行的事么?”张本民笑道,“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有一条得强调一下,就是质量要过关。甭到时随便糊弄一下,到时一看不行,返二遍工不说,关键是耽误时间。” “这你放心,既然是俺说的,俺就会负责到底,绝不会弄毛喇子事儿。”汪础涛道,“不过具体价格和工期方面的情况,还是由你们坐下来谈,俺不懂,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谈价格,张本民也不太懂,弄不好一开口被看出是外行,那可有点丢脸面。“明个儿谈吧,今个儿俺还得赶紧去涧沟,那边还有点款项没结,错过了不知又要等到啥时候呢。” “那正好,八亩地里还有点庄稼,也需要点时间处理一下。”汪础涛道,“打个时间差不正合适嘛。” 张本民和孙余粮再次前往涧沟乡,准备分头行动,他到工地上去找钱家老大问价格细节,让孙余粮去找宋习文拿进度款。 截洪沟桥工地上一派繁忙景象,桥墩灌装早已开始,定型模板经过休整后,效果还可以,反正从外观上看问题不大。其实任何工程难免会有点瑕疵,只要质量不出问题就行。因为桥墩的观感有点欠妥,所以石干事决定在混凝土强度上多下点功夫,不但用了绝对标准的灰号,而且在正常标号范围内又加了一点水泥,结果打出来的混凝土看起来都有点发粘。这使得工人在运输时很吃力,用铁锹装斗子特别费劲,等运走到现场灌装时一样要花大力气。 石干事说,因为其他方面有瑕疵,所以把灰号弄大点,算是将功补过,到时验收也好有个交待。 看着工人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张本民看在眼里,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否则就该上前说上几句,安抚一下。可是,安抚一小波人,其他人肯定会跟着眼红,也要好处,那不就成全员福利了么?根本就体现不奖优的目的来。可是不安抚,那几个上黏土般料子的工人心里会不痛快,累死累活地出力,最后跟那些悠闲的家伙拿钱一样? 于是,张本民来到钱家老大跟前,让他记下上料子的那几个人,暗中给他们发点奖金。 “工人的事是小事,俺能罩得住,关键的是问题验收。”钱家老大担忧地道,“工程进度是不用愁的,都在按序时计划推进。监理那边也没有毛病,都是县交通局的人,看他们面上牛气得很,每次过来就是差错一大堆,不是这儿有问题就是那儿有问题。其实呢,都挺好说话的,俺只管笑脸一陪,敬上几支烟就行。当然,他们也不忘摆架子拿捏,要是老一直黑着个脸,那可能就是肚子里缺酒了,也好办,现点现的等饭点一到,就请他们去喝二两,最后啥事没有。” “不管咋样还是得小心,桥这事儿可不一般,万一出个问题,要是被查到了可就不得了。” “俺有数,质量不会出大问题的,石干事也一直盯着呢。” 正说着,一辆面包车出现。 “哟,说谁谁来!”钱家老大笑道,“监理又来了。” “看来你是胸有成竹,还能潇洒地笑起来。” “不是,俺是笑监理呢。”钱家老大道,“按理说他们应该住工地一直到项目结束呢,可实际上倒好,他们隔三差五才来一趟。” “那是他们对俺们放心,所以呢,俺们一定要小心。” “肯定会小心的。”钱家老大说着,就转向快到跟前的面包车。 车上下来个大青年,还有两个像是跟班的。钱家老大赶紧掏出香烟敬上,还帮忙点上了火。 大青年抽了口烟,指指已经浇灌起来的两个桥墩,说保养要跟上,你看看,那墩体是不是有点干? 钱家老大一听,马上大声呵斥旁边的施工小队长,说保养跟不上,质量大幅降,这点都不懂?赶紧给浇水去,慢一慢明天就收拾铺盖走人。说完,对他使劲挤挤眼。 施工小队长是个灵巧人,一下就明白了,忙点头哈腰地说马上就安排。钱家老大说安排个啥?就你自己动手!为啥不早安排?现在别人都忙着呢,再支使人过来,那不就让别的位子走了空? 施工小队长连连点头,说立马就开始,然后便拖着水管爬上了吊车,大声一喊开水泵,就开始喷水浇灌养护。 监理大青年一看,很是满意,说明自己的话管用着呢。其实,桥墩才刚养护了不到一小时,根本就不用洒水。 张本民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会儿没了啥事,便戳戳孙余粮,让他去找宋习文拿进度款。 办事利落的宋习文已经将进度款事宜安排妥当,相关分管领导都签了字,也和财务打过了招呼,不巧的是他得了重感冒,浑身发软眼发花,就让孙余粮自己去办理。 孙余粮很高兴,单独行动刚好锻炼下能力,乐颠颠地去了乡财政。然而好事多磨,财务人员说钱不够,还拿不了。 无奈之下,孙余粮跑到工地找张本民告知情况。 “开啥玩笑?!专款专用的钱还能没了?而且一共就两万多块钱,还拿不出来?”张本民有点恼火,“走,俺跟你去一趟!” 来到乡财政,张本民先是语气平和地问截洪沟桥的进度款咋就没了?那可是专款专用的,说没就没了也太不合规矩。 财务看看张本民,似乎感觉到了点压力,也没搪塞,直接说因为乡里资金紧张,先挪走用一下,不久就能补回来。 “嘿哟,亏你还说得恁么坦然。”张本民撇着嘴道,“挪用专款,你知道有啥后果么?” “知道是肯定知道的,可俺也没办法,乡领导不发话,谁会有那个胆子?” “哪个乡领导?”张本民眼睛一削,对财务道:“请你转告那个乡领导,如果俺去县农路办反映此事,专款不专用,农路办就有可能会把修路建桥的计划给修改了,到时你们涧沟乡三年没有项目,不要怪别人,要怪就怪你们自己。” 财务一听,皱起了眉头,道:“俺们乡里的实际情况比较困难,所以有时灵活安排资金也是无奈,而且这种情况也不是涧沟乡独有,其他乡几乎都这样。” “只要不发生在俺头上,怎么着都行,但被俺碰上了,怎么着都不行!”张本民的口气逐渐带上了点火气。 “那你等等吧,俺去向分管领导汇报一下。”财务说完起身就走。 张本民也不再多说,和孙余粮在椅子上坐了,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来了个中年人,是分管财务工作的副乡长,他看到张本民后不由得琢磨了起来。本来这些事都由宋习文跑腿办理,听他说了截洪沟桥的施工方是有关系的,没想到对方看上去还像个孩子,看来,那背后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于是,他呵呵一笑,道:“出现点小情况,实在也是没办法,所以还请你们担待一点。总之请放心,工程进度款会尽快划拨给你们,毕竟钱也不多嘛,不是啥大问题。” 面对听上去还算是诚恳的解释,张本民犹豫了下,道:“那恁么地吧,明天上午俺再让人过来。” “明天上午?”分管副乡长慢悠悠地吸了口冷气,“要不俺们这边再想想办法,下午就把钱凑齐,到时你们过来拿就是,也就省得明天再跑一趟了嘛。” 这个结果,令人满意。在回工地的时候,孙余粮很是感慨地对张本民说到底是老道,如果换作是他,还真的是不知道咋办才好。 张本民说都是经历问题,下午让他继续单独去办理,既练胆子也练交际能力。 第252章 三个提醒 孙余粮再次独自去拿进度款,虽然练了胆子,也练了交际能力,但事情没办成。乡财政那边并没出难题,财务会计的手续都很利索地完成,问题出在农信社那边,营业员用一本正经的脸色和不容商量的口气告诉他,这两天取不成款。 情况有点突然,孙余粮挠起了头,他不好意思再一扭头就去找张本民了,得尽量想办法自己解决。于是,便伸长了脖子问为什么。 营业员说超过两千块钱必须有信用社主任签字。孙余粮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那是常规,便吧唧了下嘴巴,不再说话。 这时,旁边一个大伯鼓着一肚子气忿忿地说,要主任签个屁字,存钱的时候咋恁么痛快的?不就是看已经到月底了么,留点存款到下月初时转成新拉的存款,哄县农信社的领导高兴罢了。 这下孙余粮算是明白了,信用社把钱留到月初那天,耍个手段取出来再存进去,存储的流水就有了,纯粹是欺骗上级。可是,明白了又能怎样,人家不给取就是不给取。 末了,孙余粮还是去了工地,向张本民告知一切。张本民一拍桌子,手一挥,带着孙余粮赶往农信社。 农信社的老建筑采光非常不好,日光灯用的时间也久,光色有点昏黄,总之让人有点压抑。 张本民进门就开口大嚷,说取点吊钱还要主任签字?明显是流程里没有的环节!然后就让孙余粮指认是谁说要签字的。 孙余粮指了指中间一个年纪不大的女营业员。张本民走过去,让她把主任给叫过来。营业员说主任不在,来不了。 张本民说如果再这样骗人的话,他就要报警,让警察来看信用社是怎么欺骗储户的。就为了月底留点存量给下个月,耍鬼点子以提升业务量,那明明是弄虚作假,可还要编造个取两千以上必须主任签字的理由来掩盖,真是丢人!而且最让人不耻的是,主任还故意躲起来,然后柜台这边就可以推托个一干二净。 营业员听张本民这么一说,连忙否认起来,说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信用社的现金不多了。 现金不多?张本民好一番冷笑后,说堂堂涧沟乡的农信社,竟然连个基本的现金量都他娘的掌握不了,那只能说明领导无能!领导一无能,问题就太他娘的大了,因为工作上的无能可能会影响到生活上的无能,生活上要是无能那就更坏了,因为会引起家庭不和睦,家庭不和睦,心情就差,心情一差,工作时就会只顾着发泄情绪乱指挥、骂员工,然后就进入恶性循环,最后只会越来越他娘的无能!最最后,就把单位给整垮了,员工们全他娘的跟着倒吊霉! 一通牢骚发完,张本民对孙余粮大声说,去派出所报警! 这下再看柜台里,几个营业员都愣愣地张大嘴巴,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半大小伙子,火气还真不小,关键是不光火气大,而是说的那些话偏偏还又蛮在理的。 当事的营业员咽了口唾沫,低下头看了看桌面上的单子,说要不她到保险柜里看看,尽量让他们把钱提了就是。 孙余粮悄悄看看张本民,无声地笑了起来。 两人带着钱走出农信社大门的时候,孙余粮又不笑了。张本民问怎么回事,他歪头叹了口气,说以后不想再做好人。 这下轮到张本民笑了,问是不是感觉有时粗鲁起来还挺能成事的?孙余粮小鸡啄米一样点起了头,说如果刚才只是跟那营业员文明地讲理、辩论,肯定屁用没有,而你骂骂咧咧地一嚎嚎,事儿就成了。 听到这些,张本民有点儿不好接话,因为一定程度上讲,孙余粮说的也有点道理,毕竟总有那么些人老是会被动地屈服于粗俗,而不会主动地相融于文雅。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早引导他积蓄负能量啊,还是得让他多积蓄些积极向上的。于是,便告诉他这仅仅是个巧合,只是跟低层次的人在一起时做法,等到接触的人多了,跟那些素质层次高的人在一起时就完全行不通了。 孙余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张本民立刻把话题岔开,说明天就去县里把公司给注册好。 下午回到屏坝,看看时间还早,张本民说还是去沙城走一趟,现在预制厂的事是火烧眉毛,急得很,能盯就盯着点。 没错,预制厂的事确实需要盯着,因为赵二毛在有意拖延,借此来为自己增加筹码,提高身架。那八亩地里的庄稼,他一点都没动。 张本民一下气血上涌,噌噌地就来到汪础涛跟前,问那八亩地里的庄稼是有皇亲国戚嘛,一天下来咋就没个动静呢。汪础涛不相信,说事情交给赵二毛也是给他张脸面,他还能掉链子? 将信将疑的汪础涛来到厂里,一看眼睛也直了,咋回事啊?他二话没说上来就问赵二毛到底还干不干,拿架子可以拿点,可别拿过头,到时崩了盘可没法收场。 赵二毛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说庄稼差不多能收了,就是靠南墙下面那块潮气儿大,还得等上几天。汪础涛没什么拐心眼,气得直翻白眼,说一亩地多少钱都谈定了,就包括地上的庄稼,还用等啥?你赵二毛就是这么做事的?早知道要是搞不定,当初还自告奋勇个啥?弄得他开口说话搭桥,结果就被架在火上烤了。 本来就没把汪础涛放在眼里的赵二毛,听了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话,轻声一哼,看上去根本就不当回事,只是淡淡地说老百姓种点庄稼不容易呢,等几天又没啥大碍。 没大碍?汪础涛抽着气说刘总和乡里都急得要命,难不成你还不知道? 赵二毛反问,你跟俺讲过的? 汪础涛被噎住了,他确实没告诉赵二毛,因为是徐端健点的名,他也就没多说。不过再怎么也不能在赵二毛面前示了弱,好歹也是个政法委员,进领导班子的。当即,他袖子一撸,说行,你赵二毛不办事并不代表别人也不办! 说完,汪础涛转身就走。 张本民看看赵二毛,说不知道你背后有多大的本事,不过作为意向性合作伙伴,有几句话还是要提醒的。 首先,要想自己有面子,得先给别人面子。汪础涛怎么说也是乡领导班子成员,这点面子你都不给他,那不得全指望徐端健书记给兜着?所以,你跟徐书记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得考量一下。 其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事情的根本得顾及,就说这八亩地的事,对于预制厂来说就是急,而且是分秒必抢的急,结果你找个老百姓种庄稼不容易为借口,稀里糊涂地就想糊弄? 再者,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你赵二毛有多厉害可能只有你自己知道,能干成多大的事也只有自己才有把握,所以还是从实际出发,不要为了拗口气就少了根筋,最后要是变成无脑儿惹了茬子,那谁都帮不了场。 赵二毛听得有点出神,毕竟张本民说得很透,他还没完全琢磨吸收就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妥了。 在一旁的孙余粮不断唉声叹气,说宝贵的时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浪费了,实在不行,他下地去拔庄稼。 话音一落,汪础涛又出现了,他带着土地所和党政办的几个人,后面还跟着台挖掘机,气势庞然地冲了过来。到了跟前,他二话不说,对挖掘机一挥手。 挖掘机“突突”地开进庄稼地,扬起小挖斗,不管它什么庄稼、也不管它成不成熟,统统都翻到泥土之下。 赵二毛自然是不服气的,但因为刚才听了张本民的话有所感悟,所以也就按捺住了。 汪础涛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场面人,这种时候也没忘给赵二毛留点面子,他说现八亩地的庄稼已经解决了,不用再你操心,现在就是院墙和厂房修缮的事,到底干不干、怎么干,赶紧和刘总商量,如果能干,就快点动手,如果觉得不可干,那就痛快地一拍两散。 憋住气的赵二毛依旧没有答话,只是微闭两眼皱着眉头假装在思考问题。 汪础涛见状转向张本民,调整了脸色之后,笑呵呵地问,那一排老办公用房的卷帘门还要不要?不要的话借就给他用用。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张本民一点头,说卷帘门还要啥啊,得换防盗门,拆下来后留着也没用,还占地方,所以汪委要是不嫌弃只管拿去用,谈啥借不借的。 汪础涛开心地笑了,走向挖掘机卖力地指挥着。 赵二毛这下逮着了话茬,对张本民说装啥一本正经,就是个贪小便宜的货! 张本民还能不把握大好时机么,立刻说起了院墙和厂房的事,问赵二毛还干不干。 赵二毛的德性就摆在那儿,一说起这事,又开始摆谱了。他说城南有排门面房,去年投资的老板找他帮忙,打通了不少前期的关系,包括拆迁和门前大路的铺设,都是他出大力做的。可是那老板跟他玩卸磨杀驴的把戏,结果他一发狠,让铲车直接过去把路给挖了,并说要让拆迁搬走的老百姓再回来闹事,结果那老板不得不服了软。 这臭架子摆得让人生气,张本民看着赵二毛,很是为他沮丧,吹个啥玩意儿牛比?家里院前院后都绿油油地葱茏一片了,竟然还没个吊数?哪来那么多的勇气和自信去瞎显摆? 第253章 钢管与彩钢瓦 让优秀的人持续优秀,让可悲的人一直可悲。 张本民定睛看着赵二毛,突然笑了。这让赵二毛有点没底,忙问笑什么?张本民连忙绷住脸,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可笑之事,然后就把话题引向了院墙和厂房修葺的价格问题。 赵二毛早有准备,拿出一张分列清单,说看上去不起眼一点活,但也要费不少事的。张本民知道赵二毛就是想把价格弄上去,便直接说不管是谁干,利润都是有的,不过不能过分,上下浮动要以合理利润线为基础。然后就说这个活只是清工,不包料子。赵二毛愣了下,不管大小项目,肯定是包工包料最赚钱,只干个清工,利润没什么空间。 张本民看出赵二毛的犹豫,解释说因为大部分料子都是现成的,不用花钱买。赵二毛听到这里才有所释然。接下来,张本民给出具体价格,砌墙一块二一平方,外墙粉刷两毛钱一平方。厂房起高的墙体,因为要搭建脚手架,再加上材料运送和施工有难度,可以给到两块钱一平方。 赵二毛咂起了嘴,说刘总看起来不大,但经验挺老道,这个价格能干,不过就是赚头有点薄。张本民是有预留的,他故意皱眉寻思了下,说既然是徐书记介绍的认识的,所以也就不那么苛刻了,在刚才的价格上,各加一毛。 张本民说得很干脆,听上去也不容商量。赵二毛也就没再说什么,点头同意。 预制厂的事,总归有盼头了。张本民又交待了工期问题,便和孙余粮前往县城找王道力,得赶紧把公司注册了。 公司名称叫“本民建设工程有限公司”,注册资金十万。当下的十万块钱,足够可以的了。王道力说,在老家山区那块绝对是个响当当的大老板。 不管怎么说,心里确实有点美。张本民呵呵地笑着,说这才刚开始,以后注册资金肯定会翻番、翻几十番。 孙余粮是相信的,王道力也相信。他们都知道张本民血里流着一种神奇的东西,似乎无所不能。 王道力把宋为山、林栋效喊了过来一起喝酒,说这是个大喜事,必须庆贺一下。宋为山虽然粗中有细,但毕竟还是以粗为主,酒桌上就说公司要不要保安,他可以过去,因为现在的化工厂不比以前,一个月就发那么点生活费,感觉要熬不下去了。 张本民没有立即答应,说厂子才刚开始启动,等稍微平稳点再说,要不万一有啥意外,连个生活费都发不上,那可就惨喽。宋为山说没问题,一两年还是可以等的。 有时候听到话语不能充耳不闻,林栋效先开口,说从岭东小学算起也是老相识了,再加上家属又是教育系统的,别有一番情义,如果化工厂发不上工资,找个学校到后勤去忙活忙活还是可以。王道力也不含糊,说还有些企业的效益不错,实在不行他找找关系换家单位干保卫就是。 宋为山听后很激动,倒满一杯酒自个饮了,说是真心感谢,他觉得背后的支持实在是太厚实了。这么看来,他倒哪儿也不想去了,如果化工厂待不下去,就自个儿搞点东西,怎么也能养家糊口吧。 张本民带头拍起巴掌说好,男人就该这样,走关系也好、投门路也罢,自己得闯一闯,没准一下就海阔天空了。 这顿饭,成了一次励志聚会,大家或多或少都是诚心满满,没有敷衍更没有欺骗。 张本民很有种喝酒抽烟的冲动,但他得忍住,现在年龄还不允许他如此放纵,趁专注力能很好地集中,还得把要紧的事办一办。 截洪沟桥工地的用料需要购买一部分,昨天去找钱家老大问价时,看到工程已经到了盖梁施工层面,需要更多的钢管搭建脚手架。另外因为预制厂才刚有眉目,等着梁板生产是来不及的,所以还是要现浇,由此而产生的钢筋、模板、拉筋、拉丝等用料就多了。 钢管用量已经测算出来,先定下来再说。租是不划算的,费用不低,而且损耗掉的还要赔偿。张本民决定购买,差不多要一千米长的量。 来到建筑管材门店,一问价格高得离谱,便和孙余粮去了钢材市场。 普通不镀锌的脚手架金属管,每根长六米,厚度是两点七五毫米,内径四厘米,不开发票的话便宜点,一根要七块半。张本民当然不会那么爽快地同意,买卖嘛,没几个来回能叫生意?他说能不能少一点,一根也就让一块钱,六块五咋样?老板一听呵呵地笑了,说他一根管子的利润就那么点儿,你这一下百分之十几砍下去,那他不得喝西北风去? 张本民也笑了,问最低能给多少。老板说他已经把价格放到最低,没了下降空间。完后老板说想要便宜的也有,才五块钱一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堆钢管说。 一根钢管,一下子就少两块五?张本民过去看看,提起一根掂量了下,说好像有点轻。老板马上接话说那当然了,厚度才不到两个毫米呢。 张本民一下就把钢管扔了,这可万万使不得,脚手架跟工人的安危息息相关,不能为了省点钱而不考虑他们的安全!于是一咬牙,指指先前的钢管说,七块五就七块五吧,不能拿工人的命来开玩笑。 老板看了看张本民,问他是不是老板。张本民笑了,反问你见过这么小年纪的人就当老板的?退一步说,如果真是老板,那还砍啥价?时间就是金钱,肯定问个价钱一掏就完事了。然后笑嘻嘻地说,他只是负责采购,想从中弄点小钱花花而已。 听了这话,老板点点头,说张本民人心不坏,在金钱面前没有丧失良知,还知道想着工人的安危。张本民很是感慨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昧着良心赚钱。老板不由地拍了拍他肩膀,说一根七块,不能再少了,再少就要亏本。完后还说,待会就开个收据,证明一根是七块五。 张本民假装扳起手指,一共一百七十根,每根有五毛钱差价,八十五块钱就到手了。很快,他就恍然地感谢起来,接着又问起了双头螺丝的拉筋、螺丝帽等小物件。 老板这次没留虚头,直接给最低价。张本民又订了三百米的拉筋,螺丝帽两千二百个。 最后,老板问还有两个大件什么时候买,张本民知道是各种型号的钢筋和模板,便连忙说大件得等承包商拍板。 离开钢材市场,孙余粮说这老板还行,不完全是奸商。张本民说是奸商也无所谓,做生意很多时候只看生意本身,至于对方是什么人并不是一直都重要的。 出了县城,经过一家彩钢瓦制作厂家,张本民犹豫了下,说顺便把预制厂厂房顶盖用的彩钢瓦也买了。 厂家有现成做好的,每一块宽一米、长十四米,张本民根据厂房面积,加上顶盖的角度又增加了宽数,算了下还正好合适,大概需要九十块,一共是一千两百六十平方。价格方面,三块两毛钱一平方,含安装费,总价一共是四千零三十二元。老板取整,收四千。 孙余粮在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闷不吭声地在旁边找了个皮卷尺,说得量量长度,十四米太长了,即便短个几十公分,凭肉眼也不太容易看出来。 张本民一琢磨也是,说行,那就量一下。 老板听后摸起了头皮,说不用量,肯定足数的。张本民没听他的,量一下又不费事,让事实说话不更踏实么。 这一量,问题来了,板子的长度不是十四米,而是十三米七。再量一块试试,一样。继续了几块,都是十三米七。 老板继续挠着头,说不应该啊,做到时候就是照着十四米下的料子呢。 老板娘过来了,脸色拉着,说这种半手工的产品有误差是正常的,要是拿这点说事那就没意思了。 张本民没有客气,说啥叫误差?偶尔出现或者差别不大,那叫误差,你们这板子可全部都有啊,而且差别还不小,一共十四米的长度,咣一下就少三十公分! 老板娘说咋可能呢,于是对着车间里的工人大声问,这批板子下料是多长?工人回答响亮:十三米七! 尴尬了。 估计是老板让工人下的料,但没跟老板娘通气,结果摆了个乌龙。 老板娘涨红着脸,转身走了。 张本民用平和的语气对老板说,一块板子就少零点三平方,他买了九十块板子,就少了二十七平方。一平方含安装费是三块二,那么偷工减料下来的钱数就是八十六块四。 老板一听忙说补上,肯定会补上的。张本民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但关系到诚信麻烦就大了,谁知道你去安装的时候会不会使坏,让房顶每过段时间就有个地方漏水,然后花钱请你来修一下。 有点着急的老板说这样,总归就按照整个厂房铺设,价钱不变,如果不够,他自己贴,而且还保证三年内如有质量问题,他都免费上们维修。 第254章 钢筋货源 谈妥彩钢瓦,张本民和孙余粮路边等了班车直接去涧沟乡,那边山石多,得找一大块红石,制作厂子的门牌。 钱家老大说他有朋友是开石材公司的,可以选块上好的石头,然后把字也刻上去。 张本民一听说好,能不能连夜开工搞一下,明天上午就送到。钱家老大低头掐起了手指,过了会说还真合适,明个儿是个开张的黄道吉日。 挂牌的事情就这么敲定,孙余粮负责买鞭炮和各种用品,吃喜酒也是必须的,由严骝在沙城乡大院驻地订饭店,当然,参加酒席的人不多,人多了杂,张本民怕假身份露馅。 总之,本民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牌子的挂起,算是整出了个动静儿,乡大院也送来了贺匾。汪础涛提出应该好好贺一贺的,张本民说闷声发大财吧,好歹有个意思就行了,说完,抬手指指正在补砌的院墙,又指指还没修缮的厂房,说都还将就着呢,大张旗鼓地搞动静反而还不好意思。 说是这么说,张本民心里有数,院墙和厂房是很快就能完工的,因此,院内场地平整,板梁浇灌地槽开挖,要紧赶紧地跟上。只有这样,才能把板梁生产线上马最快化。 想到场地平整,截洪沟村的风化石该运一些过来了。这事交给钱家老大,由他跟宋习文和张一庭沟通。 石干事被张本民暂时请到了厂里,地槽开挖的槽数和两头固定墩的拉力承受值测算,需要现场指导。 一切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刚巧又有个好消息传来,沙城的兴通桥可以开工了。 张本民盘算了下时间,兴通桥这边可以先行放线,把技术参数测出来,然后再着手初步开挖,用不了几个人手。这段时间内,截洪沟桥刚好可以完成桥面浇灌,剩下点护栏安装、伸缩缝处理等微小工程,随便留两个人就可对付。如此,大部队就能无缝衔接地转到兴通桥这边来。 想到今后的钢筋用量,张本民觉得需要跑一趟邻市的钢材综合批发市场,对比一下才能更好地摸透行情,要不一直从本市的钢材市场拿货,对行情不了解,似乎不像个真正的生意人。 张本民带上孙余粮出发了,做了半天多客车,到达目的地。只是初步问了问,就发现差价真是大。 市场内有很多国内钢材名企的销售部,还有很多搞代理的。孙余粮看傻了眼,说真是开了眼,没想到只是单单的钢筋产品,就能搞恁么大个地方,估计都够全国各地用的了。张本民也有点惊讶,上辈子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事,现在看到体量如此庞大的批发市场,还真是有点震撼的感觉。 不过,惊喜还在后头。当询问起钢板的时候,有人说可以到河东区的钢材市场看看。张本民一琢磨,如果能在河东区把进货渠道搞定更好,因为那边离沙城近一些,到时运费还能节省不少。 来到河东区钢材市场,一圈转下来,张本民觉得这里似乎更合适。孙余粮也说不错,规模虽然小了些,但品种也很全乎,而且质量好像也不错,关键是离家近一点。 “你看,也有标牌呢!”孙余粮指着成扎的钢筋上绑有出厂时的铝制标牌,什么型号、规格、日期等信息都有,“从这里运到家,省钱儿!” “嗯,确实是。”张本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再问问价格,如果可以的话就在这里找一家稳定供应。” “那家咋样?”孙余粮指了指斜对面一个批发门店。 张本民一看,道:“你咋一下就看上了?” “他家名字好,盛东公司,就是说能让东面的强盛起来的公司。”孙余粮道,“咱们老家不就在东面嘛,他家公司能让咱们强大旺盛,不很好么?” “咿,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能耐呀。”张本民笑了起来,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咱们得先转一转其他家,综合了解一下价格再过去。” 一圈下来,停停问问,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最后,两人来到了盛东公司。 盛东公司的老板看到有人进来,立马很热情地迎了上去,定睛一看是俩半大小伙,顿时有点泄气。 “咋了,好像对俺们不太满意嘛。”张本民看得出来,直接发问。 “没,绝对没有,来的都是客。”老板马上堆出了笑脸,“哪能怠慢了谁呢?” “怠慢也无所谓,只要生意能谈成就行。”张本民笑笑,“生意人嘛,看重的就是个钱字!” “哟,还真是,从话里能听出来,少年老成嘛!”老板一点头,“看看,需要点啥?” “主要是钢筋,还有点钢板。” “没问题,我这里品种多得很,质量也是棒棒的,肯定让你们满意!” “品种和质量应该没问题,俺可以相信,毕竟像你恁么大个店,还是能让人放心的。关键的是价格,俺们已经转大半天了,西区的综合市场也看过了。” “价格嘛,请放心,我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老板道,“你们是哪儿的?” “有点远。” “不是本地的?” “兴宁的。” “哦,邻市的,也不远嘛。具体是哪个地方?好多兴宁人都在这里批发钢筋呢。” “春山县。” “哪个乡镇的?” “沙城。” “嗐,还真是巧了,你们沙城就有人在我这里进货呢。” “是嘛,那可真是巧,谁啊?” “等等啊,我看下记录本。”老板说着,转身到办公桌上拿起个本子翻了起来,“姓柳,叫柳贵军。” “哦!”张本民还真是有些惊讶了,问道:“他从你这进货多长时间了?” “蛮有两年了吧,不过每次进货都不多。”老板问,“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打过几次照面。”张本民寻思着道,“老板,以后你碰着他的时候,甭提俺啊。” “只要你提出来,我就能做到,这也算是商业机密了,会保守的。” “不瞒你说,俺新开了个厂子,钢筋需求量还是比较大的,从成本控制上说,肯定是要到批发市场来进货。但那柳贵军是乡里的老杆子,既然他是搞钢筋生意的,免不了会想办法让俺的厂子用他的钢筋,可是,俺凭啥让他赚个中间差价?” “那是肯定的!”老板在这方面还挺干脆,“挣钱不容易,能省肯定要省的。” “所以俺想来个出其不意,闷不吭声地把钢筋买了,让他断了念头。” “我绝对配合,不会帮这个客户去挖另一个客户的墙脚。再说了,能挖得了么?钢材销售也不是我独家经营,万一惹着你不高兴,你就到其他家买了。” “老板真是个精明人!”张本民点头称赞,然后就开始谈价格。 谈价格是没得说,几个回合下来,老板叹了口气,说行,你这笔生意就当是走个量吧,利润是几乎没有了。张本民才不信他的话,生意人都这样,摆着一脸的不情愿说没挣到钱,其实在暗自发笑乐得很呢。 不管怎样,买卖是谈成了,最后,互留了联系电话,又交了点订金,先把截洪沟桥上用的钢筋定了下来。 回去后,张本民就找严骝了解柳贵军的情况,问他是不是最近两年做起了钢筋生意。 严骝说算是吧,就弄了点钢筋摆在街上的店门前,根本就卖不出多少。 正说着,柳贵军竟然来了。张本民有种预感,这家伙是来推销钢筋的。 果然,一番假惺惺的寒暄后,柳贵军便开始兜售。“刘总啊,你的厂子开了,今后用钢筋可不少呢,不知现在有没有供货渠道?”他带着一脸傲气问。 张本民看了顿时深处一股子恶气,当即便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道:“哟,厂里的事儿,可真让你操心了啊。” “唉,也不操心,是因为想有点关系嘛。” “咋了,厂房还想再占一段时间?” “瞧你这话说哪儿去了。”柳贵军嘿嘿笑着,“俺的意思是,你要是还没找供货渠道,俺那边有钢筋可以供应,质量好、价格低,可以合作。” “哟,还真没看出来,你做钢筋生意了?那得恭喜呀,生意越做越大了哦。”张本民不阴不阳地道,“不过从你找人带着铺盖到厂房里窝着的事上看,似乎不像呐。” 柳贵军脸色一变,想发作,不过考虑到还有钢筋生意要做,忍住了,“那,那不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嘛,都是不得已的。今个儿还是不说那些吧,就聊聊厂里钢筋供应的事儿。” “现在厂里正在收拾,啥时真正投产还没个数,所以没法谈。” “你留个心就行了,到时俺再来找你不也就好说了嘛。” “俺只能说到时再说,现在不能给你说法。” “行呢。”柳贵军说着,掏出一张价目单,“你先看看,合不合适,到时再细聊,有啥不妥可以调整。” 张本民没有把单子接过来,“刚才不是讲了到时再说嘛,现在看也没啥用。” 柳贵军脸色一沉,不过随即又笑了,“也好,也好吧。” 第255章 改成你老母的姓 柳贵军扭着头恨恨地走了,严骝说他不是个吃亏的人,还是防备着点为好。 张本民冷笑了一声,寻思着现在厂子已基本建成,不怕谁再耍什么阴招了,如果有,刚好来个雷霆暴击,一来出口许久的恶气,二来还可以震慑那些不怀好意又试图在得到机会时就搞小动作的人。 赵二毛就其中之一,他领着人在砌好院墙后,并没有急着去修葺加高厂房的墙体,而是提出来可不可以把板梁生产用的地槽修建也让他做了。张本民说地槽修建的事情,还要征询石干事的意见,他是专家,得听他的。 面对委婉的拒绝,赵二毛还不善罢甘休,依然说自己的水平有多么高、什么样的活都能干好之类的话。 张本民看着赵二毛喋喋不休的样子,有种想把保存的那张有他老婆和他弟弟的照片拿出来,好好地展示讲解一番,看看他的反应会如何。不过还是算了,毕竟当初很“划算”的价格拿了三毛子的国库券,做人得厚道。 恰好,卖彩钢瓦的人联系了,问什么时候可以送货安装。张本民告诉赵二毛,赶紧把厂房弄起来再说。 赵二毛也不敢一直纠缠,会造成死皮赖脸的形象不讲,还有徐端健呢,所以,他也没耍别扭,让人抓紧把厂房的墙加高起来。 张本民看在眼里,觉得赵二毛似乎也没那么可恶,该干的还是干了,并没有以撂挑子或空占着位子方式耍无赖。想到这里,觉得地槽修建的活给他也不是不可以,以市场价为前提去考量,谁干还不一样? 这事儿还没捞到进一步谈,兴通桥那边出事了,竟然有人将放线的标样给毁掉了,而且工人上前理论时竟然还挨了打! 他娘的,这贼胆儿可不小呐!张本民赶紧去现场,原来出于放线需要,工人将一棵手腕粗细的树给砍了。结果,就来了一帮人,要求赔偿。后来说赔偿也不要了,就是要出口气,结果把理好、标好和划好的标线和路面坐标,全都弄得一塌糊涂,有些定位桩都被拔了出来,扔得到处都是。再后来,有工人上前阻止,结果被围攻,一直被打倒在地。 孙余粮说得赶紧报警,张本民摇摇头,说得先暗地里把事情搞清楚才行,否则报警无果,后期只会导致捣乱的人变本加厉。 回到厂里,在简单收拾出来的办公室内,张本民把严骝请过来,让他去打听一下兴通桥闹事的人有什么背景。另外,跟乡里的合同得赶紧签了,法律的保护衣不能没有。 签合同不费劲,关键是徐端健上心,严骝说厂子挂牌开张前就该签的,只不过因为徐端健出差了,他也就没说。 “那就现在办吧,不知徐端健在不在办公室。”张本民这会儿才有点急,本来公司注册的时候,在公司住址审查环节上是不合规矩的,只不过王道力背后出力,才没卡住。但人家也说了,赶紧把场地合同做好,租也罢买也罢,得抓紧,要不闹出事情来得受处分。 “徐书记这几天都在,他出差一段时间,手头上压了好多事呢,得一件件解决。”严骝道,“咱们现在就去,签合同嘛,他早已经知道了,不会费多大事的。” 严骝说得没错,在徐端健办公室,话刚说出口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徐端健放下手中的汇报材料,说那是老早就谋划的事了,动作快点,他先签字,然后就去办公室盖章!” 前后十来分钟,章盖上了,厂子的事算是真正落了地。 张本民和严骝回到厂里,说接下来开张生产,方方面面都可能出现问题,特别是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盯上后,麻烦事不会少,所以有些工作得做在前头,需要把乡里条条线线的人请到一起坐坐。 严骝说没问题,他可以把土管所、城建站、供电所、派出所、工商所以及广播站等“七站八所”的人请个差不多,不过他请的不是头头,而是下面具体办事的实力派,那些人反而好沟通协调,私底下搞点操作也方便。 张本民说行,不管谁来,都好好款待,哪怕是两面三刀的滑头,也不会不待见,反而还更欢迎,因为那种人比较上路,好商量事情,最难缠的其实是那些迂腐和耿直的家伙,迂腐的人不懂得迂回曲折,耿直的人呢,只要不合了他们的心意,就是说到天上也没个屁用。 想到要尽量收到效果,张本民决定下点功夫,好烟好酒好菜不用说,还有万能的人民币也要有。当然,现金是不考虑的,只能换个形式用代购券。当即,他便去了县城买券。严骝则去打招呼请客。 下班前,张本民赶了回来,作为请客主家,酒席不能迟到。严骝早已经等在饭店了,客人陆续来到。 天上黑影时,客人到齐,一共七人,算上张本民、孙余粮和严骝,一大桌坐下还挺松快。一番介绍后,客人们才知道张本民就是开厂的老板,再看他的小弟孙余粮,个个都想笑,心里嘀咕着咋回事?童子军上阵? 张本民一看就明白,刚好可以用代购券证明一下,于是对孙余粮一阵耳语。马上,在座的除了他们两人,都收到了一个红包。 客人也不客气,当场就打开了看。两百元代购券,可以啊,出手绝对大方!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就有了大格局。 “各位,今个儿能把你们请来,实在是有面子。”张本民开口了,“论年龄,俺比你们都小,按理说恁么讲话有点不妥,但因为开了个厂子的原因,不说两句也不太合适,所以有啥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嗐,都是走上社会的人了,年龄不年龄的也没啥太讲究的,换个角度看,俺们岁数都这么大了,还不如你混得带劲呢。”严骝打着哈哈,烘托着气氛。 “不不不,严站,不能那么说。你们是公家人,吃公家饭,都是有身份的。俺只是个散混的生意人而已。”张本民端起茶杯,“嗐,话也不多说了,俺酒精过敏,只好以茶代酒敬各位,来,先干一杯再说。” 话说到这儿了,在座的还矜持个啥?平常都是上桌就端酒杯猛灌的人,这会儿已经是忍了再忍了。 “来,都放开了喝!”严骝一句话助推,酒席就响开了。 一刻钟后,酒意渐渐泛起,大家的话题也开始转向了酒局背后的含义,好几个人带头说厂子放心开,有需要的尽管开口。霎时间,豪情仗义升腾了起来,在座的似乎跟张本民相见恨晚,大有当场结拜的架势。 有意思的是,柳贵军不合时宜地来了,而且明显带着讥讽与挑衅,说隔着十里远就闻到了酒香,原来是刘总在大宴宾朋呐。 张本民一琢磨,好家伙,送上门来找死,可以,就满足他一下,刚好可以在酒席上立个威风。于是,他冷冷地道:“是啊,好酒招待朋友,天经地义。至于你嘛……” “俺咋了?”柳贵军听了画外音,要知道他在沙城街上也是遍访各条线部门的,单是在座的人当中,一少半也是他认识的。 “你咋了自己不知道?”张本民一歪嘴,“说轻了是冒失,重一点就是不知好歹,再重一点就是……” “就是啥?!”柳贵军怒火烧了起来,“今个儿你得说清楚,否则可甭怪俺以大欺小!” “你看你,还真是没个脑子,上午还拿着个报价单找俺推销钢筋,这会儿又瞎显摆个啥?告诉你,趁早歇歇吧,就你这德行,谁敢用你的钢筋?” 张本民说到这里,柳贵军已经气歪了脸,他使劲攥着拳头,道:“老子不管了,今个儿不教训你一下,就不姓柳!” “哟,那看来你得改姓了,改成你老母的姓吧,那也不算对不起你祖宗。”张本民说得风轻云淡又不屑一顾。 “在座的,你们都看到了啊,这家伙明显是找茬的,待会俺揍他个小舅子的!你们可甭说俺欺负人!”柳贵军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众人一看,那哪儿成呢,好歹是吃了人家的饭,更是收了礼,咋说也不能眼看着柳贵军得逞呐,于是,纷纷上前劝解。 “慢着,谢谢各位的好意了,俺也想请你们见个证,这柳贵军是不请自来,胡搅蛮缠闹俺的酒场,所以待会儿俺要教训他一下,如果出手太重起了纠纷,主要责任是在他。” “听你这意思,还要跟俺比试比试?”柳贵军看到了正中下怀的事情发生,内心一阵狂喜,“好啊,俺答应你,就现在,咋样?” “咱到门外吧,甭糟蹋了饭店的房间。”张本民说着,朝外走去。 “嘿,看到了吧?各位!”柳贵军一脸求之不得的表情,“是他,是他在向俺发起挑战呢!俺要正当防卫了,正当防卫!” 严骝看在眼里,心里是七上八下,忙追出来问张本民要干啥。张本民说要揍柳贵军个比养的,他娘的有点欺人太甚,如果不教训一下,往后他会一直蹦跶个不停,太烦人。 第256章 浮出水的永博 柳贵军以为稳操胜券,在出了饭店之后就扬起双臂挥舞展示,似乎在欢庆胜利。在场的人都为张本民捏把汗,不过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啥能耐,竟还主动向柳贵军挑战。 张本民勾了勾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柳贵军的农村汉子打法实在是淳朴,老早就把架子足足地拉开,一个拳头上攒足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一拳挥下去砸个结实,立刻把张本民给夯死过去。 这都是干农活的习惯,在举起?头刨地、挥起斧子砍树,抡起大锤打桩时差不多就如此发力出手。可是,打架时对方是人,哪能像个橛子一样站着不动挨拳头? 不过,张本民还就是不动,两脚前后错开站在原地,一直朝柳贵军勾着手指。两眼带着怒火的柳贵军快步冲向他,拳头紧握的劲头估计都能攥碎核桃。 严骝一看,心里暗叫完了,这一下张本民还不给砸晕死过去么? 可是,就一晃眼的工夫,张本民竟然跟瞬移一样就到了柳贵军面前,几乎同时,迅猛地挺出手臂,手掌向上,凶狠地推顶在柳贵军的下巴上。 在身体的巨大惯性下,被出其不意地这么一顶,柳贵军上下颌的撞击力可想而知。他陡然觉得面部飘渺肿胀,脑际一阵轰鸣,眼前金花四射,随即就摔倒在地。 张本民一点儿也不手软,骑上去就是左右开弓,对准柳贵军脑门、两腮和下巴一阵雨点似地暴击。眼眶、鼻子和太阳穴的部位要避开,因为眼眶容易骨裂,鼻子太脆弱,而且出个满脸血也不好看,太阳穴则更不能碰,弄不好一下就能把他揍成重度残疾了或者直接给揍死。 即便如此,当张本民停下来的时候,柳贵军已跟死狗一样瘫了。 “这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除了用这种方式来招呼,别的也没法子了。”张本民甩了甩手,唉声叹气地道:“就是手有点疼,下次得戴副手套才好。” 严骝咽了口唾沫,这才把惊讶大张的嘴给合上,他扭头左右看看,支吾着道:“这,这柳贵军,咋,咋样了?” 跟柳贵军认识的几人相互看了看,忙上前弯腰瞅了瞅,还行,肚子还起伏着,没断气。 “各位,今个儿实在是对不住了,被这个没长眼也没脑子的货给搅和了,这样,改日俺再重新安排一次,这次算是彩排。”张本民双手抱拳,“多多包涵,给个面子,下次提前约请,到县城去搓一顿!” “哎呀,这有啥啊,不受影响的。”严骝赶紧接话,“俺们才吃一半呢,酒兴还没过,这会儿散场哪能行,接着搞,该吃吃该喝喝,多大点事啊,难不成天还塌下来不成?” 这一通吆喝还真管用,尤其是跟柳贵军没什么接触的人带头响应,说有啥啊,正好助个酒兴。于是,众人又进屋去了。 派出所的人有点犹豫,说还是得回避一下。张本民觉得也是,就让孙余粮送两步。孙余粮怀里揣着条烟,便跟了上去。派出所、工商所和城建站的人,有额外的礼物,每人一条香烟。这在张本民的计划之内,因为以后跟他们打交道的地方要多一些。 严骝也去忙活了一阵,找了两个人把柳贵军送到了乡卫生院,一来不能让他真出事,二来也能让他或他的家人不当晚报警,把饭局给彻底搅了。 报警的问题,张本民并不担心,因为柳贵军丢不起那个人。 果然,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派出所那边也没动静。张本民琢磨着得给柳贵军个台阶,就让孙余粮买了些糖果去看望,还给了两百块钱,说昨晚大家酒都喝多了,完全是个误会。 整张脸肿得跟紫茄子一样的柳贵军,一辈子好勇斗狠不要脸,这回还真是没脸了,他神情有点茫然,精神上的打击似乎来得更大。这就是张本民想要的效果,得把柳贵军击垮,否则厂子不是被这个叨扰,就是被那个戳弄。 没错,这个杀一儆百的做法很奏效。赵二毛在厂房墙体加高完成后,再也不提地槽修建的事了,只是要求快点结账两清。张本民说甭着急,地槽修建的事还可以商量,反正谁干都不是白干,那还不如趁着热手接着做了。 赵二毛摇了摇头,说别的地方已经联系了个大活,实在是腾不开手。张本民笑笑,说那好吧,不能影响你挣大钱。 严骝知道后啧啧称赞,说不费一枪一弹,便送走了好佬赵二毛。称赞后,他更是佩服,说真没想到张本民还身怀绝技,问是从小拜师学艺的吗?张本民摇摇头。严骝又问是自学的?张本民顿了下,点点头。严骝竖起大拇指,说厉害。 张本民笑笑,随即转了话题,“兴通桥的事,打听咋样了?” “还在打听着,目前只知道是个嚣张的年轻人领的头,那家伙不是本地人,据说也在附近搞建桥的项目。” “哦,那看来有点像同行竞争呐,不,不是竞争,应该是明目张胆地在抢生意。” “这么说,对方的来头还不小,要不也不会猖狂到这地步吧,竟然跑到人家的工地上闹事。” “顺藤摸瓜吧,严站,麻烦你从那棵手腕粗细的小树着手,看是哪家的,找过去问问,跟那些闹事的人有啥关系。俺去找汪础涛,看沙城这边的三座桥,另外两家是谁承建的。” “是哦,这么一对应的话,不就能确定是谁了么?” “嗯,抓紧行动,这事迟疑不得。”张本民说完,就动身去了乡大院。 严骝自然也不马虎,到兴通桥工地所在的村子,找村支书一问,去了小树的主人家,问起兴通桥工地闹事的原因,到底是谁挑起头的,派出所正在排查,如果不老实交代可是要吃官司的。 小树的主人没见过这阵势,嘟囔着脸欲言又止。严骝一看,马上转身要走,说瞧你磨磨唧唧的样子,还是让派出所来人得了。 村支书赶忙叫住严骝,然后对小树主人说派出所来人就直接戴手铐拎走了,脸面好看么? 这下小树主人彻底泄了气,说是有个叫李外柄的外村人来唆使的,许诺可以得到数倍赔偿。 李外柄? 严骝一听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事情还真是奇怪,当初预制厂清场的时候,到了后期那家伙就曾莫名其妙地捣了个乱,最后查出是乡党委副书记史广明搞的鬼。现在,他李外柄又跑到兴通桥这边来挑事,是不是还跟史广明有关? 这个怀疑,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张本民那边打探到了另外两座桥的关系人,一座是徐端健的,一座是史广明的。 “那肯定就是史广明了!”严骝斩钉截铁地说。 “应该是他,不过他为啥要跟俺作对?”张本民一时还没法理解,“要么就是承建公司的主意,通过他的手来对付我?” “还真有可能。”严骝恍然点头,“跟史广明有关系的是哪家公司?” “永博公司。” “哦,永博公司在县里还挺有名气的,这么说的话,他们想把兴通桥给抢过去,也不奇怪。” “他们想弱肉强食?”张本民点着头,疑惑地道:“不知道厂子的事,跟永博公司有没有关系,史广明不也戳弄李外柄闹了个小插曲么?” “俺也想过那个问题,不过现在来看似乎没啥吧,要不从你的公司注册到厂子用地合同的签订,还不知要出多少麻烦事呢。” “嗯,你分析得有一定道理,不过还是小心为妙,俺要去趟县城,了解一下情况。”张本民的脸色并不轻松,他觉得公司注册的法人代表,应该换个人,反正不能是他,真身份假身份都不合适。 去县城前,张本民先去了趟史广明办公室。史广明见了他,还假惺惺地打着招呼。 张本民故意拿出一副深思的样子,问史广明跟永博公司熟不熟。史广明稍稍一愣,说不熟,然后反问有啥事没。张本民摇摇头,又问他跟李外柄熟不熟。 这会儿,史广明强装的笑脸终于拉了下来,他斜眯起眼看着张本民,说你凭啥这么问? 张本民也不再客气,直接说史广明背后捣鼓李外柄一而再地闹事,是为了啥? 史广明当然不会承认,说空口无凭就是血口喷人,就是诽谤侮辱,他报警的话可以抓人的。张本民一声冷笑,嘲讽说嘴硬不代表身子正,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竟然还敢报警玩贼喊做贼,看来心里素质还挺强。不过只是心理素质强不行,还得有足够的脑力,把计划想缜密了,否则做点坏事漏洞百出,那麻烦是脱不掉的。 听张本民这么说,史广明放下茶杯,坐起了身子,他正视着张本民,说还真有点小看你了,本来以为你就是个被人戳到台前的毛头小伙,现在看来你就是真正的老板。 张本民叹口气,嘴角一歪,说综合来看,史广明你并不具备在政界打拼的潜质,顶多只能做个小奸商。 史广明抖动了下鼻翼,直接下了逐客令。 张本民冷笑着,甩门而去,坐上班车到县城去找高虹芬。 第257章 幸福250 客车半路出了故障趴窝,等到下一班车来了,才挤上去继续进发。张本民被夹在人群中有些透不过气,偏偏还有人放了个屎前屁,那浓郁的味儿经久不散,几乎让人窒息。最后,连司机都无法忍受,在大叫一声后,将车子停在路边,然后让所有人下来蹦一蹦、跳一跳、拍打拍打衣服和头发,以彻底把身上的臭味散干净。 然而,当所有人上车后没几分钟,屎前屁又来了。司机一手掌方向盘、换挡位,一手拿毛巾捂着鼻子,骂骂咧咧地走了一路。 当班车进站后,在还没停稳的时候,大家就蜂拥而下,然后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张本民直接把目光放到了车站对面的一排门店,他决定要弄辆车开开,到哪儿来去都方便,也省得再遇到这种受罪的事情。 张本民看中了两款车型,嘉陵本田jh70和幸福250。 嘉陵本田是整车进口国内组装,动力很强,还非常省油,老板说百公里用不了一升。不过这快车看上去有点单薄,显得不是那么霸气。幸福250则是雄壮的,尤其是发动起来后,那低沉浑厚的“喷喷”声从排气管中惯出,很让人陶醉。只是,对于现时的张本民来说似乎笨重了些。老板也说太重了,万一跌倒了扶都扶不起来。 不过最终,张本民还是选择了后者,没办法,经典的幸福250,给他的印记太深,那是一种曾经触摸不到的情怀。 现场交钱提车,骑上去见高虹芬。 满面红光的高虹芬对幸福250并不感兴趣,只是用像穹窿的眼目看着张本民,似乎一口就能把他整个吞下。 张本民当然知道禁果入腹后,生理和心理上的旱地盼甘霖之欲,他当然乐做消防员,但也有些许隐忧,没有结果的纵享,就像是扎不拢的口袋,再多珍贵的东西,或许就会在一瞬间倾覆不见,那是令人感伤的。 这一次,张本民深藏的忧伤被高虹芬洞察,当她得知缘由后,笑了,说想那么多干嘛,她甚至都不认为会有什么结果。 张本民轻轻拍着高虹芬光滑的肚皮,说女人可以不想,但男人要是不想的话就是没有良心,甚至连起码的责任心都没有。高虹芬沉默了会,还是笑,说得了吧,再怎么着也不会有结果,因为只是在村里就行不通,那还不被人家给议论死嘛。 这个时候,张本民也不再说什么,现时这事儿完全是无解的,于是就转了话题,说到了永博公司的事情。 高虹芬听后很是惊讶,或者说是惊吓,她说永博公司势力确实够强大,老板肖勇波是带有点黑社会性质的人,而且还有地方上的保护伞,所以能不发生抗争就尽量避免。 张本民咂摸了一番,确实是那么回事,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要不帽子大了遮住眼看不清路还会跌跟头,于是便点了点头。高虹芬安慰说,一两个小项目无所谓,往后可干的活儿多了,再说现在重要的是赶紧把桥梁板给生产出来,那可是笔大买卖。 没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张本民回到沙城,准备让钱老大下令,把人全拉回厂里,一门心思搞桥梁板,至于兴通桥,就放手了,让县农路办重新发包,接手的必然是永博公司了。 然而事情总有差池,就钱家老大带人收拾家伙事儿到一半时,永博公司那边又来人了,手持棍棒见人就打。在工地上的孙余粮一看,慌里慌张地跑回去向张本民报告。 当时,张本民正在厂院里欣赏崭新铮亮的幸福250,一听孙余粮说工人又被打,当即冒出三丈火头,骑上250就带着他去了。 路上,张本民寻思了过来,他还不能近距离参与冲突,所以就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堆旁停下。定睛一看,简直没救了,钱家老大领着一帮人躲进工棚,用长棍向外戳着形成一道防护,阻住了永博公司的人围攻。工棚之外的工地上,三三两两地躺着几个,狼狈地蜷缩着,很是可怜。 张本民咬起了牙根,弯腰拿起几个鸡蛋大小的石块。充分利用长处,投掷对他来说是最简单最有效的。 “嗖嗖”两发打出去,永博公司两个跳得最凶的人,一个倒在地上勾手摸着后背、一个蹲下紧捂着胳膊肘,模样痛快。旁边的人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两家伙是中了邪,都有点发愣。 张本民可不客气,继续击发。又是两个石块打出,对方又有两人像被电击一样惊厥起来,脸色抽搐着捂起了腿和肩膀。 孙余粮在旁边很着急,因为工棚里的钱家老大那帮人也愣住了,个个跟树桩一样立着。“都他娘的大愣比!还不赶紧趁机会跑出来弄个反扑!打他们个臭比养的狂货,娘个比的,三番五次来找茬!”孙余粮急得几乎是出口成脏,最后忍不住撒腿就跑上前去,大喊道:“你们一个个的大愣比,被打的时候跟缩头鸟一样,捂着脑袋满场躲,这会儿有人帮你们,又他娘的成呆头鸟了,还都傻着干嘛啊,赶紧抄家伙上呐!” 这个提醒非常及时,也很重要,回过神的钱家老大一声吆喝,一帮人冲了出去,钢撬、螺纹钢钎、铁锨、钢筋截料,他们逮什么家伙就用什么,随即局势立刻反转,把永博公司的人打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钱家老大不愧年轻也是混过的,在占优的局势下那可真有番气贯长虹的威力。 张本民也不闲着,这会儿他已经不顾及是不是打头打脸了,反正看永博公司那边哪个边逃跑边反抗的,就专打哪个。 这一仗,最终是赚了大便宜,虽然自家工人不少受了伤,但永博公司来的十几个人,有五六人被打趴了下来,其余的也都挂了彩,没有一个是全身而退的。 “真的是欺人太甚,俺都已经准备撤了,拱手让出兴通桥,可那帮狗日的还真就是等不及了。”张本民解气地道,“作死的货,想找打也不容易嘛!” “嗌嗌!”孙余粮着急地问,“怪不得以前看你老是揣着小石子儿掷来掷去的,原来就是为了今个儿的事啊!” “碰巧了而已,谁能想恁么远呢,还真成神仙了啊。” “不是,俺的意思是你老早就练就成了掷石块的能耐,到现在不管啥场合都能得上呐!” “只是掷个石块有啥了不起的?”张本民呵呵一笑,道:“俺能干的还多着咧,以后你慢慢看就是。” “好好好,那俺就放心了!”孙余粮不断抖着眉毛,“以后就不用怕被欺负了!” “嗯,被欺负的时代已经过去,当然,也不是说一直都不吃亏,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反正最后来讲,被打一拳,起码要还十拳回去。” 话音刚落,钱家老大来了,刚要开口,看样子也是惊讶于张本民的投掷能力,所以,张本民立马打了个手势让他别说,自己岔开话题刚好把任务给吩咐下去:“你带人从工地撤下来吧,全都到厂里去,最近几天加班加点也要把地槽给修好,反正一周之内,要把板梁生产线给办妥。” “只要有人指导着点,用不了一个星期!”钱家老大说着看看石干事,“要是石干事能留下来,那是最好的了。” “石干事今后如果没啥特殊情况,就是厂里的技术员。”张本民道,“你呢,就是负责生产的经理,生产部钱经理!” “哎哟。”钱家老大不好意思地笑了。 “钱经理,这是很严肃的事,作为一家公司,必须职责分明的。”石干事一旁道,“在具体生产方面,目前来说只有你合适。” “行!”钱家老大收住了脸,认真地道:“没想到都这个岁数了,还能当个经理,真是太意外了,放心吧,俺会珍惜的,肯定会带着大家伙好好干!” “对了石干事,你看生产场地还需要个龙门吊吧,要不板梁生产出来运输时的吊装是个问题,只是用吊车是不行的。”张本民不能让钱家老大被架得太高,刚好业务上还有商量的事,就转向石干事说了起来,“你根据地槽场地的规格,理个数据出来,然后都由钱经理完成。” “这没多大难度,能完成!”钱家老大接话道,“以前接触过龙门吊,不陌生。” “那好,接下来就赶紧行动,本月最好出一批来,因为有的桥下个月上旬就到桥梁架设层施工了,出点现货让他们看看,可以放心订购。” “问题不大。”石干事道,“我看工人们都挺能吃苦的,加班加点算不上是困难。” “俺找的人就是能吃苦。”钱家老大点头笑道,“所以关键时刻能顶得上去。” “行,反正有你们在俺就放心!”张本民挺满意,“厂子既然步入正常运转,一系列配套措施也要跟上,食堂要搞好,人是铁饭是钢嘛。还有宿舍,也尽快收拾好,床铺啥的赶紧配齐。这些事儿,主要由孙余粮安排,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们就伸把手。” 做了些交办后,张本民去了屏坝找卢小蓉,考虑再三,他决定把公司法人转给她。 第258章 急刹车 找卢小蓉是没惊动任何人,张本民在悄悄出现在了她的宿舍。 这个热爱生活的女人越来越走向精致了,得体的职业小西装,将标致丰腴的身段很好地呈现出来,白晰的脖颈,洁淳静美的脸庞,脑后齐整的小发髻,无一不让人忍不住要多瞅上几眼。 张本民坐在床边的时候,有点不能自已,不过想想高虹芬,那愤然昂起的独眼头脸儿,又羞愧地低了下去。此时此刻不能乱想,还是该说点正事,张本民做了深呼吸,便把公司法人的事讲了。 “没问题,那就转到俺名上吧。”卢小蓉很干脆,不过也有点犹豫,“你成立公司,如果会带来各种麻烦,俺倒不建议你继续办下去。” “麻烦多少是要有一点的,干啥也不会一直一帆风顺呐,总的来说没有危险就行。”张本民言语间颇有些感慨,“现在啊,俺有时觉得时间很多,有时又觉得很紧迫,似乎好多事都来不及去做,就像跟你在一起,大多数时候会觉得有过不完的日子,但有时候却觉得又恁么短暂。还有,有些事啥时能做、啥时又不能做,似乎还有些恍惚,感觉整个都是错序交织的。” “这就是人生吧,说简单一眼就能看透,说复杂一辈子都理不清。”卢小蓉很矜持地坐在张本民旁边,像初出闺门的女人。 “哟,小蓉姐,你的话道理很深呐!”张本民摸摸额头,“一段时间没见,还得重新认识你一下了,好像有点专家说理的感觉!” “俺看书了,就是识字不多,看得慢,不过也正因为慢,看过的一般都还记得比较牢,里面道理似乎也理解的多一点。” “非常好!这书啊,你还得继续看下去!”张本民很是欣慰地道,“你一读书,感觉气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嘛,也有那么点……” “有啥啊?” “有那么点让俺不敢靠近的感觉。”张本民摸着下巴,点头寻思着道,“其实,俺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那不都一样么?人还是那个人,无非是读了几本书而已。” “不一样,精神食粮会让人变得强大,人一强大了就不太好控制。”张本民摇着头道。 “你这思想也太落后了,为啥一定要控制俺呢?” “俺不是那个意思,你可甭误会,俺就是想表达要很好地跟你在一起的想法。”张本民咧嘴笑笑,“算了,先不说那些,小蓉姐,有个人你还记得么?” “谁啊,咱村的?” “嗯。”张本民点点头,“应该是,是俺……娘,魏春芳。” “是她?!”卢小蓉瞪大了眼睛,“当然记得,那会儿她不是被她娘家人拖……走了么?难道她还没……” “拖是拖走了,但还活着。”张本民叹了口气,把遇到魏春芳的前后告诉了卢小蓉。 卢小蓉有点激动,说太好了,老天并不是完全没有眼的,总归还会给好人一点活路。 “其实俺觉得自己很差劲,不管咋样,魏春芳是俺的娘,要说前几年还小不懂事,那也倒罢了,但这几年俺已经长大成人,为啥不主动去找她?”张本民说得有点动情,“俺们张家,亏欠了她!” “都是特殊年代造成的,怨不得谁。再说,现在你不是已经找到她了么?”卢小蓉安慰着。 “其实不是找,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要俺遇到她的吧。”张本民叹笑着,“不过不管咋样,总归是找到了,值得庆幸!” “那,你还得准备啥时把你娘接回来吧?” “本来前段时间跟那边已经说好了,等俺娘的身体状况稍微稳定些就可以接的,但刚好碰到了事情繁多时期,也就撂下了。这不忙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嘛。”张本民说着皱起了眉头,“可是,你说接到哪儿呢?俺娘她需要人照顾,回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以奶奶目前的情况,是没法好好照顾的。” “奶奶本来就是曹绪山家媳妇在帮忙照应着的,她肯定是没法子照顾你娘的。” “是的,而且村里还有郑成喜个狗日的呢,当年他对俺娘做的那些事,现在想起来牙都恨得痒痒。” “也是,让你娘再见到他,也是种刺激。” “俺要弄死郑成喜个狗日的!”张本民攥起了拳头,“当年伤害过俺娘比较厉害的,也就还有他算是没遭啥大罪了。” “你甭多想得太多,实际上,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吧。” “不可能,那笔账肯定要算!”张本民说得牙根紧咬,“俺要让他感受百般痛苦!” “你不能变成坏人!”卢小蓉很坚决地反对,“如果你变坏了,反过来看,那不又是那帮恶人们的胜利?因为是他们把你拖下了水让你变成恶人的。” “哦。”张本民皱起了眉头,道:“也对,你说得也对。” “所以,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 “俺知道了。”张本民叹了口气,点着头道:“小蓉姐,俺知道该咋样做了。你放心就是,俺不会搞那些稀里糊涂的事,即便要做,也会做得漂亮些。” “不搞就不搞了,把往后的日子过好就成,说话算啊!”卢小蓉送松了口气,道:“张本民,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很多跟你息息相关的人,你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他们的。” “是的。”张本民抿抿嘴,“俺很想说声谢谢你。” “谢啥呀,那多见外?”卢小蓉犹豫了下,“张本民,你看这样如何,你把你娘接到俺这里来吧。” “接到你这里?!”张本民脑际灵光一闪,好像还真可以。 “是啊,俺来照顾她不挺好?” “还甭说,听上去真的是个不错选择呢!” “那还用说!”卢小蓉确实很乐意,“还有呢,不行的把奶奶也接过来,俺在附近租个带小院的房子,一起住不也挺好?俺还都能照顾着!” “啊呀……”张本民深深地垂下头来,过了好久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卢小蓉,你可真是俺的好媳妇!” 这话顿时让卢小蓉羞红了脸,但很快她就让自己平静了下来,道:“还是甭那么说吧,以后啊,反正俺能做到的,不用你说也会做。” 张本民听了,琢磨了好一会,这话里的意思有点丰富,不过现在就不掰开来细品了,眼下也算是个特殊时期,儿女情长的男女事儿还是少考虑。过了会,他缓缓地说道:“奶奶来这里就算了吧,老宅子是离不开了,而且如今她已完全沉下了心境,整日念佛,万事不扰。”说完吧唧了下,叹着气说有点不好理解,奶奶咋就能放心下他、一心去念佛了呢? 卢小蓉立马宽慰道:“你这么想应该是错的,奶奶之所以那么做,肯定还都是为了你,她在保佑你!老人做事自有老人的道理,或许都是通灵道的,俺们当然不会明白的。” 张本民一寻思,也有道理,便释怀地道:“也是,奶奶会保佑俺的!” 聊到这里,张本民得回去了,留在这里过夜是不行的,那肯定会一夜巫山。于是,又将魏春芳的事和公司法人的事进一步商定了下,他便离开了招待所。 回去的路上,张本民想了很多,他觉得必须早点成功,所以人情世故的事必须多做好,哪怕自己不喜欢,就像上次请沙城乡“七站八所”的那一桌人,不能一次了事,明天晚上再请!一回生二回熟,既然厂子的经营要向他们借点力,就得经常“联络”,把关系打得通透一些。 这一次,张本民决定不再用代购券,就直接?现金。上次是太小心了,其实有啥大不了?这才八十年代呢。 请客的事还交给严骝办理,张本民得去县城一趟,把公司的法人给更改掉。 按照昨天的约定,张本民骑着幸福250到屏坝桥头接了卢小蓉,然后向县城进发。 没坐过摩托车的卢小蓉有点害怕,耳边呼啸的风声让她不由自主地使劲贴着张本民的后背。 个头已不输青年小伙的张本民,因为平常的锻炼,肩背也还算厚实,反正卢小蓉能找到安全感。 “小蓉姐,你又长大了!”张本民有意逗乐。 “可不是么,一年大一年了呢。” “俺不是说年龄,是说那个。” “哪个?” “就是现在俺后背上感觉到的那个!” “啊呀,你这个小坏蛋!”卢小蓉立刻撤了撤身子,不再靠着张本民的后背。 张本民哈哈一笑,“嘎”一声,来了个急刹。 …… 一路欢声笑语,来到了县城工商局。 张本民和卢小蓉来到业务窗口,拿出身份证、营业执照等材料,说办理一下法人更换手续。 办理业务的人一把将过材料划过去,才翻看了一下就疑惑地看向了张本民。 “哟,咋了?”张本民不知所以,“有啥不对的么?” “不是。”工作人员摇摇头,轻皱眉毛道:“你这公司不会有啥问题吧?” “为……为啥恁么说呢?”张本民纳闷了。 “昨天刚有人来查询了你公司的信息,今天就要换法人,你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第259章 捏晕 有人查了公司的注册信息?张本民顿时就感到事情真的不简单,看来不好好对待是不行的。于是,在把法人身份更改成卢小蓉之后,就连忙和她往回赶。 “本来还想和你在县城逛逛的,这下泡汤了。”张本民有点过意不去,“等下次的吧,下次一定玩个透!” “逛县城的机会不是多了嘛,现在是公司的事情最要紧。”卢小蓉坐在车后,让风尽情地吹在脸上,她抿了抿嘴,道:“有些话俺不敢说,怕不吉利。” “知道你要说啥,没事的,俺才不忌讳那些呢。”张本民呵呵一笑,“都是生意上的竞争,在所难免,只不过来得太早了点。” “不管怎样,实在不行就撤,甭硬扛着。” “嗯,俺才不会傻到一根筋甩到底呢,没路走的时候俺就去找你,到招待所去做个服务员总行吧。” “少来了,俺是认真的,你千万不能瞎逞能,弄不好吃个大亏根本就没法补救!” “好了小蓉姐,俺明白。”张本民左手抓紧离合,腾出右手回拍着卢小蓉的大腿。 不知是因为羞还是因为痒,卢小蓉身子一缩,没想到这一晃动带歪了车子,张本民单手扶得不太稳当,结果窜进了小路沟里。 还好,人没受伤,就是摩托车弄不上去。没办法,花了四块钱,请路过的两个中年汉子帮忙,才得以继续上路。 “你看,啥事都不能大意!”卢小蓉坐在后座上紧张了起来。 “这是小概率事件,不能放大了看,要不这车子可就不能骑了啊。”张本民笑着,又故伎重演,要拍卢小蓉的大腿。” “别别别,等停下来的,停下来的好吗?”卢小蓉真的是害怕了,“停下来随你咋样还不行么?!” 这话让张本民心头一个紧缩,接着是一个强烈的扩张,“欸哟,俺这心脏差点爆了!” “你先别乱寻思,把车骑好了再说!”卢小蓉拍着张本民的肩膀,“听话啊,要不俺可生气了!” “行,小蓉姐,你对俺还不放心么?”张本民呵呵笑着,“那说好了,等停下来的时候,就到你宿舍里,可就随俺了呐!” “行……嘛。”卢小蓉犹豫着道,“可别再出意外了!” 张本民嘴角一咧,心里开始翻腾起来,这倒是个机会啊,是不是趁机抓住?要顾忌的事太多,一路主意未定,到了屏坝乡招待所门口时,有人替他作了决定。 孙余粮在门口等着呢,一脸的焦躁差不多都能将他额前的头发点着火。“啊呀,你终于回来了!”他看到张本民后就奔了过去。 “咋回事,瞧你急得屎头子都出来了。”张本民还有点生气,这不是坏好事嘛,真后悔告诉他去县城更改法人的事。 “派,派出所要抓你呢!”愈发着急的孙余粮开始结巴起来,“有,有人告,告你呢,说你打,打伤了人!” 一瞬间,张本民就有点儿明白,“是永博公司那帮捣乱的人么?” “对对对,就,就是他们!” “荒唐!明明是他们找事遭到了抵抗,还他娘的有脸来告俺伤人?!”张本民道,“派出所咋说的,还真要抓俺?” “也,也不是。”孙余粮这会儿稍稍平静了些,说话也不再结巴了,“他们说是传唤,要你去说明情况。幸好上次请客时把派出所的人请到了,严骝随后去了派出所了解了下,事情可大可小。” “大小咋说?” “大了就不说了,只说大事化小,就是赔礼道歉,让他们有个面子。” “真是开他娘的玩笑,就他们要面子,俺们就不要脸了?”张本民果决地道,“不可能!” 卢小蓉一旁听了,劝张本民不要意气用事,还用了从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张本民颇有意味地笑了笑,说对,都是成年人了,做事不能情绪化。然后就让卢小蓉先回去,没办完的事情下次继续,因为说话是要算话的。 卢小蓉自然是明白其中之意,脸色稍有晕色。张本民怕孙余粮看出什么,就说是更改法人的事还有点尾子,需要抽时间再去县城办一下。 孙余粮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上面,他就是担心张本民万一被派出所关起来那可麻烦了。 “走了!”张本民跨上摩托车。 “哦!”孙余粮慌忙应着,爬了上去。 快速骑行,半个小时就到了沙城,先到厂里去稳一稳。 派出所是要去的,既然他们受理了举报,就得按照他们的程序走。严骝问要不要向乡里汇报一下,把情况说清楚,没准乡里还能出面协调。张本民摆摆手,说多大点事,吃亏占便宜的,去计较个啥,吐口唾沫就算过去了。 不过,事情正在起着不可调和的变化。 本来张本民觉得去派出所做一下情况说明,双方把人员受伤情况对比一下,然后在医药费找平,算是双方都有个台阶。可谁知道,刚进派出所的调解室,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张本民的脖子就被旁边伸来的一只手给掐住了脖子。 开始张本民以为是哪个被永博公司收买了的民警,再一看,竟然是个穿着时髦的大青年。 这咋能行呢?!张本民刚准备一个侧踹,可在场的民警已经上前开始隔开,并警告时髦青年不许动手。 时髦青年不以为然,哼声后根本就不理睬,自顾点了支烟,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就是那个带头打伤我的人的好佬?”他对张本民点着手指问道。 “俺是你大爷!”张本民嘴角一歪,“你个不识好歹的小鳖仔儿,上来就给你大爷搓搓脖子上的灰,算是见面礼么?” 时髦青年顿时暴跳起来,“你他妈的不知天高地厚是吧?!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行了!”民警也怒喝起来,“当派出所是育红班呐!就给你吵吵闹闹过家家是不是?!” “你也行了!”时髦青年丝毫不惧,“嚷嚷个啥?就你一个小民警还把自己当回事了?告诉你,别乱蹿腾,要不吃不了还兜着走!” 民警脸色顿时涨得像猪肝一样,面部略微抽搐着。张本民以为他会狂怒起来,然后把时髦青年给好好修理一下,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喉头一个伸缩,咽了口唾沫后就怂了。 这可不行,咋能让这货攒了气势?当即,张本民呵呵一笑,道:“小鳖仔儿,在你大爷面前少嘚瑟,甭对民警同志无礼,否则打你个小臭屁屁!回去后还要向你娘告状,也就是告你娘的状,是咋管教孩子的?” 时髦青年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跳了起来,向张本民飞扑过去。 张本民也不躲闪,就站那儿嘿笑着。等时髦青年向老鹰捉小鸡一样到了跟前时,他猛地一缩身,蹲了下去,伸手一个捉捏。 嗌,猴子偷桃! “桃子”在手后,张本民猛地凶狠用力。 刚开始只是麻中带涨,时髦青年并不觉得有什么,还挥起拳头猛击张本民后背。张本民像泥鳅一样左右滑动躲闪,虽然没有完全躲开,却也没被打个结实,所以啥事没有。 倒是时髦青年不管用了,很快,就因疼痛而佝缩起身子,一脸的痛苦难熬。 张本民笑了,“嗌,你个小鳖仔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今个儿俺就代你娘好好教育你一番,走,跟俺溜个牛牛去!” 说完,张本民抓着“桃子”,拽着步子向外走。时髦青年就像被吸了真空一样,缩着身子跟在后头,他的脸色开始发黄,额头上汗珠子也冒了出来。 跟张燎一起过来的几人,看了这场面也不知该怎么办,一个个都耸起肩膀跟在后头,面面相觑。有一个跃跃欲试,上前想把张本民治住。张本民手上立刻再一用劲,张燎便“哇哇”地惨叫起来,让他的人都靠后。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派出所院子。这时,张本民突感到手上的“桃子”重了,低头一看,时髦青年已经昏了过去,正往地上栽去。 张本民赶紧松手,要不把“桃子”给拽摘下来,那问题可就真的大了。 民警跟在后头,看得很是过瘾,“他娘个比的,真是狂死得了!就该好好吃个亏!” 这时,那天晚上吃饭的高个民警来了,一看这场面,马上把张本民叫到一边,说刚去了解过,这个时髦青年还真不太一般,他叫张燎,是永博公司老板肖勇波的小舅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能就不太好收场了。“俺不知道你背后有啥关系,但有一点你得清楚,你有厂子在啊,那可是铁打的营盘,跑不掉的,他们要是想法字报复,往后那还能得个安生气儿么?肯定会烦死个人的。”搞个民警不无担心地说。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现在已经得罪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俺再想想办法吧。”张本民皱起了眉头。 “如果有办法一次性解决最好,让这个张燎既有面子又得好处。”搞个民警道,“你也看得出来,那家伙没啥脑子,就知道耍横,所以越早安抚越妥当。” 第260章 私下转让 安抚张燎,追根溯源还在兴通桥的项目上。 “俺跟张燎之间的矛盾,缘由就是他想把兴通桥给掳过去修建。”张本民实话实话,“其实本来俺已经让步了,马上就到沙城乡大院提出解除承建合同,让他们重新发包,估计下一步就会落到永博公司手中。” “哦,那就好办了。”高个民警松了口气,“俺建议你倒不如直接把兴通桥的项目,通过张燎转让永博公司。” “也就是说,通过直接转项目给张博,给他转个面子?” “是的,如果不拉个弯儿,那个缺心眼的还不知要折腾出多大的动静呢。” “行,那就辛苦你从中调停一下,如何?” “没问题,俺去跟张燎谈一谈。” “俺去找史广明也说说看,他可是背后支持永博公司的人,让他也暗中做做张燎的工作。” “你那边先等等,如果俺能把张燎给安抚下去,又何必去撩史广明?他那人看上去一板一眼的,其实有点阴,能不跟他啰嗦就尽量甭搭理那茬儿。” 说话这会工夫,张燎已经被带来的几人连掐人中带摇晃地给弄醒了。 浑身瘫软的张燎有气无力,不过还是透着股狠劲,“你,你有种,走着瞧好了,总,总有一天让你后,后悔都来不及。” 张本民最不爱听这种咋呼虚妄的话,刚想发作怼上几句,高个民警及时拍了拍他肩膀,小声道:“甭赌一时的气了,刚才不都商量好了么?” 咬了咬牙的张本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追,给我追,今天非,非弄死他个狗日的不可!”张燎抬起还有些微微发抖的胳膊,指着张本民对随来的人说。 “行了,今个儿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不就是因为你先动的手?”高个民警走上前,“走,到调解室去,有话跟你说。” “说个屁啊,告诉你,没,没得谈!”张燎的嚣张丝毫不掩饰。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信不信俺现在就把你给拷起来!”高个民警一把拽下腰间的手铐,“你就是再有本事,也脱不了现在的‘银手镯子’!” “信不信到时我扒了你这张皮,让你当不了警察?!”张燎一点也不退让。 “嗨嗨,俺还就不信了,甭说你让俺脱了这身警服,你就是扒了俺的人皮,让俺当不了人也无所谓,老子做了鬼还就逮着你不放!咋样?!”高个民警“咔嚓”一下,把张燎给拷上了,“走,跟俺去做笔录去!” 张本民远远地听了,还真是佩服起高个民警来,身为警察不惧暴,一腔正气最重要! 回到厂里,刚好严骝也过来了,在听了张本民述说后,立刻去派出所打探最新消息。 派出所里,带上手铐的张燎似乎清醒了些,虽然他还是很不服气,却也不再咄咄逼人。高个民警是通透人,见状上前把他的手铐打开,并递上香烟,然后开始循循善诱地说理说教。 其中有一点,张燎被切切实实地说中了,就是他虽然有关系背景,但老是逞能惹麻烦让别人来帮忙灭火擦屁股,合适么?什么样的后台能经得起三番五次、无休无止地折腾?所以,要想做个真正牛比的人,不是瞎逞能的事,而是必须得自己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出来,以证明自己还是有点能耐、有点用的,否则能算个啥?说白了就只是个惹祸的包、烦人的蛋!谁看着都生厌! 张燎听了这些,有些发呆地看着高个民警,从内心上讲他已崩溃,可嘴上却还无力地强硬着,反问高个民警你是谁,凭什么这样说。 “甭管俺是谁,现在就问你,俺说得有没有道理。”高个民警拉起嘴角带着点不屑道:“你姐夫肖勇波的社会关系应该是比较深广的,但到底是不是深广到能一手遮天,恐怕还差一截吧。” “那关你什么事?” “当然不关俺的事,可跟你有关系呐?像你这样横行霸道的,弄不好哪天就会栽进去,到时你还指望你姐夫一定能把你给捞出来?” “你在咒我?” “没,只是善意提醒一下,不能再玩那些虚头了,你呀,该从正事上着手搞一把了。告诉你,俺已经帮你趟好了路子,走不走?” “……”张燎想说行,但又拉不下脸。 “好吧,俺知道你要脸面,就主动说给你听吧。”高个民警道,“俺跟那刘总说了,今个儿他跟你之间的事恐怕没个完,除非他把兴通桥拿出来,给你张燎干,事情才能了结。” 张燎听了心头一动,这不正合他意么?可是他有转念一想,有那么容易?“就凭你这么一说?”于是,他便问高个民警,“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都这个时候了,俺说假话骗你有意思?你就回答行不行得了。”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还行。”张燎捏着下巴寻思着,前段时间他代表永博公司在沙城这边建桥,后来听说了有兴通桥的建设项目,就动了歪心思,想通过不正当手段给争过来,不过却遭到了姐夫肖勇波的反对。肖永波说他能力欠缺不会玩手段,弄不巧就会惹麻烦。事实果真如此,因为他还想指望着像以前那样粗暴地用武力征服,没想到的是出师不利,第二次就被痛打了一顿,而且关键的问题是到派出所报警本想借个力,没想到却成了个落汤鸡。这种情况下,要是回去找肖永波搬救兵,的确是要被讥笑的。而现在,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假如由高个民警从中调停,把兴通桥给掳过来,那在肖永波面前不也是个争脸的机会么? “既然行的话,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再想着搞啥打砸捣乱的事了。”高个民警道,“你安稳地等着,俺做中间人,两天内把兴通桥的事给搞定。” “好吧,大家都是明理的人。”张燎只能给自己找台阶下,“磕磕绊绊的难免,谁吃亏占便宜的也没有绝对的公平,只要最后事情能谈成就行。” “俺提个建议咋样,你跟刘总那边私下里签个转让合同,也甭通过乡里了,否则只要有人一插手,跟你姐夫啥的一说,你的功劳可能就没了,或者说得打不小的折扣。”高个民警道,“俺再找刘总谈谈看,争取就这么定下来。” 张燎当然是同意的,他巴不得当天就把合同给欠了,然后回去就可以炫耀一下他解决事情的能力。 合同早一点签还是晚一点签,对张本民是无所谓的,现在他的注意点在桥梁板的生产上。十二条地槽已经开挖完毕,钢筋网也都扎好,浇混凝土是很快的。两边的牵引墩简单,早已完成。龙门吊的事也有了着落,钱家老大买了台七成新的,价格很便宜,近几天就运过来安装。 就是孙余粮有些垂头丧气,兴通桥的转手让他很有感触,说还是得认命,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后台,到社会上做事不可能不被欺负的。张本民开导他,一时吃亏不算什么,毕竟不是一世,还有,人活着主要靠自己,那才是长久的。 简单几句话,效果是有的。孙余粮深呼吸着点了下头,说对,他爹就说过,指望别人很难成大事。 正说着,有人喊孙余粮,说翻斗车油没了,赶紧加油去。这是孙余粮采取的节省成本措施之一,凡是厂里用的东西,都由他安排。 张本民认可这个做法,确实能堵住不少漏洞,不过他不会亲自去抓那事儿,因为对他来说,主要是到外面去开源,而不是守在家里节流。 加油回来的孙余粮,说他得回屏坝一趟,跟各个收国库券的点联系的时间早到了,得去付钱取货。 说到国库券,张本民一拍脑门,县城那边也好长时间没去了,也得抓紧去一下,要不那两个女老板娘手里的货积压多了,心里一发慌没准就会抛出去。 当即,两人分头行动,各自去联系点。张本民动身前,还交待钱家老大把兴通桥工地的东西都收拾好带回来。钱家老大也不多问,只管点头领命去做事。 晚上回到厂里,张本民和孙余粮碰了下,这一趟可又花了不少钱。孙余粮有点没底,说收那么多券到底有没有用?现在加一起面值都十多万了。张本民拍拍他肩膀,胸有成竹地说没事,到时肯定大赚一笔。 话音刚落,钱家老大进来了,说兴通桥已经收拾利索,然后问又有啥项目可大赚一笔了?张本民这会不想说国库券的事,就说是厂里的项目,等把这批桥梁板忙完,肯定会大赚一笔。然后他扳起手指说,目前有六座桥确定用货,大概要三百片,每片梁板至少挣五六十元,加一起不也就小两万了么?关键是时间并不长,按照设计的日生产能力,差不多一个半月时间就能完成。 钱家老大点点头,说确实能挣到一笔,但这批板梁生产完之后,能接上什么?可不能断顿呐。张本民轻松地笑笑,说新一批路桥项目马上就批下来,销路不用愁,关键是要把质量搞好,否则被质检部门查到有不合格的,那就有些棘手了。 说到质量,钱家老大拍起了胸脯保证,谁知这一拍,从上衣口袋掉出个信封。他弯腰捡起来,叹了口气,摇头笑着说儿子要到县城买房子,缺钱,结果把他早年点爱好也要祸害了。然后,打开信封,掏出一把邮票。 第261章 大一片红 钱家老大掏出的邮票,其中一枚差点亮瞎了张本民的眼。 “这……这邮票是你收集的?”张本民上前拿过邮票翻看起来,他尽量压制住内心的狂跳。 “是啊,以前更多呢,可零零散散地丢了不少。”钱家老大说起这事颇为感慨,“说到集邮,最疯狂的时候差不多还是二十年前的那段光景,简直就是痴迷,那会儿经常去县城,尤其是对新发行的邮票,咋说也得想办法弄上一两张。” 差不多二十年前? 张本民寻思着,时间还真是合拍!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面值八分的“全国山河一片红”邮票发行,然而因为设计上出现失误,西沙和南沙没有标注,所以紧急召回,只有极少量流传,因此后来便成了集邮界的珍品。 “没想到,你还是个有艺术爱好的人呢。”张本民不露声色,只是随意扫了眼埋没在一堆邮票中的那张“全国山河一片红”。 还是大一片红! 要知道在二十多年后的嘉德拍卖会上,创下中国单枚邮票成交最高纪录的就是它! “啥艺术爱好,就觉得好玩罢了。”钱家老大笑道,“那会儿俺就是个混子,说白了就是不务正业,经常滋事打架。” 张本民没心思关注钱家老大的经历,这会儿他想的全是那张大一片红,不过他依旧表现得很平淡,“你打算要卖了它们?” “卖,这些咋说也值个千儿八百的,要是碰到圈子里的冤大头,两三千也是有可能的。”钱家老大叹笑道,“也就是近几年,感觉老喽,兴趣不大也玩不动了,否则才舍不得呢。不过也难说,谁让孩子不争气呢,挣不到个钱,还要往县城里钻,可不管咋样,做老的也不能不管不问呐,毕竟还有孙子孙女呢。” “你这人还真可以,能为子女考虑,更能为子女付出,是个传统的老好人。”张本民称赞着,“这样吧,俺呢,也喜欢集邮,不如你把邮票卖给俺,也算是一举两得:你不用费心思跑市场去卖,俺也不用花时间跑市场去买。” “哎哟,那,那可不好意了啊。”钱家老大挠挠头,“你啊,帮了俺不少,现在还让俺当上了经理,一年不少拿钱呢,所以既然你也喜欢集邮,那就送给你了!” “不不不,你要是送,俺就不要了。”张本民摆摆手,“做事得一码归一码,人情固然有,但规矩也得讲。你就甭说了,一切由照俺说的办,给你两千,邮票全给俺。” “两千?”钱家老大摆摆手,“哪能收恁么多?稍微给点意思意思就行了,要不俺能安心么?” “哦,既然这样,那就对半折吧,一千块。”张本民说完就拉开手提包,发现钱不够,都兑换国库券了,点了点一共还有八百多。“先给八百,两百欠着,明天再给。”他把钱递过去说。 “就八百了!”钱家老大接过钱,“那两百的事不能提了啊,谁提谁就不够意思!” “嗨呀,你看你真是。”张本民笑了笑,“好吧,听你的就是,谁让你是卖家呢。” “这样俺都已经不好意思了。”钱家老大把钱装起来,道:“明个中午请你们下馆子!” “免了,留点钱给孩子用,刚好明个晚上有场子,到时你参加就行。”张本民道,“厂里请沙城乡‘七站八所’的相关人喝酒,多熟络下,以后有些事也好办。” “俺,也参加?”钱家老大问。 “咋了,你是生产部经理,必须得参加啊!” “哟,那行,那行!”钱家老大挠着头呵呵地笑了,看上去颇有成就感。 “哦对了,兴通桥那边已经有动静了吧?” 钱家老大知道张本民指的是啥意思,忙道:“有的,俺们收拾利索的时候,就有三三两两的人过去查看了。” “还真他娘的猴急。”张本民哼了一声,“算了,既然已经让步,干脆就彻底点,明天上午请你辛苦一下,跟那个狗日的屁股上冒火的家伙签一下转包合同。” “就是差点被你捏碎蛋蛋的那人吧。”钱家老大憋住了笑,“没问题的,那俺先回去休息,得把精神养足了,让他们看看俺们这边的精气神儿!” “行,去吧。”张本民其实早就想让钱家老大走了,他急着端详那张大一片红呢! 钱家老大出去了,孙余粮又凑上前来,道:“八百块钱,买点小碎纸片儿,值嘛?” “这是个兴趣爱好,没法拿钱衡量。”张本民不想告诉孙余粮实情,因为这家伙嘴不严实,万一说漏嘴有张邮票以后能值七百多万,那钱家老大还不跟他急眼? “以前还不知道你喜好这个呢。”孙余粮嗨嗨着,“俺跟你说,要是早知道的话,能帮你搞不少!” “你能弄到邮票?” “俺没有,可郑金桦有,她家里有不少。” “哦,郑金桦家的啊。”张本民点了点头,“也不是所有的邮票俺都喜欢,得老一点的才好。” “你是说老邮票啊。”孙余粮一下皱起了眉头,“有,郑金桦家是有的。” “没吹牛吧,你能记得?” “嗯,能记得。”孙余粮很肯定地说。 “你也不喜欢集邮,咋能记得呢?” “印象比较深嘛。”孙余粮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以前有时候那刁丫头不是跟你作对,会拉拢着玩伴们跟她玩嘛,有一次她把俺们带到了她家,把玩具、图书啥的都搬了出来,还炫耀她大哥郑建军从部队寄来的信,说是经过枪林弹雨的,包括他爹寄给郑建军的信,都在一起,俺也看了。其中有一封信里,还夹着好几大片老邮票。” “好几大片?”张本民还真听不明白,“啥意思?” “就是一大张上有四张邮票。” “哦,你说的是四方联,集邮票的人都知道。”张本民急问道,“你还能记得是啥邮票么?” “那个记不得了。” “咿。”张本民摇了摇头。 “不过俺记得是军人专用的。”孙余粮再次皱起眉头道,“郑金桦说,那大片的邮票是她爹夹在信封里寄给她大哥的,好让她大哥多写点信回家,不过她哥一共也没写几封,所以退伍转业时又把邮票都带了回来。” 张本民没听进去别的,只听到了“军人专用”四个字,当即就泛起了小小的激动,莫非是“蓝军邮”系列?“那邮票是啥颜色的?”他忙问。 “好几种呢。”孙余粮使劲回忆着,“不过记不太清了,反正有黄的,还有蓝的。” “哦。”张本民初步断定,应该就是“蓝军邮”系列军人专用邮票!一九五三年七月,邮电部发行了新中国第一套军用邮票,以优待现役军人免费寄信,那套“军人贴用”的邮票,一套三枚,图案和面值都一样,只是底色不同,分别是橘黄、紫色、蓝色,各代表陆军、空军、海军。 孙余粮见张本民的兴致并不高,问道:“看样子,你不感兴趣?” “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只能望洋兴叹呐。”张本民叹这气道,“又不能弄到手,只能是干眼馋,所以,还不如不去想了呢。” “咱整点法子,弄过来就是。”孙余粮嘿嘿着道:“他们家白天一般没人,翻个墙头进去,就能轻松加愉快地得手。” “不行,那是盗窃!” “盗啥窃?”孙余粮并不在乎,“你得看是对方是谁,像郑成喜那样的恶人,拿他家点东西,就跟打土豪分田地一样,算啥盗窃?” “也是不行的,凡是偷鸡摸狗的事儿,不管大小,咱弟兄们绝对不能干!” “……好,好吧。”孙余粮抿着嘴点点头,“就是你没法得到那邮票了。” “那可不一定。”张本民一歪嘴角,道:“让俺好好想想,肯定能想个好法子出来。” “这话俺相信,只要你动脑子,好像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嗯,俺现在就想,你回你的宿舍休息去。” “好咧,希望明早见到你,法子也就有了!” 孙余粮说完,转身离开。 张本民立刻关上门,捂着胸口走到桌前,用颤抖的手拿起了那张大一片红看了又看。平心而论,他真看不出有啥特别的,或许只是应了那句话“物以稀为贵”,珍品邮票,在集邮圈子中就是那么神奇。 放下邮票,仔细收好,张本民又想到了件事,是不是有点对不起钱家老大?但是很快,他就摇起了头,因为钱家老大本意就是要把邮票卖掉的,即使他不买,也会有别人接手,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出手买下,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肥水流入外人田? 一切收拾妥当,美滋滋地躺到床上,张本民忽地又哑然失笑起来。咋回事这是?为了张价格不菲的邮票就如此兴奋?不应该呐,自己不是有宏大的志向么,等到了二十一世纪,或许就已经富甲天下了呢!一张邮票又算得上是啥? 不过转念一想,这邮票毕竟是稀罕物,收入囊中总归是不错的,没准以后在打通关键性的关系时能用得上,所以,郑金桦家的那几“大片”邮票,不管是啥,还是得想法子弄到手看个清楚。 第262章 政校合办比赛 邮票的事占据了张本民的脑海,第二天一早,他叮嘱了石干事和钱家老大把梁板生产场地尽快收拾好,又找严骝交办了晚上请客的事,然后就离开沙城前往屏坝乡大院。 经过一夜的思考,如何将郑金桦家那批疑似蓝军邮的票票弄到手,已大概有了思路,得请宋广田帮忙。 见到张本民的宋广田就像过年一样高兴,说你这段时间咋就跟消失了一样?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开始干工程了,那整天乱七八糟的可是一箩筐事,所以也就没过去找,还是让你安安心心地挣大钱吧。 “工程不是恁么好干的,各个圈子有各个圈子的道道,俺是零打碎敲地弄点小活干干,所以碰到了事就后退,不去惹些麻烦。”张本民笑了笑,“现在主要是准备经营预制厂。” “那不更好么,企业家啊!”宋广田给张本民泡上一杯茶,“啥时也来屏坝投个厂子,那实惠可多了去!” “唉,甭提了,当初听专家的建议,把预制厂放到了沙城,结果遭了不少罪。早知道肯定来屏坝,不说别的,有宋老兄在,啥事不能放心?” “不着急,等你生意上了路子,再来屏坝弄个新厂子嘛。” “是的,早晚要回来,而且还得弄个大手笔。不过,这事得保密,包括俺在沙城建厂子的事,也甭说啊。”张本民考虑到在沙城用的是假身份,还是少一事为好。 “行,你说不讲,咱就保密!”宋广田说着,突然想起了件事,“对了,方书记和吕乡长对你真的是关心,问过俺好多次了,都想知道你现在是个啥状况。从他们的语气中能听得出来,真的想让你到身边做秘书。” “感谢他们的器重,不过还是跟以前说的一样,起码得等初中毕业呐,最好是大学也上几天,好歹跟学校里套套近乎,到时也拿个大学文凭。否则缺少硬件,在官场上混得也不硬气。” “的确是恁么个情况,现在不少领导都开始搞啥函授拿文凭了,要不提拔起来很慢,甚至到最后都动弹不得。”宋广田道,“俺也正在琢磨得搞一个,现在高中毕业不算个啥了。” “那肯定得抓紧,打铁还需自身硬,就是自身不硬,那起码手上得有块敲门砖吧。” “对对对,就是那意思!”宋广田连连点头,道:“哦,还有件事,就是你们岭东村的种植和养殖业,发展得挺好,郭连广带着村民干得有声有色,在咱们屏坝乡还挺出名。乡里准备在你们村搞个现场会,进行推广,到时你要出席啊。” 话音一落,进来个人。张本民根本就没瞅,不过从宋广田的反应看,就知道不是方见昆就是吕建保,扭头一看,果然,是吕建保。 “哟,吕乡长!”张本民马上起身,“刚跟宋主任沟通了下,准备去你办公室拜访的,没想到还没动身你就来了!” “哈哈,俺知道你来了,不是等不及了嘛!”吕建保很爽朗地笑道,“最近你都忙些啥呢,感觉很长很长时间都没看到过你的影子了。” “瞎忙活,前段时间跟人家跑了批桥梁勘探设计的活儿,学了点东西。” “哦,是的,想起来了,是有那么回事,咱屏坝也有呢。”吕建保道,“跟你说个事,你在村里搞的种养殖项目,现在红火得很,乡里准备到你们岭东村搞个现场会,让大家学习一下。” “哦,刚才宋主任正谈这事呢,俺还没来得说自己的想法,这会儿正好,就向吕乡长汇报一下。”张本民礼貌地笑着,停顿了下,道:“俺觉得,这个现场推广会不开也罢。” “啊……”宋广田先惊讶起来。 吕建保倒没太大反应,“嗯,其实开不开,俺也是有点矛盾的。” “开,无非是个面子问题,到时向县里汇报一下,或者请报社、广电的记者来采访报道一下,说明屏坝工作有亮点,进一步说明屏坝领导有思路。”张本民道,“不过从实际效应来看,就没啥意义了,毕竟市场份额就那么大,可以说,屏坝乡有两个村搞就足够了,否则县城的菜市场供大于求,菜不值钱了,菜农们就会吃亏,最后就是白忙活一场。当然,如果说咱们屏坝能把工作做足,形成大规模的种植基地,让全县、全市甚至是周边城市的蔬菜批发商都到基地来批发采购,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当前的大环境条件还不成熟,很难做到。” “透彻!”吕建保缓缓地点起了头,“俺也有类似想法,所以还老是举棋不定,现在被你这么一分析,那就算吧。” “不过可以换个思路嘛。”张本民笑道,“咱屏坝乡的村子,都可以搞点事做,只不过每个村要有每个村的特色,搞一波‘特色村’行动计划。” “咿!”吕建保一拍脑门,“为啥说要用发散性思维去考虑问题!有些项目,出来后觉得很简单,根本就没有多么高深,可就是不容易想到!”说完,对宋广田道,“记着啊,‘特色村’项目!” “吕乡长,不知您再屏坝还要待多长时间,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考虑下乡里的企业,不能只指望着‘特色村’呐。” “待多长时间不用考虑,只要俺在屏坝一天,就要出一天的力。”吕建保道,“来屏坝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俺觉得这里挺好的,民风不错,老百姓们大都吃苦耐劳,很勤劳,所以,俺希望能把这里发展起来,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好,好!”张本民连连点头,“吕乡长能有这份情怀,实在是难得!俺不说啥大话,但有一点能保证的是,只要你有需要,俺就绝对会诚心诚意地帮你!” “嗐嗐,其实也没啥,为官一方嘛,不给老百姓造福还有啥意思?整天想着搞小动作过潇洒日子,那咋能行?”吕建保颇为感触地道,“以前,包括现在,有些领导以为能在任期内做点实事,然后犯点小错似乎也没啥。这个嘛,当前一段时间可能还行得通,但往后应该是不行的,哪能将功补过?” “吕乡长说得对!”张本民道,“以后的反腐会以雷霆之势大张旗鼓地进行,当官的还是该以民为重。不说别的,从中国一些传统的学术角度去看,为老百姓造福是积德的事,或许自身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但会在子孙后代的身上体现,那就叫气运流转。可以看看身边的例子,还是挺有道理的。” “哎呀,真是好,你说的这个理儿真是好!”吕建保很是慨叹,“能让人一下通透起来!” “吕乡长,这样吧,等俺稍微忙一忙,就抽时间跟宋主任商量下,看看把‘特色村’的事给谋划好,还有乡级企业也要重视起来。”张本民道,“因为站在县里的层面看,县领导应该会考虑‘特色乡镇’的建设发展,所以,抓好乡里的特色产业也是展示领导能力的一个重要方面。” “嗨,咋感觉你是领导了呢?”吕建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看问题高瞻远瞩,关键是谈到实际问题还有很好的落点,你把思路这么一理,俺感觉手头的工作都让你给做了!” “哪里,俺是尽量为吕乡长分点小忧,好让你腾出精力做其他发展大计和民生实事。” “真是可惜了!”吕建保连连惋叹,“不能与你共事,是巨大的遗憾,更是无比的损失!” “吕乡长你这是太抬举俺了。”张本民摆手笑笑,“还是等俺把事做成了再说吧。” 张本民这话不是随口一说,他真的要帮忙策划一下一村一特色,还有乡里的特色企业,算是为老家做件好事。不过,事情虽好,还得朝后放一放,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邮票。 “吕乡长,有个事情得请你帮个忙。”张本民对吕建保道,“俺先跟宋主任说说,等商量周全了再汇报。” “行,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来。”吕建保很乐意,“那你们抓点紧!” “好的吕乡长,俺会及时向您汇报的。”宋广田也希望与张本民多点交触,虽然关系已经相当不错,但他仍希望能继续加深。 吕建保点点头走了。 宋广田马上问张本民有啥事。 “俺想让乡里出面,与中学合作搞个比赛。”张本民道,“奖励要重,要特别吸引人,要让每个人看了都有想参加强烈冲动!” “是哪类的比赛?” “讲述老信件背后的故事。” “老信件?” “对,就是家里存留下来的信件,把它们隐含的故事讲出来,比如传递了怎样的思念、温情与爱心等。”张本民道,“每个家庭有各自的状况,故事自然也不同,应该是有一定趣味性和吸引力的。” “嗯。”宋广田点点头,道:“那,有啥意义么?” “意义?”张本民一皱眉,“意义又咋解释呢?” 宋广田猛然醒悟过来,笑道:“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就自然有其意义!” “对!”张本民一点头。 “那就办!”宋广田自信地道,“这事吕乡长肯定答应,即便他不明白是咋回事。” “这……” “没啥这啊那的,说吧,有啥不可少的要求没?” “有。”张本民道,“必须拿原信件,不管是信封还是里面的信纸或其他夹带物,哪怕是一张两毛钱的票子!因为那张两毛钱的票子背后,可能就是满满的无限关爱,催人泪下一百遍!” “嗯,知道了,就是合办个吸引人的比赛。”宋广田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就是在评选阶段,作为一个最重要的环节,要把所有的原件收集到一起,带到乡大院来!” 第263章 蓝军邮 黄军邮 紫军邮 宋广田虽然不知道张本民的用意,但绝对会不折不扣地照办,而且还会快马加鞭。吕建保自然也是没得说,手一挥让宋广田全权办理。 仅隔一天,平坝乡中学便贴出告示,举办“温情在我心中”老信件背后的故事比赛,获奖者颁发证书、获得奖金等常规奖项不说,关键还能赢取学校推荐县三好生名额,初三学生更是能获得优秀毕业生称号,将在报考学校、填报志愿时起到一定作用。 从报名情况看,张本民的目的初步达到,郑金桦参加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以那刁丫头的脾性不可能缺席,问题的关键是她会不会把那几“大片”邮票拿出来。对此,张本民并没有把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情按计划进行后,张本民也就没有投入太多精力去关注,毕竟厂里的生产不是个小事。 按照生产计划,钢筋、水泥、沙子等生产材料已经差不多备齐,龙门吊也送到了厂门口,估计一天多时间就能安装完。前前后后这一套动作搞下来,花了不少钱,好在截洪沟桥的工程款已经全部到位,只留下了百分之二的质量保证金,如果一年后桥不出现什么质量问题,就可以再把那点尾款收回。所以,在资金问题上,张本民并没有压力。 除了厂里的事情,“特色村”的事还得上心,说话得算话,毕竟是向吕建保夸过口的。不过转念一想,以屏坝乡各个村子的实情看,基础太薄弱,搞“特色村”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如果不俯下身子实地指导,想出成绩很难,弄不好最后就是一片烂摊子。 张本民有点退缩,因为精力有限的,他没法扎住脚跟全身心扑在上面。想来想去,还是先搞乡级企业,不管怎么说,能让财政有钱进账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是各个村里搞还是乡大院里搞,无所谓。 这个想法,张本民通过宋广田向吕建保及时表明。吕建保说以实际情况为出发点,怎么搞都可以,只要见效快就是王道。 见效快? 只有走捷径。 张本民琢磨着,所谓的捷径就是走别人不敢或不愿意走的路,直白地说就是冒险,而就屏坝的底子而言,冒险就是铤而走险。 胆子要大! 不义之财如流水,不但来得快,而且还容易。张本民决定建议乡里搞一把小污企业,让乡大院借壳老窑厂生产地条钢。凭着两辈子的经验,他知道这一时期在一些发达地区,这种做法比较盛行,很是实惠。 行动之前,得和宋广田通个气,让他向吕建保汇报一下。如果吕建保不同意,那就算了。 “地条钢项目?”宋广田听说后根本就不知道地条钢为何物。 “就是用土方法冶炼各种钢材的半成品。”张本民仔细解释,“炼出来的地条钢,一根都是一米多长,四五十斤重,暗青色中带着点灰,从模样上几乎看不出来是正品还是仿冒品,销路好得不得了!” “卖给谁呢?” “一般来说,是卖给小一点的钢材生产企业,他们都喜欢用,因为能节省成本,一吨下来就能省一两百块。他们把地条钢买回去,可以锻造出各种成品钢材,像各种规格的螺纹钢、三角钢、圆钢以及钢板等。那些成品由他们卖出去的时候,赚头可大得很呐!” “哦,既然又销路,那应该是能搞的。” “当然可以搞,那玩意儿,投资少见效快,不过就是有点风险!” “啥风险?” “被查!质监部门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查!” “哦,那玩意儿违法?” “其实也不能说就一定违法。”张本民顿了顿,道:“咋说呢,就跟俺搞放映厅似的,半夜里头放那些带彩的东西,你说违法它就违法,说不违法它就不违法,关键就看会不会被逮到。” “那地条钢的问题出在哪儿?” “质量嘛,土法炼钢过程非常简便,也因此导致质量难免会有点失控。”张本民道,“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外地不是搞得有声有色嘛,关键是要看魄力,没点儿闯劲是不行的。” “嗯,俺觉得应该能搞!咱屏坝一穷二白,再没点闯劲还玩个屁!”宋广田一撸袖子,“如果胆子再大一点,咱们自己上个生产线,到时把生产出来的地条钢直接做出成品来,那不是能赚得更多?” “不能太贪心!”张本民摆摆手道,“地条钢生产是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但要搞成品钢材,对技术的要求就高了,要不生产出来的钢材一看就是残次品,就没法卖出去了,不是误工又误料?那可就亏大了!所以,就简简单单地弄个地条钢就行,省事又赚钱。”说完,他寻思了下,又道:“就是不知道吕建保会不会同意,毕竟有点小风险,万一县里追查下来,弄不好领导是要担责任的。” “吕乡长整天被创收弄得焦头烂额,俺告诉你,只要有效益,他肯定会同意的!” “效益肯定有,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见效。” “那还犹豫个啥,搞起就是!被查到了又能咋样?反正不会是原则性错误,只能说是在抓经济发展中出现的小问题而已,俺能代表吕乡长表态!”宋广田道,“说吧,都需要些啥?你尽管指示,还有,要准备多长时间?一个月应该够了吧?” “你说啥?一个月?”张本民呵呵一笑,“一个月的时间,估计都能出炉好几批喽!” “恁么快?不会是你空想的吧?” “火车不是推的,泰山不是堆的。告诉你吧,只要给俺一个星期,就能见分晓。” “哦。”宋广田点点头,道:“场地搁哪儿?” “就放在乡里闲置的窑厂里头,那里有围墙,而且空地也多,而且还隐蔽。” “除去场地,大概需要投入多少?” “几乎没啥投入,唯一值钱的就是感应炉,其他都不需要花啥大钱。” “感应炉?”宋广田一皱眉,“啥家伙?” “哦,就是熔化炉。” “恁么说俺就明白了,搞些新名词俺可不懂。” “行,俺知道了,不说专业名词就是。”张本民道,“只要熔化炉到位,其他就好办了,挖几排整齐的沟槽,再挖个冷水池就完事。” “恁么样就行了?”宋广田有点不相信。 “对,就是恁么简单,要不俺咋说见效快呢,其实只要几天工夫就能办妥!”张本民笑道,“这两天俺就到邻市的钢材综合市场跑一趟,上次去过,好像看到有卖二手熔化炉的。” 宋广田没应声,有点出神。 “咋了,是不是觉出了有不妥的地方?”张本民忙问。 “不,不是。”宋广田摇摇头,“俺是觉得吧,这个项目是不是非要当成乡里自主搞的?如果不是,不如就按在你头上吧,算是乡里招商引资的咋样?” “当然是可以的!”张本民道,“俺还求之不得呢,那样的话可能赚不少钱呢!” “就是啊,俺就想让你多赚一些呢。”宋广田道:“不过有一点俺比较担心,以你个人名义搞的话,如果被查到了会咋样?” “顶多就是没收货品,然后罚款。” “哦,那也没多大事儿。”宋广田道,“刚刚俺琢磨着,还以为生产了劣质地条钢,到时引出一批不合格的钢材,最后再引起建筑质量不过关,那问题就大了。” “那些个钢材生产厂商也不是傻子,知道啥样的货用在啥地方。”张本民道,“用地条钢生产出来的钢材成品,比如钢筋,厂商都会销往农村地区。因为一般村里盖房子顶多也就是两三层,不会是啥高楼大厦,所以那种钢筋用上去根本没问题,要不人家外地还会有恁么多地条钢小企业?” “行!”宋广田一点头,“那好,就恁么定了!” “你还是找吕建保汇报一下,看看他的意思,包括以谁的名头去搞。”张本民道,“一定得讲清楚,如果乡里要想赚大钱,那就以乡里的名义搞。” “估计不会,首先,乡里能赚多少钱,吕乡长也不是太关心,因为上面还有方书记,有功劳也是书记的嘛,他可不愿意做嫁衣;第二,以乡里的名义搞,责任也大,只要出了问题,不管大小,多数会压到吕乡长头上。” “嗯,明白了,干得好是别人的功劳,出了问题是自己的错。”张本民笑道,“好吧,那就让俺来搞这个项目!” 项目的事就这么定了,张本民松了口气,刚好可以多关注些邮票的事。 两天后的下午,“温情在我心中”老信件背后的故事比赛,在乡大礼堂举行。 张本民一直盯着,当郑金桦上台后一开口,他一下就激动了起来。 郑金桦讲的主题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说的就是她爹郑成喜为了让参军的郑建军能多写几封信回家报平安,所以就寄去了很多邮票的故事。 张本民的心跳不断加速,尤其是看到郑金桦拿起信封,抽出了那几“大片”邮票后,简直要晕厥过去。 没再听下去,张本民出了大礼堂,直接去了乡大院,叮嘱宋广田一定要亲自到场,把参赛人员的原始材料收齐!存刚到资料室内。 晚上,在宋广田的安排下,张本民悄然进入资料室内,用颤抖的手拿起了郑金桦从家中带来的信件,慢慢打开,抽出成版的邮票。 蓝军邮!黄军邮!紫军邮! 全套!整版! 第264章 老窑厂通电 屏住呼吸的张本民没有犹豫,直接将邮票夹进准备好的杂志里,他觉得郑成喜家的东西都该毫不顾忌地掳走,即便再贵重,也不会半点愧疚之心。 这套军人专用的邮票,当时发行了一亿多套,过了一段时间后,有部队反映容易暴露部队的番号、驻地等信息,所以国家就停止使用并收回销毁,但是仍有三千多万套流失,其中,“蓝军邮”印制时间晚,所以留存流通量的很少,价值也高。在九十年代前期,单枚曾拍卖出八十万高价,虽然后来有回落,但也多数在五十万左右成交。到了二零一二年,四方联的蓝军邮,拍卖时起价二百八十万,最后以三百四十万成交。 面对郑金桦送的大礼,没办法不“笑纳”,至于其他的绝对不伸手,哪怕是一整版品相上好的十二生肖邮票。 在好奇心驱使之下得张本民,翻看了整摞老信件,还找到了一个整版十二张的生肖邮票。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张发行于八零年的整版票,十年后将价值百万,因为里面的那张猴票特别值钱。红色底、黑色图猴,对于集邮的人来说,没有人不知道八零年的那张猴票,大概从九七年的时候开始,它的市场价就直线上升,从几十元涨到了上千元再到上万元,最后,到了二零一零年的时候,涨到将近二十万,如果是整版的,则高达百万。 翻开杂志,又观赏了一遍那套军邮,张本民这才离开材料室,去找宋广田。 “明个儿有点麻烦的问题。”张本民对宋广田明说了,但并没有说明白。 宋广田知道里面有手脚,便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咋回事啊?啥麻烦不麻烦的,跟咱们有关系?” “哦,忘了,没关系。”张本民自然要接下这个舒服的招子。 “要说有麻烦,那就是熔化炉的安装了。”宋广田笑道,“你不是要明个儿装炉子么?” “是啊,专家都已联系到位,明下午就来动工。” “行,到时俺去看看,好歹也是乡里招商引资的项目,不关心哪能成?!” 谈笑间,张本民也就不再提老信件的事,他知道宋广田会做好扫尾的事情。 果然,第二天宋广田让秘书去资料室把老信件拿了,送给评审组的各位评审挨个过目。 这一圈下来,经手的人可就多了,想要追究点材料上的事情,那可没法说得清。 当天中午放学前,原件退回到各参赛学生的手中时,郑金桦发现了问题,信封里邮票不翼而飞。 上报班主任,班主任再上报学校。学校犯了难,难不成还得去乡大院里调查一番? 这事有点儿犯难,不过无奈之下硬着头皮也得去。可是一了解,过手环节有点多,根本就没法继续问下去。这一下可真是难倒了学校,最后实在无法只好息事宁人,便给郑金桦一个二等奖,然后就暗示邮票的事就算了。 下午,宋广田去老窑厂看张本民装熔化炉,正好把邮票“丢失”的事情告诉了他。 张本民呵呵一笑,朝宋广田竖起大拇指,然后就不再提及,只顾说起了熔化炉安装的事。 现场技术指导,是委托石干事找来的,绝对是行业专家,从场地的合理使用到熔化炉的安放、定型沟槽和冷水池的具体设置要求,都说得一清二楚。他说抓点紧把炉子装上,点火就可以开工。 宋广田说,明天可以搞个仪式,弄点动静出来,咋说也图个红红火火的好兆头。张本民直摇头,说那个就免了,毕竟地条钢不是啥光明正大的事,还是来个闷声大发财吧。 这个说法确实在理,宋广田不好意思多说,但提出一点:小鞭炮还是要的,到时就在院子放一点,多少得讲究一番。张本民说也好,小打小闹地搞一下可以,讨个吉利嘛。 此时,石干事在远处突然喊了起来,说千思万想还是漏了一个环节,用电的问题怎么解决? 老窑厂的通电线路全坏了,甭说熔化炉用的动力电,就是照明用的电也没有。 宋广田说稍微等等,他马上就找吕乡长汇报,争取尽快协调一下,从最近的地方接引线路。 电路的活儿先搁下,其他的继续进行。 钱家老大带来的工人,按照专家的交办,把老窑厂西南角的地块收拾了起来。因为规模不大,所以没有用挖掘机,有铁锨和镐头也就够了。 主要的工作量是在安放熔炉的池子上,池坑要尽可能挖得深大一些。专家说主要是用电,不过也还得辅助烧一些炭,所以要深一点大一点,而且还要砌个厚实点的砖石墙体。 张本民一旁看着,觉得在场也起不到啥作用,还不如去乡大院去看看电力线路协调的问题。于是跟石干事交待了下,便离开老窑厂。 其实电力问题根本不用担心,刚过屏坝桥不远,就看到宋广田就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宋广田说吕建保很重视,听过汇报后当即就把供电所所长叫到跟前,说了下情况,要求两天内解决老窑厂的电力供应问题。 供电所所长也不含糊,说老窑厂附近有个电灌站,可以从那里接通线路,不过通常要向县局汇报,得到批复后才能行动。吕建保说汇报个啥?电灌站的线路延长一点没多大事儿,先动手再说,又不是不给电费钱。 电的问题解决了,郑金桦那边的事情又冒了出来。 邮票丢失的事,郑成喜实在是恼火得很,所以就找到学校讨说法。学校说没办法,意外发生了还能怎样?而且在获奖方面相当于也给了补偿了,否则按照郑金桦的水平,连个三等奖都够戗。 考虑到郑金桦的学业,郑成喜一肚子恼火却也没法发作,只好咕哝着说能不能给点经济补偿?因为那套邮票很珍贵。 学校一听不愿意了,说给补偿也行,那就把郑金桦的第二名给拿下。这么一来,郑成喜吃了瘪,不过也不甘心,就打了个电话给郑建军,说了邮票的事,问他能不能找找关系说说。 郑建军正焦灼得很,因为他在人事局干得不如意,所以就想尽了办法托尽了关系去调动工作,希望能到县大院里去上班。这会儿,他等消息等得脚底冒火,因此,郑成喜一打电话就碰到了霉头,被他劈头盖脸地一顿奚落。 有些气急败坏的郑成喜屁办法没有,只好鼓着一肚子气回村去。可巧的是,过了屏坝桥时远远地看到了张本民,不知怎地,他神出鬼差地就觉得邮票的事跟张本民有关,所以就暗中跟踪观察了一会,一直跟到了老窑厂,知道了张本民在搞地条钢项目。 这年把时间,郑成喜其实很红眼张本民在村里带头搞的种植和养殖的事情,谁不想赚钱?可是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跟张本民有恩怨,拉不下脸跟在后头干。 现在可是个机会!张本民竟然偷偷摸摸地跑到乡里搞地条钢,这种发财的机会,为啥不搂一把? 郑成喜当即就决定也要干上一票,可他对地条钢的事一无所知,想来想去,还得向郑建军打听。不过现在可不行,这当口郑建军不知为啥正在闹情绪,得回避几天。 不过到家之后,郑成喜觉得时不可失,机会是不等人的,能早一天就早一天,所以第二天一早便坐班车去了县城。 郑建军见到郑成喜后,也没法像电话里那样发作,毕竟是父亲,热切又找到了当面,哪能冷言恶语? “建军,今个儿俺来就耽误你一会儿时间。”郑成喜很小心地说。 “啥事你说吧。”郑建军递过去一支烟,“要是邮票的事就算了,啥事没个意外?丢就丢了呗。” “应该不是丢的,俺觉着是嘎娃那个狗东西搞的鬼。” “你咋知道的?” “俺在街上碰到他了。” “哦,就因为你碰到他了,就跟他有关?” “肯定跟他有关!”郑成喜的坏性子上来了,“俺敢断定,绝对跟他有关。” “行了,要是为这事儿,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俺这边有事真忙不开呢。” “不,不是为了邮票!”郑成喜马上摇头,道:“俺其实想问问有关地条钢的事儿。” “地条钢?”郑建军一听很是诧异,“你是咋知道地条钢的?” “先甭问俺是咋知道的,就说赚不赚钱吧。” “赚。”郑建军点了点头,“上半年那会儿,俺们战友搞聚会,有两个在南方发达地区的战友就是靠搞地条钢发了财。” “地条钢就是钢材吗?” “不是,是生产钢材的半成品材料……”郑建军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耐心地解释着。 五分钟后,郑成喜算是弄懂了地条钢的事,他不断点着头,问里面到底有多大的赚头。郑建军说那些就不清楚了,但大概估计一下,一年至少几万块钱是有的。 郑成喜一下兴奋了起来,几万块?那比起开代销店来,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第265章 石击工地 没错,张本民也在算这个账。专家说只要料子备足不缺货,一年赚个二十万是小轻松。 二十万?张本民有点怀疑,按照比价推算,也就是一年能赚大好几百万呢。再看看那并不起眼的熔化炉,他摇了摇头。 专家看了出来,说你在这老窑厂生产出来的地条钢,比正规厂家生产出来的的市场价要低得多,但利润并不低,每吨起码在一百块左右,如果有谈判技巧,一吨都能赚到两百元。照目前的一个熔化炉规模看,一天至少能产十吨,那不就能算出账来了么? 张本民皱着眉头说,一天十吨,每吨就俺一百五的利润算,一天就是一千五,一个月就是四万五,一年不是五六十万么? 专家说这种不正规的行当,别指望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都开工,得对半折了算,一年能生产两百天就不错了。另外,也别想着工人顶住了三班倒不停炉,大白天的还不能干活,一般都是夜里头开工,因为人来人往的少,不会引起太大的主意。否则人们看到了红眼,不是举报就是效仿。 张本民有了底,看来这块还能搞,赚头虽不是太多,但也算可观,到时物色个合适的人选守着就行,一年除去各种开销,入账十来万还是可以的。 在郑成喜看来,年入十来万那可就是巨大的数字了,他对郑建军说也想搞一个。郑建军很干脆地一摆手说不行,地条钢是不合规的,到时质监、安全啥的各个部门过去一查,就都是麻烦事。 郑成喜不服,说张本民都能开了,他为啥不能?难道张本民不怕查? 郑建军久久按捺的火气开始向上窜,不过也尽量注意着口气,反问说有人能当小偷,你咋不学着去拐人家的东西? 听了这话,郑成喜顿时气得直歪鼻子,说他想办法挣钱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姐妹?郑建军到底算是懂事明理的人,又压下了火气,说弄地条钢,如果出了问题是不是需要他去找关系协调?一来二去的,会影响他的升迁! 这一下击中了郑成喜的要害,他觉得只要郑建军能升官,那就是最了不起的事儿。最终,他打消了搞地条钢的念头,不过说不会便宜了张本民,到时他会举报的。 郑建军这下可真是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说你就不能消停点嘛?怎么就和嘎娃过不去的?人家就一个孩子,你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好意思么!而且你也不想想,到底能不能斗得过他,再过几年,他年轻力壮,你都老了! 郑成喜半天没说话,他看着郑建军,问你是谁,为啥要帮外人说话?而且过几年他老了,你们兄弟姐妹三个就不能顶上? 郑建军一歪脑袋,说跟张家恩恩怨怨的事已经不少了,到目前来说谁吃亏占便宜还不明摆着?怎么就不知足?非要把人家赶尽杀绝? 在连串的反问下,郑成喜叹了口气后,起身离去,心情很是复杂。 此时,屏坝乡老窑厂内,张本民正兴奋不已。经过供电所加班加点地抢拉线路,电路已通,熔化炉正在安装调试。 看着熔化炉下辅助加热的炭火“突突”地吐着火舌的时候,张本民真是激动得很,他感到那火光全都变成了金光闪闪的金银财宝和钞票。“来一锅试试呗!”他忍不住大喊。 “没问题,刚好让工人瞅一下,往后也好操作!”专家应声道,“不管怎样,安全第一,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劲,必须扭头就跑!当然了,只要稍微小心点就没事,这个家伙虽然厉害,但不怎么会爆的。” 熔化炉的温度渐渐上去了,里面的废铁开始熔化。半个多小时后,第一锅铁水出炉。 铁水倒入容器罐,灼人的热浪随着火红的溶液喷涌而出,就像火山爆发时的岩浆一样。“小心啦小心啦,注意后退!”专家全神贯注地地大叫着,“这玩意儿可不一般,千万要按照我说的方法去搞,否则一个闪失可能就把小命给撂了,而且被烧得连把灰都找不着!” 铁水被容浆罐装起后,在简易钢架滑轮上慢慢移动,进入槽沟上方倾倒的时候,槽沟里的潮冷之气被热激后顿时发出“吱吱”的响声,随之泛起片片白色的雾气,将周遭的一切笼罩起来。 “跟仙境似的,跟真的起雾一模一样的!”有人兴奋地道,“俺们都成神仙了,造钱的神仙!” “就这点雾气算什么?”专家的口气显得有点不屑一顾,“你们等会再看吧,那雾气让你们面对面都看不清谁是谁。” “是不是冷却池里的雾气?”张本民问。 “嗌,这话听起来就专业了不少。”专家笑道,“冷却池使用时水汽最大,不过用水量可不少哦,幸好旁边的那口废井还能用。” 二十多分钟后,沟槽里的地条钢开始成型,它们被夹起后,依次放进了两个冷水池里,那是专门用来淬火和冷却的。这个环节腾起的水汽,果真是壮观,整个窑厂的院子几乎被灌满。 弥散的水汽中,张本民竟然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就这玩儿意了,一年能挣二十万?等水汽散尽,仔细看了看周遭的一切,才确定是真的。 “今个儿是个好日子,不用掐算就知道开工大吉。”张本民用小木棒敲着从冷水池中捞出的地条钢,“试工也是完美的,你们看,像不像河里大青鱼!都他娘的是财富呐!” 孙余粮早就准备好了几小挂鞭炮,马上燃放了起来。之后就是一起到街上去吃饭,还是张记酒楼,摆两桌。一桌是工人,一桌是老熟人。 宋广田必到,孙义峰和郭哲军也缺不了。这会儿的孙义峰特别活跃,他已经知道年底或年初要升职的事,对张本民的感激之情根本就藏掖不住,滴水之恩嘛。 本来张本民想跟孙义峰说说,往后要多照顾着点老窑厂地条钢的事,这么一来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总有点乘人之喜的感觉,可是思前想后,觉得再怎么着也得把话说明白,要不地条钢的事万一出现问题没兜住,那麻烦可就大了。 结果没用开口,孙义峰就直接表态了,说宋广田已经跟他讲过,放心,只要他能罩得住的,就不会有任何不好的事情能起飞。 张本民是相信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孙义峰身上有种优质,完全值得信赖。 宋广田受吕建保委托带了话,说吕乡长知道地条钢的负面问题,如果有人举报就会有麻烦,所以他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万一出现了不和谐的事情,也好从中周旋。 张本民表示理解并感谢,说尽量不给乡里添麻烦,唯一能报答的就是上缴利税。宋广田哈哈一笑,说只要能交税,哪怕是一块钱,到时乡里也好有话说,为了地方发展嘛,人家外地能搞的,为啥屏坝就不能搞? 形势大好! 张本民很满意,看来这地条钢能红红火火地赚上一笔!不过有点意外,沙城那边的预制厂出现了点小问题。 板梁生产需要的沙子和石子,运输中出现了问题。从运料的场地外出,必须经过正在修建中的兴通桥便道上经过,可是桥上施工的队伍说车辆太重,便民道是给附近村民临时用的,不是正规道路,根本就撑不住重车碾压,不给过。 张燎又在搞故事? 张本民皱起了眉头,当天下午他就回到厂里,让钱家老大去兴通桥工地一趟表明态度:如果便民道压坏了,肯定会承担责任。 钱家老大说对方就是找茬的,根本就压不坏,其他重型车都照过不误,就是厂里的料车过不去。张本民说那也要讲一下,得把话撂明白了,如果对方仍旧为难,那就别怪被搞反击。 意料之中,钱家老大白跑一趟,对方根本就不搭理。 张本民叹了口气,其实他不想和张燎那个硬头鳖继续作对,可逼到了份上也没办法,不过从方式上讲要隐蔽一点,俗话说明争暗斗,现在,就跟他好好斗一斗。 不用别人帮忙,张本民一个人就够了。夜里,他悄悄从宿舍离开,爬了院墙出了厂子,向兴通桥工地进发。 工地旁边的石子堆还在,张本民抓了几颗在手,抬眼望了望。工地上的大灯明亮,看摊的老人坐在帐篷前打着盹。工棚里黑乎乎的,工人们都在熟睡。 “啪”一声,石子打在了搅拌机的铁皮上,发出脆响。 看摊的老人一下惊醒,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嘴里骂咧咧地不停。 张本民无奈地笑了,本来还不想为难那个老头的,没想到他还口吐脏话不止,干脆赏他一石子。 甩手一扬,飞出的石子打中了看摊老人的肩膀,他顿时惨叫起来,惊醒了工棚里的工人们。 几个人先后出来,看发生了啥么事。张本民不客气了,身强力壮的劳力可不管被打哪儿,能扛得住。 “嗖嗖嗖”几下,石子连续飞出,砸中了走出工棚外的几个人头部、面部、脖子还有肩膀。顿时,惨叫声升起一片,这让其他工人心惊肉跳。 又有两人懵头懵脑地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依旧被石子击中,哀嚎不止。 没有人再敢出来,张本民当然不罢休,继续向躺在地上的几个家伙击发。 一阵冰雹似的石雨中,几个人工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躲进工棚,哀叫和哭叫声不断。 张本民手中的石子打得起劲,干脆把工地上的能砸的都走上一遍,尤其是配电箱,得多砸几下,甚至连水壶、铝锅等吃喝用的东西都没能幸免。最后,两百瓦的照明大灯,也在“啪”地一声中碎掉。 工地上顿时乌黑一片。 张本民正在得意时,两个人影从旁边突然摸了过来。 第266章 顺势解决料车问题 看到人影后的张本民很是紧张,没想到对方还有如此可用之人,危急中不忘伺机反扑。 黑暗中,因为不知对方手上有没有家伙,张本民也不敢贸然迎击或是转身飞奔,那都有被重创的可能,稳妥的做法只有一弯腰,两手划拉起一把石子像泼水一样撒过去。 “诶唷,别,别啊!”一个黑影惊叫起来,“自己人,自己人!” 张本民一听声音,是孙余粮,“日的,你他娘的搞啥鬼,可把俺给吓得不轻!” “嗐,那不是钱家老大因为没生产料子愁得睡不着,结果发现你悄悄翻墙出去了,他怕你一时想不开寻短见,所以就喊醒俺问咋办。”孙余粮道,“俺琢磨着你不可能想不开的,多是来工地找他们算账了,于是就和钱家老大赶了过来。” “是啊,不过来看看咋能放心呢。”钱家老大不好意思地道,“嗐嗐,没想到你确实够厉害的,就凭一只手一堆小石子,就把他们给搞得跟缩头龟一样。” “回去回去!”张本民急促地催着,“回去再跟你们说!还有,甭弄出动静来啊!” “咋了,俺们又不是做贼。”孙余粮想不通。 “你长着脑子只是为了填空脑壳、增加头的重量?”张本民一戳孙余粮的脑袋,“得多想事情呐!” 在这方面,孙余粮不生气,因为每次他都能学到东西,知道张本民是好意开导。“俺当然在想,不过就是想不多咋整呢?”他嗨嗨地笑着。 “他们挨了一顿石子儿,你觉得张燎会善罢甘休么?”张本民道,“不信就看吧,明天他肯定会报警,把矛头指向厂里。” “是的,张燎那边有关系,稍微动用一下就可以对厂里发难。”钱家老大道,“还是得小心些为好。” “你们记住,明天要是派出所问夜里都干啥了,就说吃完饭就睡觉,啥都不知道。”张本民叮嘱道,“还有,咱们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找张燎的工地,让他们放行厂里的料车。” “明白了!”孙余粮哈地一声,“这下彻底明白了!放心吧,明天假如派出所真的过来,肯定会不露任何痕迹!” 张本民没再说什么,这事是不用假如的,派出所必定会插手。 果然,第二天上午九点刚过,沙城派出所的警车就开到了厂门口,疯狂地按着喇叭。 钱家老大出来问啥事,没有特殊情况大门是不能进的,因为里面是生产场地,有危险。 出勤民警中一个消瘦的哼哼一笑,问道:“有啥危险?” “俺们做梁板需要抻拉钢筋,两头固定墩上的锁扣有时不结实,会被拉掉。”钱家老大说到这里停下了。 “然后呢?”瘦民警冷声问道。 “然后就是绷紧的钢筋猛然收缩,没有方向地甩着。” “哦,所以就有危险了?”瘦民警紧问。 这时,张本民走了过来,道:“不错,而且是致命的危险!那钢筋甩起来速度极快,就跟刀一样。你想吧,如果甩到你身上,估计能把你切成两截。” “你!”瘦民警一下恼怒起来。 “甭恼火啊,俺说的都是实话。”张本民不屑地笑了起来。 “行了,甭弄玄虚,现在俺们来调查案子的!”瘦民警咬着牙根说。 “啥案子?”张本民一皱眉,“俺们配合你们派出所办案,但要提醒的是,你们可千万甭公权私用,否则俺会向县公安局举报。如果说背后委托你们向厂里发难的人有关系,在县里能罩得住,那俺就向市公安局反映!这年头在社会上混,谁还能没几个有用的亲戚朋友?” 瘦民警一听,顿了一下,他略一低头,腮帮子鼓了几下,道:“你咋知道俺们会公权私用的?” “看你们这样子就像,一个个凶神霸气的,俺都没好意思问你们还是人民警察么?” “你啥意思?在侮辱俺们么?”瘦民警挑起了眉毛。 “没有,人民警察爱人民,人民也爱人民警察,没有你们警察存在,那社会不就乱了套?坏人没人管,恶人没人治,到处都是杀人放火的,那还能像话么!” 瘦民警咬了咬牙,知道嘴上讲不过,只好作罢,“俺们是公事公办,笔录会记得清清楚楚。” “好,秉公办事,俺欢迎!”张本民手一挥,“开门!” 大门开了。 不过警车并没有开进去。 一行人来到办公室,张本民让人泡茶,并新开了盒香烟。 “昨个夜里头,你们厂里有没有异常动静?”瘦民警没有喝茶,也没有抽烟。 “咱们这是预制厂,都是体力活,一整天下来都累得够呛,吃过晚饭,路途近的就回去了,不回去的到宿舍倒头就睡,能有啥动静?” “能相互作证么?” “能……”孙余粮想帮忙说话,忍不住开了口,不过被张本民及时打断。 “能个屁!”张本民知道其中有诈,如果承认能相互佐证,那么接下来就会被单独隔开做对证,比如从吃过晚饭后大家都做了些啥,说过哪些话等等,如果有一个对不上号,那说明就是在作假。 孙余粮被这么一吼,顿时一寻思,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嗌,慢着。”瘦民警似乎看到了有机可乘,他指指孙余粮,道:“大家都甭插话,俺来问问这个小伙子。” “有,有啥好问的?”孙余粮不以为然。 “刚才,你说能相互佐证?”瘦民警伸着脖子问。 “啥相互?俺是说俺能给他们作证,至于他们能不能为俺作证,那俺咋知道?” “你能为他们作啥证?” “证明他们都在呼呼大睡。” “凭啥?” “因为俺夜里睡不着,听听旁边的宿舍里除了呼噜声外啥动静都没有。” “你咋睡不着的?” “嗐嗐,这……”孙余粮不好意思地挠起了头。 “说,咋睡不着的?” “俺想,想女人了呢!”孙余粮咽了口唾沫,“甭看俺个头小,但也到年龄了,知道男女间的那点事儿,着实是销魂得很呐!平常一到晚上,就会琢磨那种事儿,尤其是昨个白天,上街的时候看到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走一步就一扭屁股,俺日的,可馋死了俺,如果能……” 瘦民警听到这里,颓然地叹了口气。 孙余粮一看,继续道:“如果能,能把那女人逮到手,扒下她的衣服,那,那可就带劲了!”说完,抓了抓腿裆。 “行了,甭说了,再说就把你当成流氓抓起来!”瘦民警气急败坏地道。 “那不都是你问的么?感情是你想听!再说了,俺也就是说说而已,当个玩笑开一下,你还当真了?难不成你还想办那女人的真事?!那你不就成流氓了么?” 这番话气得瘦民警直歪嘴,张本民一看得打住,万一瘦民警上纲上线,弄不好孙余粮也会有小麻烦,于是说道:“民警同志,咱们谈正事吧,你不妨直说,到底是啥事儿,如果说咱们能提供帮助,肯定会极力配合的,早干完早利索。毕竟大家都有事,哪能随随便便就把时间给耗了?” “昨天夜里,兴通桥工地上被人用石块袭击了,好几个人受伤住院,有人怀疑是你们厂里所为。”瘦民警思考了下,直接说道,“所以俺们要过来调查一下。” “哦,是这么回事啊。”张本民故意寻思了下,点着头道:“你们接到举报,有权调查核实,俺们会配合的,因为你说过是秉公执法,所以俺们也没啥好担心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嘛。”说完,他突然想起了料车被阻的事,何不顺势解决一下?于是忙接着道:“对了民警同志,另外啊,俺也想报个警。” “你报警,报啥警?” “兴通桥工地无故阻拦帮厂里运送原材料的车辆,导致厂里后续生产没有保障,假如真的影响到了生产,造成了经济损失,厂里是会追究责任的,所以,希望你们派出所要重视起来,否则厂里会进行行政诉讼,追究你们所里的不作为。” 瘦民警一听,皱起眉头道:“你是说,兴通桥工地上的人,拦截你们运料的车辆?” “对,他们说是便民道经不起碾压,可据厂里的人观察,其他更重的大型运输车咋就能通过呢?”张本民道,“再说了,他们作为修桥的施工单位,有啥权利去管理路面通行?他们有的只是保障便民道完好、让过往行人和车辆安全畅通的义务!” “这事儿,你们向乡大院反映吧。”瘦民警想甩手不管,“乡里应该会协调的。” “不,就向你反映!现在你正执行公务,代表的是派出所!”张本民道,“兴通桥工地的人,擅自阻拦车辆通行,活脱脱就是路霸土匪!俺现在郑重向你举报!” 张本民说完,起身要瘦民警一起到现场看看。 瘦民警有点被动,不去的话还真怕被追究责任,但也不能乖乖就范,于是说工地被石子袭击的调查还没结束呢。 张本民说没事,尽管调查,他会一直等着,但结束后必须得去便民道现场,因为运料的车辆从昨天开始就被拦那儿了。 如此一来,瘦民警有点傻眼,这不活脱脱是弄巧成拙了么? 第267章 暂时封炉 瘦民警没法不弄巧成拙,他和张本民走出厂门后,迎面碰到了同事高个民警。 高个民警是听说有人到预制厂出警而匆忙赶过来的。张本民向他言简意赅地讲了整个事情,他便一挥手说是得去便民道那儿看看,这年头还能有车匪路霸? 瘦民警见状也不说话,刚好有人做替罪羊,到时可以把责任推到高个民警身上。 张本民心里有数,便借故到一边和高个民警说了几句。之后,高个民警就主动撤离,说正在忙别的案子,走了。 这下瘦民警没了指望,不过多少也有点借口,毕竟他知道了高个民警与张本民之间的关系着实非同一般,因此,他还是把出警调查石子攻击工地不顺和便民道放行料车事件,全都归咎于高个民警。 对此,张燎很是恼火,却也没有法子,因为目前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周旋这些事,并不敢惊动肖永波,所以力度有限。 “再稳一稳吧。”张燎把瘦民警喊到他在工地的办公室,并没有发脾气,“我正在谋求永博公司副总的职位,可姐夫说我不沉稳,做了副总会出问题,所以还不能找他通过县公安局给你们派出所施压。” “所里压力要是不大,就没法很好地对预制厂动手脚呐,那个小老板是有内应的。”瘦民警道。 “就是那个大高个子吧,不用着急,先让他蹦跶一段时间,等我安稳地把兴通桥的项目做完,应该就能在姐夫面前有一定话语权了,到时请他出面办理。” “那预制厂的料车还拦不拦?” “没法拦了,放行。”张燎狠狠地道,“要是因为料车的问题,兴通桥工地再被石子儿攻击一番的话,就没法拢住人心了。到时人一散,工程停摆,那不又要被姐夫批评了嘛。” “好吧,那就消停点。” “你放心好了,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一旦我得了机会,绝对会把你推上去的,起码弄个副所长。” “好,好的,感谢张总!”瘦民警连连点头,“现在对俺来说最有竞争力的就是那大个子了。” “他算个什么鸟?”张燎不屑一顾,“难不成他还能指望预制厂那个屁小老板?”说到这里,他皱了下眉头,问道:“你也不知道那小老板有啥背景吧?” “俺还真不太了解,他不是咱们沙城的,是屏坝乡的。” “你要用点心,多注意点他的动向,最好摸清他的底细。” “好的,俺肯定会多加注意。” 这话,瘦民警原本也就是一说,不过当他回到派出所看到高个民警意气风发的模样时,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暗下决心非得把高个民警给压下去不可。 压下高个民警,必须得靠住张燎,要靠住张燎,就一定要把他说的事给办妥,所以,瘦民警心一横,决意要抽时间多留神张本民的动向。 在这方面,张本民是大意了,近一段时间来他只是欣喜于地条钢的火热生产,而且从已经发出的几批货来看,简直是风调雨顺大丰收。当然,他也有点不安的地方,就是冶炼地条钢的污染有点大。 只要走到老窑厂大门口,抬眼一看就有灰蒙蒙的感觉,进门仔细瞧瞧就会发现到处都有一层黑乎乎的灰。这些细小的黑灰不只是老窑厂里有,周围几里地都受影响。旁边的住户人家曾来找过,说灰粉太大了,几天时间窗台上就落了厚厚一层呢,现在连衣服都不敢拿到院子里晾晒了。 被找上了门,钱家老大在本地找的临时负责人有点顶不起来,最后赔了点钱才算了事。不过这一做做法很开就形成集体效应,导致找上门的村民越来越多,最后都影响到了正常生产。 张本民有点矛盾,毕竟事情不对在前,也不能怪村民来找门。不过想想也无奈,关键时刻该狠的就要狠一点,因为冶炼地条钢不会长久,过个一两年可能就会主动关门收手,所以他决定要采取强硬措施,以保障阶段性的正常生产。 陈广来,曾经在乡大院食堂被制伏的那个蛮横家伙,被张本民考虑到了,找他照看着点老窑厂的大门不给村民闯入,应该很合适。 的确合适,而且陈广来还非常乐意,因为现在的他已不比从前,干这干那几乎就没赚到过钱,老婆孩子都嫌他不正干,这会儿突然来了个类似看大门的活,轻松之余还能拿不少钱,求之不得。 果然,有了陈广来,附近的村民们就老实多了,来嚷嚷几句表示抗议,然后就没了动静。 不过老问题没了,新问题却气势汹汹地来了。 新问题就出在瘦民警身上,他偶然一次跟踪张本民,竟然跟到了老窑厂,发现了地条钢冶炼的事。 这可是个大秘密!瘦民警赶紧告诉了张燎。 张燎一听,拍着大腿直乐呵,说这下有好戏看了!他赶紧去县质监局,找了认识的稽查大队队长,说屏坝乡有人搞地条钢,赶紧去查处一下。 大队长顿时就高兴得前仰后哈,说又来发财的机会了。原来,稽查大队每次行动,都能有所收获,罚款是后期的事,开始是先把所谓的假冒伪劣产品、生产原材料等没收拉走,说是充公,但实际上都拐弯抹角地进了个人腰包。 为了确保成功,大队长没把消息告诉乡质监站寻求配合,他知道乡镇里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和质监站说了,可能就会有人会通风报信,到时屁都查不到。不过,局长和分管副局长是要说一下的,否则要有他们的关系在里面,那可出力不讨好。 局长和分管副局长没什么反应,说可以查,但要注意别惹出大乱子,全县的大局面稳定要顾及,要不县领导会特殊关注,那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大队长说了声明白,就带人扑向屏坝乡。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这事从开始张本民就知道了,是沙城派出所的高个民警发现了端倪,因为他看到同事瘦民警太过异常,引起了他的主意,所以,瘦民警向张燎告密地条钢的事,自然也就没能瞒过他。 很显然,高个民警在第一时间就一切告诉了张本民。 张本民是着实一惊,看来老窑厂那边被查是躲不掉的,因为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搬离清理。不过,能减少损失就减少一点,他立刻赶往老窑厂。 来到老窑厂,大院内依旧雾气腾绕。虽然才半下午,但已开工生产,工人们都很卖力,个个满头大汗、红光满面,因为前段时间的大好形势实在太鼓舞人,再加上又有陈广来守门,所以早早开工多干点也没什么,毕竟拿工资都是计件的,多产多得。 “大家听着,忙完了手上的活儿,都停下来,咱们开个紧急会议!”张本民来到院中挥着手说。 炉火的鼓风机噪音非常大,没有人听得清张本民说了什么,但看到他舞动的手也都停了下来,问咋回事。当听明白说要马上停产的时候,大家都有点纳闷,正干得热火朝天呢,为啥要停工。 “老板,为啥要停呢,还恁着急,你看这炉火旺得很,灭了多可惜啊。”一个五十来岁的工人望着炉内腾腾的火焰惋惜道。 “出了点特别的情况,而且弄不好就要出大问题,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地停工了,可是要永远关停的,所以得稳住了,这一炉半炉的也就不在乎了。”张本民道,“等过了这阵子的风头再干就是。” 停工没有余地,工人们顿时神情落寞,要知道在家里刨弄那几亩地,一年起早贪黑顶风冒雨晒太阳地忙活下来,算算收成也就几百块,如今在地条钢厂里做工,估计两个月下来就够种一年的庄稼了,咋就一下就停摆了呢? “甭泄气。”张本民看着一张张落寞脸,笑安慰道:“最多一个星期,也有可能两三天就完事,然后又可以抡开膀子大干了呢!” “这,这到底是为啥呢?”有人问。 “原因嘛,你们想想就知道了,现在有人犯了眼红病,向县里告发俺们污染环境。”张本民道,“估计明后两天,县质监局的人就要来了。” “他娘的谁红眼呢!逮过来丢进炉子里烧了!” “唉,算了,也甭说气话,停就停几天吧,要不把上面惹急了,最后再把这炼钢炉给拆掉,那可就真没戏了。” “俺们老百姓挣点钱容易嘛,来查啥呢?他娘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也莫贪图一时,忍就忍忍吧。”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好了,就这样吧,把炉火灭了,封住炉口,然后各自都收拾一下。”张本民说完就走了,这事还得跟宋广田讲一下。按理说,地条钢项目好歹也是乡里同意的,县质监局来查也得经过乡里那一环,所以跟宋广田通个气,没准还能缓和缓和。 宋广田听说后眉头一皱,说县质监局那帮土匪估计不会跟乡里打招呼,他们就是会玩老一套,先把产品和原材料拉走,再弄个罚款啥的。 张本民一听,说那得赶紧把现有的地条钢和收购的废铁转移了,加起来有好几十吨呢,不是小数目。 第268章 窑厂里的对峙 宋广田并不同意张本民转移的提议,说稽查大队不见东西不罢休,这次没捂着货肯定会一直惦记着,绝对还会有下一次。张本民说那也不能便宜了他们,那批货值不少钱呢。 “嗯,肯定也不能让他们得逞的,办法有的是。”宋广田道,“先让工人们出面扛着,最好能扛过去,然后乡里再出面说好话,到时看情况,你是否需要再表个态。咱们糊弄的同时,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随随便便就捏巴了。” “扛没问题,大概扛到啥程度?” “让稽查队达不到目的,拿不走任何东西。当然,中间过程可以有反复,比如他们装车后,再让人给卸下来。” “明白了,那个过程也是对他们的打击。”张本民点头道,“这个没问题,交给陈广来办理,保证不出差错。俺先跟孙义峰打个招呼,让他有个数,免得那帮兔崽子报警后发生差池。” “嗯,那肯定是需要的,还有,俺也跟吕乡长说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好的,那就这样,俺马上去找孙义峰,完后再去找陈广来,该做在前头的工作,一点都不能马虎,毕竟这次对方是来者不善。” 有备而战,临阵不慌。 第二天上午,县质监局稽查大队的人来了,队长贾司海一副牛逼轰轰的样子,昂着头,抬手一顿乱指,说搞啥玩意儿,尽弄些不合格的产品,必须关停! 此时的陈广来开始发挥作用,他笑呵呵地走上前,道:“领导,俺们这穷乡僻壤的,好歹弄点东西赚点钱而已,要不都吃不上饭了呢。” “那也不成啊,正儿八经地做事,谁也管不着,可违规违法就不行了。”贾司海挺着脖子,对随来的人道:“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收了,充公!还有,把熔化炉拆了,拆不掉就现场砸了,绝不能留!” 这时,稽查队员中有人跟着打嚷嚷,“熔化炉能不砸就不砸吧,虽然生产地条钢是违法的,但本着秉公执法和减小损失的原则,还是留着慢慢拆了,有些部件还能卖作别用,也好减少损失点。但是,生产出来的地条钢和那一堆废铁原材料,得没收,那个是不能留下的。” 陈广来知道他们在唱红白脸呢,一松一紧、一个唱一个帮的,最能糊弄人,无非就是想把东西拉走。于是,他脸一沉,道:“这里的东西,一根草都甭想拿走!老板不在,就没人能动得了!要不俺们咋交待?” “你们生产地条钢是违法的,老板不在,是不是吓跑躲了起来?” “啥话这是,老板出去谈大生意了,跑啥啊?再说了,俺们生产地条钢乡里都同意了呢,而且也交了税。” “那也不行啊,照你说的意思,只要是乡里同意的就都是正确的?” “你这话啥意思?攻击抹黑乡大院么?你是对党有意见,还是对政*府不服气?” “去去去,你是谁啊,搁这啰嗦个啥?”贾司海又上前了,“告诉你,瞎喳喳根本就没用,我们是执法部门,对违法行为有权查处。”然后,转身又对随来的人道:“数一数有多少地条钢,要登记好,不能出差错。” 话音一落,老窑厂门口传来一阵货车颠簸的声音。原来稽查大队兵分两路,另外几人直接到街上雇了辆货车过来。 “搬!”货车进来后,贾司海大叫一声。 陈广来哼了一下,抱着膀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货车车主和两个装卸工开始忙活起来,一阵砰隆嗙啷声响起,地条钢被不断搬到了车厢上。 陈广来嘿嘿地笑了起来,带着几个摩拳擦掌的人走了上前,对闷着头搬运地条钢的俩装卸工道:“你俩货给俺听清楚了,咱都是乡里的,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多少也都有些熟头熟脸,平常不打招呼也没啥,可也不能跑到俺这里来撒野啊?你们要是没个眼色,那也甭怪俺不客气,不当场砸断你俩狗腿算你们命好!” 听了陈广来的话,两个装卸工马上停下了手。 一直在旁边指挥的贾司海黑着个脸走过来,“干什么你?你知道这是在妨碍公务人员执法么?告诉你,你敢妨碍执法,我们就向公安机关报案,信不信到时把你给先拷起来带走!” “报警啊,使劲报,俺巴不得有警察过来,看你们跟土匪有啥两样!光天化日之下就抢东西!” 贾司海不理睬陈广来,稽查工作干了快十年,什么情况没碰到过?他直接无视陈广来,对货车车主说没事的,继续装车。 陈广来也不理睬贾司海,直接对货车车主抬手一指,道:“你敢再装一块地条钢试试!信不信俺先砸烂你的车,再砸断你的狗腿!” 货车车主知道陈广来在街上曾经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虽说这几年有点像落水狗,但淫威多少还是在的,要是惹了他,没准货车真的会被砸个稀巴烂,甚至也真有可能被打断腿。于是他走到贾司海跟前,道:“领导,没办法实在对不住啊,你们这趟活儿俺是干不了的。” “你瞧瞧你说得啥话,不是跟你都讲好了么,这趟活的运费可是要多给你很多的!”贾司海对货车车主道,“还有啊,你一点儿都不要害怕,还有我们在嘛,等一会儿还要报警的,等派出所的人来了你就更不要怕了,看谁能把你给怎么着!” “你说的是也没错,今天俺们可能不会有事,可到了明个儿呢?”货车车主直摇头,“明个儿你们不在了,俺们可是要遭罪的。” 此时的陈广来,立刻将手一挥,几个人马上走上前,讲两个装卸工围住。 “瞎了你狗眼!谁让你来搬货了?看不打你们个龟孙子嗷嗷叫的!跟你们说,这地条钢是咋搬上去的,就咋样搬下来!要不就让你们爬着回家!”其中一人伸手抓住一个装卸工的衣领大叫起来。 “不准打人!”稽查大队的人见状上前阻拦。 “这是俺们的事,跟你们有个吊毛关系?!”那人并不当回事。 贾司海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他抽搐了两下鼻翼,对陈广来大声道:“你胆子还真不小了,敢威胁我们找来的协助执法的群众,简直无法无天!实话告诉你,今天我们不但要没收这里的地条钢,那一堆废铁原材料也要带走!还有,绝对要拆了熔化炉!到时让你们没哭都没地方哭!” 这时,唱白脸的人走了过来,小声对陈广来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吧,那你可得保持清醒的头脑,千万别犯傻跟我们对着干,其实我们只是执行公务,并不是要专门为难你们的。我们也知道你们都挺不容易的,无非就是为了赚点钱生活,对吧?所以嘛,我们也有所考量的,就没收你点地条钢而已,回去也好交差,否则我们不就是不作为了么?” “俺们没有跟你们对着干呐,你们执你们的法就是。”陈广来冷笑着说。 “你可别不当回事,没收你点东西已经算是最轻的了,否则要是追究责任来,没准还要被罚款甚至是吃官司的。” “行了,俺要是不懂点世事,还真给你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住了呢。”陈广来一点面子都不给。 “你这人可真是……”那人的脸一下就僵住了,策略的失效让他有些恼羞成怒,“既然不领情,那我们只好公事公办了。”说完,对贾司海递了个眼神。 贾司海咬了咬牙,道:“行啊,你们屏坝乡还真是拗!敢公然妨碍执法办案,现在就报警!”说完,让人去派出所报案。 陈广来膀子再次一抱,眼睛一眯,一点儿都不在乎。 过了好长时间,两个联防队员心不在焉地来了。 “警察同志,我们是县质监局稽查大队的,接到举报后来这里查地条钢生产的事情,可没想到竟然被抗法阻挠,希望你们能配合一下我们的执法。”贾司海尽量说得很客气。 两个联防队员有点茫然,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道:“哦,事情是听明白了,不过俺们可不是啥警察,只是个小小的联防队员,可能没法配合你们执法吧。” “联防队员?”贾司海一下就失去了耐心,没好气地道:“那你们派出所的民警呢?” “都外出有事了,今个儿所领导带队到各个村摸排情况。” “那……”贾司海有点气急败坏,“那你们作为联防队员,也是有维护秩序的权利和能力的吧,你看现在他们围了多少人?明显就是在对我们执法人员进行威胁和恐吓!” “谁威胁恐吓你们了?俺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没见过世面,听说县里来了啥稽查大队,想看看你们有多么威风!”陈广来嘿嘿地笑道,“结果一看,你们还不怎么够威风,而且好像比俺们更没见过世面,竟然还说俺们威胁恐吓你们。” “这个嘛……”联防队员吧唧了下嘴巴,“围恁多人确实也不太合适。”然后对陈广来道:“散散吧,院子虽然大,可也架不住人多呐。” 第269章 逼停后的谈话 陈广来事前被张本民指点过,知道分寸的拿捏,联防队员的话自然是要听的。“好啦,既然咱们乡派出所的人发话了,那咱得听,大家伙都散一散,到大门外去吧。”他说。 贾司海一看以为有机可乘,便对装卸工一吆喝,“继续,继续装车,先把地条钢都搬上去!” “装车?谁敢呐!俺刚才的话都说过了!”陈广来边说低头看了看,在废铁堆里找了块薄铁片,“俺就看谁没长耳朵,或者说是长了耳朵又不想要的!” 贾司海一看,连忙对联防队员说道:“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竟然还要行凶!你们管不管得了?” “人家就说个话,要咋管?难不成让俺们把他的嘴给缝上?”联防队员道,“反正俺们就是在屏坝这一亩三分地上有点能耐,出了屏坝会发生些啥,那可不好说的,所以俺得提醒你一下,不管干啥事,安全第一!” 贾司海怎么听不出来话中之意?妥妥的变相威胁!当下,心中也很是无奈,但嘴上却不示弱,他刚要开口说话争个面子,唱白脸的那人小声道:“贾队,还是算了吧,难道你看不出来么,这屏坝的地方保护主义太重了,我们根本就撼不动。既然如此,那就早点打道回府,向局领导汇报一下,到时请县公安局配合一下,再过来把他们这个老窝都给端了。” “你说的是也可行,不过那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实惠?告诉你,等我们下次再来的时候,这里肯定什么都没了,还能捞到个屁啊!”贾司海很是气恼地道。 “现在车上的地条钢估计有半吨了,我们拉走就行了。” 贾司海寻思了下,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而后,对陈广来道:“你们公然抗法的事实是存在的,今天的事就先到这儿,我们回去就向领导汇报,看事情搞大了看你们怎么办!”说完,指挥着货车司机开车走人。 “干啥呢?欺负俺眼瞎?”陈广来发话了,对装卸工道,“你们要走也可以,把车上的东西先搬下来再说!告诉你们,今个儿你们连个铁销子都带不走!”说完,对着自家工人一声招呼,“都他娘的傻愣着干嘛,还不上车卸货!” 留下来的几个人生龙活虎一样跳上车去,不一会儿,搬上车的地条钢又一根根地卸了下来。 贾司海这下彻底没了招子,咬着牙什么也没再说,憋了一肚子气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等着吧,我们还得再来一趟,玩个狠的,要不太憋屈了!”路上,贾司海发着牢骚,“其实我们应该去屏坝乡大院一趟,让他们表个态,如果他们支持地条钢,那咱们回去就可以好好参一本了!如果他们不支持,那咱们就有可能把那些地条钢给端走!” “也对,应该给他们乡里出个难题的。”唱白脸的家伙道,“唉,真是没想到,一个乡镇的小老板,竟然把我们搞得灰头土脸,这口气真是难咽!” “先忍着吧,在人家的地盘上还能怎么样?”贾司海道,“回去我再问问张燎,这个小老板到底有啥背景。” “是的呢,也怪咱们没把准备工作做好,临阵有变就有点慌乱。” “好了,别想那些了,他娘的,越想越窝火!”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一辆小车跟了上来,拼命地按着喇叭。 贾司海一看,心头一抖,“不会是那个憨货追上来了吧?!” “应,应该不会的。”唱白脸的更是惊慌,“他,他们哪来的胆子?” 说话间,后面的小车一个加速超了上来,在前头慢慢停了下来。 宋广田走了出来,摆手打着招呼。 看到这一幕,被逼停的贾司海悬着的心才安顿了下来。 “欸哟,这事搞得还不好意思呢!”宋广田走了过来,掏出香烟上前敬了一支,“先说声抱歉!” 贾司海接过香烟,琢磨不透对方是地条钢的幕后小老板,还是屏坝乡大院的人,便问道:“你是?” “宋广田,屏坝乡政*府办主任。”宋广田一边自我介绍着,一边掏出打火机,但并没有伸手帮贾司海点烟,而是很自然地说起了话:“今个儿俺们乡长有事不在,俺那边又在筹备一个小会,忙得焦头烂额,对你们来乡里指导工作的事一点儿都不知道,要不是刚才在派出所门口碰到俩联防队员,可真就要错过了!那可要引起不小的误会呢!” “哦,你知道什么事了?”贾司海道,“我是县质监局稽查大队队长贾司海。” “贾队长好。”宋广田点点头,“俺知道是啥事了,不就是乡里的小钢厂问题嘛。” “宋主任,那可不是什么小钢厂,而是小地条钢厂,是政策不允许办的违规企业!”贾司海这会儿又来了劲,很是硬气地道:“宋主任,我们回去后是要向局里汇报的,你们乡这个小地条钢厂不但违法生产,而且还极其恶劣地公然抗法,对我们执法人员威胁恐吓!特别是……你们乡里好像还是支持地条钢生产的?”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俺们都不愿意看到的,贾队长,你听俺解释一下。”宋广田道,“公然抗法的事,那也是挺无奈的,你们也知道,那些个工人素质不高,甚至对一些政策根本就不了解,所以你们说的话他们也听不进去,尤其是看到你们要把他们辛辛苦苦生产出来钢材没收拖走,那他们还不炸锅?当然了,他们的做法是不对的,这个俺代表乡里表个态,他们做得确实不妥,下一步,乡里会进行整顿的。另外,你说俺们乡里支持他们生产,就不是那么确切了。你是知道的,这两年县里下的招商引资任务比较重,像俺们屏坝乡这种偏远地区,能引个鸟毛过来啊?所以,前段时间有人主动找到乡里,说要搞一个废旧收购厂,专门搞金属制品拆旧,那俺们当然高兴呐,不管规模大小,也不管上不上档次,好歹也是个项目嘛。” “宋主任,事实为证,他们哪里是在拆旧?他们是在生产不合规的地条钢!” “他们是做了些跟申报不符的事情,最近乡里也听说了,正准备去找他们老板谈话,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关门,可没想到你先来了。”宋广田道:“不管咋说,俺们乡里是怠慢了你们,为了充分表示歉意,这不乡里就专门安排俺来找你们,第一是当面道歉,第二呢,在春山大酒店安排了桌简单的酒席,请你们过去坐一坐。等坐下来之后,俺们再慢慢聊一聊,就乡里的小钢厂问题,看看应该采取哪些措施,到时你们尽管说,俺们乡里一定配合!” “宋主任,道歉呢,我们接受了,但喝酒的事还是算了,因为我们一定向局里汇报,一定得严肃处理,影响真是太恶劣了!”贾司海摇了摇头,道:“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你知道么,我们执法队差点就没能活着离开你们屏坝乡!” “贾队长,那些个工人可能真是粗鲁了点,但你们也该多多理解他们的处境,他们也是没办法才恁么无礼的。”宋广田道,“毕竟你们是专业的执法人员,站得高看得远,心胸宽广。换句话说就是你们大人有大量,跟那些乡野俗民一般见识干嘛?现在俺代表乡大院,再次恳请你们多想一想,到酒桌上坐一坐,就算在小钢厂的事情上不给面子也无所谓,起码咱们得认识认识,对以后的工作配合也有好处嘛。” 贾司海揪揪嘴,看样子还想再拿捏一番,唱白脸的家伙赶忙暗示了一下,把他叫到了一边。 “就目前情况看,我们还得悠着点,不适合把事情搞大。” “为什么?”贾司海不解。 “当然是为了我们的脸面啊,多少还是要顾及的。你想呐,我们是县质监局稽查大队,平常可都是响当当的,可今天竟然在屏坝被搞得跟落汤鸡一样狼狈,这事要是传开了,县里各个系统的执法队伍还不把我们给看扁了?到时不只是我们的脸面挂不住,没准局领导的脸也不好看,那我们不是更倒霉?” “是哦。”贾司海恍然点着头,随后不由地叹了口气。 “依我看,不如就借坡下驴,该吃吃该喝喝,反正坐到了酒桌上就有了面子嘛。” “可那个张燎还等着我的好消息呢。” “这会儿还管他干啥?也不是我们不尽心,而是情况确实特殊了些。” “好吧,那就照你说的办,他娘的,吃喝一头汗,别的先不管了!” 宋广田在一旁看得出来,赶紧烧上一把火,“俺们领导说了,到时也赶过去说明一下情况!” “唉,好吧,我们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既然你们这么热情,我们当然也不能端着架子。”贾司海道,“宋主任,那就辛苦你了。” “嗨,这有啥辛苦的,办公室不就是干迎来送往的事情嘛。”宋广田笑道,“那就走吧,车子有快慢,脚步有先后,咱们酒店见!” 第270章 如此民生情怀 春山大酒店规模不是很大,但却是整个县城最高档的饭店之一,能到这里安排饭局,是请客人的脸面,更是被请之人的脸面。 张本民选择在这里安排饭局自有其目的,就是尽量把贾司海一举拿下,好处有两个:一来可以让地条钢安稳地生产一段时间,二来可以打击一下张燎。所以,该花的钱要花,毕竟现在还没有能耐通过权势手段去施压化解。 与贾司海同来的还有唱白脸的家伙,其他人不在邀请之列。这样的安排,贾司海似乎也有点预感,觉得多人在场也并不合适,因此也没提议把大队的人多喊上几个。 “这酒店在咱们春山县是绝对够档次的。”唱白脸的家伙进门时看到门口穿着得体旗袍的迎宾美女时,眼睛有点发直,“不管什么都够档次!” “你多长点见识,看远一点好不好。”贾司海其实也有点小兴奋,不过却装作很淡然的样子,“你想啊,吃的东西再好,最后也是变成屎。”说完,也瞄了眼旗袍美女,继续道:“女人再好看,灯一拉啥也看不见,还不就是最后那么一哆嗦嘛。” “也是,也是。”唱白脸的家伙忍住了笑,连连点头。 “领导好,请问你们几位,哪个包间?”进了门厅,一名穿职业装的女人上前带着笑脸问,应该是大堂经理。 “我们先等一等,具体人数和包间等会有人安排。”贾司海看了看旁边的沙发,径自走过去坐了。 “好的,两位稍等,我先给你们倒杯茶。”大堂经理笑着退去。 唱白脸的家伙跟着贾司海坐过去,两眼不停地看向门口的旗袍迎宾女。 “差不多就行了,你这眼睛瞄个没完,让人家笑话。”贾司海提醒道,“实在要是馋得慌,过去直接谈个价就是。” “那,那不太好吧,人家可不是干那个的。” “你懂个屁,只要有了钱,什么职业不是干?” 唱白脸的家伙刚要接话,宋广田来了,一番寒暄后便去了包间。 贾司海来过几次春山大酒店,不过没进过豪华包间,所以当他看着室内金碧辉煌的装修时,把啧啧称赞放在了心里。 宋广田也没来过,但为了镇住场子必须得装老练,先前他说乡领导会赶过来,那是假的,无非是当场说说让贾司海心里好受些,所以也就不再提那茬。其实贾司海也有数,毕竟经过的场面多,所以也不在乎,最主要的还是看实惠。 说到实惠,张本民有准备,他给了宋广田三千块钱,找机会塞给贾司海。这种事宋广田会办,得先喝酒,然后趁着酒劲会办得舒畅痛快。 “贾队长,首先对你们到屏坝指导工作表示感谢,辛苦了!”宋广田说着举起酒杯,“要不也没这机会坐到一起,来,俺敬你们!”说完一饮而尽,酒倒上之后,又说一杯不成敬意,再来一杯。 这种事贾司海喜欢,不就是喝酒嘛,正中下怀。 “俺们吃归吃喝归喝,绝对不能影响工作啊。”宋广田得标榜一下,“你们今个儿去指导的小钢厂,问题是存在的,俺也再次表态,肯定要关了它!” “哦,那就谢谢屏坝乡大院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了。”贾司海这会儿还并不清楚宋广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先跟着他的节奏走。 “不过有一点还请贾队长通融通融。”宋广田道,“就是能不能从实际出发,稍稍给个缓冲期?因为从目前情况看,得为屏坝乡的老百姓多些考虑。” “你是说撑到月底,让那些干活的拿到工钱?”贾司海问。 “也有那方面的考虑,但不全是。”宋广田道,“贾队长你也看到了,炼钢炉旁边还有一堆废铁原材料,那可都是小钢厂在屏坝乡走村串户收购来的,而且都是赊欠的,给出的条件是等炼好钢材后,卖到了钱再以高一点的价格还给他们,所以啊,要是早早地就关停了,那些老百姓的废铁钱可能也就算打了水漂。当然,这同时也能给俺们乡大院带来点税收。” “哎呀,宋主任这么一说,感觉我们这次执法行动似乎不太合适呐。”贾司海挠起了头。 “不不不,贾队长不要误会,俺们是乡下人,就知道看到点眼前的小利,所以还请多多包涵。” 说话期间,宋广田可没怎么停下敬酒,一直抽空端起酒杯邀喝着。 “宋主任刚才说到老百姓的事,我们是也要考虑的,公正执法是需要,但也要注意影响面的问题。”贾司海开始松口,“你们屏坝的条件不太好,老百姓确实不容易,那么多人家的废铁钱还没拿到,也是个不小的损失。” “就是就是,还是贾队长有大局观!”宋广田马上称赞起来,“其实啊,背后还有一层关系,俺们屏坝乡要感谢你们高抬贵手。毕竟那小钢厂当初来投资搞项目,是俺们乡大院同意的,虽然后期项目变了点味,有些不合规,但表面上看还是乡大院认可的,所以说,责任肯定是有的,要是你们不讲情面把事情搞大了,那俺们乡大院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个嘛……我们当然也会有所考虑的。”贾司海装作思考的样子点着头。 “感谢感谢!来这一杯酒啊,俺谁也不代表,就代表俺自己,感谢贾队长的民生情怀!” 这一杯,是大杯。 贾司海架不住,一仰脖子喝了,但有点难受,便起身去厕所想吐掉。包间内的卫生间因为水管堵塞停用,得到外面的公卫。 机会来了,宋广田马上跟过去。 三千块,对于这件事来说,应该不少了。宋广田琢磨着有点多,干脆到旁边一个没有客人的包间里点了一千出来,钱得省着花。 揣着装有两千块的大信封,宋广田进了卫生间。贾司海正在洗脸池前往脸上撩着水。 “唉,贾队长,刚好有个事跟你单独说一下。”宋广田上前一招呼,把贾司海带到一个空包。 贾司海心中有数,也不问什么事,只管嘴上嘟嘟着说喝多了。 “贾队长,有个事跟你说一下,当初小钢厂的老板在乡里放了几千块钱的保证金,用途是解决处理意外事故。今个儿的事,在俺看来就是个意外,所以,那笔钱就派上用途了。”进门后,宋广田掏出了信封,“你带着弟兄们到屏坝,一路上多有辛苦,不好意思让你受了委屈,理应补偿一下。”说完,把信封塞到了贾司海的口袋里。 此时的贾司海心中一阵暗喜,不过马上装作完全不能接受的模样,“嗌,宋主任,你看你,这怎么能行呢?不可以的!”说完,捏着信封的一角要往外抽。 宋广田立刻按住他的手,“贾队长,你可千万甭客气,今个儿的事情,无论如何要给你个交待的!直接点说就是绝对不会让你在俺们屏坝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哎呀,宋主任,你这就让我很为难了啊。”贾司海尽量显得不好意思。 “这有啥好为难的,就是点小意思而已。”宋广田笑道,“贾队长,你看那小钢厂的事,能缓的话就缓一缓,反正俺们屏坝乡肯定会妥善处理的,在把老百姓的问题解决好之后,肯定要关停,不会留下后患给你们造成麻烦!” “唉,其实吧,我们也是无奈的,有人举报,总得过去瞅一瞅是不是?”贾司海抿抿嘴道,“要不这样,虽然说小钢厂有不合规的地方,但总的来说呢,也是造福一方的事情,尤其是在你们各方面条件都比较落后的屏坝,实际效应可能要更大一些,所以说,小钢厂的生产能不能尝试着来个转型升级,只要稍微能说得过去,我们肯定不会故意去为难的。” “好好好,到底是贾队长的格局大!”宋广田心中一乐,这会儿贾司海已经不称呼“地条钢”了,而是称呼“小钢厂”,足以说明一切!“俺回去后肯定要落实下去,让小钢厂一边生产一边改造提升,争取成为咱屏坝真正的乡镇企业!” “可以,我相信你们会妥善安排的。”贾司海点点头,“那行,回去再喝一杯,算是个庆功酒!” “太好了!”宋广田道,“你先去,俺真得去趟厕所!” 其实,宋广田不是真去厕所,而是要给贾司海留个空间。 果不其然,贾司海回到包间门口,悄悄从信封里点出四百块钱,装进另一个口袋,然后推门进去,对唱白脸的家伙道:“刚才宋主任出来跟我聊了聊,说他们乡领导跟我们局的某个班子成员关系还不错,另外又说了些他们乡的客观情况,确实也是情有可原的。我看就算了吧,毕竟还有其他方面的关系,要真的搞僵了也不好。”说完,掏出那四百块钱,“最后宋主任还给了四百块钱,让我们买几条烟抽抽,我看既然都不办他们的事了,不拿也白不拿,干脆就接了过来,也没什么客气的。” “贾队,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这个副队长本来就是你提拔上来的,难不成还能对你的决定有意见?”唱白脸的家伙笑道,“所以嘛,以后有类似事情根本就不用跟我说。” “嗌,这也是工作嘛。”贾司海拿出两百块,朝副队长手里一放,“买不买烟的也无所谓,还是那点现金实在。” “诶呀,我就不要了。”副队长客气了下。 “不能不要,有福同享嘛!” “好,好吧。”副队长收起钱,问了句:“张燎那边怎么说?” 第271章 再回首酒馆 说到张燎,贾司海轻哼一声,“我跟他很熟么?” “哦,明白了。”副队长一点头。 “张燎是有点关系不假,但他并不能用起来,所以跟他再熟络也没什么用处,指望不上帮大忙,反而还老是会被他骚扰干这干那,而且干好了也不得好,可一旦干不好,那可就来事了!”贾司海很是不满地道,“你又不是没经历过。” “没错,他就是那样的人,不值得深交。” “所以嘛,屏坝乡小钢厂的事就这样了,犯不着去较真。” “好,有你这话就成!” 两人的这番对话似乎并不想避人,所以宋广田在门口听得挺清楚,当下他也就心知肚明了,只是不挑明了说,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接下来就是抡杯喝酒,最后是皆大欢喜,出了酒店挥手作别。 宋广田回去后直接找了张本民,把情况讲了,将节省下的一千元给他,说得细水长流,没准那个贾司海还会找借口再骚扰的,不过再来就不用太当回事了,小饭馆也能坐下,随便弄点礼品就行。 张本民很满意,总体来说算是圆满解决了难题,而且也有了个新收获,就是可以把地条钢的事交给陈广来管理,给他个高工资,相当于是聘个高管。宋广田说从这件事的表现上看,陈广来确实发挥得不错,体现了一定的能力,但也要考虑到他不是什么善类的本性,最好的办法是先用一段时间,慢慢观察他会不会搞小动作。 这一点,张本民倒是看得开,作为现场管理负责人,弄点手脚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走大辙就成,不过他没有说出口,怕会伤到宋广田的积极性。 之所以要保护宋广田的积极性,是因为张本民很清楚他的重要性,在屏坝只要有他,应该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在地条钢生产的项目上,给他百分之三十的干股绝对值得。 宋广田听后连摇头带摆手,说那绝对不可能。张本民也很坚决,说好歹也算是有了兄弟感情,有啥可能不可能的?随后就以不容商量的态度说就这么定了。 就在宋广田还支支吾吾不肯接受的时候,张本民说别再推了,他还准备给孙义峰百分之十的干股。宋广田一听,说那他也弄个百分之十,要不就不要了。张本民一寻思也行,只要宋广田觉得舒服就好,不给他增加压力。 总之,地条钢的项目就这么安顿了下来,张本民觉得轻松了许多。预制厂那边是不用愁的,技术上有石干事,施工上有钱家老大,外联更不用愁,严骝经常帮着长眼,当然他会因此得到一定的报酬,也算是有偿服务。往后需要注意的是加紧锻炼孙余粮,得让他快点成熟成长起来,另外,沙城派出所的高个民警得有意识地加深一下交触。还有相当重要的是要和徐端健搞好关系,那才是目前一段时期预制厂平稳运营的压舱石。 凡事很难一蹴而成,心中有数慢慢来就行。至少就眼前的情况看,大体上还凑合,所以,张本民觉得许久以来就牵挂不忘的一件事该着手了,接魏春芳回来。 张本民买了很多礼品前往,他那辆幸福250差点没驮下。 魏向文很兴奋,原因不是见了礼品,而是见到了张本民,他哥长哥短地叫得很开心。张本民能感觉得到他对家族情感的那种眷顾和渴望,也许是因为魏家家族的衰落,人丁不旺,让他感到了孤单。 “我姑其实是很想你的,经常问你怎么还不回家。”蚊子在高兴之余也叹了口气,“我说你出去忙了,等忙完了就会把她接回家,她很开心,说是得回去,要不老是在娘家也不是个事儿。” “是的,这次来就是商量下具体哪天接合适。”张本民带着淡淡的哀伤道,“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 “哥,恐怕还得再拖一拖。”魏向文认真地道,“我们这片棚户区可能过了年就要拆迁,所以还是让姑先不回去为好,到时争房子、算补偿的时候可能要好一些。” “这样啊。”张本民点点头,“那行,就再等等,早点迟点无所谓,反正是一家人,也找着门了,想来随时也都可以。” “对喽,哥你能说这话,我真是高兴!”魏向文道,“你看这样如何,要是没啥急事,就在这儿住上几天,那也是姑的意愿!” 张本民一琢磨,最近应该没啥大事,住上两天也不是不可以,刚好也让魏春芳高兴一下。“行啊,向文,那俺就过两天再走。”他说。 “嗌,别喊我向文,听着别扭,自己人都喊蚊子,听起来更亲切些。”魏向文说完一拍手,“今晚,咱们喝点?” “喝酒就算了,吃个饭吧,要不俺娘和舅舅会不高兴的,毕竟咱们年龄都还不大。” “嗐,啥大不大的,不就是看走上社会早晚嘛。我工作都换好几个了,现在帮一个老板往各个超市送货,都是社会的老人了。” “饭店的工作不干了?” “人挪活嘛。”魏向文道,“哥,刚才我说晚上喝点,是说就咱俩出去,找个小馆子,好好聊聊。” “哦。”张本民不想扫魏向文的兴,“好吧!不过有句话得说在前头啊,向文,今晚俺请客!” “你看你,又喊我向文了,喊蚊子就成!”蚊子哈哈笑着,“要说请客,怎么能让你来呢?你这是在走亲戚,还让你请客?那你让我的脸朝哪儿搁?你就别争了,我来安排,晚六点就到再回首酒馆,出了巷子左拐,到大路上右转,直走过一个红绿灯,然后再第二个巷子口左转,走大概五十米,右手边就是!” 张本民一琢磨也对,他是没法做东了,便点点头道:“好吧好吧,那就让你来!俺下次安排!” “对喽!”蚊子嘻嘻地道,“我先忙活一阵,送一批货。老板对我不错,他指派的活我一般不耽误,大小是个诚信嘛。不过嘛,我也没有把精力都扑在上面,毕竟那不是长远打算,因为没什么出息。” “嗯,你刚才不是说过嘛,人挪活啊,工作该换的就换一下。”张本民边说边寻思着,蚊子的活套能耐不错,如果他要是愿意,倒可以一起做些事情。不过暂且还不能开口,虽然感觉比较投脾气,但毕竟还不是很熟。 “哥,你先到家里看看,我有钥匙。”蚊子说着,从腰间的钥匙扣上取下来递给张本民。 张本民没拒绝,他觉得可以去看一看,怎么说也是娘的老家,不见外。 这一次,张本民仔细打量着这个独家独院的房子,小院不大,但干净利索让空间显得并不小。厨房狭小,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屋内墙角桌子上的半根油条,还有一个包子,不用说,这是魏春芳早饭剩下来的,或许会被当成晚饭。 如今的魏春芳,仍旧摆着烤红薯的摊子,一早出去,等天黑后才回到家中。 张本民突然产生了一种内疚感,觉得早该好好照顾魏春芳了,不应让她再吃苦受累。不过让人安慰的是,蚊子曾说过,魏传芳的烤红薯摊摆得很开心。 开心就好,哪怕是别无选择之下。 张本民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偶尔几只鸟儿飞过,恍惚间有点儿时的感觉,极少出现的无忧无虑的感觉。 美好的时光过得特别快,张本民回过神的时候,快晚上六点了,他便按照蚊子说的路线前往再回首酒馆。 这个酒馆是蚊子和朋友们常聚会的地方,菜的口味好,价格还又不贵。踏入酒馆门内,张本民报出蚊子的名字。老板笑指着里侧的一个包间,说桌子早订好了,有人在里面等着呢。 张本民说好,给老板散了根烟,然后走向包间。“蚊子,来这么早?”他走过去边推门边说,“就俩人,还弄个包间?” “哥,哥哥……”一个带着点娇羞味的声音立时传来。 是魏丁香,蚊子的妹妹。 “哟,是丁香啊。”张本民在门口站住了脚,挠挠头笑了起来,“俺还以为是你哥呢。” “我哥还要忙一阵子,怕你一个人等了着急,就让我先过来陪你说说话。”魏丁香说着,给张本民拉开一张凳子,“哥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张本民也不客气,进去后直接坐下,“学习成绩还好吧?” “还算可以,没什么意外。” “没意外?” “嗯。”魏丁香点着头,道:“就是很稳定,不好也不坏的样子。” “呵呵。”张本民看着有些风趣却又有点拘谨的魏丁香,“你的成绩应该很不错。” “反正我尽力学了。” “有目标吗,准备考什么学校?” “我想上个卫校。” “哦,挺好,你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子。” 正说着,蚊子来了,气喘吁吁地道:“老板临时给加了趟活,实在是没办法。” “有活干好,老板要是让你闲着就不好了。”张本民笑道,“今个儿点菜,以丁香的口味为准,她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咿,跟她没关系,我来了她就走了。”蚊子道,“我们俩爷们聊天,要她在旁边干啥?” “你这大男子汉主义还挺重呢,这是一家人吃饭,又不是跟外人应酬。” “那……好吧。”蚊子应着,把车钥匙递给魏丁香道:“去外面的面包车里把酒拿来。” “嗯,好呀!”魏丁香欢快地出去了。 第272章 闭着眼跑三条街 蚊子是个很热心的人,喝酒聊天到兴致时忍不住问张本民现在到底做些什么。张本民不是有意要隐瞒,只是觉得还不是说实话的时候,便告诉他在老家乡街上随便混混。这让蚊子很担忧,他说在乡街上没混头,机会太少,起码要到县城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要不你先来我这儿,随便找点活干干,等待更好机会?”蚊子说。 “你做的事能把本民哥带起来么?”魏丁香听了摇摇头,“我看还远远不行的,就是开个小车送个货,能接触到好机会的可能性不大。” 蚊子用恼怨的眼神看了下魏丁香,说:“男人说话,你别插嘴,抓紧倒酒就是。”而后对张本民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一起跑货的时候能顺便练练车,会开车不也是一项硬技能么?” 会开车是一项硬技能,蚊子这么说是没错的。上世纪八十年中期,驾驶证的开放程度并不高,很多地方学车得挂靠单位,由单位开介绍信,到交通系统的车辆管理部门领表登记,然后找单位的一名老司机作为教练签字,同时所在单位还要盖章,接下来,可以领到两本小册子《交通规则》和《机械常识》,最后,至少过半年时间,就可以申请考试了。所以说,那时会开车且有驾驶证,绝对是身份不一般的象征。 “会开车那也得有驾驶证才行,否则就是开野车,没有多大用处的。”魏丁香又说话了。 这一次蚊子没有呵斥她,而是缓缓地一点头,“是的,我尽量向老板争取,到时让哥能挂靠一下,把证给考了。” “其实吧,拿不拿证的也没什么,俺就是想多跟社会打打交道而已。”张本民不想给蚊子的热情泼冷水,但也不想给他压力,于是道:“那明天就跟你转转,学学开车。” “刚才丁香说得对,考个驾照确实是需要的,毕竟,实在不行的话将来就做个司机也是份不错的职业嘛。”蚊子认真地道,“听说外地好多城市都有出租车了,我想我们春山县肯定也会有那个市场,到时开个出租也挺好的。” 张本民点头痛快地答应下来,道:“俺倒是有个想法,不如趁现在你手上有车,可以先锻炼着,晚上没事时就出来干上几单出租车的活,没准也会有不少的收入。” “哟,是哦,确实可以试试水。”蚊子一拍脑门,“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可以用老板的车搞个创收嘛,要不晚上闲着不也闲着了嘛。” “你看你,天天还以为自己的头脑灵活呢。”魏丁香捂着嘴笑道,“就这样的好事,你都想不到。” “嗌,丁香,不能恁么说你哥,每个人的思维活跃点不一样,想法自然也是有差异和偏重的。”张本民笑着对魏丁香说完,又对蚊子道:“刚好最近俺在这里陪娘的时候,正好能一起做个伴跑一跑!” “太好了,那这几天你真得跟俺多送送货,熟悉一下县城的地形,等跑出租的时候不就顺当多了嘛。” “嗯,那咱们就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跟你送货去。”张本民不想在酒桌上消耗太多时间,毕竟留下来过段日子的目的是让魏春芳高兴,所以要早点回家。 一路走着说笑回去。 来到街口,经过一个大排档时,却来了事情。几个不三不四的小年轻犯浑,对着魏丁香打起了口哨,说美女别走,过去陪他们消遣消遣。 张本民当下就气血盈脑,他和蚊子还在旁边呢,这样挑衅,不把他们两人当男人?随即,就停下脚步,看了眼对方。 “看什么,是要亲自把美女送过来么?” 这一下,蚊子可没法消受了,借着酒劲,脖子一挺,对那几人说道:“你们的妈妈们都在家闲着,不如让她们过来陪你们玩玩,不过可要看清了,配好对,千万别搞亲子乐啊,那可是不道德的!” 这话一出,那几人顿时炸开了锅,“欸哟我操,今天可遇着好佬了,看怎么收拾你们!”其中一个嗷嗷叫着,领头走了过来。 “你先护着魏丁香!”张本民马上对蚊子道,因为对方人多,动起手来会一团乱,得尽可能地把魏丁香保护好。 说话间,领头的过来了,留着个怪异的发型:两边剃光,只留下中间一道垄。 咿,他娘的,这不是多年以后流行的“莫西干”头么?张本民很想笑,狗日的歪打正着,还赶了个超前的时髦呢。 寻思间,莫西干已经窜到身前,抬脚就往张本民的小腹踢来。 张本民毫不迟疑,侧身微闪,伸手抓住莫西干的脚踝,顺势一拉,往地上一按。莫西干顿时一个竖一字马坐下,哀嚎起来。张本民可不管他怎样,要治必须治倒,绝不能留半点战斗力,接着飞起一脚,将莫西干踹翻,看着他躺那儿一动不动才罢休。 第二个赶到的是个一身横肉的光头,见此情景迟疑了下,他看着张本民有点怕,不过骑虎难下又趁着酒劲,只好一摸头皮大吼一声,也窜了上来,挥拳猛砸。 张本民转体、攒身,同时一个后踹,正中光头大腿。下身猛然失去支撑,并且在巨大后惯力的拉动下,光头一个狗啃屎摔趴在地上,顿时口鼻出血。 瞬间被放倒两个武力值大的同伙,对方一看阵势不对,后面的几人停住了脚,有一个喊着赶紧抄家伙。于是,几个人返身走到酒桌前,提着凳子拎着酒瓶又折了回来,其中一个还拿着把明晃晃的一尺多长砍刀。 张本民一看不对劲,好汉架不住双拳,而且自己还又空着手,所以不能搞阵地战,得以退为进,边撤退边抓机会,瞅准了落单的人逐个下手。 主意已定,张本民刚想招呼蚊子带着魏丁香赶紧跑,就在这时,几个拳头大的石块飞向了对方。那几人没料到还会有这一出,毫无防备,顿时被砸得嗷嗷叫,其中有一个被打中了脸,直接倒地不起。 扔石块的是蚊子,刚好他脚边有碎了的人行道板砖头,“草你妈的,看我不一个个砸死你们个横逼养出来的货!” 嘿,扔石子!张本民又是一乐,不是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相对于张本民的轻松,蚊子是很紧张的,他知道要是被压制了,那魏丁香肯定会吃大亏,所以他继续拣起碎板砖继续砸向对方。 “行了,赶紧走!”张本民觉得差不多了,一来不能砸得太狠,二来也要防止警察过来。 魏丁香早已吓得两腿发软,几乎走不动,张本民一看,弯腰背起她就跑。 蚊子攥着两块板砖头跟在后面,防止有人追来。 没有人追,那几个家伙收拾残局还来不及,但即便如此,以小心为妙的张本民还是一直小跑到巷子里才停步。 “好了好了!”蚊子气喘吁吁地道,“回家别开灯了,免得那帮狗日的寻着光追过来。” “没事儿,他们不会过来的。”张本民放下魏丁香,“不过这两天就别到街口转悠了,那帮小混子没准会猫在那儿等我们出现。” “他们会不会报警?瞧那样可伤得不轻啊。” “报警也不怕,偶发事件,警察很难找到我们。”张本民对蚊子道,“别再磨蹭了,你赶紧带魏丁香回家,俺也回去找娘聊聊。” “本民哥,要不,我陪着你?”此时的魏丁香丝毫看不出恐惧,刚才趴在张本民的背上颠着,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你看你,这才在哪儿啊,就把哥给闪一边了?要是等你出嫁了,估计都想不起我是谁了吧。”蚊子假装不满地对丁香道,“放心吧,姑姑对本民哥不陌生的!” “好了,甭开玩笑了,这会儿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张本民催促道,“抓紧撤吧!” 就这样,三个人分两路,各自回家。 进了家门,看着陌生而又亲和的一切,很是让人感慨。魏春芳已经睡了,张本民没惊动他,知道她起早贪黑守街,很累。 简单洗了把脸,稳了稳心神,张本民悄悄上床睡去。 次日早晨八点,张本民醒了过来。魏春芳已出门,赶早能卖一阵子,有些上班的赶时间,买个红薯就当早饭。 晨光温暖而有力,从东窗穿过,洒在了小饭桌上。桌上有一份用保温杯盛放的豆腐脑,还有一根油条,两个包子,一小碟咸菜,这是魏春芳为张本民的早饭。 简单的早餐满含着温情之爱,张本民坐下来吃得眼眶湿润。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在院子里围坐吃饭时,魏春芳就曾说过,等以后有了钱,就会给他准备最好吃的早餐,有豆腐脑,有油条,还有小包子。 魏春芳,实现了她的爱的诺言。 正唏嘘惆怅,蚊子来了,眯着眼,叼着烟,说提前结束送货。张本民收住心思,吞了最后几口豆腐脑,便和蚊子走出家门。 “走喽!”蚊子吆喝着拉开车门,都进去做好了,随后发动车子,猛一加油门,面包车耸着“吱吱”作响的身子,逃命般朝前奔去。 “慢点,别忙里出乱。”张本民见蚊子开得太快便提醒了一句,就算他的驾驶技术再好,可也会有不可控的意外。 “不用怕?”蚊子看上去有点小惬意,“跟你说,现在我已有三年多的驾龄了,车子摸得很熟,再加上给大小超市送货也有段时间了,大街小巷的都烂熟于心,要是搁在半夜里路上人少了,我就是闭着眼也能以八十的时速跑它三条街!” “那也就是说,这路就是给你修的了?”张本民笑道。 “可不是么!”蚊子随着车上聒噪的音乐抖着身子,一脸得意地看着前方,“这路就踩在脚下呢,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话音一落,斜里突然钻出一辆红色小轿车。 第273章 酒吧门口醉酒女 面对突然窜出的红色小轿车,蚊子一声惊叫,“欸哟,你妈!”然后猛打方向盘,缓带点刹。 所幸有惊无险,面包车趔趄着停了下来,差点侧翻。不过红色小轿车因受惊失措,顿时没了方向,一头扎在路边的水果摊上。 张本民感到有些不妙,因为从扫视的一眼看,那是辆红色雪铁龙cx20,在现时可算是进口的豪车了,能开上这种车的人绝非一般,所以要是因此而惹上麻烦那可不是轻易能解决的。 “哎唷,让你慢点,不听,惹祸了吧!”明知这种话于事无补,但情急之下张本民还是顺口说了出来。 蚊子顾不上答话,他转头看了一眼出事的车子,估计也知道不一般,顿时失色,说了声“狗日的!”然后一脚大油门,夺路而去。 “嗐,蚊子!你这一跑,没准问题就大了,弄个肇事逃逸按你头上咋办?”张本民觉得应该停下来,等交警来了接受处理为好。 “我是直行车,完全无责任,只管走自己的道,怕什么?不过……” “不过就是怕交警不公正执法,随便就把责任都放你身上,是吧?” “对!”蚊子一点头,“因为那车子是辆好车,而且从颜色上看应该是女人开的,你想想,能开好车的女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开上的,绝对都不一般,惹不起呐!” 蚊子说的没错,张本民只好说道:“那就走吧,希望没事。” “绝对不会有事的!再说了,车又没撞到。”蚊子哈地一摇头,“这个话说起来都理直气壮!” “但愿一切都如你所说。”张本民边说边四处寻找监控探头,得尽量找条有监控盲区的。 监控探头? 张本民一拍脑门,现在是八十年代中期,监控还很薄弱,不像重生以前,“天眼工程”可真的让人在去向方面没了任何隐私。 “加快速度,别让人看到你的车牌号!”张本民立刻说道,“只要车牌号不暴露,就没有问题!” 蚊子一听,更加来劲,“好咧!”然后把油门踩了又踩。 惊慌中夺路而逃,到了安全区域后,蚊子还是有点惶恐不安。张本民安慰他没事,说退一万步讲就算被找到了也没什么,本身无过错,不必自己吓唬自己。 “行!”蚊子长长地出了口气,“晚上得喝点酒,压压惊。” “今晚不行吧,咱们得练练跑出租带客。” “哦,刚才受惊过度,这事我倒忘了。”蚊子摸了摸后脑勺,道:“那得办正事,今晚就转街去,拉几个客人赚个油钱,就算拉不到也无所谓,晚间认认路也是需要的,还有关键的是,得让你摸摸方向盘!所以咱们早点出发,先让你学车!” 这事确实要抓点紧,晚上吃过饭,蚊子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张本民上路,先跑到市郊,把方向盘交到了他中。 驾驶,对张本民来说真的是小儿科,重生前搞自驾穿越蔵疆无人区好几次,什么样的环境都能驾驭得了。不过为了让蚊子觉得一切都还算正常,也还得弄点样子出来,比如憋熄火、一冲一耸、转弯差点擦到车身等毛病,得犯一下。 蚊子很有耐心,不急不躁地一遍遍重复着注意事项。过了一个多小时,张本民觉得可以把基本成手的水平拿出来了,便不断减少“失误”,又过了半个小时,看起来就比较流畅了。蚊子啧啧称赞,说张本民方向感和空间感特别好,照这样看的话,明天就能单独上路了。 张本民说那可不敢,还得多练练,否则会出意外。不管怎样,蚊子还是很佩服,说今天的进度非常大,可以停一停,接下来该去转转街拉个客人了。 在出租车还没普及的情况下,找乘客有点难,虽然做了个顶灯“出租带客”,但每次也得解释几句,不过也无所谓,能赚到钱就行。一个多小时过去,做成了几单,钱虽不多,但很鼓舞人。 看看时间都十一点多了,蚊子说弄点小吃填填肚子,便和张本民在夜排档小摊上一人撮了一碗小馄饨。 离开夜排档后,蚊子便把车钥匙交到了张本民手上,让他边继续练车边带客。 这个时间段,路上的人很少,但张本民还是装作很谨慎的样子。蚊子潇洒地夹着香烟,说没事,这个点闭着眼开都行。张本民点头说好,那就把胆子放开点。 胆子是放开了,速度也提上去了,不过转了好大一会却没带着客人,因为这个时间段的县城里,的确没有什么人外出活动,这让蚊子有些垂头丧气。 张本民是有经验的,此时就适合守夜场,酒店、舞厅、酒吧是最佳选择。问过蚊子之后,他便安排了条线路。果然,经过一家叫“勿忘我”的酒吧门口时,有个女的冲他们招手。 女人年龄不大,顶多也就二十岁的样子,所以叫女孩也可以,明显有点酒大的她,身形是摇晃的。 “那种人不能带。”蚊子让张本民不要停车。 “为什么?”说话间张本民已松了油门,轻踩刹车,降下点车速。 “深夜一个女孩子单独到酒吧,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而且还醉了,到时不给钱不说,弄不好还吐一车,那可脏死了!” 蚊子说的是种实际情况,张本民便抬起刹车的脚,放到了油门上,准备加速离去。不过这时,恰好有个男人从酒吧出来,快速走到女孩的后面,开始偷偷拉她的包。 “还是带一下吧,要不她肯定会散财。”张本民的脚又放到了刹车上,同时踩下离合器。 蚊子也看到了这一幕,唏嘘着说:“好,就行行善吧,做件好事。” 车子来了个急刹,于是,女孩错乱着步子走过来,同时甩掉了拉她包的男人,算是多了过一劫。 “哟,有人了啊。”女孩上车后,看到副驾驶上还有人,醉笑了一下, “没事,我是陪驾。”蚊子歪着脑袋问,“去哪儿?” “回家。” “家住哪儿?” “星港湾群楼那儿。”女孩真的喝了不少,口齿稍有些不清,不过聊兴好像很大,“一个爷们开车载客,还要个爷们陪着,我看啊,你们有问题。” “什么话这是?你才有问题呢!”蚊子“嘿”一声干脆歪过身子,饶有兴致地道:“姑娘,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看酒吧里那男的尾随你出来,瞄上了你的包,我们还真不稀罕带你呢!醉了吧唧的,别到时装糊涂不给钱呐!” “钱?”女孩仰靠在座位上,“年纪轻轻的就盯着钱,早晚要走歪路。” “嘿哟,我说你这人,在我们面前充什么啊。”蚊子无奈地笑了笑,转对张本民说道:“看来,今晚我们真得做回雷锋了,白忙活一场。” “嗬,好啊,雷锋?我可见着活的了。”女孩似乎也很风趣,挺了身子凑上前道:“不过你们可别想得逞。”说完拉开包,拿出个皮夹子,抽出张十块的,伸手放到蚊子肩膀上。 蚊子呵地一笑,拿起票子弹了下,响声清脆,之后对张本民道:“哥,带这位小大姐转转,就照这钱跑。” “得,直接送我回星港湾,不用转,也不用找,剩下的算是请你们吃个点心,这么晚还出来忙活,挺辛苦的。”女孩又靠在座椅上,喘了下粗重的酒气,笑道:“今天啊,是我做了回雷锋,不是你们。” “没问题!”蚊子收起钞票,“哪怕往后你天天做我们的雷锋!欢迎都还来不及呢!” “就你话多,看开车这小哥多老实,人家就一句话都不说。”女孩说着再次探起身子,拍了拍张本民肩膀,“是吧?” 张本民笑了下,并未答话。 “咿,你怎么不说话?”女孩歪头看着张本民。 “他啊。”蚊子嘿嘿地笑了,指着张本民对女孩道:“他发音比较难,一般不怎么说话。” 张本民了解蚊子的性格,所以并不觉得这个玩笑突兀,还索性就默认了。倒是那女孩眼尖,一下就看出是蚊子在瞎扯。 “瞧你笑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想损人利己的,是不是想跟我多聊会?”女孩又一次躺靠了回去,对蚊子道:“算了吧你,没那么多好事。” “嗳,我说你真是不识好歹,陪你多聊会是为了让你散散酒气,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对我好什么?尽落得个口干舌燥的。”蚊子甩了甩手中的票子,“其实吧,现在是商品社会,要不是看你给这么多钱,我也懒得做陪聊。” “呀,还陪聊呢,就你啊。”女孩哼了一声,“不知是你对不起这职业,还是这职业对不起你。” “你这话是典型的歧视,都可以上升到人格侮辱的高度了。”蚊子似是遇到了对手,兴奋得很,“都说女子以贤淑为美,瞧你这样的,简直就是对美的挑衅,而且是赤杲杲的!” 就这样,蚊子和女孩一路调侃着,最后顺利抵达星港湾。 女孩下车了,走时还打了声招呼。 蚊子一捣张本民的胳膊,说他色星环绕、财星高照,第一次带客就带了个热辣美女,还出手慷慨。 张本民故意问这么做合不合适,蚊子说很正常,酒大的顾客就是这样,爱给小费,然后又说开出租就是有个好处,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正说着,前方来了辆警车,警灯闪烁。 出于安全起见,张本民赶紧爬到后排座,蚊子随即移到了驾驶位上。 第274章 自不量力的拦截 一场小虚惊,警车呼啸而过。 蚊子嘻哈自嘲,说以后得对自己好点,不能这么自己吓唬自己,要不早晚会变成神经病,然后推开车门走下来,要张本民继续试车,争取再跑两单。张本民琢磨了下说可以,又坐到了主驾位上。 可车子还没动,“嘎”一声,旁边急刹住一辆白色小面包,六个人一下蹿了出来,其中一人抬手一指,“就是这辆了!” 蚊子一看大惊,道:“肯定是酒吧门口那个想拉人家包偷钱的家伙,这么快就跟了上来?!” 张本民也有些纳闷,疑惑着道:“应该不是吧,他反应会有这么快就在半路上截着了?那不是比警察还厉害么。” “你以为警察不厉害?只不过没有那么大责任心而已,要是他们都跟当事人一样着急,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蚊子探身在车前档盒里翻出一把扳手,“看来这下得干上一仗了,你那边有家伙没?” “有。”张本民在车门边上摸了把老虎钳子,道:“俺觉得还是忍一忍算了,加个大油门离开,就算车子受点伤也就是陪点钱,可人要是受了伤,弄不好是要赔命的。” “那就加油门冲一下!我技术好,还是我开吧。”蚊子知道张本民不是在开玩笑,更加紧张,连忙跟张本民换了位置,爬到了主驾上。 不过此时已晚,对方已经将车围住,如果要冲逃,弄不好就会压到人。 “爱管闲事挡别人财路,给我下来!”一个留着点小胡子的中年人凶狠地敲着车窗玻璃。 张本民定睛一瞧,确实是刚才在酒吧门口企图拉那女孩包的男人,从他先开口而不是先动手来看,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服个软道个歉,可能也就没啥事了。 “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张本民下车,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不好意思,哪儿惹着你了?” “你谁啊?”小胡子见副驾驶上下来个人,以为是乘客,“没你什么事儿,赶紧走吧,少他娘屁吧啰嗦的,要不挨顿揍也白了!” “俺是陪驾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嚯,陪驾!还俺呢,一听就是乡下的货!”小胡子用两根手指一搓嘴角,“你记性这么差?刚才在勿‘忘我’酒吧门口的事,这么快就忘了?那正好,把你一起刮上!” “酒吧门口?”张本民不顾被讥讽,装起了糊涂,“哦,经过酒吧门口时,有个女的招手打车,我们就将车停下,她就上来了,就这事啊?” “你他娘的眼瞎是不是?”小胡子挑衅似地把脸贴近张本民,“那会儿没看到老子在‘工作’?!” “工作?” “对!就是偷钱包!”小胡子很猖狂,直接得让人没法接受,他不断捻着手指作数钱状,道:“我在酒吧里盯那女孩很长时间了,终于抓到机会在门口下手,本以为是手拿把攥地好好捞一把,好家伙,谁知道你们一停车,到嘴的鸭子又飞了!话都说到这儿了,你懂了吧?” “哎呀,误会,真的是误会。”张本民忙道,“当时我们只看到有个女的在招手,身后还有个男的,猛一看还以为你们是一起出来玩的呢,真不知道打搅了你的‘工作’。” “现在你知道了吧?那就谈谈损失。”小胡子晃着脑袋道,“我目测了一下,那女的钱包里现金起码有五六百块,这样,给你们打个折,赔我两百得了。” 原来是想讹钱。张本民想说那五六百并不是你的钱,谈什么损失?可转念一想,这么一来的话,小胡子估计要完全撕下脸皮了。 “怎么不说话?还犹豫个屁啊,是不是觉得多了?”小胡子哼哼一笑,“告诉你,再他娘的不干脆点,老子就把你们的车给砸了,然后修车加误工费,对于你们跑出租的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 听了这话,张本民有点热血上涌,真想上去一顿把小胡子揍个半死,这也太他娘的过分了,本来就是偷鸡摸狗的事,被人撞破失了手还以此为借口要赔偿?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小胡子说完,哼了一声,转身走到车门旁,“咔”一下踢掉个倒车镜,接着跟没事人一样,又走到张本民面前,咄咄逼人地把脸又凑上前,恶狠狠地道:“我的耐心有限,两百块,一分都不能少!” “两百?”张本民决定不再容忍,他暗暗咬紧了牙,猛地抬手,用力一巴掌扇在小胡子脸上,“你狗日的这不是找揍么!还你他娘的耐心有限,告诉你,老子的耐心更有限,甭说两百了,两分都不可能给你的!” 小胡子直接被抽倒,懵然躺在地上发愣,张本民并没有住手,跟进又是一脚,踢在他下巴上。这一脚用力不是太大,张本民怕把小胡子的脖子踢断,那会出人命的,但即便如此,小胡子也顿时失去了知觉,躺成一堆烂泥。 与小胡子同来的人根本没想到张本民会先出手,而且还如此犀利,一时间都有点懵。距离张本民最近的一个人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嗷叫一声进行反击,对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 张本民也不撤身,迅即迈出一脚,同时躬腿屈身,躲过对方挥来的一拳后,猛地顶出一拳。这一拳正中那人小腹,打得他大小肠气结,滚在地上连抽搐的劲都没有。 此时,剩下四人彻底清醒了过来,相互看了眼,一起向张本民扑来。张本民赶紧后退,敌众我寡时得采取移动作战方式,抓住空子逐个击破。 “操不死的!斗地主也不过就三打一,你们这都四打一了!”这时蚊子蹿了出来,手上提着个扳手,“看我不敲碎你们的猪脑壳!” 四个人一看,有点气馁,本来他们就觉得张本民不好对付,这下又出来个拎着扳手的,那怎么能守得住场面? 趁着四人疑乎的瞬间,张本民蹬地跳起,飞身一脚踹在身体侧前方的一个,那人躲闪不及几乎被踹飞,而且还撞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一起倒地。张本民借助反弹力,稳稳落地。 这一下,胜局锁定。 张本民抬手指指剩下的两个人,“还要继续么?” 两人相互看看,并没有做出回应。 “不继续的话,就赶紧收拾收拾走人。” 没半点脾气的两人,下意识地点着头,耷拉着脑袋去看躺倒的人情况如何。 “这倒车镜怎么说?”蚊子把被踢掉在一边的倒车镜拣了起来。 “给钱,我们给钱!”两人中一人随即掏起了口袋,“五十中不?” 张本民一琢磨,这钱不管多少都不能要,忙对蚊子道:“倒车镜的事就算了,我们要是拿了钱,万一被他们诬成敲诈、抢劫,那可不得了。” “没事。”蚊子举了举手里的倒车镜,“损坏财物,私了赔钱,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张本民一想也是,“那就拿着,是得让这帮龟孙破点财。” 蚊子接过钱,对张本民道:“上车吧,今晚运气有点背,碰上了这帮下三滥。” “你先走,俺不能上车。”张本民突然想到个问题,道:“他们要是报警的话,俺上了车不就跟你粘一块了么?到时说不清。俺自个儿走,你就说俺是乘客,相互间并不认识,打架的事只跟俺有关,你只是旁观者,下车只是要求赔偿被损坏的倒车镜,跟打架没任何关系。” “报警?”蚊子不由得一笑,“偷鸡摸狗的人被打了,还敢报警?” “偷摸是一回事,被打是另一回事,得分开。”张本民神情严肃地道,“听俺的没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好吧,那你到前面的转弯口等我,碰上这事也没心思拉客了,这回找个地方喝两杯,压压惊总归可以吧?” 张本民犹豫了下,点点头说可以。两人分头而去,留下一地鸡毛的小胡子他们。 不到十分钟,张本民在拐弯处见到了已经等候在那儿的蚊子。蚊子把车停到了附近,和张本民步行穿过两条巷子,然后在一家夜市排档里坐下。 蚊子唏嘘着说这年头不容易,干什么都难,连开车拉个客人都能惹祸上身。张本民安慰说做事嘛,困难和挫折是难免的,特别是运气不好的时候,还更容易会碰到。就像最近两天,已经接连干了两架,似乎不宜出行,所以,有必要的话就在家好好稳稳,把这阵子的晦气避掉再说。 这话听得蚊子哈哈大笑,说这是典型的封建迷信思想,归根到底是胆小,畏手畏脚,面对现实无法正视,就借各种理由变相回避。 张本民说这话的本意既是为安慰蚊子,也是为自己埋个伏笔,他真感觉应该早点回去,屏坝也好沙城也好,反正不能再待这儿了。可蚊子的话一说出来,他还不好意思开口了,要不真有点变相回避的嫌疑。 无奈之下,张本民便端起酒杯对他说没错,该来的躲不掉,不该来的求不到,遇到事能顶的就要顶上去,所以,有件事他必须得去做了。蚊子问啥事,张本民叹了口气,说得回去上课。 “上课?”蚊子呆住了,“你没辍学?” “没,还留着学籍准备考试呢。”张本民抿了抿嘴,“俺不是有意要骗你们说在老家乡街上混,实在是在教室里坐不住。” “这个嘛,我还是能理解的。”蚊子点点头,笑了,“要不我能小学没毕业就不上了?” “俺还得熬一熬,明天入夏就中考了。”张本民道,“所以,俺还是先回去吧,就不多住些日子了。” “行!上学的事是不能耽误,这点我明白。” “那明早俺跟娘道完别之后就回去,骑着250飞快,也不用你送。” “也好,省得到时生出伤感来,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蚊子抿着嘴,神色有些许黯然。 275章 来个低端反哺 回去的路上,张本民心境起伏得厉害,觉得要做的事太多,一时间竟然还有些焦虑。这个苗头必须刹住,否则急于求成容易乱了步骤。于是,他调转方向去找高虹芬,当天夜里,两人几乎聊了个通宵。 早上八点半左右,张本民离开高虹芬住处,虽然一夜没怎么睡,但在其他方面有满满的收获,所以精神依旧很饱满。他先去找宋为山兑换了国库券,然后又分别到中华路和西关路找了两个代收的老板娘拿了货。现在,回收的国库券不多了,各自的熟人圈子就那么大,资源有限。 刚好,张本民也不打算再收下去,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快有二十万了,他还真怕出现意外让一切打了水漂。回到沙城厂里,他告诉孙余粮跟屏坝乡各个村也都说说,收券的事打住。 收券的事是叫停了,但地条钢和板梁厂的事要大力搞起来。 地条钢是不用担心的,虽然违规,但有屏坝乡大院支持,不管如何都会比较稳固。反之,位于沙城的板梁厂虽然是正规的,却倒让人不放心,因为地方上的政势有波动。书记徐端健自然是支持的,但怎么说板梁厂只不过是乡里的一个小企业,假如在唱反调的势力强力干扰下,保持起正常运营要是费劲太大,估计他也不会过多去关照。 唱反调势力的核心是史广明,有张燎在背后戳弄,他估计早晚要对板梁厂出手,落点无非是安全和环保问题。 未雨绸缪,张本民就此召集钱家老大、石干事包括严骝几人开了个会,事先就可能出现的情况商讨了应对措施。完后,还特地交办了件事给严骝,要他一定要和派出所那个高个民警打好关系。 严骝说没问题,高个民警叫伏云涛,跟他私下交往很不错,完全能靠得住。为确保牢靠,张本民让严骝转告伏云涛,年底板梁厂结算后会对他有所表示。 这一番安顿后,张本民又想到了吕建保,承他的情很多,怎么着也得有个说法才是。对乡镇官员来讲,最重要的政绩无非是看地方经济发展,归根到底一句话,就是看乡里赚到钱了没。 张本民觉得当初应该把地条钢的项目给乡里,自己不应承揽过来。想到地条钢,他忽然眼前一亮,还有个项目跟地条钢的性质差不多,假如给屏坝乡大院运作的话,估计前景会很好。 当即,张本民便找到了宋广田,说实在是没有感谢吕建保的了,只好弄个项目给乡里做做。 宋广田也很感兴趣,他是跟班吕建保的,如果吕建保出了成绩,他很有可能就会跟着沾光。“想到啥新项目了?!”他颇为兴奋地问。 “土法炼焦。”张本民平淡地说。 “这……”宋广田憨憨地一笑,“咋感觉跟你那地条钢是一个模式的呢,一个土法炼钢,一个土法炼焦。” “对喽,就是一个性质的。”张本民一点头,道:“要说从长远看,确实不太合适,因为工艺不怎么标准,导致产品质量不太高,而且尤其是会污染环境,所以只要有人举报,就很有可能被查。” “这么说的话,肯定有县质监局的事,不过跟那个稽查大队队长贾司海已经处好关系了,应该没事。” “不只是质监部门查,环保局也要查,而且主要是环保局查。”张本民道,“不过嘛,查归查,做归做,就短期而言,从综合角度看,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 “俺也同意你的看法,有个词叫断臂求生,说的不就是这意思?”宋广田道,“从道理上讲,应该是不能以生产劣质产品、以牺牲环境来寻求发展出路的,但如果是在快要穷死的时候,是质量重要、环境重要还是发展重要?很明显嘛,得先吃上饭再说,至于质量,好歹将就着也是可以的,环境嘛,污染一点也是无奈之举。” “你很通透,挺有有超前思维的,不过今个儿就不谈大道理了,归根结底还是环境比较重要。不过嘛,总归有些例外的情况,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张本民笑道,“但是话说回来,能提前安排的就提前搞定,县质监局那边已经有了关系,如果县环保局那边也能先通通路子,就会更从容了。” “那个应该不难,多少还能找到点路子的,再说了,都是科级单位,俺们主动俯下身子,他们还能不通融通融?”宋广田道,“关键是土法炼焦的难度大不大,你是知道的,咱们乡里可没啥能手。” “不难,而且还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啥条件?” “老窑厂的煅烧窑炉,还有那个拔火拔烟能力强的大烟囱!” “那你具体说说,大概要搞多大规模。” “这得看你们乡里一年要挣多少。” “既然是土法炼焦,得低调点,一年弄个一二十万就行。” “容易,三个锻造窑炉足够。” “前期的现场技术指导谁来负责?”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懂?” “那当然,上次专家来指导土法炼钢时,俺好像一下开了窍,对那些个土法炼东西的手艺好像一下都融会贯通了起来。” “嗯,换做其他一万个人,俺都绝对不会相信的,不过现在是你说的,俺就觉得靠谱!”宋广田不好意思地笑道,“反正俺是一点不懂。” “放心好了,俺不会让你失望。” “那就好。”宋广田摸了摸头,憨憨地一笑,道:“其实,你说的土法炼焦,到底是要把啥炼成啥的,俺都不知道。” “哦,俺来简单讲解一下。炭呢,有很多种,一般农村炭炉子用的是普通的煤炭,也就是烟炭。还有一种就是焦炭。炼焦,就是把烟炭炼成焦炭。” “哦,大概明白了。”宋广田歪起头,百思不解地道:“你咋懂恁多的?” “图书馆里学的,俺不是经常去县城嘛,办完事有空闲的时间就去看看书。” “怪不得!”宋广田又点起了头,“看来俺也得多读书!” “读书使人进步,是绝对有道理的。” “是的,不过就眼前这土法炼焦的事,肯定是来不及了。”宋广田道,“不如俺全程跟着你,深入了解一下,防止以后要是领导问起来,俺也好宇哥应答。” “嗯,没问题,保证把每一步都给你讲透!” “哎呀,你可又帮了俺个大忙!不知咋样感谢才好!” “你看你又开始见外了,能帮上你,俺很乐意啊。”张本民道,“等会就跟你去老窑厂,刚好交代一下让他们赶紧整窑炉。” “要用到啥材料,俺马上向吕乡长打个报告去买!” “材料不缺,主要是砖头和黏土,老窑厂里不多得是么。要是人手跟得上,估计三天时间就能把炉子建好。” “也不赶一两天时间,只要稳妥就好,保证建好后绝对能用。” “俺再旁边看着,不会错的。不过有一点你得用用心思,就是作为原材料的烟煤,要保证充足。” “那个好办,吕乡长和供销社说一声就行,他们院子里还有小山似的一堆呢。” “好吧,不过到后期要注意补充,否则再多也会坐吃山空的。” “嗯,那个自然要考虑。”宋广田寻思着,又道:“你说这个炼焦,是不是就把烟煤烧个半透就行?” “绝对不是,那不就跟自家生炭炉子一样了么。”张本民笑道,“炼焦炭,要在隔绝空气的情况下,把烟煤加热到一千摄氏度左右,后期还要经过热解、粘结固化和收缩等环节,否则哪能叫焦炭?” “你是说,咱们要建的那三个炉子,温度能达到一千?” “咋可能呢?估计最多也就七八百度,要不还叫土法炼焦?” “那,那炼出来的焦炭能用么?” “能用,质量虽低一点,但在一般用途上不耽误使用。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说,就像你到饺子馆吃饺子,肉馅的当然好,可素水饺不也一样能吃饱?” “呵呵,你恁么说俺就懂了,可以拿过来向领导好好地讲解一番。”宋广田笑道,“那下面,就是看窑炉是怎样工作的了。” “等窑炉建好后一看就清楚。”张本民耐心地道,“窑炉的墙壁上有点火孔,通过点火孔将窑炉内的烟炭给点着了,然后就把点火孔给封死。” “封死?那火还不憋死么?” “憋不死的!”张本民解释着,“点火孔被封死后,刚开始时里面还是有点空气的,所以烟煤会接着燃烧一阵,燃烧的过程中会产生废气,而废气则会与那些没烧完的烟煤在裂解时释放出的气体,形成一股可燃的气流。接着,那股可燃的气流在经过窑炉壁上的导火道时会继续燃烧,燃烧时产生的热量就会顺着气道再次进入窑炉内起到增温效果,从而最终形成了高温燃气流,那会儿就能达到七八百度的最高温!” “哟,听你这么一说,感觉还真复杂,咱们能造出恁么高端的炉子么?” 276章 回味草垛空 “高端?”张本民一抻眉毛,“你从哪儿看出高端来的?” “那不你说啥点火孔、导火道、气道还有啥高温燃气流的嘛,俺觉得有点高深莫测。”宋广田道,“就老窑厂里那几个干活的,能弄得出来?” “话说出来有点像模像样,其实就是戳几个小洞、留几条通道的事情,极其平常,就像砌大炕似的。” “哦,那还行。”宋广田点着头道,“所需的设备就恁些了?” “是的,简单吧。”张本民道,“投入非常小,但利润却很可观,绝对是个阶段性的好项目。” “嗯,那俺一定要好好利用一下!”宋广田一脸肃穆地道,“你再给讲讲生产原理吧,到时俺向领导汇报时也可以装个专家的样子!” “没问题,刚才不是说到点火孔封死了嘛,那接下来就是等待了。正常情况下,一炉焦炭一般要烧十天才到火候,那时就可以将点火孔抠开,然后从里面往炉内加水,直到把火浇灭。最后,等窑炉内的温度降下来,就能开窑掏取焦炭!” “原来如此!”宋广田听明白了,点着头道:“那不也挺正规的么,应该也不怕被查吧。” “不行的。”张本民摇摇头,“这种炼焦的方法,属于典型的粗放式,焦炭成品的周期长、效率低,而且耗煤量也高,另外还会产生大量的有毒废气,直排出去后污染很重的。” “哦,难怪环保局也会查。”宋广田若有所悟,“不过不要紧,既然土法炼焦在别的地方有,就说明还是有市场生存需要和空间的,俺们屏坝为啥不搞一把?!” 决心定,那就大干一番。 三天之后,窑炉建成。张本民把几个主要负责生产的人叫到跟前,将详细的操作流程讲了个仔细,并做了些简易的演练。之后,就开始实际操作,进行试生产。 十天后,开炉。结果非常令人欣慰,生产出的焦炭质量还算不错。 进行至此,土法炼焦可以大张旗鼓地进行了。作为乡里操办起来的企业,动静自然要有一些。放鞭炮、插彩旗、挂横幅都有了,考虑到有非正规因素在里面,没有进行领导剪彩。 庆功酒宴是要摆的,吕建保也没有参加,由宋广田出面组织,把各条口部门的负责人都请到了一起,包括供销社主任,特地嘱咐他要保证煤炭的供应。 宋广田很开心,当天酒喝得不少,因为他把土法炼焦一定程度上当成了自己的政绩,决意要做出个明堂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在了老窑厂。 随着一炉炉焦炭出产,时间也在不断推移。不知不觉间,已到年底。 效益是非常明显的,几个月时间,毛利润已达八万多元。这让宋广田兴奋不已,照这么推算下去,年利润二十万绝对不成问题。 当然,宋广田也有担忧的地方,就是大烟囱里冒出的烟特别浓黑,不但细灰粉多,而且还夹着难闻的气味。不过庆幸的是没有被县环保部门查,这要归功于于前期工作做得到位,该走的关系都走通了。 吕建保为此特别表扬了宋广田,虽然他知道张本民是背后的功臣,但面上的事该做还是要做的,要不宋广田容易失落,会影响今后工作的积极性。 被表扬的宋广田觉得无论如何要对张本民表示一下,便赶在年关前买了一大堆年礼送了过去。 张本民没有拒绝,他留了一小部分,其余的都给了高奋进和孙余粮。 三个小伙伴很难得地聚到了一起,自然开心得很,就相约着到县城转了一圈,玩累了下馆子吃饭时,开怀畅谈起来。 高奋进说他也不想上学了,干脆三个人一起做事情挣大钱。张本民很坚决地说不行,这年头只要有条件肯定得上学,以后绝对有大用处。他还说自己也没有放弃上学,只不过不在教室而已,等明年中考之前,他会再坐进教室的。 说到上学,张本民还告诉高奋进一定要考高中,不能考眼下热门的中专。高奋进说中专好啊,包分配不说,走上工作岗位的时间还短。张本民说不能只看眼前,从长远来看,绝对是上高中的含金量高,发展的空间更大。 高奋进虽然不太理解,但他相信张本民的判断,便说那就上高中,不就是多吃三年的苦嘛,没啥大不了的。 这个决定得到了高虹芬的赞同,春节假期回来的她对高奋进竖起了大拇指,对张本民,则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张本民摆摆手说甭夸,其实都是应该的,小舅子嘛,自然是要真心帮助的。高虹芬斜瞪着眼,假装要掐张本民的脖子,不成想却被他反手拦腰抱起,钻进了村头的草垛空里。 对于这两人来说,草垛空有着太多的情愫,那是一种澎湃的心动。 无尽的放纵后,当高虹芬头上粘着几根碎草走出草垛空时,恰巧被周家茂看到了。 周家茂坐着手摇轮椅,无声地游巡着。当他又看到随后出来的张本民时,眼神中立刻透出无限生机,似乎获得重生了一样,他认为窥到了当前岭东村最大的秘密。不过很快,他又蔫了。 张本民走到周家茂背后,慢慢地推着他来到桥的边边上,问他还想不想过年,要不要送他一程?周家茂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说放心吧,他的眼刚才是瞎的。张本民“哦”了一声,又把他推回路上。 周家茂低头看着瘸掉的双腿,叹了口气,他知道这辈子都没法跟张本民斗了。张本民看得出来,便弯腰问他是不是认为要是两条腿都是完好的,就可以好好地抗衡一下? 不等周家茂回答,张本民走到路边拣了个小石子,抬头看了看枝丫干巴的杨树梢,对着上面“喳喳”叫的喜鹊就掷了过去。 喜鹊被打了个正中,但因为树梢比较高,石子又被小枯枝刮到,导致力度减弱不小,所以喜鹊受伤并不重,并没有当场跌落,而是惊厥着摇摇晃晃地飞走了。 张本民遗憾地叹笑了下,问周家茂如果两条腿还在的话,能不能把喜鹊给打下来。周家茂怔住了,他没想到张本民竟还有如此能耐。愣神的工夫,张本民又拣了个石子,指着架空电线上的麻雀问他,要不要赌一把。 周家茂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已经没了主意,因为他想到了儿子周国防以后的日子。周国防前两天还告诉他,等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治治张本民,现在看来,张本民不治他就算是万幸了。 “糙!”张本民发出了个闷声,同时甩手将石子打出,只听“嘙”的一声,麻雀应声坠下。 万念俱灰的周家茂垂下了头,张本民走过来说,要不要把麻雀带回去给周国防玩玩。 周家茂没有回答,头也不抬地摇着轮椅边走边说他瞎了,也聋了,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高虹芬也有点发愣,她没想到张本民竟然还身怀绝技,于是问他是不是天生的。张本民说天生的只有惰性,多数的特长都靠后天勤学苦练而成。掷石子的本领,他练了好几年,估计至少已经打出了十万颗小石子。 高虹芬说吹牛,十万颗?哪有那么多!张本民伸出手指跟她算了笔账,说平均一天打一百颗,一年练三百天,按三年算的话就是九万颗了。况且,他经常一天都练好几百颗,而且有两三年几乎天天都会练。他还说曾经专门找了个厚布袋子,经常装满石子去河边练习。 张本民没有告诉高虹芬家里还有把薛金枝送的气枪,如果用气枪的话,他就可以很好演绎一个成语:百步穿杨。当然,百步是不可能的,因为气枪的射程没那么远,不过,只要是射程之内,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不管怎样,高虹芬算是服气了,她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张本民说是的,他不止练了投掷,还一直在练点拳脚、力气和耐力,到现在虽然没有成为世外高人,但也算得上出众。 听了这些,高虹芬歪头看着张本民,笑问他将来要干什么,要开保镖公司么。张本民说不是,他只想报仇,然后赚大钱,帮助那些需要帮助人的,特别是正在童年里受苦的孩子。高虹芬轻轻地揽过他,默默无语,只是用心感受着这个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童年阴影的男人。 高虹芬承认张本民是男人,只是从异性角度而言,并非着眼于家庭,她知道和张本民绝无可能走到一起,虽然她毫无保留地给了他一切。 现在的张本民,对高虹芬其实有点笃定,因为薛金枝已经嫁人,李晓艳是有缘无分,至于卢小蓉,他知道她根本就不会同意两人间的成家立室。因此,张本民提出,等高虹芬假期结束后,想跟她一起到县城住一小段日子。既然有意要娶,也就不怕过多地在一起会给她带去负面影响。 高虹芬答应了,也没问为什么。这让张本民很开心,他觉得这个春节着实是太美好。 俗话说,哪能十全十美?天下大团圆的日子,还有卢小蓉在屏坝乡招待所一个人孤寂着,看着万家灯火通明,听着千家爆竹声声。 277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 张本民不是没想过在年三十这天去陪卢小蓉,但现实的羁绊太多,至少今年无法成行,再多的牵念也只有放在心里。卢小蓉是理解的,年前两天张本民来看过她,已足够,毕竟今年的春节于她而言也比较特殊,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既不能相拥,不如放开臂膀自飞翔。张本民回到岭东村,便不再想卢小蓉,不是绝情,而是要一心一意地面对高虹芬,即使,这一心一意来得有点无耻。 打着熬百岁的习俗,张本民故意拉着高奋进和孙余粮,早早地就在果园的家里玩了起来。因为有电视,也吸引了不少庄邻前往看春节联欢晚会直播。高虹芬也去了,不过她一点儿都坐不住,就像玩耍时的张本民一样老是分心。 院外的果树下,才是他俩最想用心的地方。 有开心的事儿做,乐不思蜀。 “哦哦哦,日的!”突然,孙余粮在院子里大叫了起来,“一把火,一把火!” 张本民一下从高虹芬的身上蹦了起来,起火了?!可甭把房子给毁喽! 每次跳跃几乎都越过了低矮果树的枝头,飞一般窜到院中,张本民一看,有点傻眼,只见孙余粮在堂屋门口,一边伸长脖子看着屋内的电视,一边滑稽地扭着身子,断断续续地大唱着:“……像那一把火,……火焰,温暖了我……” 春节联欢晚会,正在播放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 张本民深知时代的烙印在其时的效应,他忍住了吼声,看着孙余粮笨拙的动作,笑了。 快乐的少年! “张本民!”高虹芬赶来了,她提着尚未理整的衣服,带着些许惊慌。 “嗐。”张本民摇头笑着,“你看,这会儿估计全世界都没有几个人比孙余粮更开心了!” 高虹芬皱起了眉头,“他唱的啥?” “跟电视上学的,走,咱们也去听听!”张本民没敢拉高虹芬的手,只是轻轻一拍她的后背。 孙余粮也拱进了屋里,钻进电视前的一大群人中。所有的人都被身着红色燕尾服的费翔吸引了,这个又唱又跳充满活力的大年轻,俨然就是整个春晚最亮的仔。没错,如果说春晚“造星潮流”的开端,无疑费翔就是第一棒,他让全国的男女老少眼前一亮。 想到《冬天里的一把火》张本民还想起了费翔背锅的一件大事:同年五月六日,大兴安岭发生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为严重的特大森林火灾,损失巨大。当时,近六万人奋战了二十八天,终于将大火扑灭。那会儿,《冬天里的一把火》正在流行的潮头上,人们便开玩笑说是费翔造成了大兴安岭森林大火。其时,资讯不发达,消息相对闭塞,结果传来传去,最后还真有人相信是费翔在大兴安岭点了一把火。 “喂,发什么呆呢。”高虹芬捣了下张本民的肩膀。 张本民恍然回过神来,觉得一时无法解释清楚,只好支吾着道:“哦,好听,真是好听,这家伙马上就要火了。” “火了?” “对,就是出名的意思。” “我感觉你好像也能出名,因为你不是唱歌也挺好的嘛。” “俺不想出唱歌的名,俺只想出发财的名。” “你就想着钱。” “钱是个好东西,现在人们好像还没怎么意识到,等再过几年,全社会都开始到处搂钱了,那时再想赚钱就难多喽。” “你那板梁厂不是很来钱嘛。” “是的,不过俺还不满足,而且那钱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嘛。” “怎么会有我的?” “你不是出谋划策又在业务上帮忙了嘛。” “那也不用,我绝对不会要的,帮忙只是帮忙,跟钱没什么关系。” “哦,俺明白了!”张本民突然一拍手,“你的意思是,都是一家人了,还分啥份数?全都给你就是!” “不是,我才没有那么想呢!”高虹芬赶忙否认。 “想啥想,都别嚷嚷了,看电视呢!”高奋进在屋里喊了起来。 张本民一缩肩,道:“得了,小舅子发话,必须听。” “甭瞎开玩笑了,说正经的,既然你喜欢钱,等上班了要不要再给你弄个项目干干?” “暂且不要,因为没有人手和精力。” “人手呗,到处找找就是,你成立了公司,自然要多拢些工人的。”高虹芬道,“至于精力嘛,那倒是个大问题,你还要干些啥呢?” “回学校去,俺答应过学校,中考前要坐回教室,适应一下后参加中考。” “哦,那是好事,其他的事可都放下!”高虹芬很高兴,“假期结束后,跟奋进他们一起回学校么?” “要晚一些的,去太早了俺也坐不住。” “以后你能不能改改?说话的时候不要‘俺俺’‘啥啥’的了,就说‘我’‘什么’不成么?”高虹芬道,“我不是嫌弃你说俺们家乡的方言,只是为了你以后到其他城市去的时候,尽量不会被人家贴上带有歧视性的地域标签。” “哦。”张本民点点头,“是的,你说的有道理,俺……我以后是得注意点,而且还要提醒孙余粮也应该注意一下,在不同的场合,该改的要改,在老家带点方言没关系,可出去的时候要注意。” “嗯。”高虹芬点点头,道:“记住啊,我只是想让你们将来更好地快速融入到新环境中,可不是要你们忘本呐。” “知道,最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是不好的方面,都不赖你。” “嘁。”高虹芬仰起下巴,小声道:“对了,你说节后上班要跟我去县城住一段时间,有什么事?” “俺……我准备找我爹当年蹲大牢时的一名狱警。”张本民说到这里,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现在是该了解一些当时的情况了。” “……”高虹芬的脸色稍有惊慌,好一阵子才嘀咕着:“怎么,我感觉有点担心的?” “担心啥……什么?”张本民笑了,“不管担心什么,都不要担心我,只是初步了解,并不是要一杆子捅到底,现在我还没有那个实力。” “哦,那就好。”高虹芬点点头,如释重负地道:“只是了解了解。” “虽然只是了解,但也要费些周折,所以有些事得交办一下。”张本民道,“明天或后天,我就去乡大院找宋广田,把地条钢和土法炼焦的事再说一说。” 其实张本民去乡里并不是要找宋广田,该交办的年前就已经说明白了,他是要去找卢小蓉。 张本民承认自己的心理有一定的问题,他自认为是温情而善良的,但总有些时候却控制不住会行狠,甚至可以说是狠到残忍,而且越残忍就越痛快。他也认为自己是坚韧而刚强的,可总有那么个时候,又感觉脆弱得一笔,总想找个墙角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中间哭泣。这体现在和女人相处的时候,就会有两种感觉:绝大多数时候想做一个充满保护欲的男人,不过偶尔也想做一个躲进避风港湾里的男孩。 卢小蓉、薛金枝、高虹芬和李晓艳,她们在自己的世界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对此,张本民很清楚:母爱的缺失,让他把卢小蓉看作是避风的港湾;幼小时被欺凌,则让他在李晓艳、高虹芬、薛金枝面前时,多数会变成无所不能的保护神。 “你好像有心事。”见面后,卢小蓉关切地问。 张本民没回答,只是闭眼仰脸,他在使劲感觉着卢小蓉宿舍里那股春天般的气息。 “发生咋事了么?”卢小蓉伸手摸摸张本民的脸。 “小蓉姐,我……俺感觉自己就像一头受惊乱窜的小鹿,只有在你面前才会安静下来。”张本民轻轻地说。 卢小蓉没说话,无声地将张本民搂进怀里。 想也不想,不想也想。一切,行将发生。 “卢所!” 有人来了,是宋广田的媳妇施菲,她现在是招待所副所长,知道卢小蓉过年没回去,就和宋广田一起来看望一下。 其实这是宋广田的主意,因为张本民的关系,他必须过来一趟以示关心。 场面有点尴尬。 张本民极力表现得很自然,他对宋广田说表姐的情况特殊,春节没有回家,所以他就来看一下,因为考虑大过年的,所以就没惊动别人。 宋广田说他还算别人?处得跟亲弟兄一样,就不能见外了。张本民点头称是,说理应不见外,不过不是还有嫂子嘛,而且今个儿才是年初二,陪媳妇回娘家给老丈人送点礼啥的,那也是必须的。 施菲在张本民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初次见面是因为买老鳖,从表现上看似乎并不咋地,所以,她只是羞怯地说了声新年好。 张本民自然是明白的,马上就爽朗地搭起了腔,说嫂子精明能干,持家肯定是把好手等等。卢小蓉也及时插话,表示了感谢,并邀请中午一起吃个饭。 饭是不能吃的,说到这点张本民感觉自己有点渣,因为头一天高虹芬跟他说过,今天中午要喊他和孙余粮一起到她家聚会。 宋广田看到了张本民脸上的一丝为难,马上开口帮他挡了回去,说中午还有事情,饭就不吃了。 告别的时候,相送到乡大院门口。 卢小蓉是开心的,可张本民却有点内疚,他觉得该找个时间向她坦白一下和高虹芬的关系,不过转念一想,凡事有利弊,不说也有不说好处。 然而,有时候事情的选择权却攥在别人的手中。 高虹芬竟然来了,她坐在高奋进的自行车后座上,看到张本民后就跳了下来。 278章 善意的隐瞒并不卑劣 高虹芬喊着张本民的名字,满面春风地走到近前。这让张本民感到一阵阵惊悚,他不由得偷偷瞄了眼卢小蓉。 卢小蓉很淡然,似乎并不觉得眼前的事情有什么不妥,更不觉得跟她有任何关系。 高虹芬也看到了卢小蓉,很爽朗地问候新春好。之前她听张本民说过,为了感谢刘胜利,他帮忙把卢小蓉先是安排到了乡敬老院,后来又弄到了乡招待所上班。 旁观者明。 宋广田从张本民的神情可是看出点道道来的,他眼珠子一转,赶忙拉着施菲对卢小蓉道:“卢所,俺还有个事想跟你沟通一下,要不,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真是谢天谢地!张本民第一次觉得宋广田竟然如此神明! “呀,卢婶当所长了啊!厉害厉害!”高虹芬听宋广田称呼卢小蓉为“卢所”,立刻就这么开了一口。 如此一来,卢小蓉还没法闷不吭声地离开,怎么着也得谦虚一下。 张本民是暗暗叫苦,索性心一横,干脆正儿八经地介绍一番吧,于是对高虹芬道:“是啊,能力强自然要当所长了,没准以后还能去县招呢!”说完,紧接着就介绍宋广田,“这是咱们屏坝乡政*府办公室主任宋广田,年轻有为。”然后又介绍了施菲,最后,则向宋广田推出了高虹芬。 宋广田一听,马上问好:“原来是高主任!幸会幸会!” “宋主任,也不用客套了吧。”张本民边说边对宋广田使了个眼色,“要不就各自忙吧,等有空了大家在坐一起好好聊。” “哦,也好也好,就各忙各的吧。”宋广田应声后,马上对卢小蓉道:“卢所,那咱们走吧。” 大院门口,只剩下张本民和高虹芬了。 “你跟宋主任把事交代了吧。”高虹芬问。 “嗯嗯,地条钢和土法炼焦两个事都已交办稳妥。” “那你等我一阵,等高奋进买完东西就回去。”高虹芬眼睛一眨,“完后你骑摩托带我!” “让高奋进一个人骑车回去?” “唔,不行么?” “那样的话,我不就对不起小舅子了嘛。” “一边去,可别说溜了嘴,在村里万一冒出去可不好。” “怎么,感情你还没打算做我媳妇?” “那当然是不行的,我们差着不小的年龄,到时庄邻会怎么说?” “又是这个理由,不成立。”张本民摇着头,道:“既然没打算嫁给我,那咱们现在这样子,到底怎么说呢?算什么关系?” “朋友,好朋友,超级好的朋友关系。” “不太妥。” “嗐,考虑那么多不累么?边走边看呗。”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张本民一咧嘴,“反正便宜都让俺给占了。” “孬!”高虹芬说完,转身就去找远处正在买东西的高奋进了。 张本民一看,还有点机会跟卢小蓉说几句,立刻拔脚就去宋广田办公室。 这会儿宋广田正着急得很,该找个什么话茬跟卢小蓉说说呢?实在没有办法,就把地条钢和土法炼焦的事拿出来了,说搞不好县里会来查,到时如果有人来,招待所要准备几个房间给他们住,因为当天肯定要把那帮兔崽子都灌趴下,封住他们的嘴。 这个理由挺好,卢小蓉根本就没有怀疑。宋广田一看,寻思着再多强调几句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不过还没开口,张本民就来了。 宋广田一下就知道张本民的用意,于是就拉着施菲离开了办公室。 “小蓉姐,那个……”张本民有点支吾,“高虹芬……” “俺看出来了,你跟高虹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卢小蓉接过话说。 “前段时间因为搞了点小项目的事,和她来往频繁了些。”张本民搓搓鼻子,“一来二去的吧,结果就……” “好上了?” “算,算是吧。” “那挺好的,高虹芬那丫头很不错,各方面都很好。”卢小蓉面带微笑,“你们现在到啥关系程度了?” “……” “行,俺知道了。”卢小蓉笑叹了一下,不无担忧地道,“那你以后得注意了,可不能辜负了人家。” “也不是,情况跟你想得不一样。”张本民挠挠头,“高虹芬说了,她不会做俺的媳妇。” “呀,那……”这下轮到卢小蓉不知所言了。 “小蓉姐,你听了这些,就不生气?” “生气?”卢小蓉又是一笑,“为啥要生气啊?” “那,那不是俺说过要娶你做媳妇的嘛。” “咋可能哩,太阳还能从西边出来?” “就知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张本民犹豫着,“要不然,俺也不会和……”说到这里,张本民打住了,转话题道:“当然,不管咋样,俺知道都是不对的。俺也曾想过得跟你说说那一切的,其实刚才在你宿舍的时候,俺就寻思着是不是该讲给你听听的,但最后还是没开得了口。” “为啥要让俺知道?” “因为你知道后,无论结果如何,也都好做个了断嘛。”张本民咽了口唾沫,“要不,俺会觉得俺不是个男人。” “别傻了,俺告诉你,有些时候,善意的隐瞒并不卑劣。大家都不知情,可能对谁都好。”卢小蓉轻轻一叹,“相反,说出来之后,倒还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了。” “为啥?” “你还问为啥?那你说,这以后俺还能跟你走得恁么近?”卢小蓉摇着头无奈地道,“你把一切都说了,那么俺就要直接或间接地面对高虹芬了,以俺的身份,除了跟你彻底划清界限外,其余的都是错。” 这个道理,张本民明白,还能怎么说呢?他摊摊两手,道:“俺收回刚才说的跟高虹芬两人之间的事的话。” 卢小蓉沉默着。 “俺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她,说跟你提过类似事情。”张本民补充道。 卢小蓉依旧没有说话,不过却微微点了点头。 这轻轻一点头,对张本民来说,那就是无限希望。“好好好,太好了!”他怕卢小蓉有变,“那,那俺先走了!”说完,没等卢小蓉是否有话说,撒腿就跑。 看着张本民慌里慌张的背影,卢小蓉的心里五味杂陈。 跑出门外的张本民很快就收住了脚步,他怕碰到宋广田和施菲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还好,宋广田一个人在院子里。 “俺把媳妇支回家去了。”宋广田看到张本民后迎上前笑呵呵地道,“兄弟,你搞的事有点悬呐。” “嗐嗐。”张本民笑了笑,“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跟俺隐瞒啥呢。”宋广田小声道,“其实,俺也想来一套!可是,唉……” “只要肯吃苦,一切都会有的。”张本民没法在这个话题上深说什么,“好了,俺得赶紧走了。” “嗯,你忙去。”宋广田点着头道,“俺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证明一下,俺多少也是有点用的。” “嗐,你还真别说,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你是恁么八面玲珑!”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 “得咧!”宋广田很乐呵,“以后,只要有需要,尽管说!” “这种事情,不希望有以后了。”张本民摆了摆手,笑着走开。 大院门口,高虹芬正在和高奋进说着什么,见张本民来了,她让高奋进坐他的250回去。 张本民明白,高虹芬是在避嫌。这挺好,免得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你自己骑车慢点儿。”关心还是需要的。 “你们慢点才是!”高虹芬跨上自行车,回头撂了一句。 看着高虹芬离去,张本民对高奋进道:“俺们再转悠一阵,摩托车速度快,赶上跟你姐一块进村就行。”他觉得既然到了乡里,应该给高奋进弄点东西。 两人进了供销社,张本民给高奋进买了两支钢笔和一双鞋子。另外还买了一个篮球,这是高奋进很想要的。 “以后想要啥,尽管跟俺讲!”出了供销社,张本民挺着胸脯,开玩笑似地道:“就现在来说,这屏坝街上比俺有钱的估计也没几个。” “你真有恁么多钱?”高奋进对张本民是不太了解的,平日里就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沙城那厂子,真是你开的?” “你不信?” “信!是你说的,只要不是开玩笑,俺就信。” “没开玩笑。”张本民很认真地说道:“如今确实是有了些钱,以后会更多。” “那,你能借点钱给俺么?” “借?你要干啥?” “买辆自行车!” “咿,俺送你一辆就是,借个毛啊借!”张本民道,“刚才供销社里的自行车,有看好的没?” “没有,都是大架子的。”高奋进摇摇头,“俺想买辆轻便的。” “行,刚好最近俺要到县城去,到时先联系好了,你去找俺,咱们一起到大商场去,肯定有你满意的!” “那说定了啊!”高奋进道,“俺跟你就不客气了,反正以后会还你的。” “还啥?算是俺暑假时送你升高中的礼物不行么。” “哦,那,那也行吧。” “这才像话!”张本民点头道,“好了,赶紧走吧,得撵上你姐姐!” 两人骑上250,“喷喷喷”低沉的发动机声让人亢奋。 风驰电掣,来到村口时,恰好追上了高虹芬。不过张本民没有眼去关注她,因为路边的郑成喜让他怒从心头起。 郑成喜正在很猥琐地盯着高虹芬,看得有滋有味。张本民停住了摩托,两脚撑地,阴冷地看着他。 279章 中意高大丫 面对灵魂拷问式的直视,郑成喜由气怨渐渐变成了恼怒,他并不觉得张本民有资格这么做,在岭东村,能鼻孔朝天的只有他够资本,因为大儿子郑建军在县人社局,在安排工作上有一定的能耐,好多人都来求过他帮忙。 “你个娃子,瞅啥?!”郑成喜忍不住开了口。 “嚎,郑老头你可以嘛,以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喊俺嘎娃,有一段时间萎了,没有办法只好叫俺张本民,现在咋回事,是回光返照了么?竟然称呼俺为娃子了。”张本民用轻蔑地口气道,“是谁给你了恁么大的盲目自信?” “不要以为俺不知道你的底细,在外面干点小活挣俩小钱就了不起了?告诉你,你比起郑建军来差得远呢!”郑成喜道,“龙生龙凤生凤,流氓的儿子就是没个大用!” “你说谁是流氓?”张本民没想到郑成喜还会拿他爹来说事,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狗日的郑成喜,这个年是你过得开心的最后一个年,往后就不会了。” “你骂谁?!”郑成喜觉得张本民的辱骂是对他人格的极大践踏,气得脑门生疼,“你他娘的有娘生没娘养的,骂谁?!” 张本民被这句回骂给深深刺激到了,他跨下摩托,慢慢朝郑成喜走去,“老狗日的,以前俺都是背后这么骂你,现在就明当着你的面骂,而且不但是骂,还要打!” “你他娘的要找死是不是?!” “啪”的一声。 郑成喜被脆响的耳光抽倒在地,他摸着脸懵了,怎么回事?张本民在面前明明还好几米远,怎么就一下被他给扇倒了? “老狗日的,咋样,舒不舒服?”张本民上前半蹲下来,“说了你还不信,就是要打你个狗日的玩意儿!。” 来不及发怒的郑成喜想爬起来,可是刚撑起一个膀子,又被张本民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给攉倒。 “你个老狗日的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如果你再提俺爹娘半个字,俺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张本民狠狠地道,“你不是心疼郑金桦么?好,那俺就把她给日了!信不信?!不管你愿不愿意或者是她愿不愿意,俺肯定能日!还有,你觉得郑建军了不起么?就他娘的县人社局的一个吊办事员,而且耳朵还半聋了一只,到现在还没都找着对象,简直就是个废物!你说你还有啥可指望的?指望郑建国么?你自己想想郑建国是个啥东西,就凭他又损又坏的性子,能成个人么?今年暑假他就毕业了吧,那个没用的家伙估计会回来,然后在郑建军的安排下,可能会有个不孬的工作。但是,你以为他能干得好么?有多大的前途?而且,他能干多长时间?中途会不会因为出问题而被开除或者坐了大牢?就算他自己变得小心谨慎了,难道就不会有别人下绊子么?好了,郑建国就不说了,就再说说郑金桦……” “张本民!”开始就没有停留的高虹芬回家后放下东西就折了回来,看到眼前情景赶紧上前,“赶紧回去吧,不是说好跟高奋进他们吃饭的么。”她拉着张本民转身就走。 张本民也没犟,走就走呗,有关郑金桦的话就不说了,反正话意已到,就让郑成喜慢慢琢磨去。 郑成喜确实是被镇住了,张本民的话很有分量,戳到他心窝子里去了。稍稍愣了下神,他慌慌忙爬了起来,要不被庄邻看到那可没脸面。“唉,他娘的,这小子的翅膀真的是硬了。”他摸着还有些麻胀的脸,气恼地自语着。 回家的路上,郑成喜越想越气,可是也没办法,谁让他没本事当场被两个耳光给扇倒的呢。不过,这口恶气难咽,他要等机会,哪怕再等上几年,等儿女们都出息了,不信还搞不过他张本民! “爹,你去哪儿了呢,就知道到处转悠。”郑金桦刚巧走出家门口,她远远地对郑成喜道,“俺大哥要回县城去了。” “离上班不是还有几天嘛,着个啥急?”郑成喜加快了脚步,他正想跟郑建军好好谈谈。来到院门口时,他歪头看着郑金桦道:“你咋说爹的呢?俺转悠咋了,又不是瞎转悠。” 郑金桦没搭理,直接走向大街。 “就你干啥都有用!”罗才花在灶屋里没好气吼了起来。 郑成喜一下缩了身子,却直着脖子道:“还别说,这次真的有用!俺是帮建军找媳妇的呢。” “找着了?”在这件事上,罗才花是很当真的,因为村里像郑建军一般大的几乎都结了婚,有点人家孩子都会走路了。 “唔!”郑成喜点头道,“俺觉得挺合适!” “谁啊,你个老东西跟家里人还卖啥关子!”罗才花催促着。 “就是高大丫啊!”郑成喜抖着眉毛道,“白净又俊俏,个条也挺好,而且又在县城工作,不正好能对上眼嘛!” “哦,也是,高家那大丫头还真是不错的。”罗才花点着头,“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有人了。” “应该没有,你看今年过年她家啥动静都没有,如果有的话,起码得来送点节礼啥的吧。” “建军愿意么?” “不知道啊,我这不正要去跟他聊聊的么,要不,你去问问?” “你去,他最近是不是有啥事,这几天心情都不怎么好。” “自找的!”说到这事,郑成喜一歪脑袋,“在人社局多好!那么多人找工作都能说得上话,多少人巴结着,可他竟然还不当回事,也不知犯了哪门子浑,老是想调到公安部门去。可能活动了一阵子没啥效果,受打击了。” “当公安是挺威风的,但也有不好地方呐。”罗才花叹着气道,“俺也觉得在人社局不错,为啥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行了。”郑建军来到了灶屋,“调动工作的事你们别操心,成不成无所谓,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郑成喜连连点头,道:“对了,还有件事,趁着你娘也在场,真得当回事说说,就是找媳妇的事,你那边目前还没有目标吧?” “媳妇的事不着急。”郑建军漫不经心地道,“先把工作干好再说。” “同步进行不更好么。”郑成喜道,“你觉得高大丫咋样?” “……”郑建军没说话。 郑成喜一看有门路,接着道:“人家长得还是不错的,而且又在县农路办上班,好像还是主任,各方面条件都挺好。” 郑建军依旧没有说话,他看上去很平静,转身朝堂屋走去。 其实,此刻的郑建军心里活动是异常激烈的。原本他是想找城里的女人做媳妇,长得好看家里条件又好的那种,或者说有个好工作也行。可是现实有点不如人意,那些长得好看的,家里条件却不行,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反之,人又长得不过关,所以,感情的事就一直悬着。他不急么?怎么不急!因此,郑成喜提到了高虹芬时,他瞬间就盘算开了。 高虹芬,郑建军是有过关注的,应该说还挺满意。不过他总觉得是同村的,缺少距离美,而且也不知道高虹芬是怎么想的,万一她要是不同意,那可真是丢人丢到老家门了。 罗才花似乎看出来了,她对郑成喜挤挤眼睛,道:“俺看,有戏!” “俺看也差不多,要不早就没好气对俺们吹胡子瞪眼了。”郑成喜颇为满意地点着头。 “不过也不知道那高大丫会咋样。”罗才花担忧地道,“万一人家不同意咋办?” “确实也是个事,高大丫要是没看好建军,就不好办了。” “还是走老套路吧,托人提亲,那样成与不成的也能留个脸面。”罗才花道,“要是直接去找被回绝了,那可真是要丢死万人!” “唉,可惜,俺不做大队书记了,要不肯定能成!”郑成喜道,“他们家要是敢不答应……” “行了,你又来了,老提那些干啥?都是些没用的话!”罗才花每次听到郑成喜这么说都很生气,她恼火郑成喜不争气,断送了好日子。 “好好好,不说,不说行了吧。”郑成喜也是很懊悔的,“说点实际的,赶紧找个媒人去探一探。” 这时,郑金桦回来了,手上拿着两贴膏药。 “买这玩意儿干嘛?”郑成喜呛声问道。 “没买,是张本民要俺捎的,他说你要借用。”郑金桦并不知道她爹被张本民掌掴的事情。 “你用膏药干啥?”罗才花虽然也不清楚,但知道其中有故事,因为只要牵扯到张本民,应该就不是平常事。 “谁知道他娘的搞啥鬼?”郑成喜不愿说出实情,“俺可没朝他借!” “你可要少招惹他。”罗才花道,“那张本民可不是一般人,跟他作对到最后可没个好。” “难,难不成俺还怕了他?!”郑成喜硬鼓着口气道。 “瞧你这样儿,心里根本就没个底。”罗才花一点都不客气,“癞蛤蟆支床腿,硬撑个呢?” “滚你娘的帮外人的腔!娘个比的,个臭比娘们儿!”郑成喜彻底恼怒了,禁不住大骂了起来。 罗才花也不是饶人的货,刚要反击,郑建军从堂屋走到了院中,“你们吵啥?看我在家碍眼是吧?” 280章 提亲脸儿红 郑建军的出现,算是给了郑成喜和罗才花一个台阶,两人趁机熄火,都笑嘻嘻说没事,正商量事情呢,只不过有点急而已。郑建军哼了一声,转身又进了堂屋。 郑成喜看了,转向罗才花问道:“你看找谁托媒合适?” “问俺干啥?你有本事你自个决定去。”罗才花压着嗓子发着狠。 “这种事就是女人的事,嘴尖毛长好插咕,让俺一个大老爷们啰嗦个啥?”郑成喜知道罗才花在郑建军找媳妇的事上特别用心,正好刚强一下,“你去寻么寻么吧!” 罗才花咬着牙,转身就走。 郑成喜在小木凳上坐了下来,点支烟,越想越恼火,这过的是个啥日子?按理说应该挺美满才是,咋就有点一塌糊涂的感觉?难道,还真是报应,怨自己早年做了太多坏事? “爹,俺要个新书包。”郑金桦不知啥时冒到了跟前。 “年前不刚买么?”郑成喜正在懊恼的劲上,说话自然呛了些。 郑金桦很惊奇,印象里郑成喜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怎么突然开始发横了?她觉得应该反抗,否则以后可能就会永远处于下风不被重视。“年前是年前,年后俺又长了一岁,不一样了!”她大声叫着,“你不买是吧?俺还不稀罕让你买呢!” 郑成喜看着转身气呼呼离开的郑金桦,头一耷拉,叹了口气,自语道:“可咋办,长大了就更不好办了啊!” “你咕哝个啥?”罗才花回来了,脸色还不错。 “唉,金桦她可真是,年前不长时间刚买了个新书包,这会又要买个新的。俺说她两句,咳,脾气倒还不小。”郑成喜抱怨地说。 “那不都怪你么,从小就惯着,惯得还不轻呢。”罗才花道,“不过好歹是个闺女,惯着点也没啥,将来找个好婆家就行了。” “俺是担心她找到了好婆家就能把日子过好么?而且哪有恁么多好婆家可找?”郑成喜忧心忡忡地道,“这丫头,不能太骄横啊,要是跟你似的,将来还真不好说。” “放你娘个屁,你看俺过得差了么?”罗才花很是来气。 “那不是因为俺吃苦受累,能忍着你?” “更放你娘的屁!”罗才花瞪起了烟,“你吃苦受累?你他娘的过得有多快活自己还不知道么?” “俺,俺说的是心累。” “心累?你摸摸你还有心么?想想你做过的那些事,还有良心么?” “行了行了。”郑成喜眼看着要被揭短,慌忙摆了摆手转移话题,“刚才你出去找着媒了?” 罗才花一歪头,道:“到村北找了赵媒婆,她撮合的小两口最多,希望她也能帮建军的事撮合成。” 赵媒婆,在周围十里八村范围内,名气是比较大的。她做媒前会掂量男女双方各方面的条件,觉得差不多才会张嘴。 “既然她答应了,看来还是很有戏的。”郑成喜点着头道。 “俺觉得也是,毕竟俺家建军一表人才的,工作还又好。”罗才花犹豫着道,“即便……即便其他方面稍有点差。” 郑成喜听得懂这话的意思,但也不问,问了会自打脸找尴尬。罗才花也知道不能把话说得太明,说多了都是作贱。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坐等,束手坐等。 却说赵媒婆,被罗才花找上门后很是纠结,她知道这么亲事没多大希望,因为郑成喜的名声太差,本村的谁不知道?可是,最终她还是打算赌一把,因为郑建军确实还可以,村里对他的评价不错,那是唯一的筹码。 随后,赵媒婆来到高虹芬家,面带微笑,和高虹芬她娘蒋氏拉着家常,特别是问了些高虹芬的情况。蒋氏心中有数,但不知道赵媒婆要介绍的对方的情况,所以就边走边看慢慢聊着。 高虹芬也有数,从开始她就躲在房间里没出来,而且,她的心如小鹿乱撞,泛起一阵阵甜蜜而幸福的涟漪。“你啊你,真是个小倔汉!”她摸了摸自己有些不正常的心跳,自语道:“竟然还找媒婆了!啊呀,俺该咋办呢?” 内心的欢喜让高虹芬坐立不安,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断通过窗户看着灶屋里的赵媒婆。高虹芬暗下决定,如果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她会自己争取! 灶屋里,当蒋氏听到赵媒婆提起郑建军时,心里顿时凉了一半,她是万万不想答应这门亲事的,因为他们的家风实在是让人头疼。不过,做人要留一线,断然拒绝会让郑成喜家颜面扫地,日后没准就成了仇家,所以就借口说孩子大了能自己做主,尤其是婚事,得让孩子自己拿主意,而高虹芬因为有事,假期没结束便提前去了县里,所以有空问问再说。 赵媒婆当然听得出来,但也没直接说开,只是说好好好,那就等问过再看是啥情况吧。 这样的结果,对郑成喜来说是个打击,不过罗才花似乎已有先见之明,并无太大反应,她担心的是郑建军会受不了。 “你去跟建军说吧。”她对郑成喜说。 “俺能说得了么?”郑成喜踩灭了烟头,叹了口气,一咬牙道:“高大丫家也真他娘的不识抬举,要是俺还当大队书记……” “滚!”罗才花一声怒吼。 郑成喜一哆嗦,随后咕哝着起身就走。 罗才花摇摇头无声一叹,谁叫是自家的事呢,难题留给了她也得兜着,于是便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郑建军房门口,强打起精神,尽量说得轻松委婉,强调了是因为高虹芬不在家,所以事情还没个定音。 郑建军早就在等结果了,听了罗才花的话后,稍微犹豫了下,问高虹芬家父母愿不愿意?罗才花知道要么就说高虹芬的父母同意,要么就不说,否则可能会刺激到郑建军,稍一思索后,索性心一横,很干脆地说高虹芬父母是愿意的,但因为高虹芬不在家,最后还得看她的意见。 这样的结果,郑建军还算能接受,他点了点头,笑了下,似乎还蛮自信。 再说高虹芬那边,赵媒婆走后,她就有意无意地赶紧到蒋氏跟前探个虚实。 “唉,不是说俺们家眼眶子高,着实是他家那条件不行。”蒋氏看着高虹芬,“芬啊,你在县里处对象了没?” “天天上班忙着呢,哪有时间谈对象?”高虹芬顿了下,“刚才赵媒婆来说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家,脸皮就怪厚的,也不看看自己家那样,一点都不考虑别人为不为难。”蒋氏叹着气道,“是郑成喜家的大孩郑建军。” “哦,怎么是他呢。”高虹芬陡然间有点失落,回到房间后,自作多情的红脸儿而渐渐显露出来,她照了照镜子,忍不住捂住了脸,“妈呀,可真是羞死俺了。” “人家提个亲,你羞啥?”蒋氏跟到了房里问。 “我不是没认为是张建军嘛。”高虹芬一说完,觉得有点漏嘴,又补充道:“你想想郑建军他爹和他娘,都是什么人啊。” “就是那么个事儿,他家的家风太差。”蒋氏道,“可不管咋样说,俺们得讲情面,不能一下就把人家的脸面给扫光了,所以啊,你得按照娘说的,就悄悄地回县城去吧。以后等俺回话的时候,就说你在县城已经处上对象了。” “好吧。”高虹芬点点头,“那俺收拾收拾,提前回去就是。” 收拾东西很快,关键是怎么去县城。搁在以前,肯定是在村头等去县城的班车,可现在,高虹芬想让张本民送她。 高奋进正在屋里做寒假作业,高虹芬把他喊了出来,小声告诉他把张本民悄悄地找过来一下。高奋进说行,等做完作业的。 “就现在,事情很急。”高虹芬命令。 “啥事,比俺学习还重要?” “……当然是省钱的事了。”高虹芬急中生智,“俺有事得赶紧去县城,现在是春节假期,坐班车涨价,要花两多块钱呢。张本民不是有摩托车嘛,让他送一下不就能把车票钱给省了嘛,然后把钱给你到学校去买点零食不好么?” 高奋进一摸头,道:“那啥时把钱给俺?” “现在。”高虹芬摸出几张角票塞到高奋进手中,“记住,这事得保密!” “知道了!”高奋进转身就跑了出去。 张本民正在家里盘算事情,他觉得有必要把对付郑成喜的事情提上日程,一定要让他痛不欲生,但还不能让他死,得让他活受罪。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伤害郑金桦或郑建国去刺激他。在这一点上,张本民没有祸不及家人的内疚感,因为郑金桦和郑建国全都是损到头顶生疮脚底淌坏水的人,对他们的任何伤害都不为过。 主意已定的时候,高奋进就闯了进来。“张本民!”他进门后就掏出那几张毛票,“兄弟,挣钱了!” “挣钱?啥意思?”张本民很纳闷。 高奋进喘息了几口大气,道:“俺姐急着回县城,她想让你送一下,然后就把省下的车票钱给俺了!” “你姐要回县城?”张本民皱着眉头问道,“她不是还有两天的假期么?” “谁知道呢。”高奋进催促着,“你抓点紧吧,事情真的急,还有,这事就咱们三人知道啊。” “好的,俺明白了!”张本民暗自一笑,“马上就到!” 281章 怕只依恋了温柔乡 村东百米外的田头树下,张本民等到了高虹芬。高奋进用自行车拖着行李跟在后面也来了,说怎么搞得跟地下党一样,不就是去趟县城嘛。 张本民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也不好回答,他看到高虹芬脸色有点不对劲,便问道:“高姐姐,咋回事啊?” 高虹芬有点生闷气,脸一转,没搭理。 高奋进见状靠了过来,刚要小声对张本民说话,就被高虹芬一声给吼得缩了回去。他无奈地看了看张本民,耸耸肩,跨上自行车回去了。 这下张本民可没了主意,也不敢贸然再问,只是在绑好行李发动摩托后,小心翼翼地让高虹芬上车。 高虹芬的闷气,是由爱生恨的火气,是自作多情后的怨气,怨啥呢?当然是怨为什么不是张本民托人提亲的。不过这会儿,她开始冷静下来,琢磨着这事跟张本民没什么直接关系呢?怪就怪自己竟然还真动了要和他过日子的念头。 能行吗?高虹芬的心里又不平静了,一番心理斗争后,她告诉自己不急于找到答案,一切随缘,一切顺其自然。 一个深呼吸后,高虹芬像以前那样风轻云淡,平静地说了赵媒婆的事。 这下轮到张本民火冒三丈了。他还没听完就嚷嚷了起来,“他娘的郑成喜,狗日的不要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也配动那个念头,竟然异想天开让你做他的儿媳妇?!” “是啊,俺也觉得有点不可理解,估计我们村没有人能认可他。”高虹芬自然是要附和着的。 “俺不弄死他个狗日的就算他祖上烧了高香,竟然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帮他儿子跟俺抢媳妇!”张本民似乎越来越气,“刚才高奋进找俺的时候,俺就正在琢磨咋样搞他呢!像他那样的人,都不配以死谢罪,必须得活着,然后来个活受罪,每时每刻都受着煎熬!最后在无比痛苦中死掉!” 高虹芬听了真有点担心,她怕张本民头脑一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当然,她也能感知到张本民心中的怒火,安慰道:“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做傻事,千万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为他那样的人不值得。相信恶有恶报,他自然会有报应的。” “俺不信!”张本民道,“要是自然而然就有报应,那么小日本在俺们国家犯下的滔天大罪,现在估计早就全灭绝了吧,可事实呢?他们不是活得挺好?还他娘的成发达国家了。” “不是有话说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甭信那些!”张本民深深地叹了口气,“反正这辈子俺要是不让郑成喜遭个大罪,就又白活了一回!” “又白活了?”高虹芬自然是不理解其中之意,“什么叫又白活了?” “哦……”张本民一时支吾了起来,“就是,就是俺小时候没被狗日的郑成喜给弄死,就相当于是重活了一回嘛。” “唉——”高虹芬不由得叹了口气,“说真的,你小时候真的是可怜。” “算了,还是不说那些吧。”张本民觉得需要及时调整一下状态,“要不我感觉有点要失控的样子,那可不好。” “嗯,那就不说了。”高虹芬巴不得不谈这个话题,“等到了县城,我请你到饭店去吃!” “不想去,我只想在宿舍里吃你做的饭,哪怕只是一碗没有任何油水的青菜汤,我也觉得是天下最好的美味!” 高虹芬没说话,慢慢将自己贴紧了张本民,两手紧紧抱着他还并不怎么粗壮的身子。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本民感觉度过了两辈子中有史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他甚至觉得有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谈不上丧德,但有点丧志。 “从明天开始,我得做事去了。”张本民躺在高虹芬的怀里,下定决心后有点依依不舍地说,“再待下去,我怕只依恋了你的温柔乡,而变得一无是处。当然,其实我愿意就像之前唱给你听过的:今生今世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怀(手)里。” 高虹芬又没说话,她一动情就会沉默,然后就以行动来表达充沛的情感。这一次,张本民也没多说,偶尔他也会来个一切尽在不言中。 激烈而酣畅的行动过去之后,高虹芬静静地躺着,对张本民说有事就去做,没事可以常过来看看。 张本民无声地点了点头。第二天早上,高虹芬上班后,他也离开了,去找王道力。 现在的王道力依旧很热情,但张本民感觉到没了以前那份厚实的地道淳朴。 人总是会变的,环境的影响太重要。这一点张本民理解,所以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意,他开门见山,说了两个事。一个是假身份问题,问能不能微调一下,换成涧沟乡某个分散的小山村,因为那边的山更厚更密,山上有些散户人家更稀疏。 王道力犹豫了阵,说可以调整,因为户政科的熟人还在,刚好前不久刚进行过走访统计,可以作为新统计户头归村入档。末了,他又说其实相对而言也是比较独立的,因为村里不少人因分散在山中而相互间都不认识。 张本民表示了感谢,说还有一件事,就是找当年县监狱曾看守过他爹张戊寅的一名狱警。这话说完,在王道力还没有回答前,张本民就补充说可能这一辈子也就麻烦到这里了。 王道力的脸色有点歉意,他吧唧了下嘴巴,说找了个媳妇,家庭很强势,不喜欢他跟以前的亲戚朋友多往来。 张本民一听就明白,看来王道力是做倒插门女婿了,那肯定是要受限制的。于是,他缓缓地说有难度就算吧,大家都知根知底,不为难。王道力叹了口气,说不管怎样,这事得办。张本民也没再讲什么,说那就等好消息了。 两天后,王道力给了当年那名狱警的名字:戴建恒。 戴建恒现在是县司法局政策法规科科长,张本民来到他办公室的时候直接表明身份,说是张戊寅的儿子。 “我劝你不要了解过多。”戴建恒大概清楚了张本民的来意后说道,然后端起茶杯,但并没有喝,又放了下来,“或者说目前你还没有必要。” “戴科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张本民表示了感谢,“你是觉得我没有那个实力去接触真相吧。” “你还是个孩子。”戴建恒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戴科长,不能只看表象。”张本民笑了笑,道:“有些人活到老,成熟的只是年龄岁数,而支撑复杂而强大人生的心理,往往还很幼稚。当然,我说这些不是要表明自己有多么高深,就是想说明我不是个孩子,已经有责任和义务了解一下父亲当年出事的缘由。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应该也是时候落实了。” 戴恒建看了看张本民,“从你说的话上看,好像你真的已经长大。” “我是娃娃脸,其实已经二十好几了。” “哦,怪不得。” 戴恒建的话音刚落,门外来了个一脸横肉的人,进来就吹胡子瞪眼索要赔偿,要么就是让司法局给他提供免费的律师打官司。 张本民忙问怎么回事。戴恒建说前段时间司法局搞广场义务咨询活动,他们政策法规科接待了不少人,眼前这人就因房产纠纷去咨询过,但因为他隐瞒了不少实际情况,导致给他的建议出现偏差,结果让他产生了一定的经济损失,于是,他便老是来找事。 “你不能这么无理取闹,人家是义务咨询,而且你又隐瞒实情,所以人家给出的指点有误也是你的原因,况且,人家只是建议,并不是你雇佣的司法后盾,根本就没有什么责任关系。”张本民知道,如果把这个一脸横肉的家伙给制伏了,戴恒建或许就能多告诉他一些当年的事情,“其实你来挑衅滋事,人家没报警把你给拷走就算让着你了,别给脸不要。” “嘿,你小子是谁啊?”一脸横肉的家伙恼火起来,“信不信我提腿摔死你!” “我是来咨询事情的,刚开口还没捞到自我介绍,你他娘的就冒出来打断了。从这点小事上就能看出,你是个没教养、没头脑的东西。”张本民边说边站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想一巴掌拍死我,不过先忍忍,咱们到外面去动手,别在这儿给人家添麻烦,那样的话你就会显得更没教养了。” 不等一脸横肉的家伙开口,张本民先快步走到门外,然后没停脚继续走出司法局,来到大街口。 一脸横肉的家伙跟到街口已经气喘吁吁,“好个小杂种,我就不明白你逞什么能,竟然多管闲事,还骂我没教养、没头脑!” “你就是个老二货。”张本民已经想好出招对策,抱着膀子笑呵呵地说。 “你娘的!”一脸横肉的家伙已经无法再忍,大叫着轮起膀子就冲了过来。 张本民身体微缩,正准备斜里一躲,然后跳起对准他的脖子就是一拳。 不过,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二胖,你要搞啥玩意儿!” 张本民转脸一看,是宋为山。 满脸横肉的家伙一看,身形一馁,“哟,这,这不是宋科长嘛。” 282章 解析县长助理身份 宋为山没有再理睬满脸横肉的二胖,他很是诧异于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张本民。 张本民也很纳闷,看来都是天意,巧合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有宋为山收服这个二胖,就省得他动手了。 “你,你咋在这儿的?”宋为山惊问。 “俺到司法局有点事,没曾想这家伙中途捣乱,所以就跟他出来准备练练。”张本民说着,看了看二胖。 二胖“嗐嗐”两声,看着送宋为山道,“宋科长,都是误会,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转身便走。 宋为山想叫住他,张本民马上摆手示意算了。 “那家伙去年曾经到我们化工厂偷过东西,结果被俺当场按倒。不过后来俺放了他一马,没扭送到派出所,但要他留下了一张悔过保证书。”宋为山笑道,“结果就把他给治住了。” “这招厉害啊,管他一辈子呢!” “俺都不稀罕搭理他,不习正干的家伙,算了不说那些。”宋为山道,“你到司法局啥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这事别人还真帮不上,俺自己了解了解就行,再说也不是啥大事。”张本民道,“对了,上次找你拿国库券的时候,你就说化工厂快支撑不下去了,现在啥状况?” “厂里处理了一批设备,以前的老陈账又追回了几笔,所以起码还能撑个一年半载的,不过月月就发点起码的生活费而已。” “那没找点别的事做?要不然时间一长,男人在家里的地位可不保啊。” “还真是,男人不挣钱是不行的。不过俺是当兵的,可没啥技能专长,所以虽然想干,但不太好干起来呐,除了到一些个单位企业做保安,搞其他的都有点难度。” “保安做好了也是门技能,跟你说,往后再过个十来年,保安服务,哦,具体应该说是安保服务,那可是相当大的一个市场呢。” “十来年后俺都多大了?”宋为山笑了笑,“算了,不去折腾了。” “那你要不要到俺厂里去?管一管后勤啥的,不过因为厂子在沙城,不靠县城,你靠不了家啊。” “离家远近无所谓,反正孩子上幼儿园也不用俺接送,有的是时间。” “这个,不管咋样,你还是应该和嫂子商量一下,毕竟是一家人过日子,征求一下意见多少也是个尊重。” “嗯,也是。”宋为山点点头,“那以后再说吧,你先忙你的,如果今天不回去,晚上咱们一起坐坐,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把林栋效和王道力也请上。” 张本民琢磨了下,现在的社会关系跟以前不太一样了,随着商品性增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像从前那样容易交心了,所以,一般情况下用不叨扰的就多给别人留点空间,同时也让自己少点失落。尤其是像宋为山这样处于困境中的,又没有家庭的提升力辅助,就更得少出动一些,否则被人家冷落到一边,岂不自找伤害? “哟,还真是不巧,最近事情多,忙得不可开交。改日吧,等哪天有空了,俺主动约上你们一起聊聊。”张本民说着,扭头看了看司法局大门,“今天要不就这样吧,俺忙俺的,你也忙你的。” “好吧,正巧回厂里也有点历史遗留的事儿要处理。”宋为山摆摆手走了。 张本民回去找戴建恒继续聊。 再次见面,戴建恒对张本民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他先是问二胖的事,张本民说已经妥善解决,估计以后不会再有麻烦。 “哦。”戴恒建点点头,“你说吧,当年你父亲的事,想知道什么?” “幕后是谁指使的?” “我只能告诉你跟县领导有关系,某个县领导暗示了监狱的负责人,但具体是谁还真不知道,我只是个小狱警而已。”戴建恒道,“你父亲跟县领导有什么瓜葛?” “照这么看的话,应该是有的。”张本民咬了咬牙根,道:“其实不管怎样,我都会感谢你,因为当年是你提醒过我母亲事情有蹊跷,否则我根本就不会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只会认为父亲是死于一场偶然的犯人间的矛盾殴斗,那样的话,最后他的冤死也就会永不见天日。”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劝你不要了解过多,因为你不知道事件的背后到底有些什么更为复杂关系。”戴建恒道,“当然,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挖个底朝天。” “嗯,那是早晚的事情。”张本民点点头,“当时的监狱长是谁?” 戴建恒寻思了下,“现在告诉你也没多大用处,你能怎么着?难不成还能去拼命么?” “戴科长,目前我只是了解,做到心中有数而已,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奋斗的动力。” “嗯,这么来说,就是我不告诉你,你也会用尽所能去从其他渠道获取的,所以……”戴建恒沉默了下,道:“当时监狱长是胡华浩。” 听到这个名字,张本民马上联想到了胡华然,感觉他们应该是一个宗族的。不过现在可没法顾及那些,及时弄清胡华浩的身份才重要。“胡华浩现在到了哪个部门?”他问。 “现在是县长助理、县政*府秘书长。”戴建恒犹豫着,道:“嗯,我能说的就这些了,其他的确实也不了解。” “我知道了。”张本民点着头,“看来往后一段时间,我得多关注县领导班子成员情况。” “为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当年指使监狱长胡华浩的人,应该是现任县长。” “理由是什么?” “因为胡华浩的县长助理身份。”张本民脸色沉郁,他缓缓地道:“一般来说,县长助理下一步就是副县长,通常情况下,如果是本土提拔副县长,人选无非是乡镇长、县部委机关办局相关负责人,所以,本土人士能带着县长助理光环提拔的,自然不一般,起码能肯定的是绝对要深得县长的器重和喜欢。要知道,胡华浩原本是公安系统的人,虽说都是公务员,但跨到县政*府大院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难道,不会存在县委书记指使的可能?”戴建恒道。 “可能性不大,如果是书记,多数不会走‘县长助理’的路子,而是会让胡华浩做县委秘书长而不是县政*府秘书长,没准还能直接进领导班子,一下就解决副处级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书记跟县长的关系非常好,然后呢,故意去绕个弯子以避人耳目。不过,县委书记和县长之间的关系一般来说都达不到那种‘友谊’程度。”张本民道,“刚才说的只是初步猜测,可能性是很多的,没准还因为是胡华浩有市里的关系呢,毕竟副县长是副处级,属于市管干部,因此,胡华浩的县长助理也并不是县里所能左右的。” 听了张本民这番分析,戴建恒斜着一点头,吧唧了下嘴巴,慨叹道:“没想到,你看问题真的还挺透。” “戴科长先甭夸俺,还是继续谈正事。”张本民问道,“依你的了解,胡华浩跟县长之间的私交应该不错吧,或者说,是极不一般。” “是的。”“戴建恒点点头,“那是没错的,他们的关系非常好。”” “应该是那样的,要不就不正常了。”张本民道,“如果没猜错,当年我父亲在监狱发生意外时,凡是沾边的人,都得到了相应的照顾。”说完,他看了看戴恒建,接着道:“包括你能有现在的职务。” “……这个,我不否认。” “我只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张本民苦笑了下,“人,有时是身不由己的,只是个棋子而已。” “你……理解就好。”戴建恒把脸转向一边,他无法正视张本民,“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劝你别轻举妄动,因为无法判断推开一扇门之后,会看到些什么。” “谢谢。”张本民点了点头,“飞蛾扑火的事,只有傻子才会做。” “那就好。” “哦,刚才说到沾边的人,其实还有一个最容易被忽视的重要人物,就是对我父亲动手的那个犯人,现在怎样了?” “……”戴建恒一阵沉默,而后缓缓地道:“他叫梁信伍,获得减刑后,于前年出狱。” “有具体信息吗?” “没有,但我可以找人查。” “那算了。”张本民起身准备离去,“你还是不要有什么牵涉吧,另外,谢谢你当初的善意。” “还是不要谢为好,我承受不起。”戴建恒的脸色有点儿苍白,“十年了,其实我一直在内疚着。” “用不着内疚,十年前你并不能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如果你站出来的话,反而还会引火上身,这是换位思考所能想到的。”张本民道,“但你没有昧着良心,终究还提醒了我母亲。” 说完这些,张本民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张本民本来打算要向戴建恒说“感激”的,毕竟当年的情况太特殊,他能进行一番暗示提醒,已属不易。但最终,张本民只说了“感谢”,因为不管怎样,当年戴建恒是失职的。 没办法,每每想起父亲的悲惨境遇,张本民就觉得那些所有相关的人,没有一个可以被原谅。 283章 强悍的女车主 离司法局的张本民直接回屏坝与孙义峰见了一面,让他以办案为由,前往监狱查看梁信伍的底根。 孙义峰已是屏坝派出所副所长,对张本民的感恩之心爆棚,当即二话没说,便带人去了县监狱。 第二天,张本民就拿到梁信伍的相关资料信息,按照显示的住址,他悄悄找了过去,耐住性子暗中观察,看到了一个貌不出奇的男人频繁进出。他有点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梁信伍,于是多蹲守了两天,最后得到了确认。 接下来开始准备行动,张本民向魏向文借了面包车在晚间使用,就停在梁信伍家附近街口的隐蔽处。 几天过去了,梁信伍没给机会。就在张本民准备调整策略的时候,机会却来了,梁信伍半夜出来买香烟。张本民尾随着抓准时机,一棍将他敲晕,掀翻在路边,然后把面包车开过来,拖进去带走。 张本民很小心,在面包车里将梁信伍捆了个结实,又用毛巾塞堵了他的嘴。之后,就开着面包车来到远郊的一个废弃小农场。 醒来的梁信伍吓坏了,口中的毛巾被抽掉后只是呜呜地低声哭泣。 “在大牢里打过人之后,你也会吓得哭么?”张本民蒙着脸问。 “大,大牢?”梁信伍浑身颤抖着,摇头道:“我不明白。” “十年前,你在大牢里对一个姓张的人下过狠手,后来,那个人就死掉了。”张本民说着,闭上了眼睛。 “没没没,绝对没有,绝对是没有的……” “先听我讲,然后你再说,好吗?”张本民抬手一棍,打在梁信伍头上。 梁信伍马上疼得脸部抽搐不止,但也不敢说不字,只是使劲点着头。 “当时是谁让你动手的?”张本民问,“具体是哪个狱警?或者是哪个领导单独跟你谈的?” 梁信伍的眼神是惶恐的,他颤巍巍地道:“兄,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我没坐过牢。真的,连,连派出所都没进去过。” 这一下,张本民有点懵:日他的,难不成真是搞错了? 一番深思后,张本民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出问题的。“你叫什么?”他必须得求证清楚。 对方说了个陌生的名字。 他娘的!张本民暗暗叫苦,看来还真他娘的搞错了!不过,会不会是梁信伍在耍花招,报个假名字来骗他?但是再仔细看看,这家伙根本就是个胆小鬼,裤裆都潮了,就这么个胆儿,哪里会被收买去把他父亲给打死? 怎么办呢?坦白认错是不可能的,那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看来只有让对方吃点闷亏了。张本民再次用毛巾堵住对方的嘴,然后用一个蛇皮袋将他的头和上身套住 启动车子往回开。一路都是安全的,没留下轨迹。这一点张本民很庆幸,这个时期的交通、治安监控探头还很少,他早已踩点摸出了几条安全的路线。 和来时不同,这个被误认为是梁信伍的家伙挣扎得很厉害,弄得面包车摇晃不止。张本民干脆停车,告诉他说如果再不老实,就一棍子打晕,弄不好打死了也不管。 对方听后,用鼻音拼命地哼哼着,同时使劲摇着头。隔着蛇皮袋,张本民也看到了他不断摆动着的头。 张本民觉得这家伙似乎有话要说,便取下蛇皮袋,抽出毛巾,问道:“你有话?” “我,我知道你是找谁的,可我真的不是啊,所以,别,别下狠手,放我一马吧!” 还真有点奇怪了,张本民哼了一声,“你说,你知道我要找谁?” “是……梁信伍吧?”对方哭丧着脸道,“唉,都碰到好几回了,那梁信伍在外面欠了多钱,几拨人来要债,结果把我当成梁信伍给控制了起来,两次差点被剁手跺脚。” “哟呵,行啊。”张本民拿起棍子,在他头上比划着,“跟我玩这一套?想骗我?你他娘的不是此地无银三变量么!” “没,绝对没有玩花子,我真的不是梁信伍。” “那你是谁?” “我是梁信伍老婆相好的。” “相好的?看来你他娘的胆子不小嘛,一个臭相好的,竟然大摇大摆连续在人家吃住多少天?!” “看来你对梁信伍的情况还不了解。”对方这会儿似乎稍稍平息了点,“告诉你吧,梁信伍他已经死了。” “死了?!”张本民闻听很是吃惊,“梁信伍死了?” “嗯,千真万确。”对方道,“要不我哪里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住在他家?” 张本民觉得需要冷静一下,不能被意外的消息给乱了心神,于是缓缓地问道:“梁信伍是什么时候死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哦,还要早一点。” “他是什么时候出狱的?” “前年。因为前些年坐牢时,他帮监狱里一个领导解决了条人命而获得了减刑,要不还得蹲几年呢。” “啪”一下,张本民用棍子狠狠地敲了对方的脑袋,“什么叫解决?那是在犯罪杀人。” “哎哟。”对方疼得摸了摸头,道:“嗯嗯,反正不管怎样,他绝对是在监狱领导的授意下打死了个人。那都是他出狱后自己说的,要不别人怎么会知道。” “那他说是哪个领导授意的没?” “没,那个倒没说。”对方摇了摇头,“不过……” “有话就说,别磨蹭!不然我弄死你随便找个地就埋了!”张本民恶狠狠地道。 “别别别,我说还不成么。”对方颓废地道,“不过呢,梁信伍就因此而送了命。” “因为他说了减刑的事?” “对的,估计是让那个监狱领导不高兴了,要知道那可不是小事。” “他是怎么死的?” “被车撞死了。” “是谁撞的找到了么?” “没,交警队说查不到线索。” “那他家有没有报警?” “报了,公安了解一通后,好像最后定性为逼债杀人案件,不过到现在都还没破案。” 张本民皱起了眉头,事情还真是有点复杂,不过没关系,顺藤摸瓜剥茧抽丝,悄悄收集证据,然后把那帮人渣一网打尽! “这下,你能相信了吧?”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张本民点了点头。 “从始至终我都没看到过你的脸,而且就算看到了我也会变成瞎子。”对方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放心吧,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今天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行吧,我想说的都给说了,算是省了我的事。”张本民说完,又给对方套上了蛇皮袋,“不过还是小心点为好,这袋子你还是戴着吧。” “只要不伤害我,怎么都行!” 张本民没有再回答,一直把车子开到梁信伍家旁边的街口,然后将对方扶下车子,让他蹲在墙角,并解开了他的绳子,然后命令他半个小时内不许乱动,如果敢动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就这样,张本民安全撤离,直接去找蚊子还车。蚊子早就准备好了,两人一起到大排档坐下。 见张本民闷闷不乐,蚊子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从借车开始你就一直没问,所以现在你也不要问,那对你有好处。”张本民说。 “你是没把我当兄弟看。”蚊子有点不高兴,“我之所以没问,就是想等你主动说的。” “正是因为把你当成兄弟,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实情。”张本民坦诚地看着蚊子,“相信我,没错的。” “嗐,其实我也不是好奇心大,就是觉得是不是可以帮你一把。”蚊子点了支烟,“有时候多一个人帮忙总归是好的。” “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找你。”张本民拍拍蚊子肩膀,“好了,别生气,今晚我陪你多喝两杯就是!” 一听喝酒,蚊子露出了笑脸,“这就对了,告诉你,兄弟的感情就是这样,高兴不高兴的,酒桌一座开怀畅饮,然后就开心了,即使不开心,至少有事情也能够想得通。” “你说得对!”张本民不反驳,反正自己有了计划,明天就去交警队问问,希望能得些信息,然后私下找到撞死梁信伍的“肇事者”展开盘问。这事一个人可能没法完成,是得找个帮手,于是道:“嗌,最近几天呢,可能有事找你帮忙,到时会提前说,方便你把手头上送货的活给安排好。” “嗐,那还不是随时的事。”蚊子抿抿嘴,“不瞒你说,现在我可有了大把的时间。” “怎么,换了轻松的工作?” “换啥换呐,工作丢了。”蚊子摇头叹道,“有些事是很巧的,想都想不到。” “说来听听吧,刚才你不是还说多一个人帮忙总归是好的嘛。”张本民笑道,“没准我也能帮你一把。” “没用的。”蚊子摇了摇头,道:“还记得那辆红色雪铁龙cx20么?” “怎么不记得?不就是年前你带我送货熟悉道路时,差点撞上的那辆车么?” “嗯,就是那辆车,年前我就被车主给搞了。”蚊子自嘲一笑,“那会儿头被纱布缠得跟破瓜一样。” “谁啊,有点狠了吧?”张本民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知道是谁,反正是一个女的,挺强悍,她找了一帮人在公司门内把我围住,好几个人一起动手。” 284章?惊闻薛金枝 “在你们公司门内就动手?那么猖狂!”张本民惊讶道,“还有,公司就没人出手帮忙?” “还帮忙呢,现在公司也被拖累了。”蚊子哀叹道,“对方要我赔一千,公司赔一千,作为修车费用。” “跟公司有什么关系?” “面包车不是公司的嘛。”蚊子愤然道,“明显是欺负人的,因为按道理讲,根本就是她自己的责任。” “这事应该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报了,派出所也来了人,但过很短的时间又都走了,说这是民间经济纠纷,他们管不着。” “典型的敲诈勒索,怎么就成了经济纠纷?”张本民实在想不通,“那女人有什么来头?” “不知道,等有时间到公司问问,老板说要打听的。”蚊子道,“估计也打听不出来,老板的能量有限,要不还能受到他们的威胁?” “威胁什么?” “他们跟老板说,如果再让我干,就把公司给砸了。老板也没法子,就让我先在家待着。”蚊子一摊手,“结果就一直待到现在。” “哦,那也不能怪老板,他要为自己的公司考虑。” “是的,我说过老板待我不错。”蚊子点点头,“走的时候,他给我多发了两个月工资。” “那的确也算是个不错的老板了。” “是的,而且也没要我赔那一千块钱。”蚊子说着,发起了狠,“都怪那个臭女人!太过分了,我头上缝了二十多针呢,轻微脑震荡。当时医生还说肋骨可能也有问题,得拍个片子看看。于是我就拍了个全身,因为怕留下什么后遗症。” “没错,受伤的事不能大意,如果是肋骨骨折,必须赶紧采取措施,该手术的要手术,否则断骨会刺破肋间血管,甚至是腹部脏器,严重的话还会致命。” “嗯,是的,花点检查费没什么,身体要紧。”蚊子道,“不过这口气是咽不下去的,我一定得问问老板,看他到底有没有打听到那个臭女人的信息。” “也别说咽不下那口气,能屈能伸大丈夫。有时候要是确实没那能耐,就不要硬上,否则就是拿鸡蛋碰石头,没有任何意义。” “那不是很憋屈?” “憋屈算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张本民道,“最后被老虎给吃掉,送了命,就不憋屈了?” “那,那是不划算的。”蚊子摇了摇头。 “忍耐、等待,有时是最好的选择。”张本民端起酒杯,“好了,得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事。” “用我帮忙么?” “暂且不用,等我把情况摸一摸再说。” “行,听你的。”蚊子一口喝掉杯中酒,起身要去结账。 “等等,今天算我的。”张本民喊住了他,道:“最近发了笔小财,刚好庆贺一下。” 蚊子挠挠头,“也行,好长时间不上班,手头确实也紧了些。” “没事,还有我呢。”张本民拉开小背包,笑着问道:“先给你多少?” “不要给,算我借吧,百儿八十的就成,马上就找新工作了。” “也别说借,你拿去花就是。”张本民估摸着钱数捏出一叠十块的票子,“多少就这样,也甭点了。” 蚊子一看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的,太多了。这估计得有千儿八百的,真的是太多了。” “又没让你一次花完。”张本民很坚决地把钱放到蚊子手上,“相信我,这钱来路正。”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客气下差不多就行了。”张本民笑道,“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我来说,钱不是问题,而你呢,问题是没钱。” “……好吧。”蚊子挠挠头笑了,“那就先拿着了。” “嗳,上次你说拆迁的事,现在怎样了?”张本民赶紧岔开话题。 “最多到年底。”蚊子很肯定地道,“很有可能就在八九月份。” “那就再等等吧。” “嗯,就让我姑再住上半年就是。” “也好,省得到拆迁时还要回来签字画押的,不安稳。”张本民点头道,“一辈子的事不着急一时,赶紧回去睡觉吧。” 两人走出大排档,暮春的暖风熏人醉,张本民突然想到中考已悄然临近,是该回学校去了,当下就决定,了解完梁信伍的事就坐回教室去。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张本民就去了春山县交警大队一中队。 一中队值班人员弄清情况后,面露难色,说那个案子虽然在一中队辖区,但因为事关重大,就由大队直接负责了。张本民表示了感谢后问知不知道大队接手的具体人员是谁,免得去了还得到处问。 值班人员摸了摸下巴,问张本民是谁,跟梁信伍是什么关系。张本民说是梁信伍的表弟,对案子有点疑问,想进一步了解下。 犹豫再三的值班人员含含糊糊地说了解一下就算了,别太钻牛角尖,然后就告诉张本民具体负责的是大队的副队长刘维能。 有了具体目标就行,张本民赶紧去县交警大队,在大门口登记后直接去刘维能办公室。 见到刘维能,似乎有点印象,但很模糊。张本民也不去多想,解决问题最重要,简单介绍后,便进入正题,说想了解梁信伍被撞身亡的案子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刘维能的脸色没有多少感情色彩,看不出善恶,他沉默了会,说按照规定,了解案情得有家属或亲属的相关证明。 “这个知情权的获得,能简易点吗,警官?”张本民很客气地问。 “规定的繁简,自有其道理,该繁不能简,该简不宜繁。”刘维能淡淡地说着,他没有看张本民,只是从容做着手上的事。 “从你的话中可以听出,你是个有分寸的人,而且分寸之中还透着缜密的思维。” “好话不必说,想了解案情还是要提供证明的。” “只是粗略了解一下,能不能通融通融?毕竟案件起码的透明性和公开性还是该有的吧。”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即便开了证明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信息。”刘维能道,“没破案之前,一切信息的保密都是侦查需要无须公开。” 张本民听到这里知道没戏,肯定是上面有交待不许外泄。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离去,还是要努力争取一下,于是道:“据我所知,梁信伍的交通致死事故,交警部门已经把它悬起来了,又谈何侦查需要?” “到目前为止,我没接到任何指示说把那案子悬着了。” “那就是所谓的拖案吧,不说不办,但就是不办,有人问了,就说在办,但依旧不办。” “一般来说,耍嘴皮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我就明确告诉你,根据调查需要,信息不便外露,请回去耐心等待。” “唉,其实我们春山交警系统能有你这样的人才,应该是一大幸事,当然,前提是你能不为强权所压、不为私心所蒙,否则,你给春山老百姓所带来的危害会更大。”张本民道,“因为仅仅在你这个环节,几乎就可以把所有的含冤人都堵回去。” 张本民的这番话,让刘维能一怔,但他依旧只顾做着自己的事情,还是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道:“从你的话中也可以听出,你是来者不善呐,怎么,是想针对我么?” “没怨没仇没有必要。”张本民说得也很淡然,从开始到现在,他都保持着镜湖的心境。 此时,刘维能看了眼张本民,“你应该是个聪明人,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就别再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好吧,谢谢你的提醒。”张本民没有表现出失望,也没有发泄愤怒。 “千万不要谢我。”刘维能的口气开始有点生硬,“你这么一说,似乎我帮了你什么。” “好不容易来一趟,走的时候总得说点什么吧,既然中听的你不乐意听,那我就骂你们领导丧尽天良、终有一天会恶有恶报!”张本哼地一声笑了,“问题是你敢不敢向你们领导转述?如果不敢的话,那不全进了你的耳朵?” “滚你妈的!”刘维能突然暴怒起来,猛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你他妈的是娘胎里带着病出来的?!” “果然。”张本民呵呵一笑,“一开始你就装,似乎超然物外一样,其实你是心理上有毛病,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精神病。你这病怪我,当初我是酒后嘎了你老母,结果你就天生带着酒劲爬出了你娘的生命之门。哦,不对,男人喷出的小蝌蚪一般是半个月前成熟的,看来你这神经病的根源跟我那晚喝酒没什么关系。” 此刻,刘维能的面目开始狰狞,他凶狠地踢开椅子,攥着拳头向张本民扑来。 张本民早有准备,已然打算把刘维能狠狠地打晕在办公室,然后悄然退身。 事情了解不成,恶气得出一口! 然而,还没等出手,刘维能自己摔倒了,高血压的他在暴怒之下,自行晕厥。 张本民对此不敢大意,弄不好会出人命,得赶紧把他同事叫来,该送医院要送医院。于是,他出门走到走廊里大声呼救,说刘维能晕过去了。 几个人闻声赶来,一看趴在地上的刘维能也都慌了,其中一人道:“赶紧打120,然后打他老婆薛金枝单位电话,通知她去医院!” 张本民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听到“薛金枝”这三个字,顿时石化。 285章 三行巫山云雨 一瞥动若脱兔 救护车到来之前,众人忙活着救治刘维能,有的掐人中,有的搓耳垂,但也有人注意到了张本民。 “你是谁?” “我,我是来咨询事情的。”张本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表情并不自然,甚至还有点儿错愕。 这引起在场其他人的怀疑,“咨询事情?什么事情?刘队长是怎么晕倒的?” “不清楚,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就晕倒了。”张本民感到有些不妙,万一被缠住那可真有点麻烦,但是也不能拔脚离开,那可能更糟。 “你可不能走,得把事情说清楚!” “没问题,我可以等刘队长醒来后对证。”张本民尽量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刚才也吓坏了,出去喊你们的时候两腿都在抖。” “哦,刘队长有高血压,还比较严重,会不会是站得猛了?”有人说。 “对哦,他的血压是很高的。” “不管怎样你先别走啊,事情没弄清楚前一定得留在这儿。” “要我看,咱们先把刘队抬到门口吧,等会救护车来了也好快点救治。”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站在原地没动的张本民,此时在极力回忆着往事,怪不得进门时看到刘维能有点儿印象,那会儿金枝出嫁时,他在屏坝桥旁暼过一眼坐在汽车里的刘维能。还有,那会儿不是听说刘维能在建设局的么,怎么到了交警队?不过那些不重要,先不能想,眼前要紧的事是赶紧脱身,要不牵来扯去的,可能还会跟薛金枝碰面。 事实上,张本民不是不愿与薛金枝面,不过不是现在,也不能以这种方式,而且,在没有了解到她的生活状态前,最好还是不去打扰她。 救护车来了,在场的人都开始忙动起来。张本民抓住个机会悄悄地离开,赶紧去找高虹芬,不能傻愣愣地等着找麻烦。 路上,张本民觉得现在离父亲的冤死真相越来越近,但同时,他也觉得越来越无力。从目前情况看有两个切入口,一个是刘维能、一个是胡华浩,可是以现在自身的条件看,想跟他们中任何一个进行社会面上的交锋,似乎都有困难。当然,如果是采用暗黑手段,张本民觉得没有什么困难,但他不愿意那么做,他不想便宜了他们,他决心要让凶手们尽失所有、饱尝痛苦之后,再受到应有的惩罚。 还是回去先安稳着,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必在乎这两三年,张本民决定要继续蓄势,他打算等上完学真正走上社会、变得强大的时候,再向迫害父亲的幕后光明正大地宣战,来个一举拿下,一定要让他们在有足够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覆灭,那是一种何等的快意恩仇! 见到高虹芬后,张本民说了这几天的经历。 “年前你就说过,春节后和我来县城要去找当年看管你爹的狱警。”高虹芬听后说道,“所以前几天你离开的时候,我并没问你要干什么。” “咿,你在考验我对你是否真诚么?”张本民挠着头笑问。 “也不算是吧。”高虹芬一抿嘴,道:“因为我有些矛盾,不知是劝你不去或者支持你去,所以干脆就不问。” “嗐,看来你并不怎么在意我。”张本民嬉笑着,“就不关心我的安危?” “我对你是有信心的,知道你会没事,唯一关心的是你能不能如愿以偿。” “这个嘛,应该说达到了一定的目的。”张本民缓缓地道,“但还远远不够。” “那接下来呢?” “收手。”张本民很干脆地道,“现在能力还不够,不能硬扛。” “太好了!”高虹芬有些兴奋地道,“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难道你就不愿意我一鼓作气地为我爹伸冤报仇?” “愿意当然愿意,但不希望是现在,毕竟你的能量还不足嘛,再等一等不是坏事。” “是的,我可以等。”张本民点点头,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道:“不过,有些事是不可以等的。” “什么事?” “跟你之间的事。” “嘁!”高虹芬一扭身子。 这种撒娇不是矫情,恰恰别有韵味。张本民看后搓了两下手掌,便抱住了似乎永远停留在那个夏天里的高虹芬。 巫山云雨飞,卧榻龙凤歇。 “张本民。”高虹芬懒洋洋地开口了。 “嗌。”张本民俏皮地答应道,“高大丫,有啥吩咐?” “去你的,小嘎娃子。”高虹芬伸手对着张本民的大腿捏了一把。 张本民惊厥着一抖,“嗌嗌,君子动口不动手呐。” “君子一般是指代男人的吧。”高虹芬笑着又是一捏。 “不不不,这里的君子,指的是人品,不分男女。”张本民连连扭着身子躲避。 “你还来真的了,我说君子是指代男的,那就得是指代男的!” “好咧好咧……” …… 一番笑闹打趣之后,张本民摸捏着手底下光滑细软的肚皮,道:“我要回屏坝了,去学校老老实实地待着。” “嗯,那是必须的。等中考后,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见面吧。” “如果可以的话?”张本民一惊,“看来要有什么情况发生?” “不是看来,是一定。” “啊,到,到底是什么事?” “也没什么啊。”高虹芬颇为感慨地道,“我说的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 “哦。”张本民有点颓然,“要不,等中考完了,咱们就办事?” “办事?”高虹芬笑了起来,“咱们不早就开始办了么?” 有些话,从女人的嘴里说出来,暗中别有的味道尤其浓烈。张本民听了顿时心头热血一个激荡,一翻身把高虹芬给压在了身下。 …… 战斗,没有不激烈的。 等张本民翻身而下只后,气喘着说道:“我,我说的办事,不是这样的办事。” “……”高虹芬也在用力地喘息着,“我知道,但,那是不可能的。” “尘俗的观念,对你就那么起作用?” “也不是,可毕竟有很多地方不会那么顺畅。”高虹芬道,“说真话,我不是没想过要跟你过一辈子,而且头脑迷糊的时候也曾当真过……” “那不就得了嘛!”张本民迫不及待地打断高虹芬的话,“很多事想多了就跟没想一样。” “不行的。”高虹芬叹了口气,“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和妹妹,而且我爹妈对我寄予了太多的厚望,在他们看来,我已经有了不错的工作,然后再找个不错的婆家,一切,多么完美。” “你的意思,我家配不上你们?” “不是!你别再说那样的话,要不我会生气的。”高虹芬认真地道,“我的意思是,年龄的差别永远都会成为话题,村里的人难免会有好事的,到时故意拿这个挑事起哄滋生是非,那我家里的人不是无端地要生闷气白遭些罪?” “唉,你说的,我也能理解。”张本民耷拉着脑袋,“换作我是你爹妈,肯定也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 “所以,咱们还是现实点。”高虹芬说着轻轻一叹,“其实吧,咱们已经够现实了,或者说是我,我已经够现实了,现实得都有些过分。” “别说了。”张本民的手按在高虹芬的嘴上,“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跟你在一起,否则会很内疚,感觉太对不起你。” “不用,咱们都轻松点好吧。”高虹芬拿开张本民的手,深呼吸着叹笑道,“多美好的事儿,想多了却那么沉重!”说完,她把轻薄毯子一拉。 “哎哟……”张本民在毯子底下开始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演,“我,我这身板儿能,能受得了么……” 事不过三。 一切归于平静后,张本民下了床,以适时避战。 高虹芬笑了,“怎么,怕了吧,所以啊……” “嗌嗌,打住了,不是你说的嘛,想多了沉重,咱就不说了吧。”张本民扣着扣子,道:“再说了,这又不是常态。” “怎么着,要不你多住几天,看看是不是常态?” “嗨嗨,我看还是算了。”张本民一搓鼻子,“犁不坏的地,累到死的牛。” “唉,你说你,怎就懂那么多?”高虹芬叹息着,“可年龄却偏偏那么小。” “懂得多与年龄小,不是非要矛盾地存在。” “我知道,但特殊个例发生在你身上,而且又让我给碰到了,这不是上天在作弄我么。” “其实,在你看来的难题,也容易解决。” “你说说看。” “你等着我就是了。”张本民道,“非要急着嫁出去?等三年,我中专毕业后不就行了么?” “哟!”高虹芬忽地一下坐了起来,不顾上身无物,尽现“动若脱兔”,等她意识到后,“啊”地一声躺了下来盖上毯子,“妈呀,在你面前我真的是半点脸皮都不要了。” 张本民明白女人的这种心理,哪怕是钻过被窝,可明晃晃地把身子露出来,还是很难为情的。“别说些无关紧要的,接着说刚才你哟什么哟。”他解围说道。 “哦,刚才我是想说,我可以挡住家里的催嫁呐,如果他们要问,我就说还没找到合适的不就行了嘛。”高虹芬沾沾自喜起来,“嗨,拖个三年,你也就毕业了,那时在他们看来你不就是个大人了么,估计就不会对我们在一起的事有意见了,而且村里的人也不会再说什么!” “就是啊。”张本民得意地道,“唉,头发长见识短,古人说的话一点儿都不假。” “咿!”高虹芬裹着毯子一下跳了起来,“来,咱们相互见识一下咧!看谁的短!” “嗌嗌,算了算了。”张本民赶紧朝门外走,他感觉此刻的高虹芬就像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如果不赶紧拉开点距离是要被焚身的。 张本民伸出手,准备拉门而出。 “砰砰” 敲门声恰好响起。 张本民从玻璃后的布门帘一侧瞄了一眼,顿时,如五雷轰顶! 286章 你 怎么舍得我难过 门外站的是郑建军。 这让张本民想到了罗才花托媒提亲的事,莫不是一来二去的,高虹芬和郑建军对上了眼,已经有了暗中往来? 一瞬间,震惊、恼怒、屈辱、悲愤还有各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猛然充盈了脑际。张本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颤,他扭头看向高虹芬。 高虹芬被张本民的样子吓坏了,她似乎也意识到了门外的人是谁,于是连忙摆起了手,轻声说:“别开门,别开门。” 别开门?这是不是意味着已经坐实了?顷刻,张本民的眼眶火辣辣地湿润起来。 情急之中的高虹芬裹着毯子跳下床,光着脚来到张本民身边,拉着他的手朝里走,“过来,听我说明白。” 有着一万个理由爆发的张本民,看着高虹芬焦灼的样子,竟也身不由己地跟着她挪动了脚步。 “哎呀,我还没捞到跟你说这事呢。”急红了脸的高虹芬压着嗓子赶忙道,“上次罗才花托媒婆提亲的事你不也知道嘛,我爹妈考虑到庄邻的面子,没有直说不同意,说最终得看我的意思,然后我不就赶紧让你提前送我回县城了嘛。结果呢,话传到郑建军那里,可能被他给误解了,变成了好像是他找我谈谈就行。” “然后,他就没头没脑地找你了?”张本民开始冷静了下来,“那他怎么知道你宿舍的?” “暗中跟的呗。”高虹芬道,“一开始他到单位找我,第一次我没明说,只是用各种暗示不可以,不过他好像没领会,又来找我第二次,我就跟他明确说了不合适。” “都养了,他还不罢休?” “是啊,他似乎还挺来劲,隔三差五就要请我吃饭、看电影,而且最后还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跟到了宿舍这边。” “他娘的,郑建军似乎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啊。”张本民道,“估计他是真的看上你了,要不也不会这么一根筋地执着。” “剃头挑子一头热没用,这点道理他难道不懂?”高虹芬边说边竖起耳朵听了听门外,确认郑建军已离开后,长长地出了口气,道:“过几天我得换个住的地方。” “用不着换。”张本民的语气平淡而坚决。 “为什么?” “我马上就找他谈谈,得让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别跟个无脑儿一样没个数。” “不行,那是不行的。”高虹芬直摇头,“你一说,我俩的事很快就会传到村里去,那咱们千捂百盖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嘛。” “那怎么办?我是个男人,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女人被骚扰而无动于衷吧。”张本民皱着眉头,意味深长地道:“之前我都不知道有多么在意你,就是刚才郑建军在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你对我有多么重要,好像,好像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高虹芬听得很享受,她歪着头,脉脉地注视着张本民。 “怎么,不相信?” “不,我在享受你的话。” “想收个啥啊,我看就别弄些虚无的了,说现实点,还是刚才我说的,等我三年。”张本民说完,颇为玩味地下了下,道:“就是不知道三年后的你,还是不是现在的你。” “如果不是呢?” “认了呗,那只能算我倒霉了。”张本民皱着眉道,“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因为你已经在那个夏天里,永远住在了我心里。” “话越好听,就越容易是用来骗人的。”高虹芬一脸幸福地道,“还有啊,别只是说我,你呢?三年后你会怎样?如果是你变了呢?所以,弄不好说倒霉的应该是我,因为你只是个刚毕业的毛小伙,青春年少着呢。”说到这里,高虹芬叹了口气,带着点感慨道,“而我呢,那会儿已经成嫁不出去的大龄女了。” “我发誓!” “算了,我不要你发誓。” “为什么?” “誓言会成为负担。”高虹芬轻缓地道,“我信你就是了,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张本民突然有了种莫名的感动,这种信任,或者说是情感,弥足珍贵!他慢慢地抱着高虹芬,道:“除非我死了,否则一定娶你做媳妇。” “瞎说!”高虹芬一把捂住张本民的嘴,“我宁愿被你辜负,也不愿你死!” “我死也不会辜负你!”张本民的口气异常坚决。 “都说了相信你,别太说不吉利的话了!”高虹芬假装生气地推开张本民。 “好吧。”张本民挠挠后脑勺,“反正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我自己知道,但是三年后我是怎么做的,天下人都会知道!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 “唉,你这小嘴啊,太会说了,说得哪怕是我明知假的都还想听下去。”高虹芬说着,小鸟依人地把头埋在张本民的怀里,不过马上就又抬了起来,“还是等以后再这样做吧,面对一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家伙,感觉真有点怪。” 张本民想笑,寻思着两人间能做的事都做了,还什么好好奇怪的,不过再一想女人不就这样嘛,不能用理性去衡量。 “怎么,不说话的?” “哦,我在想马上就回学校了,就是放心不下郑建军个憨货。” “没事的,等我一换了住处,估计他的心就凉透了,自然会知难而退。” “好吧,但愿如此,如果他仍不知悔改,那时我肯定是要出面的。” “到时再说吧,郑建军确实不是那种会耍赖皮的人,一旦明白后估计会主动放弃的。” “嗯,但愿如此。”张本民点着头道,“那样就免得我出手的时候,郑成喜会全家覆灭了。” “那个……还是多考虑一下,没必要把事情做绝。”高虹芬劝道,“要不可能会让你迷失了方向。” “不会的,我保持着理智。”张本民道,“我只对付他家的坏人,比如郑建国和郑金桦,他们兄妹两人真的是一肚子坏水。” “那我就不太了解了,以前只是听高奋进说过一点他俩做的坏事。” “嗐,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只管把你家人催嫁的事给解决好就成!” “那你也别胡思乱想,只管回去把中考考好就成!” “听你的!” 张本民没说假话,回去后,他板正地坐进了教室。 班主任钟常久是百分百欢迎的,因为张本民肯定能考上中专,学校会按照班级里考上中专的人数进行奖励。班上的同学也表现出了友好,在他们看来张本民是值得羡慕的,他做到了他们想做而又无法做到的恣意挥洒,而且,张本民还给班上每人送了一本精美的毕业纪念册。 最开心的应该是高奋进了,他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不开心的是周国防,他嫉妒张本民头上的光环和身上的能耐。最不爽的人,不用说就是郑金桦了,她不希望张本民回来,最好是他能把中考给耽误掉,一辈子都上不成学才好,那样,等她考上中专后,就可以成为一辈子的骄傲在张本民面前炫耀。 其实张本民看郑金桦也不爽,很多人看她都不爽。 “郑金桦现在不得了了!”放学的时候,高奋进对张本民道:“小学的时候,她那样子你见识到了,如今更厉害!” “咿,她能耐还不小?”张本民不太好理解,“难不成郑成喜个狗日的还能跟学校领导托上话?” “跟学校托话是托上了,不过不是她爹,是她哥郑建军。”高奋进道,“郑建军在县城上班,不是很牛嘛。” “哦。”张本民点着头,竟然下意识地把郑建军从那一窝坏种中剥离出来了,没考虑他,“也就是说,郑金桦更傲气了?” “可不是嘛,她连她的班主任都不怎么放眼里头!”高奋进的语调中带着丝羡慕。 “有那么牛么?” “有的,因为她有校长的关系。”高奋进道,“你还不知道,因为郑建军帮了一定的忙,把校长家的孩子安排了个好工作,所以校长就对郑金桦特别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本民玩味地点着头道,“按理说,郑金桦有校长在背后撑腰,受约束肯定就少了,整天自由散漫,学习应该不会好。这马上就中考了,到时她考砸了锅,再好好受个打击吧。” “不不不。”高奋进直摇头,“郑金桦学习成绩挺好的,如果不出意外,考中专应该没问题。” 张本民听到这里,才认真咂摸了一番,道:“哦,郑金桦是个刁狠的人,看来她是开了窍,知道学习的重要,就沉下心狠学了。” “也不全是吧,反正我知道是校长安排了老师每天都给她开小灶。” “她娘的,待遇那么高!”张本民摇了摇头,“唉,人与人之间的利益交换就是简单直接、无羞耻。” “就是,咱们学校不只是学生们有意见,就连有的老师也看不惯。” 张本民搓着下巴没应声,他在琢磨是不是该整一整郑金桦,好好打击一下,让她高高翘起的尾巴耷拉下去。不过转念一想,这还两三个月就考试了,万一出手重了把郑金桦给刺激到,影响了中考,那可不太磊落。 心里软下来的张本民,打算放过郑金桦,然而,此时的郑金桦倒起了坏心,她觉得应该给张本民点颜色瞧瞧。 287章 一封举报信 郑金桦想给张本民点颜色看看,可又不敢自己动手,从根本上说,她还是怵张本民的。 “周国防,张本民对你可是很不友好的,你能看着他得意吗?”郑金桦想怂恿周国防出招。 “他有啥好得意的?”周国防自然不会服气张本民,“不好好上学,整天出去瞎蹿腾,听俺娘说他好像还做什么生意了,嘁,没个大出息。不过嘛,没出息也好。” “哦,看来你是不想让张本民有出息的,对吧?”郑金桦眼珠子一转。 周国防看了看郑金桦,没说话。 “告诉你吧周国防,张本民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子,他在外面做生意可带劲了,赚了不少钱呢。”张金桦道,“可偏偏还不耽误他来上课参加中考,马上啊,他可能就是中专生了。唉,咋好事都让他给摊上了呢,而且,俺还听说……” “啥啊,有话就说呗。” “我听说他暗中还和李晓艳有来往呢!” “不,不可能吧?!”周国防一下变得有点儿激动,“李晓艳家的大人,为了让她不跟张本民来往,专门把她转了学校呢!” “嘁,你懂什么啊。”郑金桦哼声道,“张本民是啥人呢,你还能不知道么?只要是他想做的,谁都拦不住他。况且,李晓艳是俺表姐,有些事俺还能不知道么。” “坏,太坏了!”周国防原地转了个圈,攥着拳头道:“学校咋能让这样的人回来上课呢?” “那咱们得想想办法啊,不能让他恁么得意!” “想啥办法,你不是有关系嘛,校长是你的后台,你可以让你爹找校长反映一下嘛,把他赶出学校!” “不行的,张本民跟乡大院里的领导好,校长是没法子的。”郑金桦皱起了眉头,“除非……” “咋样?”周国防急切地问。 “除非到县里去告他一状!” “县里?” “对,你去县教育局去反映一下,应该能管用!” “俺不敢去。”周国防摇了摇头,“甭说县教育局了,就是校长室俺也不敢进呐。” “唉,周国防啊,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郑金桦道,“俺就不明白有啥不敢去的?再说了,即使有,可是你想一想李晓艳,那还怕个啥?要是再怕的话,你,你可真是没用到家了!” 周国防眨巴着眼睛,道:“可是,还有俺娘呢,她可是万万不会让俺去告张本民的。” “算了算了,跟你这种没用的人真没说头!”郑金桦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算就算!”周国防也有点生气,“就你你有用,那你咋不去告的?唆使俺倒有本事呢!还有,你哥不是在县城很厉害嘛,咋不去找他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金桦一琢磨,如果找她大哥郑建军去反映一下,没准还真能管用。 郑金桦兴冲冲地回到家,问大哥啥时回家。 罗才花很纳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咋关心起你大哥来了?” “俺找他有事呢。” “小孩子能有啥事麻烦到你大哥?”罗才花道,“你哥是一般事都愿意做的么?” “俺有大事!”郑金桦两手叉腰,“而且一定得办成!” “啥事啊,跟个真三一样。”罗才花端着簸箕摞着大米,并不以为然。 “俺要让张本民从学校里滚出去!” “啥?!”罗才花一惊,“你咋跟张本民又干上了?他,他惹你了么?” “是啊。”郑金桦似乎已然看到张本民被学校扫地出门了,傲气地翘着嘴角笑道,“只要他出现在俺面前,就是惹着俺了!” “你!”罗才花放下簸箕,“你可甭乱来!告诉你,他张本民可不是一般人,你爹都不愿意惹他,你一个小孩子家要干啥?” 郑金桦皱起了眉头,“他到底有啥了不起的?!” “那你就甭管了!”罗才花极少对郑金桦瞪起了眼,“跟你说,这事可千万不能胡来!甭添乱子!” “嘁!”郑金桦一转身,进了里间。 罗才花有点失神,自言自语道:“唉,不省心,长大了咋办呢?” “咕哝个啥呀!”这时,郑成喜背着手进了院门,“整天嘀嘀咕咕,唠叨个没完。” 这次罗才花没顶嘴,她不无担忧地把郑金桦的事告诉了郑成喜。 郑成喜一听也有点紧张,“这丫头的心,可不简单呐!” “傻了你啊,还夸呢!”罗才花皱着眉头道,“那张本民是能惹得人么?!” “你说的也是。”郑成喜点点头,“那个小贼子这两年在乡里蹦跶得不轻,听说跟乡大院联上了手,搞了什么地条钢和炼什么焦的事,好像赚了不少钱。” “就是啊,人家有能耐,就让人家折腾去,咱犯不着去红眼。再说了,咱家不也很能耐嘛,你看建军在县里,多风光!”罗才花叹着气道,“小金桦那脾性也真是不得了,她万一把张本民给惹恼了,两家再斗一下,最后谁家都不得好。” “嗯,是的,那是没必要的。”郑成喜点着头道,“不过小孩子的事,哪能当事儿?甭理她!马上就快中考了,还不一门心思好好复习,尽胡思乱想!” “行,你恁么说就行,俺就怕你一时糊涂,随着性子去戳弄张本民。”罗才花放心地道。 不过这心没放多大一会儿,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许礼霞找上了门。 “你说这算是咋回事?”许礼霞进门就埋怨地道,“你家小金桦咋唆使俺家国防去告张本民的呢?!” “啥……”罗才花瞬间有点明白,可她不能承认啊,“唉,说话可得注意点,这可不是小事,有啥事甭把金桦给扯进去!” “哪里是扯呢?明摆着的事嘛!”许礼霞道,“国防放学回家就跟俺讲了,金桦捣鼓国防去县教育局告张本民违反校规,好让张本民参加不了中考!” “还,还有这回事?”罗才花支吾着,“应该不会吧,小孩子懂个啥?你还是回去搞搞清楚吧。” “国防明明说的嘛……” “那金桦还说是你家国防唆使她的呢!”罗才花恼羞成怒,她硬生生打断了许礼霞的话,“小孩子的话能全信么!” 许礼霞被这么一堵,很是生气,“今个儿俺来是跟你商量事的,既然你不情愿,那就算!赶明个儿俺就找张本民去,把事情说清楚,看他相信谁!也省得国防受牵连!”说完,转身就走。 “唉唉。”罗才花慌了,忙紧跟两步拉住许礼霞,“俺,俺不是也着急这事嘛。” “你着啥急?”许礼霞也不想真的跟罗才花闹掰,毕竟郑建军早村里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不得不顾及,而且没准以后周国防找工作还得找他帮忙呢。 “小孩子家在一起乱插咕,也容易生是非的。”罗才花勉强地堆着笑,道:“来,屋里坐,咱们得慢慢捋一捋。” “是呢,俺本来就是这意思,一定要捋得稳妥呐!” 有什么好捋的?无非是各自压制住各自的孩子,不能光着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很快,两个女人就达成了一致。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不由控制。 一个多星期过去,问题来了,县教育局接到了有关张本民的举报信。 张本民知道得很早,林栋效第一时间来到屏坝中学告诉了他,连校长都不知情。 “笔迹很幼稚,落款是县人社局。”林栋效道,“难道是找人代笔的?” “我来看看。”张本民拿起那封信端详着,确实不像大人写的,于是便找来高奋进,问这个字体是不是郑金桦的,因为她是首先被怀疑的对象。 周国防看了看,摇摇头,“不是郑金桦的,倒是有点像周国防的。” “哟,事情变得有趣了啊。”张本民挠挠头,犹豫了下,对林栋效道:“林局,信是谁写的其实不重要,关键是局里会怎么处理?” “处理个啥啊。”林栋效笑道,“偏远地区中途辍学的孩子多了,其中一部分,经过学校的说服教育后,重新返回校园的也有,从某方面来说,那是好事儿。说明学校有恒心有毅力育人不倦。对具体的学生来说,那是一种蜕变,是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重新找回光明之路。” “那就好。”张本民点点头,“林局,这事能不张扬就不张扬,毕竟小孩子的心性就是如此,容易做些幼稚好笑的事情。” 举报的事情就这么样了,林栋效打道回府,校长挽留吃饭也没答应。于是,校长就找张本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本民轻描淡写地一笑,说学校里有人写信到县教育局,举报他违规离校,又违规回校参加中考。校长一听马上瞪起了眼,张本民立刻说没事,问题已经解决,千万不要声张,省得节外再生枝。 这事在学校里不声张,在村里可得漏出点风声来。张本民让高奋进回家故意散散风,说村里有人写信到教育局举报他违规返校参加中考。 风声一出,罗才花和许礼霞这两个女人一下就火烧了屁股,着急得要命,她们知道事情是瞒不住的。 许礼霞行动快,第一个找到张本民解释,前后解释了一番,说应该是郑金桦动的心思。 张本民笑了笑,对许礼霞说周国防没有遗传到你的刀子嘴豆腐心,倒是铁随了他爹周家茂的性子。许礼霞顿时脸色蜡黄,不过张本民安慰她说没事,周国防毕竟还没长大,他是不会计较的,再说又有你许婶的面子在,况且,举报又没影响到他什么。 许礼霞感恩戴德地走了。 随后,罗才花小心翼翼地来了,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切,最后说她对郑金桦进行了严刑逼供,可以确认那举报信确实不是她写的。 张本民满不在乎地说这就是屁大点事,他根本不当回事,而且他已经知道举报信的笔迹是周国防的了。 罗才花顿时长长地出了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张本民暗暗一哼,好个鸡儿啊好!郑金桦的恶毒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等中考结束后,非得狠狠地敲她恶毒的一闷棍不可!给她留个深刻的青春记忆!至于周国防,他在跟许礼霞说的话中已经表明,还没长大,暂不计较,如果成人之后还是那么阴狠,就不客气了。 288章 必须来上一梭子 坐进教室的张本民没有无所事事,因为除了数学、英语,其他课目的书本还是要多看看,毕竟有死记硬背的部分。刚好,也可以顺势做个样子,既然进了教室,就要像个学生。 离中考还有大概一个半月时间,大家都铆足了劲做最后的冲刺,晚自习过后,还有不少学生留在教室埋头复习。张本民理解,太多的人想摆脱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只能靠考试一跃而出跳龙门,否者很难改变命运之轮。 一切在不平常的平静中慢慢度过,直到五月中旬后,突然学校发出通知,要求为大兴安岭火灾地区捐钱、捐衣、捐物。 张本民一下愣了,春节时因为歌曲《冬天里的一把火》他还记起那场大火的,当时还曾想过要及时提个醒,顺便送个大人情,比如让宋广田打电话给大兴安岭那边的消防、气象或林业部门,或者起码给黑龙江省相关部门打个电话预个警。 当然,最后能不能起作用、起多大的作用,那是不得而知的。这也是张本民最近偶尔会考虑的问题,就是重生后的时间序与没重生时的时间序,是在两个空间维度内平行存在的,还是在同一空间维度内前后相承的。 如果是前者,那他的努力则极有可能改变所谓的历史,也就是把重生后的世界,在时间序的某个节点上,进行了一定的修复,从而影响着后期的发展走势;可如果是后者,又作何理解?要是在某些时间序的节点上发生重大转折,会不会导致此节点后的所有社会历史进程清零?也就是让没重生时的人间,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张本民感觉就是想扁了脑袋也没法想透,所以干脆就不去想,但他认为不管怎样,既然眼前的一切是实际存在,那么任何有可能的有益改变,应该是合适的,因此,他决定以后要是再要想起什么大灾大难,肯定会及时提醒甚至会想方设法亲自去阻止悲剧的发生!就像大兴安岭的这场大火,经济损失就不说了,直接的、间接的可能要一两百亿,不过钱没了可以再挣,可人没了,就是没了,那些在大火中丧生的人,应该不会像他一样重生吧。 张本民很难过,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不过再想一想,即便提醒的电话打了或者是亲自去了,又能怎样?从常理上推断,人家不信也是正常的,毕竟是草民一个,所以,让自身不断壮大起来提高影响力和行动力是必须的。 怎样壮大? 要么去从政,拥有权力;要么去经商,拥有财富;要么想办法同时拥有权力和财富,这个嘛,容易犯错误,就算了。 只有从政和经商的选择,张本民觉得还是经商更为容易、速成,这与之前一心要挣大钱的想法竟不谋而合! 想到这里,心平气静了下来。眼下还是安稳地把中考度过,目标就是本市的兴邦职业中专学校。 兴邦职业中专学校,在国内也是比较有名气的,囊括农、卫、师三大类热门大专业。张本民的计划是报考农字头专业,本民嘛,名字就是如此,到时在农林牧副渔中随便摸一个就成。 当然,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的分数比较高,就是成绩向来很好的考生,也不敢说就一定能考入。张本民是胸有成竹的,他甚至可以放眼当下国内任何一所中专学校,只不过,他不想离家太远而已。 日出日落是一天,万物生长。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都想着收获。 中考,在农忙中拉开大幕。 考点分布在县城,平坝中学被安排到县一中。高奋进有点紧张,张本民安慰他不用担心,反正也不考中专,凭平时的成绩闭着眼也能上高中。 “你看人家的食堂,多宽敞!”集体就餐的时候,张本民大口嚼着馒头,夹着白菜烧豆腐,“感觉现在就跟以前公社吃大食堂似的,十个人一桌,饭菜都摆好好的,干活收工回来就吃。” “真是的呢,俺们一考完出了教室不就扑来了嘛。”高奋进用筷子翻着豆角炒肉,“就是肉不多。” “有个肉味就不错了,你看满满一食堂的人,就是再来十头猪也吃尽了呐!” “也是。”高奋进点点头,道:“唉,还是郑金桦舒服,被他哥接走开小灶了。早知道俺姐让俺俩去她那里时,答应了多好!可你竟然不同意。”高奋进说得很是惋惜,“要不也能顿顿吃大肉!” “你懂啥,吃得太好消化起来要多费些力气,身体要多供应血液到胃上,然后脑部供血就会不足,从而影响智力发挥。”张本民道,“而且,咱们到你姐那儿,来来回回的路上耽误时间,万一发生意外耽误了考试,不是要悔一辈子?所以,还是安稳地跟着大部队,一起吃住在学校,心里踏实着呢!” “嗯,这么说的话,那不幸亏没去嘛。”高奋进笑了,刚好抬眼看到隔壁桌上的周国防,便低声对张本民道:“周国防的脸色不太好看。” “考砸了呗。”张本民哼地一笑,“他啊,最多也就是上个中等档次的高中,弄不好还得是花钱的那种。” “周国防是没用的,根本就学不好,如果他上了高中,最后也是白上。”高奋进道,“他聪明得不是地方。” “跟他爹一样,就想着耍阴招子去损人,脑子用不到正道上。”张本民道,“唉,其实他娘许礼霞在我们来县城前还找过我,让我照顾着他一点,可是你看他那样子,根本就不稀罕。” “那还能怪谁呢。”高奋进摇摇头,“不识好,那就算呗,还省得操心了。”说完,他看了看周国防,又道:“你瞧瞧,他不知道在看啥,东张西望的,跟个小贼一样。” “他在想撞狗屎运呢!” “啥狗屎运?” “看李晓艳在不在。” “李晓艳不知转学到了哪里,而且分考点的时候也不一定就划到一起。” “所以啊,只能说他在撞狗屎运。”张本民笑道,“无福之人忙断肠,周国防这辈子注定不会畅快。” “也不一定吧,好多人都怕他让着他,俺就感觉他很随心所欲,自在得很。” “上学的时候可能是这样,等上完学回家就完全不一样了,不知道走正道挣钱,又不是特别聪明,注定是要遭罪的。” “算了,甭管人家了,俺们还是多复习一点吧。”高奋进放下了筷子,“少吃点,让鲜血多朝脑袋做些贡献!” 张本民想笑,但忍住了,因为在高分进来看来这是很严肃的问题,所以没办法,只好耐心地陪着他。 好在陪伴的时间不长,一共三天。当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校园里高谈阔论的声音明显大了很多。这是压抑后的纵情,就像战士从战场上归来一样,有没有立功先不管,总归是参加完战斗了。 高奋进邀请张本民留在县城玩几天,吃住让高虹芬负责。张本民拒绝了,因为跟高虹芬的关系已经到了不可用语言描述的程度,所以在一起时难免会有些小动作,可能会让高奋进有所察觉,而那是他和高虹芬都不愿意看到的。 张本民一个人回去了,刚好手头上的生意也该好好地打理一下。其实也用不着,地条钢的事有宋广田在,他连同土法炼焦的事一起都照看了,而且还是实心实意的;沙城的预制厂也让人放心,钱家老大和石干事分工明确,各自忙碌的同时又相互监督,另外还有孙余粮和严骝两人,所以各方面综合起来达到了良性运转,很好地保障了生产的顺利进行。 唯一放不下的是财务,最后得有个值得信赖的抓账好手。物色来物色去,张本民觉得还是卢小蓉合适。 在征得卢小蓉的同意后,张本民让她前往沙城预制厂接管财务。去的时候,张本民没陪,让孙余粮介跟进绍,说是聘请的财务主管,专门管钱。 孙余粮做得很到位,从介绍到交接都很顺利,毕竟钱家老大和石干事等人不糊涂,账目谁管都行,只要按时发工资就好。唯一不顺的是,回屏坝经过岭东村村头时,碰到了郑成喜。 郑成喜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因为他问了郑金桦,得知她考试发挥得还行,估计中专是没问题的,无非就是学校好一点差一点而已,另外,郑建国马上暑期毕业,郑建军已经在帮忙张罗找工作了,在如此巨大的喜悦冲击下,他就变得飘飘忽忽起来,又犯了老毛病。 当时卢小蓉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孙余粮在后头,郑成喜就只注意到了她,立马上前耍起了不正经。他说刘胜利早不在了,一个女人过日子是不是感到寂寞?如果是,他倒是可以帮帮忙,暖暖被窝、焐个脚啥的没问题。 卢小蓉没搭理。郑成喜挺上劲,说要是答应的话,可以让郑建军帮忙调个好工作,没准还能到县招待所去上班。卢小蓉依旧没理睬,径自骑着车子走了。 面对这一切,高奋进可不会装聋作哑,他赶紧找张本民,详说了一切。 张本民乍听气得猛地抖了下身子,不过很快他就安之若素,轻哼一声歪起了嘴角,道:“看来也不用犹豫了,这个假期,必须先给他个狗日的来上一梭子!” 289章 玉米地事件 张本民原先犹豫的是,要不要按照先前的打算,通过修理郑金桦,对郑成喜来个势大力沉的隔山打牛,刚好一举两得。现在看来,那已是迫不及待的事了。 不过,还是稍安勿躁,一切等放榜之后。 等待并不漫长,因为有事烦扰:一肚子坏水的郑建国毕业了,而且在郑建军的斡旋下,竟然进了县政*府成为一名秘书。 临去报道的那几天,郑建国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两手背在身后,有事没事就在大街上走着,见了人也不问,专等着别人主动问他。有些拍须溜马的人可逮着了机会,就像贾学好,多大一把年纪了,总是点头哈腰地凑上前去,满脸堆着谄媚的笑问好。 这是郑建国需要的,便装模作样地开始了表演,他的脖子一挺,瞥都不瞥贾学好一眼,只是轻蔑地哼一声算是回答,头都不点一下。贾学好见状不但不觉得难堪,反而还用赞许的口气说,到底是有干部的气魄,天生好架势。 每每这时,郑建国就极为得意,步子迈得就慢了,俨然是个身居要职的老干部。不过等到没人的时候,他就把两手从背后移开,不断地甩动,口里嘀咕着咋就那么酸呢,原来干部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在他的眼里,所谓的干部,就是像他爹郑成喜那样背着手转悠、看人都是用鼻孔的。如此说来,他这几年大学是白上了,眼界根本就没打开。 没错,郑建国的大学很失败,他不但没有打开眼界,而且阴狠的脾性导致无朋友可交,后来发现了问题,觉得情况严重了,他便开始伪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大方、够义气,所以到毕业时,勉强还处了几个关系算是不错的同学。 不过,话又说回来,毕业后他能回老家县大院做秘书,还是挺不错的,从这一点上讲,他的大学上得又很成功。 说到成功,郑金桦觉得自己才是佼佼者,分数出来后,她考得确实不错,刚好压着中专分数线。她认为能从中学直接考上中专,简直是人中龙凤,事实上的确也是那么回事,所以,如果不是有张本民的高分压着,估计她能站到大街中央把尾巴翘到额头上。 在外面没能够使劲翘尾巴的郑金桦,在家里却做起了女皇,除了冲洗身子,别的事几乎都不用自己动手,整天能做且愿意做的,就是在家里被伺候好之后,到处走亲戚、找同学,充分活在亲朋好友的夸赞和恭维中。 其实,最骄傲的莫过于郑成喜了,原本就仗着郑建军牛气得不行,现在又有了郑建国的郑金桦的双重加持,简直就要升天登顶。只要一有时间,他就跑到大街上站着,两腿岔开,两手抱着膀子,叼着过滤嘴香烟,高高地仰着脸,似乎整个岭东村都会在他脚下颤抖。 有些人讨好地对他竖大拇指,说老子英雄儿女好汉,你看你,家里三个孩子都有出息。此时,郑成喜会得意地一笑,放下膀子,掏出过滤嘴香烟,捏上几根散出去,说也没啥,建军和建国都在县城,还没出县呢。 讨好的人马上又说在县城已经非常好了,看看村里甚至是圈屏坝乡,估计都没第二家能这么厉害,而且,不是还有闺女郑金桦嘛,你看,一下就考上的中专,到时肯定能到市里、省里工作,没准还一下子跑到北京去了呢。 郑成喜听到这种话总是哈哈大笑,他不说是,但也不否认,只是再次散一排子香烟,说再来一根,这带把的虽然贵是贵了点,可就是好抽。 张本民看在眼里很想上前给郑成喜泼个冷水,但想到很快就要采取行动放大招,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眼前不发生任何接触最好。 很快,录取通知书陆续到达。 高奋进,不出意外地考上了高中,在未岗高中就读。 周国防也上了未岗高中,因为分数不够,就算能上的话,也要花三千多块钱。许礼霞找张本民帮忙,说花钱无所谓,只要学校能收就行。张本民觉得不能搡了她的面子,于是找林栋效运作,一分钱都没用花。不过张本民还是饶了个弯子,说只花了一千。许礼霞很是感激,把一千块钱交到张本民手上,说一下就省了将近两千多块钱,要好好感谢他。 张本民说感谢也行,就是别再让周国防背后对他捣鼓些啥了,否则一旦触了底线,他就会让周国防永无翻身之日。 许礼霞自然是连连点头,说你也算是恩人了,周国防就算再差劲,也不会恩将仇报吧,咋还能背后捣鼓你?张本民点头说那就好,然后让许礼霞甭把这事太当回事,小事一桩而已。 这一千块钱,张本民换成购物券给了林栋效。 林栋效只是稍微客气了下就接了,说孩子准备在外地买房子,手头紧得很。张本民点点头没多说,当天下午,就给他送去一万块钱,说不着急还,等有了钱再说。 无比感动的林栋效拍拍张本民肩膀,说你当初的志向是挣大钱,看来真的是不错! 张本民笑了,举起手中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的通知书,说现在他不但要赚大钱,还要把大学上好。 说到上大学的事,张本民还特别牵挂着一个人,李晓艳。 如今,张本民没了勇气去找她,因为他不敢像以前那样说出承诺,毕竟高虹芬已经进入他的世界,也就是说,与李晓艳之间不会有正果,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去打扰她,免得给她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好在也有事情忙,八月总是忙碌的,忙于奔波在升学宴请之间,相互道贺。 今年,郑成喜家的场子准备大办,用他的话说要大宴三天,因为有双喜临门,一是郑建国找到了个好工作,二是郑金桦考上了中专,外地的一个师范专科学校。 张本民掐算着日期,不能让郑成喜如了意,是该给他“上刑”了。 此事还得麻烦林栋效,张本民又去了趟县城,他没有隐瞒,直接说要借个幌子。林栋效没多讲,只是问要怎么办。 张本民说今年屏坝中学考得还可以,将近十个中专,所以能不能由教育局出面,到学校里召开一个座谈会,请那些个“准中专生”们谈谈初中学习的经验和感受,方便老师们以后讲给学生们听听。 林栋效犹豫了下,说哪天需要。张本民说两天后,要放在下午,而且找个借口晚去一点。 脸上满是担忧的林栋效看了看张本民,说不管怎么折腾,可别把自己给耽误了。张本民笑着摇摇头说不会,一切尽在掌控。这话不假,为此张本民还专门找了宋广田和孙义峰做“后勤保障”,万一被郑成喜怀疑上,可以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事情就这么敲定。 在郑成喜办喜宴的头一天下午,满怀豪情的郑金桦早早地就前往学校,准备参加座谈。可是直到下午四点多钟,县教育局相关领导才匆匆赶来。 座谈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散会后,天色有那么一点点暗。 把自行车骑得飞快的张本民,在屏坝桥东的岭地庄稼田里蹲伏下来。 得意洋洋的郑金桦哪里知道马上要面临覆顶之灾,骑着自行车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地晃悠着,因为座谈会上她得到了表扬。 张本民看得真切,瞅着机会钻出玉米地,悄悄来到郑金桦身后一把将她拉下,然后用胳膊箍住她的脖子,又用另一只手捏住她脖子上的大动脉。 郑金桦昏了过去…… 半小时后,屏坝派出所接到了群众报警,说有个小姑娘在玉米地里被糟蹋了。孙义峰马上带着几名民警前往,看到了歪倒子路旁的自行车,旁边的玉米地里,躺在地上的郑金桦双手被绑,衣衫凌乱,大腿和裤子上还有斑斑血迹。 现场勘查、取证,一切按部就班。 这时,脸色蜡黄的郑成喜来了,他浑身颤栗,痛心地抱着已经醒来的郑金桦呜呜直哭。 孙义峰让郑成喜离远点,先到旁边的房间去,不要妨碍办案。郑成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能不能不要破案了,就当啥事都没发生,他想保住郑金桦的名声。 这对孙义峰来说当然是不可能的,他说案子肯定是要破的,不管怎样,不能放过坏人,当然,考虑到当事人的诉求,会采取相应的保密措施。 无奈,郑成喜还是得陪着郑金桦去派出所做笔录。悲痛中的郑金桦没说出什么,只是从背后被掐晕,后面完全不知。 晚上九点多钟,郑成喜才带着郑金桦回家。 罗才花看到郑金桦后嚎啕大哭起来,但马上被郑成喜捂住了嘴,说明个儿就请客了,你哭个啥?罗才花使劲踹了郑成喜一脚,说闺女都这样了,还请客? 郑成喜咬着牙说请帖都发出去了,得请!只不过吃一顿就算,不能大宴三天了。 第二天,只有硬挤出笑脸的郑成喜招呼着场面,满心是伤。 张本民很安坦,只有他明白那一切都是假象,郑金桦大腿和裤子上的血迹,只不过是他从张记酒楼要的一点鸡血而已。 不管怎样,目的已经达到,郑金桦身上有了一个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疤,而且会一直拴在郑成喜的心上,随时轻轻一揭,便可让他收获阵阵绞痛。 惬意! 舒舒服服的张本民,只等着开学季到来,前往兴邦职业中专学校报到。 290章 师姐 火辣辣的九月来临,张本民提着个行李箱,在高虹芬的目送下,坐上了开往兴宁市的火车。 作为省会城市,兴宁还是比较繁华的,可以说是富庶而美丽。路两旁的高楼虽然还谈不上林立,但也不算少,尤其是一到夜晚便会亮起璀璨的灯火,尤其是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更是会闪动着幻影般多彩的霓虹。很多外地人都羡慕生活在这里的人,恰好处在经济大潮初涌时期,他们总是带着淘金梦纷纷来寻找机会。 拖着行李箱,走出诺大的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张本民感到有点压抑不住的兴奋,久违了的城市生活气息。 天空中虽然时不时吹来一丝风,但烈日当头,喷出的火辣辣阳光恣意地扑在人们身上,依旧让人热不可耐,多少会显得有点焦躁不已。 “打车,或者是坐公交?该怎么走呢?”张本民边走边自语着,抬头四下看看,广场上有几块“新生接待”的大牌子。 哟,不错嘛,还有接站的! “新生同学,你们好,请兴邦中专的同学到第四专区,校车十分钟后就要出发啦!”来到新生接待区,张本民就在嘈杂的小喇叭声中听到了自己学校的召唤。他赶忙走过去,提起行李箱刚要上车,却被一名女生喊住。 “等一等,这位同学,请把行李箱放进货仓里好吗?” 好甜美的声音!张本民扭头一看,眼前一亮,原来是名窈窕多姿、柔静又不失大方的女生。“嗌嗌,好咧!”他忙回答道,“这就放!” 张本民便提着行李箱走到车侧的货仓前,一看有点傻眼,原来其他人图省事,没有规矩摆放,都把行李箱堆放在了仓门口。 “这么快就满了?”女生有点不相信。 “没,里面还很多空间,只是行李箱都堆在仓口了。” “那来帮把手,我们抓紧重新摆一下,车子快要出发了。”女生说着,弯腰钻进车仓盖子下面。 张本民看着有点不忍,道:“师姐,你出来吧,让我来就是。” 女生抽身而退,看着张本民道:“太多了呀?” 张本民并没有答话,只是弯腰走到车仓盖下,展开双臂揽住仓门口的行李箱,使劲一用力,把行李箱一股脑地推进了里面。“这多快啊,就是有点不整齐。”他回身直腰,拍了拍手道。 “没事没事,主要是赶时间!”女生道,“再说空间也够了。” “那就行,省得出力不讨好,那可就憋屈喽。不过嘛,在你面前倒不会,绝对不会觉得憋屈。” “为什么呢?” “因为再大的憋屈,也抵不上看你一眼。” 女生嘴角一翘,没有接着话茬说下去,而是催促道:“差不多了,把仓盖关上吧。” “好咧!”张本民爽快地应着,抬手勾住仓盖,猛地一压,牢牢地将仓盖关上。 张本民和那名女生一起上车。车里差不多已坐满了人,只有最后一排还空着,两人便走过去坐下。 “哈呀!”女生坐下后感叹了下,“站了大半天,真是很累人的。” “其实你也用不着老是张罗,抽空就坐下来歇歇嘛。” “我不是想着能多引导一点是一点嘛,因为当初我来报到的时候,下了火车两眼一抹黑,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走、又该怎么走。当时我就想,要是有人帮忙指引一下该多好!” “也是,幸亏有校车来接,要不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走。”张本民对女生道,“谢谢你,师姐!” “不用谢,是学校想得周到。”女生道,“哦,还没问你叫什么呢,哪个系的?” “张本民,农林专业的。” “呵呵。”女生想笑,但又忍住了。 “想笑什么,尽管笑就是。” “我是觉得吧,只是听你的名字,似乎就知道你是学什么的了。” “嗐,不能以名取人呐。”张本民眼珠一转,笑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你就叫我昌婉婷吧。” “听你这口气,好像还可以叫别的?” “嗯。”昌婉婷一点头,“我是跟了我妈的姓,还有个名字是随我爸的姓,不过那是非正式的,就跟小名一样。” 张本民一听,没法再问下去了,为何要跟母亲的姓,情况有很多,万一是不想启齿的那种,问了会尴尬。“昌师姐,你是学什么专业的?”他转了话题。 “师范。”昌婉婷道,“不过我不想当老师,等毕业了,或许不会踏入学校的大门。” “职业嘛,干啥都一样。人活一辈子,得轻松快活些,所以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不能太勉强自己。”张本民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想搞什么农业。” “那你为啥要报这个专业?” “不是你说的嘛,名字问题啊。”张本民一本正经地道,“不为别的,就为了‘张本民’这个名字,那也得报个农学专业。” 昌婉婷一捂嘴,无声地笑了。 不觉间,车子已抵达学校。校园内还有迎接点,每个专业都设有接待专席。昌婉婷带着张本民径直来到农林系接待点上,轻车熟路地办理了入学手续。 “昌主席,这会儿新生刚来一波,志愿服务的人都有引导任务,现在已经没有空余人手了。”一名热情的女生对昌婉婷道,“要不你在这守一会儿,我带这名新生去领生活用品吧。” 昌婉婷看了看越来越多的新生,道:“你在这接待介绍什么的都熟络了,就留下吧,我带他去领。”说完,招呼着张本民离开。 “你是学生会主席啊,还是领导呢!”张本民跟在昌婉婷后头道。 “领什么导啊,唉,就跟跑腿的一样,整天这事那事的太多,学习的时间都被占用了。” “怎么着都是种锻炼,将来你毕业了就会感到能力确实是不一般的。” “但愿吧。”昌婉婷道,“很多时候,美好的只是想法。” “哪能十全十美,但求无愧我心。未来没来,然依旧可期,即使有太大的不确定性,亦当满怀期待。” “哇,可以嘛,讲得真好!”昌婉婷微微一笑,道:“看来你读了不少书。” “也不是,我不太喜欢读书,就喜欢挣钱。” “咿呀,赚钱是将来的事,现在就是该好好读书。” “行,好好读书,学姐的建议还能不听么?或者说,学姐的要求肯定是要照办的。再或者说……” “你还能说出什么?” 张本民挠挠头,道:“就是……就是学姐的殷切关怀,哪能不领情呢?都是浓浓的爱意啊!” 昌婉婷脸色微微一红,“你这解读……似乎有点过。” “不,我们应该以最大的善意去看待别人给予的帮助。”张本民伸出手,不由分说地主动握住了昌婉婷的手,“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改天我再找个合适的方式感谢!” 昌婉婷的手猛地被张本民抓住,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想抽回来似乎又觉得太神经质了些,于是就僵在了那儿。“不,不用吧,都是应该做的,老生迎新生嘛。”她颇为不自在地道,“没准明年就换成你们迎接了,也得好好忙活一阵呢。” “那是好事啊,没问题的。”张本民道,“明年你就不忙活了?” “明年我就毕业了。” “哦,真是个不幸的消息。果然是应了那句话: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张本民叹道,“才刚认识你,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品味,就要分别了。” “不是还有一年嘛。” “哦,那你的意思是,接下来的一年,我可以好好地品味你喽?” “呵呵,你这人有点危险呐。”昌婉婷这才抽回手,“行了,别耍油嘴子,赶紧去领东西整理宿舍。” 两人来到生活品领取处,这里围得人山人海,目光都挤不进去。“我们打个穿插,先去领军训服吧。”昌婉婷招呼着张本民,向设在体育馆的军训服装领取处进发。 选择是对的,领取军训服装的人不多,很快就拿到了。不过,等他们再来到生活用品领取处时,床单和蚊帐断了货,得等一会儿,大概要半小时的样子。 昌婉婷用小手朝脸上扇了扇风,道:“那我们去办饭卡吧,等会再来就是,能节省就节省点时间。” 此时张本民真有点过意不去,“昌师姐,你有事就去忙吧,一直这么麻烦你感觉不像话。” “不叫麻烦,迎新生就这样。”昌婉婷道,“凡是碰到没有家长陪同的,一般都会陪到底,因为要领不少东西,一个人拿不过来。还有,找宿舍也比较麻烦,问来问去的也不方便。” “好吧,那真的是感谢了。”这会儿张本民不再油嘴滑舌,他突然想到个问题,像昌婉婷这样的女孩,估计追求者多如牛毛,万一要因此惹得哪个好佬吃醋,不是纯粹给自己添麻烦么?再说了,自己对昌婉婷也没有发自内心的那种想法,只不过是……怎么说呢,就像是看到一朵美丽的花,只是自然而然地赞美几句,但并没有想占为己有。 张本民的陡然沉默,还让昌婉婷有点不适应,“怎么不说话了?” “累了。” “嗯,真的是挺消耗人的。要不咱们先去趟宿舍,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顺便也简单收拾一下。” “好啊。” 昌婉婷便带着张本民到宿舍去,6号楼318室。 “好在楼层不高,要不真要累死人了。”昌婉婷提着搁脸盆气喘吁吁地说。 “等会去领日用品的时候,我自己就可以了。”张本民道,“地点都知道,很容易的。” “行吧,那我就少跑一趟。”昌婉婷道,“嗌,现在你可以去了,刚好我在这边帮你床铺先整理一下。” 张本民点点头,下楼去日用品领取点。没多会儿,就提来了蚊帐、床单、席子和暖水瓶等。 昌婉婷已经擦干净了床铺,接着两人一顿忙活,也就十来分钟时间,床铺就整理得利利索索。 “师姐,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张本民这话是诚心诚意的,“算是还你个人情。” 话音一落,昌婉婷还没来得及应声,“咣”一下,半掩着的门就被踹开了,四个看上去身强力壮的学生堵在了门口。 291章 巷口的小酒馆 被堵了门,张本民心里有数,肯定是和昌婉婷在一起惹着哪位单相思的家伙了,而且看这阵势,对方似乎还挺有能耐。 “你们又要干什么!”昌婉婷先开口,从话意上看,似乎这种情形并不是第一次。 几个人一听,身形一软,相互看了看,都没说话。 “回去告诉邹骁,别再做这种无聊、无德的蠢事,简直让人恶心!”昌婉婷继续道,“不要以为有几个钱就了不起,告诉他,我根本就看不起!” 话到了这份上,如果是那个叫邹骁的人在场,估计会恼羞成怒,因为他找来的这四个人都听不下去了,觉得特没面子。他们再次相互看了看,扭头离开。 张本民看着还很生气的昌婉婷,道:“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一听还是明白的,那个叫邹骁的富家子弟看来追求你好久了,今天我们在一起的接触,让他吃了大醋。” “管他呢,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说完,昌婉婷忽地一皱眉,“不过,倒是你……” “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我敢和你这么聊谈,就说明我不怕。” “什么意思?” “在火车站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张本民道,“像你这么吸引人的女孩子,身后的追求者肯定排起了长队,也就难免会有一厢情愿吃醋的人。” “就是说,你能保护得了你自己?” “一般情况下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希望你没有说假话。” “假话是不能说的,尤其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假话,最后只能让自己越来越难堪。” “怎么感觉你……有点过于成熟的样子?”昌婉婷不解地道:“懂得多,又会说,似乎你成了学长,而我只是个小师妹。” “过奖了。”张本民淡淡一笑,“还是说说那个邹骁吧,我觉得在今后的校园生活里,似乎会跟他有不少交集。” “其实我对他也不了解。” “哦,我倒忘了,他并不是你男朋友。” “说什么呀你,别开这种玩笑,我受不了。”昌婉婷叹道,“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就盯上我了。那人就是个神经病,全校的女生他都撩,一时间想起来就跟苍蝇一样逮谁就跟着谁,可过段时间就又跟失踪了一样,而且,他甚至连女老师都撩。” “太狂妄了,看来他的家庭太优越,养成了极其骄横跋扈的性子。” “是的,据说他家里很有钱,不过再有钱是他的事,凭什么拿来压人?” “那是因为有的人喜欢钱,刚好又被他给用钱砸倒了,所以他就认为钱是万能的,对谁都起作用。”张本民道,“要是不经什么大变故,他的性子根本就改不了,永远会是个害人的垃圾品。” “对,你说得太对了!”昌婉婷道,“他那种人,就得吃个大亏!要不永远就是那副德行!” “算了,不说不开心的。”张本民道,“还接着刚才的话说,请你吃个午饭,算是还人情。” 此时的昌婉婷轻皱眉微噘嘴,一看就是有了小主意,很快,她一抿嘴,带着点俏皮道:“嗐,那可不行,好不容易让别人欠个人情,哪能说还就还上了啊。” 张本民一挠脑袋瓜子,立刻就感觉到眼前这小妮子似乎有点那种意思,左思右想,还是得及时收手,出门在外不用老婆交待,得老实巴交做人。于是,便摇头道:“那可不行哦,过期就作废了。要吃就今天中午,不吃就拉倒。” 这话说出去,还能让昌婉婷说什么,难道改口说吃?那样一来,师姐的段位如何安放? 昌婉婷最终是离去了,张本民请的这顿午饭真的没法吃下去,走的时候,她虽然还是笑意盈然,但眼神中分明有点儿失落。 张本民顾不得怜香惜玉,即使他对昌婉婷的感觉越来越好,但人这一生,精力是有限的,不能见着可意的女人就掀起阵阵春风然后化为云雨,该转身时就要果断转身。 毕竟,有些人,哪怕再美好再令人赏心悦目再令人心旷神怡,也只能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昌婉婷也许就是,现在对她能做的就是默默地说再见。不过,张本民知道,再见虽不见,但她带来的影响依旧在,不是轻易能挥去的,而且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显现。 果然,当天晚上,张本民洗漱完刚上床,又是“咣”的一声巨响,宿舍门被粗暴地撞开,中午的那四个人又来了。 貌似领头的一个家伙进来后没说话,只是挨个瞅着,等看到里面靠左躺在上铺的张本民时,抬手一指,道:“就你了。” “我?我怎么了?你们有事?”躺着的张本民没动,只是歪头带着不屑的表情问。 “嚯,好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中午的事就没给你提个醒?!”领头的家伙眼睛一瞪,快走几步来到张本民床前,伸手就要抓他的头发。 张本民左臂猛地一抖,一个甩拳砸在那家伙的脸上。 这完全出乎意料,领头的家伙顿时被打得眼冒金星。不过这才刚开始,张本民出手后根本就没停下来,迅即起身从床上跳下,顺势飞起一脚又踹在他的胸口。 顿时,领头的家伙一个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便跌倒在地。 随来的三人看上去只是绣花枕头,纯粹就是仗势瞎咋呼的那种,因为他们没有凶狠地扑上来,而是或蹲下来或弯腰围着领头的家伙问长问短。其实,一般这种上门找茬情况,打斗中只要同伴不是致命伤,哪能管得了那么多?先集中火力把对方放倒制伏再说,那才是第一要务。 很快,领头的家伙回过了神,他抬手一指,“还,还敢还手,哥几个给我上,揍死他!” 这会儿,另外三人才撸起了袖子。 张本民一看,得先发制人控制住场面,否则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被对方近了身,那可要吃亏的。当即,他俯身抄起一把凳子,劈头砸向最先靠近的一个人头部,那人下意识抬起胳膊一挡,结果小臂被硬生生砸断,当即哀嚎着蹲了下来。 此时,张本民继续放招,抡起凳子再次击向那人的头部,一下将其打瘫在地,随即大吼一声:“谁过来我他妈就开谁的瓢!”说完,对着到底的家伙又猛踹一脚。 这气势一下镇住了另外两人,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闷不吭声地先是扶起领头的家伙,随后又架走了倒地昏迷的那人。 张本民犹豫了下,觉得需要确认一番,于是出了宿舍追上那四人,问领头的家伙是不是邹骁让他们来的。 领头的家伙开始还以为要被继续追打,好一番紧张,随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稍一停顿就点了点头。张本民又问了邹骁的教室位置还有其他一些信息,领头的家伙几乎没有犹豫就全竹筒倒豆子一样讲了出来。 之后,张本民也没说什么,返回了宿舍。 同宿舍的人有点傻眼,半天相处下来,竟然没发现身边竟还有这么个狠人。不过大家都没说话,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张本民也没说,仅就目前而言,他还不想和宿舍的人有过密交往,哪怕只是个开端。他拿着脸盆走出宿舍,到公共盥洗室洗了把手,回来悄不吭声地爬上床,倒头就睡。 当然,睡是睡不着的,张本民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邹骁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在明处等着他暗中放冷箭,倒不如把他拉到阳光下好好修理一下。 第二天上午下课后,张本民出了教室就赶往邹骁上课的裙楼。根据昨晚领头的家伙的描述,他很快就找到了身材瘦小、梳着油光大背头的邹骁。 张本民迎上前,“你就是邹骁?” 邹骁看了眼张本民,道:“你谁啊!” “张本民。” “啊!”邹骁本能地向后一缩,“你,你要干什么?” 张本民“哼”了一声,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抬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猛地推顶出去,“干啥么?干你娘!” 阳光下,邹骁像片树叶一样飞了出去。张本民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走。 过了好一会儿,摔倒在地的邹骁爬了起来,他不敢追上去,只是张牙舞爪地扯着嗓子喊让张本民等着。 张本民回头一笑,道:“好啊,学校门口的小酒馆,老子等着你!” 这话是真的,张本民随后就去了在学校门口旁边一个巷子头的小酒馆。 已经怒到快要癫狂的邹骁很快就跟到,他带了五六个人,手持棍棒冲到了门口,“咔嚓”一下先敲碎了玻璃门。 一时间,小酒馆内乱作一团,食客们纷纷外逃。邹骁等人面带狰狞的笑,跨着大步走进来,向张本民扑来。 张本民不想拖延时间,擒贼先擒王,他抄起一个酒瓶,踩着凳子,一步踏上桌子,接着又一纵身,跳过眼前三人,直接落在后面的两人身上,并借着惯性将他们压翻在地,随后一个弹跳爬起来,站到了邹骁面前。 本想坐镇指挥的邹骁一看不妙,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简直是神兵天降!于是,赶紧转身就跑,然而速度是慢了,没两步就被张本民一瓶子砸在了头上。 这一下,张本民虽没敢多用力,但酒瓶也还是碎了。邹骁“啊”地一声后,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头上流出了鲜血。 邹骁倒地后,张本民又抬手搬起一张小桌子,转身对着从里面向他扑来的人推砸过去,随后,又拎起一条凳子,挥舞着冲上前。 和邹骁一起来的几人这会儿有点懵,还没怎么地,主子已经被放倒,而且对方又这么猛,生龙活虎一样。 狭路相逢,勇者胜,气势一弱,战斗力便大减。张本民可不会放过这好机会,紧接着大叫一声,用凳子挡开几下棍棒,朝最近的一个人小腹猛踹一下,踢得他向后翻倒,撞得紧跟其后的另外两人身形不稳。 “报警了!我报警了!”酒馆小老板提着剁骨刀从后厨窜了出来,“一个都甭他妈走!赔钱!” 292章 请师姐吃个火锅 张本民以为酒馆小老板说了要报警,邹骁那边的人会立马撤退,可谁知他们根本就不当回事,还是极力发动着攻击。这让张本民明白,估计是辖区派出所已经被邹骁拿下,他们那帮狗腿子就无所畏惧了。相比而言,自己可就太弱势,于是决定赶紧撤退,好汉哪能吃眼前亏? 猛地砸出手中的凳子,夯中了最前面的一个家伙,引起对方又一阵慌乱,张本民趁机出门飞奔起来。 脱身还是很容易的,不过后续依旧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张本民知道警察到场后一了解情况,极有可能就会把责任推给他。 早晚要过这一招,因此也没必要躲避。回到学校,张本民继续如常上课,整个下午和晚上都相安无事,直到次日上午,也还是风平浪静。 张本民不淡定了,中午放学后去校门口的那家小酒馆,问老板昨天中午的损失有没有人赔。 老板翻了翻眼,说赔了又怎样,不赔又怎样。张本民拿出三百块钱放在小吧台上,说一扇玻璃门、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应该差不多够了。 这一举动显然出乎老板意料,他皱了皱眉,道:“你家,也很有钱?” “没钱,这是我一个学期上学用的。”张本民道。 老板将钱推了推,“不用了,昨天被你打的那帮家伙已经赔过,事实上确实也该他们陪。不过,你最好注意点,那帮人好像不太一般。” “谢谢提醒,其实今天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的。”张本民道,“您当时报警了是吧?” “是的,但是你走了之后,那帮人主动过来赔钱,还加了倍,要求就是不要报警。”老板道,“看那架势,还是要跟你私下解决,那可没什么底线的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离开酒馆后,张本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才刚入学,竟然惹上了个大麻烦。不过再想想,像邹骁那样的纨绔子弟,也不见得就有多大的能耐,因为几乎没有不望子成龙的父母,没准邹骁的父母对他管教就很严,所以他私下里“疯长”的行为并不敢对家里说,那样的话,凭他自己折腾,或许也兴不起多大的风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张本民不再忧心,人生重来,时光大好,该好好享受一下。 回校继续上课,因为班主任病假尚未结束,班级的相关事宜暂由系辅导员代管。辅导员事情多,也没法走心,总体上能说得过去就行,有事只是通过班长传达,这刚好也给了大家一个宽松的空间。 几天过去,为期一周的军训马上开始。 就在军训的头一天晚上,事情有了点变化,昌婉婷主动来找,约着到外面吃火锅。这种事要是拒绝的话,就有点太装了。张本民自然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那才像个正常的男人。 “哦,昌师姐,终于给还人情的机会了啊!”张本民用喜出望外的口气道,“这机会我等得可不容易呐。” “谁说要你请客了?”昌婉婷一歪下巴,“我请你不行吗?” “嗨哟,我张本民何德何能可以让昌师姐请客呢!”张本民连连摆手,“那可不行,一定得是我请你!” “好了,你请就你请吧。”昌婉婷道,“只不过,因为是我主动找你的,所以再让你请客的话,是不是有点讨吃讨喝的感觉?” “没没没,绝对没有!跟你说吧,只要你答应,我天天乐意被你吃拿卡要!”张本民笑道,“就是你不给机会呀。” “嗐,承认说不过你。”昌婉婷笑了笑,道:“现在找你是有原因的。” “洗耳恭听。” “下午我看到邹骁的头缠上了纱布。”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不管放不放心,以后就别说他了,没意思。”张本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吃点小火锅,找点小快活!” “快活什么呀,尽乱想!”昌婉婷埋怨似地一笑,故意借转身的机会触碰了下张本民的胳膊。 于是,婆娑的灯光下,就有了若即若离的手牵手身影。 出校门,也就十来分钟的脚程,两人在一家火锅店坐下。这里生意很不错,诺大的餐厅几乎坐满了人。 张本民确实想放松下,时间不长就灌了几瓶啤酒,所以厕所也就去得比较快。没想到,这竟然还帮了个大忙。从厕所出来的他,在洗手池搓了把脸,刚要进入大厅,突然看到头缠纱布的邹骁从门外走了进来,后面簇拥着十几个人,各个两眼四望,搜索着大厅。 邹骁怎么找到了这里?张本民琢磨着,是最近他盯昌婉婷盯得比较紧,还是自己被他盯上了? 没工夫琢磨原因,避开眼前的祸患最要紧。张本民琢磨着,正面冲突肯定不行,地方拥挤,跳腾不开,以寡敌众肯定要吃大亏,况且还有昌婉婷在。于是,他后退两步,躲进一个廊道,右手边恰好是出菜间,赶紧闪身进去,问传菜的女服务员有没有后门。 女服务员看得出张本民脸上紧张的表情,知道他碰到了麻烦,连忙指向后台的一扇小门,说那里通往厨房,厨房里有后门。 张本民说了声谢谢,急忙向小门走去,没几步又折了回来,请那女服务员帮个忙,告诉十一号桌的昌婉婷,说有点意外情况,让她自个吃,然后自己回校。 说完,再三感谢后,张本民便往厨房走去。不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当他来到厨房时,一个模样挺机灵的小伙子直朝他使眼色。 处于危境中的张本民警惕性特别高,一下就知道事情不妙,难道邹骁事先安排好了,有人堵住后门? 张本民悄悄问那小伙子,后门是不是有人把守。小伙子点点头,说有几个人,他没看清,也不敢多看,大概三四个人。 稍一寻思,张本民觉得还不算太糟糕,搞个突击应该没问题。他扫视了下,抓起旁边灶台上的一把大炒勺,有半米多长,然后掏出一张十元的票子给那小伙,说这把勺子他买了。 小伙子也不客气,接了钱后又把白色工作服脱给张本民,说穿上这个出去的时候不起眼。张本民赶忙套上,简单拧了两个扣子,又弯腰提起个盛放垃圾的塑料桶,向后门走去。 守后门的一共三个人,最靠门边的一个见有人出来,伸手拦住。张本民说倒垃圾的,桶都满了。那人不同意,说倒垃圾也不行,等行动结束的。 行动?搞这等下三滥的事,还好意思说出口是行动?张本民一声冷笑,扬起炒勺,猛地击打在那人的脑门上。 那人晃了几下,瘫倒在地。 另外两人完全没料到事情变化会这样快,等张本民擦身而过之后才回过神来,一个挥舞着砍刀,一个抡起钢管,嗷嗷地追了上去。 拿砍刀的最凶,跟得最紧,做好了猛砍的准备。张本民不想开打,甩开他们不是难事,疾跑一阵就行,但又怕那两人穷追无望时在背后扔家伙。背后不长眼呐,如果被砍刀和钢管打中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就成了血淋淋的靶子。 还是把他们快速放倒,那最稳妥。 恰好旁边一个小巷,张本民故意放慢速度,拐了进去,来到一盏路灯下,突然加速猛跑几步,一脚蹬在墙上,然后扭转身体高高跃起,从三米多的高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勺往拿砍刀的家伙头上猛打。 拿砍刀的家伙可没想到,眼前的人突然间怎么跟飞起来一样?当即一愣,下意识地要举刀迎刺,可是胳膊还没完全抬起来,头上就重重挨了一下,顿时失去了知觉,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情急之下,张本民用的力道可不小,炒勺竟然应声而断。 就在落地的瞬间,张本民拣起了地上的砍刀,不过他没急着起身,怕拿钢管的人直扑过来撞他个脚下不稳,所以只是原地半蹲着。 路灯下,拿钢管的人一动不动,两手垂着站在那里。张本民这才慢慢站起,琢磨着这人应该是个行家,毕竟他并不急于动手,似是要以静制动。 果然,那人陡然发出“啊”地一声,身形一动。张本民赶忙后挪一小步,微侧身子,以便寻找他进攻的破绽。 可谁知,紧接着“当啷”的一声传来,那人竟扔下钢管,转身逃了。 张本民来不及发笑,跟着向外跑去,他怕这巷子是个死胡同,万一邹骁一伙要是赶过来,被堵在里面可不太容易脱身。 出了巷子口,没什么动静,看来邹骁没有带人追过来。张本民立刻拐上人行道,借着透过树叶的斑驳路灯光,迅速离去。 不一会,张本民就绕到了火锅店对面路旁的阴影处,他要确定昌婉婷的行踪安危,因为担心恼羞成怒的邹骁会对她动手。 很快,就见昌婉婷匆匆慌慌地出了店门,邹骁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放肆地大笑起来。不过,邹骁并没有紧追不放,到了门口就折回头去。隔着玻璃橱窗,张本民望见他在桌边坐了下来,像是要大吃一场,看来,他还并不知道安排在后门的人已经失手。 “师姐,快点!”看到已经走到路中央的昌婉婷,张本民赶紧压着嗓子对她喊道。 昌婉婷一惊,赶忙跑过来,“你,你还没走?” “嗨……”张本民不想让气氛太紧张,便打趣道:“怎么能走呢?我就不信了,请师姐吃个火锅就这么难,走,换个地方继续!” 293章 残忍的生命之门 听张本民说还要换地方吃,昌婉婷顿时花容失色,忙道:“不可以不可以!这会儿人荒马乱的,怎么能吃得进去?而且,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不知道还会不会跟踪呢!” “嘿,开玩笑呢。”张本民笑道,“我不是怕你太紧张了嘛,故意松快松快。” “讨厌,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昌婉婷装模作样地打了下张本民的胳膊,道:“对了,你溜都溜掉了,怎么还又回来?” “嗐,师姐瞧你说的,怎么叫溜呢?那是合理性回避,不过再怎么合理,咱也不能一拍屁股就走人呐,把你丢下来,还能算个男人嘛!”张本民说着,拉起昌婉婷的手道:“好了,赶紧走吧!今天这顿不算,改天再请你吃。” “不用急的,邹骁并不知道你在,因为刚才那位女服务员传话的时候,趁机把你的餐具和空啤酒瓶都收了。”昌婉婷笑道,“所以邹骁到跟前的时候,我说是一个人来吃火锅的。” “不行的,师姐。”张本民道,“邹骁在后门也安排了人,但都被我打倒了,估计这会儿他还不知道,等会知道了他仗着人多没准就会追过来的。” “哦,那就快点吧。”昌婉婷顿时紧张了起来,她怕邹骁会发疯,那后果可不太好设想。 这一下,是昌婉婷反过来拉着张本民疾走了。 来到女生宿舍门口,昌婉婷不放心张本民的安危,道:“你可要小心点,我怕邹骁会到宿舍去找你算账。” 想到那次在门口酒馆邹骁不让老板报警的事,张本民道:“不会的,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校园内会肯定会注意影响。再说明天就军训了,管理很严,他更不敢造次。” “不管怎样,老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看来都怪我,所以,以后还……还是少往来一些吧。” 张本民想说这种情况不会太久的,等邹骁明白百般阻挠没那么容易得手时,必定会有所收手。不过昌婉婷既然说了今后的打算,那就不说吧,毕竟自己铆心也难在她身上扎根,所以就更不能始乱终弃,因此,他点了点头,说那就顺其自然。 有些事要看缘分,可以顺其自然,但有些事是要主动奋力争取的,张本民决定再次直面邹骁,不再让他跳腾。 军训第三天,晚上唱完革命歌曲后,趁着管理松懈的当口,张本民来到了邹骁班级外面查看情况。据之前的了解,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个学期难得上几次晚自习。果然,他人不在教室。接下来到宿舍去找,还是不见踪影。 回去的路上,张本民哑然失笑,像邹骁那样的纨绔子弟,哪能有半点儿定力在学校?肯定是夜夜笙歌花天酒地!看来要找他,还得另外想法子。 几天后军训结束,张本民碰巧看到了当初在宿舍被他揍翻在地的那个领头的家伙。“喂,你,过来一下。”张本民对他勾勾手指。 那家伙一看,顿时一个激灵,扭头看看四周,然后指指自己的脸,“你是在叫我么?” 张本民冷冷地看着他,点点头。 “有,有事?”那家伙慢慢走到近前,还算恭谨。人就是这样,跟动物差不多,一次打怕了也就服贴了。 “没事找你干啥?难不成还能让你赔玩?”张本民一哼,“邹骁那个小狗东西在哪儿?他很少在教室,宿舍也难得一见,是不是缩回生命之门里去了?” “生命之门?” “嗯,就是邹骁他妈了个比。” “咳咳……”那家伙一听,尴尬地轻笑一下,道:“哪,哪能回那里去呢。” “可以的,能回去。” “不,不可能,邹骁太大了些。” “你不信说明你无脑,等我找到邹骁告诉他方法,你再问他吧。”张本民道,“他一般会在哪儿?” “……我只知道,晚上他经常去淮海路上的紫黄娱乐城玩电玩,一般都到后半夜才回宿舍睡觉。” “好,你还算是个干脆的人,此后,只要你不惹我,我也不会让你难看。”张本民说完就走,这会儿得赶紧做做功课,了解一下紫黄娱乐及周边的地形,万一场面失控也好能全身而退。 紫黄娱乐,是一处综合休闲娱乐场所,位于淮海路上的锦绣大厦里,占据四、五、六、七四个楼层,有酒吧、迪吧、电玩、棋牌桌球、ktv和高档的小规模放映厅等。 晚饭后赶过去,前后也就二十多分钟,内部情况就摸得差不多了,包括厕所、安全通道、楼层功能区布置,全都了然在胸。张本民尤其注意到,仅是保安,一个班次就有二十多个,分布在各个楼层。出了锦绣大厦,又在附近转了一圈,外部地形同样重要。 一切做完妥,张本民回到宿舍稍微休息了会,十点多钟后开始行动,直接来到锦绣大厦门厅。在候客区的大沙发上坐下,稍微稳了稳,之后才上了五楼。 电玩区不小,还有贵宾包间。张本民假装玩家,过去转悠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邹骁,他是进了包间还是根本就没来? 张本民退回楼下,在候客区重新坐下,打算守株待兔,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太合适,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群中,有不少会在这里落个脚。浓妆艳抹的、搔首弄姿的、心怀不轨的、醉醺醺的、色迷迷的男男女女们,只顾着自己恣意纵情,完全不顾及形象,更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简直是丑态百出。 规规矩矩的张本民,感到有点不自在。算了,还是早点回去,到学校生活宿舍区的大门口候着。 这也是个办法。 回到学校,耐心地等了将近两个小时,邹骁到了,有人开车送他过来,在大门口下车。 这真是天赐良机,看着邹骁进了大门,张本民悄悄跟了上去。在经过游泳池时,他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邹骁。” 法桐树浓密的枝叶挡住了路灯的光,但邹骁还是认出了张本民的身影,他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张本民几个箭步撵上去,一把掐住邹骁的后脖颈。 “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缩成一团的邹骁立马讨饶,“犯不着动手啊。” “行,可以满足你要求。”张本民松开手,道:“但是话得说清楚。” “好好,有话尽管讲。”邹骁摸着脖子,“尽管讲。” “嗯,那你听着啊。”张本民道,“咱们原本就无冤无仇,是不是?” “是是是,素不相识嘛。” “你只是吃醋我跟昌婉婷在一起是吧?” “……” “其实你错了,只是一场老生迎新生的巧合而已。” “对,是的,就是个偶遇。” “不过,你这么三番五次地就此事折腾,反而起了催化作用。”张本民哼笑一声,“反倒让我和昌婉婷的接触多了起来。” “那,那是你们的缘分嘛。” “别说得那么好听,你小肚鸡肠的,配不上谈缘分,我只想跟你说事不过三。”张本民道,“已经三次了,假如再有一次,如果你弄不死我,那我就把你送回你的生命之门!” “生命之门?” “对!”张本民笑道,“就是你妈了个比!” 邹骁身形一抖。 张本民知道,这话搁在任何人头上,几乎都是无法容忍的,他就是要激怒邹骁。 邹骁也不是傻子,马上就明白了张本民的用意,为了避免在反抗中被暴揍,他选择了沉默。 “你,怎么没啥反应?”张本民抖着身子笑问,“估计这种屈辱的情况,在你身上从来都没发生过。” 邹骁还是不说话。 “好吧,既然你不开口,那我接着说。”张本民冷冷地道,“有人说,我不可能把你送回你的生命之门,但我却说可以,不就是把你大卸八块的事嘛。有些常识得懂,新生儿平常高度大约是五十厘米,重量是六斤左右。但我不能按照这个尺寸来分割你,因为新生儿没出生命之门时,多是自然而优雅地蜷缩着的,而你的身体卸块却不行,会有截断的骨头在里面,要么,就是把骨头拆下来,用碎骨机打成粉末,掺到肉里,在按照重量切分……” “别,别说了。”邹骁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实在不想听下去。 张本民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得邹骁阵阵发懵,道:“不许打断我的话,这就像一套组合拳,不完整地打下来是很不爽的,所以你还得接着听下去。”说完,咳嗽了下,继续道:“你也不用觉得费事,我很乐意动手,当然,要是临时有其他事赶个时间,那就直接将你整个人绞成肉泥。不过,我担心接下来你妈会感到恶心……” “真,真别再说了。”邹骁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我服了,服了还不行么?” “嗨呀。”张本民仰头一声感叹,“你要是早这样不就行了嘛,结果害我白白想得那么兴奋!不爽,真是不爽!” “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的。”张本民笑了笑,拿出把锋利的小刀,递到邹骁面前,“这把剔骨刀你留着,以后再嚣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对你好处。当然,你也可以不那么做,直接交给你老爸也是不错的选择,因为你老爸肯定比你厉害,能动用很多关系,找到很多厉害的人来对付我。” “不不不,不会的,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邹骁连连摆手,“这刀,我也不要了!”说完,转身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张本民歪着嘴角笑了,他相信接下来会安然无事,至少在邹骁毕业之前不再会滋生什么事端。顺势思维,他突然间觉得,跟昌婉婷之间,是不是该继续发生点故事呢?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两天后,昌婉婷竟然出现在了张本民面前,问他会不会打篮球。 篮球?张本民到那时歪嘴一笑,点了点头。 原来,近期正在举行兴宁市大中专院校篮球比赛,眼下是冠军争夺赛最后一场,由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队对阵兴宁市体校队。由于比赛白热化,双方队员在激烈的赛事中受伤情况严重,导致最后需要新选拔队员补充,所以学校通知学生会赶紧发动起来,挑两名选手入队。 选拔的方式很简单,定点投篮、三步上篮、运球过人。 毫无意外,张本民入选。 昌婉婷露出了纯真灿烂而兴奋的笑容,她曲臂握拳,“球场上,我给你加油!” “嚯!”张本民眉毛一抻,逗笑道:“你也能上场?” “不行么?”昌婉婷一翘下巴,“我是啦啦队队长!” “我c……”张本民一乐,“篮球宝贝嘛!” 294章 篮球宝贝的中指 秀发柔韧,面庞妆丽,表情狂野,胸躯丰凸,蛮腰健韧,圆臀挺翘,长腿白晰…… 这样一群活力四射的篮球啦啦队员,身着撩人短衣,手持七彩花球,随着奔放的音乐,在比赛休息时间火辣地热舞在场地中,让观众席上的人眼睛发直。 兴宁市大中专院校年度篮球比赛冠军争夺战,正在市体育馆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坐在休息椅上的张本民难以置信这是八十年代后期的篮球啦啦队,此般美烈的风情,毫不夸张地说即便在十多年后,放到二十一世纪的球场上也能处在潮流之上。 尤其是昌婉婷带领的兴邦职业中专学校啦啦队,更是出彩,她们抖出的每一个节拍都香迷消魂,令场馆内的雄性荷尔蒙浓度迅速飙升。 不过此刻,张本民将目光从昌婉婷身上极力收回,他低头擦着汗,努力让心思不为场内律动的宝贝们所动,眼下,他需要想的是如何赢得这场冠军争夺战。 再开场就是第四节。 前三节比赛中,兴宁市体校队队员充分发挥了人强马壮的优势,在首节比赛里甚至打出了一波十八比二的进攻高*潮。好在第二节开始后,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的队员手感逐渐恢复,并全力发挥出灵活多变的战术,接连打出了两波得分反击战,比分不断上追,半场结束时仅落后一分。下半场,易边再战,没想到市体校队一上来就火力全开,投球频频命中,很快就将比分差拉大到两位数。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队虽然奋起直追,但后发毕竟难先至,第三节比赛结束时,仍有六分的差距。 比赛中,张本民并没有张扬神投手的准头和瞪羚般的跳跃能力,他觉得那样可能会被看成另类,所以还是做个低调一点的英雄似乎才更接地气。 比赛的哨声,重又响起。 篮球宝贝们意犹未尽地退去,队员们生龙活虎地上场。 第四节,开局很关键。谁在得分上先占据大优势,就很有可能气贯长虹,笑到最后。 两支队伍都使出浑身解数,各自发挥出了高水平,开哨后比分算是交替上升。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队没有退路,只有拼死一搏,但即便如此,面对强敌市体校队还是没能有大的起色,直到终场前一分钟,仅将差距缩小了两分。还有意想不到的是,这期间自家教练因顶撞裁判,竟被罚出了球场。 落后四分,比赛时间只有六十秒,而且,控球权还在对方。 形势很不利,又没了教练。焦灼的队长召集大家商量,征求应对之策。 包括张本民在内的队员,都认可常规做法,通过犯规战术,将对方球员送到罚球线上,以博得自己一方进攻的时间,利用三分球追分。 开球。 三秒钟之内,犯规战术奏效,体校队球员开始罚球。 两罚一中,分差达到五分。 接下来,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队控球。 这一次三分球能否成功,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冠军的得与失。队长看上去颇为紧张,高喊要稳住,把进攻组织好。 体校队有应对的战术,他们积极盯防并伺机抢断,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队被牵制了,十五秒钟过去,三分线外根本就无法出手。体校队很是得意,他们在阻止了进攻的同时,也达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 此时,张本民望向了队长。 队长早已察觉到了张本民的优质能力,投篮次数虽不多,但无一失手,而且在抢断和传球上极富灵性。 两人交流了下眼神,默契在认可中产生。 张本民突然加速猛地甩开防守,向三分线内高高跃起。处在三分线外的队长,几乎在同一时间将手中的球抛向张本民前方。 空中接力三分投篮! 此招极具观赏性,无疑是精彩的!不过三分线外起跳的空中接力,又是在有干扰的情况下,成功率极低。然而对张本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在空中接到球的瞬间,就以舒服的姿势从容出手。 球不进,就怪了! 这一精彩绝伦的配合,点燃了观众的激情,立刻引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还有两分的差距! 可是,时间又过去了五秒,仅剩下三十七秒。 随着裁判的哨音落下,新一轮攻防开始,双方的战术都没有改变。 体校队还是想方设法拖延时间,同时有效防止被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队犯规,所以控球队员拼命狂奔躲闪,无球队员也极力退让,以尽量避开肢体接触。 种种原因,这一次犯规,用了五秒钟时间。 体校队大中锋罚球,结果两罚全中。 差距回到四分,时间也只剩下三十二秒!好在是,控球权在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队手中。 时间太宝贵! 必须快速组织进攻,还必须保证得分,否则冠军无望。 发球。 队员积极跑位。 可想而知,体校队的防守也到了空前变态的程度。 十几秒钟晃眼间过去,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队根本就没有投三分篮的机会。 不能再等了,队长冒险一搏,得了个空子接传球后突进过人,果断弹跳后仰投篮。 命中!两分! 喝彩声中,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队并没有感到轻松。虽然重回两分差距,但对方拿到了球权,更为要命的是,整场比赛仅留下最后的十四秒! 张本民觉得该全力出手了,他让队长喊技术暂停,商量一下是继续采用犯规战术,还是该改变一下策略。 “继续采用犯规战术,如果对手两罚全中,那他们几乎就锁定胜局了。如果是两罚一中,那我们只有拼个三分球,命中的话,剩下的几秒钟大多是垃圾圾时间,也就是说最后的结果为平局,那么接下来便进入加时赛。”张本民对大家道,“别盼着他们两罚不中,可能性很小。” “也,也就是说,继续采用犯规战术,对咱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打加时赛持久战了。”队长弯着腰,两手撑住膝盖,上气不接下气,“你看,我,我们的人还打得动么。” “打,打不了,打不了。”队员们纷纷摇头,“体校队几乎都是,都是专业篮球运动员,体能好,技术又全面,打持久战我们肯定吃亏。” “那就来个最后一搏,放弃犯规战术,打抢断战,快速反攻,押注三分球!”张本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 “嗯!要是能成功的话,那我们差不多也就锁定胜局了。”队长赞成这个方案,直起腰来准备入场。 “还有一点要注意!”张本民提醒道,“关键时刻,要防止他们主动犯规,让我们罚球,即便两罚全中,因为时间关系多也还会是平手,那样他们就会如愿进入加时赛,可以发挥体能好的优势来打败我们。” “是的,大家一定要小心!”队长拍着巴掌鼓着劲,“总之,最后一战,积极抢断!” 此时的场地,正被体校队的啦啦队员们占据着,她们充分利用咄咄逼人的气势,见缝插针上台表演,为本校队员加油。 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其中一名宝贝实在过分,竟然对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的啦啦队员们很露骨地做了侮辱性动作。她叉开半屈着的腿,扭着腰身,手臂还伸直配合着动作,左右前后来回交替划拉个不停。乍一看也没什么,无非就是骚了点,可仔细一看手部动作,问题就来了,她虽然握着拳头,但中指是竖起来的。 此般挑衅,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的啦啦队员们可不买账,随着昌婉婷一声吆喝,也都上了场。舞动中,她们对着那个做不雅动作的中指宝贝,齐刷刷地做了“呸”的动作。 中指宝贝一下不乐意了,直接上前开口大骂,“你们她妈的全吃屎了!呸什么呸!” “嗌,还就吃着你了,怎么着?”作为队长,昌婉婷自然不甘示弱。 “哟哟,你觉得很带劲么?信不信我撕烂了你!千人搞不烂的货!” “嚯嚯嚯,看来你自己做过千人试验了!” …… 两支啦啦队竟然要擦出战火,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散了散了,赶紧散了,等着用场地呢!”助理裁判小跑着过来,赶走了她们。 比赛继续。 “来,抖起精神!”张本民拍着巴掌招呼了一声,队员们围过来,击掌鼓劲。 体校队发球。 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队贴身紧逼,拼尽最后一点气力抢断。 抱定拖延时间战术的体校队,在不被犯规的情况下得了点活动空间,得球队员拿球后就带球疯狂躲闪,也不投篮,只是保持着控球权。 张本民和队长再次配合,积极逼进,将体校队的持球队员,死死地夹在他们半场区内的边线内侧,让他无法传球过半场,然而半场内八秒钟的持球限制时间,又让他不得不出手。 碰到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选择,一是故意把球砸向对方身体的任何一处,造成对方触球出界犯规,自己继续控制球权;二是用足够大的力气,将球高高抛起,借助上升和下降的时间,以耗尽最后几秒。 不用说,后者更具有表演性,体校队持球队员显然想卖弄一下,在最后关头直接来了个高抛。 295章 绝杀 整场比赛,还有六秒钟。 体校队的持球队员想得有点简单了,或者说,凭着固有的脑子他也没能耐去想复杂,总之,想借一个高抛来耗尽六秒钟,根本就不可能。 那得扔多高?按照自由落体的常识和位移公式计算一下,重力加速度乘以下落时间的平方,再除以二,结果是四十四点一米。 这差不多是十五层楼的高度。 实际上,因为心理紧张和抛球姿势的不舒服,这一球仅仅抛出十米多一点的高度。也就是说,前后也就消耗三秒左右。 “嘟!” 裁判的哨声响起,果然,比赛时间还有三秒钟。 然而,这三秒钟能干什么?以市内院校的篮球水平,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于是乎,体校队的队员、啦啦队、后援团,都情不自禁地笑了,带着点得意和炫耀、带着点畅快和讥笑。他们只等着裁判衔起哨子吹一下,比赛开始,然后接着再吹一下,比赛结束。再然后,就是他们的狂欢庆贺。 兴邦职业中专学校这边,场内和观众席上的所有人脸色都很凝重,没有人不渴望奇迹的出现,但几乎所有人又觉得希望太过渺茫,渺茫得让人不敢去奢想。 张本民举手示意,请队长叫最后一次技术暂停。 “把球给我!”张本民的语气坚定得让人没法拒绝。 “行!”队长本也无计可施,有人主动拿主意当然是好。 “你是重点关注对象,等会一定要压到三分线外,做足准备接长传球的假象,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张本民组织着最后一搏,他接着对发球的高大中锋道,“对方肯定会派身材高的队员封锁你高空传球的线路,所以你要反其道而行之,用低传反弹的方式,将球交给留在他们半场三秒区的我。” “什么?”队长闻言惊讶道,“你要来个大抛?” “对!”张本民点头道,“我留在他们半场的三秒区内,就是做个放弃的假象,以便轻松拿球。” 队长抿了抿嘴,随即点点头,“好,咱们就那么赌一把!” 球场内,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场赛事的结果已成定局,接下来的三秒毫无意义。可再怎么样,比赛得继续。 开始的哨声还没吹响,队长就沿着三分线外围快速移动着,似是要接长传后直投三分绝杀。 体校队不敢大意,两三名队员立即包抄过去。 张本民故意耷拉着肩膀,疲塌地站在对方的半场不动,显得很颓废,似乎已经放弃最后一搏。 比赛的哨声再一次响起。 果然,体校队中锋和前锋架起双手跃动着,全力干扰着高空长传。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的中锋,果断按照既定计划毫不迟疑走下三路,将篮球打地反弹,射向张本民。 这时的张本民精神陡然爆振,疾步上前,轻松接球,同时做了个深呼吸,紧接像掷铁饼一样,甩出了篮球。 整串动作,一气呵成。 就在篮球出手后的刹那,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 然而,空中的篮球,在继续飞行。 还需要等待。 整个赛场,瞬间安静了。 所有的目光跟着这枚篮球,划出了一个巨大的抛物线。 “嗵”的一声轰响,球狠狠地砸在篮板上,又弹到了篮圈内沿。不过,球并没有入网,但也没有飞出去,而是在巨大的冲量下,沿着篮圈内侧飞速旋转起来。 所有的人,心顿时一提。 这个调皮的家伙,是最终要落入圈内,把精彩演绎到极致吗? 看不清篮球转了几圈,没想到的是,它竟“噌”的一声斜飞了起来,再次撞到了篮板上。 霎时间,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唉,来不得痴心妄想,经典不会在这里缔造。 不过,事情往往出乎意料。 带着高速弧旋的篮球,飞出擦板后,方向就发生了改变,竟又回弹了过来。 “欻”的一声,篮球空心入网! 这,能不能算得上是全时代最牛逼的绝杀?! 反正,球场内,全体已僵化。 几秒钟之后,整个球场被欢呼声和鼓掌声彻底引爆! 队长振臂一呼,带着狂喜不止的队员把张本民抬起,抛向空中。 这个大一的新生,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得意尽欢,应有时。 几分钟过后,张本民与队员们一起,向观众挥手离场。 按理说,这无比开怀的心情,应该来得更持久一些,然而,走出体育场馆后门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昌婉婷,顿时让人的心情不由得一变。 与先前球场上的热情奔放相比,此刻的昌婉婷在微微颤缩着,她流着鼻血不断抽泣,令人怜悯。 想到了赛场上斗嘴的一幕,张本民似乎一下明白了,忙道:“是体校队那中指宝贝打的么?” “是的!”旁边一名啦啦队女孩气愤地道,“那人真是太凶了,说还要多找几个人再来使劲修理我们呢!” 正说着,中指宝贝真的过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对方的一脸凶气的拉拉队员。她径直走到昌婉婷面前,话也不说,抬手又要打。 近在咫尺的校球队爷们有点发愣,完全没想到这个可恶的女人竟会如此蛮狠。好在张本民反应快,一个猛冲,抬手一巴掌打下中指宝贝的胳膊,“住手!” “啊”地一声惊叫,中指宝贝面带痛苦地捂住了胳膊。 张本民趁机把昌婉婷掩到身后。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凭什么打我胳膊?”中指宝贝恨恼地看着张本民,“是为了这个贱货么,是不是每次打比赛的时候,你还能抽个空拉她到墙角放一炮?” “你的话跟你的大便一样,难闻!”张本民压住无比的怒火道。 “难闻?笑话了,难闻的你还没听过呢!”中指宝贝眼睛一瞪,随即把张本民骂了个狗血喷头。 张本民气得有点眩晕,他咬着牙盯着中指宝贝,真想一巴掌拍扁她。不过想想这场合还是算了,俗话说得好嘛,好男不跟女斗,否则有嘴说不清,所以,还是等私下里再使劲修理她解解心头之恨。 可没想到的是,中指宝贝还远远没结束,“告诉你,老娘不止说话难闻,动起手来还更难看呢!”说完,竟然伸手向张本民挠了过来。 张本民连忙后退躲闪,对女人,轻易不能动手。不过,中指宝贝硬是朝上扑,大有一副不把他脸上抠几道血痕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最终,连连后退的张本民被逼到了墙边,无处可躲,然而面前张牙舞爪的中指宝贝却依旧疯狂。 无奈之下,张本民开始寻思起来:都说好男不跟女斗,可眼前这女的哪还能叫女人?简直就是条母狗,还是疯的! 既然这样,那就得防卫,还犹豫个什么劲儿?什么有嘴说不清的?都去他娘的吧! 于是,张本民迅猛地伸出胳膊,展开手掌,用虎口位置推击在了中指宝贝的脖子上,同时,另一只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两击,张本民并没用多少力,可是中指宝贝已经被打翻在地,好一阵发愣。 接下来,吃到亏的中指宝贝收敛了不少,爬起来后没再硬扑,但嘴上依旧大骂不停,要张本民走着瞧。 这一幕,被随后出来的体校队队员看到了,其中打小前锋的人走到中指宝贝面前,“章雨梅,怎么了?” “草你妈的,眼瞎了!我刚才都被打倒在地上了,还问怎么了?” 小前锋似是很无趣,歪着脑袋咂吧下嘴,转向了张本民,“青年,投了个绝杀就很吊啊,长本事了?竟然对女人动手!” “小伙子,别不明事理!”张本民被中指宝贝骂了一肚子气还没消呢,正好来了个泻火的。 “哟!”小前锋摸了摸脑袋,一副不屑的样子,“今个还遇到硬茬儿了,很嚣张嘛!” “你可千万别这么抬举人,我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老实得很。” “那你刚才动手的时候呢?”小前锋撇了撇嘴,“是不是打女人的时候,就不老实了?” “女人?”张本民眉头一皱,“谁?” “就她啊,我们的啦啦队员章雨梅。”小前锋对中指宝贝一扬下巴,又对张本民道:“你不会敢做不敢当吧?” “哦,不是,你不要误会。”张本民接着装纳闷,“我刚才呢,的确是动了手,不过并没有打女人,只是打了条疯狗而已。我想问一下啊,如果一条疯狗追着咬你,你打它的时候,还管它是公是母?” “你……”小前锋一时语塞。 “小伙子,其实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包括比赛期间竖中指的事,你也都看见了,谁对谁错一目了然,凡事总得讲个青红皂白不是?”张本民自然不会错过时机,争取把小前锋的势头彻底压下。 小前锋继续沉默。 “瞧你个没用的样子!”叫嚣的章雨梅一指小前锋,又指了指体校队其他队员,“你们一个个的都没用,自己的宝贝被外人欺负了,都还这么淡定!真他妈是一群蛋,破壳的臭蛋!” 小前锋被说得一低头,似是颜面无存,很快,他就抬起头来,直视着张本民,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后,道:“这样吧,我们双方到外面选个地儿,时间由你们定。” 296章 只想看着你跳 市体校队小前锋的意思,是约个群架。 张本民寻思着,看来眼前的冲突在所难免,可如果演变成打聚众斗殴,那影响可就大了,于是道:“我看不如这样,就咱俩吧,别拉上他们,阵势弄大了对谁都不好。”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我们两个来比试一下!”小前锋好像求之不得,他可比张本民要高出半个多头来。 “既然你这么爽快,不如就地解决?”张本民想速战速决,早点离开这里。 “也行!”小前锋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像是占到了无尽的便宜。 “都让开点,让开点!”章雨梅来劲了,她十分乐意早点看到张本民被揍翻在地,简直是渴望之极,她不断拨溜着人群腾地儿。 很快,一个圆场子形成。 张本民和体校队小前锋对面而立,居中央。 “你他妈愣着干嘛?难不成还等着有人给你发球啊!”章雨梅急不可耐地催促着小前锋,“等个蛋蛋呢你,杵那儿跟根吊似的,还不动手!” 张本民有点想笑。 小前锋被骂得很窝火,他抖了抖鼻翼,“啊”地一声大叫,抡起拳头向张本民猛砸过来。 张本民不敢往两边躲,对方身体素质好,拳向变化快,直拳摆拳能随时变换,左右腾挪的空间会被挤压,容易陷入被动,唯有前后腾挪才相对安全一些。当即,他右脚迅速后撤,带动身形往后闪移,同时,也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小前锋一击不中立刻跟进,继续出拳。 张本民能感觉到小前锋挥来的拳头很有力,速度也很快,但没什么章法,尤其是脚下步伐的移动,都是随性而为。面对这样的对手毫无压力,怎么样决斗都可以当成是一场表演赛。 小前锋又欺身而来,大力摆出一个右拳。 张本民迅速下蹲,紧接着向左前方猛蹬,起身的同时,稍稍转体,刚好借势右肩一顶,着力点在小前锋腋下肋。 这个撞击,很结实。 小前锋突然被从斜下方涌出的巨大冲击力顶撞得措手不及,趔趄着身子向后退去。不过凭着灵活的协调力,在后退的同时他伸手一抓,想拉住张本民,以便更好地稳住身形。 这一点已在张本民的预料之中,他在撞击后迅速一蹲。 小前锋抓了个空,看上去是在伸手盲乱地抓着空气,还踉跄着差点摔倒。这相当于是被小小地调戏了一下,他顿时恼羞成怒,站稳后,揸开双臂又向张本民扑来。 这一次,小前锋改变了战术,想利用身高体大的优势,搞贴身钳制战。 张本民当然不会以短搏长,而且也不想再纠缠下去,立刻向后退去,复又前冲。 蹬地,高越,并腿,展直身体,连贯动作在一瞬间完成。 人如箭,射向小前锋的胸口。 如果小前锋受过训练,可以轻松侧身闪过,甚至还可以抓住机会迅速扭转局势。当然,要是这样的话,张本民也不会贸然出这一招,只因他已经断定小前锋在搏击方面是个雏儿。 所以,这注定会是华丽的一幕。 小前锋哪里能承得受住如此迅重的人箭?顷刻间,像一棵被摧倒的大树,向后飞着跌倒。而此时空中跟进的张本民,在空中已调整好了身形,双腿一缩,从倒地的小前锋身上掠过,稳稳地以半蹲的姿势着地。 垂首,微回望。 双腿前后交错,后脚只以前脚掌着地,身如弓。姿势很有型,又恰好一阵秋风吹过,撩起了额前的头发。 显然,这有点小酷。张本民也意识到了,干脆就雕塑一会,装个叉。 “你们都给我上!一起上啊!”愣神后的章雨梅蹿腾到体校队其他队员面前,张舞着双手,“平常请你们又吃又喝的,难不成都喂狗了么!” 出言不逊,招人厌。没有谁愿意搭理,体校队队员相互看了看,哼了一声,各自转身离去。 “真不可思议,都是些什么东西,不要脸,没良心!”章雨梅依旧叫嚣着,“是白眼狼,连狗都不如!” 这时,小前锋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也打算离开。 章雨梅斜着眼看了一样,一撇嘴,“瞧你长这么大的块头,平时咋咋呼呼的还行,动起真格的来却中看不中用,才两下子就怂熊了!” 小前锋又羞又恼,但没发什么脾气。看来,这个叫章雨梅的女疯子还有点厉害的背景。 骂完小前锋,章雨梅恶狠狠地看着张本民,无奈沾不到什么便宜,也不敢再撒泼。她抬手指了指,“你就等着吧,等我男朋友回来,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章雨梅说完啐了一口唾沫,怒气冲冲地走了。 张本民叹笑一声,招呼着大家回去,尔后走向小前锋。 小前锋警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弱声道:“不是已经结束了嘛。” “是的。”张本民点点头,“我只是想问你没什么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没事。”小前锋连忙摇头,“还能扛得住。” “那就好。”张本民说完犹豫了下,又问道:“那个叫章雨梅的疯女人,她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具体做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跟黑社会有些关系。”小前锋很干脆,“是个挺厉害的人物。” “嗯,谢谢。”张本民当即就明白了,怪不得体校队的那些队员在章雨梅面前那么畏缩,原来是慑于她那有黑社会背景的男朋友。 “你可别不当回事,章雨梅可是说到做到的。” 其实不用小前锋提醒,张本民心底里已经犯起了嘀咕:招惹上了黑社会,能不当回事么? 小前锋走了。 张本民加快脚步追上了昌婉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他说。 “不,这已经非常好了!”昌婉婷此时已经一扫沮丧的心情,“怎么感觉你这话说得有些生分?好像咱俩已经不陌生了吧。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什么呀,都是应该的。”张本民挠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就是想好好地安慰你。” 这时,队长走了过来,说本不想打搅你们讲话,但有个事得说一下,得了冠军是件高兴的事,晚上大家一起找个酒吧喝点啤酒庆祝一下。 队长说完就和其他队员先走了,张本民此时不太好意思单独留下来,便让昌婉婷和啦啦队的姐妹们一起回去,刚好到医务室看看。 昌婉婷的眼光忽闪着,似乎在说你为什么不陪着去? 张本民当然能看得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还是装起了糊涂,只是不好意思地傻傻一笑,道:“那,我就不送了啊。” 男孩的羞涩,是俘获女生的最有效利器之一。 昌婉婷一抿嘴,做了个深呼吸,嗔怨似地说好吧,那就晚上见。 暮色深浓,华灯已上。 淮海路,锦绣大厦旁,酒吧一条街。 一家风格狂野的酒吧内,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篮球队的队员和校学生会的几名同学,还有啦啦队的姑娘们,开心地坐到了一起。因为大部分人之间比较熟,所以开始就不矜持,还没有安静点地喝点儿啤酒,情绪就已高涨了起来,在劲爆的音乐中,大家声音都拔得很高,笑声不断。 又过了没多会,男男女女一二十人涌成一团,走到吧厅中间围聚笑舞,他们在酒精的作用下玩得很嗨。 张本民头脑尚清醒,没有加入到这嬉闹挑俏的行列中,他没忘记章雨梅撂下的狠话,不得不提防着点。 拎着瓶啤酒,走到一个清静点的角落坐下。 透过阔大的橱窗,望着旁边的锦绣大厦,张本民想到了紫黄娱乐城,下意识里竟有点不安。 昌婉婷似是有点醉意,像旋转彩灯的光束一样迷离地地走来,一屁股坐在了张本民身边。 张本民开了个小玩笑,他拿起啤酒瓶,碰了下昌婉婷手中的啤酒杯,“不用谢,来,喝酒!” “谁要谢你的啊。”昌婉婷翘起了嘴角,道:“我是要说,你还欠我一顿火锅呢!” “那不简单么,只是今晚没办法了。”张本民歪头看着昌婉婷白皙的脸,竟然有股想捧起来狠亲一顿的冲动。 罪过! 张本民把头歪向了另一边,看向橱窗外。 “跳舞吗?”昌婉婷贴着耳朵问。 “跳舞?”张本民下意识地重复了下,因为他不想。 “对!”昌婉婷点头道,“在这种地方,用这个方式相处,没有人觉得孤独!” 这话有点耳熟,像是某首歌的歌词。陡然间,张本民想到了陈慧琳的《不如跳舞》,一时间,还真想扭上一曲。可是,他真觉得不妥,于是便很认真地喊了一声,“昌婉婷!” “嗌!”昌婉婷爽朗地应着。 “我只想看着你跳!” “那……好吧。” 旋转七彩镭射灯光迷幻着整个吧厅,也恍惚了昌婉婷的身姿,这让她的身影更为缥缈迷人。 然而,没多会儿,在张本民眼中,又出现了别的身影。 酒吧门口,走进三名青年男子,在狂热的音乐映衬下,他们身形显得特别沉稳、冷静。 297章 她又来 张本民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扭头看了看,能溜的话也就溜了,为了不惹是非也并不丢人。不过由于地形不熟一时还找不到后门,实在是无路可退,无奈之下只有强作镇定,能装过去也行。 当然,准备是要做的,他悄悄把啤酒瓶抓在手中,垂在腿边。 进来的三人,不紧不慢地移动着,张目四望,很快就锁定了张本民,径直走过来。 领头的是一胖子,留着板寸,脖子上戴着条粗金链子,穿着件大红衣服,一看就是典型的二混子,欺软怕硬的那种。 “你就是张本民?”走到跟前的板寸歪起脑袋斜着眼,用夹着香烟的手,样子颇为牛比地指了指张本民问道。 “不是啊。”张本民摇摇头。 板寸一皱眉,看了看另外两人,似乎在问:难不成是搞错目标了?然后,又望向外面。 张本民顺着板寸的目光一看,酒吧外的停车场里,有个还算熟悉的影子,应该是张雨梅。 果然,那个疯女人还是搞了手段,玩起了跟踪报复。 “我叫刘国庆。”张本民赶紧补充,此时不用问直接主动说出名字,蒙混的效果最好。 挠挠头,吧唧下嘴巴,板寸很是无奈,“你真叫刘国庆?” “唉,哥们儿,你不觉得这样有点难为人么?”张本民边说寻思了起来,没准这家伙就是张雨梅的男朋友,就算不是,似乎也难以轻松脱身,要是老这样被纠缠着也不是个事,等会同学们掺和进来,那可不太好收场,所以,不如干净利落地脱身而去,假装谁都不认识,就一个人独来独往而已,于是又接着道:“是不是让我回家拿户口簿才信?” “怎么着,问你两句就烦了?”板寸伸着脖子,不屑地道:“告诉你,社会复杂得很,不经折腾就别出来,乖乖在家呆着,也没人会让你不爽。”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叫张本民呢?” “真的?”板寸眉毛一拉。 “真的假不了。”张本民挪了挪身子,“有什么事?” “什么事?”板寸冷哼一声,猛地摔掉烟头,“傻叉,就是打你的事!看我他妈不弄死你!”说完,欺身上前,挥起拳头,照着张本民的面门直直地砸了下来。 张本民赶忙侧身移位,蹬地站起,同时抡起啤酒瓶对着板寸的拳头砸了上去。 “啪”一声脆响,酒瓶硬生生地碎掉,小半瓶啤酒溅了一片,板寸“啊”地一声缩了身形,捂着手僵在那里,一脸痛苦。 和板寸同来的两个人一看,各自从茶几上抄起啤酒瓶,在桌沿上磕掉底儿,相互使了个眼色后,齐齐向张本民冲了过来。 张本民赶紧回身一个纵越,直接跳过沙发,落到后面的空地上,疾走几步后转身,顺势将手中的破啤酒瓶朝其中一人的脸上扔去。那人连忙低头,不过还是有点慢,头顶被砸中划出一道口子,愣神的工夫,鲜血已流到了脸上,他立刻捂着脑袋蹲下来。 剩下一个人似是很气恼,“嗷嗷”地绕过沙发,追了上去。此时张本民已退到圆桌区,他拖过一张转椅,用力投掷过去。 追来的那人本能地放慢脚步,侧身一闪,躲过了椅子。没想到的是,张本民在扔出椅子的同时快速跟进,眨眼间已到他跟前,斜踹出一脚,正中其侧腰腹。 就这样,最后一个家伙也被收拾掉,他掼倒在地,像是被踹岔了气儿,僵蜷着一点也不动弹。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周遭的人几乎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战事已结束。 张本民知道得赶紧离开,他看都不看同学们一眼,以尽量避免麻烦,只是低头加紧脚步向外奔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酒吧的几个保安伸手拦住。 保安是专门看场子的,高度戒备,他们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不能走,事情没处理干净,场子的损失虽不大,但得有个说法。”一个保安挡在前面,有指了指被打的三人,“还有,他们怎么说?” “我是过来消费的,他们是来闹事的,所以,你们应该清楚问题出在哪儿吧,怎么不找他们,反而找到我头上?”张本民不能示弱,很是不满地道:“话说回来,我在你们的场子里差点被打,就是你们工作的失职,本应该我找你们的不是,可怎么就反了过来,还被你们给纠缠上了?” “怎么说你也是当事的一方吧?再说了,不是你的话,他们也不会来闹事。” “这么讲就没劲了,说明连起码的道理都不懂。那我就给你们上一课,用个简单生动的例子来讲一讲,比如,我吃了威哥药,然后逮着你们的老母,哦,长辈需要尊敬,就不用来举例了,那就用你们的老婆吧,然后逮着你们的老婆一顿猛搞,因为威哥药的原因,导致我坚挺无比,结果呢,就把你们的老婆给搞坏了。这一下可不得了,你们哪能看着自己的女人遭此大罪?所以全都跑到威哥药厂去了,一致坚决要求他们负责到底!为什么?因为你们认定了一个道理:如果不是威哥药,我就不会那么持久坚挺,如果我不那么持久坚挺,你们的老婆也就不会被搞坏。而且,你们还要求药厂要为我负责,因为这事让我的身体和心理受到了一定的刺激,造成了一定的创伤。”张本民说完,笑了笑,问道:“怎么样,各位,明白了吗?” 保安们的脸色异常难看,显然都明白被变相骂了一番。 “其实吧,不管情况怎样,只要是你们这里的客人,又没主动惹是生非,你们就得服务好!”张本民一点都不软,接着道:“哪有像你们这样看场子的?就这欠考虑的做法,摆明了是在拆老板的台!” 说话间,一直在吧台附近的中年壮汉走了过来,看穿着挺讲究,他对几个保安扫扫手,“没事了,你们只管报警,到一边等警察过来就行。”然后,拍着张本民的膀子,一起走到门口,“小兄弟,干哪一行?” “还在上学。”张本民察觉到眼前的壮汉并无恶意,也就实话实说。 “嚯,还上着学呢。”中年壮汉笑了笑,“那就不多说了,这样吧,给你张名片,上面有联系方式,等你毕业后觉得工作不太好,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叫刘二能。” “谢谢!”张本民伸手接过名片,“那我能走了嘛?” “当然可以。” 张本民也多言,拔脚就走。走到门口,迎面碰上一个人。如果双方都不退让,只会卡在那里。 对方有股子低调的跋扈,虽然没有咋呼,但看张本民的眼神根本是不容商量的,意思很明显,就四个字:赶紧让开! 张本民很是看不惯,虽然眼下处境有点不一般,但年轻气盛嘛,关键是刚才在保安面前也吊了一把,所以,他可不想吃这个瘪,还有,毕竟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先出后进,应该是对方让一步。但是,看眼前的情况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起码来说各让一步总该行吧,相互偏偏身子也就过去了。于是,他身子微微一侧。 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理这个茬,鼻孔微哼,头一抬,挺胸直闯。张本民一看不行,这样他是顶不住的,因为从身形上看对方明显壮一圈,原地对冲自己肯定会落下风。 其实这本无所谓,就像走路时前面有一坨大便,及时躲开是最明智的选择,用不着非拿石头把它砸得不成形,可一时兴起的张本民觉得面子不能丢,于是继续侧身并微微后退,让对方过去,但同时伸出一只脚。 处在趾高气昂中的对方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一脚,顿时,他被绊了个踉跄,跌跌撞撞猛地窜出去几步,很是狼狈。 早已预知到结果的张本民丝毫没作停留,快速出门,很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知道对方已经返身追了过来,于是一转身沿着门口停车内线猛冲几步,拉开了距离。此时他已经不想吃不吃瘪了,紧跟着接连几个跳跃,消失在斑驳的夜色中。 很快,穿过了广场,刚拐上人行道时,昌婉婷就慌张地追了上来,惊恐地问是怎么回事。张本民没隐瞒,说刚才应该是章雨梅那边的人找他的麻烦。 “实在对不起,都是我的缘故。”昌婉婷很过意不去,“难道是上天注定?” “注定什么?” “我是不是个惹祸的蒲包?”昌婉婷自责地道,“先是邹骁,后是章雨梅,都是因为我。” “别这么说,这事不能怪别人,要怪就怪他们,是他们的骄横跋扈导致了一切的发生。” “但你对你来说都是麻烦事。” “我并不觉得。”张本民微微一笑,“况且,就算是麻烦事也值得,要不怎么能和你多多交流呢?” “这……是不是戏谑了点?” “好了,这会儿不能多闲聊,你赶紧回去吧,跟同学们在一起会更好些,我担心还会有危险。” “哦。”昌婉婷有点失落,但并不失望,“不如我们早点回学校吧,一起回去!” “好……还,还是不要吧。”张本民皱起眉头,“现在我不放心的是,要是跟你过于紧密地在一起,会让章雨梅心生不快,另外还有邹骁,肯定也会暗中生恨,那样的话,假如他们暗中对你使坏,你是没法抵挡的。” 这种拒绝,理由真是太充分。昌婉婷点点头,转身默默离去。 张本民心里挺不是滋味,不过也只能如此,他还得想想酒吧里的事,万一张雨梅让受伤的家伙报警找到学校,那可又要烦人了。 这个担忧并不多余,果不其然,次日上午,就有两名民警来到学校保卫处,说有人报警,张本民昨晚在酒吧打架斗殴造成人身伤害,要带到派出所做进一步调查,希望学校能积极配合。 保卫处不敢做决定,立刻上报校分管领导。分管领导不想过问,让保卫处直接找张本民的系辅导员对接处理。 辅导员听说后自然要重视,刚好,张本民的班主任病假结束刚刚归来,于是便通知了她。 班主任一听,超乎寻常地猛然惊厥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班主任的身份非同寻常,她是薛玉叶。 298章 借宿闺房 张本民也一样,当他前往办公室看到班主任就是薛玉叶时,瞬间惊颤得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揉了揉眼,张本民使劲盯着薛玉叶,终于确认过了眼神。他傻傻地站着,想到了和薛玉叶的三次接触,第一次是在屏坝乡供销社后院的厕所里,把她误认为薛金枝上去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真的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第二次是在屏坝乡街中心的隔街谈话;第三次是薛金枝出嫁时,在屏坝桥头她给了一番暖暖的安慰。 感觉那些都是遥远的往事了,而且眼前面临的问题又比较急切棘手,所以张本民没有提及之前。同样,薛玉叶也是如此,得先办火烧眉毛的事。 “薛老师。”张本民表现出了一个学生该有的态度。 “来,张本民!”薛玉叶还是比较热情的,但看上去明显是忧心忡忡,“你把昨晚的情况说一下,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的。”张本民咽了口唾沫,稍微整理了下思路,接着就把事情的前后讲了个一清二白。 薛玉叶听后,缓缓地点着头,“行,你先回去,我得赶紧找校领导反映一下!” 不怪薛玉叶这么着急,因为她确实感到事情不妙,其严重程度已超出她的预料,如果不积极干预,事件的定性肯定会受到对方的人为因素干扰,那张本民的命运或许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薛玉叶赶紧去了保卫处,和处长打了个招呼,说事情另有隐情,她要向一把手校长详细汇报一下。 保卫处总的来说也比较倾向于偏袒本校的学生,所以处长说他会尽量先将民警稳下来,争取一定的周旋时间。 薛玉叶来到校长办公室,把事情的前后大概说了下,建议学校以积极的态度保护学生,那也是为了学校的名声。她还说,张本民的中考成绩很棒,一定程度上相对能印证他是个好学生,而且他又为学校拿下了市大中专院校篮球比赛冠军,为学校争得了荣誉,应该受到重视。 校长也是个耿直的人,他觉得薛玉叶说的是事实,还有,关键是问题的核心在于张本民迫不得已及时出手,避免了本校篮球啦啦队队长继续受到伤害,也算是救助弱小、彰显正义的行为,本该值得表扬,怎么还因此被牵连上了麻烦事?于是,他便让校分管领导正儿八经地把民警请到会议室,搞了个说明会,之后表明愿意配合警方,但也会及时关注事态的进展。 出勤的民警本来就是章雨梅通过她男朋友的关系招呼而私自行动的,也就是俗称的“出野警”,结果两人一看学校这么重视,当然不会乱来,就象征性地把张本民带到学校提供的一间办公室里,简单问了问情况,便了事走人。 从表面上来说,事情解决得不错。可张本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从已经发生的事情来看,麻烦远未结束,疯女人章雨梅那边肯定还会想招子对付他。 下午放学后,在办公室,薛玉叶看出了张本民的不安,她稍一犹豫,道:“张本民,这两天你可得千万小心,万一有人混进学校,趁晚上摸到宿舍对付你,那就危险了!” “应该不会,学校这地方哪能是他们放肆的地方?”张本民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薛玉叶担心。 可薛玉叶知道社会是什么样子。“不,你还不清楚现实的不可思议。”她说道,“有时根本就不是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所能想象的。” “哦,其实我知道的。”张本民觉得也没必要跟薛玉叶过多隐瞒什么,“薛老师,你说的我都懂。” “那你不觉得现在还依旧有危险?” “是的,有危险,因为我惹着了一个特别容易制造麻烦的疯女人。” “如果按照我的意思,这两天你就别住宿舍了。”薛玉叶说完犹豫了下,道:“先到我宿舍住。” “……”张本民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什么的,毕竟我们也算是有渊源的。” “嗯。”张本民点点头,“但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至少能缓冲一段时间,因为我建议你马上休个假。”薛玉叶道,“有些事或许搁置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你请假回避一下,对方可能也就顺势偃旗息鼓了。” “请假?” “对,我帮你请。” 张本民抓了抓后脑勺,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薛老师了!” “私下里,你可以不喊我老师。”薛金枝边说边开始收拾小背包,“走吧,跟我去宿舍。” 薛玉叶还单着身,住的是学校的职工房,老式小楼,面积很小的两室一厅,爱干净的她把屋子收拾得很整洁。 张本民一进门就拘束起来,笑道:“我们宿舍大多数时间是很邋遢的,都快习惯了,乍一到这么清爽的环境,还有点不适应呢。” “有什么不适应的,别拘谨着就行。”薛玉叶给张本民倒了杯水,“你喝点水,我去买菜。” “自己做饭?”张本民不想让薛玉叶忙活,“要不咱们出去吃吧,我请客,虽然这微不足道,但总归能让我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否则实在是过意不去。” “算了吧,这两天还是老实点,别出去了,要不碰上那个叫什么雨梅的,又不知要发生什么呢。” “好吧。”张本民不坚持,“那就有情后补。” “也别补不补的了,唉,只要你没事就好,那样……”薛玉叶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收住了嘴,“好了,我去买菜,你随便,那边有书橱,想看什么自己找。” “哦,好,好的。” 薛玉叶出去了,张本民思绪万千,他有股冲动,想跟薛玉叶聊聊薛金枝。 这股冲动一直持续到晚饭后,张本民终究是没能忍得住,“你姐,现在怎么样了?” 听及此言,薛玉叶长长地舒了口气,“嚯,你终究还是提到了她。” “实在没办法,她在我心中占据着一个独立的空间。”张本民直言道,“所以,她活得幸福与否,一定程度上对我也有着影响。” “怎么说呢。”薛玉叶道,“本来幸福这东西本身就是不断变化着的,不太好去描述,更不能用条条框框去衡量,因为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各自的特点。” “那我就问,你姐夫那人怎么样吧。”因为接触过,张本民大体上了解薛金枝的丈夫刘维能其人,但他绝不会说出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是我姐夫的好坏决定着我姐的幸福与否。” “大体上是的,不过有时夫妻之间也是相对独立存在的,当一方把另一方看淡的时候,就不会受另一方的影响了。”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姐活得还算好吧,毕竟你对她也是了解的,她并不是非要依靠着谁才行的。” “嗯,这下我更明白了。”张本民点点头,“我祈愿金枝姐能活出快乐的自我。” “祝愿和祝福有多少都行,但我非常不愿意看到你们见面,哪怕就一次!” “是的,有些想法往往是事与愿违的,所以不能凭着想法去做事情。”张本民道,“打破一种平静后,有时就会一直喧嚣下去,让人很痛苦。” “你说得真好,那我就放心了。”薛玉叶点头道,“保持现有的,往往就是最好的。不过也有例外,就像眼下的你,状态必须有所改变,还是回家去安稳一段时间。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如果你不同意,也不强迫。” “没,我没什么不同意的,你给的建议很好。” “好吧,那我明天就帮你走程序请假,一两天内应该就能批下来。”薛玉叶到,“你觉得多长时间合适?” 这话问得很合适很及时,张本民在寻思着回去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像厂里、地条钢、土法炼焦等都得理一理,还有,母亲魏春芳那边的拆迁事情也要关注一下,按照蚊子说的十月份,那也就是最近前后的事了。“起码要请个把月时间吧。”他说道,“得让那个疯女人章雨梅彻底打消念头才行,要不前功尽弃多不值得?” “嗯,那就先来一个月,实在不行的话就再拖一拖,反正我这边会帮你打好掩护。” “那就让玉叶姐多操心了。”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等把眼前的麻烦事解决掉,往后还有入党、做学生会干部等问题呢,对你来说都很重要。” “其实我并不看重,因为志向的问题让我没有兴趣去关注。” “你有什么志向?” “做生意,当个商人,挣大钱!” “嗐。”薛玉叶笑了笑,“那跟入党、做学生会干部矛盾么?” “不矛盾,就是觉得没必要去追求那些。” “那就随你了,总之我不能强迫你。” “不过你的好心我真的领足了!你的心地善良而美好!” “行了,以后自是有谈心的机会,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薛玉叶道,“咱们一人一个房间。” “那,那还用说么。”张本民想开个玩笑,接续说那也不一定,但勇气不太足,所以也就没再开口,只是匆匆到卫生间洗漱了一番,换上了薛玉叶找来的大码新睡衣,准备进卧室关门。 这时,房门被敲响。 张本民一惊,难道又是她妈的章雨梅来闹故事? 薛玉叶也有点紧张,她走到门旁,小心翼翼地问道:“谁,谁啊?” 一个颇为直爽的声音在门外顿时响起,“我,你姐啊!” 299章 难忘一夜 镜湖心不再 门外的人竟然是薛金枝?! 顿时,张本民大脑全部空白,不由得两手抱起头来,但最后也是一筹莫展。可以说,此时此地薛金枝的存在,甚至比章雨梅来得还要可怕。 不慌才怪! 的确,薛玉叶也同样是惶恐不已,这,这要怎么解释?万一被姐姐误解了呢?那不是不可能的,瞧张本民现在这身打扮,怎么看都有点小两口随性过日子的感觉。 “千万不能让你姐看到我!”张本民小声急切地道。 “谁说不是呢!”薛玉叶急得更是快要跳了起来,好在她还保持着点清醒,眼珠子一转,道:“这样,你先去我房间里躲着,到床底下去!之前我姐来过几次,都是睡另一个房间,而且她一般也不到我的房间里去。” 慌不择路之下,张本民赶紧钻进了薛玉叶的房间,竟然忘了拿上自己的衣服。 “开个门都磨磨蹭蹭,你这性子到哪里都容易被欺负。”薛金枝进门就甩掉了鞋子,“拖鞋,拖鞋呢?” “没,没了啊。”薛玉叶只能撒个谎,她一共准备了两双拖鞋,另一双在张本民脚丫子上挂着呢。 “你不是有两双嘛。”薛金枝穿着袜子走到沙发前坐下。 “有一双坏了,就扔了。”薛玉叶说着把鞋柜里张本民的鞋子翻到了底下,“姐,你咋这个时候来的?” “跟俩朋友来考察考察市场,俺们准备做点小生意,本来说好一起住旅店的,可她们临时全都投奔亲戚去了。”薛金枝哼声道,“所以我一转身就到你这里来了,就跟谁没有个地方似的。” “哦,就是嘛。”薛玉叶笑了笑,“姐,刚才你说做生意,不,不站柜台了?” “哎哟,俺差不多站了一辈子的柜台,无非就是从乡里站到县城里是了。”薛金枝道,“眼下县城五金商厦马上就倒闭了,不想点出路能行么?难不成还靠你那个小人姐夫?” “这个嘛,自己能为自己做打算肯定是好的。”薛玉叶犹豫着,道:“不过说到过日子的事,你也得看开点,可能人都这样,总有看起来是小人的一面,别放大了姐夫的缺点,那不利于你们过活。” “咿,就跟你比俺还懂似的。”薛金枝明显不同意这个说法,“你还没结婚呢,等你结了就会明白,这男人啊,你要是打心底里看不起的时候,那就完了,甭说做那种事了儿,只是他亲你一下都觉得反胃。” “你跟姐夫之间,有那么严重?” “说不清。”薛金枝一摆手,“嗐,不就是跟你在一起时多说两句嘛。行了,俺赶紧洗洗睡了,转了大半天都没歇脚。” “转了大半天?”薛玉叶道,“你准备做什么生意?” “就是开个店嘛,俺也没啥文化,做不了别的,开个服装店啥的还行吧。” “哈哈……”薛玉叶笑了起来。 “笑啥呢?” “到头来,你,你不是还跟站柜台卖东西差不多嘛!” “……”薛金枝小脸一阵阵发红,“去你的吧,还轮到你笑话了!俺自己开店是自己做老板呢,能一样嘛!” “好好好,不一样,不一样行了吧。” “就算一样又咋了?俺也不后悔干了站柜台这个行当。”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个臭小子!”薛金枝说着叹了口气,“能认识他也是缘分,真的很好,也不知道现在他啥样了。” “姐,你就甭惦记人家了。” “瞧你说的,俺指定不会去打扰他,就是惦记一下还不行么?” “那你搁心里头嘛。” “俺一直是搁心里头的啊,也就是在你面前提提罢了。”薛金枝说完起身,“好喽,俺得赶紧洗洗睡,明个儿一早还要集合呢。” “嗯。”薛玉叶点点头没再说别的,怕引出个话茬又说上半天,那边张本民还在床底下不知怎样呢。 趁着薛金枝在卫生间关门冲澡的当口,薛玉叶赶紧进卧室,趴到床前道:“我姐洗澡了,你赶紧出来!” 张本民时刻在准备着,就想等个机会溜之大吉,然后到外面随便找个地儿过一夜就行,其实宿舍应该也没危险,反正比薛玉叶现在的宿舍安全。 “我走了!”张本民钻出床底,可起身还没捞到直腰,卫生间的门“嗵”一声开了。 张本民和薛玉叶一惊,尤其是张本民,跟泥鳅一样“嗖”一下又拱到了床底下。 “玉叶,拿卷纸来!”薛金枝喊了一声。 “哦,哦,好的。”薛玉叶扶着胸口,小声对张本民道:“妈呀,吓死了!” “你去忙你的,别管我,我得空就自己溜出去!” “好吧。”薛玉叶也没有其他办法。 不过越是关键时刻,就越是会事与愿违。 薛金枝接了纸只是短暂地擦了擦,就出来了。 “你,你洗完了?”薛玉叶暗暗叫苦。 “唔啊,冲一下不就得了,你以为你姐身上有多少老灰么?”薛金枝说完,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看样子一时半会还进不了房间。 这一下,薛玉叶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姐,你不是说要早点休息嘛,赶紧进房间上床睡啊,还躺沙发上干什么?” “就睡沙发了。”薛金枝打了个哈欠,“那个房间的床垫太软,上两次睡得腰生疼。” 搁在以前,薛玉叶肯定会让薛金枝睡她的房间,但今天不行,张本民还在床底下还没找到开溜的机会呢。“那,那下次换个床垫。”她支吾着,“要不,今晚就将就一下呗。” “将就个啥啊,都是自家人,随意点,咋样舒服就咋样来。”薛金枝说着,翻了个身,侧面朝外,“行了,甭管我,你赶紧洗澡吧,也早点睡。” “哦,好吧。”薛玉叶一转身就皱起了眉头,她有点要窒息的感觉。 进了卧室,稳了稳神,想想也没啥,大不了就把张本民关一夜。于是,薛玉叶拿了换身的睡衣后,蹲下来对床底下的张本民道:“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咋办呢?”张本民道,“等金枝姐睡着了我再走吧。” “还是算了,万一惊醒了她,就是长出一万张嘴都没法说清。” “那怎么办?” “你就别出去了。” “啊,这……”张本民道,“玉叶姐,这床底下的滋味并不好受啊。” “谁让你睡床底了?” “哦。”张本民一寻思,道:“那你也睡床上?” “我……”薛玉叶没法说下去了,毕竟另一个房间她没法过去。 “你没让你姐睡你的硬床,就已经不妥了,你要是再不在房间里,空占着床不用,那不就是有意要摆明不欢迎你姐嘛?”张本民的话算是个解释。 “那,我就不出去呗。” “放心,我还算是正人君子。” “先别说那些。”薛玉叶道,“你说,咱们这样是不是越遮掩越说不清了?” “也不是,一切过去就好。”张本民道,“总不能现在就出去坦白吧?你觉得你姐会相信?没准她还会受大刺激导致精神不正常呢。” “别胡说!”薛玉叶轻轻一叹,道:“那等会咱们就坐一夜吧。” “呵呵。” “笑什么?” “做一夜?” “嗯。” “不行,我受不了。” “那你撑不住的时候就睡一会,我是不能睡的。” “你还是不放心我?” “是的。”薛玉叶道,“得防止你打呼噜、说梦话,还有……放响屁什么的。” “……”张本民张嘴结舌,好一会才点头道:“好,好吧。” 这注定是难忘的一夜,漫长、悸动、向往、恐慌着。 早晨,张本民迷糊着醒来时,一切都安全了,薛金枝已经离开。 “玉叶姐,我看我也早点回去吧。”张本民的心境已破,浪涛起伏,“你帮请着假就是,用签字的地方,你模仿一下帮着签呗。” 薛玉叶其实也有这想法,她同样无法像之前那样保持一颗镜湖之心,因为睡梦中的张本民似乎再一次把她当成了薛金枝。 上午,张本民坐上了回乡的班车,注意力也渐渐回到了沙城的预制厂和屏坝的地条钢和土法炼焦上。其实这些都不用担心,因为有得力的人,一切都井井有条。 两天转下来,张本民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满是欣慰,一时间,竟还觉得有些无事可做。其实,有个人倒是很想花些时间去见见,那就是高虹芬,不过因为又怕她了解情况后担心,所以还是打消了念头。 接下来,张本民就专心致志地去看望魏春芳。 这一趟看望,或许是命中注定,来得尤为及时,刚巧魏丁香发生了个意外。张本民便和蚊子一起商量,得为她好好忙活一番。 两天前,魏丁香被人打了。 当日中午,魏丁香是想给辛苦守摊的魏春芳送一份鸡汤,因为心急,自行车骑得稍微快了一点,不巧,和一辆小汽车发生了轻微碰擦。那本不是什么事,大事可化小,小事可化了,可车主推门而出二话不说,一脚就把魏丁香从自行车上蹬翻在地,接着又上前抓着她的头发把整个人拎起来猛扇几个耳光,末了又踹了几脚,还把自行车踩踏到报废。车主打完人后,骂骂咧咧地上车扬长而去。有热心人记下了车牌号并报警,110平台作为交通事故信息处理,随后交警队的人赶到,了解了一番情况后也立了案,然而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 300章 不会成为被扔到岸上的鱼 张本民从未见过蚊子如此愤怒,这个消瘦的年青人就像一名随时准备出击的死士。 “愤怒能让人充满力量,但更会让人失去理智,对行事毫无帮助。”张本民必须让他冷静下来。 “想一想当时,会有多么残忍!”蚊子的眼神有撕裂一切的狠劲,“本来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带着热乎乎香喷喷的鸡汤,就是带着亲情和温情,然而一下就全他妈成了残酷无情!在无情的鞭挞中,小丁香又有多么可怜!” “我理解,也可以想象丁香当时承受的巨大屈辱和无尽悲伤。”张本民也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放心吧,哪怕刀山火海,我也定要为她讨个说法!” 蚊子的眼眶开始湿润,“我他妈就不明白,什么人那么凶狠!” “你到县交警大队没了解到是谁?” “别提了,真是能气死人!”蚊子擦了擦眼睛,义愤填膺地道,“我去事故处理中队那里,一个个都冷着面孔,尽管我急得冒火团团转,但值班的交警简直是麻木不仁,非常漠然,只知道说不清楚情况,具体负责处理的人不在。就这么一句话,便打发了我,随后我不管问什么,答案都是不知道,就连具体负责处理的交警姓名都不告诉我,说什么是工作规定。其实哪是什么狗屁规定?摆明着就是在敷衍我!后来我就直接敲大队领导办公室的门,巧了碰到了个什么分管的刘队长,副的。” “是叫刘维能吗?” “对,就是他,怎么你认识?”蚊子有点诧异,“要是认识的话,那可就好说了!” 张本民暗自长叹后,摇头道:“只能说接触过,但彼此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明白了,无所谓的。”蚊子抿抿嘴,“反正他有职责把问题解决好。” 张本民点点头说是那么回事,不过心里却直打鼓,毕竟上次在刘维能办公室闹得有点大,当场把他骂得情绪失控,结果在高血压的加持下,一头栽倒在地。如果再次相见,他还会不会发疯?不过不管怎样,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在无退路可言时就得往前直冲。 于是,张本民又问道:“昨天刘维能是怎么说的?”。 “他说正在处理,可看那样根本就不想理事,那个该死的司机肯定是个有背景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关系。”蚊子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要那样的话,那不……” “别急着下结论,明天一早我跟你再去一趟。”想到魏丁香,张本民的心也是阵阵发揪,“现在,先要把丁香照顾好。” “我带她去医院查过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头不行。”蚊子抹了把鼻涕,“我担心她会神经不正常。” “别瞎说,只是一时被刺激到了而已,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但愿如此吧。”蚊子叹了口气,“那就说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交警大队。” 一夜无眠。 张本民想了很多,人生多有不同,有些人就是永远无法安逸,只能不停地奋斗进取,其实他们并不是为了自己,往往是为了家人和朋友。 次日早,两人按照约定出发,蚊子说如果今天再不给个确切的说法,就把他们的办公室给砸了,既然不给老百姓办实事,还留着干嘛呢?难道留着专门给权贵走后门用?” 张本民很坚决地说不可以,绝对不能胡来,事情越复杂就越要讲策略,要不还没怎么着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何苦呢?所以还是等看看情况再作下一步的决定。 半小时后,来到县交警大队。张本民突然感到一阵便意袭来,只好先去厕所屙屎。 蚊子在外面等着,可正巧看到了刘维能,他拿着份材料在前面不远处经过。 “刘队长好!”蚊子终究是踏入社会的人,知道卑躬屈膝的好处,所以尽管之前气得咬牙切齿,但现在立刻跑过去,微微弯腰上前问候,极尽恭谨之态。 “你谁啊,什么事?”刘维能侧着身子斜拉着眼睑,神情带着点厌恶。 “我是魏丁香的哥哥,来了解一下有关她交通案子的情况。” “哦。”刘维能抬脚继续走着,“你昨天好像来过了吧?” “对的对的,昨天你说正在处理,所以今天我再来看看有没有结果了。” “哦。”刘维能微一皱眉,犹豫了下后停住脚,一字一顿地道:“仍旧在调查之中,结果还没出来。” “还没出来?”蚊子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怎么,好像你不满意?”刘维能轻哼一声,不再搭理蚊子,径自朝办公室走去。 蚊子虽然很恼火,但也知道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于是跟了过去,进办公室后掏出香烟递过去。 “你怎么回事?”刘维能很不耐烦地道,“把烟收回去!” 蚊子压了压不断升腾的怒火,极力带着点尴尬的微笑,道:“刘队长,小汽车违章在先,司机又动手打人,挺简单的事,要调查那么长时间?” 尽管蚊子的语气很委婉,但刘维能觉得还是被逆了鳞,他一拍桌子,指着蚊子“呼”地站了起来,很是盛气凌人,“你说简单就简单?我们要详细调查取证的知不知道?哦,你说汽车违章就违章?你是交警?” “我是不是交警不要紧,但起码的‘走左靠右’的道理还懂,当时那小汽车就是反着行驶的。” “你看到了?” “我妹妹说的,旁边还有好多人能作证。” “谁,谁能作证?来,你告诉我,现在就告诉我,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 “一时半会的我怎么能知道?再说了,我又不是执法部门的人!” “还不就是这个问题么?我们是执法人不假,但是,难道我们交警是神?不用花大量的时间展开调查只靠着掐指一算就能知道?” 刘维能的咆哮,张本民在外面老远就听到了,他赶紧敲门进去。 “领导,您别生气,他的意思是车主不但违章,还动手打人,狂妄成那样,得尽早有个说法是不是?否则不也说明咱们交警没能耐嘛。”张本民看着刘维能一脸被冒犯后怒不可遏的样子,忙指着蚊子插言调和。 刘维能一见张本民,猛地打了个激灵,眉头皱成了一团,抬手指了指,咬着牙道:“你,你还敢再来?!” “再来?”张本民挠了挠头,同样皱起了眉头,道:“领导,你什么意思?” 刘维能一挺脖子,长长地吸了口冷气,阴狠地问:“你,是谁?” “我是他姑舅表哥。”张本民指指蚊子,“这不为了表妹的事,一起来看看是什么情况的嘛。” 刘维能一脸狐疑地坐了下来,闭目沉思。 张本民见状心中暗喜,看来还能蒙混过关,毕竟过去不短时间了,自己的发型变了,小胡须也刮了,一时半会刘维能还真有点认不出来。 “刘队,您别跟我表弟一般见识,他是因为妹妹无端挨了顿打,心里头难受着急上火,您肚量大,消消气儿。” 听到张本民服软的话,刘维能“哼”了一声,手指“咔咔”地敲着桌面,怒视着蚊子道:“我告诉你,打架斗殴的事,归派出所管,我们这里只管交通。你来了解交通纠纷方面的事,可以,而且我也告诉你了,正在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你要是想了解你妹妹被打的事,就到辖区派出所去!我们是交通警察,不是治安警察,知道嘛!” “知道了,多谢刘队给我们指点路子。”张本民戳了戳蚊子,示意先离开,不能闹腾下去。不过再一想,也不能就这么服贴地离开,否则再想来询问情况,肯定还会被敷衍。于是,他叹了口气,道:“刘队,我们也知道你们的难处,毕竟那地方没有监控,调查取证确实有点难。不过作为受害者家属,我们会力所能及地通过自己的努力配合你们破案。” “哦。”刘维能一抬眼,道:“你们想怎样?” “我们会在出事地点连续举牌子征求目击证人,相信总会有人站出来作证的。”张本民道,“如果行凶者后台硬,给你们施加压力,那我们就把问题向市纪检部门、市公安局监察部门举报,实在不行就到省里去,直到有关部门重视起来。” “嗯……是的。”此时,刘维能又皱起了眉头,“那,那也是条路子,不过嘛,你们还是要相信,在我们的秉公侦办下,多少也还是会有些作用的。” “那自然是最好的,也省得我们到处伸冤了。” “行吧,你们回去等着,耐心点,一旦有了眉目,我们会主动跟你们联系的。” “谢谢,谢谢刘队!”张本民边向外走边假装感动地对蚊子道,“看到了没,表弟,希望还是有的!” 蚊子连连点头,他从刘维能的话里也能听得出来,似乎真的有希望。 “本来我觉得都要被社会抛弃了,就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再怎样翻腾挣扎都是徒劳,现在好了,算是柳暗花明吧。”走出办公室后,蚊子带着点喜悦说道。 “坚持很重要,不管怎样都不要放弃努力,更不要认输,那样就不会成为被扔到岸上的鱼。”张本民拍拍蚊子的肩膀,“不过也别高兴得太早,一切才刚开始,还不知道对方会耍什么花招呢。” “反正对方打人是没法抵赖的。”蚊子道,“我们现在去派出所吧,离下班还早,时间足够了。” “嗯,完全来得及!” 去派出所的路上,蚊子有点心慌,甚至是恐惧,具体负责处理的民警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刘维能一样? 如果是,真的会让人崩溃。 301章 蚊子的忍耐 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 当张本民和蚊子来到辖区曙光派出所,见到负责案子的民警时,顿时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为人民服务。民警叫马跃,是个颇具同情心并带着点正义感的人,他一脸和气,弄清了两人的身份后和来意后,让他们坐下来。 “前几天我们所里接到110平台的报警信息,领导也比较重视,但是,经过初步调查后发现,事情有点难办。”马跃很坦诚,“这不能说我们的前期调查不够深入扎实,只是打人者不承认动手,说是对方骑自行车撞了他的车子后自己跌倒,摔到了脸部导致肿胀,可能还撞击到了小腹或是腰部,反正不管是什么伤,都跟他没直接关系。” “可以找到目击者的,情况完全不是他说的那样。”蚊子连忙说。 “目击者?”马跃笑着摇摇头,脸上显出了些许无奈,“现在的问题是还没有立案,所以我们就不能通过官方向社会征集有关线索和证据。” “为什么不立案呢?”蚊子忙问。 “你知道,像类似事情每天有很多,而警力是很有限的。” “不是,警察同志,这跟警力多少没多大关系吧?”蚊子有点着急了。 张本民一看,好不容易碰上个讲理的,可不能把人家给惹急喽,于是对蚊子道:“有些事你不懂,别只凭着自己的理解下结论,毕竟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出现的问题可能很复杂。” “对,这话用在魏丁香被打的事情上,还比较合适吧。”马跃点着头寻思了下,道:“你们应该知道打人者的身份。” “不知道,到现在连姓什么都还不知道。” “没到交警队那边了解?” 这话一问,蚊子轻叹一口气,把在交警队那边的遭遇说了。 马跃听后做了个深呼吸,翻开出警记录,看了下,道:“那我告诉你们吧,你们是当事人的亲属和朋友,有权知道,打人的叫张燎。” 张燎?!张本民愣住了,还真他妈冤家路窄! “张燎是谁?”蚊子是不知道的。 “唉。”马跃摇了摇头,“告诉你们,你们又能如何?弄不好……” 马跃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张本民清楚,他虽有同情,却也爱莫能助。 “不管怎样,谢谢你了,马警官!”张本民向马跃鞠了一躬,“我们非常领情,你能告诉这些,已经难能可贵,真的很感谢。” “唉,谢我有什么用?”马跃叹了口气,“魏丁香的事,如果要追究下去,一定得小心点,毕竟对方的背景强大,否则弄不好你们都会跟着遭罪。” 这个张本民清楚,社会再发达,多少也要遵循点自然规律,弱肉强食有时会不可避免地发生。 蚊子隐隐约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离开派出所后问了张燎的情况,又问该怎么办?张本民把和张燎之间的矛盾简单讲了下,然后说先按兵不动,看刘维能那边有没有动静。 “对,刘维能好像有点惊扰,他跟张燎同流合污,已经扯不开了。”蚊子道,“估计是怕我们真的找到证人并不断上访,到头来他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没错,此时的刘维能真的有点着急,他怕事情捅出去闹大了没法擦屁股,所以就对张燎提出要息事宁人,赶紧赔钱私了。可张燎拉不下那面子,不同意,这让他更像热锅上的蚂蚁。 最后,刘维能拿出最后一招,说他自己出钱,代表张燎跟当事另一方商谈,之后,关系一刀两断,行作路人。张燎见刘维能是铁了心,又考虑到以后可能还要用他,只好同意。 于是,刘维能马上主动上门通知蚊子,让他次日到交警大队和当事另一方见个面,谈一谈,能私了就私了。 “明天我还不能陪你进去,但又怕你沉不住气,崩了场子。”张本民真的怕蚊子见到张燎一时忍不住会发疯。 蚊子宽慰道:“放心,我知道后果的,如果控制不了情绪,最后可能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我会忍的,起码得忍到赔偿拿到手。” “那就好,否则我还真不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你就在外面轻松加愉快地等着吧!” 次日早上,张本民和蚊子比预定时间提前很多赶到了县交警大队。 蚊子想找个机会跟刘维能再沟通一下,毕竟他代表的是官方,希望能让他站在同情弱者的角度,帮着说几句话,多争取点赔偿。然而没想到的是,刘维能根本就不搭理,对他敬出的香烟看都不看一眼,只说了句:你先到协调室等着,对方还没来。之后,便回了办公室,“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没办法,有些事不可强求,只有耐着性子坐等。 一个多小时后,刘维能带着满脸戾气的张燎进来了。 “好了,双方都到齐,有什么可以放开了谈。”刘维能很懒散地坐了下来,看看张燎,又看了看蚊子。 “也没什么谈的了,就按刘警官你说的,私了,定个价赔偿就是。”蚊子直接开口。 没想到的是,张燎听到这话后一下翻了脸,把手包猛地掼在桌子上,气势汹汹地瞪着蚊子,“什么赔偿?谁跟你说赔偿了?告诉你,我给多给少,只是个补偿,是人道主义救助,是献爱心!” “你把人给撞了,又打了,怎么就不能赔偿?!”蚊子实在是没法平静下来说话。 “放你妈的屁!谁看到我撞人了?谁又看到我打人了?”张燎变得更加凶狠,捶着桌子叫道:“明明是那个臭丫头骑车撞到了我的车子,然后自己跌倒摔了,我他妈还没找她赔修车钱呢!” “都不要说了。”刘维能一看局势不妙,忙抬手压了压,“今天让你们来是协商的,不是吵架的。” 刘维能的话,让已经气得眼冒金星的蚊子按捺了下来。他起伏着胸膛,对张燎道:“你违章行驶,就是要付全责!” “行行行,你有种!”张燎摆出了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态,“我赔,赔就是了!不过,我有个要求。” 一听张燎说有要求,刘维能忙客气地问他是什么条件,告诉他尽管讲,趁着大家都在场,讲开了更好。 “我怕对方拿到钱后不罢休,还纠缠不清。”张燎翘起二郎腿,哼了一声。 “都是有协议的,签字即生效,怎么还会有牵扯?”蚊子对这种侮辱性的质疑很不接受。 “对刁民来说,协议就是张废纸。”张燎一歪嘴。 “是什么人就有什么想法。”蚊子不直接跟张燎争吵。 这话可能刺激到了张燎,他拍着桌子站起来,“你他妈说什么呢?在骂我?” “嗐,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刘维能及时插进话来,对张燎道:“都冷静点,不是说了嘛,事情早点解决对谁都好。” 张燎看了刘维能一眼,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刘维能松了口气,又看看蚊子,貌似好意地道:“你呢,就少说两句,顺利点将协议给签了,把钱拿到手,不比什么都好?”说完,又对张燎道:“你也是,协议一签就有了法律效应,你还怕什么纠缠不清?” “好好好,签,签还不行么!”张燎有些不耐烦地道,“数目呢?” 刘维能转向蚊子,“你准备要多少钱?” “实话说,医疗费没花多少,也就千把块钱。”蚊子道,“不过,这种事对我妹妹来说,心理上的伤害,要远比肉体上的严重。” “行了,别说什么精神和肉体了,也别谈什么误工费和营养费了,三千块。”张燎伸出三个指头,“三千行不行?” 刘维能马上看着蚊子,“说句公正的话,真的不少了。” 是的,三千块钱的确不少,已经超过预期的两千,蚊子当然点头同意。 此时,一直很嚣张的张燎似乎有意要践踏蚊子的尊严,他哼笑道:“不就三千嘛,再加三千也成,最多也不过就是个赔命钱。早知道这样啊,还不如直接弄死算事!” 蚊子听到这里,眼睛一红,像发怒的公牛! 刘维能看出蚊子已经几欲不可忍耐,忙对张燎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如果事情惹大了,我可担不起。” 张燎听后歪起了脑袋,掏出香烟自个点了一支,也不答话。刘维能也不管,拿出协议推到蚊子跟前。 蚊子咬着嘴唇,强制自己静下心,把协议看了两遍,确认没有圈套后,签了字。 签过字,蚊子并没有感到畅快,尤其是一想到张燎那副面目可憎的样子,心里还堵得很。 “好了,协议已签,你明天就去永博公司找对方拿钱。”刘维能道,“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这件事算是解决了。” 蚊子拿着协议扭头就走,他担心控制不住自己,当场和张燎动起手来。 出了交警大队的楼,在经过院子时,蚊子突然听到一个充满恶意声音。 “咿,这不是那小狗日的嘛,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闯向鬼门关!” 这叫嚣声,是从旁边一辆黑色轿车里传出的。 蚊子定睛一看,竟然是先前调戏丁香而被张本民狠揍一顿的莫西干! 302章 抠字眼 蚊子第一反应就觉得莫西干是张燎的人,既然如此,躲是躲不掉的,而且他认为在交警大队的院里,莫西干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便站住了脚。 “嘿哟,还挺有种啊!”莫西干狂笑,继续道,“竟然他妈的敢停下来?难不成是要向我们挑战么?”说完,推开车门钻了出来,看上不可一世。 “这里可是交警队的大院,你想怎样?”蚊子还真有点怕莫西干动手。 “行啊你,天生就会找依靠,上次是靠人,这次是靠大院。”莫西干呵地一笑,“不过再走几步呢?等你出了大门看我不弄死你!” 蚊子没说话,抬眼看了看门口,做了个深呼吸,抬脚就走。莫西干哼哼地笑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这一切,都在远立于路对面广告牌底下的张本民眼里,他本不打算露面,但形势所迫只有站出来,要不蚊子逃不掉莫西干的一顿收拾。 跨步而来,在交警大队门口东侧,张本喊住了莫西干,“喂,上次的竖一字马,强度还不够么?这一次,是不是该来个横一字马?” 莫西干顿时打了个寒颤,其实刚才他跟着蚊子出来时就嘀咕会不会遇到张本民,毕竟上次撕裂的感觉记忆太深刻。“果然,你也在。”他的语气没了刚开始的嘚瑟和强横。 “瞧你个烂狗腿子的衰样,仗着谁的本事?”张本民啐了口唾沫,神情极为鄙夷。 莫西干明显气馁,但并不甘心,他回头对着车里的人招招手,几个人窜了下来。 “信不信我把你们几个都打成猪头?”张本民欺身上前。 莫西干的身形本能向后缩退。 这时,张燎夹着小提包刚好走到了大院,远远地瞥到了张本民,身形也不由地一缩,下意识地摸了摸下面。当初在沙城乡被张本民使了个“猴子偷桃”,差点疼死过去,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莫西干看到了张燎,马上跑了过去。两个对张本民存有永恒记忆的人是同病相怜,当然,张燎没有说他的故事,只是听莫西干讲了之前被揍的事情。 张燎咬了咬牙,假装高深莫测,“走吧,先不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做事不能张扬,要学会不动声色,巧借外力。” “好,都听张总的!”莫西干马上对着他带来的人一招手,准备撤去。 张本民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所以也不逗留,赶紧和蚊子离开。 “和张燎谈得怎么样?”拐了个弯后,张本民问。 “还行。”蚊子说着,拿出了协议。 “嗯,看来刚才我们快速离开,给张燎一定的面子,还是合适的,要不明天去拿钱的时候,没准他又要刁难什么。” “我认为,他绝对会耍什么花招的。”蚊子很肯定地道,“感觉他根本不想出钱,有点做样子的感觉。”然后,就把当时的一切说给张本民听。 “狗日的!”张本民对某些细节无比震怒,比如再加三千算是赔个命钱,“真他娘的欺人太甚!” “要不是你早早地给我打了预防针,忍耐忍耐在忍耐,我肯定是受不了的。” “唉,真是难为你了。”张本民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游园,“走,到那儿坐坐,得稳一下,刚才我差点都控制不了。” “要是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咱就不要忍了,干脆一分钱不要,只要逮着张燎个缺德货揍到半死就成!” “算了,不能只图一时的快意恩仇,没有后台没有背景,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张本民道,“偶尔口头发个狠,宣泄一下情绪可以,但不能真的做莽撞事。勇是一时,谋是一世,得看长远了才行。” “好吧,那还是按照协议上的来,明天就去永博公司找张燎。” “明天让我去,既然已经跟张燎打了照面,也就无所谓了,我去可能比你更合适些。” “你觉得有多大的把握能成?” “协议是有法律效力的,不行就法庭上见。再者,不是还有刘维能嘛,他可不愿意看到张燎耍赖,而且张燎也得有所顾忌,不能让刘维能的面子没地方放,所以,哪怕有点小插曲,但最终还是会兑现的。” “哦,听你这一分析,看来明天的希望很大。”蚊子道,“到时我在外面等你,迎接好消息!” “不,不要去等我。”张本民道,“凡事无绝对,明天的事情顺利与否并无绝对把握,假如有意外,我一个人总归要好应对一些。” “好吧,你做决定就是。”蚊子一挥手,“不过吃饭得听我的,走,喝两杯去!” 张本民也想喝点,这几天睡眠一直不怎样,感觉状态不是很好,喝点酒趁着迷糊劲睡上一大觉,也好养养精神。 终归是有心事,这一觉虽然睡得沉,但醒得很早。次日醒来时还不到六点,张本民便活动了一阵子,疏松了下筋骨。 吃过早饭出门,坐了几路公交,八点半的时候便到了永博公司门口。门卫刁难了张本民一番,登记后还不让进,说要先和张总联系下。 这一点张本民早有预料,进门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很有耐心地等着。门卫磨磨蹭蹭,好一会才拿起电话打了内线。很快,电话打完,说张总正在开会,等会开完了再让他进去。 张本民很坦然地走到门外,靠着门卫室的墙,边抽烟边等。 半个多小时后,还没有动静,张本民又到保安室问是什么情况。保安又打了遍电话,爱答不理的样子,说可以进去了,并指出了具体的房间号。 张本民不卑不亢,很快便来到了张燎办公室。 张燎半躺在宽大的老板椅里,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见张本民进来,哼地一笑,“哟,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呐,刘总。” 张本民一下想到了在沙城是以刘国庆的身份存在,现在明显不合适,忙道:“什么刘总,那是我们老板的名字,我只是个跑腿跑场面的。” “哦,原来你一直在冒充大尾巴狼呐!”张燎笑道,“我就说嘛,你一个毛头小伙子,怎么看也不像老板呐。” “别说些没用的了,今天我就是来表妹被打的赔偿钱。” “拿钱?”张燎一翻眼皮,嘴巴一歪,“现在不给。” “怎么说这话?”让张本民一瞬间堵了心,不过还是平静地道:“昨天不是说了嘛,签字后次日付清。” “哦,是呢,我怎么忘了协议的事。”张燎奸笑着,从口袋掏出一张两毛的票子扔给张本民,“呶,拿去吧。” “你什么意思?” “怎么,有问题?” “不是三千的么?” “对啊,我也没说不是三千呐。” “那你给两毛算什么?” “两毛钱不是钱?” “这样就真没意思了,那咱们只好走法律程序解决。” “走法律程序?”张燎冷笑了一声,放下腿,挑衅地看着张本民道:“你懂法律么?好好看看协约,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嘛,签字后次日付清,可我也没说一次性付清啊?” 听了这话,张本民一愣,这一点的确忽略了,没想到张燎还会抠字眼。没错,付清和一次性付清,确实不一样。 尽管事实上如此,但情感上却有种被玩弄的强烈感觉,所以张本民胸中的怒火一点点被点燃了,不过好在还能控制。“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付清?非要到半夜十二点?”他问。 “没错!”张燎面露凶相,“夜里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我会把钱准备好,可如果你不及时赶到,就是你违约,别怪我不给钱。” “可以啊,那我就在公司门口等着。”张本民看透了张燎的把戏,想玩文字游戏?尽管来,奉陪到底! “你来得及么?”张燎沉眉歪嘴,面目狰狞,道:“就是给你坐火箭,也没法准时到我办公室里来!” “只要进了公司大门,就算赶到。”张本民回了声哼笑,“你再看看协议,次日付清这四个字后面,是不是还有‘到永博公司办结’一句?既然是到永博公司,那我只要进了大门就可以,还非得到你办公室?” 张燎听了这话,脸一抽搐,歪着脑袋想了一阵,道:“好,算你有种,不过,公司大门口有你待的地么?” “你把话讲到了这份上,看来一点诚意都没有。”张本民转过身朝外走去,道:“那我还是找刘维能说说,他可是见证人。” 提到刘维能,张燎有点瘪气,他咬着牙道:“算了,老子心善,不想折腾你,不就三千块钱么。”说完,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五沓钱来,扔到张本民跟前。 张本民犹豫了下,弯腰捡起钱,话也不说,转身离去。 “走着瞧,我就是要看看,谁有手拿这钱,最后到底有没有手去花!”张燎狠狠地撂下句话。 张本民不管张燎说什么,在离开永博公司前不能出意外,直到走出公司大门,他才长长地送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嘎”地一声,气喘吁吁地在张本民身边刹住。 303章 苦肉计 只是一场虚惊。 “本民哥,上车!”是蚊子来了。 蚊子碰点事就容易亢奋,他斜探着身子急速地挥着手,对张本民大叫着,像是如临大敌。 “不是让你不来的嘛。”张本民坐进车里后说道,“搞不好还会节外生枝呢。” “我觉得还是应该来一下,万一有意外发生,你也没个照应,那怎么能行!”蚊子一直在警惕着,他抱着方向盘,两眼不时看着后视镜,“没人追来吧?” “没有,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张本民道,“张燎应该不会这么嚣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报复我们。” “但愿不会,可也不能大意。”蚊子很认真地道,“他可是十足的恶棍,而且又有永博公司做靠山,所以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说的也是,我拿钱走的时候,张燎说恐怕是有手拿钱没手花。” “那就是暗示要剁手啊!”蚊子顿时紧张地道,“看来往后的日子恐怕要不安宁了!” “是那么回事,看来得从长计议一下,让我想想。”张本民闭着眼沉思。 蚊子见状也不再吱声,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闭口不言。 过了好半天,张本民慢慢睁开了眼,“咱们啊,得演个苦肉计!” “什么意思?”蚊子不明就里。 “我们两个不能同时成为张燎报复的目标,所以要制造咱们决裂的假象,然后,把一切事情跟你撇开,让张燎把火力都对准我。” “那怎么能行!”蚊子直摇头。 张本民面色凝重,咽了口唾沫,道:“你不要担心我的处境,因为我随时可以抽身。” “哦。”蚊子说着皱起了眉头,“那苦肉计该怎么演?演得不像,一切都是徒劳。” “我有把握。”张本民晃了晃手里的三千块钱,道:“等会我就玩个假失踪,然后明天一早你就到交警大队找刘维能,问钱的事怎样了。刘维能肯定会告诉你,已经按协约付清。” “哦,我明白了,接下来我就说没拿到钱,也找不到你,再接下来就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太相信你了,全权委托你出面处理,没想到你见钱眼开竟然私吞了!”蚊子道,“然后,足以让我们决裂的矛盾不就来了么?” “对,大概就是这么个思路,至于具体的细节,等会咱们慢慢商量。”张本民道,“相信以我们的默契可以做得很好。” “必须做好!咱们找个小店坐下,慢慢商议!” 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两人商议到了半夜,之后就回去休息,关键时刻不能在外面溜达,以防发生意外影响大局。 次日一大早,按照计划,张本民在刘维能到单位的必经路口候着,看到刘维能后便装作偶遇的样子撞个面。 刘维能正为魏丁香的事情得到圆满解决而高兴,他昨天就问过张燎,得知张本民已经把钱拿走,所以,见到张本民后便假装关心地问拿到钱了吧。 张本民摆出一副小有惊慌的样子,语无伦次地讲了几句,然后说还有事,便匆忙走了。 离开后的张本民马上找到蚊子,说小铺垫已经做好,等下午就开始上演大戏。 午饭后,蚊子就开始进入了兴奋状态,到下午机关单位上班时,他撸了撸袖子,说开工。 张本民一看直摇头,“你怎么能跟打了鸡血一样?要知道你是联系不到我,拿不到钱,是很心焦的,应该是心力憔悴的样子。” “哦,是的。”蚊子一点头,然后两手抱着脑袋,把头发攒得一团乱,然后眼皮一耷拉,尽量显得颓废些。 “对的,就应该这样。”张本民道,“因为刘维能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所以细节很重要。” 蚊子连连称是,末了,还在腰上绑了块竹条椅垫,大幅增加抗击打效果,之后就前往交警大队。 来到刘维能办公室,蚊子就像见了亲人一样奔过去,“欸哟,刘队长!你可得救救我,我这心里头跟着火了似的!” “又有什么事?”刘维能看到蚊子后显得有点儿不耐烦。 “唉,说来话有点长。因为这两天受凉,头晕腿软,实在没法动弹,我就让表哥张本民去永博公司代办签协议拿赔偿费。结果呢,到了中午,张本民失踪了!我找了他所有能去的地方,还是不见人影!”蚊子嘟囔着脸,很是焦急不安,“这下弄得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啊,张燎到底有没有赔钱?” “赔了!”刘维能很肯定地道,“就在昨天下午,我还打了个电话给张燎呢,他说已经按照协约把钱一次性付清了。” “糟了!”蚊子一声长叹,“我看啊,八成是张本民要把那笔钱给窝了!” “不可能吧?”刘维能皱起了眉头,“你跟他不是姑舅表兄弟嘛?” “唉,姑舅表兄弟算个什么?”蚊子摆出十分惊愕的表情,“刘队长,三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没准他就见财起意了!” 刘维能皱起了眉头,想到早晨碰到张本民时,他那样子明显是做贼心虚。难道,那家伙还真的把钱给窝了? “刘队长,你看该怎么办?”蚊子急得要哭。 “那个,我得了解了解的,情况弄不清楚也没什么法子。”刘维能咬着牙道,“可关键是找不到他人,没法了解啊。唉,你要是早一点跟我说就好了,因为早上我还碰到过他的。” “早上?在什么地方?”蚊子急问。 “就在旁边的一个路口。” “哦,前几天我听他说过,好像他就在这附近找了个小饭馆打工的。”蚊子赶忙道,“刘队长,你告诉我是哪个路口,我去找找看!这会儿饭馆应该刚好过了午饭忙活的节点,没准在路上就能看到下了班的他!” 刘维能一寻思,碰碰运气也好,于是就带着蚊子来到大门外,抬手一指西面的路口。 这一指还真是巧得很,张本民正叼着烟在过马路。刘维能大喜过望,一边把蚊子推到隐蔽处,一边大声吆喝着把张本民给喊了过来。 “哟,刘队,什么事?”张本民有点不情愿地走到跟前。 “什么事?告诉你,我做中间人,把魏丁香赔偿的事情解决了,最后问题要是出在你身上,给我带来麻烦的话,倒霉的肯定是你!”刘维能的口气很硬。 “刘队长,你什么意思?”张本民一皱眉,道:“事儿完都完了,哪还有什么麻烦?” “好,那我问你,丁向文委托你去拿钱,你拿到钱后给他了么?” “……”张本民故意沉默了下,“给,给了啊。” “你说给了,可丁向文说他根本就没拿到钱,你也躲了起来不见他!” “怎么可能呢!”张本民用惊慌的口气道,“他,他纯粹是胡说八道,等,等我见着他后好好问问,简直是没事找事!” 接下来,该蚊子上场了,不用刘维能招呼,他忽地一下从隐蔽处窜了出来,瞪着眼道,“好啊你个黑心的货!把钱给窝了不说,还赖我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个满地找牙!” 张本民脸色一下涨得通红,身形有点萎缩,不过马上就脖子一挺吼了起来,“放你个狗臭屁!” 刘维能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事情好像有点过于巧合了,于是,他也不说话,就看事态如何发展。 只见蚊子捋着袖子叫骂不止,还说着狠话要弄死张本民,说到情急时竟然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张本民也在不断骂着,被抓了领子后随即用力扳住蚊子的手腕,瞪起眼道:“赶紧松手!” “松手可以!可钱呢?那三千块钱呢?!”蚊子边说边蹦窜,使劲推搡着张本民。 张本民再一用劲,把蚊子的手捏开,又顺势扭住他的膀子,将他推倒在地上,“你有病是不是?那钱昨晚不是给你了嘛!” “放屁!从昨天到现在连你个人影都没看到呢!”蚊子爬起来,又朝张本民扑了上来,“说,你是不是想把那笔钱给吞了?!” “你还真是病得不轻,钱都给你了,我吞什么?”张本民伸手不断挡着。 “有老天作证你给没给!”蚊子急得两眼通红,“你个黑心货,说假话,让老天打雷劈了你!” “妈的!”张本民牙一咬,狠狠地道:“看在亲戚的份上,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你他妈的再乱扯,我就弄死你!” 蚊子继续发飙,猛然间一把抓住张本民的头发,“我他妈就扯,扯你一把几巴毛下来!” “哎哟!”张本民一声痛叫,马上照着蚊子的腰捣了几拳,“你真想找死是不是!” 蚊子趁机松手,捂着腰蹲下来。 “想死那不好办么!”张本民摸着头皮,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一脚把蚊子踹翻,然后用平脚板猛踢他的腰部,“今天老子非踢断你的腰,弄你个半瘫不可!” 蚊子很配合张本民的踢打,一声接一声地嚎叫,在地上不断翻滚着。 再看张本民,完全像疯了一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304章 琢磨失误进警车 殴打的场面非常逼真,张本民下脚的动作和力度,看上去绝对是毫不留情。 刘维能一旁看得还真有点心惊,照这个激烈程度判断,应该没有造假,于是连忙上前挡住张本民,“住手,别再打了啊,这么下去不但会踢断腰,搞不好还会踢出人命的!” “他就是个小贱命,踢死才好呢!”张本民大口喘着气,好像累得不行,“妈的,敢说我私吞钱,凭什么?!简直是对我伟大人格的侮辱!” “算了吧你!”刘维能高声道,“这可是交警大队,别乱来,否则我就把你给扣起来信不信!” 这时,张本民才消停下来,指着蚊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算,算你小子走运,要不是刘队,今天非,非要了你的小命不可!” “你,你就是要了我的命,那三千块钱,也,也得给。”蚊子哼唧着。 “又他妈的钱,你是钻钱罐子里了啊!都说了,昨天明明已经给了你,你还到处嚷嚷说没给,看来是想讹我的钱了是不是?”张本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十块票额的钱砸到蚊子身上,“行,好歹咱们也亲戚一场,我就送你点!以后你可别再找刘队了,有什么问题咱们自己解决,要不我真的会揍死你!” “你,你会遭报应的!”蚊子无力地抬起胳膊,指着张本民道:“我不会放过你!” 张本民不再理睬蚊子,转头对刘维能道:“刘队,往后魏丁香的事情跟你没一点关系,任何人找你,都不要管半点闲事!” 说完,张本民又冷不丁蹿上去,连踢了蚊子两脚,然后扬长而去。 刘维能摸着后脑勺,看看张本民的背影,再看看躺在地上的蚊子,摇着头叹了口气,“钱呐,真他妈是万恶的。” 蚊子一看,趁机又表演了一环,他勉强抬起上半身,指着离去的张本民道:“我,我操,我操你……大爷的,有你这样的亲戚,简直,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然后无力地趴在地上,两个瘦弱的肩膀一耸一抖起来,伤彻心扉地哭了。 刘维能咂吧了下嘴,走上前蹲下来,道:“喂,你怎么样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算了,去医院还得花钱,那多浪费,回家躺着养养就行。”蚊子哼声道,“刘队长,您是好心人,麻烦帮忙叫辆出租车吧。” 刘维能巴不得蚊子早点走,连忙说可以,便到大门外拦了辆出租,还掏出几块钱作预付费。 出租车司机一看交警大队的人叫车,哪里敢收钱?立刻摆着手,说为领导服务是个荣幸,不收钱。刘维能犹豫了下,还是坚持给了,毕竟是在单位,得保持清正的形象。 就这样,蚊子坐进了出租。 离开交警大队刚拐了个弯后,蚊子就想让司机停车,把那几块钱退了,可再一想,既然装了就要装到底,万一刘维能要是留个心眼,返回头再找司机问问情况,那不是要功亏一篑?于是,便眼一闭,不断发出痛苦的唏嘘声,直到家门口都没停嘴。下车后,又扶着一溜墙边,佝偻着腰,缓慢而痛苦地挪进了家门。 的确,蚊子装到底是对的,刘维能真的玩了个小把戏,他有意记下了出租车牌号,当天下午,就通过出租车公司查到了那名司机,亲自找过去问了情况。 司机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刘维能,说那小伙子一路上都在哀吟,到了家几乎是爬着进门的。 这一下,刘维能是彻彻底底地相信了。 如此结果在预料之中,张本民和蚊子私下里击掌庆贺,他们来到离家不太远的一座烂尾楼大平台上抽烟,而且还约定把这里当成是秘密接洽点,如果有意外发生造成联系中断,就到这里以各种信号重新接头。 “接下来怎么办?”下楼回去的时候蚊子问。 “我先躲起来等着看张燎的反应,如果他真的实施报复,那我就回老家或去市里避避风头。”张本民叹笑一下,道:“当然了,但愿他只是发个狠。” “做两手准备呗。”蚊子道,“那这几天你也不能一直藏着不露头吧,我看不如像以前那样,到了晚上就跑个出租,一来透透气,二来没准还可以从外围多打探点张燎的情况。” “嗯,可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不是没车么。” “前天我借的面包车还在呢,接着用段时间就是。”蚊子道,“走,你去试试,不同的车子性能不一样,你先上个手熟悉一下,省得明晚再临时摸索浪费时间。” “嗐,干脆现在我就开始试着跑一阵子,反正这会儿兴奋睡不着,回去也是睁眼到天亮。” “也行,我陪着你就是。” “不用陪,也不是头一次。”张本民直接拒绝。 就这样,半小时后,张本民开着面包车大街小巷地跑了起来。 运气还不错,小半夜下来跑了好几单,到天快亮的时候,张本民有了倦意,不过最难忍受的是饥饿。老供销大厦附近有家小笼包子铺名气比较大,他决定先去填填肚子,再带些回去给家人做早餐。 没想到的是,在这里竟然又碰上了刘维能。 这一次,是真的巧合。 刘维能在朋友家打了一夜的麻将,赢了点钱,心情不错,专门来吃个小笼包攒点精神好去上班。 张本民看到了刘维能,觉得还是不要回避,于是上前主动问候,“哟,刘队好。” 刘维能愣了一下,眉头一皱,用满是说教的口气道:“你小子,瞧你这气色,一晚坏事干下来都没睡吧,揣两个不义之财就得瑟了?” “刘队,瞧你说的,什么叫不义之财?”张本民嬉笑着,“一切都是劳动所得,不是说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么,哪有不劳而获?不过对你来说可以,今个儿的早餐,我请了!” “行了,别跟我耍嘴皮子。”刘维能一口塞进个荷包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没事别到处乱窜腾,张燎的钱你也敢吃,他可是说过了,指定饶不了你!” “哦,是的,他是说过要收拾我的,说什么有手拿钱没手花。”张本民皱了皱眉,“不管怎样,谢谢你刘队,我感觉你跟张燎不是一路人。这样吧,就凭你在这件事上的表现,往后我肯定会给你个大面子。” “你说什么?!”刘维能怀疑听错了,不过也没追问,只是低头咬着包子,道:“别再跟我讲话,我不认识你。” “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张本民犹豫了下,到吧台把刘维能的账结了,自己也没吃包子,直接离开。 出了包子铺,张本民点了支烟,心情挺不错,通过刘维能的话几乎可以确定,张燎已经把矛头对准了他。这不正是想要的结果么? 哼着小曲回去,把面包车停在大路边,刚下车,就看到一辆警车闪着警灯慢悠悠地开了过来,也在旁边停下。 警车上下来两个人,长相特征鲜明,一个中年人,嘴角有颗大黑痣,一个年龄不大却大腹便便。 两人东张西望,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比较陌生。 “喂,你过来一下。”大黑痣看到了张本民。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袭来,张本民瞬间想了一万种可能,不过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大黑痣问了个地址,正是蚊子家。张本民头皮有点发麻,说他认识蚊子,然后问那家伙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他没犯事,但他老表犯事了,我们要去问问他老表家在哪儿。”胖民警道。 “你少说两句。”大黑痣没好气地对胖民警道,“办案子,注意保密行不行?” 胖民警抿嘴使劲一抿,低下了头。 张本民琢磨着,是不是张燎动用了关系让警察介入,来解决那笔钱的问题?如果是,那倒也不错,刚好可以借助警察之手争取把“矛盾”给化解掉,至于下一步张燎会不会再追究,暂且还不能下定论,但起码有一点能确定,就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消除他的暴怒戾气。 “我就是他老表。”于是,张本民主动承认,“你们是为了他妹妹获赔的那三千块钱的事吧?” 大黑痣一惊,旋即一皱眉,“你先别问什么事,跟我们走一趟再说,这是程序问题。” 张本民犹豫了一下,说可以。 一路上,两名警察的神态都比较严肃,一直到路北派出所后,才露出压抑很久的歪笑。 路北派出所不是蚊子家的辖区派出所,不过张本民并不知道,直到大黑痣民警把他拽出车外不怀好意地提醒时才明白。 “小子,你打了我们辖区的居民,人家报了案,现在我们是跨辖区执行公务。”大黑痣民警道。 张本民一听,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连忙辩解道:“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可没打什么人呐。” “没打?你到问询室看看就知道了!”大黑痣民警推搡着张本民,道:“没有当事人报警,难道我们还能随便抓人?!” 张本民没挣扎,他倒要看看是谁报的警。? 305章 加作料的墙贴 问询室里,莫西干一伙得意地坐着,眼神中满是挑衅。张本民恍然,看来还是着了张燎的道,其实那天在交警大队的院子里碰到他们时,就该有所防备的。 懊悔完全没用,只能沉着面对。 “这几个人的伤,是不是你搞的?”大黑痣民警坐了下来,看似无意地问。 “他们的伤?”张本民没有直接回答,“可以说,我并不认识他们。” “杀人犯杀的人,也不一定都认识啊,所以说,你认不认识他们跟你有没有伤他们,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大黑痣民警的样子,好像是老师在给学生上课。 “没有,我没有伤他们。”张本民一看不妙,直接否定,“就算是有,那也是正当防卫。” “这么说,是你动的手没错了。”胖民警道,“拐弯抹角没用,动手就是动手了。” “对,就是他动的手!”莫西干也在一旁插话道,“当时我们都被他打伤了。” “证据呢?”张本民不屑地道,“你们被主子张燎唆使着来咬我,可得小心点呐。” “你他妈什么意思?想恐吓么!”莫西干挪着小步子靠上前,恶狠狠地说着,看样子还想动手。 “行了,确认一下当事人就行,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大黑痣民警一本正经地对莫西干道,“不要干扰我们办案。” “好好好。”莫西干对大黑痣民警点起了头,又对张本民道:“等着瞧,我要让你的家人也不得安生!”说完,带着人向外走。 “警察同志,你们也听到了吧,是他在恐吓我。”张本民指着莫西干对大黑痣民警说。 “当事人在言语上有冲突,不能一概算作恐吓。”大黑痣民警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具体的度,我们会把握的,所以是不是恐吓,用不着你提醒。” “恐吓?”走到门口的莫西干听后笑了起来,对张本民道:“你误会了,我这绝对不是恐吓!” “你听到了吧?人家都说明白了,没有恐吓你。”大黑痣说完,对莫西干等人摆摆手,“赶紧走吧,我们还要办案呢。” 办案?当事双方不进一步当面对证,怎么办案?张本民提出了疑问。 大黑痣民警说,他们已经掌握了事实,所以只要单方面审证就行。 “你们掌握了什么事实?”张本民问。 “别啰嗦,等会换个地方再说!” “警察同志,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张本民突然感到情况似乎很不妙,完全超出刚开始的预料。 “伤人。”胖民警应了一声。 “开始我已经说过,是迫于无奈的正当防卫,而且那还是去年的事情!他们几个人调戏了我表妹魏丁香!” “看来你是不知死活的。”大黑痣民警鄙夷地笑了下,“不管是什么原因,是不是正当防卫,你说了算?” “你怎么不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事发地的摊主应该可以作证。” “我没那个能力去了解。”大黑痣民警显然对张本民的态度很不满,“反正你现在说什么都是扯淡,走,到留置室去!” 张本民被推搡着进了留置室,大黑痣民警骂骂咧咧地问询桌前坐下。胖民警则把张本民按在对面的问询椅上,然后回身到问询桌前拿起了记录本。 “直接开始吧。”大黑痣民警对胖民警一使眼色。 胖民警一点头,放下记录本走了出去,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抬头看了看墙角的监控探头,道:“已经关掉了。” “嗯。”大黑痣民警点了支烟,翘起二郎腿,对张本民说道:“说说吧,把你犯事的过程说一下。” “我没做违法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大黑痣民警哼哼一笑,脸色一沉,猛地把香烟摔了出去,怒吼道:“谁让你坐下的?你他妈给我站起来!” 明明是被胖民警按到椅子上的,大黑痣民警却责问是谁让坐的,很显然,纯粹是要故意找茬。张本民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没反驳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按照规定,反正最多二十四小时后就能出去,这会就忍着点。 张本民没吱声,站了起来。 胖民警起身走过去,飞起一脚,把凳子踹到了墙角。 “呷,现在你可以坐了。”大黑痣民警像神经病一样缓下了口气,奸笑起来,“坐下来,好好给你练练。” “弄几块砖?”胖民警问得很有套路。 “先一块,逐渐加码,看这小子的韧性怎样,总之要让他哭爹喊娘!”说话间大黑痣民警又发起了狠。 张本民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不能有任何反抗,只能乖乖地听话,否则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不用他们动手,他便坐到了地上,还主动伸直了腿。 “我操,这小子还挺上路。”大黑痣民警抖着肩膀笑了,又点了支烟,“一看就是个贼滑头,给我好好整!” 胖民警拿来一块砖头,放到张本民脚后跟底下垫着,让他绷直的腿和地面之间有了几厘米的距离,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踏住他的膝盖,一踩到底。 一块砖对张本民来说勉强能应付得过来,但他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还真要加一块。 能而示之不能,强而示之弱,是劣势下自保的一个法则。此刻的张本民,立即拍着水泥地大喊起来,说受不了,腿要断了。 “怂货!”一旁的大黑痣民警很不屑,他对胖民警道:“怎么着也得再加一块,能踩到哪儿是哪儿,只要腿断不了就行,得让他好好尝尝滋味,长点记性!” 果然还要加一块,可韧带没练得那么柔韧,估计承受不了,张本民只有绷紧小腿肚子,把小腿的三头肌尽量鼓起来,借以支撑着点儿重压,否则韧带非被拉伤或拉断不可。但这也不是个办法,时间长了肯定还是难以承受,于是他在第一时间就躺倒了身子,大呼救命。 大黑痣民警见状一摆下巴,胖民警抬起了脚,张本民顿时缩作一团,装出极其痛苦的样子。 “你不是很想坐嘛,滋味如何?”大黑痣民警坏笑着问。 “我不坐了。” “那就站起来,把话说清楚。” 张本民故意把行动放迟缓,像是很艰难地爬起来,“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 “妈了个比的,你小子真能装啊!”大黑痣民警又吼了起来,“那我告诉你说什么,说把人家打伤的行凶动机和过程!” “我没行凶。” “没行凶人家怎么受伤了?!”大黑痣民警瞪着眼,吼道:“实话告诉你,已经构成轻伤,可以入刑了!” “入刑?”张本民大脑一下轰鸣起来。 “是啊,所以你要坦白从宽,也好早点回去,否则抗拒到底的话,那只会让后果更严重!”大黑痣民警说完,神经质似地又平息了,一声冷笑,缓缓地道:“不要以为我在骗你,鉴定结果明早就能补送过来,起码是轻伤。” “结果都还没来,你怎么就知道起码是轻伤了?”张本民问。 大黑痣一愣神,又摔掉了香烟,“呼”地一声窜到张本民跟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怎么了!我就是知道怎么了!” 大黑痣民警用力很大,掐得张本民的喉咙几乎成了实心体,根本就喘不上气来,而且脖子两边的大动脉也被紧紧卡住,脑部严重供血不足,缺氧,导致阵阵眩晕。 “小样!”大黑痣民警知道不能让张本民昏倒,松手还比较及时,“竟然还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质问。”张本民摸着脖子,大口地喘着气。 “还他妈嘴硬!”大黑痣民警一听,猛地将张本民朝后推去,对胖民警叫道:“来,给他上墙贴!” 胖民警立刻走上来,让张本民背靠着墙壁贴紧,然后两腿并拢朝前伸,与地面成四十五度角。接着,他把脚伸到张本民的脚后跟位置,猛地一勾。 这么一来,张本民整个身体在意瞬间就失去了支撑,上半身便贴着墙壁快速自由落体。 “噗”地一声,张本民带着巨大的惯性猛地坐到了地,五脏六腑瞬间被撞得几乎都脱离了原位,有股憋不过气的苦痛。 此时此刻,记忆的闸门大开。张本民想到了小学代课老师王团木,当初他的墙贴不正是如此?看来,阴损的人,肚子里的坏水有很多相同之处。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相比之下,大黑痣民警的坏水要更毒一些,他见张本民被掼得一脸痛苦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后,边转身出去边对胖民警道:“把他拉起来,再来一次。” 胖民警一瞪眼,把张本民拽起来,推着他又贴到了墙上。 这下张本民有了数,一定要把肺里的气吐出来,收紧胸腹腔,以便减轻内脏在撞击下的移位程度,减少疼痛。不过,这是徒劳的,或者说可以直接忽略,因为这次的墙贴加了码,还有更厉害的在等着他。 没错,大黑痣民警进来了,一脸得意又兴致勃勃,他扬了扬手中的一盒图画钉,对胖民警招招手,道:“来,用这个加点作料,看看这小子的运气怎样,是不是会鬼哭狼嚎。” 胖民警立刻搓着鼻尖直笑,走过去接了图画钉,回头走到张本民旁边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倒了一小把图画钉在手上,轻轻掂了掂,尔后俯下身子,“哗”一下撒到了他屁股底下。 “如果你运气好,图画钉全都尖子朝下,那就扎不着你。”胖民警憋着笑,“如果运气不好,呵呵,那就不好说了。” 那么多图画钉撒下去,哪有尖子不朝上的? 张本民不由得浑身一哆嗦,这他娘的在失去重心下一屁股坐上去,不简直是要人命嘛! 306章 拘留所里 此刻还能有什么选择?如果坐不巧被扎到哪根重要的神经,弄个偏瘫或下半身不遂,那不就玩完了嘛?张本民觉得有必要服软认输,于是忙说全部交代。 大黑痣民警仰头“哈”一声笑了,而后对胖民警道:“呶,看到了没,对有些人来说,和风化雨般的批评教育根本就没有用,必须采用毫不手软的无情专政进行坚决地体罚,才有效!” 没错,张本民没法不在这样有效的对待下屈服,很快就顺着引导“交代”了对长毛等人行凶的动机和更为详细的过程。胖民警很认真地记着,大黑痣民警还时不时发问,以便补充“细节”。 半个多小时后问询笔录做完,张本民也没问什么时候能放人,因为他清楚自己主动配合的态度并不能换取到自由。 胖民警把笔录送到大黑痣民警手上,道:“很明显,他已经构成伤害罪了,马上就走拘留的程序,然后就是羁押,接下来就是判刑。” 大黑痣民警听了,撇起嘴斜着眼看了看张本民,讥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是法盲,跟废物差不多。” “恐怕啊,以后连一般的废物都不如了。”胖民警接话道,“因为有了污点嘛,所以只能是个带污点的废物。” “你们刚才不是说坦白从宽,可以早点回去的么?”张本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不过他倒想看看眼前这两人会无耻到什么程度。 “是说了啊,本来可以把材料整到判你三年的,现在少写点,让法院判你个两年半,不就是相当于早半年回去了么?”大黑痣民警放肆地笑道,“怎么,有问题?” 什么,两年半? 一瞬间,阵阵恐慌袭上了张本民的心头,要是真被判个两年半,那损失是巨大的。 很快,张本民就被大黑痣和胖民警带到了拘留室里。其实这里算不上是什么拘留室,就是个牢固的铁笼子而已。 现实很残酷,不得不让人发怵。张本民浑身的毛孔收缩,汗毛一下都竖了起来,这不就是铁牢嘛! 惶恐不安,身心俱凉,张本民觉得真是太莽撞,竟然落得到现在这个地步。好在是,第二天快中午时,蚊子前来看望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张本民很是惊喜。 “上午我一直联系不上你,不过发现面包车就停在我们家附近的大路边,所以就在周围不断问着,最后得知你被警车带走了。于是我就到我们辖区派出所去,谁知道他们一点儿也不了解情况,不过给指了条路让我去县公安局问问,因此,我就一步步找到了路北派出所这里。”蚊子一脸着急,“唉,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燎指使莫西干等人诬告,然后又动用关系让警察进行威逼利诱,无视我正当防卫的理由,所以我就构成了伤害罪,好像还要判两三年的刑。” “判刑?”蚊子张大了嘴巴,“……还有王法么?” “有,但不在这里。”张本民这会儿看上去很平静,“你得赶紧走,别引起他们太多的注意,要是再把你给弄进来,那之前做的可就都白搭了。” “嗯,我知道,会小心的。”蚊子急得直挠头,“那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吧。” “你托个朋友去县公安局警纪监察部门一趟,就说是我的朋友,投诉一下路北派出所,把情况说清楚。关键是要提出查看派出所留置室的监控录像,那也能施加一定压力,因为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把监控关掉了。最后,还要说如果问题解决得不公平不公正,就会到省里去上访。” “能管用么?” “管用。”张本民深深一呼吸,“对了,还有件事你想法打听下,路北派出所的大黑痣民警和胖民警叫什么。” 交待完这些,张本民让蚊子赶紧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蚊子没敢再多逗留,毕竟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离开派出所后就去找了个好朋友,把相关情况说了。这朋友很给力,充分发挥了表演天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县公安局警纪监察部门的警察们使劲哭诉了一番。 监察室的主任是个女的,为人正直,她听后当场表态,会进行调查并让路北派出所作出解释。能达到这种效果就够了,蚊子的朋友知道见好就收,便说既然这样他就回去了,坐等解决结果。 总体来说,情况还是不错的,路北派出所鉴于县公安局的压力,最后,只对张本民实施了治安拘留,十五天。 十五天就十五天吧,再怎么说治安拘留是属于行政处罚,不是刑事处罚,所以一定程度上说,还不是犯罪。 次日上午,张本民被带到医院做了个简单的体检,然后就被送往位于县老磷矿附近的拘留所。 进入拘留所后,警察让张本民上交身上所有的东西,钥匙和钱包等一概不留。最后,就连衣服拉链的金属拉头也取了下来,总之,凡是被认为能自残和伤人的东西,统统要拿走。 张本民被安排在二楼的一间拘留室。 拘留室有个管事的,叫殷有方,长得很彪悍,不过待人并不凶。毕竟这里是拘留所,来这里的多是些小打小闹的人。 “以后叫我室长,在我出去之前,要听我的。”殷有方的语气比较平和,“所里给安排的差事,得干好,配合一点,大家日子都好过。” “好的。”张本民知道不管怎样不能再惹事了,主动问道:“室长给讲下这里规矩吧。” “你先读一读拘留所的管理条例。”殷有方指指墙上挂的一块牌子。 张本民很认真,花了十分钟时间细读,也尽量记了。 “我跟你讲讲一天的流程。”殷有方点了支烟,“早上六点钟起床,洗刷和大小便要排队,一个拘留室只有一个蹲坑和一个水龙头。七点钟吃早饭,完后就是打扫卫生,要把用的碗筷洗干净,还要拖地,洗刷池和马桶也要弄干净,床铺是不用说的,起床后就得理好,被子要叠成豆腐块。” “要干活吗?” “不用,我们都是短期的。”殷有方指了指身后,“旁边是真正的监区,那里才需要做工。” 殷有方说的旁边监区是看守所,与拘留所仅隔着一道高墙。张本民也才知道,这地方原来还分两块,一部分是拘留所,另一部分是看守所。 “哦。”张本民点了点头。 殷有方继续道:“收拾完之后,就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等所里的干部来点名。点过名后,要集体读一遍管教条例,然后才可以走动走动,记住,床是不能坐的。” “除了晚上睡觉,不能靠床?”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午休。十二点开饭,饭后可以在床上待两个小时。下床后和早上一样,整理好床铺,然后等着点名、读条例,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等着吃晚饭。”殷有方面无表情,像是在做重复了一辈子的乏味工作,“晚饭五点半开始,之后还是老一套,打扫卫生、等着点名。七点钟开始,可以看报纸,只有政治、经济和法制方面的,其间,有可能会进行相互交流,也就是说说读后感。十点钟准时睡觉。另外,睡觉的时候要有人值班,包括午睡,一小时一轮班。” 殷有方说完,问张本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能抽烟?”张本民只是看着殷有方手上的香烟,貌似提醒地说。 “可以。”殷有方递给张本民一根,“不过要自己买,只能买内部的,很贵,那是所里的一个创收渠道。” 张本民稍一犹豫,接过了香烟。 “在这里不要有什么顾虑,咱们都是流水的兵,说到底这也是种缘分,没准出去以后还能相互帮点什么。”殷有方笑了笑,“旁边的看守所就不一样了,进去之后,又是一个社会,需要很多生存法则。” “谢谢。”张本民的感谢发自内心,“非常感谢。” “用不着。”殷有方拍拍张本民肩膀,指了指空着的一个下铺,“你就睡那儿。” 张本民点点头,走过去看了看,没敢碰床,还不到时间。 大概过了半小时,午饭的时间到了,不过张本民没心思吃,满脑子都在想十五天后出去会发生些什么。 殷有方见张本民不吃饭,笑了下,说别嫌饭菜差,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强。要吃好的也有,那是小灶,打饭时可以在窗口点单,不过贵得离谱。 张本民不想让殷有方误会他不能吃苦,就把遭遇说了,实在没心情和胃口。殷有方听了也很是不平,不过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说没办法,有时候只能逆来顺受,否则会让情况更糟糕。 逆来顺受?没错。现在经过这么一遭,张本民也有此想法,不能拿鸡蛋碰石头,所以心绪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味地熬着时间,说到底也就十五天时间。不过说真话,这滋味真的很难受,张本民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虽然隔两天也能走出室外放放风,但还是觉得不见天日。 307章 立警为公 除暴安良 蚊子在第二次看望张本民时,告诉他大黑痣民警和胖民警出事了,他们被清除出了警察队伍。 原来,县公安局警纪监察室对张本民的事情在初次介入后,并没有一放了之,而是暗中继续深入调查,经过大量走访和研判后,还原了实情并掌握了确凿证据,然后就对大黑痣民警和胖民警进行了严肃处理,脱下了他们的警服。 张本民一听,便知自己马上就能离开拘留所,不用熬满十五天。 果然,就在当天下午,张本民被带到拘留所的一个小会议室,见到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 女警官是县公安局警纪监察室主任,她说因为警察队伍中的个别败类,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春山公安深表歉意,并会按照相关规定进行赔偿。然后问张本民还有没有其他要求。 张本民稍微想了下,说任何一个群体中都难免会有害群之马,不过个体永远代表不了群体,而且,社会的综合免疫力终将会剔除那些有害个体。这次县公安局及时向路北派出所相关违规工作人员亮剑,充分展示了春山公安立警为公、严格执法、一心为民的政治本色、过硬本领和优良作风,是正本清源、除暴安良之举,在净化了警察队伍的同时,也传递了满满的正义力量,深得民心!因此,作为春山人民的一分子,虽然碰到了意外,但仍旧是为春山公安而骄傲的,所以,他谢绝国家赔偿,更没有其他任何要求。 这番话,听得对面的女主任有点懵,本来有些话是她准备说的,可竟然被抢了台词,无奈之下只好说感谢理解和认可。张本民笑了笑,说不用谢,因为以后他很有可能也会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谈话愉快地结束,女主任要用警车送张本民回去。张本民拒绝了,说朋友已经在等,不能让他们失望。 “你怎么能拒绝警车送呢?”蚊子得知后连连惋惜,“要知道,警车送回家就是一种肯定。” “眼下阶段,还不需要那个肯定。”张本民摇摇头,脸色略带担忧,“别忘了张燎还在,在这件事上他要是顺腾摸瓜打探下去,没准就能把你牵出来,所以还是低调点为好。” “也是。”蚊子点点头,“那走吧,不管怎样,家得回。” “不着急,去‘小鬼楼’坐会儿。” 小鬼楼,就是离家不太远的那座烂尾楼。 这座烂尾楼不太高,十层多点,在农贸市场西边的路口,建成后便停了工,到现在至少五六年了。以前蚊子经常一个人去楼顶的大平台,尤其是晚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抽着烟想着心事。风大的时候,他还会爬上围沿,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有飞一样的感觉,很惬意。 后来,张本民跟蚊子带过来几次,抽烟聊天谈人生,也喜欢上了这里。 “这里就是我们的据点。”蚊子点上烟后道,“上次来的时候,咱们说的事可别忘了啊,关键时刻没法联系了,就在这里交换信息,反正也没外人知道。” “嗯,没忘。”张本民点点头,“不过,希望用不上。” “我的感觉恰恰相反。”蚊子找了块砖头坐下,佝偻着背,唉了一声,使劲捏着香烟道:“最近我觉得很脆弱,因为对现实有点失望,张燎的出现,让我看到社会是不公平的。” “公平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张本民对这一点的体会比蚊子来得更深,“所以我们得努力,然后凭实力去争取公平。” “没错,是得努力。”蚊子无奈地笑了下,“努力去有权或者有钱,才有资格去争取公平。” “你的想法有点悲观了。”张本民宽慰道,“下午县公安局警纪监察室的负责人找我谈话时,我就说过个体代表不了群体,现在再告诉你,不可以将片面性的东西当成全面的,比如张燎,他只是极为个别的坏恶之人,包括他背后劣迹斑斑的永博公司,跟绝大多数为社会提供大量就业机会、促进经济发展的诚信企业相比,还是少得可怜。所以说,有这么个大环境在,公平随时都可以争取,你说的等有权或有钱后,那会儿可就不仅仅是争取了,而是要助力、要创造更多、更大的公平!” “本民哥,听你这意思,似乎很有伟大的理想抱负啊!” “我心,永远若朝阳。”张本民道,“正是如此,哪怕处境再悲惨、再困难,我也会充满信心和斗志。” “对你,不服是绝对不行的。”蚊子竖起了大拇指。 “也不是,运气往往也很重要。就像这次被拘留,并没有遭罪,原因除了你给的钱被我买香烟分掉抽了,主要还是靠室长殷有方,他定下了不少规矩,大多数人相互间都没什么矛盾,而且谁有点好东西或有钱买点稀罕物,也多多少少会分享一下。”说到这里,张本民抿抿嘴,“这两天我得抽个时间去拜访一下殷有方,毕竟在里面他对我是很照顾的。” “应该,感恩嘛。”蚊子点点头,突然咧嘴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感觉有那么个特殊经历也挺好嘛。” “完全不是!”张本民立刻否定,“我虽然没遭什么粗浅的肉体罪,但自由的限制却钳制了灵魂,好在是我善于转化利用,充分将这段时间用在了人生走势的思考上,倒也不觉得太枯燥。” “那,那要是时间长一点的话,你不就能成为人生大师或者是什么哲学家了嘛!”蚊子打趣道。 “还别说,不是没有可能的。”张本民笑道,“我感觉自己跟老僧一样,差点入了定,要是再在里面过段时间,没准就真能当上大师。没想到提前出来了,唉,多少还有点意犹未尽。” “哈哈……”蚊子开心地笑了,“幸亏是提前了,否则你成了大师整天玩高深的,最后玩得精神再出点问题,那就不可思议了啊!” “不会的,花花世界大好生活还没过呢,怎么能舍得?”张本民仰头笑道,“纵使世间事纷繁芜杂,但有血有肉、酸甜苦辣味道足,实在是让人留念呐!” 就这样说笑一阵,心情都好了起来,接下去便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短时间讲,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张本民道,“你明我暗,尽量让张燎不起疑心,然后将我们忽视到脑后。” “也就是说,最近夜里头你还是跑个出租?” “嗯……”张本民寻思着道,“是啊,是要找个事做做,正好挣点钱贴补一下。” “那行,我朋友的面包车就继续用。”蚊子道,“既然要当个事儿做,就得认真一点,今天晚上我陪你一起跑跑,等下半夜时去趴窝候客,到酒店、宾馆、洗浴中心、舞厅和酒吧等夜生活比较丰富的地方守株待兔,那样能节省精力和成本。” “以前就趴过嘛,不是在‘勿忘我’酒吧门口还拉到个酒醉女么?” “哦,是的,好像她住在星港湾群楼,还给了不少小费。” “就是,所以就不用你陪了,又不是第一次。” “以前跟现在不一样哦。”蚊子道,“现在大家伙为了钱,风气有点变坏,趴窝要讲规矩了,到一个地方要和盘踞的老主顾车子打招呼,敬支烟,否则就会受排挤,甚至还会挨打,根本呆不下去。” 张本民想说怎么样都没事,但架不住蚊子的热情也只好答应。 这样也好,两个人一起能说说话,不枯燥,再加上拉了好几笔生意有了赚头,精神很是高涨,一直跑到天放亮才停。 蚊子说有一家刚开的早餐店,环境好,餐品也丰富多样,该去那儿好好吃一顿,就是有点远。张本民说远没关系,反正现在还早,而且也没什么事。 兜兜转转,顺便再带个客,六点半左右,两人到了吃饭的地方,点了两个小冷蝶,两笼虾仁包,还有一份蒸饺,然后每人还来了碗牛肉粉。 上餐后,两人确实也饿了,也不说话,低头猛吃。 “哟,伙食不错嘛!”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张本民抬头一看,很面熟,再一想,记起来了,还真是说谁谁道。这不是以前在“勿忘我”酒吧门口搭载的那个醉酒女孩么! 蚊子也认了出来,忙笑嘻嘻地道:“嚯,还真是,昨晚还念叨起你来了呢!姑娘,幸会啊,又见面了!” “刚下夜班,准备交车了?”女孩问。 “是,是啊。”蚊子支吾着,“你还记得我们是干什么的?” “当然,跑出租么。”女孩道,“不要以为那次我醉了,只是心情不好,多喝了两杯啤酒有点小兴奋而已。” “醉?肯定没醉!否则没准你还会给更多的小费呢!”蚊子咧起了嘴,“嗳,说真的,那天你给的钱确实不少,其实我们也过意不去,要不这样,今天请你吃个早餐,算是弥补一下,怎样?” “可以啊,不过我已经吃完了,等下一次吧。” “好,那就下一次,只要有机会,我就愿意等!”蚊子两眼放光。 “那你就等吧”女孩抬脚要走,又看了看张本民,道:“这都多长时间了,还需要陪驾?” 蚊子看了看张本民,抬头对女孩笑道:“上次不是说了嘛,他发音有点困难,所以跟顾客交流比较吃力,我,我只好就多陪陪了。” “真的?” “骗你干嘛。”蚊子说完,摆出一副叹息的表情,“我一直为他感到难过,好好的一个青年……但是,但是现实必须接受呐。” 女孩耸了耸肩膀,对张本民道:“其实也没什么,人生是多样的,只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就好!” 张本民能说什么?他看了看蚊子,又瞅了眼那姑娘,木讷地点了点头。 308章 传经送宝 女孩要走了,蚊子还不肯罢休,说既然这么有缘分,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女孩犹豫了下,说不能留。蚊子又问她叫什么名字,说这个应该没什么不能的吧。 然然。 女孩说出这个名字,果决地转身离去。 这时的蚊子,马上腰肩一塌,对张本民道:“哥,刚才就算是你帮我的忙了!” 张本民咂咂嘴,点头叹笑,“行,如果能帮得上你,装个哑巴也高兴,不过……” “忠言逆耳利于行,不过什么?”蚊子急问。 张本民咽下半个包子,道:“不过说句实话,你还是早点收手,免得受伤太深。” “你是说,我不是她的菜?” “明显不是。”张本民轻轻一晃脑袋,笑道:“你也应该能感觉得到。” “唉,那算喽,不浪费感情了。”蚊子夹起个包子,一下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道,“就怕你说这个。”然后又低头猛喝一口牛肉粉汤,道:“得,知难而退聪明人,撞到南墙是愚夫。” “肚子里揣着明白,很好,聪明能能管一辈子!” “这也不一定好,老师就说过,我的小聪明可能会害了我。” “有时小聪明是会害人,但对你来说不是,因为你本性善良。”张本民道,“向善之人自有天佑。” “那……” “有什么尽管说。” “那丁香的事怎么说不是我夸她,我觉得她是最善良的,走路时看到地上有只蚂蚁她都会绕着过去。”蚊子一抹嘴巴,“可你看呢?无端地就被暴揍一顿。” “这个,你可以分两方面看。”张本民道,“一方面,这是在蓄势,为了以后更大的福缘。另一方面,你往坏处想想,如果不是碰擦事件导致被打,没准还会发生更大的祸事。” “啧。”蚊子挺有感触地一咂嘴,“似乎也能讲得通。” “但行善事,莫问前程。”张本民放下筷子,“吃完赶紧走,毕竟我们现在还得注意点,哦,得更加注意了,因为除了张燎,又多出了大黑痣和那个胖子。” “是哦,因为我们导致了他们的警服被扒,那得有多大的恨呐!”蚊子道,“不过,事情也跟张燎有关,要不是他背地里捣鼓,他们两人也不会徇私抓你不是?” “他们不会怨恨张燎,而且肯定还会被他继续使用。” “也就是说,张燎相当于多了两个凶狠的帮手?” “是的,那两个人被开除了,张燎绝对会想办法给他们找个地方拿工资的。永博公司实力那么雄厚,随便找个地方不就安插了嘛。” “那是得更加注意了!”蚊子说着,机警地向外面看看,“走吧,早点回去!” “你先走,咱们得分开行动。”张本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能规避的就规避。” “嗯,要不你先走,至少目前来说我还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我不着急,等会就去找殷有方。”张本民道,“既然早晚要表示感谢,那就赶早不赶晚,确切地说就是择日不如撞日嘛。” “他也出来了?你可是提前结束拘留的。” “他被拘留得早,好像还不到十五天,所以比我还提前一天离开拘留所的呢。” “哦,我没考虑先后时间。”蚊子说着摸摸口袋,“得买点东西带着,等会我去取点钱给你。” “不用,我还有,而且东西也不用多买,有点意思就行了。”张本民没说假话,他就买了两条香烟。 大概八点钟的样子,张本民来到了星港湾群楼,按照殷有方留下的联系地址,找到家门并不难。不过看看时间还有点早,可能会不方便,还是等等比较好。 旁边花坛边上坐下,刚好抽根烟歇歇。刚抽了两口,张本民看到个有点熟悉的身影,由于时期特殊警惕性高,他下意识地就跳了起来躲到了一边,以防节外生枝。 几分钟后,终于看清了那个熟悉而又磨蹭的身影,竟然是提着个鸟笼闲溜达的胡华然,他也住在这里?! 真是冤家路窄! 之前在扳倒胡华然的时候,张本民就有种预感,那家伙早晚会放个大招,这会儿看到他,是不是冥冥之中确已注定? 不敢大意,张本民远远地避开了,赶忙绕着路线来到了殷有方家门前,抬手敲了敲。 “砰砰砰” 门开了,张本民一看,简直目瞪口呆。同样,开门的那人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一时也惊住。 门内,是那个叫然然的女孩。 “你,你还真厉害嘞!”然然回过神后,对张本民笑道:“瞧你是个哑巴,话是不会说,可行动起来却是够高效的,而且还又准又狠。不过,你的胆子就这么大?你对我了解多少?就不怕被打出去?” 张本民明白,然然是真把他当哑巴了,而且还认为他一路跟踪了过来,想和她交往呢。 “我看,你还不能进门,咱们又没熟到那个份上。”然然把着门不让张本民进,继续道:“而且你也有点不够意思,你的小伙伴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毕竟是你朋友,你竟然把他给撇了。” “干什么了,然然?都说些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殷有方拄着拐走了过来,一看是张本民,忙道:“这是我的客人,赶紧让人家进来。” “你的客人?”然然再一次惊愕,“哥,你是在说,这个哑巴是你的朋友?” “嗯呐,是朋友,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哑巴,你别乱说!” “哥,他真是个哑巴!” “胡扯!”殷有方一下笑了,对张本民道:“兄弟,说两句给她听听。” 张本民还能怎样?只有微微鞠了躬,“对不起。” “真是,搞不懂你!”然然眨巴了下大眼睛,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殷有方把张本民让进门,一起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很快,然然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张本民,然后,便把他们之间的故事告诉了殷有方。 殷有方听后哈哈大笑,说看来真是有缘人,该遇到的总归要碰上。接着,他就作了一番介绍。 张本民这才知道,然然叫殷然,是殷有方的妹妹。兄妹俩相依为命,五年前,他们的父母因一场意外离开了人世。 “我告诉你张本民,你可别老跟我哥在一起,会学坏的。”聊天的时候,殷然有点口无忌惮,看得出来,殷有方对她很是呵护。 “你懂什么叫坏?”殷有方手指点着茶几,“这个社会,坏,有时是一种自我保护。你以为好人就有好报,能安稳过日子?告诉你,好人总是把一切想得太过美好,所以更容易碰到预料之外的事,因为缺少防备,往往导致束手无策,最后总是会收到满满的打击。” “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殷然并不服气。 “我只是以事实说话,没讲空道理,你看你张哥,不就是个例子么。” “哥什么哥,难道他有我大?”殷然看了看张本民,道:“还一股子学生气呢。” 殷有方了解张本民的情况,之前在拘留所时两人谈得比较很多,他告诉殷然,张本民确实还是个学生,今年中专一年级。 “哦,原来是大学生啊!”殷然看起来有点兴奋,对张本民道:“要是我继续上学的话,也是中专一年级!” “唉唉,然然,能不吹嘛,就算你继续上,再继续上,也上不了中专一年级。”殷有方边说边拄拐站起来,“哎哟,肚子有点疼,去趟厕所。” “你看他,怎么说呢?”殷然指着殷有方对张本民道,“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我亲哥,就专门拆我的台。” “那是另一种爱,爱的方式有好多种。”张本民道,“你哥是个好人。” “只对外人好,那算什么好呀。”殷然看上颇为得意,道,“嗌,张同学,我得感谢你和你朋友一下,上次在酒吧门口,亏了你和朋友及时出手,否则可就要破财喽。” “不用谢,小事一桩。”张本民道,“要说谢,我得好好谢谢你哥,在拘留所里幸亏他照顾我,要不然得受不少罪。” “哎呀,原来你是那样相识的啊!”殷然假装不认可的样子,撇起了嘴,“那可针钩特别的。” “怎么了?”殷有方从厕所出来了,“进拘留所的人不一定是坏人,没进拘留所的人也不一定是好人。” “又跟我讲大道理了,头疼。”殷然一边摇头一边起身,“你们有事接着谈,我得赶紧走喽。” “好的,你忙。”张本民也起身,以示客气。 “然然开了个服装店,每天上下班几乎都按计划准时过去,能持之以恒,这点挺好。”殷有方边说边对张本民招手,“你坐,喝茶,不用站。” “嗳,你们要谈多久?时间长的话中午就留下来吃个饭呗。”殷然出门时回头略带调皮地说。 “不了不了,这样我都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一大早就打扰你们。”张本民连忙答话。 “你别掺和,赶紧走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殷有方对殷然摆摆手,“路上小心点。” “哼!”殷然气呼呼地关上门,走了。 “殷然很率性。”张本民微微一笑,“容易交到好朋友,但也容易得罪人,而且更会被人伤害。” “所以我总是提醒她,千万要远离小人。”殷有方点了点头,“小人容易记仇,爱放冷枪暗箭。这一点,你也要记着,俗话说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是有道理的。” “谢谢殷哥的提醒,这都是处世良方。” “没那么夸张,在社会上混的时间长一点,有那么一点点感悟而已。要是论真才实学,你肯定比我厉害。我说的只是些狭义的东西,大多是些亲身体会的东西。” “越是这样的经验,才越难得、越实用啊!经过最近些天的经历,我就有个看法,老百姓办事得讲个‘忍’字,就算被误解、被不公平了,理论时也不能冲动。之前我可从不这么认为,总觉得有理走遍天下。” “吃一堑长一智,什么叫成长?这就是。”殷有方摸了摸额头,感慨道:“有些事惹不起,就要忍得住,如果实在忍不住,看不到任何出路了,那就远走高飞,换个环境,换种生活。” “那还要看什么情况吧,我觉得不能一概而论,有些事,可能并不是单单一走了之躲开就行的,该讨的债,也要讨。” “有血性固然是好,不过说句实诚的话,如果没有垒起一定的靠山,那么就很容易‘犯事’而入狱。”殷有方寻思了下,道:“这样,我给你讲讲里面的情况,万一哪天进去了,没准还能有所参照,也好早点适应少受点罪。当然,不进去更好,就把我讲的权当是胡侃。” 309章 开手铐的技能 张本民是乐意听的,记得在拘留所里殷有方就提过类似的话题。“太好了,我真的是想了解一下。”他连忙说道。 “看守所和监狱里的情况差不多,主要是看同期进去的是哪些人。”说到这些,殷有方似乎蛮有兴致,“不管怎样,要尽量守住一个原则:不要随便加入帮派,但也不能不加入帮派。” “做中间派容不容易?” “不容易,除非你能笼络几个人,形成一股有点影响力的小力量,水不沾、泥不靠,别人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如果你只是独来独往,就必须得加入一帮,否则下场会很惨,因为犯人里面一般都有个头,但也有不服的,想另立山头,所以在放风的时候,就会有人暗中掐架。那么一来,就会形成至少两帮以上的势力,而他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和凶狠,就老是会拿中间派做靶子。总的来说,得见机行事,要想在里面不受罪,头脑就得活络,至于到底有什么经验,我也没法多说,情况不同采取的应对措施也不一样,说多了反而会产生误导。还有一个关键,之所以放到最后讲,就是要让你记得最深刻,那就是你所处监室的室长,也就是牢头,一定要跟他搞好关系,牢头是现管,处不好关系整天就会不得安宁,那是非常痛苦的。” 张本民听得很认真,殷有方说的他都记在了脑海。任何经验都有用,人生无常,哪天能用上什么,很难说。 殷有方看得出来张本民是用心的,所以连汤带水地讲了很多,毫无保留,末了,还让张本民学了一项技能。 “技多不压身,最后交你一招,虽然用到的几率很小甚至是零,但学学也没坏处,实在不行就当成一种娱乐。”殷有方说着起身,到卧室拿出了两副手铐,对张本民晃了晃。 “开手铐?!” “是的。”殷有方点点头,把手铐扔到张本民面前,“别看这小玩意儿,关键时刻能把人拖累死,因为现在用手铐的不只是警察,道上的人有很多也用,当然,他们用的可能不是正品,但原理是一样的,所以学会打开它就有了另一番意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或许还能救命。” 张本民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有些事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 殷有方坐了下来,伸手拿起其中一副,“这副是老式的,开这种手铐的钥匙,头上只有一个小疙瘩,千篇一律,一把钥匙就能打开所有的手铐。从机械原理上讲,老式的很简单,所以有时用铁丝什么的,也能拨开。” “新式的很复杂?”张本民拿起另一副手铐问。 “也算不上吧,在锁的设计上就先进了一点点,锁孔是多角形的,里面齿条和卡齿结合的地方,有一个防拨片,所以再用铁丝什么的捣腾,作用就不大了,很难拨开。” “现在老式的手铐不都淘汰了么?” “不一定,各有利弊。新式手铐是一把钥匙开一副铐子,一旦出现钥匙不在的情况下,手铐想打开就难了。你知道,手铐的钥匙在携带、交接、保管等环节上,有时会有意外的。” “也就是说,现在是混用?” “是的,据我所了解,普通嫌犯用的多是老式,重大嫌犯一般会用新式的。”殷有方开始边说边演示,“不管怎样,两种你都学学,没坏处。” 开老式手铐,手感很重要,说到底是悟性。 殷有方用回形针做示范,十几秒便开了,他说速度还不够快,高手用几秒钟就能打开,但一般也没必要达到那个熟练程度。 张本民按照殷有方说的试了下,很快就找到了感觉,练了一会,就能比较顺利地打开。殷有方说不错,要他再多练一阵。大概二十分钟后,竟然能在十秒钟内解决。 “你的悟性很高!”殷有方赞赏地拍着张本民的肩膀,“看来新式的也能很快上手。” “但愿如此。”张本民也很兴奋。 殷有方掏出钱包,随便抽出张纸币,说什么面值的都行,只要是新的,有韧劲,叠起来能成型就好。他边示范边讲解,说要把钱叠得跟手铐齿轮口的宽度一样,压平整后,顺着齿轮口往里插,插到一定深度,就能挤开防拨片。挤开防拨片后,要把手铐稍稍向里压一下,以便纸币能捅得更深一些,当达到合适位置,铐环伸缩的部位就被卡住失灵,手铐上的卡舌就没法与铐齿咬合。做到这一步,就算成功了,只要拉住一端往外拽,就能打开。 与老式的相比,新式的手铐打开难度确实增加了很多,不过,张本民还是很快就掌握到了技巧。 有些天赋性的东西没法说,张本民真的可以比较清晰地感觉到防拨片被挤开的那一丝震动,所以,能很准确地找到那个点。殷有方说,有些初学者找不到准确的点,反复压手铐,只能让手铐越来越紧。 张本民对殷有方做的一切很感激,但无以为谢,“都说知恩图报,但我不知道拿什么回报你。” “帮助人是一种快乐,所以感谢回报的话对我可以免谈。”殷有方笑道,“现在或许你会觉得我在唱高调,以后可能你会明白的。” “没有,现在我也不觉得你是在唱高调。”张本民道,“真的谢谢了,殷哥,今天的收获真是太多了!” “可别说收获,尤其是开手铐的事,千万不要说是跟我学的,认真讲起来那可不是小事,按法律规定就是传授犯罪方法,是要判刑的。”殷有方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可不能推我下水啊!” “怎么可能!”张本民忙摇头道,“做人起码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殷哥你这么掏心窝子,我岂能恩将仇报?” “知道你不会的,我看人还比较准。”殷有方说着,抬手看了看时间,“这样,我们一起去见个人,以后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他。” “殷哥,要不改天吧,你的腿不太方便。” “我不是有拐嘛,没事的,别磨叽。” 张本民便不再拒绝,道:“那人是你朋友?” “是的,挺靠谱的一个人,虽然是从事生意行业的,但绝对够义气。” 张本民听得出来,所谓的生意行业,并非一般的纯粹生意。 两人出门,打了个出租前往城中心的一栋商务楼,见到了殷有方的朋友孟盛强。 孟盛强很是热情,把原本在办公室的女秘书赶了出去,亲自泡茶倒茶,一点也没有架子,就像邻家说说笑笑的大哥。 张本民不好多话,只是在介绍的时候适当地说上几句,之后就是静静地听着。孟盛强很快就注意到了,说这不行,只要是殷大哥带来的就是自己人,怎么能拘束呢,然后就跟张本民聊了起来。 “殷大哥是个正儿八经的好人,朋友圈里都是认可的。”孟盛强道,“我说的正儿八经,就是本分的意思,除了关键时刻帮朋友时会犯点错,其他时间都是良民,所以你看我称呼他都是‘殷大哥’,而不是‘殷哥’,也就是说,他跟我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哦,我明白了。”张本民点点头,“那我以后也得注意称呼问题。” “你无所谓,只有道上的人称呼时才有说法。”孟盛强说完笑了笑,道:“实话说,我虽然是道上混的,但也不是那种无脑的打打杀杀,现在得以实力说话,好好做点生意,挣到钱了才是老大。” “盛强,别跟小老弟说太多,今天带他来就是认个脸,万一以后有什么事他找过来,你得给面子。”殷有方道。 “那还用说么,你拄着拐把人带来,已经很明显了,这点我要是看不出来,那还混个蛋呐!”孟盛强说着一挥手,“走,喝酒去!” 殷有方犹豫了下,道:“行,喝!不过说好了,我请客!” “你请客?那不坏了规矩么?”孟盛强道,“老规矩,你来找我,我请;我去找你,你请!” “嗐,好吧。”殷有方点点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还得加个人。”说完对张本民道,“你表弟呢,喊他来坐坐。” 张本民一寻思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当即就说好,然后先行离开去找蚊子。 这一场酒,真是喝得天昏地暗。 殷有方虽然稳重,但也是算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偶尔豪情一下也是需要的,所以喝到高兴时也不断抡起了酒杯,一口一个。 张本民很有数,知道不能喝多,但是,看着眼前的场面似乎不喝多又不应该,好像世人皆醉我独醒一样,那不是显得不合群么?于是,他干脆也不留余数,反正是喝到醉。 喝到半下午,四个人都醉倒在了包厢。醒来时,天已上了黑影。 孟盛强一看笑了,说还得再来一场,既然到了晚上就不能不吃饭离开。殷有方连连摆手,说算了,都是自己人不讲究,赶紧回去好好歇歇,头还晕得厉害呢。 酒店门口作别。 张本民和蚊子把殷有方送到了他家楼下,然后到附近一家小吃铺喝了两碗粥,这才舒服了点。张本民说快点回家休息,睡到半夜还得起来跑出租。 这是个玩笑话,不当真,但早点回家是不假的,现在还不能乱溜达。 半小时后,两人到家,魏丁香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说了个好消息:拆迁开始了! 310章 拆迁办遇胡华然 这片棚户区终于要拆迁了,按照规划这里将开发成商住综合区。对于此处的居民来说是好事,可以作为回迁户,少贴点钱便能住上敞亮的新楼房,或者不回迁,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补偿款。 张本民征求了魏春芳的意见。魏春芳想了一阵,说还是拿补偿款吧,反正要回屏坝,正好把房子换成钱一了百了。 主意已决,便不再犹豫。张本民和蚊子商量了下,还是早点签约为好,因为按照张贴的告居民拆迁通知书上说,早签约的住户有奖励,最多能奖励两千。 次日上午,张本民就前往的拆迁小组办公室。当他踏入门内的刹那,心猛一沉,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胡华然竟然在里面! 拆迁小组由街道联合县里多个部门抽调人员组成,公安、城管、国土、城建、规划、工商等条线都派了人。胡华然不是已经被举报遭开除公职了么,怎么还能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出现? 斜叼着烟的胡华然看到张本民时并不诧异,反而还呵地一乐,主动招呼了起来,阴笑着对张本民道:“哟,真是巧啊,你住这块?”此时的胡华然已经没了先前被制伏、脸上被撒尿也强忍的怂样,反而还有股高高在上的姿态。 对此,张本民也不觉得意外,人和人毕竟是不同的,而且时过境迁嘛,改变总是无时不在,得学会坦然接受,于是他点点头,道:“像我这样的升斗小民一个,也只能住棚户区了。” “穷是一时,你那里马上就拆迁了,很快就会由土鸡变成金凤凰,你也可以因为补偿款而变得富有。”胡华然斜视着张本民,咬动着牙根,哼声道:“你签约的速度真够快,很积极,想拿奖励?” “是啊,早搬晚搬都是搬,不如早点,还能多拿点钱。”张本民不想跟胡华然多接触,但此时也没法回避,只有应着话。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不过嘛。”胡华然歪着嘴,没接着说下去,只是拿出一张表格,“先填一下吧。” 登记表格在谁手里填都一样,张本民不想拒绝胡华然,接过表格后填好,把它推了过去。 胡华然歪着脑袋看了看,冷笑着道:“行,下午就到你家量量面积,定个数。” “你去测量?”张本民心里一紧。 “怎么,不欢迎?”胡华然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事情不是你欢不欢迎所能决定的,我作为拆迁办的工作人员,有责任,也有义务沉到工作一线。” 张本民没说什么,说也是徒劳,并不能改变胡华然的打算,所以,最实际的就是多想想他会怎么发难,也好早点想对策应付。就眼前情况看,无非是补偿价格的高低、拆迁面积认定的多少。 在价格补偿上,应该没什么问题,有统一的标准,即便有浮动也很小,无所谓。让张本民担心的是拆迁面积的认定。 这片棚户区,有很大一部分是后来的自搭自建房,有的人家把平房变成了两层、三层住房,还有的把院子也都建成了房子。按照规定,那些是不被认定的,但是,鉴于现实的复杂性,政府或开发商也会相应给一点补偿,否则大家抱团做钉子户,拆迁不能按时完成也不是个事。当然,这方面操作的弹性很大,有关系的,甚至能按照正规的面积补偿,没有关系后台的,只能少拿一些。 魏春芳的房子算是两层,另外院子里也建了两间。张本民不幻想能按百分百算面积,但依照绝大多数做法,应该至少能按三分之一算,甚至是二分之一。不过因为有胡华然,他预感到不会那么顺利。 下午,拆迁办来了三个人,虽然有点意外,胡华然并没过来,但结果仍旧很糟糕。他们说二层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房子,只是单层砖搭建的附属棚子,院子里建的两间没有房产证,是违建,不在拆迁补偿范围内。 张本民说这里是老居民区,很多房子在产权证上都说不清,如果所有人家拿不出证的房子都不算面积,那他也没话,如果单单是他家,那可不行。 工作人员看了看张本民,表情有点复杂,然后说有关系就找,找对头了,还能按最上限计算,没有的话就认命吧,别折腾,否则下场更惨。 张本民家房子搭建的第二层大概有七十平方,院里的房间是三十平方,加起来无证的有一百平方,要是按惯例三分之一补偿,也很可观,所以,能争取还是要争取。 做事得讲究点策略,张本民没有主动找拆迁组理论,而是等着看其他被拆迁住户的情况,好找个参照。 过了两天,已经签订拆迁补偿协议的十几户人家,无证建筑面积都得到了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不等的认定。有了对比,话就好说了,张本民决定再一次到拆迁办谈拆迁面积认定的事。 去之前,张本民也做了些功课,他到工商局监察室问那名中年男人,胡华然是不是又恢复了职务,他怎么就被调到了拆迁办? 中年男人说,胡华然已经被单位除了名,不可能再回来了,他到拆迁办做事,应该不是以机关工作人员身份抽调的,而是作为开发商——永博公司那边的派出人员,协助性参与。 胡华然怎么到了永博公司?中年男人又说,胡华然在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任副队长的弟弟胡华正,跟永博公司的老板肖勇波关系很好,应该是帮忙说了话,让他在永博公司谋了个位子。 这一下信息量有点大。没想到开发商竟然是永博公司,而且,胡华然被单位除名后,竟然又到了永博公司就职。 张本民不由得暗叹起来,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本来有一个胡华然就已足够对付一阵子了,这下跟永博公司又扯上了关系,那个叫张燎的恶人不是也会冒出来么?而且,他们的背后还有肖永波和胡华正! 没办法,该来的要来,只有面对,没法回避。仅就目前而言,不管是胡华然发难,还是张燎找茬,或者是两人齐上阵,都接招! 心一横,张本民打起精神又来到拆迁办,不出意料,接待他的是胡华然。 “你家房子的面积,不是早两天就量好了么,怎么到现在才来?”胡华然一副挑衅的口气,“态度明显是不配合的,就这样还想要那两千块钱奖励?” “有你在,那奖励我不想要了,也要不到。”看着胡华然那张作死的脸,张本民真想把它打得五官不分。 “不要好啊,省钱不好么。”胡华然对张本民冒犯的话语并不恼怒,但底子里却透着无比的凶狠,“最好啊,你家什么都不要,到时房子‘轰隆’一声推倒,你和你老妈就成了丧家之犬。” 这话让人不能忍受,张本民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但看着胡华然阴险的眼神时,又压制住了,这也许是个陷阱,胡华然想把他激怒失控,然后就有了各种不公的做法,没准最后真的是房、钱两空。 “你放心,该要的,当然不会放弃。”张本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今天来就是谈有效拆迁面积的问题。” “那事儿你有发言权?” “有不公正的地方,就有发言权。为什么别人家的无证建筑面积多少都算一点,而我家的就一点没有?” “那不是硬杠杠,政*府文件里没有相关规定,而且相反,文件里说无证违建面积,一律不计算在建筑面积内,半个平方都不行!至于你刚才所说的违建面积多少要算一点,其实不是政*府的事,而是开发商的个人行为。”胡华然冷笑着,“开发商为了早点完成拆迁,会作出让步补偿一点。不过补偿多少或者补与不补那是看人的。告诉你,有些人家的违建,还按全面积算呢。至于你家,想多拿一分钱,门儿都没有!” 张本民没有立即接话,此时,他已经做出了退让的决定,虽然钱是很重要,但也并非每一分都是好的,该舍弃的就及时放手,省得到头来得不偿失。就像现在,闹腾下去肯定就会和永博公司直接交涉,就会加速把张燎那个祸害给裹进来。 “你怎么不叫唤着去找开发商理论的?”胡华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是不敢吧?” “有什么不敢?”张本民也不想表现得太弱,三棍捣不出个屁来也不像话。 “因为你知道开发商是谁啊,难道你不知道是永博公司?”胡华然大笑道,“怎么样,晕蛋了吧!” 说实话,张本民被胡华然的狂笑弄得确实有点发懵。 胡华然也看出张本民瞬间的恍惚,便抓住机会拉下脸继续道:“妈的,我可把你摸透了,只是永博公司那边就能把你给掐死,还敢吞张燎的钱!” 张本民一听,淡淡一笑,道:“我可没吞张燎之的钱,而且就算是吞了,跟拆迁也是两码事。” “你觉得是两码事?”胡华然哼笑起来,“等着看吧,有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那好啊,就这么僵下去吧。”张本民这会不想示弱,“那我家就不搬了,看永博公司能等到什么时候,他们花钱拿地,不早一天远转起来,消耗有多大你应该知道!” “好,太好了,就他妈希望你能这样硬顶着来!”胡华然夸张地抻着眉毛,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正好让你死得更早,还不用我动手!” 311章 两下杀手 已无退路可言 面对穷凶极恶的胡华然,张本民渐渐按捺不住体内奔腾的愤怒,当然他知道怎么释放才更合适。 “胡华然,用不着这么狠吧?”张本民轻笑一下,“你应该明白的,根本就犯不着。” “犯不着?”胡华然伸长了脖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谁脱了我的制服,这个仇还能不报?!况且……” “行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会得不偿失的。” “你这是在警告还是在威胁?”胡华然一抖鼻翼,“别再装大了,告诉你,你没那个实力!” “既然你这么讲,那我就不多说了。”张本民顿了下,道:“刚才你说你脱了制服,不在工商局干了?那可是铁饭碗呢!” “不是他妈我脱的,是他妈被别人扒下来的!” “被别人扒的?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有关系!” “只凭着怀疑,就实打实地欺负我到这般地步?” “那又怎么?”胡华然哼地一声,“这就是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社会,老子看你就是不爽,不管你有没有在背后捣鼓扒了我的制服,我就要在你身上出气,怎样?!” “哦,你这么说,我可能有点明白了。”张本民点点头,装作恍然的样子,“是不是当初我给你洗头脸的事,你还没忘记?” “你……”胡华然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没错,被人尿了满头满脸,这种羞辱是终身难忘的,他就怕被提起这块心病,刚才一气之下自己还差点说出来,“你,你有种啊!” “不是我有种,应该说是你太没种。”张本民此时已经不打算在拆迁费用上争取什么了,“你记住,既然我能帮你洗第一次,也就能给你洗第二次!” 胡华然气得脸色铁青,他喘着粗气,抬手指着张本民,道:“好,你给我听好,这一天我已经等很久了!就知道我们会碰面的!” “什么意思?”张本民还真有点不理解。 “告诉你,当初我就摸清了你的底细,要不你那放映厅为啥会被查?” 张本民一下想了起来,那会儿还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原来是胡华然搞的事情,“看来你挺下功夫的嘛,那为何后来又不见动静了?” “因为我知道了有拆迁这回事,所以我就开始攒劲儿。”说到这里,胡华然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的脸上不再有怒气,而是深深地透着阴狠和残暴,“你妈也真是,非要跑回娘家来买个房子,不明显是把你往火坑里拉么?虎毒还不食子,可见你妈有多么毒!” “说话注意点,做人别太狠损,人在做天在看,小心得报应!” “报应?嗯,没错,用在你身上倒是挺合适。”胡华然身子一抖,目露凶光,“我要把你们家的房子,变成你们家的坟地!” “你,不后悔说这话?”因愤怒而闭上眼睛的张本民,攥着拳头道。 “后你妈的悔!”胡华然狂躁地兴奋着,“我他妈后悔的是这事现在才发生!要是早一点的话,现在你们就已经全都成死鬼了!” “无能!”张本民意识到不能当场发作动手,只能以言语回击,“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像你这样狂在嘴上。” “那就等着看!”胡华然一拍桌子,“到时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哼。”张本民不屑一笑,提了提裤子,道:“当初我尿了你一头一脸,那种侮辱可是比死还要丢人的,没想到你还这么坦然,所以说,你已经算不上是人了,只能说是一副会喘气的皮囊,没有羞耻、没有自尊,你说跟你这样的人,还能一般见识么?” 说完,张本民转身准备离去。 这一下胡华然暴怒了,耸身窜起来,上前就要动手。旁边几个人一看,连忙上前拉住,说这是办公的地方,动手肯定是不妥的。 其实,此时的张本民很矛盾,他希望胡华然一下扑上来,那就抛掉一切顾虑,顺势打个痛快,先出口恶气再说,可他又不想这么早动手,小不忍则乱大谋嘛,一时之快图了,更大的麻烦就会随之而来。 张本民用心底的最后一丝理智不断提醒着自己,最好还是克制。最终,在看到胡忽然被拉住后,他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既然选择离开,那就退让到底。张本民回去后跟蚊子讲了个大概,说还是以安稳为主,一切等把赔偿款拿到手再说。 蚊子肯定不希望发生什么意外,不就是钱嘛,当即就表示赞成,并说明天最好让魏春芳去确认一下,免得胡华然耍鬼说别人签字无效。张本民觉得可行,包括以后其他手续的办理,他都不适合再出面了,否则免不了又会起口舌之争,没准还真会动起手来。 然而这一次,张本民是错了,错在高估了胡华然还会有点人性,以为他不会对一个精神上有问题的老人动手。 可事实上,胡华然还就动了狠手,完全没有人味。 魏春芳,被从二楼的窗户中扔了下来。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张本民闻听后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几分钟后苏醒,蚊子告诉他,魏春芳已被街道工作人员送到了人民医院。 分秒不误,火速赶到医院! 重症监护室外,走廊道里很安静,显得清冷。张本民两腿发软,无力地坐在长椅上,稍一动念想,便是无尽悲痛。 歇了一会,护士过来找,说会商结果已经出来,主治医生请家属去一下。 主治医生姓康,是个很温和的人,他说从目前情况看,温春芳的生命体征很稳定,适合保守治疗,那样安全性会高很多,但治疗时间要长一些,花费也相对要高。反之,要是做开颅手术的话,一旦成功,见效就很快,费用也相对要少,只不过风险会很大。 张本民前后想了想,说能保守治疗就不开颅,因为要绝对规避风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放弃保守治疗。康医生点了点头,说他只是担心医疗费用能不能保证,现实很残酷,如果钱跟不上,治疗就会受影响。 钱,不是问题。 蚊子到医院旁边的银行把他存折里八千多块钱全取了,送到张本民手上。张本民没客气,接过后就交到了住院部。 “这事先别急,我们不是报案了么,得看公安那边怎么办。”蚊子一脸焦躁,他怕张本民会冲动,“咱们要先稳住了!” “是的。”张本民点了点头,此时的他看上去很平静,其实已出离愤怒,情绪不再表象化,“对了,你在这里多守着点,我得回家去看看,现在拆迁进度很快,我怕一不留神房子就没了。” “你放心,大姑的事交给我好了,别忘了还有丁香呢。”蚊子叹了口气,“兄弟,我再说一遍,千万不能冲动,有事咱们先商量商量。” “都到这程度了,冲动能有什么用?”张本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所有的一切都会计划好了再行动。”说完,拍拍蚊子肩膀,“我先回去了。” 家周围的房子已拆了不少,几个拆迁队伍同时动工。 一巷之隔的邻居,是自建的三层小楼,张本民一直认为他们家的难度最大,因为无证面积太大,补偿会很多。没想到他们家也已谈妥,正在拆砸。 经过巷子时,张本民看到对面正在拆迁的楼房上面,有个工人半弯着腰,站定了看着他,还不时朝他的上方张望,神态焦急而惶恐。 一瞬间,张本民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缩起身子朝一旁跳去。但速度还是慢了点,随着耳边一阵疾风,一个大水泥块擦着他的肩膀砸落在地上。 张本民抬头一看,胡华然在邻居家楼顶上,探着腰,奸狠地笑着。 摸着被擦伤隐隐作痛的肩膀,张本民死死地盯住胡华然,道:“记着,你这是第二次下死手了。” “管他几次呢。”胡华然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无比鄙夷,“弄死你们,还不跟弄死贱狗一样简单么!” 张本民沉默了会,转身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你是要去报警吧?”胡华然哼声问道,口气依旧很嚣张,“你觉得有用么?” “有没有用让警察说话,只要你敢把刚才的话如实说出来。” 胡华然当然没有狂到那个程度,民警过来后,他满脸带笑,说是意外坠物,并且愿意把张本民带到医院,并且由拆迁办负责全部的医药费。 张本民知道,没有证据多说也没用,于是就向民警问母亲魏春芳被扔下楼的事。民警说他们已经调查了,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魏春芳坠楼是因为拆迁原因一时想不开,自行跳楼。 当即,张本民眼前又是一黑,不过这次没有晕倒,因为这个结果他曾料想过,多少有了点心理准备,所以只是看似麻木地“哦”了一声。 民警走后,张本民对胡华然说,所有的账都记着,他会一点点讨回来。 胡华然“嚯”地一声笑了,说都记着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有日子讨啊? 张本民没有接话,径自回家,他打算从现在开始就着手准备复仇,已经忍到了尽头,已无退路可言。 不过,眼下先要把今晚平安度过,张本民预感到,今晚会是一个不祥之夜。 312章 决定了 就今晚 夜凉如水,思绪无尽。 张本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天空繁星点点,静谧祥宁。生活本该亦如此,然而实则不然,这也许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吧。 风有善恶,人也一样,就像眼前正在水火相激的胡华然,这个恶人早就准备好了把他和家人朝绝路上赶。张本民无奈地叹了口气,试想着,如果没有胡华然该多好,没有他,就没有魏春芳先前倒在烤红薯摊点上的事,更没有现在被扔下二楼的悲剧,或许她早已被接回屏坝,共享天伦之乐了。 张本民坐起身来,下床走到窗前抽了支烟,他觉得心中有一头猛兽正在苏醒。 这是头残暴的猛兽,它拥有强大的力量,对一切进犯者冷酷无情,在它眼中,死亡或伤残没有区分,唯一要保证的就是不再让自己受到伤害。它在张本民心中咆哮着,反复厉声喝问他面对恶人还在等什么。 张本民的脑际间轰鸣一片,感觉渐渐没了意识,只有猛兽的强烈支配欲望在膨胀着。“好吧好吧,再一次,再有一次,我便以牙还牙!”他屈服了,对着那头猛兽发誓,“再有一次,一次而已!” 手指钻心的疼痛传来,张本民打了个激灵,香烟已经烧到手了。他深呼吸一下,刚才是怎么了?梦境还是在不由自主地臆想?不过,事实上就是那么回事,对恶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以暴制暴的方式更适合他们了。 重又躺回床上的张本民,心绪更为翻涌,他暗下决心,等拿到拆迁补偿款后,必然要狠狠地教训胡华然,不一定让他去见阎王,但绝对要让他失去报复的能力。当然,行事之前需要好好想想,周密安排,用一种最安全的方式来保护家人和自己。 先度过这一夜。 张本民时刻警惕着,大概凌晨五点的样子,脑袋开始发昏,正要睡去时,听到了隆隆的机器声。他赶紧走到窗前,看到一辆大挖掘机正高举着抓斗,径直朝房子冲了过来。 没有多想,也来不及想,张本民立刻奔出门外,跳到隔壁被拆到一半的破墙上。等再转身时,自家的房子已经倒塌近一半。 挖掘机还在继续卖力推进,“轰隆”声接连不断,抓斗横冲直撞,灰尘四起。张本民赶紧跳下墙,从机器后面爬上去,钻进驾驶室将瘦瘦的驾驶员扭住。 此时,房子已差不多全部被推倒,只剩下两面坍塌不全的墙壁。张本民依旧先选择报警,他知道针对驾驶员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这次民警出警的速度有点慢,不过正气还在,在查看了情况后,说性质很恶劣,房子还住着人怎么就推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驾驶员摆出一脸茫然相,说是开工太早,有点迷糊,搞错了,本来要拆的不是这家。 这理由,民警开始并不采纳,但后来拆迁办来的人也这么说,还拿着拆迁计划表,坚称就是场误会,纯属意外。 没有证据,民警也无话可说,只有那么认定。最后,他们走的时候督促拆迁办要尽快解决问题,既然房子已经拆了,要么给房,要么给钱,还有误拆的损失赔偿,要尽快落实到位。 如此结果,在张本民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也没有表现出恼怒,只不过在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牵涉到要房或要钱以及赔偿问题,胡华然必定出现。 一见面,这头恶煞就“唉呀”一声感叹起来,“我估摸着早上四五点钟的时候,你应该睡熟了,没想到还跟兔子一样窜了出来,命大,命大啊。” “你本事够大啊,下手确实也够狠的。”张本民尽量显得很淡然,“不过运气不是很好,没得逞。当然,我也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往后还会有很多类似的情况,反正只要弄不死我,你害人的招子就不断。” “没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胡华然摸了摸脑袋,皱起了眉头,“你小子行啊,不当回事?难道你就不害怕那么一点点?” “该来的躲不掉,害怕有什么用?”张本民抿了抿嘴,“胡华然,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再……” “滚你妈的去吧!”胡华然粗暴地打断了张本民的话,“还他妈的再给我一次机会,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告诉你,以我们家的实力,足以灭门你十次,都还不止!” “好吧。”张本民歪着嘴笑了下,“现在不跟你说别的了,还是谈谈正事,拆迁补偿款。” “早不啰嗦不就没事了么?”胡华然得胜似地冷笑着,道:“怎么就只想到要钱,不想要房子?” “房子有什么用?没准什么时候就被你一把火给烧了,还不是个精光?”张本民不加犹豫地道,“所以还是拿点钱好,实惠。” “可以啊,这么有远见。”胡华然哼哼地笑着,“不过,钱没多少,你家房子只有七十平,另外再补点建筑材料费,别的也没什么了。” “还有被埋掉的家具。” “就那几件破烂玩意儿,还好意思叫家具,还要赔偿?能给你加点建筑材料费就算不错了。” “那你说吧,一共有多少?”张本民不想耗时间,现在少拿点也无所谓,大头到手就行。 “哦,好像也不少,也四万多呢,刚好给你那个半死的老娘用用,没准还能救她一条傻命。” 听到这里,张本民气血上涌,他咬着牙道:“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么样?”胡华然嗨嗨地笑着,“我倒想问问,我先前怎么样了?” “好,我来告诉你。”张本民做了个深呼吸后,道:“你把我娘推下了楼,还企图扔水泥石块砸死我。” “这可是你说的啊,根本就是诬赖!” “敢做不敢当,没个卵用。”张本民冷笑道,“我跟你就不一样,曾经掏出家伙对着你,尿了你一头一脸,我就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那就是我干的。” 胡华然沉默了下,咬了咬牙,道:“你胡说些什么?尽是痴心妄想的事。” “你放心,很快就会让你再尝尝那滋味的。”张本民对拆迁办在场的几人道,“到时请你们做个见证,如果不能到场,那我就用相机拍照给你们看。” “你他妈的疯了是不是?”胡华然猛地站了起来,不过随即就又坐了下去,道:“算了,不跟你废话,拆迁补偿款的事会尽快解决。这样吧,明天下午四点钟后,你到永博公司财务处,把钱领了。” 去永博公司?张本民犹豫了下,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再说到那里算是公事公办,其他拆迁户也都是去那儿领钱的,怕什么? “到底是初生牛犊,那就明天下午见吧。”胡华然见张本民答应得还比较爽快,似乎没有什么担忧之处,不由得阴笑起来。 “笑什么?别高兴得太早,或许明天下午咱们还见不到呢。”张本民歪嘴一笑,转身离开。 不管胡华然怎样理解,张本民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得赶紧去医院了,看魏春芳的情况如何。 天气已冷,走出公交站台,张本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近一两天来几乎没吃什么,体能严重不足,冷风一吹,顿觉极度疲弱。自己千万不能先倒下,经过医院旁边一家快餐小吃店时,他赶紧进去填饱了肚子,这才踏进医院的大门。 医院这地方,总是弥散着悲伤,进进出出的人,几乎都面带忧虑和哀怨。张本民低着头,不想被如此氛围感染。 来到重症监护室楼层廊道,张本民看到蚊子和魏丁香颓废地倚在休息椅上,看上去很是萎靡。 “用不着这么多人,其实在妈没醒来之前,守在这儿也没用。”张本民走上前,“康医生跟我说过,如果不是为了心理上得到些安慰,根本不用在这儿守着。他说如果病人醒了,会及时通知家属的。” “还是有人在这儿好,没准大姑说醒就醒。”蚊子打起点精神,对张本民道:“你放心,咱们人多得是,往后照大姑的事,主要就交给丁香了。” “那丁香可够累的,还要上学呢。” “上什么学?现在招工机会多,等着机会找个班上上得了。”蚊子拍拍旁边的空位子,示意张本民坐下歇着。 “你这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嘛,怎么能让丁香不上学?!” “唉,其实吧……”蚊子说着头一耷拉,而后小声对张本民道:“其实,不是我不让丁香上的,她不是被张燎个狗日的打了之后,心情一直不好嘛,到教室里一坐头就疼。我看硬逼着也不是那回事,因为她的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差,于是我就大咧咧地告诉她,这个学不上也罢,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她就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哦。”张本民叹了口气,“没事,先让她缓段时间,等调节好了看看情况,只要能坐进教室,就还得上下去!” “是的,反正我会尽力帮她。” “还有我呢!”张本民拍拍胸膛,道:“我也是她哥!” 蚊子点点头,用力拍了下张本民膀子,颇为欣慰,道:“对了,家里怎么样?” “有点小意外,房子被推了。” “我糙!”蚊子一下惊站了起来,“还真他妈的强拆了!” “也不算是,补偿款已经谈妥,没吃什么亏。”张本民只有尽力说些安慰的话。 “哦,那也还行吧。”蚊子点了支烟,“妈的,我以为推完就算了,那可万万不行的。” “不是,款项确实已经谈好,明天下午就到永博公司办理。” “到永博公司?”蚊子不由得瞪大了眼吧,“不会有诈吧?” “应该不会,其他住户也都是过去的。” “那也不能说明就一定稳妥呐?”蚊子一脸担忧地道,“还是小心为妙,毕竟有胡华然个狗东西在,他可是没半点人性的。” “嗯。”张本民点点头,“先不说那些,接下来的事,我跟你单独谈谈。” 两人走到楼梯拐角,张本民说起了晚上的计划,他要找胡华然算帐,新仇旧恨搁一起,直到把他打残。 313章 楼梯里的飞踹 蚊子听了没有反对,只是问能不能帮上忙,哪怕一点也好。张本民说能,而且还很需要,就是帮他做到不露痕迹。 “晚上让丁香回去,你守在这里,十点之前我也在,过了十点我离开,先到水果摊买点东西,然后到医院东面的穿城河边,找个地方做抽闷烟的假象,之后就开始行动,大概十二点左右的样子就回来。”张本民的眼里透着股狠劲,“中间有将近两个小时,应该足够。” “十点后虽说不是人来人往,但总归会有人在路上,你能避得开?”蚊子不太放心,“万一露个行踪那可就不好说了,到时警察一走访没准就会露馅。还有,你只知道胡华然家也在星港湾,但具体地址也摸不清呐?” “那不是难事儿,问他原单位监察室那个中年男人就行,前几次接触,感觉他对胡华然的情况还挺熟,还有关键的一点是,他对胡华然好像挺有意见,所以应该能问得出。”张本民一脸自信,“至于行踪的问题,下午我先走一圈踩个点,确定一下路线。实在不行再准备一身衣服换换,绝对把安全防备做足。” “好,就这么办才行!”蚊子使劲一点头,“胡华然个狗日的,确实是欠揍!到时你替我多揍他几下!” “嗯,不单是胡华然,还有张燎。”张本民咬起了牙,“我听街道的工作人员说,妈妈出事的时候,他也在场,而且就他跟胡华然两个人,别的人都被支了出去。” “一个个地来!谁都不放过!”蚊子的愤怒不亚于张本民,“我看就是打死他们都不为过,算是为民除害了!” “好了,就这样吧,不多说,我先做点准备。”张本民不想耽误时间,“蚊子,就有劳你了!” “算了吧,这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蚊子一捣张本民的胸膛,“你我是真兄弟一场,不是假的。” 张本民此时其实有一肚子话,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点点头。 离开医院,张本民先去工商局。果然,监察室的中年男人对胡华然家的情况十分熟悉,在稍加犹豫后,便说出了楼栋号以及具体层数和门号。 张本民表示了感谢,又来到医院东面的穿城河,察看了一番,打了辆出租,前往星港湾群楼。在离目的地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张本民下车,步行过去,沿着周围的小路转了一圈。 因为几座楼建得比较早,没有围墙,也没有门卫,这是张本民已经知道的,所以他大摇大摆地走着,径直去找胡华然家的楼栋。 很顺利,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张本民暗自高兴,顿时松快了不少。不过也有要当心的地方,就是要尽量避开人们的视线,张本民又转了一圈,脑海中确定了几个安全点。 一切摸底完成,张本民返往医院,在门口的商店里,买了两盒红塔山香烟。 “十点钟前争取抽完,把烟屁股留着。”张本民上楼后,递给蚊子一盒。 “烟屁股留着?”蚊子一愣,但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没问题,肯定抽完! “对了,别忘了之前我们演的苦肉计,所以表面上还得保持距离,包括丁香,其实她也该适当回避。” “暂且别想那么多,顾不上了。”蚊子略带忧虑地道,“能做到哪儿就哪儿吧,反正我会注意的。” “嗯,不管怎样还是要有所防备的。”张本民道,“那你先回去歇歇,记得晚上准时来替丁香。” 交待完事情,张本民回到重症监护室前,躺在廊道的长椅上,他也要养足精神。丁香在一旁也不打搅,她知道这一刻最需要做的就是安静。 这几天确实太累,张本民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其间被其他病人家属吵醒几次,但舒动了下身体后继续睡去,一直到天上黑影才醒来。 丁香已把晚饭准备好,在医院食堂买了豆腐卷和小笼包,还有稀饭。张本民正好也饿了,想想晚上还要消耗体力,便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九点半的时候,蚊子悄无声息地来了,他避开护士,把张本民叫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将装有十几个烟屁股的塑料袋给了他。 张本民接过,蹲下来,打开塑料袋,然后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接着把烟屁股一个个拿出来,挨个沾了点唾沫。 “这你都想得到?”蚊子笑问,“是不是有点小心过头了?” “以防万一吧,反正这又不费什么事。”说话间,张本民起身,“等下你就让丁香回去,她也挺累的挺辛苦的。” 蚊子一点头,来到魏丁香旁边让她回去休息,准备第二天来接班。 魏丁香离开后,张本民马上进入状态,差不多提前半小时开始行动。 下楼,出了医院大门,拐到旁边路口的水果摊上买了点苹果和香蕉提着,然后来到东面的穿城河边,走上步行道。前行一阵,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把水果袋放到休息椅背后的绿化丛中,随后将把塑料袋里的烟屁股撒在椅子前。 做完这些,张本民大步离开,按照白天观察的情形,到一个少有人经过的地方,喊了一辆人力三轮。他没说去星港湾群楼,只是说到那附近的一家舞厅。 离舞厅还有五十米的距离,张本民下了车,在人行道绿化带里换了身衣服,还戴上帽子。之后,便沿着人行道向星港湾群楼走去。 来到群楼,张本民极力避开亮堂的区域,专找路灯光线昏暗的地方走。这里的绿化非常好,是很不错的掩体,他凭着记忆,贴着一溜沿墙的绿化物,很快就来到胡华然家楼前。 胡华然家客厅的灯亮着,看来有人。 张本民戴上头套,准备骗开门冲进去,不过随即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胡华然还没回来,或者说今晚他根本不会回来,该怎么办?那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还是等等再看情况如何,张本民琢磨着时间还比较充足,决定蹲守一阵,没准要是碰上胡华然回来不是更好? 胸中有恨,不放弃任何一线希望! 时下处于秋末冬初,夜里还没有刺骨的寒。张本民紧贴着楼前花坛里整齐有型的冬青坐下,背靠着一块景观石,这样不用担心被发现,也比较舒服。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大有问题。由于太靠路边,个别老住户有夜里出来遛狗的习惯,结果他被嗅到了气息,引得狗儿“汪汪”乱叫。好在狗的主人不惊心,骂骂咧咧地就把狗给牵走了。 张本民赶紧往花坛中间移去,那里是一棵树干低矮的大刺松,正好能用来藏身。 钻进刺松,才感到彻底安全,但这么一来却不利于观察外面的情况,万一胡华然回来后没察觉到,不是很遗憾?绝对不能有半点松懈!张本民选了个有缝隙的地方坐下,盯着楼洞口,还不时看看楼上的灯光是否有变化。 这需要耐心再耐心地等待,毕竟是件大事,至少对张本民来说现阶段就是如此。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张本民的眼睛开始发涩,他揉了揉眼,钻出刺松舒展了下身体。此时周围比较安静,小区里已没有几个人散步或遛狗了。他又到冬青旁坐下,这里才是最佳观察点。 张本民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渐渐有点耐不住了,觉得应该能上楼敲门。然而就在这时,一束汽车灯闪了下,接着,传来几声临别的招呼,再接着就是“砰”地关车门声。 一瞬间,张本民就惊厥了起来,从招呼声判断,应该是胡华然,他能辨得出来,而且从口齿上听,胡华然显然是喝大了。赶忙再仔细听听,好像还有人说要送他到楼下。 送到楼下?看来再继续蹲守没法出手。张本民当即决定,先行上楼,再寻找时机。于是,来不得半点犹豫,赶紧跳出花坛,进入楼道内。 上了一个楼层,张本民停了下来,屏住呼吸听着动静。胡华然已经到了楼梯口,连说不用送了,他自己上去就行。 胡华然的家在三楼,张本民轻轻走到三楼和四楼之间的第一阶楼梯上,回过身稳稳站定。 很快,楼道里传来胡华然费力的喘气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二楼的楼道灯亮起。张本民的心跳骤然加快,动手的时机马上就要到了! 这里的楼道灯触摸式的,三楼的灯开关在门旁,也就是说,胡华然在没走到门口之前,开不了灯。这一点,有利于张本民隐蔽、出招。 很快,胡华然出现在视野,他摇晃着肥胖的身子,耷拉着脑袋,摇晃着身子,慢吞吞地爬着楼梯。 这一刻,时间好像凝固了起来,也像是疾速一闪而过。晃眼间,胡华然还差六七个台阶就到门口。 绝好时机已来! 张本民立刻走到三楼门前过道上,一手扶着楼梯,回撤了下身形,然后猛地一窜,甩直了身子蹬出两腿,同时,“喂”了一声。 胡华然听到声音,直身,抬头。 此时,张本民整个人像支飞起的标枪,穿行中,重重地扎在了胡华然的胸口。 胡华然就像个塞满棉花的麻袋,腾空向后栽了下去,以头着地,“嗵”地一声闷响,摔在了台阶下。 314章 刑警来袭 跌下楼梯的整个过程,胡华然没发出什么动静,除了落地的刹那,喉咙间“喔啦”了一声,然后便一动不动。 张本民见状没急着下去查看,先用准备好的潮手帕擦掉了楼梯扶手上的指纹,刚好也利用这个间隙,趁机观察一番楼道里的邻居有没有被惊动。 也许是夜太深人熟睡,也许是动静确实不够大,反正楼道里一片寂静。张本民这才慢慢走下去,结果,发现情况不妙。 胡华然的俯身蜷堆着,像滩泥,头拧在身下。从样子上看,他的脖子好像是断了,就算不断,这么扭着也会被憋死。 张本民赶忙把胡华然翻转过来,又将其胸前的脚印拍了拍,之后没来得及再多看看,楼道的灯就灭了。 出于安全考虑,张本民无心多逗留,便趁着黑暗蹑手蹑脚地下楼离开。 按计划返回,一切了无痕迹地来到医院东面的穿城河边。张本民先找到水果袋,提出来便走到休息椅上坐下来,抽起了烟。此刻不急着回去,最好是能等到个人证,另外,确实也需要稳稳情绪,他担心对胡华然一击毙命。 烟抽了一半,有手电筒照了过来,紧接着两名约六十岁的老人走到跟前。 “小伙子,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干嘛?”一名老人站住了身子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张本民暗喜,果真没白等。 “我们是街道义务巡逻队的,没事出来转转,抓坏人。” “哦,你们不是坏人就行。”张本民低下头,疾速吸了两口烟,“我在这抽烟呢。” 老人用电筒照了照地面,“怎能抽这么多呢?小伙子,看上去你有心事,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更不能做犯法的事。” “不会的,最近几天我一直在医院陪护,我妈从二楼摔了下去,昏迷不醒。”张本民叹着气,“完善我下来买水果的时候,想想妈妈辛苦了一辈子,还没享到什么福呢,竟然出了这事,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我的终身遗憾了,所以啊,我越想越难受,就到这里坐坐,抽抽烟散散闷气儿。” “哎呀,怎么碰到这样不幸的事呢。”老人唏嘘着,“小伙子,也别太难过,再大的事坚持一下也能挺过来,早点回去吧,烟就别抽了,伤身体。” “好的。”张本民拎着水果袋站起来,“大爷,你们真够辛苦的,没什么事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走了啊。” 这绝对是个好事,可以用来做个见证。张本民故意拖着沉缓的步子,慢慢离开。 回到医院,张本民和蚊子在楼道里碰面,把胡华然的情况说了,并表示出了一定的担忧。蚊子不觉得情况会有多严重,所以不认为会有什么不妥,还说胡华然死了更好,他本来就是死有余辜的东西,眼下唯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被抓到什么行踪。 这一点张本民挺有把握,但他怕又会遇上像大黑痣那样的警察,根本就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上来就死搞。蚊子说可能性不大,像大黑痣那样的只是极个别的人,如果大多数警察都像他那样,社会不就真乱了套?而且,就算遇上了又怎样?只要不承认,顶多受点罪而已。 张本民不相信只是受罪的问题,如果胡华然的家人怀疑到他头上,他就会有好几种死法。不过事情既已发生,怕也没用,只有冷静应对。 夜已经很深,张本民缩在走廊长椅上,全无睡意,他预感到今夜就会有警察找过来。果真,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张本民被带到了一边。 “昨晚九点至十二点,你在哪儿?”警察问。 “医院。” “一步没离开?” “不,离开了一阵子。” “去哪儿了?” “先下去买了点水果,然后就到医院东面的河边去。” “去河边,又做了些什么?” “抽烟,解闷。”张本民用哀叹的腔调道,“因为我们家拆迁的问题,惹恼了拆迁办的人,结果我妈去签协议的时候,从二楼上被扔了下来,一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我报过警了,可因为缺少证据,没人管。这事真是让人没法接受,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不用说别的,只管回答我们的问题。你说你在河边抽烟,谁能证明?” “为什么要证明?”张本民一下作出气愤的样子,“这种事落到谁头上能好受?想抽烟解闷,医院不给,那我下楼找个地方抽抽烟、抹会儿眼泪还不行么?还要什么见证?” “我们只是执行公务。”警察顿了顿,道:“这样吧,你还是得跟我们回所里去一趟,把详细的经过说一下。” 这个不难,但也不能脱口而出,那会显得早有准备。于是,在到达派出所后,张本民皱着眉头,把自己大概在什么时间离开医院、去了哪个水果摊、走了哪条小路到河边、在哪条长椅上坐的,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末了,他还说碰到了两名义务执勤的街道老大爷。 警察问完这些,就把张本民关进了房间,拷在椅子上,留下一个人看守。 到了早上九点多钟,又来了几个警察,将张本民的手铐打开,说经过实地走访调查,他所讲的是事实,现在没事了,可以离开。 从常理推断,张本民认为此时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把他弄过来询问了这一通。没想到话一出口,警察就不耐烦地催促着让他赶紧走,别没事找事。 张本民巴不得插上翅膀飞走,刚好借着这话迅速离开,赶往医院。 来到医院,魏丁香正在这里守着。 “丁香来了啊?”张本民打着招呼。 “嗯,来有一会了。” “你哥早走了吧?” “是的,走不短时间了。”魏丁香道,“你有事么?要不要我去找他回来?” “没什么事,就是想提醒他抽着空多休息。”张本民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他是想让蚊子去探听下有关胡华然的情况。 蚊子已经去了,他终究是放不下张本民对胡华然的那个飞踹。 半上午时,蚊子回来了,说胡华然折颈而亡。 乍听到这个消息,张本民的心猛地一紧,好坏也是条人命呐!可再一想,死有余辜!甚至,他还觉得,就那么一下一命呜呼了,还有点便宜了胡华然。 一切发生的,可能最终都是合理的。 然而,蚊子却紧张得要命,他把张本民叫到楼梯间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本民的心绪已逐渐安宁了下来,他安慰蚊子不要惊慌,下一步需要密切注意的是,胡华然的家人能不能接受他的“意外”死亡。 这个警惕没有错,胡华然的家人当然没法接受这一现实。 就在昨天夜里,胡华然的老婆一觉醒来发现他人还没回来,就准备下楼去看看,因为胡华然经常醉倒在附近,结果一出门就发现了倒在楼梯里的他已经气绝。于是,赶紧通知了胡华然的弟弟,在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做副队长的胡华正。 胡华正急急慌慌地赶了过去,初步勘查,胡华然像是酒醉失足,跌落楼梯导致脖子折断身亡,但凭着做刑警的敏感性,还有对胡华然为人不善、易结仇人的了解,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并不属于意外,因此,他立刻通过相关人员快速梳理了胡华然近期的矛盾线索,很快就锁定了张本民。于是,才有了张本民被派出所民警连夜带走询问的事。 好在是,受委托的民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并不想惹什么事,只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走,通过初步排查后,否定了张本民作案的可能。 如此一来,胡华正也不好继续做什么决定,毕竟胡华然的死到底是不是他杀,还不能十分确定。然而,上午在前往殡仪馆途中,他终于捕捉到了点异常,在胡华然的胸前,竟隐约有半个很模糊的脚印。 这一下非同小可,胡华正立刻断定,胡华然的死是他杀!而且,仅就目前的情形看,张本民的嫌疑最大。 胡华正立刻去了派出所,把夜里民警出勤的询问记录和相关查证资料拿过来,仔细研判。一番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法判定张本民是凶手,但也没法判定他不是凶手,毕竟在医院东面穿城河边的那段时间,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他一直在那里。 最终,胡华正选择了相信直觉,他认为,张本民应该就是杀害胡忽然的人。可是,从事实依据上来说,又没法证明,怎么办? 胡华正想到了刑讯逼供,可是,这种手段在一般问题上虽然十分奏效,然而在关系到生死的问题上,作用却不大,因为对方也会做出权衡,承认了就是死路一条,不承认,哪怕是被折磨得半死,却也还有一线生的希望。 无奈之下,不肯善罢甘休的胡华正,就把目光转向了张燎。夜里找他排查线索时,知道张本民今天下午要去永博公司办结拆迁补偿款,那完全可以趁机做个大手脚。 对此,张本民没有料到,他还想着拿到拆迁补偿款后,是不是该把魏春芳转到市级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 就这样,一张凶险的大网,在张本民头上慢慢张开。 315章 刑前三支烟 下午四点,凌云飞准时去了永博公司,来到财务室。 敲开门,房间里只有一个男的,说这会儿公司的财务正在集中训话,要赶着做年终汇总,还腾不出人手办理其他业务。张本民表明来意,说是已经约好的,来拿拆迁补偿款。那男的稍一犹豫,要张本民晚点再过来,赶在下班前就行。 眼看拆迁补偿款要到手,多等会儿有什么?张本民暂且离开了永博公司,到了附近一家书店,已经很久没有看书了,找了本探险生存方面的坐下来慢慢看,反正时间还有不少。 读得有滋有味,渐渐入迷。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等张本民回过神的时候,马上就快五点半了,于是赶紧跑去永博公司。 这次门卫没有刁难,很痛快地让他进去了。再次来到财务室,门是虚掩着的。张本民敲了敲,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回身看看走廊,空无一人。 张本民觉得不能傻等下去,万一等过了时间,财务以下班为由不办理,今天就白白消耗了。于是,推门进去。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女的,趴在办公桌上,像是睡着了。 客气地问了句“你好”,那女的没动,再喊几声,依旧没动静。张本民抬手用力敲了敲桌子,依旧得不到任何反应。在犹豫了一阵后,他走近前一看,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那女的头下有一滩血。 看这一幕,张本民顿觉不妙,本就小心谨慎的他赶紧回头便走。然而,走廊里已经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很快,眼前出现一堆身着警服的人,为首的竟然是大黑痣。“别动!”他举着手枪对准张本民不断狂吼,“举起手,趴下,别动!” 大黑痣不是被清除出公安队伍了么?怎么现在又穿上了警服,还持起了枪?张本民一寻思,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还来不及多想就被围了起来。面对大黑痣手中黑黢黢的枪口,除了服从别无选择,他慢慢蹲了下来 刚一蹲下,张本民就被踹到,紧接着被几人按住,戴上了手铐。 “哎呀,你说你,终究还是要栽在我手里!”大黑痣得意地道。 “可以嘛,这么快就恢复原职了。”张本民想套点话出来,“剥下来的皮还能披上,看来能耐还真是不小。” 大黑痣呵地一笑,“瞎了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哪里恢复原职了?” 张本民这才仔细一看,原来是假警服,看来大黑痣应该是在永博公司做起了保安。“哦,那你不是退步了嘛,原先是公安,现在成了保安。”他也笑了起来,“越混越差,还他妈嘚瑟个屁啊。” 大黑痣一听气得牙根直痒痒,不过并没有发作,只是轻蔑地一哼,“死到临头了,还他妈嘴硬!” 张本民听了这话,知道财务室那个女人已经没了命,刚好嫁祸给他。 “怎么不说话?怕了吧!”大黑痣冷笑了起来。 “得意什么?就你们玩的那点小鬼把戏,还当成什么大谋略了?告诉你,我明白得很!” “你明白个鬼!等死吧!” “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其实你就是胡华正的一条狗而已。胡华正不是跟永博公司的老板肖永波好吗?所以前段时间,肖永波的小舅子张燎就顺着关系用上了你,然后你就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把我抓了,说我伤了人。”张本民笑道,“哦,这么说的话,你也是张燎的一条狗。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凡是比你强的人,都可以把你当成狗使唤?” “住嘴!”大黑痣一脚踢在了张本民腰上。 “多听我讲两句,对你是有好处的。”张本民并不生气,此时也没法生气,“告诉你,这一次你搞大了!胡华正竟然利用你杀人来栽赃陷害我!你呢,是当过警察的,知道杀人是怎么回事!更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说,你能逃得了么?” “你他妈胡说些什么!我可没杀人!告诉你,你要是再说一句,我就拿胶带封上你的嘴!”大黑痣显然心境有点乱,他对着旁边的人一挥手,“把这个杀人犯带到保卫科去!” 张本民不再说话,他知道此刻的大黑痣有些恼羞成怒,得适当避其锋芒。 来到保卫科办公室,进了内间,竟然还有张问询椅,跟派出所的问询室有点像。 很快,张本民被拷在了问询椅上。随后大黑痣来了,他一扫手,其他人都识趣地离开。 “哟,警官,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张本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放松,不把眼前发生的当回事。 “怎么,现在又喊我警官了?”大黑痣斜着嘴一笑,“想讨好我?很可惜,晚喽!” “也不能那么说,好饭不怕晚。”张本民道,“不管发生什么,一切都是天注定的,是好是坏没法违背。” “嗯,还真是,都是天注定,就像你注定要落在我手上一样。”大黑痣抖着下巴,走上前对着张本民的头就是一巴掌,道:“还他妈说我越混越差!” 张本民一听,知道了大黑痣的弱点,于是道:“唔,你怎么不是越来越差?” “好,我就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反正对一个将死的人就跟对着空气一样。”大黑痣道,“我,何广升,现在是永博公司保安队队长,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不说,月收入差不多抵得上之前一年的了!你说,我怎么就混差了?” “你杀人了,是杀人犯。”张本民笑道,“再能挣钱,也是阶下囚!早晚要吃枪子儿!” “放屁,我没杀人!” “你没杀?财务室那女的是怎么死的?” “反正不是我!” “那是谁?” “……”何广升张了张嘴,突然一咬牙,抬手又打了张本民一巴掌,“你他妈的给我下套?我告诉你,那女的就是你杀的!” “是不是我杀的,你说了能算?” “嗯,今天啊,还就是我说了算!”何广升道,“等会你就知道了!”说完,走了出办公室。 说实话,张本民非常紧张,凝固的气氛让他脊背有点发寒。 十来分钟后,何广升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张燎。 张燎的表情很复杂,看不出喜怒。“你小子,其实也是个狠角,可你没狠到地方!”他指着张本民说,“竟然跟我们作对!” “你们?”张本民一皱眉,“看来这次陷害杀人的事,还有幕后呐。” “别跟他啰嗦了,早点送他走,这种事不能拖拉!”何广升拿了根裤腰带,往窗户棂上端扣着,“一吊拉倒!” 何广升和张燎要在这里下死手? 瞬间,张本民头脑轰鸣一片,他知道这两人没有开玩笑,不是只想吓唬一下。 “人早晚有一死,栽在你们手里,我也认了,不过你们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面对事关生死的局面,张本民得尽力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他需要拖延时间,寻找逃生的机会。 “死个明白?”何广升邪恶地笑了下,“都到现在了,你还不明白?好,那我告诉你,你将会畏罪自杀,明白了吧?” “畏罪,我犯了什么罪?”张本民假装很诧异。 “你他妈是不是吓傻了?你杀人了还不知道?”何广升在窗棂上扣完裤腰带,用力拽了拽,很结实,然后眉毛一拉,哼了一声,道:“你到永博公司财务室办理拆迁补偿款现金结算业务,发现会计身边有大量现金,于是见财起意,锤杀了她。但结果呢,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张本民听到这里,暗暗一声长叹。 何广升带上了橡皮手套,拿出了把带血的锤子,将锤柄硬塞到张本民手中,然后装进了一个透明塑料袋,在张本民眼前一晃,“凶器上已经印了你的手纹,还能赖得掉么?” “能不能赖得掉,那得到法庭再说。”张本民闭着眼,大脑在飞速旋转着。 “法庭?刚才不是说了嘛,你是畏罪自杀,还用等到上法庭?”何广升指了指窗棂上挂着的裤腰带,“你深感罪孽深重,所以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在警察到来之前,就在我们保安室自缢身亡了!” “看来,今天我是没得选择了。”张本民叹了口气,对何广升道:“其实,我们之间没有直接的仇怨。” “现在讲这些,有意义么?”何广升道,“非洲大草原上,难道狮子和羚羊就有冤仇?没有!可狮子还不是一样要无情地吃掉羚羊?” “大自然有大自然的食物链,社会有社会的食物链。”张本民点点头,“好吧,我也只有认了,不过有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 “说说看吧。” “我是没有活路了,等我上了天堂,希望你们不要对我的家人、亲戚和朋友动什么念头,放他们一马。” “哦,这个嘛。”何广升犹豫下,道:“这个我说了不算。” “嗨哟,你跟他啰嗦什么?麻溜地勒死他,然后吊起来完事!”张燎一旁催促着。 “不用那么着急。”张本民道,“死刑犯上刑场前,还有顿好饭吃呢。” “嘿,你这玩意儿,还真他妈的是个人才。”张燎咬着牙笑道,“不过对不起了,你只能做个饿死鬼!” 张本民不再理睬张燎,对何广升道:“能给支烟抽吗?” “刑前一顿饭、三支烟,饭是没法子了,烟嘛,可以抽。”何广升说着,掏出了香烟,“瞧瞧,还是带把的呢!” 316章 学有所用开个铐 何广升捏了一支香烟,丢到张本民面前的小桌上。 “火呢?”张本民用没有被拷住的左手拿起烟,“一起给啊,难不成你还要亲自帮我点上?” 何广升犹豫了下,准备把火柴丢过去。 “不是说三支的嘛,干脆你把一盒烟都递过来吧,省得麻烦来回扔了。” “妈的,瞧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多抽几根。”张燎一歪嘴,说完边向外走边掏出香烟,“老子也抽一根,那才叫神仙烟,不过可不跟你这个晦气的死鬼在一个房间里抽!” 张燎出去了,何广升看了看张本民,把火柴与烟盒一起丢给了张本民,“抽去吧!” 这时,张本民装出了哆哆嗦嗦的样子,故意将刚开始的那支烟失手掉落在地,然后拿起烟盒重新掏,有意将烟盒拆得有点散。 “我就说嘛,有谁会不怕死?”何广升看着张本民的样子笑了起来,“瞧你个怂样,可惜没有相机,真应该给你拍个照,让你看看自己颤颤发抖的样子。” “那当然,视死如归,谁能做得到?除非他妈的喝醉了,觉得子弹都打不死自己,那会儿才不怕死呢。”张本民划了根火柴,道:“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因为你比张燎要好一点,以后碰着机会,我至少要照顾你一次。” “你说什么?以后?照顾我?”何广升完全不可置信,他哼哼了两声,道:“算了吧你,说什么都晚了,而且我稀罕你的感谢嘛?告诉你,之前我穿警服的时候,在我眼里你根本就不是东西,现在我不穿警服了,也一样!这就是现实,懂吗?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你天生就是个贱命!”说到这里,何广升摸了摸口袋,接着看了看张本民手上的香烟。 张本民知道,此刻他也想抽一支。 “来啊,是不是也想弄两口?”张本民拿起一根被他攥得有点皱巴的香烟说。 “去你的吧!我他妈都嫌晦气!”何广升说完拉门而去,去找张燎要烟去了。 机遇,千载难逢! 张本民立刻把香烟盒纸撕下,折叠成形,开始投手铐。 情急之下,动作有点走形,而且又是学会没多久,时间自然是要耽误不少,等张本民打开的时候,门口已经传来了何广升与张燎的说话声。不过还好,时间完全来得及,他赶紧走到窗户前,取下何广升挂上去的皮带,快步走到门后。 门开了,带头进来的是何广升,看到问询椅上空空如也,还没等惊讶的表情露出来,脸上就被张本民用皮带狠狠地抽了一下。 何广升大声惨叫了下,倒地,翻滚不止。张本民继续跟进,抬脚猛踢他的腹部,让他彻底失去战斗力。 紧跟在后面的张燎一看,顿时就愣在了那里,不过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可是他竟然没有转身逃走,而是冲上来伸手要抓张本民。 “你他妈的就怕我不能全身而退是吧?”张本民冷笑着,“简直蠢成个实心的泥人了!” 张燎完全不管张本民说什么,在他看来就是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怎么也得硬扑一下试试。 对付张燎那样的空架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张本民向后一个弹跳,躲开。等他再次冲上前的时候,张本民做了个夸张的纵身相迎姿势,对其裆部撂出一脚。这只是个幌子,实招是手中同时抖出的皮带。 张燎尝过被张本民“猴子偷桃”的苦,连忙一缩屁股,两手将裆部捂了起来,刚好,把头脸完全交了出去。 “啪”一声。 张燎的腮帮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顿时闷哼一声,重重到底摔倒在地。 张本民没犹豫,立刻上前蹲身,道:“干你娘,上次来了个‘猴子偷桃’你吸取了教训,可今天老子玩的是‘猴子摘桃’。”说完,从容地伸手一把捏住张燎的下面,狠命一攥。 再看张燎,立刻僵住,脸色如蜡像,表情说不出是麻木还是痛苦,只是两手捂着裆部,身体缩成一团,像临死前的抽搐一样扭曲着。 张本民站起身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张燎与何广升,真的想用皮带把他们抽到西天去,自作孽嘛,不可活。不过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是早点离开为妙,因为此事的参与者除了何广升与张燎两人,起码还有胡华正那个幕后策划者,所以他应该是按照节点进展高度关注的。归根到底也就是说,时间仍宝贵,必须赶紧离开,不能拖拉,否则警察就来了。 “何广升,刚才我就说了,你比张燎好一点,要是碰着机会我会至少照顾你一次,现在就是了啊,要不我会把你抽成痴子的。”张本民说完,把皮带扔到了何广升脸上,然后拿起了透明塑料袋里的“凶器”,那把带血的锤子,这个不能留下。 从永博公司的围墙翻出来,尽量拣小路奔走。冷风阵阵吹来,张本民不由得缩紧了身子,想想接下来要面对的现实更是不寒而栗,但也没法不去面对。 现在,已是有家不能回。 张本民可以想象得出,当出勤的警察赶到永博公司后会发生些什么。有胡华正在背后操持,再加上何广升与张燎的口述,从案面上看,他绝对就是锤杀永博公司女会计的凶手,就是个杀人在逃的通缉犯。而且照时间推算,这会儿县公安局可能已经把这事当成大要案处理,城区的各个路口或许已有警察设岗把守。还有,家里和所有亲近的人,也可能都在被监控之列。 辗转奔突中,张本民打算把锤子扔掉,这个“凶器”必须处理掉。为以防万一,他还擦干净了锤柄上的指纹。不过,随后他又想到在城区丢到哪儿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所以还是先带着,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扔。 一路向南。 城南地势复杂,而且有高速公路出入口,可通往四面八方。所以,那里的高架桥是初定的目的地,到那儿之后,要是还没有新的计划,就扒过路的货车上高速远走。 耳边,时有警笛声传入。 张本民苦笑了起来,暗叹命运的转盘竟会如此荒唐,给他定了这么一个格。不过,他不会屈服,他要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毕竟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然而,真相能否破尘而出?张本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陡然间,一股彻头彻尾的绝望感袭上心头。也难怪,所有的一切都对他不利,摆在面前的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求生的强烈欲望,流淌在每一个人的血液中,关键时刻便会被激发出来。张本民也不例外,他很清楚绝对不能认命。不认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有亲人和朋友,他们有可能会因为他而遭受毒手。 可是不认命又该怎么办?恍然间,心头一阵异样的颤动,缓缓传遍张本民全身,那是股充满暴戾和残忍之气的杀机! 人之初性本善,但人人心中也有个恶魔,只是它大多一直在沉睡潜伏着。有的人终其一生,心中的恶魔只会在梦里,而有的人,却会早早地苏醒且膨胀着。 此时,夜风虽冷,但张本民不再感到有寒意,恶魔之火似是将他的躯体点燃。回望来时路,有种想回去把张燎、何广升与胡华正三人结果了的冲动! 冲动归冲动,不能失去清醒的头脑。即便是成为恶魔,也要做一头精明的恶魔。眼前最要紧的,就是躲避追捕。 不过,张本民现在并不打算离开县城太远,他想找时机潜回城中探听一番事态的发展。当然,这也有极大的危险,因为天一亮绝对会全城戒严,车站和城区各出入口都会有警察重重把守,各旅馆酒店、旅馆等场所,也会收到协查通知。只要一回去,就相当于是主动朝警方布置的口袋里钻。 尽管如此,张本民还是决定留下,只不过要躲得远一点。 春山县南部的群山叫南大山,山不是很高,不过很荒漫,植被浓密,是藏身的好地方。前几年,县里曾要把那里开发成原生态山景旅游区,虽没成功,但也吸引了一些人迹过去。可即便如此,前行两个山头之外,就是发烧的驴友也很少过去,几乎是人迹罕至。如果不是有一条穿山公路蜿蜒经过,那片山林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秘境。 目的地调整,南大山脚下。 夜渐深,但城区并没有睡去,总有一些人偏爱夜的颜色并陶醉其中。张本民很羡慕,拥有自由的他们是如此幸福,而他,只有继续南行。 速度再加快,但步行起来还是有点慢,而且还要为了安全而绕行,怎样才能在天亮前到达山下?出租车等交通工具是不能坐的,那会暴露行踪。不过,有一种车辆或许可以利用,垃圾车。 在南大山脚下,有一个垃圾填埋场。城区的垃圾,会在夜里通过各中转站被垃圾车送到那里。 出城区往南,有一个必经之地,就是高速公路高架立交。张本民打算先到那里猫着,等到有垃圾车经过时就爬上去,前往南大山,那样能节省大把的时间和体力。 眼下已由不得多想,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消耗。当即,张本民便沿着黑暗偏僻的小路继续向前,往高架立交那边迂回而行。 317章 流浪者 驴友 警察 狗 天气已微寒,高架立交下,有另一个世界。 成片团簇的高大浓密绿化物后面,冷风不至,这里,成了乞讨者和其他流落人员的聚集地。每到晚上,散落在城区的他们便会赶来宿夜,所以,张本民的到来并未让他们感到奇怪,时常有新加入者,习以为常。 没了退路,也就没了平常所谓的“廉耻”。想到下一步要进山躲藏一段时间的种种困难,生存绝对是第一需要,必备的食物、小工具等尤为重要,哪怕只是几块干粮、一把小刀,都极其管用。于是,张本民便在这里熟睡的人群中,悄悄摸索起来。 一圈过后,摸到好几个残缺的硬馒头,还有两个一半的干面包,甚至还有半盒午餐肉。虽然这些都不是完整的,不过无所谓,这种情况下能找到吃的就很不错了,哪里还能挑三拣四?最后,张本民还摸到个手感不错的帆布包,也来不及看里面有什么,把摸来的食物朝里一塞,背着就走,到路边去等垃圾车。 等车的时候,突然想到口袋里还有那把“凶器”锤子,于是赶紧转身沿着桥下向里面走了一段,大概到了第十根柱子旁边,把它丢进了旁边一丛四季常绿的灌木绿化物中间。 “凶器”处理完,重回到路边猫着,张本民突然想到了和蚊子的约定,在突发情况下,可以利用“鬼楼”的大平台作为联络点。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激动,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去那里的念头,毕竟事情太过严重,会给蚊子带去巨大的危险,所以不到最后关头,还是不去为好。 但不管怎样,那也算是一种保底的退路和希望,张本民还是感到了一阵轻松,然而令人不安的是,很长时间过去了,仍不见出城的垃圾车到来。耐着性子又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终于来了一辆,而且后面还没有其他车子,完全不用担心攀爬时被发现。 机会大好,必须抓住。 利用垃圾车转弯减速的时机,张本民抓住了车尾挡板底部的横杆,几下便爬了上去。 车厢里垃圾发出的腐臭味几乎让人窒息,但张本民只有忍受,生命诚可贵,受罪算个屁,与活下去相比,这点味道又能算得上什么? “轰轰轰”发动机声变小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然后是转弯、前进、倒退。张本民知道,已经到了垃圾场,垃圾车在调整位置,接下来就是倾倒。他赶紧跳了下来,免得被垃圾埋住。 这会儿天还是黑的,不过也能依稀能看到不远处山的影子。张本民赶紧悄无声息地离开,向莽莽大山进发。 一路摸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天色已微明,回望城区稀疏的灯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此刻,张本民多么想变成一只野生动物,任何一种都可以,那样也许就能越过第一个头扎进群山,自此了无牵挂,再也不用出来。 幻想可以得到短暂的安慰和满足,但必须尽快回到现实。现在不能停下脚步,因为这是第一个山面,植被少,而且山下活动的人也多,等会天亮了容易暴露行踪,必须到达山顶位置才行。 夜里爬山不容易,更何况走的还是人们不常走的地方,张本民几乎手脚并用。 快天亮的时候,差不多已到了山顶。 这是第一个山头,从这里能俯瞰远处的城区。张本民决定就在这里驻脚,如有追兵来,再向前躲避,眼下没必要做无效的奔窜。 摸了摸帆布包里的食物,初步估计应该能勉强应付两三天,但是,饮水是个大问题,万一情况变得复杂,没有水是支撑不了很长时间的。不过,也许一切都是小心过头,没准根本不会有警察查追踪过来,完全用不着进山,那么水和食物就不是问题。而且情况要是好的话,没准今晚就能下山返回城区,探听一下具体信息。 然而,就算是晚上下山,一整个白天还是要度过的,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一下,养精蓄锐。经过一整夜的折腾,体能匮乏,张本民现在确实有点头昏脑涨。 越过山头,是山阳之地。 无论在哪个季节,向阳的一面更适合卧休,否则身体受不了山体的寒气。张本民找了块大石头,旁边有高矮树木交错着,隐蔽性很好。刚好,石头后面还有块比较平坦的地方,上面有厚厚的一层落叶和枯草。 真是个好地方!枕着帆布包,舒展四肢躺了下来,尽管内心还依旧有些惶恐,但疲倦还是让张本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有点深,醒来已是午后,感到又冷又饿。张本民蜷缩着坐起来,打开帆布包,拿出块冷硬的馒头充饥。 腹中不空,不知五谷香。 嚼着手中偷来的馒头,虽然没有任何菜肴,但张本民仍旧觉得真是少有的美味。干馒头已然吊起了食欲,不过想想接下来有可能要面对的困难,他还是收住了嘴巴,只是拿出那半盒午餐肉,使劲闻了闻淡淡的肉香味,咽了下口水,便放了回去,然后拉上了帆布包的拉链。 不过,张本民马上又将帆布包打开了,但不是为了吃,而是想看看里面除了后来塞进去的食物,还有些什么。 结果让张本民很吃惊,这个帆布包简直就是个小百宝箱,里面有个带盖的杯子,竟然还有感冒药、消炎药,甚至还找到了盒火柴和半盒香烟,更让人惊喜的是,还有一把仿制的多功能小军刀。 不用说,这个帆布包应该属于比较专业的流浪者所有。张本民对天作揖,算是感谢那位流浪者,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这小小的喜悦只存留了片刻,因为张本民突然听到了说话声。由远及近,好几个人在山头上兴奋地交谈,说能到这个荒芜的世外桃源,感觉就是不一样。 虚惊一场,原来是几个痴迷大自然的驴友,在进行一场探险之旅。 跑是不用的,但需要躲藏好。张本民立刻屏住呼吸,紧紧贴在石头下方,只要他们不下来,自己就不会被发现。 不一会,一阵拨弄枝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紧接着,其中一人喊起来,说这里有一块大石头,可以坐下来休息,吃点东西。 顿时,张本民的心揪了起来,是不是要立即逃走?但这样一来,弄出了动静便会暴露行踪。可如果不逃,躲在下面被发现的可能性也很大。 幸运的是,石头旁边有一簇齐腰的野草,很厚实。张本民赶忙踮着步子绕到草丛后面,趴下来,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很快,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人跳到了大石头上,连连慨叹是个好地方,得好休息一番,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下能量。 几分钟后,有人突然叫了一声,说水壶不见了。另一外有个人说,刚才在山头上喝水时,是不是放在那棵老松树下忘了带走。先前说话的人马上说去看看,反正也就那么点距离,立刻就回来。 没多会,情况突然就起了变化。去找水壶的人大声喊了起来,说看到山下有好多警车。又有一个人马上回应说不要惊慌,他带着望远镜过去看看。 没多长时间,后上去的那人大叫起来,说有大批警察正在进山,好像还有武警,紧接着就招呼大家赶快离开,别招上什么麻烦。 驴友走了。 可前面走了狼,后面来了虎,警察竟然要搜山! 一瞬间,张本民陷入更大的危机恐慌之中,接下来要面对的毕竟是警察和武警。 是什么暴露了踪迹,引来了他们? 想想当下的年代,绝大多数的地方监控还是非常少的,怎么就暴露的踪迹?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原因,一个可能是警方的排查效率高,确定城区四个方向就南面这块防查得不严,于是就逐渐延伸排查了过来。另一个原因,可能是他从永博公司翻墙出来时就被盯上了,比如被公司的某个保安发觉,但保安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拦截,便一路跟踪了下来。 张本民觉得还是第二种可能性大,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意义,因为追兵已至,最要紧是是得赶紧撤离。 此刻,四周一片寂静,那几个驴友应该已经走远。张本民赶紧从草丛后出来,必须把睡过的地方整理一下,要将压过的落叶和枯草弄得蓬松起来。另外,还要把那几个驴友弄的垃圾也带走免得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一切做利索后,张本民沿着山的阳面快速下移,目标是下一个山头。这个过程他很小心,尽量不弄断树枝、踩倒枯草,争取不留下任何痕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来到了山涧底部。这里有一条溪水,水流不大,但很清澈。张本民拉开帆布包,拿出那个带盖的杯子装了一杯,大口灌了下去。 溪水冰凉,有些刺喉,但很解渴。张本民稍稍歇了下,将水杯重新装满,盖紧盖子放回包里,继续奔突,向第二个山头攀爬。 这时,张本民听到了刚才爬过的山顶上,传来几声沉闷宽宏的狗叫声,不用说,肯定是随来参加搜捕任务的警犬,在他休息过的石头后面,嗅到了他的气息。 318章 惊鸟 说实话,警犬的叫声让张本民很紧张,经过专业训练的兽类,总是很可怕。 不过再想想也没什么,一般情况下,在没亲眼看到目标之前,警察是不会大撒手让警犬出击的。要么就是警犬感知到目标就近在咫尺,兴奋度爆表,警察也会松绳放犬。但就目前的距离来说,很安全。 张本民很有把握,只须同搜山的警方同频共振,保持着一面山的距离,不断推移前行就可以。不过总的来说情况也不妙,毕竟暴露了藏身之地,让警方进一步确认了他就山中。 不敢有丝毫大意,辨了辨风向后,张本民沿下风口方向继续上山,这样不会不留下什么气息。果然,在他快要到第二个山头的时候,听到了警犬在山涧附近狂吠乱叫起来,从无序的叫声判断,它们已经彻底跟丢了他的气味。 警犬失灵,警察会继续展开地毯式搜索吗? 张本民开始觉得警方应该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案子这么大,又有胡华正在,警方肯定会不遗余力地争取将他捉拿归案,而且他们已经百分百确认了他就在山里,更加不会轻易放弃。 即便如此,张本民还是坚持原有的打算,保持安全距离,不盲目奔逃。眼下所处的山上更加荒芜,树木、灌木异常浓密,这对他是有利的,能在逃跑时更好地隐蔽起来。 站在山顶上,张本民先选定了容易后退且不易暴露的下山路线,然后,便坐下来边休息边观察动静,看警方何时继续进山。 山风变得很大,几乎压住了一切声音,但还是有若隐若现的高频嘈杂声时不时随风而至。张本民知道,警方采取了心理战,想故意制造声势想将他震慑。 面对这种徒劳做法,张本民根本就不当回事,而且他还相信,警方这么大规模的搜山肯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供给是个问题。 想到供给,张本民摸了摸帆布包,得了些安慰。剩下的干馒头、面包和午餐肉,还有一杯水,最低限度使用的话,起码能撑上几天。 此时,一阵屎意袭来,不过张本民强忍住了。因为警犬的嗅觉非常灵敏,尤其是追踪犬,在这方面有特殊的针对培训,对人类的大小便气味很敏感,为的就是在野外追踪中能有效锁定目标。 不能再犹豫了,赶紧继续前行。张本民觉得,翻到第三个山头,应该才能暂时告别危险。 一口气下山,再爬到第三座山的半山坡位置停下,此处有一个地方乱石突兀,高高耸起,上面杂草丛生。这种地方易于隐蔽,还便于观察。趴在石头上的乱草中,可以很好地看到刚才经过的第二个山顶和山坡的情形。 此刻,夕阳坠到山头,天色有点转暗。张本民看到对面的山顶上,几处树木缝隙较大的地方,鼓起了几个迷彩色的东西,如果没有判断错,应该是帐篷。 警方队伍安营扎寨了,看来要有一番拉锯战。这让张本民心里一沉,不过很快他就摇头叹笑,不必担心那么多,还是老样子,只要继续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就行,现在需要的是马上休息,保证体力跟得上。 天愈来愈黑,张本民蜷缩在草丛里。这是山阴之坡,阴寒之气重,再加上又渴又饿,让人很是难以忍受。没办法,只有补充点能量。拉开帆布包,先拿出水杯,慢慢抿了一小口,然而倒霉的是,一个失手水杯跌落下来,等拣起的时候几乎已滴水全无。 很可惜,但无法挽回的事情没必要去多纠结,那只会让自己更加沮丧。张本民掰了块干面包啃起来,午餐肉那种高能量的珍稀品,还是留到最关键的时刻再用。 简单补给之后,张本民又使劲蜷了蜷,尽量保存体温。不过这时,屎意再次开始上涌,而且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张本民爬了起来,从包里摸出那把仿冒的小军刀,摸索着到一个有软土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利用这个坑,痛痛快快地解决了大小便,之后把土回填,又用脚踩结实了,还找了点碎草遮盖了下。 这一下身体算是比较安坦了,回到草丛里躺下后,很快便沉沉睡去。 黎明时分,张本民被冻醒,手脚冰凉,甚至有些麻木。不过这些已完全顾不上,危机感重重袭来,让他惊厥着跳起。他怕警方行动过快,不知不觉将他包围,因为对面山顶上的帐篷已然不见。 仔细听了听,还好,周围没有任何异响,看来警方已经动身,但目前尚未接近。张本民赶紧把睡觉的草丛整理了下,又看了看屙过屎的地方,碎草覆盖得还算自然。当然这只是为了防警察,不是为了防警犬,否则肯定要埋得更深一些。 留点线索给警犬,让它适当叫唤几声,也算是个警报,挺好的。 继续前行。 太阳露出头的时候,到了第三个山顶,可以好好地歇一阵子了。等警察到半山腰时再动身也不迟。现在,随着地形的复杂,只要保持着半面山的距离就行。 张本民找了块露阳之地,让阳光肆意地落在身上,他需要热的能量。不过此时,更需要补充的应该是水分,看看周围,有一片不知名的常绿植物,叶子上面的冰霜已开始融化。 张本民扑了过去,贪婪地吮舔着叶子。这个过程没有痛快淋漓的饮水感,但最终效果差不多,算是解了干渴。 感谢冰霜、太阳,还有最终而成的珍稀之露! 张本民有了短暂的心满意足。之所以说短暂,是因为不敢掉以轻心,此种境况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着高度警惕。 爬上一棵不高但视野很开阔的树,张本民边朝山下看,边全神贯注地听着动静,因为警犬到了他夜里栖身的半山腰山石突兀之地,嗅到他的大小便气味时,应该会叫几声。 时间过去了很久,没有丝毫动静。 张本民从树上下来,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寻思着: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是警察行动慢了,还是撤了?还是…… 突然间,张本民又想到了一种可能,顿觉头皮发麻!他连忙起身竖耳听着,周围还是死寂一片。但不管怎样,得赶紧离开,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迫近。 就在心悸之时,张本民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对话声,正好印证了他的第三种猜测。 “让狗歇着,不让人歇,有点说不过去吧。”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说。 “听说那两条警犬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跟你一样,也属于新兵蛋子,所以得悠着点用。”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就老道多了。 “悠着点用?那我就不太理解了啊,班长,你说为什么非把我编进第一小分队打头阵?”稚嫩点声音道,“都是新兵蛋子嘛,难道我就不该被悠着点用?那是不是说,我还不如一条狗了嘛。” “不能那么说,人和狗不能搁一起比。”被称为班长的人道,“只是从难易程度上讲,培养一条合格的警犬,比培养一名合格的武警战士可要难多了。” “说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还是人不如狗。” “你这想法不对,看来回去得好好给你上一课,否则你的思想会出问题的。” “行,都听班长的,你安排,我服从。”稚嫩的声音笑了,“好了,言归正传,听说咱们搜捕的杀人犯好像有点特别,才刚上中专一年级。” “唉,我觉得吧,不是犯案的嫌疑人特别,而是案子本身有点特别,你想想,谁会放着大学好好的不上,专门回家杀人?” “听说那人见财起意,把永博公司的女会计给锤死了,想抢钱。” “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听说之前那人的老妈被那家公司的人给扔下了楼呢。” “这么说,事情前后肯定有联系,但不管怎样,我相信那人一定是走投无路才会走向极端的。” …… 不能再听这两名武警聊下去了,否则就没了最起码的安全距离。张本民赶紧退着转过身,钻进了高深的草丛中,猫着腰往山下疾步而去。 也许是心慌意乱,跑了几十米后,脚下一滑,竟然翻滚了一下,压断了地上的枯树枝,发出“咔”地一声脆响。 这个动静,无疑是致命的。 张本民愣了一下,马上掀起脚旁一块比较大的石头。 石头“咕咚”着往山下滚去,中间夹杂着树枝断裂和枯草扑倒的声音。之后,张本民赶忙连爬带走,沿着山坡的斜横向,往东面奔去。 跑了不远,来到一个有连续起伏的凹凸处,这里能近距离躲避。于是,张本民大胆地停了下来,他想知道弄出动静后的情况到底怎样。 两名武警果然被骗,他们听到动静后就飞奔过来,并顺着石头滚落的方向追了下去,还时不时相互提醒着要小心安全。 张本民像乌龟一样蛰伏着,等着那两名武警返回,因为他们一路追下去,会发现是一块松动的石头“戏耍”了他们。 没错,大十几分钟后,张本民又听到了两名武警的说话声,他们的腔调有点懒散,还带着点自嘲,说神经过度紧张,气喘吁吁地追着一块石头跑。 “也不一定,谁说不可能是那嫌犯呢?”班长的声音传来,“这山里的情况太复杂,到处是高深的野草和树木,根本就没法搜捕。你说,现在咱们隔开十米的距离,各自蹑手蹑脚地走,能知道对方的存在嘛?” “所以啊,得让警犬上,它们的听觉和嗅觉多灵敏!” “哪有那么多警犬?而且山里地形复杂,风又大,凶手的气味也不是那么好辨认的。” “行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还是早点爬到山头给个信号吧,这一片暂时没有什么发现。” 听到这里,张本民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今天来说,他周旋的余地还比较大。 暗暗做了个深呼吸,透过枝缝看了看山际的太阳,确认了一下具体方向,小等一会后,张本民继续斜着往原来下山的方向行进。 然而,总有意外发生,刚走没多远,不留神晃动了一颗小树,发出的声响竟然惊起了一窝不知名的山鸟,一个个“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叫唤不已。 319章 山洞 日出山坳,晨音惊鸟。 这画面本应该很美,但此时此刻,对张本民来说却是何等巨大的灾难!他不由地懊恼一叹,就这么活该倒霉? 运气不好确实也没办法,惊起的飞鸟,一下将两名武警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不用凭经验,常识就可以告诉他们,这边有故事。 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认输。情急之下,张本民立刻捏着嗓子,学了几声短促的野猫叫,然后撒腿往山下跑去。其实不是跑,确切地说是连滚带爬,但这都无所谓,能脱身就行。 的确,张本民学野猫嘶叫,并不奢望真的把两名武警战士给骗过去,他只是想为自己的奔逃争取哪怕是一点点的时间,毕竟,武警战士至少要花上几秒钟时间去过滤处理所听到的声音。 可事实上,就算张本民能争取到再多的时间也是徒劳,因为没跑多远,他发现前面已经没了去路。停下脚步时,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悬崖。 这面山坡有片一多千米长的塌落,而张本民,正好处在中间位置。身后追击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没法后退,这个时候,就算朝两边跑,也已有些来不及。 此刻,张本民多想化成一只雄鹰,双臂一伸,就像展开一对丰硕有力的翅膀,从山涧自由翱翔着滑过。 这妄想一闪即逝,张本民要的是那份自由飞翔的信心,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是的,他探头看到脚下的崖边,伸出了一根树枝。下面的崖壁上,斜里长出一棵比较大的树。 也许,那就是生命之树。 张本民蹲下来,小心地伸出一只脚,试探着踩住树枝。还行,比较硬朗,可以借助它滑下去,或许就有可能觅得一线生机。当即,他脚蹬树枝,背靠崖壁,靠着这两个支点,再用两手辅助,沿着崖壁不断向下降。 身下是几百米高的悬崖,此刻有的不仅是心惊肉跳,全身也都变得有点僵硬起来。不过,死里求生的强烈欲望压倒了一切,很快,张本民就调整好了状态,所以整个下滑的过程还算比较顺利,并无意外。 也就是一二十秒钟的工夫,张本民便踩到了那棵树的主干上,绝对是牢固而结实的,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躲在这个地方可以说安全了许多,但还不是万全保险,因为站在悬崖边上探着头,多少也还能看到这里一点,而且这棵树虽是常绿科,但枝叶并不多,不足以遮身。这可能跟它生存的环境有关,如果枝叶浓密,遇到风雨的阻力就会很大,可能根本就没法在崖壁上生存下来。 没办法,还得继续寻找更好的藏身之地。刚好,在这棵树生根的地方,有凸起的一道断裂隔横,约半米宽,一直延伸绕到旁边稍稍突出的一块崖石的另一侧,而那边正上方的崖顶正好也突出了一点,看起来就像个门檐。如果能爬到那边躲起来,从上面根本是看不到的,应该足够安全。 不容多想,张本民顺着树干爬下去,紧贴着石壁踩到隔横上,慢慢往巨石的另一侧移去。 为了争分夺秒,紧贴着石壁的张本民脚步移动加快。情急之下险象环生,两次差点失足落下,好在身体平衡度还可以,算是有惊无险。 很快,便触到了那块崖石,慢慢绕过去后,竟然柳暗花明! 崖石另一侧几米远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山洞! 山洞的口不算大,只有一个人多高,形状比较规则,有明显人工凿建的痕迹。此刻张本民也顾不得多想这个山洞缘何存在,因为头顶上已经传来两名武警战士的讲话声。 最后,离洞口还差两米多的时候,张本民干脆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洞里。 就在落地的一瞬间,头顶上的说话声已非常清晰。 “又是滚石又是飞鸟、夜猫的,但愿只是巧合。”稚嫩的声音说。 “就算不是,那也得是。如果我们回去报告有异常,大队人马杀过来,最后要是什么都没发现,那我们还不要被埋怨得死过去?” “我看也是。再说了,这深山老林的,孤零零一个人跑进来,能待几天?保不准两天后自己就跑了出来,警察完全可以守株待兔。” “行了,咱们回去吧,一切都会成为历史,而历史是没有对错的。也就是说,我俩不管有没有什么发现,或者说本来应该有所发现而实际上却没有发现,全都无所谓。” 听了这话张本民很是感慨,这名做班长的武警说话还挺有哲理。不过,这个时候发如此感慨,真是有点不知死活,眼下得抓紧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稍微稳了下情绪,张本民开始仔细打量起山洞来。 洞壁比较光滑,可以断定是人工开凿的。也许,这是早年开挖的防空洞?这一设想让他顿时激动起来,如果真的是,倒是不错的藏身之所。 沿着洞口往里走,十几米后便是漆黑一片。张本民不敢再接着走,或许里面有以此为家的毒蛇猛兽。 折回到洞口,张本民坐下来休息,反正今天不能出去,也许搜山的警察和武警一两天后才能退干净,在那之前出去就是找死。 此时,已饥肠辘辘,为了维持基本的体能,张本民抠了块指甲大小的午餐肉,放进嘴里慢慢化开。 现在最大的困难是缺水。张本民拿出水杯,张开嘴,只抖出了半滴。 如此艰难时境,最好的保存体力和维持体能的方法,就是卧倒休息。连惊带吓,张本民找了个地方躺下来没多会就睡着了,一直到半夜。 醒来的时候,张本民听到洞里传来隐约的呜咽声,是鬼魂么?那倒不怕,横竖是一死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决定进去看看,不用等到天亮,因为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山洞里面都是漆黑一片,没区别。 摸着洞壁前行,走了一段,实在太黑,掏出火柴划了一根,只看见眼前一个火豆苗,根本没用。想到包里还有半盒烟,赶忙点了一支,这可以聚阳气,还可以测氧气,如果缺氧,烟就会灭自动灭掉,那相当于是警示提醒,得赶紧后撤,还不至于窒息昏倒而死在这里。 摸行了大半支烟的功夫,洞壁消失,难道到了尽头? 张本民探着身子,使劲伸手向前摸,没碰到什么。这让他感到不解,如果是到了尽头,应该能触到石墙。 难道,面前是一个大深坑? 张本民害怕了,赶忙蹲下来,两手摸着地趴倒,然后贴着地面伸出了手。地面依旧平坦,似乎还摸不到头。 地面还在,洞壁怎么就消失了?难道,是个拐角的岔路口?张本民不敢贸然前行,怕失去方向后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是,他又真的想知道这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岔道口。 这不是好奇心,而是实际需要,接下来万一被追堵在这山洞里,也许能用得到。此时,张本民想到帆布包里还有两个皱巴巴的塑料袋,于是赶紧掏了出来,摊开,然后又掏出后屁股口袋里老早放的两张白纸,用其中一张捻成长条,再把它裹在塑料袋里,一同卷起来。这样,可以做成一个简易的燃烧棒。 用打火机点着燃烧棒,光亮大增,隐约能看到洞壁。转过拐角,才发现此处并非岔路口,而是一个壁室的门。也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房间展现在了眼前。因为近距离有了墙壁,部分光得以反射,所以,进入壁室后光线大为增强,看得比较清。 房间里没什么东西,除了一个用石土做成的床榻,还有一张已经朽掉了的木头小桌。不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小铁皮桶引起了张本民的注意,走近一看,上面已锈迹斑斑。用脚轻轻一推,比较重,而且有液体轻微晃动的声音。 张本民掏出了仿冒小军刀,在桶盖上轻轻撬起来。由于年代太久,桶盖几乎和桶口锈到了一起,根本抠不开,最后只是被戳了个小洞。 顿时,一股油味钻入鼻孔,是柴油。 稍一想,张本民就明白了过来,这个山洞应该是军用防空洞,面前的小柴油桶,应该是搬离时由于疏忽而遗留下来的物资。 既然是军用防空洞,怎就这么被遗弃?张本民又琢磨了下,觉得多是因为山体塌落,导致洞口处在悬崖峭壁之上,从而也就没了人迹。 怎么探究起了防空洞缘何被遗弃?恍然间,张本民自嘲地摇了摇头,笑自己似乎不知死活了。眼下,要考虑的是怎么生存。找到的这一小桶柴油,作用极大,可以用来做个像样的火把。 张本民拆了一条桌腿,又把身上衬衣的两个袖子割下来,缠到一头,然后把柴油倒了点在上面。 柴油的燃点比较高,用燃烧棒烧了一会,才将火把点着。 举着火把,走出房间。此时耳边又传来阵阵呜咽声,张本民不由得心头一紧。此时此刻,后无追兵,他竟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转身往回走,还是到离洞口近点的地方呆着。 320章 隧道 快到洞口的时候,张本民踩灭了火把,毕竟是晚上,光亮特别显眼,得小心。 此时,山风正紧。经过这一折腾,困意再次袭来,这个身心俱疲的年轻人倚着洞壁坐下来后,没多会又睡着了。 天色微亮时,从梦中醒来。在梦中,张本民掉进了冰冷的大海中,任他怎么挣扎,还是不断下沉,直至刺骨的海水将他重重包围,丝毫动弹不得,他又被冻醒了。 这里虽然能很好地避风,但身下没有隔寒的东西,冷气很容易侵透全身,寒到骨头里。没办法,张本民摸到了旁边的火把,回到有柴油的那个房间,再次将火把熊熊燃起,用于取暖。可柴油燃烧的气味和黑烟,没多会就弥漫了整个房间,很呛人,无奈之下只好出来。 很奇怪,这时已听不到昨天夜里洞内深处的呜咽声,难道是因为天亮的缘故?也就是说,这山洞里真的有鬼魂?入夜后阴气重,则游荡哀鸣,天亮时阳气壮,便缩身而栖? 张本民不愿相信真的有魔鬼,决定再继续前行看看。壮着胆子,他接着往里面走了好长一段,又发现了几个壁室,几乎都空无一物。 这时,火把的焰苗开始跳动减弱,上面的柴油快要燃尽,张本民赶紧回身,加快脚步往外走。 洞口外,风已停,天色大亮。 张本民决定爬出来看看,但浑身软乏无力,没办法,只好又抠了一块午餐肉塞进嘴里。这一下,体能迅速恢复了不少,他赶紧来到洞口,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踩在旁边崖壁的隔横上,把重心慢慢移了过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几声狗叫。 这个节骨眼上的几声狗叫,简直是势如霹雳声如雷,震得张本民不由得一哆嗦,脚下一晃,差点摔到悬崖下。 是追兵来了,还是专业的探险者到此一游? 反正不管是谁,都来不得半点犹豫,得赶紧返回山洞。张本民慌忙中退到洞口,还未站定,就听上面传来了话语声: “根据山况资料记载,这里有一个抗日时期的军民共用防空洞,早些年在山体没有塌落前就已经废弃,洞口是封住的,没有人进得去。后来山体塌落,自然形成了一个悬崖,而洞口就在峭壁上,不借助有力的工具根没法进去,所以也就没采取什么防护措施禁止入。” “从新换警犬的反应来看,这附近有一定的可疑性,而且我们已经跟嫌犯所在的学校联系过了,他身手很矫健,因此不排除其巧妙设法进去躲藏的可能。” “嗯,再仔细侦查一下,看有无迹象。” 这段对话,张本民一听就知道有县局领导带队,而且之所以能找到这里,是因为新换了警犬,那应该是服役多年的老将,有着丰富的经验。另外,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印证了他的猜测,那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一小桶柴油,果真是驻过军。想想从那时到现在都有好几十年了,竟然还能比较完好地保存下来,也算是个奇迹。 “汪汪汪……”一阵剧烈的犬吠,将张本民吓得一缩。斜望旁边的巨石边缘,一头纯种的德国牧羊犬正耸起身子怒视着他,它黑背黄腹,异常凶猛。 这头警犬竖起颈毛,浑身肌肉颤动,如此兴奋和警觉的样子,传递着目标就在眼前的信息。 “固定安全绳,滑下去看看!”一个指挥命令发出。 张本民后悔不该为了听上面的对话而没有往后退两步,否则警犬也不会发现他。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再想想后退无路,两腿不由得软了下来,难道就这么束手就擒?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脑际中突然灵光一闪,既然已确定是防空洞,那就不会只有一个进出口。刚好,这也就能很好地解释清楚,为什么昨夜里面有隐约的呜咽声,因为外面有风,而今天白天风停了,进入深处时便没了声响,进一步说,洞内深处起码有一个出口,有风时在串着气,从而形成的呜呜的风穴声。 一瞬间,张本民热血沸腾,生命之光仿佛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他赶紧弯腰捡起火把,点燃后借着微弱的光亮后往里跑,到有小柴油桶的房间里加燃料,然后把小油桶也带走,那可是救命的燃料。 举着火把拼命奔逃,很快就到了个岔路口,该朝那边走?当然,张本民知道无论走哪边,应该都能顺利到达出口,只是时间问题。 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必须选择最近的出口,否则在这坑道里很危险,万一他们把警犬也降下来,放绳追赶,那就真的危险了。 张本民站定了身形,举起火把,仔细分辨焰苗朝那边闪动,因为最近的出口抽风大,一定程度上拉动焰苗的幅度会大一些。不过很让他失望,这个方法没能指明方向,火苗左右晃动着,看不出偏向哪边,也许是心慌手抖,持不稳火把,也许两条岔路通向的出口距离差不多。 容不得多想,张本民抬脚往左边的岔道跑去,毕竟那边的大方向是城区边缘,如果能出去,还有许多可以隐藏的地方,而另一边则不是,只有大片的荒滩,无路可走。 跑了一阵,感觉有点胸闷,张本民担心山洞太深导致缺氧,但看看火把燃烧得还可以,便放下心来,想必是因身体在供给极度匮乏下强烈运动,引起了不适。他放慢了些脚步,又吃了一点午餐肉,确保自身机能不出意外。 大概十分钟后,张本民似乎听到了隐隐的狗叫声,应该是追兵察觉到了他在洞口待过的迹象,然后把警犬也降了下来。 不过张本民相信,他们还不会放手让警犬追过来,否则警犬跑入黑漆漆的山洞里,会发生什么没法预料,所以,他们只能是牵绳追踪。但不管怎样,他还是不断加紧脚步,最后,索性发足狂奔起来。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只要是在身体耐得住的极限内,肯定容不得半点迟疑。 约一刻钟后,眼前出现了一个亮点,终于看到了出口! 此时的激动心情难以名状,惊厥般的死而复生之感,恐怕没有多少人能真正体会到。 循着光亮,张本民近乎跌跌撞撞地来到出口。 这里是一个小断壁,称不上崖。断壁断面并非垂直,有一定坡度,而且上面杂草丛生。刚好,可以抓着山草滑下去。 下滑的过程有点危险,毕竟山草已枯,承力不大,几次草茎断裂让张本民急剧跌落。幸运的是坡面上有些冒出来的圆石,他用脚时不时顶住,同时双手也在不断寻找新的着力点。最终,还是安全降到了地面,虽然身上多处因碰撞而产生疼痛,但都算不上是伤。 追兵紧跟,刻不容缓。落地后,张本民继续前行,尽量选能遮挡身体的路线走。眼前是一个小山头,不高,只用十来分钟便爬了上去。站在山头上朝下望,偏左的地方有短短的一条公路。 这段路在两个山头之间,连着相隔不远的隧道。 现在,唯一的出路只有远逃,起码要离开这绵延的群山,否则在山里迂回,脱身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么一直周旋下去会处于劣势,用不了多久便会被抓住。 张本民打算进入离得最近的隧道口,然后在隧道里找个紧急避让门,就在里面猫着,如果运气好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攀上过路的货车离开春山。 进入隧道的时候张本民很小心,大多数地方的过山隧道里经常有维护人员,能避开的话还是尽量避开。不过,像这种偏荒的地方应该不会常有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妙。 佝着背,低着头,张本民沿着隧道的边沿一阵疾走。五十多米后,他发现了一个紧急避让门,这是让隧道检修人员停靠的地方。 躲在门内,张本民不断朝隧道口张望,巴望着早点有货车过来,另外也防范着是不是有公安队伍追过来。 运气有点差,过了好大一会,只有几辆小轿车通过,还得继续等。可是由于怕追兵跟上来,张本民觉得还是再往里走走,不能离隧道口太近。 继续走过一个避让门,再往里,在第三个避让门内停了下来。 张本民惊奇地发现,这里还有个工具箱,而且还没上锁,里面有长短两根钢钎,还有两把破旧的铁铲。如果是在山里逃避,眼前的工具可能很有用,但现在已经毫无价值,他所期待的是一辆过路的大货车。 极其不幸的是,货车没等到,追兵却赶到了。 过了没多久,隧道口传来几声狗叫。张本民明白,危险正在迫近。 隧道里的灯发出橙黄色的光,是暖色调,但对张本民来说,只感应到橙黄的警示色心理暗示,让他阵阵心悸,头皮发麻,腿发硬。 这个时候,往前跑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也许能及时逃出隧道,继续攀山,但在又渴又饿体力透支的情况下,根本就跑不了多远,而且,还有可能没出隧道口,便会出现在警犬的视野内。那时警察一松绳,还能逃往何方? 321章 积水潭 信念支撑着张本民,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坐以待毙,他不认输,也不能输。只要路还没到尽头,就不要停下脚步!回身从工具箱拿出一根短一点的钢钎,以防警犬追上来,关键时刻或许能用来脱身。 无奈身心俱疲,跑出几十多米后,两腿竟有些迈不开。 难道真是到了绝路? 张本民虽不相信什么神鬼,但相信天意,所谓上天悯人,应该总会留条生路吧。 没错,就在脚下,出现了约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下水道网格栅。 这让张本民感到奇怪,一路走来隧道边沿的网格栅都是宽半米左右,怎么到这里成了一米宽? 一瞬间,张本民激动了起来,感觉热血再起,生的希望再次向他招手!因为现在所处的这段隧道有点下凹,估计在修建时为防止大暴雨天气,积水猛灌导致隧道内积水,便在最低凹处设置了一个大的下水通道。也就是说,这块大网格栅下面,应该是一个相对宽大的下水道。 那会否成为一条救生通道? 此时也来不及多想,张本民迅速用钢钎撬开网格栅。果然,一个还算阔大的下水口呈现在眼前。 这一刻,唯一担心的是下水道会通往哪里,能不能顺利地走出去。 不过容不得多想,张本民坐在道口边,两脚撑着道壁慢慢向下移,整个人降下去的时候,便把网格栅盖上复原。 继续下降! 很快,就触到了下水道底部,因为道口的垂直高度不高,估摸着只有三米多。 落地后站定身形,转头一看,大喜过望。这里的下水道差不多有一人高,而且一眼就看到了出口的亮光。这一点很好理解,为防止堵塞,一般下水道的走向都是能直则直。 张本民摸着道壁,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跑,惊起以此为家的野鼠“吱吱”乱叫。这里可能常年未遇大雨,并无雨水经过残留,所以下水道内很干燥,只是底部有些多年沉积的小碎物和土尘,自然也就成了野鼠安家的好地方。 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可是,出口却在一面绝壁上。 壁面全是岩石,寸草不生,不可能借力下降。不过,情况还没有糟糕到底,因为下面是一个积水潭。目测一下,从出口到水面,有二十几米的距离。 这个高度对张本民来说还行,跳下去的话,只要不撞到浅层水面下的硬物,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关键的是,跳下去必然浑身是水。 时下的天气中,裹一身湿潮的衣服,在被冻僵之前能撑多久? 再多顾忌都没用,此刻除了纵身一跃跳入潭中,别无他路可走,根本没有第二选择。 也许是人慌无智,直到张本民在跳下前的一刹那,他才想出了个主意,何不净身入水?于是,他赶紧把衣服、鞋子全脱下来,塞进帆布包,然后站在下水道出口边上,抡起来晃着,最后借着惯性猛地脱手出去。 运气不错,帆布包挂在了潭边的乱树枝上,颤颤悠悠地晃着。 接下来,瑟瑟寒风中,张本民光着身子站在下水道出口下方的岩石上,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了几米,尽可能地降低下跳的高度,以充分减小落水后的下冲深度,免得触底碰撞硬物而受伤。 其实这个担忧没必要,朝下望,潭水碧幽深邃,一看就知道很深,应该不会强劲触底。不过,张本民又担心入水后会抽筋,游不到岸边。 这个担心也没必要考虑,现时身体已经冰冷,有了很强的适应性,入水后抽筋的意外不太可能发生,而且就算抽了筋,只要不是厉害到全身抽成团,那也没事,咬着牙忍一忍怎么也能划拉到岸边,毕竟水潭虽深,但潭面并不大。 时间已不容多想。 迎风一纵,如江里白条,跃入潭中。 跌落的瞬间,与水面产生的巨大撞击力几乎将张本民震晕,还好,冰冷的潭水让他及时清醒了过来。 张本民在水下蹬着腿,奋力划动着双臂,赶紧游上去。很快,他就浮出了水面,辨了辨方向,即刻往帆布包的方向游去。在游动的时候,还没忘小小地喝上几口潭水,确实是太渴。 上岸后,张本民哆嗦着原地使劲跳着,尽量抖落身上的水珠,同时也产生点热量。几番跳跃之后,他取下帆布包,拿出衣物匆忙穿上,又拿出水杯灌了杯潭水,赶紧离开。 此处山下,是一片茶园,从这点可以判断已经进了人烟区。摸摸下巴,胡茬儿还不算硬,因为一共还没刮过几次,不过有点长,这个样子碰到人,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好在帆布包里还有老式的刮胡刀,张本民赶紧掏出来,边走边刮。没用惯这种手动刀片刮胡刀,而且又是近乎干刮,顿时感到一阵阵火辣辣的疼。走了一会,来到茶园边上的一个小水塘,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好一些。 不敢耽搁,沿着茶园小道紧往山下走,有一点放心的是不用害怕碰到人,这个季节茶园是空寂的。不过为以防万一,张本民将单挎肩的帆布包挂脖子上,然后把胳膊从带子里穿过去,最后再翻到背上,这样乍一看有点像背包,关键时刻没准可以冒充一下背包驴友,以便打个掩护。 果然,在快出茶园的时候,碰到了个年老的看园人。 看园人可能是看惯了独行侠般的驴友,笑呵呵地问张本民,为何这么早就下山,风景不好?张本民说一大早来的,玩到现在是觉着没什么意思,而且又冷,所以就早点回去。 张本民想讨点吃喝,但怕被看出饥荒落魄的样子,而且后面的公安队伍还在马不停蹄地追着,更严重的是,如果他们确定了他的逃跑路线,还有可能与城中的警力联络,进行围追堵截。 想到这一点,张本民冒出一阵冷汗,再看看山下,顿觉危机重重。唯一让他感到安全的是位于左前方的高速公路,那里有一个复杂的高速互通,通往祖国大地的南北和东西。 眼前只有扒车离开春山,才会有相对的安稳,没有别的选择。张本民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奔向高速互通。 已近中午时分,阳光照在身上还有点热乎,张本民无心贪享这些许的温暖,一心只想离开。可是,当他来到高速互通时,突然觉得自己很是自私无情,竟然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起码说,母亲魏春芳还躺在医院不知死活,怎能一走了之? 当然,回城的危险有多大,张本民很清楚。一番深思后,他觉得不管怎样,还是要回去一趟。当然,得等到天黑以后,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眼前的高速互通地带有很多夹角地块,全都种上了常绿植物,比较适合隐藏。张本民找了个机会,翻过了隔离栅,钻进了绿化带中。 隐藏的时间不需太长,半天就可以,只要天上了黑影就能出动。 为了保暖,张本民压倒几颗冬青当作地垫,躺下来后,他才感到精疲力竭,几乎要虚脱。想想晚上就能进城,也没必要储存食物和水,他又坐了起来,喝了半杯冷水,然后把干面包掏出来,攒成一大把,狼吞虎咽地两口吃光,之后又将剩下的午餐肉全部吞掉。 再次躺下来的时候,真的是舒服多了,带着短暂的满足感,没多会便昏昏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在巨大的“轰隆”声中,张本民惊醒了过来,他第一反应是被警察包围了,所以没敢乱动,怕因为反抗而被当场击毙。 慢慢睁开眼,旁边一个人没有,还很安静,看来不是警察。可刚才的“轰隆”声是怎么回事,是梦中情景么? 天色将晚,火红的夕阳挂在天边,看上去很温暖。 这时,又是一阵“吱吱”声持续传来,好像还很尖锐。循声望去,张本民看到一辆大货车侧翻在通向城区的匝道中,由于处在转弯口,后面来的车辆不得不急刹车。不用说,先前听到的“轰隆”声,是那辆货车速度太快,转弯过急导致翻车而发出的声响。 天赐良机!可以利用这个堵车的机会,比较稳妥地“搭车”进城。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堵得比较厉害了,前后大概有六七百米长,不少人坐不住,纷纷下来前往出事处查看情况。此时,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也闻讯赶来,他们想“捡”点从货车上跌落下来的东西。 太阳已经落山,暮色渐浓,张本民走出绿化区,在乱糟糟的人影中,朝着几辆货车走过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张本民看中了一辆只有半车货物的敞式货车,车厢用白色塑料布盖着。这种货车是最好的选择,方便攀爬又易于藏匿。 趁没人留神时,张本民飞快地爬了上去,紧靠着货物与挡板坐下来,又把塑料布拉了拉,把自己彻底挡住。 接下来,只有耐心地坐卧,等待通车。 约莫一个小时后,经过交管部门的大力抢修,道路畅通,货车开始缓缓启动。 322章 烟暖房 屁暖床 行进了大约半个小时,张本民掀开塑料布发现,货车已近城区边缘。得赶紧下车了,这里人少,跳车不容易被察觉。 在一个转弯处,车速降低,张本民顺着车后箱板向下爬,然后跳落,触地时即刻弹起,跃到了路边。几个动作很连贯,毫不拖泥带水。 站定后,张本民选择隐蔽的地方驻脚,仔细观察着周围,特别是进城的卡口,到底有多少警力在把守。还好,似乎与平常没什么大区别,只是多了两辆闪着警灯的警车而已。 医院暂且是不能去的,沿着小路,张本民往家的方向跑去。其实家已不能称之为家,那里差不多全都被拆光。蚊子的家也早就灰飞烟灭,他们在附近租了一个套院平房作为临时住处,等着回迁。张本民就是要去那里,看能否跟蚊子悄悄见上一面。如实在不行,那就只有通过“鬼楼”的大平台联络了。 夜色中,张本民热血沸腾,虽然身体有些匮乏,但这会儿却不饿、不渴也不冷。跑了一阵,他突然觉得有点盲目,因为不知道蚊子今夜是否就在租住处,没准他还有可能在医院守夜。 可是现在,除了盲目直扑过去,还能有什么选择?继续行进,交通工具依旧是奢望,眼下,最安全的方式就是用两条腿跑步前进。 就这样,直到夜半时分,张本民才来到了蚊子家租住的房子附近。此时,他的两腿已软,但完全顾不上休息,毕竟此番返回风险很大,必须得打起精神做好反侦查工作。 到蚊子家租的平房,必经其门前的一条小巷,那是唯一的进出通道,所以,如果有人监控,巷口肯定是重点。 这个时间点,路上颇显冷清,任何人出现都很显眼。 路灯下,巷口有两辆趴窝的出租车。张本民很清楚,这里根本不是固定候客的地方,以前从没见过有出租车停留。 很明显,出租车里坐的应该是便衣。 这条路行不通,只有走另一条路,翻墙。 巷子的尽头,是县城一家小农贸市场的围墙,从小农贸市场内,翻围墙也可以到蚊子家。当然,前提是蚊子家门口没有便衣蹲守,否则也是白搭。 向南绕过去,再向东行进,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小农贸市场。 虽然离天亮还早得很,但这里已经有人影晃动,一些蔬菜批发商半夜便将整车的货物运到,雇工们就开始忙着卸下分垛,以备黎明时分二道贩子前来批发。 没有人在意张本民的进入,门卫从不管行人,他们只管车辆出来时收费。 农贸市场的围墙很高,有四米多,不借助点东西想爬上去并不容易。张本民来到翻墙点,运气还不错,旁边有一辆装满包菜的小货车。 趁车主不在,张本民爬上小货车,轻松一跃,便骑到了围墙上。 这里少两盏路灯,光线昏暗,刚好也便于隐蔽。 不敢贸然跳下,怕下面有东西踩滑而崴了脚,也怕闹出大动静,因为蚊子家租的平房就在几十米外,万一真的有便衣在门口蹲守,就有被发现的危险。 趴在墙上,向前爬行了五六米,底下是一户人家的院墙,可以落个脚。张本民用手扳住墙头,垂下身体,刚好能踩到院墙上。 整个过程,几乎没什么动静。 正在暗自庆幸的时候,院内的一条小狗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汪汪……”一阵乱叫,吓得张本民赶紧趴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一辆车里,竟有两点红色的光亮闪映。 对吸烟的人来说,那不陌生。这个时候窝在车里吸烟,能说明什么?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还真是有便衣蹲守! 既然门口也不安全,只有退回去。张本民像猫一样躬身而起,爬回农贸市场的围墙上,慢慢退后,又翻身踩着蔬菜车跳回批发市场内。 现在,该往哪里去? 只有去附近的“小鬼楼”了,那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地,否则等天亮的时候躲都没地方躲,而且,到那里还可以与蚊子间接联系。 想到已无食物,张本民又在菜市场兜了一圈,弄了几个萝卜,然后趁着夜色赶紧向小鬼楼进发。 来到小鬼楼,找了间玻璃没破的房间,蜷缩在墙角御寒。这里虽没有风,但还是很冷。张本民想起楼顶大平台的一个角落里,一直有几张破碎的泡沫板和硬纸板,把它们拿过来垫在身下可以很好地保暖。 来到大平台上,张本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和蚊子来这里仰望星空聊天谈心的情景,很是感怀,想想现在的处境真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眼泪,不能轻易流,至少目前还不行,它会浸软刚强的意志。 拿了硬纸板和泡沫板,张本民没回原来的房间,而是在最高的一层另找了一间,因为接下来一整个白天都要呆在这栋楼里,还是高处比较安全。 实在太累了,铺好硬纸板和泡沫板,张本民躺上去很快就睡了过去。夜里做了很多梦,非常凌乱,甚至都没有情节,只是在不断奔跑,耳边风声呼啸,寒气逼人。 醒来时,天色已放亮,这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候。张本民坐起来,搓了好一阵僵硬的膝盖和膀子,感觉才好了点。摸摸帆布包,还有两支烟,点上一根,任烟雾在房中缭绕。 屁暖床,烟暖房。 这话真有点道理,一支烟抽完,感觉整个房间暖和多了。此时,饥渴袭来,张本民拿出个萝卜啃起来,虽然有些冰牙,但又香又甜。 等太阳出来后,张本民走上了大平台。之前白日里虽偶有过来,但都不怎么仔细看周围的情况,眼下得好好观察一下,尤其是楼体本身,刚好也顺便找个撤退的路子,以防万一。平台的西南角有一块水泥板,那是他和蚊子吸烟的地方。走过去,习惯性地掏出香烟,剩最后一根了。 点上火,靠着半人多高的围墙,望着下面的街道,行人匆匆。张本民很羡慕他们,羡慕每一个能在大街上随意行走的人,因为他们有自由。 很多东西只有等失去了才懂得珍贵,一点都没错。 在无限感慨中,香烟燃尽。低头扔掉烟头,踩灭。就在这时,张本民发现水泥板与墙角的夹缝里有个扎口的塑料袋,不像是遗落的垃圾,倒像是有人专门放的。 这个时候,张本民猛然想起到了蚊子!莫非曾经约定的特殊联络派上了用场?! 心狂跳,手发抖,打开塑料袋,里面有几百元钱和一张纸条,还有一支铅笔和几张白纸。 纸条上写着:每天傍晚前后我会来。如等不及,留言。 张本民一阵眩晕,谢天谢地!那就耐心地等待吧! 天上黑影时,张本民有点坐不住了,他一会儿从大平台上看看楼下,一会儿到楼梯口听听动静。 大概六点半的时候,终于等来了蚊子。 “哎呀!”见面后蚊子紧紧拉住张本民的膀子,“前事不用说了,我都明白。赶紧说往后的打算,因为时间不多,我得马上回去。” “有人盯梢?” “是的,现在我被盯紧了,到哪儿有人跟踪,得费好大劲才能甩开。”蚊子的语速很快“你是不是发现有人在我家附近蹲守,就跑到这里来了?” “嗯,路口和你家门口都有便衣。”张本民道,“那些就不说了,你以后要注意点,很有可能会受到连累。” “我会小心的!”蚊子道,“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现在关键是你,打算怎么办?” “县城已没法呆下去,我打算出去躲一阵子。” “我觉得也是,现在县里到处在通缉你。”蚊子道,“你准备去哪儿?” “不打算走远,到市里就行。”张本民道,“别忘了,我还有个身份叫刘国庆。” “嗯!那就好!” “对了,我妈怎样了?”张本民叹了口气,“想必我是不能去探望的。” “肯定不行!到处都是便衣!”蚊子道,“不过你放心,有我们在,肯定会照顾好的。” “治疗的费用够吗?”张本民犹豫了下,“我有不少钱,但现在拿不到。” “够了!”蚊子道,“家里多少也是有些积蓄的,等等我再拿点给你,到市里后哪儿都要用钱的。” “不用。”张本民很坚决地道,“不要管我,照顾好其他人就行。张燎是个麻烦事,还有胡华然的弟弟胡华正,那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他们联手没把我弄死,肯定不会罢休,所以,我很担心你们。” “你的事还悬着呢,他们估计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也有道理,估计短时间内他们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张本民道,“我也会尽快、尽最大可能翻案!而且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安稳。” “嗯!”蚊子一点头,“不过还是要先照顾好自己。”说着,掏出两百块钱放到张本民手上,“身上就这么点了。” 张本民没拒绝,到市里之后,开始几天是需要点钱。 没再多说,蚊子赶紧回租住处,时间长了会引起门口蹲守便衣的怀疑。 张本民随后也离去,准备到高速公路上继续扒车。不过,去之前有必要见一个人,高虹芬。 323章 高大丫 前往高虹芬宿舍,张本民心情复杂,不想伤害往往会带来更大的伤害,现在是时候该和她做个彻底的了断了。 尽量走偏道,行人不多,相对来讲要更安全一些,但张本民总有种被喊打的担心和恐惧。事实上,没有人会在乎谁是谁,谁都不愿相信自己的运气会那么好或那么坏,能在街头碰到他这个潜逃的危险“杀人犯”。 开门的高虹芬见到张本民愣了一下,马上就抱住了他,浑身颤抖着哭起来。 “我没杀人。”张本民说。 高虹芬用力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的。” “弄点饭给我吃。” “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饭,什么都行!” 高虹芬煮了一碗鸡蛋面,看着张本民狼吞虎咽很心疼,“慢点,太烫了。”说完,重新拿了两个碗,不断把面挑出来凉着。 张本民突然放下了筷子,哭了。 “怎么了?”高虹芬问。 “我他娘的终于搞明白了,以前带你弟和孙余粮到屏坝街上吃烤饼裹油条还有凉粉的时候,孙余粮为什么会哭。”张本民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面条塞进嘴里,边吃边道:“那是因为,真他娘的好吃!” 高虹芬哭着微笑,抬手摸摸张本民的头,想开口却不知怎么说。 “不用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张本民看着眼泡红肿的高虹芬,知道这几天她一直在煎熬着。 “怎么好?我都要愁死了!”高虹芬哭出了声。 “动静小点,没准你这里也被监视了。”话一出口,张本民来不及放下筷子就跳了起来,到窗户和门边观察了一番。 “我已经留意过了,没有危险。” “你知道我会来?” “不是很确定。” “其实,我这次来时想跟你说……”张本民放下筷子,“我们,不能在一起。” “什么意思?” “我没法娶你做媳妇。” 高虹芬没说话,情绪也没有什么波动,“说实话,我也没想过做你的老婆。” “可是在出事前,我是笃定的。”张本民道,“不过现在我觉得不合适了,因为我自身的原因,注定不会是安稳的一生,除去眼下的意外之灾,原本还有我父亲的事,为他伸冤报仇时,也会有凶险。” “你不想把各种不安全带给我?” “是的,那样会更让我心力憔悴。”张本民叹了口气,道:“还有,你我是穷苦人家出身,你是家中的老大,肩负着太多的期望。父母以你为荣,还有弟弟妹妹,他们视你为骄傲。如果你飘摇了起来,相当于是摧毁了他们的精神支柱。” “也许是吧,人毕竟不能只为自己活着。”高虹芬道,“有时想想家人,觉得自己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爸妈和弟弟妹妹们高兴,我就是开心的。” “要不,怎么说你是个好女人呢。”张本民低下了头,“你结婚的时候,我不会到场给你祝贺,尽管那个时候,你只是我好兄弟高奋进的姐姐。” “那个……都再说吧。”高虹芬深呼吸了下,“先说眼前的,你打算你怎么办?” “出去躲一阵子,然后找机会为自己洗清不白之冤。” “去哪儿?” “现在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告诉你,免得你惦记。” “好吧。”高虹芬道,“你只要记得我在哪里就行,随时都可以回来。” “……”张本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家那边,有什么要交待的?” “没有。”张本民想了下,道:“假如要有人问,你就说我没什么事。” “也不跟奶奶说一声?” “不说,她一心向佛,快成仙了。”张本民道,“我知道,奶奶那么做是在帮我祈福。” “知道了。”高虹芬点点头,“那我希望奶奶是神仙!能保着你!” 张本民闭上眼,寻思了一下,道:“在离开之前,我想喊你一声高大丫。”他放下了筷子,“那样我就能把你种在心里。” “嗯。”高虹芬又是一点头,“我也想对你做一件事。” “说。” “打你一耳光。” “为什么?” “不告诉你。” “好吧。”张本民把脸伸了过去。 “啪!” 高虹芬真的打了,而且很用力。 张本民摸着麻胀的脸,一时间有点犯傻,“你,你来真的?高大丫?!” “是的。” “哦。”张本民点着头,“如果你有恨,就再来一下吧。” “一个就够了。”高虹芬坚强地抿了抿嘴,“你什么时候走?” “等会就走,必须趁夜里。” 高虹芬起身走到衣橱钱,拿出个信封,“这钱你拿着,不用还。” 张本民没说话,伸手接过,掂了掂,装进了口袋。 沉默。 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相拥。 “就这样吧,高大丫,再见了。”张本民没法再逗留下去。 一切,都很悲伤。 一切,也很平静。 似乎没有不舍,也没有一步三回头。只有一个孤独、阴郁、执着的背影,出门后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很快,房间里传出了伤彻心扉、压抑很久了的哭声。 那个影子又出现了,不过没有进门,只是形如枯槁地默默站立,听了一阵,方转身离去。 张本民哭了,但很快就抹干眼泪,他怕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毕竟接下来的日子还需要太多的勇力。 依旧向南而行。 出了城区,站在一处高坡上,回望灯火阑珊的县城,张本民很是感触,他握了握拳头,算是一种宣誓,然后走下高坡在路边躲着,等待出城的货车。 扒货车上高速,到服务区寻找机会搭车去市里,这就是眼前的打算。 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货车还没出现,可两辆疾驰的汽车却像疯了一样从远处窜过来。后面一辆马力强劲,在张本民不远处将前车逼停。前车停后,里面钻出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朝他刚才立脚的高坡上跑去。几乎同时,后车里出来两个大汉,紧追过去。 半坡之上,逃跑的人便被拽住。光线不是太强,看不太清具体的厮打,但张本民能听到哀嚎声。打打杀杀的事还是躲远点,他准备往南多走几步,免得沾上。可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坡上翻滚了下来,在他前面几米远的地方停住。 “帮,帮个忙,报警……有人追杀我。”那人有气无力地说。 搁在平时,怎么帮都无所谓,救人于危急中嘛,可如今的张本民却有些无能为力。“我不能见警察。”他说。 “兄弟,伸把援手……” 咿,这个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疑惑间,张本民上前两步,刚好借着过路车的灯光,看到了流着鼻血的孟盛强。 “强哥!” “是……是你?!”孟盛强也认出了张本民。 这时,坡上的两人已追了下来,前车的驾驶员也推开车门走出,齐齐向这边靠近。 张本民赶紧扶起孟盛强,“到前面的绿化带里,那里好周旋!” 孟盛强随着张本民一瘸一拐地沿着路边向南疾走,同时费力地掏出把匕首防备着。 “强哥,家伙还是给我吧,反正我现在要跑路,不管怎样也无所谓了!”张本民拿过孟盛强的匕首,“你先走,我来挡一阵!” 孟盛强也不孬种,摇头道:“不,我留下,好歹也是二对三。” 对方最先跑过来的是司机,因为开始没有追打孟盛强,体力保存比较好。他没看清张本民手里有匕首,过来后便猛地跳起踹过来一脚。 张本民轻巧地一侧身,顺手把匕首戳进了司机的大腿。 随着“啊”地一声惨叫,司机跌落在地。趁这会工夫,张本民和孟盛强趁机继续往前跑。但没跑多远,原先的两个大汉赶到,他们看着张本民和孟盛强,犹豫了一下,各自掏出砍刀,双双扑了过来。 当下张本民来不及说话,又把匕首放到了孟盛强手里。孟盛强看了看他,也没客气,牢牢地攥住,盯住来人。 冲着张本民来的大汉,单臂交叉挥舞着砍刀,快速逼近。 张本民早已拿出帆布包里的小军刀,扳出最长的刀片,防守中带着攻势,小碎步向后退着。 盯着大汉的砍刀,在落到最低点的时候,张本民迅速前冲一步,刺出手中小刀。大汉一看,来不及挥起砍刀,连忙向后一撤身,躲过。 这种情形当然要跟进,否则大汉再扬起砍刀又将占据优势,毕竟一寸长一寸强。张本民只有充分发挥一寸短一寸险的作用,一个高弹跳,同时伸出手臂,再次出手。 大汉眼见不妙,连忙持续后退,以避开张本民的追击,同时又对他挥起了砍刀。 不过,张本民的出击不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高弹跳后,他在空中身体一个前倾,把大汉后退腾出的安全空间完全挤压掉,然后手臂一伸,便把小刀片准确地扎在了大汉挥刀的手臂上。 准确地说,落刀的位置是三角肌和三头肌的接合处,此处受伤破坏性较大,影响胳膊平举。大汉想再挥刀,却抬不起手来。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张本民抖起左手,迅猛地在他的喉咙上来了个有力的击打。 大汉看上去像哽噎了一下,“嗷”地一声,然后单手捂着脖子瘫软下来。张本民来不及多看他一眼,立刻向孟盛强奔去。 此时的孟盛强已招架不住,只是虚张声势挥动着匕首,疲于逃窜躲避。 324章 强哥不强 面对张本民的加入,对付孟盛强的大汉分了心,他停住脚步,扬起砍刀,对着张本民和孟盛强不停地转动身体,似乎在寻找合适的下手目标和机会。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吧,你回去后带个话给‘豁耳’,不是我孟盛强不仗义,担保的事情肯定会负责,只是现在还没理清头绪,让他再等等,早晚会给他个说法。”孟盛强没打算进攻,而且显出了十足的诚意,说完话便松弛了两个膀子,毫无防备地站着。 “可以,但让我把人带回去。”对方言语间有点惶恐,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毕竟在少顷间,两个同伙就被放倒。 “没问题。”孟盛强很干脆,又转向张本民问:“他们都没什么大碍吧。” “嗯。”张本民点点头,“没什么大事,休养一阵就行。” “回去你跟‘豁耳’说,医药费算我的。”孟盛强对那人道,“改天我亲自送过去。” 在孟盛强的求知下,事情就这么了结,对方三人搀扶着爬进车里,飞驰而去。 “强哥,他们不会报案吧。”张本民有另外的担心。 “不会的,我们这行一般没人坏规矩,说好私下解决的事情,不会麻烦人民公安。”孟盛强拍了下张本民肩膀,“兄弟,你身手不错,练过?” “没,可能就是反应快一点。” “速度快,是个大优势,改天强化一下搏击技,应该是个高手。”孟盛强边走边道,“对了,你的事我听说过,简直不可思议!” “我被陷害了,正准备离开这里,春山已没法立足。” “走也没用,已经通缉了,哪儿都不安全。当然,外地相对要好一些。”孟盛强说着皱起眉头,“这几天,你不会是一直躲在城里吧?” 张本民摇了摇头,把在山里逃生的事讲了,孟盛强听得直咂嘴。 “真是可以,要是一般人,还不早就被捏了回去?哪还能好好地脱身!” “兴许是运气好吧,总能化险为夷。” “那叫天无绝人之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啊,是个有福气的人。我看这样,你不如留下来,我帮你找地方躲着。” “虽说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但那是从短时间内着眼的,长期来看,像我这样见不得阳光的,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那可不一定,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你是被冤枉的,就得想办法找证据洗清罪名才是最终出路。”孟盛强轻声一叹,“当然,那有难度,不过这种事就得迎难而上。你先跟我回去,慢慢想办法。” 张本民跟孟盛强走了,来到了一栋独家独院的小别墅。 这里属于县城北部边缘,也可以说是郊区,相对比较安静。 “这是我的一个据点,一次长租好几年,平时用得很少,你在这里绝对很安全。人啊,要狡兔学习,没有三窟起码也得有两窟吧。”到了别墅,孟盛强笑了起来,拍着张本民肩膀道,“行了,安心先呆上几天,等会我给你弄些吃的,不要出门。” “谢谢强哥。” “谢什么,刚才你救了我,我还没说谢呢。等几天我把和豁耳方面的事解释清楚,再跟你一起想办法怎么讨回清白。”孟盛强很干脆,“这会儿不行,现在我也是麻烦缠身。” “豁耳是什么人?” “混社会的,不过他跟的大哥厉害,叫邵绍强。那些就暂不多说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休息好,这几天跟惊弓鸟似的,肯定很累。” 孟盛强说完,给了张本民一套别墅的钥匙,然后出去买食物。 时间不长,也就半个小时,孟盛强提着两大兜吃的回来了,要张本民自己动手。张本民说晚上刚吃了两大碗鸡蛋面,还不饿,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孟盛强说随便,在这里不用拘束,然后自己泡了包方便面。 张本民钻进了卧室,不过一时半会是睡不着的,计划有变,得重新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想得有点心烦意乱,直到天快亮时才昏昏睡去,醒来已是中午时分。 一早出去的孟盛强刚好回来,气色不错,说已经找了中间人接洽,豁耳约他晚上喝茶谈事。 “强哥,小心有圈套,虽然道上的人讲规矩,但狠起来的时候,是完全没有底线和人性的。”张本民提醒孟盛强注意安全。 孟盛强不以为然地一笑,“放心,其实我跟他平常还挺熟的,事情说开了就好。” “你跟豁耳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直觉告诉张本民,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弄不好孟盛强此次出去凶多吉少。 说到和豁耳之间的矛盾,孟盛强也颇为感慨。 “这事因光头疤而起,光头疤、豁耳还有我,我们三人都相互认识。光头疤向豁耳借了一大笔钱,我呢,做了个担保人,可谁知道光头疤那边出了事,钱还不上了,结果豁耳就找我,要我还那笔钱。”孟盛强说着,拿出个相册,翻出他和光头疤的照片指给张本民看,“就是这家伙,可把我害苦了。” “那你要是帮光头疤还这笔钱,感觉不是很亏么?” “就是嘛,再说我也没那么多现金啊,所以,豁耳就提出要把我的二手车交易那块业务拿过去。那怎么可能?二手车交易是我的主业,如果拱手让出去我还吃个屁?因此,豁耳就瞪眼翻脸了,说要么拿钱出来,要么把业务转给他,而这两点我都做不到,所以他就找我的麻烦。今夜不就是么,再加上我一时大意,差点中了他的招。” “强哥,光头疤那边的情况你了解吗?他借钱干什么用的,结果到底怎样?” “他要投资个项目,但后来似乎什么都没做。” “没投资,那钱到哪儿去了?” “那个不知道,反正他就不声不吭地没了踪影。” “光头疤是做什么的?” “在各娱乐场所帮人看场子,另外还带着收收保护费。” “强哥,虽说职业无高低贵贱之分,可我总觉得光头疤那人有点不靠谱。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把钱给挥霍了,也不至于悄无声息地消失吧?” “你是说,他们在合伙算计我?” “不是没有可能,而且从你所说的来分析,我认为主谋就是豁耳,他看重的应该是你二手车交易业务那块肥肉。” “嗯,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孟盛强皱起眉头陷入沉思,“要真是那样的话,我是得小心点。” “要不晚上我跟你一起,我在暗中不出面,关键时刻多少也能照应点。” “不用,人我是有的,可那种场合最好就是单刀赴会,否则会激化矛盾。再说了,你现在的处境比我要危险得多,所以你还是老实点,呆在这里别乱动。” 孟盛强说完就走了。 张本民也没法再讲什么,洗漱了一把,精神了不少。这里水电气齐全,他煮了碗方便面,加了两个卤蛋,还有两根火腿肠。 吃完接着睡,现在依旧感觉疲弱,得好好补觉。 再醒来,天已上黑影。张本民打算出去转转,处境危险,警惕性就高,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这里有多安全,还是要观察一下附近的地形。 趁暮色,张本民走出大门,周围行人不多,毕竟是城区边缘,人气并不旺。不过,不远处的一个路口倒是很热闹,远远就能看到街口的大摊小贩前人来人往,那里是旧居民区。 张本民不敢过去,毕竟人多眼杂,只是在别墅周围转了一圈。别墅北面是一个小木材加工厂,看上去很破败,院子里乱七八糟地堆了些东西。 没敢多转悠,很快就回到别墅,张本民上二楼看了看,房间几乎都是空的,三楼也一样。下去的时候,二楼过道北面的一扇窗户引起了他的主意,这里可以钻出去,关键时刻能成为逃生通道,直接跳到木材加工厂的院子里。 入夜,后面木材加工厂的“轰隆”声将张本民惊醒,两辆货车在卸载木头。 醒来后,便失眠。 此时,孟盛强还没有回来,是被算计了,还是和谈尚未结束?张本民隐约觉得他似乎遭到了不测。 等到天明,依旧不见孟盛强。到下午三点多钟,还是毫无音讯。预感越来越不妙,张本民觉得不能窝在别墅里傻等,便出去看看。 走在路边,行人都各顾其事,并不在意身边出现的陌生人。但张本民仍然小心翼翼,不怎么敢抬头。正因为低着头,竟意外看到了个震惊的消息:孟盛强死了。 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地上躺着一张油兮兮的《兴宁晨报》,上面有条爆炸性新闻,小标题是“‘强哥’不强”,大标题是“持枪抢劫被击毙”。报道中的“强哥”,就是孟盛强,说他昨晚拿仿制手枪抢劫豪车,被闻讯赶来的民警开枪击毙。 抢劫豪车?纯粹是胡说八道! 孟盛强是冤死的,这一点张本民敢肯定,但他帮不了什么,至少目前是这样。 心慌意乱,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是按照最初的计划,离开春山,去兴宁。 325章 服务区 回到别墅先收拾一下,至少要把吃的带走。拾掇东西的时候,厨房里有把水果刀,张本民也顺手装进了帆布包,出逃的日子用得到。 时间过得很慢,一切整理好后,还不到四点半。得耐住性子再等两个小时,起码等到天上黑影才行。 外面传来了哭声,是一对路过的母子。妈妈意外崴了脚一瘸一拐,孩子还小,一边扶着妈妈,一边担心害怕到大哭不止。 触景生情,张本民有点坐不住,他觉得该去医院看看!不管能不能见到魏春芳,总归要尝试一下。 越想越按捺不住,张本民没法说服自己不去冒险,接下来寻思着怎么能尽快赶到医院,毕竟有很长一段距离。他想到不远处的街口有个修车摊,似乎有旧自行车卖,赶紧过去试试。 修车的是名中年人,一脸漠然,斜坐在小板凳上抽着烟。 “老板,有自行车卖没?”张本民尽量表现出轻松自如的样子。 中年人一抬眼皮,“有,都是二手的,不贵。” “贵不贵没关系,关键是要好骑,能赶路。” 中年人看了看张本民,“有辆专业比赛用自行车,轻巧灵便,绝对赶路。” 张本民一下掏出三十块钱,“够不?” “够!”中年人接过钱塞进口袋,机警地看看四周,到杂货棚里捣腾了一阵,推出一辆落满灰尘的自行车,“我给你擦一下,保证眼前一亮!” “别了!”张本民连忙制止,“太亮了不好,遭贼惦记。” “那随你。”中年人催促着道,“没事就赶紧骑走吧,要不弄得我这摊子会不利索。” 张本民一下明白了,这是辆赃车。无所谓,只要能骑就行。 回到别墅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张本民没再耽搁,找了顶帽子和一个口罩戴上,开始向人民医院骑行。 尽量避开交通要道,一路上曲曲绕绕,快八点钟的时候才到。在门口,张本民猛然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有点像张燎。 张本民顿时心头一紧,赶紧跟过去。 狂妄的张燎,嘚瑟地晃着身子,叼着香烟,进了大门来到门诊大楼前停下,似乎在等人。张本民悄悄地躲在后面,看个究竟。 过了会,蚊子下来了。张燎二话没说,上前把他推了个跟头。 蚊子爬起来没敢动,缩着身子乖乖地站着,张燎上前又是一脚把他踹倒,说你小子纯粹是找死,竟然还演双簧!现在又他妈的来医院照顾杀人犯的家人!简直是死上加死。 这下蚊子没起来,蜷缩在地上不动。 一瞬间,张本民气血上涌。 这时,和张燎一起来的两个人,把蜷在地上的蚊子拉起来,像架了条狗似的,送到张燎跟前。 张燎揉着手腕,看上去要把蚊子像沙袋一样击打。 这一阵子动静闹得不小,有人已告诉了门卫。 恰好门卫急忙赶过来制止,说不准闹事,否则就报警。张燎抬手一指,骂骂咧咧地说别管闲事,否则一起打。 无奈之下,门卫赶紧联系医院保卫科科长。 科长来后满脸带笑,一看就是混过场子的人,好话说了一通,让张燎给点面子,多少让他有碗饭吃,否则医院追究起责任来,极有可能会开除他。 张燎也不是愣头青,知道人不可貌相,万一这科长是个有背景的人,最后僵持起来免不了要互搬救兵斗一阵子。 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张燎不愿意那么干。最后,他算是让了步,没再对蚊子动手,但架着蚊子的两个人却把蚊子往地狠狠上一扔,重重地摔了下去。 倒地的蚊子痛苦地哼吟着,声声如针,刺在张本民的心上。 暂且忍耐,绝不能暴露自己。张本民理了下口罩,拉低帽子,躲在一旁寻找机会。 一会儿,张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钻进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里。随他来的两人,一个负责开车,一个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张本民快步上前,走到驾驶室旁,用手背“砰砰砰”使劲敲了几下。 车窗玻璃随即降了下来,开车的随即一声大吼:“妈了个比的,想找死是不是,用这么大力干什么?有个吊事啊!” 张本民并不答话,小臂迅猛一摆,拳头砸在了那人的下巴上。 那人一声不吭,脑袋一耷拉,昏迷过去。 坐在后排的张燎一看,从另一侧推门而出,另一个也从副驾驶上窜了下来。一个从车头,一个从车尾,两下向张本民包抄过来。 “谁他妈吃了豹子胆?竟然敢这么狂地找老子的茬,不是送死么!”张燎恶狠狠叫着。 张本民不耽误半秒,猛一蹬地,跳上车引擎盖上,斜踢腿冲向跑到车前的家伙,踹中他的锁骨部位。 巨大的冲量之下,那家伙在失控的状态下横里飞出,落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然后躺着一动不动,哼哼不止。 这一幕,让已逼近的张燎有点发憷,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张本民一身杀气,扭头迎上去。 眼见不妙的张燎转身就跑,张本民哪里肯定放过他?飞奔几步,腾空而起,一个飞脚踢中他的后腰。 张燎踉踉跄跄前冲几步,还没站稳脚跟,随后跟进的张本民又是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啃屎。 “你想怎么死!”张本民跨上去骑在张燎身上,两手扳着他的两个耳根,狠狠地往地上撞去。 “鼻,我的鼻子……”张燎哀嚎起来,“别,别打了,不知什么地方有所得罪,肯定是误会,什么都好商量!” 张本民撤身半蹲着,将张燎翻过来,一拳砸在他的鼻子上。 此时的张燎,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疼痛让他近乎晕厥。张本民没停手,又连续猛捣几拳,他能感觉到,张燎的鼻骨已经粉碎。 “嚣张么,现在怎么蔫巴了?”张本民抓住张燎的衣服一提一放,发现他浑身发软,已经昏死了过去。 担心鼻部涌血倒灌,堵住气管窒息而亡,张本民把张燎侧翻了过来,保证流血尽量外排。 张本民还不解气,刚好,负责开车的苏醒了过来,拿着把扳手,推开车门,探出了腿。张本民立刻上前,猛一踹车门,将他的左腿夹住,顿时传来惨叫声。 停不下来的张本民,又用力反复关了几次车门,硬生生地将开车的左腿夹断,然后又将他拖出来,对着他的头部猛捶,“作威作福,打死都不为过!” 此时,躺在地上另一个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医院大门口,“救命,救命啊!” 张本民没有追上去,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他赶紧到路边骑上自行车,快速离去。 回到别墅,张本民有点亢奋,多日来的怨怒之气,似乎得到了点发泄。喝杯水,点支烟,情绪逐渐平息下来,是时候离开了。 背上帆布包,走出大门。 此时,别墅后面木材加工厂的噪声逐渐大了起来,又有运木头的车子来卸载原料。 货车是从外地送货来的,卸货后,不是要返回么?如果是走高速,岂不是正好搭一程?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两辆运木头的货车驶出了加工厂,早已守在路边的张本民爬上了后面一辆。 等到天色微亮时,已经顺利出城。 货车没有停留,直接上了高速,又过去半个多小时,在一个服务区停下。张本民听到司机“哐”地关上车门,然后相互招呼着去吃早餐,说吃完到车里睡一觉再赶路。 张本民没有动弹,这才没走多远,干脆也睡一觉再说。他从帆布包里拿出片面包吃下,又喝了半杯水,然后随心而睡。 不知过了多久,货车急刹,惯性将张本民推撞到车厢挡板上,他从睡梦中惊醒。 这里是个大型高速公路服务区,已近中午,很多客货车、私家车在这儿驻留,用餐、休息。 虽然无法确切判断货车行使的路程,但从服务区的名称上可以断定,已经离市里很近。下意识里,张本民陡然放松了许多,也下车转转。 阳光很好,舒展着手臂,感受到的是自由。走向餐厅,想吃顿正儿八经的饭,再享受下人间烟火。 一份快餐三块,两荤两素,外加一碗汤。放下筷子的时候,张本民再次盘算到市里后该怎么办,他想到了淮海路上的那家酒吧,当时跟章雨梅找来的人打架时,里面负责安保的中年壮汉刘二能给了名片向他发出过邀请,是不是可以去投靠一下?毕竟那种行当藏污纳垢的能力强,适合隐身。 想想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张本民决定到市里后,先去看看情况再作决定。 去市里,货车是不能再扒了,因为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张本民便把目标瞄准了兴宁牌照的私家车。 行动之前,张本民好好洗漱了下,刮了胡子。之后尽量找看起来粗犷一点的车子,那种车主应该多是大大咧咧的,豪爽一些,相对来讲容易带陌生人上路。不过,连续问过几辆都没有成功,有的说不方便,有的干脆就直接拒绝。 这事强求不得,得有耐心,但再有耐心也要考虑时间。两个多小时过去,一无所获,张本民有点着急,刚好这个时候,服务区的保安注意到了他。 326章 有集体活动 保安一脸威严地走过来,问张本民有什么事,为何这么长时间一直转悠个没完。 张本民紧张了下,但瞬间也就镇静了下来,“唉,窝心事儿都不想提了,跟丢了车。在卫生间蹲得太久,去兴宁的客车竟没等我。”他边说边递上一支烟,“这不,想搭个便车的,谁知道没人愿意带。” “这样啊。”保安接过香烟,“行不通的,那些开小车的谁敢带陌生人?” “实在没办法,只有碰碰运气了。”张本民叹道,“大客车是没什么机会的,公车公营,管得严。” “那是在路上,服务区不怕什么,一起下,一起上,看不出来的,你另外给点钱不就行了嘛。”保安点上了烟,“我帮你看看吧,也许能成。” “哦,谢谢,真是太谢谢了!”张本民犹豫了下,拿出十块钱,“兄弟,买盒烟抽抽。” 保安看着钱寻思了下,瞅瞅四周,向张本民靠近了些,不动声色地接过钱,道:“要不这样,你再等会,我找个顺路车,不花钱。” 保安说的顺路车,是给服务区加油站送油的油罐车。 “我们服务区的油,都是从市石油公司运来的,司机我几乎都熟悉。”保安一副得意的样子,“今天正好是送油的日子,晚些时候准能把你送上车。” “谢谢,这下可放心了!”张本民又递上一支烟,“大哥,能找个地方休息会么?”现在他需要及时补充体力,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得厚着脸皮。 “你就在值班室睡吧。”保安很干脆,“有张折叠小床,被子也是现成的。” 张本民也不客气,直接去了值班室。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和保安之间的萍水交易很靠谱,有私钱拿,他肯定不会乱说。 到了大概五点钟的样子,张本民被叫醒,保安说油罐车来了,正在卸油,让他准备一下。 一切都很顺利,不到六点钟,张本民就随油罐车踏上了前往兴宁的途中。 路上张本民没怎么说话,因为车上还有押运员,他跟司机一直在聊天。正好张本民也懒得开口,给他们敬了两轮烟后,就在后排座上躺下来,迷迷糊糊地睡着。 “喂,小伙子!” 睡梦中,张本民被喊醒,兴宁到了。油罐车在市石油公司仓库大门外把他放下,司机说只能到这里了。 到兴宁就行,在哪儿下车都无所谓。夜幕中,张本民打了辆出租,先往学校的方向进发,他想找机会见薛玉叶一面,告诉她真相。 站在学校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张本民一时百感交集。 不敢贸然进校门,怕学校会被春山警方通报“案情”,成为协查体。学校对面有个老小区,开放式的,那是个去处。里面很多人家都把房子改成了小旅馆,专门做学生的生意,什么证件也不用。 张本民找了个位于二楼的旅馆,要了个房间。为防止万一,睡觉前他还仔细查看了下,窗户没安装防盗网,可以爬出去。 坐定,抽了支烟,心绪却难以安定,张本民觉得找薛玉叶不太妥,可能会给她带来诸多负面影响。还是直接去位于淮海路的那家酒吧,找刘二能谋个生路。 准备出门,张本民拉起了衣领,转动门把。 谁知,就在门刚开了一道缝的时候,“砰”一声被撞开,冲进来一个年轻人。 张本民顿时惊得头皮发麻,难道市里的警察就这么神?这才来多长时间,就被围堵了? “大侠,救命!”来人进门后迅即把门关上,“有人要砍我,借贵地躲一下!” 虚惊一场!张本民按着胸口,恼怒地道:“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息怒息怒,我知道是我的不对,但您大人大量,帮小弟一把!”来人眼神惶恐,“以后肯定回报!” 张本民想到自己的处境,不敢留他,“我没法帮你,还是赶紧走吧。” “就待一会,十分钟八分钟就行。”来人掏着口袋,拿出一沓钱,“有酬劳。”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还不知道我有多大麻烦。”张本民摆手道,“弄不好最后还把你给牵进去,让你后悔不及。” “你有多大麻烦?”来人笑了,“告诉你,除了杀人,在我眼里什么麻烦都不是麻烦。” “那看来你是很厉害了,可怎么会被谁追成这狼狈样?” “好汉架不住双拳嘛。”来人慨然道,“一群混蛋,拦住一个小女生想占便宜,被我大声呵斥了,结果他们就掏出刀来说要砍死我。好在我跑得快,要不早就被追上了,那后果可没法想!” 打抱不平,为正义出手,张本民从心理上接纳了来人,“这房间,今晚就留给你了。” “那倒用不着,我一会就走,真的走。”来人似乎是个自来熟,“我叫何部伟,是个打散工的。” “不用说你是谁。”张本民看了看时间,“你尽管住吧,我走了。” “兄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自称叫何部伟的年轻人道,“我不想欠人家的情,能还的立马就还。” “你出手救人,做了好事,我帮你也是天意的,不必还情。” “这算是社会奖励?”何部伟笑了笑,“一看兄弟你就是够义气的人,这样,我请你吃个宵夜,怎么说也是缘分一场。” 说到吃饭,张本民肚子开始叫了,还真的有些饿,怎么不也得填饱肚子?不过,跟不熟悉的人一起,似乎多有不妥。 犹豫时,张本民越看何部伟越面熟,便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应该没有吧。”何部伟说着,仔细看了看张本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你有些面熟。”话音一落,他猛地一拍大腿,像触了电一样,“哎呀”一声,“你,你,你不就是前不久在火锅店差点被堵的小大哥么!” 没错!张本民也想了起来,这个叫何部伟的年轻人,是火锅店后厨的那个机灵小伙子,当时还把身上的白色工作服脱给了他! 这下还说什么?张本民一拍何部伟肩膀,走! 两人来到一家茶餐厅,边吃边聊,相谈甚欢。张本民没告诉何部伟真名,把刘国庆的身份搬了出来。 何部伟称呼张本民为“庆哥”,邀请到他租住的地方落个脚。 张本民觉得何部伟还算是可靠,他跟蚊子有点相似,说话大嘴巴,但心地不坏。想想自己还居无定所,而且也看出来何部伟确实够诚意,便答应了下来。 吃过宵夜后,何部伟把张本民带到一个比较靠繁华地带的小区,他在那里租了个小套的一室一厅。 “庆哥,你先等等,房间太乱我先收拾下。”何部伟进门后就钻到了卧室。 “用不着,男人都这样,哪能收拾得利索?” “那也不行,毕竟你才刚到,第一次嘛。”一会儿,何部伟抱着堆脏衣服进了卫生间。 “没有女朋友?” “不着急。”何部伟蛮不在乎地道,“现在找女朋友太危险,都是负担,等哪天混好了再找。” “你在火锅店上班,一个月拿多少钱?” “现在已经不在火锅店干活喽。”何部伟抖着眉毛一笑,“那工作没啥出息,干一辈子也不过就是个大厨。” “那可不一定,没准还会成为老板呢。” “做老板得有本钱呐。”何部伟道,“所以我得干点大事,现在主要的精力,是放在搞人际关系上,经常参加一些集体活动。” “集体活动?” 何部伟噗哧一声笑了,“打群架。” “你……”张本民像是被噎了一下,“你这集体活动有点危险,万一闹出人命来也不是小事,而且没有关系的话,容易被当成替罪羊。” “我说的那种打群架,都是装腔作势,并不是真的报复寻仇。”何部伟解释道,“要真动起手,估计临阵的双方至少要跑一多半。” “哦,是凑场子的啊,那不就是寻个热闹消磨时间嘛。” “庆哥你是不明白,我可绝对不是瞎凑热闹消磨时间的,经济社会一切向钱看。”何部伟洋洋自得地道,“换句话说那叫出台,一天二十块,管吃一顿。听说现在行情涨了,一天要三十了呢。” 说实话,何部伟这些津津乐道的东西,在张本民看来实在乏味。 何部伟并没意识到,见张本民不说话以为是他累了,就把房间让出来说赶紧休息吧。 “你睡哪儿?”张本民问。 “沙发!” 张本民看何部伟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估计也客气不来,便进卧室睡了。 第二天早上,张本民醒来时,何部伟已经买回了早餐:两杯豆浆、两根油条、两个肉夹馍、两份粉丝汤。 “这么丰盛?”张本民下意识地说了句。 “简单的早点,还算丰盛?”何部伟不由得笑了,“中午我带你吃大餐!” “算了,我还是不出去为好。”张本民犹豫了下,道:“之前我在兴宁这边惹了点麻烦,被逼回老家春山,谁知在春山又犯了点事,只好折回兴宁躲一阵子。” 何部伟听后立刻说道:“错,庆哥,你是大错特错了。像你这种情况,就得光明正大地出来,啥事没有,要是缩头缩尾地藏着,一露头便会被抓到。” “你这话说得没什么道理。” “没道理,但有依据。”何部伟认真地道,“我知道的就很多,那些避风头的人,越是租个房子躲着不动,结果偶尔出来透透风,就被发现了。相反,没事就出来晃悠,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反而还没事。” “只能说是巧合。” “看来你真的是不信。”何部伟满是遗憾地道,“庆哥,这方面我真的比你有经验,听我的绝对没错,该出去的时候就得到外头走走。” 张本民一琢磨,反正现在他是刘国庆,身份证明也有,也不是见不得光,于是答应了下来。 “好!”何部伟点头道,“刚才出去买早点,碰到了个熟人,说有人在临时招兵买马,咱们走一趟?” 327章 一战球哥荐 张本民一听何部伟说要赴会招兵买马,心里咯噔一下,那危险性可不小,忙道:“你的意思,就是参加所谓的集体活动?” “对,但我也说过了,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还是你自个去,我就免谈吧。” “庆哥,是这么回事儿。”何部伟咂吧了下嘴,“为什么说是临时招兵买马呢,是因为这次时间紧,人少,能多一个是一个,而且真的只是壮声势而已,不会动手惹祸的。说到底,就是个人情面子,所以你就算是帮我个忙吧,去走一趟。” “这个……”张本民犹豫着点了点头,看着一脸恳切的何部伟,很不想让他失望,“惹不了大事?” “放心,很安全的,就是往那一站,撑个场子,相互间谁都不认识。我告诉你,可笑的是很多时候,还能在对方的阵营中认出熟人来。”何部伟见张本民有所松口,很是高兴,“你尽管放心,如果场子崩了,真的动起手来也不要紧,跑也可以,留下来帮忙也行。跑了没人埋怨,因为那也是一种职业。不跑,就能赢得荣誉,运气好了,还能在圈子里扬个名。” 何部伟说得一本正经,感觉像是在为光荣的事业而献身奋斗。 “那,要不就去看看吧。” “太好了!”何部伟高兴地道,“不要担心出事,庆哥,这行也有规矩,不管结果怎样,在警察来之前绝对是鸟兽散,而且相互都不会报警,所以根本就不用考虑自身有没有不利索的事。” “要是万一被警察当场抓到,怎么办?” “我参加了那么多次,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被警察抓住的先例呢。”何部伟摆了摆手,“不要想那么多,我们不是为了荣誉,只是当成职业混点小钱而已,风向不好,扭头就跑!” 张本民点了点头,抓紧吃饭,时间紧。 二十分钟后,两人打了辆出租,差不多半小时光景便到了目的地,是一个开放的体育场。召集人是个一身横肉的家伙,何部伟上前,叫了声球哥。 球哥点点头,分了支烟,也没说话。 大概过了五分钟,又来了三个人。球哥看看时间,骂了句,说估计没别人了,然后就带着张本民他们到看台下,跟对方见面。 对方的头儿是个瘦子,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他的人多,有十个。 张本民听球哥跟小辫子谈了一阵,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为了抢地盘收保护费的问题。双方都说有弟兄要吃饭,不退让。 最终,事情谈崩了,言语也越来越激烈,直至相互骂了起来,接着就动起了手。 后来的三个人中,有两个退缩了,吆喝了几句撒腿就跑。何部伟看了张本民一眼,示意他也赶紧开溜。 这会儿张本民没有跑的想法,起码得动动手,然后再说跑的话,否则实在也说不过去。 就这会工夫,球哥已经被瘦子带着几个人围住。好在都没动家伙,只是拳打脚踢,但即便这样,球哥还是没撑几下,就被踹倒在地。 这时,有三四个人向张本民与何部伟扑过来。其中一人对张本民飞起一脚。 张本民没有手软,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几乎同时整个身子往后一弹,手上用力朝斜里猛地一拽。 来人的身子失去了重心,摔倒在地,张本民赶紧上前补了一脚,正中面门。伴随着一声哀嚎,那人便失去了战斗力。 解决了一个,张本民刚站稳步子,另一个人已经逼到了跟前,抬手对着张本民的面门就捣。这种直白的打法,对张本民来说只算是热身用的,他迅速撤了下身形,一个半蹲,头一低,身子一侧,挥出一拳。 情急之下,这一拳用力很大,张本民似乎听到了对方肋骨断裂的声音,有点沉闷,却很清晰。 对方痛苦地闭上眼睛,瘫倒在地。 就这眨眼的工夫,张本民便撂倒了两个。可再看何部伟,却是很狼狈,他已经被打得蹲在地上,两手抱头,只顾保护脸部和头尽量不受伤。 张本民当然不能看着何部伟挨打,连忙纵身一跃,压在其中一个人身上。两人同时倒地,在倒地的瞬间,张本民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骨上。脆弱的鼻梁骨传递出巨大的疼痛将那人击垮,他双手拢脸,蜷缩在地。 对方接二连三损失战斗力,让局势大变。球哥一身横肉,有股子蛮力,他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张本民身上的时候,爬起来搞了一通反击,先是挥拳砸倒了一个,又抠住一个人喉咙,顶了出去,同时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我掐断你的脖子!” 喉咙没有抗击打能力,球哥恼怒之下出手过重,那人明显伤得重了,直接影响到呼吸,他脸色憋得铁青,自己痛苦地抓着脖子,情况非常不好。 事态很明显,如果不及时帮忙,那人会窒息而亡。于是,和他同来的有几个人顾不得许多,立刻围过去帮忙救助。 此时,瘦子的身边还有两个人,双方的战斗势力也达到了均衡,三对三。瘦子不肯示弱,他拔出了匕首,旁边的两个人抽出了砍刀。 球哥长得蛮,但头脑并不蛮,他知道自己准备得不够充分,便主动和解,说大家为的是求财,不想生出意外,还是先救人,事情改日再谈。 当场死人谁也不想看到,毕竟事情闹大了不好,瘦子同意了。 两方和平退出。 这一下,球哥马上对张本民另眼相看,问他从哪里来。 何部伟忙上前说张本民是他的亲戚,叫阿庆,刚来兴宁,正想找个工作。 “找工作是为了什么?”球哥笑了笑,掏出一小沓钱塞到张本民手中,“不就是钱嘛,这点先用着,改天我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好地方。” “球哥,你的意思是,要带阿庆入行?”何部伟忙问。 “阿庆一看确实是有几下子的,我可带不了,只是能给推荐推荐。”球哥散了一排香烟,“不过成不成可不敢保证。” “谢球哥!”何部伟接了香烟,“你帮忙引荐,应该我们给你敬烟啊。” “没说引荐你,只有阿庆。”球哥指了指张本民。 从始至终,张本民没说一句话,球哥离开的时候他也没说谢谢。 何部伟对张本民直竖大拇指,说天生就是有派! “我敢肯定,球哥绝对能帮你推荐出去。”何部伟拿过张本民手中的钞票,乐滋滋地抖着,咔咔作响。 “先别谈这个,你不是说没什么大事的么?” “……”何部伟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道:“这次真的是有点意外。” “唉,不过也不怪你,你喊了走,是我主动留下来的。” “那个就不说了吧,总之呢,算是有惊无险。”何部伟笑道,“而且还得了个推荐的机会。” “不一定是好事。”张本民是担忧的,“我的情况你也了解,毕竟是犯了事的,虽然可以壮着胆子走出去见人,但总也还得缩着脑袋。” “你一入行就会完全变的,老板会罩着!”何部伟边数钱边道,“因为球哥推荐你,档次就不一样。” “球哥是什么人?” “小头目。”何部伟皱着眉头,寻思了下,“好像,比小头目还要强一点。” “比小头目强的话,还会像今天这样?”张本民实在没法理解,“怎么感觉是散兵游勇地混着,要不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兄弟,还靠‘招兵买卖’壮声势?而且,他也只是招到了几个人而已。” “凡事都有例外嘛,也许今天球哥的人都出去了,可临时碰上了事,只得电话招人。”何部伟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你不能把这个行业看得太神秘、在里面混的人有多神通。按理说大佬们应该很牛逼吧,可被当街弄死的不也有?当然,也不能小瞧了这个行业,因为每个帮派的大佬后面,都有股背后的势力,关键时刻能罩一罩。” “你是说保护伞吧。” “对,没有保护伞谁能混下来?所以总的来说,你入了进去,对自己很可能会是个更好的保护。” 张本民犹豫着,本来打算去找刘二能谋事的,说白了不也差不多是这种行业么。“像我这样的,在球哥的介绍下入了行,能做些什么呢?”他试探着问。 “社会是江湖,是江湖就有恩怨。”何部伟道,“恩怨,很多时候是需要在私下里解决的,而且要解决得干净利落。” “是搞团约战?” “不。”何部伟摆摆手,“那不是太危险了么,现在真正的、大规模的砍砍杀杀已是非常敏感,没有人会那么大胆了,所以,用少有的几个人、采取最有效的法子去搞定对方越来越成为行业主流,而那,就是你的市场!” “杀手?!” “怎么会呢,那可太严重了!”何部伟直摇头,“其实呢,本质上就是打手,只不过是那种独来独往的而已。当然,也有可能会给你个场子照管,就是带一帮人,名正言顺地说就是带着保安队,看场子。” “哦,如果是看场子的话,那还不错。”张本民微微皱着眉头,“可以试试,希望能碰上好运气。” 328章 紫黄娱乐 见张本民答应下来,何部伟很是高兴,说就是先试试看,不满意的话就算。 这么一来,张本民就不急着去见刘二能了。接下来几天,等球哥的消息,便成了让他有点焦虑而又有所期盼的事。 何部伟也一样充满了期待,他有个打算,到时让张本民帮忙说话,一起入行。 “我看你还是算了。”张本民劝阻道,“入了行容易犯事,犯事后失去自由非常可怕。” “没什么,对于想做一番大事的人来说,不能让失去自由成为绊脚索。”何部伟不以为然,“要命的是有自由,却没干出一番事业,那种煎熬也是难以忍受的。” “不!”张本民不容商量地道,“失去自由的心情没法形容,那种绝望到底的感觉,不能让你去体会。” 何部伟见张本民如此坚决,摇头苦笑了下,道:“那我还是做原来的我吧,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也还挺自在。” 看着何部伟失落的神色,张本民有点不忍,“不过,具体还是等球哥那边的消息来了再说吧,如果只是看场子,你加入进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好!”何部伟激动地一握拳,“那就看球哥的了!” 耐心等待中,几天过去。 球哥终于来了消息,说找个时间先谈一谈,有个姓沈的老板想看看张本民的表现。何部伟很是欣喜,立刻带着张本民找到了球哥。 没有废话,见面后球哥就说沈老板有个娱乐城,最近经常有竞争的同行过去捣乱,人也不多,每次就那么几个。娱乐城虽然加派了保安人手,可效果不大,因为对方总是伪装成玩家,发现保安多了,便蛰伏着不惹事,等保安减少了,就开始闹腾起来,几次都让他们得了手。 “多盯一段时间不就行了么?总归能逮个正着。”何部伟道,“也不是什么难题嘛。” “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闲耗着一大帮人傻守着,如果传出去了,在圈子里要被笑话的,那是面子问题,很重要。”球哥道,“所以沈老板想找两个有能耐的人,也装成玩家,然后看准机会一举将对方掐倒。” “报警不管用么?”何部伟又问。 “开玩笑。”球哥摇了摇头,“你以为警察是神兵,能瞬间天降?” “那不会让保安们也装作玩家,来个守株待兔?” “对方可不是吃闲饭的,他们扫几眼,就能看出谁是不是真的玩家,如果发现可疑的人多了,他们就会按兵不动。” “少安排几个保安呢?” “那也不行,少了不管用。” “这么说,归根到底还是沈老板的人不顶事?” “对了。”球哥笑了起来,“沈老板这几年的日子很不错,他的人都养肥了,个个看上去挺壮的,爆发力也够可以,但持久力和灵活度根本就跟不上,从动手的整体性着眼,已没有什么大的战斗力了。” 张本民听到这里,开口道:“球哥,这么说的话,我感觉也没多少把握。” “别谦虚,看得出来你还可以。这样,等会我就带你到娱乐城,先熟悉下情况,特别是场地,要保证能进能退。”球哥说到这里看了看张本民,继续道:“说实在的,关键时刻还是要保护好自己,你明白吧?” 面对善意的提醒,张本民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你帮过我的大忙嘛。”球哥笑了笑,拍拍他肩膀,“走吧,现在就去,到紫黄娱乐城找保安部经理!” 紫黄娱乐城? 张本民突然愣住了,不就是在淮海路上的那家么?球哥见状,问他是不是去过。 “是的。”张本民点头道,“在锦绣大厦里,有酒吧、迪吧、电玩、棋牌桌球、ktv和高档的小规模放映厅等,分布在四、五、六、七四个楼层。” “嘿,这么巧!”球哥笑道,“刚好去再深入了解一下,不就更熟悉了嘛!” 无巧不成书,还有更巧的。 当三人到了紫黄娱乐,进入保安部经理办公室后,张本民再次愣住,他看到了曾经给他名片的中年壮汉,刘二能。 刘二能也纳了闷,还有这么偶然的事?他不由得抬手指了指,“哦”了两声,道:“你不是还没毕业么?” “谢谢刘经理还能记得。”回过神的张本民一抱拳,“我现在……算是不上学了吧,出来找点事做做。” “好!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有缘分,可惜没留住你。”刘二能笑道,“现在来也不晚!” 一旁的球哥惊呆了,他对张本民道:“你,你认识刘经理?!” “有过一面之缘。”张本民皱着眉头道,“不过当时刘经理是在附近的一个酒吧里管事。” “那间酒吧也是沈老板的,他场子多着呢。”球哥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介绍了,你们自己慢慢聊就是,开门见山不用绕弯。” 刘二能也比较爽快,说行,然后就一边补充事情的细节,一边带张本民在娱乐城仔细转了起来。 四楼是迪吧和酒吧,光怪陆离。五楼最嘈杂,主要是电玩游戏和桌球。六楼鬼哭狼嚎,主要是ktv场所。七楼相对最安静,是放映厅和棋牌室。 刘二能介绍,七楼一般没什么事,看电影的都比较文明,至于棋牌室里那些人,都是有点道行的,他们之间有矛盾多会事后不动声色地解决,不怎么当场闹腾。 六楼,主要是防备那些酒喝高的人,在酒精刺激下,谁都觉得自己是老大,天不怕地不怕,当然,只是自己一帮人撒欢打砸还好,但要是两拨人对打起来,很容易出人命。一出人命,公安就来了。之后就是做样子也好,动真格的也好,总要关门整顿一下,太影响生意。 四楼总体来说还可以,闹事的并不多。至于五楼,是最折腾的地方,所以投放的人力也最多。 “五楼虽然乱,但滋事的无非就是些街头小混子,他们闹腾起来没什么,几个保安一上,气势就能把他们给镇住。”刘二能道,“再说了,那些人也就是瞎咋呼,之间没什么过不去的矛盾,双方就是虚张声势而已。刚好,保安一上前,也算是给他们个台阶各自收手。” “要是有镇不住的呢?” “那保安得动手,跟他们讲道理是不行的。”说到动手,刘二能特意说了下,保安绝不能同时打两边的人,只能联合一方,强力压住另一方,然后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接着处理。否则,很容易让闹事的双方联起手来,那场子里就要大乱了。 “联合一方打另一方,不会引起被打的人怀恨在心而报复么?” “会的,不过也没什么。”刘二能道,“要不我们这些看场子的还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要冲上去。当然了,我们的主要作用并不在那些小打小闹上,那是比较浅层的,对付来自同行的蓄意捣乱并采取行动以牙还牙,那才是主业。” “哦,那个是挺难的。” “难也得干啊。”刘二能感慨道,“现在各行各业竞争都很激烈,道上更是如此,你少吃一口,我就多吃一口,所以,关键时刻不能软了半分。” “哪一行都有酸甜苦辣。” “是的。”刘二能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又笑了,道:“不过付出与回报一般都是成正比的,好好干肯定没错。”说话间,他拿出一把钥匙给张本民,“你跟其他人不同,给个小单间住。” “这不太好吧,搞特殊,会让你没法带队伍。” “不要紧,我们是凭本事吃饭的,你趁这次机会发挥一下,别人就没话说。”刘二能看了看张本民,道:“就眼下而言,你来,相当于是来救场的。” 话说到这里,张本民也没再推辞,主要是考虑到睡集体房间人多嘴碎,容易暴露身份,于是道:“刘经理,这么说我挺有压力的,为了把事情做好,你把对方的情况再说说吧,也好有个数。” “哦,对方每次就三个人左右,开始装得跟真的玩家一样,一点都看不出异常,等他们觉得时机合适了就开始闹腾,不是说机器不好,就是说程序有鬼,反正是想着法子找茬。” “他们都窝在一起么?” “不,是分散开的,应该是为了关键时刻能相互呼应。” “这么说,娱乐城外面估计还有接应的。”张本民不无担忧地道,“看来得好好合计一下。” “是要谨慎对待,但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我们是主场,我会暗中加派点人手,明暗结合,争取尽快制伏对方。当然也不只是制伏的问题,而是要暴打,越狠越好,那样才能给对手传递出强烈的信号。”刘二能道,“你计划一下吧,需要我这边配合的,尽管说。” “不要配合吧,让我一个人来。” “你一个人?胜算的把握有多大?” “有多大把握不太好说。”张本民谨慎地道,“之所以这么决定,不是因为想出风头逞能,而是想把事情做得更稳妥一些。从始至终,我都以玩客的身份存在,那样即使发生重大意外,也可以不给娱乐城添麻烦。” “嗯,也好。”刘二能点了点头,“那你就放开手使劲干,多重的伤残都无所谓,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张本民说可以,到时他会根据具体情况把握。 谈话结束,刘二能说直接留在娱乐城吧,不用再回去了。张本民说也行,不过要把装扮用的东西备齐,长一点的假发,另外再弄几套衣服。一旁的何部伟马上说没问题,他立刻就去办。 接下来,张本民就到单间宿舍里去休息,除了休息,就是装成玩家到五楼去玩玩游戏,混点脸熟。 两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情况,在第三天晚上出现。 329章 一干二再迎三 当天晚上,五楼值班的保安察觉到,在20号机位上的大青年表现不太正常,游戏过程中完全没有投入感,似乎有心事,老是东张西望。 按照张本民的既定计划,她必须早点坐到大青年的身边去,同时,也需要确切了解对方来了几个人,于是便让刘二能和其他保安暗中注意,一旦发现目标,就打手势相告。 交待完,张本民从安全通道步行下去,到五楼。 五楼通道门一打开,各种噪音迎面扑来,游戏中人物的嚎叫声、机器的轰鸣声,还有玩家近乎歇斯底里地兴奋怪叫、抽搐般地拍打游戏机面板按键声,不绝于耳。 戴着黄色假发的张本民,微低着头,径直走到29号机位。 几分钟前,保安已打过招呼,要调一下29号机的灵敏度,支走原来的玩家。张本民坐了下来,有模有样地玩起了游戏。 不一会,保安又来了,假装查看灵敏度的高低是否合适,其间抽着空告诉张本民,说后面隔一排,76号机位上可能还有个同伙,其他暂且没有发现。 如果真的只有两个人,那运气还不错,对付起来要省心得多。张本民暗自庆幸的同时,偷偷观察了20号机位上的大青年。 确切地说,应该是个小青年,他肤色黝黑,一脸奸狠之相。虽然是坐着,但从体型上看仍能瞧得出来是健壮而精干的。 那种人不好对付,体力充沛不说,动作也会很敏捷,要是再练过些手脚,就是个厉害的角色了。不过张本民对自己还很自信,一对一地动手,取胜应该没问题,只是过程和时间没法控制。 为了拖延点时间,也为了更好地摸清对方的整体情况,张本民假装上厕所,多扫了几眼76号机位的人,是大个子,看上去很结实。那种力量型的人,在速度和进退空间的腾挪上是软肋,扬长避短,只要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得空来个痛击,趁他失去进攻和防守能力的瞬间,狠补几下估计就能搞定。 摸清情况回来,张本民又歪头看了下20号机位上的小青年。小青年正好也在四处张望,发现张本民在看他,立刻抬手一指,斥问看什么。 张本民知道,正好碰上他找茬,要顺势发作挑衅闹事了。 “兄弟,不好意思,我在找同伴,跟我一起来的,找不着他人了。”张本民忙带着笑,对小青年点着头。 “瞧你个傻叉样!”小青年丝毫不吃张本民示弱的这一套,对着他身边吐了口唾沫,然后叼起支烟,“有火没?” “有。”张本民连忙掏出打火机,放到他游戏机的面板上,道:“送你了。” “不要,你给我点上就成。”小青年很嚣张。 张本民犹豫了下,站起来拿了打火机,双手给小青年点上。 火光燃起,照亮了一双凶残的眼神。 刹那间,张本民突然有种想为民除害的冲动,因为这家伙只能遗祸社会,痛快的是他自己,悲哀的是别人。 “孬种!”小青年吸了口烟,不再看张本民。他认为张本民是个软蛋,不足以跟他支撑起来掐架闹事。 在旁边几人怜悯、气怨的目光中,张本民慢慢坐下,此时,一个比较成熟的想法在脑海中已然形成:找机会,打对方个措手不及,最好是一招制胜。那样不只是能节省体力,关键是能迅速锁定胜局。 怎么找机会?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青年可能已经没了耐心再等下去,他用力拍打着游戏机面板上的按键,发出“咚咚”巨响。 “老板,老板呢!”小青年像疯了一样,吆喝的时候手还停不下来,“这机子的按键有问题啊,一点都不灵敏,害得老子丢了很多板!” 小青年击打游戏机的时候很夸张,一前一后晃着身子,向左歪着脑袋,正好让右臂使劲发力。 巨大的声响让周围的玩家很是反感,但却敢怒不敢言,他们看看近乎疯狂的小青年,相继垂下头轻轻摇着。 这是个绝好的时机,张本民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走到小青年身后,抡起巴掌猛地扇在了他的右耳朵上。 就这么一下,世界顿时清净了。 小青年一声不吭地栽倒,像个倒地的石像,“嗵”地一声后,动也不动。 “妈的,老子忍你很久!”张本民又狠狠地踢了一下。 “打得好!”有人喊了一句,立刻引来几声附和,“太他妈猖狂了,弄死他!” 这种感觉很好,做大快人心的事总能带来自我满足感。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分神,张本民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了76号机位。闹事小青年的同伙应该会发现情况,毕竟是一伙的,他肯定早已做好了积极响应的准备。 果然,小青年的大个子同伙察觉到这边消声静气了,原本也开始跟着捶打游戏机叫嚣的他停了下来,走过来一看究竟。 场面当然是大个子所不能接受的,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他看了看张本民,问道:“你打的?” “是啊。”张本民一点头,好像还很委屈,“他先是骂我,又让我给他点火,接着又跟疯子一样拍游戏机,吵得我他妈脑袋都要炸了。你说,我不打他个狗日的还能打谁?” “哎哟,我操!”大个子顿时露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冲上来就要抓张本民的衣服,同时抡起另一只手,攥拳就要直击他的面门。 张本民迅速向后一个弹跳,远远地躲开。 大个子扑了个空,不加迟疑,又用尽全力再次扑了过来,左拳开路。张本民依旧躲闪,向侧边一挪,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又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想顺势来个摔掼。 然而,并非等闲之辈的大个子,竟然生生收住了身形,让张本民根本无法借力。不仅如此,他抬起左脚向张本民的小腹踹去。 张本民只有回撤,然而却“轰”地一声撞倒了一台游戏机。就是在这身形受阻的瞬间,大个子一大步岔过来,扬起右臂,朝张本民头上砸来。 硬扛是不行的,无奈之下张本民侧身一闪躲开。 大个子看出了张本民的灵活优势所在,便调整了进攻策略,并不猛冲猛打,而是小步逼紧,像坦克一样慢慢推进,想来个贴身扭打战。 这当然不行,张本民忙又退了个大步,保持着安全距离。 场内的过道比较宽大,大个子一时没法挤压张本民的躲闪空间,很快就着了急,于是又忽地一窜,张开双臂,揸开五指。他想一举抓住张本民,如果达到目的,就会像老鹰捉兔一样得意。 这一次,张本民没再躲,而是在大个子就要到跟前的时候,猛地蹲下,一个直拳打中他的腹部。 大个子腹部中拳,虽是疼痛难捱,但也咬牙坚持下来,随即双臂一沉,两手牢牢抓住张本民后背的衣服,打算用力将他提起猛掼在地,摔他的半死。 可是,大个子因为腹部受击,中间稍稍缓了口气儿,这个当口恰好被张本民抓住,他趁机用力起了个半身,腾出空间再奋力一拳,再次猛击大个子腹部。 这一下,持续的绞痛顿时卸去了大个子的攻击力,接下来,张本民继续挥拳,一直将他打得跌倒在地,就像摔下了袋沉重的大米。 按照计划,还得继续出手,显示出凶狠来。当即,张本民上前两步走到大个子旁边,先是弯下身,照着他的头猛捣几拳,然后又到旁边搬起一把凳子,近乎疯狂砸向他的腿,一下接一下。 最后,大个子连发出哼哼声的力气都没了,像昏死了一样。张本民这才罢休,他扔掉凳子,又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转身向外走。 在众人的敬佩、惊悚的目光注视下,张本民感觉自己像个凶残的魔头,游弋在人间。 没错,张本民真切地感知到了内心深处那股熟悉的、儿时就已萌芽的冲动,那股暴戾、残忍的冲动,就像春风拂柳,很自然地就能激发出来,而且伴随着肆意的爆发,很有种淋漓畅快的感觉。这感觉很熟悉, 离开游戏厅的时候,没有人拦张本民。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经过不长的通道,来到电梯前。 电梯从下面上来,一开门,里面有三个人,拿着棍棒。 三人看到张本民后齐齐愣了下,其中一人大叫一声,“就是他了,黄毛!” 这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张本民就明白了,刚才场子里闹事的除了那小青年和大个子,应该还有个同伙,只是那人没动,而是悄悄跑出去叫来了在楼下接应的三人! 张本民回头便跑,不过没有进营业区,到那里是可以招呼保安一起动手,马上就能将三人制伏。不过那样一来,就有可能过早暴露他的身份,所以还是自己动手为好。 于是,张本民拐进了安全通道,沿楼梯而上,快速爬升。这是个策略,在楼梯上,回身便是居高临下之势,适合防守,更适合反击。 奔爬了两层楼,张本民已经将三人甩开一大段距离。机会已到,在一个拐角处,他站定了身形,决定出击。 330章 惹祸的公益课 就像之前对付胡华然一样,张本民冷不丁跳出,一个飞身踹腿,把追在最前面的人蹬翻滚落,而且还收到了很有效的多米诺骨牌效应,跟在他后面的两人被撞倒,三人滚作一团。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张本民知道痛打落水狗的必要,此时来不得心慈手软。 没有犹豫,张本民快步跟下去,对着一个刚要爬起来的人脸部就是一脚,踢出了一滩血来,然后,俯身拿起掉在地上的一根棍子,狠狠地在每人腿上又夯了几下。 惨叫声连连,在楼道内回荡不止。对张本民没有丝毫触动,看着三个人痛苦地佝偻在台阶上,又生出些快意来。 有一个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张本民举起手臂,把棍子敲在了他的头上。随着一声闷响,那人顿时瘫倒,一动不动。 魔性可发,但不能失控。张本民知道该收手了,便扔掉棍子,稍微加快了点速度,走下楼梯。 踏出商厦的时候,张本民出奇地冷静,他走到路对面,取下假发,把外套翻了下,换个颜色穿上,然后在人行道上站着抽烟,等着看情况。 这时,刘二能出来了,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抽烟的张本民。 “好家伙,有你的!等一下,我让人先带你找个地方歇着,晚些时候喝酒,给你庆功!”刘二能言语间很是高兴,“不过你出手真是有点狠,那个小青年被你一巴掌抽得两耳出血,昏迷不醒。那个大个子好像腿断了,痛得浑身直抽搐。” “六七楼的楼道里还有三个!” “……”刘二能一时还搞不清楚,“你说什么,还有三个?” “对,今晚进场子的不是两个人,起码还有一个人,只不过没露动静,而是溜下去叫来了在下面等待接应的三个人。我在电梯门口碰到了他们,就跑进了楼道,把他们引了过去。” “然后,你在楼道里又解决了他们?” “没费什么大事。” “带劲!”刘二能哈哈地笑了起来,“行了,先不说,回头再聊,估计警察马上就到了,我得上去等着。” 刘二能刚走到锦绣商厦大门厅钱,远处就出现了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让警察接盘。 后面的事就不管了,张本民只等刘二能安排人过来带他去歇息。 很快,一个瘦小的身影弹着步子来了,到面前喊了声“庆哥”。张本民应了一声,说别叫庆哥,叫阿庆就行。 “肯定是喊庆哥,刚刚刘经理交待过了。” 张本民见来人年纪不大,应该比他小,称哥就称哥吧,他也不想多啰嗦。 “你叫什么?”出于礼貌,张本民问了下。 “我姓金,就叫我小金子吧,兄弟们都这么称呼。”小金子很高兴,“庆哥,你从哪儿练的好身手?”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聊吧,今天有点累,不想说话。”张本民不想让小金子觉得傲气,又解释了下原因,“发生了这么个事,耗力耗神。” “好,好的,我送你去个地方,很近,好好休息一阵!” 小金子把张本民带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区,这是刘二能租的一套出租屋,专门用来方便临时落脚。 进了房门,张本民这才觉得有些心慌,准确地说,这是第一次以混黑道的身份做事。为了缓解紧张情绪,他洗了个热水澡,松缓了不少。 小金子一直在外面,张本民让他先回去,有事再过来就行。小金子说不用,刘二能特地让他守着,一来有事可以帮忙,二来也可以听听风声,以防万一。 既如此,则顺之。张本民进了卧室,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想想眼前的一切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天意要如此还能怎样,只有坦然接受。 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间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传来,让张本民警觉了一下。 进来的是小金子,他说刘二能让人传消息了,去吃宵夜。 张本民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才知道已经睡了将近三个小时。“宵夜的人应该不会多吧?”出门前他问了句。 “说不准,刘经理做事有时摸不透,不过像今天这情况,估计人不会少。”小金子精神头很足,“因为他脸上增了光,有人在他的场子里栽了大跟头!我估摸着,他会把所有不当班的保安都叫上。” “这样啊。”张本民寻思了下,对小金子道:“你能不能跟刘经理说说,我不喜欢大场子,省得到时不自在,吃着也不痛快。” “可以!”小金子道,“等会经过娱乐城的时候,我上去跟他说一下。” 事实上,刘二能根本就没喊什么人,除了张本民,就他和小金子。 三人在一家茶餐厅坐下。 刘二能此时一副大咧咧的样子,坐下来袖子一撸,说鉴于今晚情况特别,其他保安都得原地守着,所以就没喊他们任何一个。 “跟你说说后面发生的情况。”刘二能一脸得意,“我告诉警察,是客人之间发生矛盾,继而动起了手,跟娱乐城无关。” “那好啊,跟娱乐城撇清就行。” “不过有一点得注意,你的身份在一定时期内要注意隐蔽。道上的人肯定知道你是我们的人,警察也可以知道,但不能让他们掌握证据。” “那他们会不会来搜场子查证?” 这时,小金子插话道,“只要警察手里没有证据,就能相安无事,他们是不会来搜场子找你的。” “没错,沈老板毕竟是有关系的人,无凭无证,公安绝对不会行动的。”刘二能笑着举起瓶啤酒,“来,庆哥,咱吹一瓶!” 听到这个叫法,张本民连连摇头,“刘经理,千万别这么喊,我初出茅庐,哪里能担得起这么大个称呼?” “我跟你说,混咱们这一行的不能太谦虚,否则就会没了气场。”刘二能笑着一晃脑袋,“告诉你,现在娱乐城里的所有保安,都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厉害角色了,包括今晚闹事的对手,应该也知道我们这边来了个猛人。” “运气,还是运气的成分居多,不敢说猛。”张本民不敢往脸上贴金,如果真是把“名气”弄大了,对他来说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事情。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是有道理的,万一要是有风声传到了春山那边,不是找死? “你看你,什么都行,就是还不够霸气!不过无所谓,宵夜前,我已经在电话里把情况跟沈老板汇报了,他很赏识你。” “我这人,没什么追求,能混口饭吃就行。”张本民笑了笑,“所以,沈老板是不是赏识,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刘二能听了有点诧异,他吧唧着嘴,颇为玩味地道:“好小子,我这才看出来,你不是没有霸气,而是有股子霸王之气!” “对对对,我看也是!”小金子跟声道,“庆哥,你要是在这一行坚持下去,没准最后就能跟沈老板平起平坐了!” “刘经理,话题就不要放在我身上了,还是聊点别的,你多给我讲讲道上的规矩吧。”张本民不喜欢恭维,也不习惯被恭维,“或者谈点实际的,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蛰伏,然后等任务。”刘二能很认真地道,“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沈老板会派给你新任务。” “沈老板能直接下任务,那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小金子一听,忙对张本民笑道:“庆哥,恭喜了!” “行了小金子,你就别说了,庆哥是个低调的人,说多了他会生气的。”刘二能对小金子摆摆手。 “刘经理真别这样,你这么顾及着,会让我这个新人不自在的。” “没什么,干我们这一行的确是要重义气、敬前辈,但也讲入道无先后,不讲什么排资论辈,只要你有本事,照样能赢得前人的推崇。”刘二能看着张本民道,“现在起码在紫黄娱乐城里,你绝对就是庆哥!” 不管怎样,人是有虚荣心的。 庆哥,这个称呼对张本民来说,有种满足感。“刘经理,你真是抬举了。”他端起啤酒杯表示感谢。 “称呼你为庆哥绝不是抬举。”刘二能摆摆手,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看得出来,你是个不喜欢多说话的人,也好,口风紧。” 正说着话,来了波吆五喝六的客人,一共五个,不是剃着光头就是留着板寸,要么就是长发,他们个个叼着烟甩着膀子,看上去很是不可一世。 五人进了餐厅一直骂骂咧咧,椅子桌子被推得“咔咔”直响,全然不顾其他食客的感受。 “瞧瞧,一看就是结在神经末梢上的瓜,瞎咋呼,根本就不知道深浅。”刘二能很看不惯,鄙夷地扫了那几个人一眼,说话的音量丝毫不减,并不怕他们听到。 “刘经理,今晚特殊,咱们忍着点吧。”张本民怕被对方听到会闹起事来,赶忙提醒。 “没事,不就说几句话嘛,他们要是听着了,就算是我做回公益,免费讲了节道德课,听不着就当是我发发牢骚,否则不憋得慌么。” 331章 沈老板时龙 一旁的小金子见了这场面,着实是有点诧异,他一脸迷惘地看了看刘二能。 “看什么?只管吃你的就是,有问题我跟庆哥挡着,你只管做好扫尾的事就行了。”刘二能呛了小金子一句。 小金子听了这话又看了看张本民,而后立刻低下头,默默地喝了口啤酒。 刘二能如此毫不遮掩的言语,果真引起了旁边五人的注意,其中一个猛地站起,晃着身子走过来,歪着嘴角冷笑,对刘二能道:“这位兄弟,好像挺爱管闲事?” “有事说事,没事一边呆着去。”刘二能一翻眼皮,并不拿正眼看对方,“瞧你也不是初生牛犊,还真没个怕劲?” “嘿!”那人一声叹笑,摸了摸脑袋,“我操,今个还真遇着鬼了,不知是活腻歪了,还是完全就不知死活!” “我去你的!”刘二能一蹬地窜离了凳子,同时猛地一拱身子,硬生生将那人给撞飞了出去,“轰”一声砸在了旁边的餐桌上。 这一下,对方的人彻底炸锅,有个人立刻叫嚣起来,“还真是遇着茬了,上去打,打死他们!”然后,便一窝蜂扑了上来。 刘二能马上拎起一把凳子,往后退了两步。张本民自然不能贻误战机,把餐桌向旁边掀翻砸向奔过来的几人,并迅速跟进,近身上前。 翻落的餐桌,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都不由得侧起身子躲着,全然没有防备张本民会无缝跟进并猛然出现在面前,顿时有点慌乱。 张本民根本不给对方多少反应的时间,身形不停,先是飞起一脚,把最近的一人踹倒,接着又欠身挥拳,打在刚回过神的一个人下巴上。 事情来得突然,张本民出脚出拳的力道很大,两个人倒地后便没再爬起来。即便如此,张本民还是想再补几下,彻底放倒一个是一个。不过,他没得到机会,因为有人举着凳子正要砸过来。 赤手空拳不行,张本民也想抓点东西,然而身后什么都没有,不过这样也好,有个大空间可以周旋。于是,他连忙后撤,争取在避让中寻找出手的时机。 举凳子的家伙连连逼近,可毕竟凳子不怎么顺手,用起来多少会显得笨拙,几次举高后抡砸下来,气力有些跟不上,所以在抡砸后到再举起时,会有个间歇。 张本民等的就是这个间歇,在后退的同时,他已然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发力向前弹射,以近身压制住对方的持凳优势。然而,那人好像也知道其中的优劣势转化,便不再抡砸,而是举着凳子迟迟不落,然后小步紧逼,想很有准头地砸个张本民结实。 就在这时,对方又有个人向张本民靠近,而且开始被刘二能撞翻的家伙也一骨碌爬起,似乎是满血复活,抓了个破啤酒瓶也奔了过来。 晃眼间,形成了三打一的局面。这绝不能掉以轻心,来不及多想,张本民猛一蹬地,疾速冲向举着凳子的家伙。 那人好像有两下子,连忙用力把凳子向张本民斜劈下来。斜劈的效果最好,杀伤范围大,对手躲避的余地小。不过,那人的斜劈是在张本民前冲的动作之后,有一个反应时间,虽然短暂。 张本民及时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时机,趁对方还没挥出全力,及时顶住凳子,卸了它一部分劈砸的巨大冲力,同时还有个踢腿的动作,直中那人的膝盖。 那人被踢中膝盖,疼痛感令其失去了防御力,刚好,凳子被张本民一把夺了过来。为了彻底消灭他的战斗力,张本民不差毫秒地补了一脚,正中腰肋。这一脚够狠,可能是踢断了肋骨,那人一声惨叫,瞬间倒地。 手中有了凳子做武器,张本民不再害怕随后逼过来的两人。第一个目标放在拿碎啤酒瓶的人身上,他具有绝对的杀伤力。 张本民同样采用斜劈的方式,摆好架势,小步逼近。 这时,刘二能在一旁大喊了起来,“哎唷,庆哥住手,可都是自己人呐!” 自己人?张本民一下摸不着头脑了,不过再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眼前的一切可能是个试探。怪不得一动手对方就都把目标瞄准了他,刘二能和小金子在旁边也不上前帮个手。还有,刚开始他劝刘二能不要太大声、忍着点时,刘二能根本就不收敛,而且当时小金子的眼神又很异样。 “兄弟,实在对不住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刘二能上前接下张本民手里的凳子,笑了下,“都是沈老板的安排,不得不照办。” “沈老板?”张本民纳闷了起来。 “没错,干我们这行就是要处处小心,沈老板更是谨慎,他担心你是对手那边安排的,上演了一番苦肉计,以借机打入我们内部。”刘二能放下凳子,不好意思地看看张本民,“毕竟你的表现太突出,在娱乐城一个人就放倒好几个。” “所以他就让自己人来试探一下?”张本民并没有不快,相反还有些小得意,因为这更能证明他的实力,然后迅速得到信任站稳脚跟。 “没错。”刘二能点点头,又对后来的几人道,“行了,你们走吧,该找医生的就赶紧去,要么就吃点跌打损伤药自己调理。” “何必这样呢,刘经理。”张本民笑了下,带着点遗憾道:“随机性直接给我再派个活试试就是,还省得伤到自己人。” “我也那么认为,但沈老板不啊,他说还是让自己人试一下更踏实,有底。” “沈老板可真够小心的,但是有点过了,凡事过犹不及嘛,而且,我觉得他只是小心,并没有用心。” “哦,这话怎么讲?” “如果他怀疑我的身份,完全可以慢慢观察。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假如确认我有问题,也不要急着下手清理。”张本民想卖个关子,便点了支烟,很享受地吸了一口,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利用我‘卧底’的身份,策划个行动,给对手来个致命一击,不是更好?” “嘿,你说的还真在理!”刘二能摸了摸脑门,对张本民竖起大拇指,“不是吹捧,这就是有勇有谋!” “庆哥,对不起了,刚才我虽然明白了过来是个试探,可没法说出来呀。”小金子一旁很难为地笑着。 “幸亏你没说,否则我还没法早早地证明自己呢。”张本民丝毫不责怪小金子,“不过你也够机灵的,马上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小金子傻傻地笑着,无邪。 “提个议,要不今天就这样吧,夜里也别吃太多,早点回去歇着。”刘二能心满意足地拍着张本民的肩膀,“我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说话间出门,刘二能让小金子送张本民到租房处住下,暂不回娱乐城。 路上,张本民想想就有点脊背发寒,刚才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却浑然不知,所谓江湖凶险大概如此,相互之间信任难,看来不能没有防备之心。 到了租住处,小金子留下来没走,有事的话可以帮忙跑跑腿。趁着这机会,张本民向他打听沈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金子犹豫了下,毫不隐瞒地告诉张本民,沈老板叫沈时龙,早年靠凶狠在道上起家,现在,他名下的实体资产最起码有好几百万。 “沈老板早几年就想彻底洗白,但发现难度太大,而且他经营的项目多少都跟黑势力有瓜葛,如果他真洗白了,基础就不稳,还不一定能站得住脚。”小金子感慨地道,“玩黑社会的,每天都瞪着眼睛寻找目标,能吃的就吃掉,不能吃掉的也要狠咬一口。” “沈老板从事的应该都是服务行业吧?” “是的,主要是休闲会所,还有就是娱乐城。之前他曾转过行,搞什么房地产开发,但没成功。兴宁这地方盘龙卧虎,现有各行业都是相对稳定的,那能轻易打破既有局面?就像有人要在主城区这一片涉足休闲会所和娱乐城一样,沈时龙他们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绝对要想办法把人家整垮。不过,也不是绝对,还要看各自后台的硬度。” 小金子说的没错,兴宁的主城区金华区,是政府所在地,商业、服务业极为兴盛,当之无愧的最大商业圈。能在这块立足的人,尤其是混社会的,都不是一般人。 “沈老板的后台怎样?” “这个我不知道,还没到那层次,了解不到。” “哦,那沈老板家都有些什么人?” “那是个迷,没有几个人知道。不过能确定的是,沈老板有个非常漂亮的老婆。据听说,他生育能力有点问题,后来经过好几年的努力,两人才生了个宝贝女儿。但他的女儿不在身边,估计是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由其他家人照顾着,要么就是在外地。” “沈老板连孩子都不放在身边?”张本民一皱眉,“是不敢,还是有其他原因?” “我觉得是不敢。”小金子道,“江湖上的恩恩怨怨猜也猜得到,他应该是怕被仇家盯上,最后危及了孩子。”? 332章 小金子 连宝贝女儿都不敢留在身边,着实让人感慨。 “风光背后有辛酸,看来当老板也不容易。”张本民不由地叹道。 “谁说不是呢。”小金子也是连连哀叹,道:“要说嘛,还是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好。” “这么有感触?”张本民感觉小金子不像是在道上混的人,问道:“当初你是怎么入行的?” “应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吧。”小金子摇了摇头,叹道:“我是偏远农村的,家里很穷,来兴宁是想打工挣钱的,可没啥能耐,累死累活能挣几个?刚好,赶上妈妈生病,急缺钱,就想着法子把公司的一笔货款给吞了,给妈妈看了病。那事好在手脚做得好,钱没用吐出来,但要担责任,被判了两年。也就是在那时,在看守所里碰到了刘二能经理,就认识了,后来出去就投奔了他。刘经理人不错,收留了我。嗐,这些事说起来,实在是惭愧。” “哦,那有什么惭愧的?”张本民道,“为了家人做什么都无所谓,而且还要感到自豪,当然了,起码的良知底线不能破。” “话是那么说,但总有点不甘心,我认为本可以做得更好,用不着走这条路的。”小金子微微叹道,“唉,可就现状来看,没法不认命,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什么认命?那只是为自己不坚定、不自信、不努力而开脱的理由而已。”张本民为小金子打气,“付出总有回报的大道理我也不说,那太空洞。我想说的是,首先你得有决心。” “其实,决心是有的,要不也不会说这么多。”小金子满含期待地看着张本民,道:“庆哥,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可靠的人,如果机会合适,还希望你能帮忙说句话,让我离开刘经理。” 这番话一入耳,张本民顿时皱起了眉头。听意思,好像是刘二能不放小金子离开?假如真是那样,他再帮忙提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妥? “怎么,刘经理不让你走?”张本民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小金子面露为难之色,“不是刘经理不让离开,是我不好意思开口。可能他觉得在他的照顾下,我现在的生活很惬意,如果我主动说要走,怕是要伤了他的心。” “你还真有股子细腻劲儿。”张本民叹笑起来,道:“如果只是这个原因,我想应该没什么吧,等个合适的机会,我跟刘经理开口就是。” “庆哥,其实就目前来说,机会也不难找。”小金子兴奋之余,小心翼翼地看着张本民,道:“你就说,想把我带在身边使唤,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然后过段时间,你就能悄悄离开,另寻出路?” “如果可以,我是那么想的,只是不知道庆哥会不会责怨我在利用你。” “哦,那倒不会。”张本民琢磨着确实也可行,进一步问道:“你脱离这个圈子,打算干点什么?” “还不知道。”小金子摇了摇头,又看看张本民,“没想过,甚至连去哪儿也没考虑过。” “那你先好好想想,不着急。” “不能不急,现在时机刚刚好。”小金子忙道,“你刚过来,各方面都很生疏,正是需要跟班的时候。如果时间一长,该熟悉的你都熟悉了,再开口的话,怕是就不太自然了。” “嗯。”张本民稍一寻思,“好吧,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就找刘经理说说。” 答应了小金子,张本民开始有了点小不安,事情能不能成先不说,最为直接的是,刘二能会不会对他产生看法,认为他私心太重?毕竟目前还不知道小金子对于刘二能来说重要性有多大,万一刘二能抹不开面子却又舍不得,不是也尴尬? 不过,再想到小金子的情况,张本民又觉得不应该畏首畏尾想那么多,这相当于做件善事,何必有太多顾虑? 第二天中午,刘二能找了过来,说要好好请张本民吃顿饭,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沈时龙对他相当满意,下一步可能要让他单独负责些行动。 “上午我把昨晚的一切都向沈老板汇报了!”刘二能的眼里透出些羡慕的目光,“他非常高兴,说又得了个人才!” “刘经理,给我安排点具体的任务还可以,可让我单独负责某项行动,恐怕还不行。”这不是张本民在谦虚,他确实有点没底,“之前从没干过什么,没有任何经验。” “没有实践哪来的经验?你得先干着再说。”刘二能哈哈一笑,“而且好的经验,必须靠自己去经历,真真实实地感受一下,那才来得深刻。” “那起码得有个传帮带的过程吧,如果陡然就让我上阵独当一面,还真是有点发慌。” “要想在道上吃得开,那是必经之路。”刘二能很认真地说道,“有人传帮带,锻炼出来的能力在火候上有点差,必须自己担纲闯闯龙潭虎穴,那钢火才叫硬。” 刘二能这么一说,张本民也不好再讲不同意见,现在他也许正需要这样的打磨。 于是,张本民向刘二能表示了感谢,之后想起该谈谈小金子的事了,便稍稍一欠身,放低了点声音,“刘经理,有个事不太好意思说,不过想想在你面前也没必要保留,所以如果说得不对,还请见谅。” “别这么客气,既是自己兄弟,有话尽管直说。” “我刚入行,你看能不能让小金子跟我一段时间?也好让我早点熟悉下圈子里的相关环境。” “哦,你是说要个身边人啊,多大点事?”刘二能仰头一笑,“可以,小金子人不错,带他在身边是很放心的!” 见刘二能没有什么不快,张本民也就不再深说,也许这就是件芝麻小事,说多了反而不妥。 就这样,小金子跟了张本民。 不过,这让张本民感到有些不自在,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多一个人在身边就觉得不利索,而且做事的时候保险系数也会大幅降低。 但是实际上,从阶段性需求来讲,也是需要的,兴宁的地形得尽快深度熟悉一下,特别是主城区金华区,大街小巷的路线、派出所和交巡警驻点、重要商业体和娱乐服务业场所等,得摸清楚,还有大小车站、公交站等城市交通枢纽,也要全面了解。 几天时间,小金子用摩托车带着张本民,把金华区几乎转了个遍。 张本民仔细记了,把认为有用的东西都印在了脑海,反正时间比较充裕。这几天,他没怎么到娱乐城去,偶尔晚上会去看看,只要刘二能说没什么情况,他就回租住处。 现在,张本民一心等待的是新任务。 这一点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他有点害怕任务的到来,因为不太知道该如何去妥善地完成;另一方面,他又需要表现的机会,毕竟只有好的表现才有好的回报,他还想借助沈时龙的力量去触碰永博公司,当然,那需要时间。 还有件事让张本民惦记着,就是小金子的事情,他想让小金子早点离开,早投胎早超生,去迎接新生活。毕竟在道上混,没有一刻可以说是安全的,弄不好下一秒就摊上事,不是被打残、打死,就是会被投进牢房。 “小金子,咱们是互相帮助,现在都很好。”张本民主动开口,“你看,是不是见好就收,选个黄道吉日,你好弃暗投明啊。” “这,庆哥,我还没准备好呢。”小金子摸摸后脑勺,有点犯难为,“退路没找好,走不了啊。” “前段时间好像你不是这么想的,不是只要能离开这个行业就行吗?” “是的,只不过,现在情况有点特殊。”小金子支吾着,“庆哥,如果我的存在会给你带来麻烦,我立刻就走,可如果不是,能不能让我再呆段时间,做几个活再走?” 小金子的话,似乎隐含着不少信息,最明确的一点就是很有可能需要钱。 “你想做几个活,是为了多挣点钱?”张本民直问。 “是的,是想多挣点。”小金子抿了抿嘴,“不过能多挣多少没法说,要看出力大小,总之我会拼尽全力的。” “你很需要钱?” “嗯。” “家里有事?” “……”小金子犹豫了下,“妈妈的身体才好起来不久,爸爸又病了。” “哦。”张本民陷入了沉思,“大概,需要多少钱?” “总共起码一万。”小金子沮丧地摇起了头,“我这里只有几千,能顶一阵子,但后续没法跟上。” “你入行多久了,就几千块钱的存货?” “两年多,挣的远远不止这点,但大部分都给家里还债了。” “这样,我这里还有两千,你先拿着用,后期再想办法,也许到时我就有钱了,你再接着用。”张本民不容分说,“你呢,就不要再拖拉了,从现在开始就投个明路。” 小金子很感动,他写了个地址留给张本民,再三表示感谢后,踏上了归程。这让张本民精神上得了些许愉悦,毕竟是帮别人圆了个心愿,不能说不欣慰。 欣慰过后,张本民又感叹自己,谁能帮他看到一线希望?没有谁能做到,他很清楚,情况太特殊,只有靠自己,眼下,只能是借助沈时龙在兴宁沉下来,稳住脚。 既如此,就主动靠近寻求更多机会。次日一早,张本民便前往娱乐城。 333章 娟姐 早晨的娱乐城静寂一片,白日的安宁和夜场的狂欢对比异常鲜明。进入大门,精神萎靡的保安立刻问了声好。 张本民点头回了个微笑,问刘二能在不在。保安说在,还没起床呢。 上了楼,没急着敲门,在休息室抽支烟等会儿。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刘二能来了,瞧上去很疲惫,看来昨晚又有点操劳过度。不过猛抽几口烟后就精神了起来,然后对张本民哈哈地说正好,本来今天也要找他的,因为沈老板在外地明天回来,要和他见个面,交办点事。 沈时龙亲自见? 整晚,张本民都没睡好,一直在想和沈时龙见面的事。如果跟他直接挂上了钩,会不会带来伴君如伴虎的害处?万一哪天他觉得办事不力或者犯了忌讳,是不是会有所谓的“家法”,比如剁手剁脚甚至是私决? 一夜忐忑,直到天明。上午十点,刘二能打电话给张本民,让他赶紧到娱乐城去,说沈老板半小时后也到那里。 见面的地点安排在娱乐城?这是张本民没想到的,毕竟娱乐城那种声色犬马的地方有点乱,作为一个树大招风的人,沈时龙应该尽量回避才是。不过再一想也无所谓,那毕竟是他的地盘,他做主。 没敢多耽误时间,张本民稍微洗漱了下便赶到娱乐城,他可以等沈时龙,但绝不能让沈时龙等他。 “刘经理,我这心里头有点乱啊。”来到娱乐城,面对刘二能,张本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安。 “正常,毕竟是第一次,而且你也是刚进圈子。”刘二能倒了杯水给张本民,“其实没什么,沈老板是把你当人才看的,肯定会很和气。” “和不和气无所谓,关键是不知道沈老板会安排什么事情,我怕能力不够,到时骑虎难下,不也痛苦?” “我觉得交办事情应该是次要的,否则沈老板也不必当面见你。他的主要目的,应该是看看你本人。老板眼光很独到,一个人怎么样,他看两眼就有数。” 刘二能这么一说让张本民有点慌,毕竟没有人愿意被看透,不过再一想也没什么,心襟磊落,看透也无妨。想到这里,释然了很多,一下轻松不少,端起水杯一口喝掉,很舒服。 “刘经理,沈老板什么时候到,我们得提前下去迎一下吧?”张本民放下水杯后问道。 “说到就到!” 猛地一个声音传来,张本民忙转身,看到个中年人,四十多岁,长相很普通。 此人便是沈时龙,完全没有派头。不过仔细看看,还是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狡诈和凶狠,即使他是微笑着的。 “沈老板好!”张本民微微躬身。 “好,一直都很好。”沈时龙哈哈地笑着,在长条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对张本民道:“来,坐。” 不知道深浅,不能贸然过去,否则会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但刘二能暗暗一使眼色,示意过去。 张本民便走过去,在离沈时龙远一点的地方坐下,“沈老板今天亲自过来,我实在担不起,有什么吩咐尽管指示就是。” “事情是有的,等会再说,今天来主要是见见你,到底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沈时龙笑着,点了点头,“嗯,还真看不出来。” “是,是啊,沈老板,开始我也觉得他很不起眼。”刘二能在沈时龙面前显得稍有拘谨,微提臂膀,两手十指交叉置于小腹前,“可能那就是真人不露相吧。” “很好,那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沈时龙翘起二郎腿,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他睁开了眼,放下二郎腿,笑道:“行吧,下面说说事情的安排。” 事情听来不难:挖人。 沈时龙有个白玉兰商务会馆,名义上是商务,其实打的是休闲牌,以特色服务见长,生意一直不错,但近来却情势突变,客人骤然减少。一打听,才知道是离得最近的竞争对手温莎会所那边,服务水平不知怎么陡然就上去了,结果把客人都招了过去。 什么样的服务水准,能有如此吸引力?沈时龙安排身边人过去消费,感觉还真是不一般,最大的亮点是按摩手艺不一般。 既然找了关键所在,怎么办?通常的办法就是学艺,安排服务员混到对方的场所中去,花上一段时间,然后学成归来。可是对于会所、会馆等行业来说,时间是宝贵的,通常的法子历时长,耗不起。那么,只有用不通常的做法,去挖人,或者更为直接地说,就是抢人,把对方的技师级服务员给强拉过来。 抢服务员并不容易,除了给高薪之外,还要保护她们的安全,毕竟“跳槽”后,原老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明知实力不济,也要拼上一番,否则在道上就会损了面子。 沈时龙说完就走了,让张本民尽快着手。 张本民寻思着,抢人的法子成本会很高,只是加薪和安保那块,加起来一个月起码要多支出几万。当然,那还是在抢人成功的前提条件下,如果温莎会所那边高度警惕,能不能抢得成还是另外回事,弄不巧耗时弥久,还会有人员损伤。 不确定性因素导致风险太大,张本民越想越觉得没有多少可行性,然而这是沈时龙交办的第一件事,也不能一推了之。 张本民再找刘二能,把情况分析给他听。刘二能听后皱起了眉头,说按理讲,沈老板也应该能料得到。 这句话点醒了张本民,也许沈时龙这次安排事情并不只是单单要考验他的执行力,同时还要考验灵活度。 经过认真思考,张本民面见了沈时龙,把利弊对比分析后,得出不宜蛮干的结论。随即,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说自古以来就有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可以到温莎会所暗暗打探一番,摸清那边按摩技艺为何会大幅提升,如果是有专门的技师指导,那完全可以把那技师弄过来,如果能成功,相信可以让白玉兰商务会馆的生意能在短期内有所起色。 听了这话,沈时龙连说可以,言语间很是高兴,说不管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只要能把事情办成就行。 得到同意后,放手干。张本民没找其他人,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总喜欢单独行动。 当天晚上,张本民去温莎会所洗澡。在换衣间,他问服务生这里有什么特色服务。 服务生满脸带笑,说老板是第一次来吧,温莎这边的服务绝对一流,而且什么都有。张本民说节目多了体验不过来,只想试一下最有特色的。 “那就按摩吧,最近特别火。”服务生笑答,“洗完澡后,您到休息室,有人会推荐的。” “选服务员的时候,里面有没有名堂?”张本民给服务生递了支烟,“手艺有好差,不说找个最好的,但也不能弄个最差的吧?” 服务生接过烟,笑嘻嘻地道:“都差不多,想要好的不容易,老早就给提前订了,哪还能留到当天。” “哦,都提前订,这么说来手艺的差距还挺大?” “那当然,师傅和徒弟的区别。” “有多少师傅?” “差不多十几个吧。” “物以稀为贵,十几个呢,那也不怎么值钱嘛。” “还有师爷级的。”服务生也想显摆一下,“就一个!绝对是好货!” “再好还能好到哪儿去?既然是师爷级的,年纪肯定不小了,那就没新鲜味喽。” “错!人家还年轻呢!”服务生说话的时候眼神充满着意淫的快乐,“年纪、身材和长相,绝对!至于手艺,就更别提了!” “哎呀,照你这么说的话,那要能让她陪一晚上,就是做花下鬼不也值得嘛!” “嘿,老板你这就开玩笑了,怎么着也就是个女人是不是?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不管怎么说,到了人家那份上,在行内自然是有些地位的。” “什么地位?说不好听点不就是个小姐么。”服务生说到这里一脸怨气,“不过小姐归小姐,赚钱还是挺多。” “你怎么知道她钱多?” “开的车好。”服务生满是羡慕地道,“进口的红色小轿子呢。” “哟,不怕太张扬,被人盯上?” “她心气傲,估计还想不到那些。” “看来你对她还挺了解?” “不了解,只是有一次接触。我曾经在她车旁转了两圈,欣赏了两眼,结果刚好她出来看到了,以为我是二流子,就大声喝斥了起来。”服务生怨气未消,“妈的,不就开个吊小轿车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她是没吃过亏,要不就会知道越是二流子就越不能惹。”张本民感叹地附和着,“这年头啊,就得让那些傲气重的人吃点亏,要不没个教训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就是!” “嗳,对了,那女的叫什么?” “这边的人都喊她娟姐,是不是真名就不知道了。” “哦。”说到这里,张本民已没了心思再说下去,直接去浴池。 洗澡的时候,张本民一直在想,该怎么对那师爷级的娟姐采取行动。反正不管怎样,摸清她的住处是第一步。 334章 救个美 洗过澡后,张本民直接去了停车场,找到那辆进口的红色小轿车,准备跟踪。当然,今晚能不能跟到结果要看运气,或许娟姐有重要客人接待,就不回住处了,而且就算她回去,怎么能跟得上她的汽车还是个问题。 不求一次成功,但求步步为营,慢慢来。 张本民回到娱乐城去,让刘二能找了辆摩托车,然后回到温莎会所停车场出口旁,耐心等待。 运气还不错,到夜里一点左右,红色小轿车出来了。张本民赶紧发动摩托,走非机动车道紧紧跟上。 过了一个路口,红色轿车拐进一条次道。由于路面不宽,两边的行道树又很浓密,路灯的光亮几乎被遮住,主要靠车灯照亮,所以车子放慢了点速度。 张本民不紧不慢地跟着,充分留出安全距离来,以免被发现识破。 没想到的是,几分钟后,一辆黑色吉普车从后方呼啸而来,超过了红色轿车,强横地插到前面将其逼停。 顺着轿车车灯,张本民看到黑色吉普两边的车门打开,一边下来两个,共四人,将红色轿车围住。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右侧两人中的一个已抡起铁棍之类的东西,砸起了玻璃。 一瞬间,车内传来了惊叫,应该是娟姐的。 这倒是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当即,张本民拐上机动车道,加大油门,向轿车的右侧冲去。快到跟前时,他踩住摩托车脚踏,借助向前的冲力,朝左前方猛地一跳,轻松蹦到了车顶。 失控的摩托车歪扭着继续向前,将右侧的躲闪不及的两人撞翻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左侧的两个人目瞪口呆。张本民抓住时机,飞身而下,借势踹倒一个。剩下一人打了个激灵,回身就跑向了路边。张本民追了几步便停下来,他不是目标,没必要跟进。 张本民回头再看红色轿车,没想到车子正向他冲来。危急时刻,他连忙跃起。好在车速还没飙上来,踩到引擎盖上的时候还站得稳。 这一动作显然对开车的娟姐影响很大,车子顿时失去了方向,大幅度一扭头竟然回正,恰好撞上了停在前面的黑色吉普车屁股上。 张本民及时蹲下身子,减少惯性的作用,然后往车右边一滚,跳到地上,避免了冲势之下与黑色越野车相撞。 落地后,张本民刚好站在了娟姐那玻璃已碎落的车门前。 “你他妈有病!”惊恼之余,张本民指着娟姐骂起来,“想死自己撞去,别捎着我!” 娟姐根本就不理会,手忙脚乱地倒着车子,想走。然而这一撞看上去动静虽不怎么大,但后果还挺严重,她的车子退了一点后,发动机的嗡嗡嘶鸣声就渐渐小起来,最后彻底熄火。 这时,倒地的三人中,有两人爬了起来,其中一个先前被摩托车撞倒的还很凶狠,指着张本民问是谁,然后就说他死定了。 张本民最看不起那种口出狂言的人,回身对那人说是他爷,今天倒要看看谁死定了。然后疾窜几步,跳起来平着身子斜踹过去。 那人反应还不慢,连忙侧身躲过。 躲过了腿,还有胳膊。 张本民飞起时已做好准备,飞踹一击不中,便立刻伸出手臂,像钩连枪一样勾住那人的脖子,一下将他拉倒在地。 虽然张本民也在同时跌倒,但因为有主动意识,所以还是占据绝对主动,在第一反应时间内,挥拳猛打那人面部,让其一瞬间便失去了战斗力。 也就在这当口,另外爬起来的一个已掏出匕首,嗷叫着向张本民袭来。 张本民还没来得及爬起,那人挥舞着匕首已到跟前。 这对张本民来说,是绝对的劣势,倒在地上没什么退避的空间,几乎等于束手待宰。无奈之下,他只好以背部贴着地面为支点,把两脚抬起对着来人,希望厚厚的鞋底在关键时刻能抵挡一下做个缓冲,然后寻找进攻时机。 不过运气实在太好,慌乱中,张本民竟然触到了一根铁棍,是刚才那伙人用来砸车窗玻璃的。 没有仁慈,更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张本民抓起铁棍,扭着身子挥了出去,打在那人的小腿上。 “咔”地一声脆响,虽很微弱,但张本民能听得到。 随之一声哀嚎,在夜空响起。 张本民赶紧爬起来,看着那人倒在地上抽搐,他的小腿骨应该已碎掉。 危险解除,张本民回头看轿车中的娟姐,人已不见。抬眼一望,她正拐入路对面的一条巷子,身影很娇小。 张本民扔掉铁棍,发足狂奔追了过去。娟姐见有人追来,慌忙中大喊“救命”。 静寂的夜,小巷中,呼声特别刺耳。 这有点儿棘手,动静大了场面容易失控。不过好在是深夜,一时半会还没什么大碍,可以继续追上去,而且退路是有的,实在不行就放弃,反正能全身而退。 事实上,已经吓得两腿有点发软的娟姐根本就跑不快。 看来还有点小幸运,跑进巷子只是十几米后,张本民便一把捏住了娟姐的脖子。 “你跑什么?!”张本民带着股怒气,手上不知不觉加了些力度。 娟姐喘不过气来,喉咙间发出“乌拉乌拉”的声音。 见状,张本民松开了手,咬着牙假装威胁道:“不要再叫唤,否则捏断你的脖子!” “别捏,我,我答应你们还不行么,这就离开温莎,去酷斯堡。”娟姐道,“不要伤害我。” 张本民一听马上就明白了,酷斯堡应该是另一家会所之类的地方,同样也在打着挖她的主意。 “你可以离开温莎,不过嘛,绝对不能去酷斯堡。”张本民当即道。 “啊,你,什么意思?”娟姐很是吃惊,“你,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和他们一伙?”张本民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娟姐要开车撞他,“你想么?” “你是谁?” “我是谁不要紧,反正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 “一时半会讲不清,这样,你跟我走,找个地方慢慢说。” 此时的娟姐没有选择,只有答应。 很快,张本民和娟姐出了巷子,惊奇地发现那辆黑色越野车已经不见,地上受伤的人也消失了,看来对方准备得挺充分,这么快就扫清了尾子。也好,这样大家都清静利落,便于暗中做事,免得让警察盯上。 “车子怎么办?”张本民转向娟姐问。 娟姐对眼前的情况也很诧异,愣了一阵才回过神来,“你,是说我的车子?” “对。”张本民点点头,“总不能丢在这吧,再说了,不报保险的话,修起来自己要花不少钱的。” “保险?” “哦。”张本民一拍脑门,这个时候的保险还没有全覆盖,“就是你的车子没有跟保险公司打交道?” “没有。” “那就算了。”张本民边说边扶起摩托车,踹了一脚,响了,还好没坏,“你的车子就先放这儿吧,明天再联系修车的,先跟我走吧。” 娟姐坐上了张本民的摩托车,“你到底是谁?” “刚才不是已告诉你了嘛,一时半会说不清的。”张本民寻思着,道:“你觉得黑色吉普车里的那帮人,是那个什么酷斯堡的?” “应该是的,他们暗中找我谈过几次了,让我到他们那边去。可我没法走啊,跟温莎的老板有约定,如果离开温莎,就要远远地走开,不在兴宁落脚。如果违约,那就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了,人身安全根本都没法保障。” “所以酷斯堡那边后来实在忍不住,就对你动粗,想强行拉你过去?” “可能吧,因为前面他们用了很多招,还上演过苦肉计,让人充当救美的英雄来从侧面说服我,但被我看破。”娟姐说着顿了下,道:“刚才,我还以为他们又在演苦肉计,只不过更为逼真而已。” “怪不得你上来就用车撞我,幸亏我反应快,要不就在你的误会之下变成伤残人士了啊。”张本民呵呵地笑着,尽量把气氛缓下来,便于下一步交谈。 “你到底是谁?我现在对你还毫无所知。” “等会说,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 “行,到哪儿?” “不知道。”这话一出口,张本民自己都觉得不太妥,忙补充道:“这个……我对兴宁还不熟悉。” 娟姐顿时笑了,“对兴宁还不熟?听上去很搞笑哦。” “信不信由你就是,反正我没说假话。”张本民道,“你看我像是骗子么?” 娟姐没有回答,“你就说打算到哪儿吧。” 张本民一听,干脆把摩托车停下,正好旁边有个街头游园,“就在这,我们过去聊吧。” “好吧。”娟姐跨下车,问道:“你是在哪儿混的?” “混?也还谈不上吧。”张本民支起车腿,也跨下车来,“我才刚入行。” “哎哟,那还很鲜嫩嘛。”娟姐打着哈欠,看了眼张本民,认真地道:“其实你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混社会。你要是听我的,就趁现在陷得还不深,早点退出来为好。” 335章 娟姐的人体结构 面对娟姐的善意劝退,张本民无言以对,毕竟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促成好事,于他而言,目前根本就没有退路。 “很感谢,只是我已经没了选择。”张本民不想耗费太多时间,接下来也就没绕弯子,直接对娟姐说明了来意,想让她到白玉兰商务会馆去。 “刚才的情况我已经讲了,如果你能保护得了我,也可以。”娟姐很干脆,“而且我还会从温莎会所带一批好手过去。” “这么大方,不会骗我吧?” “骗你,有必要么?”娟姐叹笑道,“我可是为自己着想。” “为自己着想?” “你觉得我在温莎那边,还会安稳么?经过今晚的意外,酷斯堡那边肯定不会再对我抱有任何希望,而且还会怀恨在心,必然要报复,他们一旦出手就不会留余地。而作为既得利益者温莎会所,能提供的保护措施是有限的,所以,我想寻求更为周全的庇护。”娟姐说着,望向张本民,道:“再问一遍,你能做到吗?” “为什么说温莎会所的保护措施有限?” “他们没有把握能持续保我的周全,所以,如果在我身上做大投入的保护,万一开始时就失败,那就是亏了,甚至连之前利用我和姐妹们赚的钱也会砸进去。”娟姐道,“商人重利,尤其道上的商人更是如此,现在,你觉得他们的保护力度会大么?” “可你想过没,如果温莎不下力气保护你们,一旦你们出了事,他们的面子朝哪儿搁?” “面子?”娟姐哼笑一声,“温莎那边的人根本就不要脸,又哪来的面子?” “哦,这样的话,那还真没法说了。” “所以嘛,刚才我问你能做到吗?”娟姐道,“如果能,我绝对不会犹豫。” 张本民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也没有把握。 “看看,缺少魄力,这怎么能混得开?”娟姐摇头笑了起来,“小兄弟,听我一劝,还是早点收手吧。” “魄力?”张本民一抿嘴,叹笑着,“我倒觉得,这并不是魄力的问题,确切地讲是负不负责任的事。老板把任务交代给我,如果只为他考虑的话,我可以满口答应,让你和你的姐妹们先过去再说,至于最后会怎样,我完全可以不管。可是,我总还要顾及对你的承诺吧。” “瞧,又多出个毛病,善心重。告诉你,善念多了,心就狠不下去。没有狠心,早晚会被人家给踩到脚底下,是死是活根本就不能保证。” “那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路该怎么走我还有点数。”不能过多交流工作以外的事情,这一点张本民很清楚的,“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问问老板,看能否给你们提供安全有效的保护措施。” “不用问,你的老板会很爽快地说可以。就像你说的,先把我们拉过去再说。那样即便后来出了事也无所谓,因为倒霉的是我们,受损失的是温莎,而不管怎样,白玉兰总是得益的。” “既然你知道了结果,是不是要拒绝?”张本民一挠头,“那我的任务不是没法完成了?” “也不一定,你可以尽量说服你的老板,让他别太心黑。” “怎么,你有好建议?” “建议是有,但好不好就不知道了。”娟姐似是无奈地道,“现在不管什么行业,几乎不太可能垄断,有的只是不断升级的竞争,所以,白玉兰也不要想把温莎一棍子打死,完全可以靠自身崛起而去分得一块蛋糕。”娟姐道,“我可以为白玉兰培养一批技艺精湛的按摩小姐,在业内站住脚,足以和温莎抗衡,当然,那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的过度。” “怎么培训?你不怕温莎那边知道后,对你不利?”这个建议引起张本民的兴趣,自然就问了下去。 “当然是幕后操作了,幕后的事谁知道?我可以暗中抽时间到白玉兰去。” “嗯,是不错,确实也是个路子,我回去汇报下,看老板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张本民问娟姐需不需送她回去。 在犹豫了一下后,娟姐说可以。 娟姐租住在一个高档小区,恰好离得不远,十几分钟便到门口。娟姐开玩笑地问要不要进去坐坐,张本民连连摆手,他急着回去再筹划一下娟姐的建议。 在这件事上,张本民满怀信心,在他看来这可能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没有大的波折和矛盾,既能达到盈利的目的,又能相安无事。至于过度的时间,那倒是个问题,因为周期肯定不会太短,所以沈时龙如果想立竿见影的话,那可不太好办。 想到这里,张本民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有点鲁莽,弄不好沈时龙会怨他虑事不周。 果真,沈时龙听后就皱起眉头,但好在没有责备什么,只是用一副教导的口气告诉张本民,竞争无处不在,尤其是在道上,做事就更要一狠到底,不是你灭别人,就是别人灭你。他还说,直接掐断对方的财路,瞬间就把财源引向自己,那叫斩立决,是一种典型的自我保护性竞争,为什么还要有个中间过度?就更别说还要两家分一杯羹了,那绝无可能。 张本民明白了沈时龙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点头说知道了。沈时龙“嗯”了一声,随即面带微笑,要他赶紧去计划一下,争取早点成功。 事情没得商量,出门前张本民便问了一句,如果直接把人挖过来,在保护措施上能不能加强一些,毕竟对方恼羞成怒之下,会对她们实施报复。 “这点还用说?”沈时龙冷笑了下,“把她们挖过来是需要成本的,如果保护不好没法让她们带来利润,不就是个亏本的生意么?而且,我养了那么多人是干什么的?能随便让人踢了场子?” “在会馆里当然是没问题的,我是说,在她们下班离开白玉兰后,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张本民担心沈时龙会嫌他为她们考虑得太多,接着解释道:“毕竟那时她们就是白玉兰的人了,不管在哪儿发生意外,对白玉兰在业内的声誉影响都不怎么好。” 张本民这话在理,保护好娟姐她们,其实就是保住白玉兰商务会馆的面子。 “嗯,的确是那么回事。”沈时龙听后一拉嘴角,表情很严肃,道:“不过有你在,我还担心什么?你的实力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时龙这番话让张本民不太高兴,他觉得作为老板不应该说出这么不负责的话,新来按摩班底的安危就靠他一个人? “哦,虽然你有实力,但单凭你一个人还是远远不够的,好汉架不住双拳嘛。”沈时龙又说话了,笑道:“给你十个人使唤,能不能周旋得过来?” 说话大喘气!差点乱了心绪。 张本民暗暗舒了口长气,当然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其中的宽容与苛刻,还能说什么?“沈老板请放心!”就这么六个字,说完,转身离去。 不过这样的离去,压力满满,因为张本民不知道十个人的小组能否应付得过来,没有经历过,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最后,是会辜负沈时龙,还是会对不住娟姐?或者是一切顺利,皆大欢喜? 张本民没法准确地推测结果,唯一能确定的是,必须保持万分的警惕。 次日一早,张本民去了娟姐的住处,夜里送她回去虽然没进门,但具体地方还记得。 “这么早啊?”开门后的娟姐还睡意十足,她慵懒的语气中透着股惺忪味儿。 张本民明白职业决定生活习惯,对娟姐那样的人来说,一整个上午都是最佳的睡眠期,不想被打扰。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毕竟也事关她的切身利益。“娟姐,咱们得谈谈。”他说。 “谈,谈啊。”娟姐哈气连天,“进来坐吧。” 这一进不要紧,张本民真的是感触到了一句话的真理所在:细节决定成败。 娟姐租住的地方,是个两居室,其中一间,可以说是她的个人工作室,里面几乎挂满了各种男性人体结构图。 “你的按摩手法,真有中医经穴理论?”张本民不由得问起来。 “狗屁!”或许是职业习惯所致,娟姐身着随性的睡衣,毫不介意张本民在场,“我又不是搞科普,更不研究医学,什么经穴理论不理论的,没那个高度。” “那怎么会弄这么多人体结构图?” “看重点。”娟姐很是无奈地笑了下,“你们男人,最喜欢被按摩什么地方,你不知道?” 这是个是男人都懂的问题,张本民仔细看了下,在所有的人体构造图上,男性生殖系统是被关注的重点,睾丸、输精管、精囊等具体部位,都有明显的笔迹标注。 “你整天都研究这些?” “很奇怪么?不研究怎么搞发明?” “发明?”张本民笑问,“你知道什么是发明?” 娟姐一听,略带调皮地冲张本民转动着十指,回答道:“什么叫发明?就是在发现的基础上,比别人更聪明一点。” “你对‘发明’的定义,好像有一定的道理,但似乎也有点太随意了。” “定义?谁跟你讨论什么定义?”娟姐哼笑着,“我就是个搞按摩的,别的不懂,也不想懂。” “哦。”张本民哑然一笑,道:“嗌,你不妨说说看,被按摩那个部位,到底有多舒服?” 336章 和温莎必有一战 看着张本民近乎渴望的表情,娟姐翘起了嘴角,毫无羞涩地直接把手掏向他的下身,“我又不是男人怎么能知道,要不你试试?” 张本民本能地一躲,忙道:“不用试,可以想象得出来。” “我看不一定吧,可能你没法想象,因为你还年轻,器械没什么故障。”娟姐笑道,“大多数做按摩的人,都是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好烟酒、久坐不起、运动量太少,下三路沉积得厉害,再加上平常不注意保养,所以嘛,兵器库差不多都锈蚀了,用起来哪能得心应手?” “你说得这么高深,是不是有点过于拔高了?”张本民很想笑,“听你的意思,你的按摩,还能提升男人的战斗力?” “嗳,你还别说,为什么来温莎堡的客人越来越多?”娟姐毫不谦虚地道,“最起码有一点可以保证,凡是接受过服务的,都有明显的舒畅感觉,少了原先的滞郁感。” “就算是,我看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 “没错,谈不上技术,但是,再简单的事情,总得有人意识到,并且去用心做是不是?” “现在已经有那方面的专业保健了,按理说你这套手艺,应该也不是什么新奇事,怎么会有如此吸引力?” “那不是还要和客人的消费心理结合到一起嘛。”娟姐说起来头头是道,“单纯保健,目的是为了治病,跟享受的关联度不是太大。至于直接的那个两性行为,则是放纵的享受,缺少点韵味,甚至是档次低俗。而我们的按摩,是可以在享受的同时又能收到保健效果,是不是一举两得妙在其间,更有吸引力?” 说实话,张本民不太习惯娟姐把她所从事的行业上升到理论的高度,说到底,不就是情色行业么? “行了,不跟你探讨专业方面的事情。”张本民转到了正题,“我向老板请示过了,他很执着,还是坚持原有的计划,希望你直接过去。” “哦。”娟姐看上去颇为失望,“看来,你的老板确实也够狠。” “老板狠不狠你就别管了,反正经过争取,老板给了我十个人,专门负责你们的安危。” “如果我不同意,会怎样?” “不知道。”张本民实话实说,“我是第一次负责这样的行动。” “那我告诉你,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你的老板可能会给你下硬任务,就像接下来酷斯堡会所那样对付我。” “真是那样的话,只能说抱歉。” “我明白身在江湖的事,即使发生了也不怨你。”娟姐沉思着,“照这么说的话,看来我是没有选择了。” “你似乎对白玉兰没什么信心。”张本民清楚地感觉到了娟姐内心隐藏的那一丝无望和挣扎。 “我对谁都没信心,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我并不怎么在乎到底是去哪家会所落脚才合适。” 一听这话,张本民顿时就猜出了个大概,忙道:“娟姐,那我就先谢谢了!” “我还没答应呢,谢什么?”娟姐从眼角看了张本民一眼,“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聪明,搞些先入为主。” “也,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本民一抖眉毛,笑了。 “告诉你,什么样的男人我没见过?一句话、一个动作代表什么意思,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也包括我?” “你不是男人?” “那,你说说我现在想的是什么?” “想从我这得到个确信,什么时候转战白玉兰、能带多少人。” “这个嘛……你说得没错,不过这是顺势思维,一般人都能猜得到,并不能证明什么。”张本民微微一耸肩,笑道:“但总的来说你是猜对了,我承认你厉害。那么接下来,就给我个确信吧,准备带多少人到白玉兰?” “我要先了解一下,也许我看好的人,并不愿意离开温莎。” “嗯,尽快就是,就当是帮忙了,这是我第一次接任务,总想干净利落些。” “没问题,昨晚你帮了我一次,我也帮你一次,以后就两不相欠了。”娟姐说着,突然摇了摇头,“也不对啊,其实你并没有帮我,当时你是在跟踪我,也是不怀好意的对吧。” “绝对不是,我只想知道你住哪儿,至于下一步的行动,真的还没想好。” “反正你是准备对我下手的。” “不管怎么说,实际上就是帮了,这是主观和客观的问题?” “你说什么?什么观?” “嗐,好吧,就算我没帮过你,欠你的好不好?”张本民笑了笑,道:“要不你今晚就问问那些小姐妹,多晚都行,我在温莎外面等着!” 事情就这么说定,张本民回去向沈时龙汇报情况。 沈时龙挺满意,说不错,那就早点做好准备,然后让张本民跟刘二能联系,协调十个保安出来。 这不能耽误,万一娟姐那边行动迅速,夜里下班便带人投奔过来,得及时提供一定的安保服务。张本民马上就去娱乐城找刘二能。 刘二能很帮忙,午饭时就把人找齐,于是,张本民成了这十个人的大哥。刘二能说,大哥其实并不好当,虽然是总负责,但关键时刻也得冲在前面。他还提醒,对小弟是要和善,但也不能没了威严,否则镇不住场子,没法带队伍。 这番好意教导张本民心领了,也多出些感慨,因为他的本意并不是去带什么队伍,入这行只是无奈之下落个脚而已,未来的日子他并不想混所谓的黑道。黑道,就是一条道要走到黑,但绝大多数人是走不到头的。 当然,现在想太多没什么用,眼前主要是带着十个兄弟,把娟姐她们的安全问题解决好。 情况果如所料,当天夜里,娟姐就与八个按摩技师来了,都是师傅级的。也就是说,温莎那边的按摩好手,过来了一多半。 人来了,住处自然要安排妥当,安身才能安心。 张本民先在白玉兰开了几个房间,让娟姐和她的姐妹们暂住两天。长久之计,是租个合适的住所。 租房子不是小事,小区一定要高档,那些干活的姐妹们心气和眼界都挺高,经济基础决定一切嘛,她们可都是有钱人。张本民打算租一栋别墅,住得集中,来去也都是集体行动,相应来说安保工作也好做。 这事不用请示,否则作为负责人就失去了意义,哪能没有点决断和担当?该拍板的时候就要果断一些。 主意已定,第二天一早,张本民便让人张罗,不过效率不大,到了中午还没任何实质性进展。此时,张本民想到了何部伟,他干这些事情应该很活套。 事情说来有点邪怪,正念叨着何部伟,他竟然来了,问能不能找点事干干。 “不是说过吗,要是我干看场子的活,你可以一起过来。”张本民故意道,“可是……” “嗐呀,别可是了,先听我说。”何部伟挠挠头,“我就做点外围的,就跟蜻蜓点水一样,还不行么?” “哦,这样啊。”张本民假装为难的样子,道:“那,那也行吧,你就在后方跑跑腿吧。” “可以可以,跑腿的事我擅长,肯定没问题的!”何部伟很是开心。 “刚好,有个紧急的事情,你去办一下。在离白玉兰商务会馆不要太远的地方,租一栋别墅,价格不要太高就行,不要求低,只要求尽快。” 何部伟倒是干脆,听完话也不说,扭头就跑走了。张本民知道,他这是要表现一下,如果不出意外,最迟明天中午前就能搞定。 用不着明天。 当天下午五点多钟,何部伟一脸得意地来了,三百多平方的别墅,一个月租金不到五百,从市场价看很划算。张本民也不说话,一竖大拇指,掏出两千块钱,说先租三个月,然后再买点铺盖被褥、日常用品之类的东西。 晚上,张本民前往会馆找到娟姐,说次日就换到稳定的地方住,接下来便可以正常开展工作了。 所谓工作,对娟姐来说很容易上手,她说已经和会馆休闲中心对接过,相关培训正在展开,两天左右便能全面铺开业务。 张本民刚要问具体怎么开展,可转念一想不太合适,他负责的只是挖人,至于挖过来后怎么用,沈时龙并没有让他过问,怎么能把手伸长?作为他的责任后续,只要全力保证娟姐她们的安全就行。 当下,张本民收住口,把心思放到安保上来。 一共十个人,分两班。七个人跟自己,全天候的,别墅、路上、会馆都跟随照应。另外三个人留在别墅,主要负责密切查看周围情况,免得被踩点甚至是设了埋伏。 事实证明,张本民这么安排很正确。两天后,留在别墅的人发现了异常,有几个陌生面孔出现,行迹可疑。在进行了反探察后,发觉那几人是温莎会所的。 得到消息后,张本民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因为和温莎会所那边早晚必有一战,所以要抓住可以将计就计的机会,强悍地狠杀一下对方的锐气,尽量把他们降服。 张本民告诉娟姐,这两天和姐妹暂不要回别墅。娟姐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很专注地看了张本民一眼,要他小心点。 337章 白面的书生炭黑的心 娟姐一个认真的眼神,让张本民心生感动,甚至有点爱意的波动。这不是他容易乱情,而是很长时间以来的困顿处境让他变得脆弱了些,总渴望被关怀。 不过,多愁善感只是一瞬间,张本民知道面临的严峻形势,明白必须全力以赴。当天夜里,跟着他的七个人都简单装扮了一下,远远看上去像是女人。然后,按照平常下班的时间点,他们离开白玉兰商务会馆,坐进了专用的小巴车,回别墅。 车子在别墅门前停下,刚下来三个人,旁边就突然窜出十几个人,手持棍棒疯狂地扑上来。 三人立刻拿出准备好的强光电筒,快速照闪一通,对方马上就像中了闪*光弹一样,个个乱了步子。这当口,张本民带着另外四人如猛虎下山,手持棒球棍,冲上去就是一顿乱打。 一阵哀嚎后,对方倒了五六个,剩下的人个个发懵,不知道张本民这边是什么架势,赶紧调头就走。 关键时刻必须抓住,刚好留守别墅的三人也提着长棍跑了出来,立刻进行包抄。 张本民高喊一声,继续打。 总有意外。对方有人掏出把钢*珠枪,扭身射中了三人中的一个。张本民一看非同小可,赶紧看清目标,把手中的棒球棍投扔了出去,正中手持钢*珠枪那人的头部,打得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这一下,对方开始溃散猛逃。张本民一边让两个人带被射伤的小兄弟去医院,一边带头紧追,又放倒了几个。 胜利来得毫无悬念。 即便如此,还是要进一步展现是如何心狠手辣。张本民让人用棒球棍挨个捶打受伤倒地的人,尤其是拿钢*珠枪的那人,硬生生将其手腕砸得血肉模糊、骨碎筋断。当然,也留了几个轻伤的,让他们做运输员把伤残的带回去。 当晚,所有的人都没睡,保持着战斗状态,防止温莎堡那边反扑。 一夜相安无事,天明时分,张本民让一直留守别墅的何部伟去买早点,兄弟们需要吃饱喝足休息好。 安排完早餐,张本民又赶到会馆,他要确定娟姐她们无恙。在会馆大厅,保安告诉说,只要人在会馆,就不会有事。 放下心,张本民点了支烟放松下,准备回别墅睡一会。这时娟姐来了,问昨晚有没有事。 张本民轻描淡写,说有点小事,已经很好地解决了。娟姐似是欣慰地说那就好,不过往后更要小心,既已开始,就无休止。末了,她提醒说应该向老板汇报一下,那也是个规矩。 娟姐的提醒很及时,回到别墅小睡过后,大概十点钟的样子,张本民来到沈时龙跟前,说夜里跟温莎会所那边有了交触,虽有一个兄弟受伤,但仍可称得上是场胜仗。 沈时龙点了点头,闭目沉思,没说话。 张本民一看有些忐忑,摸不清沈时龙会给出怎样的评价,他琢磨着是不是要察言观色,再补充几句。不过,他觉得没必要,一切还是以事实说话。 没一会儿,沈时龙开口了,他连连点头,说就喜欢这样的汇报,不掩饰、不夸张,有一说一,而且随后就表明态度,说事情处理得非常好。 “沈老板,只能说还可以吧,非常好嘛,还不敢当。”张本民表现出了不是刻意为之的谦逊,“毕竟我们被伤了个人。” “哦,说到这点,我觉得应该提醒你几句。”沈时龙突然严肃了起来,“怎么没想到准备几把钢*珠枪自己用?” 原本抬头看着沈时龙以显示虚心接受批评的张本民,头一低,略一沉思,道:“沈老板,枪这东西不容易掌控,毕竟我们不是流窜作战,而是在地盘上搞争斗,就算和尚跑了但庙还在,弄不好事情搞大了玩几条人命出来,怕是没法兜住底,不是给老板你添麻烦?那样一来,即便大获全胜又有什么意义?反而很有可能会失去白玉兰商务会馆一整盘棋。” “嗯。”沈时龙一点头,笑了,“是的,你能想到,很好。”说着,他丢给张本民一支烟,继续道:“不过,你确实也真够狠的,刚才你来之前,我打电话了解了下,温莎那边被你这么一出手,各种花费就是好几万呐。” “一口下去不见血肉,只能会让对手觉得你的牙不够锋利,形不成震慑。当然,随之而来的也可能是更为猛烈的报复,但那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毕竟有些事情,总难免要有个反反复复,可只要以必胜之心去对待,就会有更多的收获。” “呵呵。”沈时龙再次点头,道:“业内有句话,叫白面的书生炭黑的心,一点也不错,看你还挺斯文的,可做起事来却精狠到位,确实不错!” “谢谢沈老板的夸奖。” “不是我夸你,确实是你做得好。你这一仗,给我挣了不少脸面,不少朋友都恭喜我,得了个将才。” “沈老板,我是个新人,做不了将,也不想做。”这话是真的,名气大对张本民来说并不是个好事,只能增加危险,“我只适合做个冲锋的兵。” “我看不像啊。”沈时龙微微一皱眉头,“你不是个没志气的人,怎么甘心只做个小兵?” “因为我没有经验,害怕失败。”这个理由缺少说服力,但张本民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 “呵呵。”沈时龙又是一笑,“我上学那会,教室里就挂有‘失败是成功之母’训导,我理解的意思是,做任何事情,成功了是喜悦,失败了呢,就是经验,一样有收获,你就那么害怕失败?” “我,我打小在这方面的心理上有点结,到现在还没打开,所以客观地说,我是个特别害怕失败的人。当然了,从另一方面说,也可能是对成功太过于看重。”张本民犹豫着道,“其实我也想做一番大放光彩的事业。” “哦,原来是这样。”沈时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魔还需心药治,你得自己去克服。总的来说,你还有上进心,那很好,只不过要慢慢磨练,从昨晚的事情上看,你还有股戾气,要适当压一压。人可狠,凶狠不影响沉稳,但不可暴,残暴会让人失控。” 说到这一点,张本民认为一切都是环境所致,并非自己所能掌控。儿时的悲惨境遇,让他灵魂深处滋生了魔意,后来又碰上了像胡华然和张燎那样的恶人,让心地的魔意真正化形为魔。 或许,人人心中都有个魔,那是为了自我保护而与生俱来的存在,不是罪过。 张本民这么安慰自己的同时,也警戒自己不要失控:保持向善的本性,有一颗重义之心。 这一点,在半个月后充分得到了印证,而且跟娟姐有关。 温莎会所的老板,终究咽不下那口窝气,在道上立足,有些面子很重要,不夸张地说有时面子就是命。生意被抢人被打,如果不做出点有实际效应的还击,会被看轻。不过大规模展开行动不可取,损耗太大,而且一批骨干被伤还没痊愈,所以,他就把目标对准了娟姐。 那天晚上,白玉兰会馆里的按摩生意特别火爆,而且来客的要求都比较高,愿意多花钱找好手伺候。最后,师傅级的全部上阵,连娟姐也亲自出马,接下来,意外也就发生了。 娟姐直接被“客人”打昏在包间里,脸上被割了几刀,破了相。 张本民经过仔细查询,确认了伤害娟姐的“客人”,是温莎会所新任保安头子,留着一头斑斓的长发。 这笔账得算,但规矩要遵守,不能报警,只有打上门去,踢场子。 张本民向沈时龙请示,毕竟行动起来难免有伤残甚至是死亡的意外,需要不小的费用收尾。 然而事情很出乎意料,沈时龙竟然不同意,这是张本民根本想不到的。 “不管在什么道上、怎么样去混,求财是根本。”沈时龙很平静,“白玉兰的按摩业务,现在已经进入稳定期,哪一个人离开,都不会产生影响。也就是说,现在的白玉兰即使没了娟姐,但日进斗金已成为不争的事实。” 张本民明白沈时龙的深层意思,如果他同意去温莎会所砸场子,直接后果很有可能就是温莎那边被逼到无路可退,会倾力反攻过来,最后鱼死网破,那将会葬送白玉兰的大好经营局面,是招灾破财之举。 可是,娟姐的事就能算了?毕竟白玉兰现在的一切是她带来的。 张本民清楚,现在不能在沈时龙面前说什么要对娟姐感恩之类的话,那不合适,但是,不为娟姐出口气,又怎能安心? “老板,不管怎么说,是温莎的人欺负到了咱们的地盘上,如果不搞点动作,不是会显得我们疲弱?影响恐怕也不太好吧。”这算是张本民敲个边鼓。 “那没什么。”沈时龙听后很大度地一笑,“我们从温莎挖人在先,损了他们的生意,而且后来又伤了他们的人,所以,温莎那边搞点小动作,就由他们去吧。记住,做我们这一行的,狠是要狠,但总也得给人家留口气,否则最后拼个两败俱伤,不也不值得嘛。” “既然老板这么说,那就算了。”张本民内心的不快比较明显地写在了脸上,他相信沈时龙完全能看得出来。 338章 白玉兰接大招 沈时龙看到张本民的脸色,眉头一皱,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张本民也没再讲半个字,他知道地位的差异,能摆点脸色表明态度就已足够大胆,千万不能得寸进尺。 不过,回去之后的张本民怎么想都不顺,总觉得应该为娟姐争取点什么,起码该对她有点金钱上补偿。这事自然不能再找沈时龙,只好请刘二能帮忙,看能不能从会馆的经费中灵活安排一点。 刘二能对此也很犯难为,他说能灵活动用资金的,都是沈时龙的得力“二传手”,就是二当家的,一共也没几个人。 “沈老板有几个二当家的?” “不知道,沈老板做事精明得很,都是垂直管理,分条线的。” “那娱乐城、城旁的酒吧还有白玉兰商务会馆应该是一个领域吧,都是休闲娱乐,由哪个二当家的负责?” “死了。”刘二能摇了摇头,叹道:“今年初死了,在巷子里被寻仇的捅了十几刀,当场毙命。不过沈老板做事也还行,给了他家一笔钱,还解决了他老婆的工作和孩子上学的问题,将供养他们一辈子。” “哦,是跟沈老板有关才被报复丢命的?” “因‘工作’结仇,当然有关系了。不过那并不重要,关键是那人跟沈老板关系好,早年一同闯荡过,能以兄弟相称的。” “看来沈老板也挺讲义气的。”张本民颇为感慨地点着头,又道:“现在休闲娱乐这块事务,由沈老板亲自抓?” “嗯,应该是,反正至少现在还没有新人选,否则他多是不会亲自出面跟你谈事的。”刘二能说到这里,看着张本民认真地说道,“嗌,我觉得,你很有戏。” 刘二能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但这更让张本民紧张,他立马表态说自己不行,还没那个能力,现在能把手头上的事做好就已很不错。 “可沈老板对你很看好,他的眼光向来独到,看人都很准的。”刘二能给张本民打气,“所以你绝对是可以的,别不自信。” “沈老板越是看好,我就越得谨慎,否则成不了事尽添麻烦,不是要让他失望?到那时,恐怕我连个小跟班的都做不成,不是很遗憾?” “老弟,能力都是练出来的,边干边提升。其实吧,你完全能胜任,只是在信心上稍有不足。” “刘经理,那些先不说吧,现在我就想让娟姐得到点补偿,毕竟人是我找来的,得对人家负责。还有温莎会所的保安头子,我也不会放过他。” “老弟千万别冲动,刚才你把和沈老板谈话的内容都跟我说了,他明显是不赞同的,你要是一意孤行,万一真坏了他的计划,会是什么后果?” “我知道,后果可能会有严重。不过,娟姐的事情我该负责,是我没做好。” “公平地说,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娟姐是在包间里出事的。” “不能那么推卸责任,反正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即使沈老板不理会,我也会尽最大努力弥补一下,起码要给点钱吧”。 “你有多少钱?” “我没有什么钱,但现在我能合理支配的安保经费,只有五千多元。” “省省吧。”刘二能一下笑了,“五千块钱,像娟姐那样的人根本就瞧不上眼。” “那不是以前嘛,现在她被毁了容,收入恐怕会有天上地下的差别的。” “她干了那么多年,肯定有很多存款。” “存款再多也是她自己的,我这边再少却是我的,无非就是表达下歉意。” 在这件事上,歉意很重要,代表着尊重,那是人格尊严上需求,用钱没法衡量,张本民相信娟姐能感受到。 的确如此,两天后,张本民来到娟姐一直租住的地方,一脸愧疚地把五千元摆到桌面上时,她看都不看,说能来看望就很好。 张本民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一个在“事业”上红红火火却突遭灭顶之灾的人,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娟姐,我向老板争取过了,虽然不是那么直接,但他应该明白。”张本民忍不住要说一下,以证明他不是没有作为,“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 “能预料得到,没关系,我知道你有心就行了,多少是个安慰。” “以后打算怎么办?” “找个正儿八经的事情做做,老老实实过日子,积蓄多少还是有点的。” “是我的错。” “你的错?”娟姐笑了,“小兄弟,讲义气、重情义是好事,但不能成为负担,该是你负责的,你千万不要推卸,不是该你负责的也别朝身上揽。” “我知道自己不是混社会的人,本身也不想混,只是没办法而已。但不管怎样,既然涉足进来,也不能随便敷衍。” “好了,在我这件事上,你不要有任何内疚。”说这话时,娟姐的眼神变得很冷,“有些结果我是有心理准备面对的,从事这一行就这样,在刀锋上跳舞,所以现在也还比较坦然吧,只不过我还要再做件事,追加点收成,也算是对自己的交待。” “要我帮忙吗?只要你开口!” “不用,我一个人能行。” “能告诉是什么事么?” “这个你真不需要知道。” “不相信我?” “不是,是不想害你。” “哦,明白了,你要对沈时龙出手。” “已经说了,你不需要知道。” 说到这里,娟姐的情绪变得有些急躁,张本民也不再问。女人就这样,固执的时候就是铁石心肠,他明白自己那点能耐目前没法去熔化她。 一阵沉默后,张本民起身离去。出门时,娟姐让他把那五千块带上,另外还说如果要急用钱,可以找她。 还能说什么?几乎是无言以对,张本民只有在心里送上祝福。他认为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眼下对娟姐来说可能很悲哀,但从长远来看,或许也是件好事,女人,总归是要过个安稳的日子。 接下来,张本民开始矛盾了,很清楚,娟姐要对沈时龙出手,他该怎么办? 左情右义,难平衡。犹豫中,事情就发生了非常出乎意料的变化,而且还让人手足无措。 娟姐把事情闹大了,几乎没法收场。 娟姐是个有头脑的人,她知道“跳槽”到白玉兰后麻烦肯定会有一大堆,所以得有所倚仗,因此在白玉兰的这段时间,她收集了大量的违法经营证据。收集证据,她原本是想用来当作和沈时龙谈判的筹码,以得到进一步的保护,然而事情变化得太快,还没来得及亮出底牌就遭遇了不测,而且事后沈时龙竟还撒手不管。 如此一来,娟姐带着莫大的情绪,也不找沈时龙摊牌,而是又转向温莎会所那边,把手中的证据当作绝密给卖了。 作为竞争对手,温莎会所当然是喜出望外,给了娟姐一笔钱,然后便差使人举报。 大量真凭实据下,保护伞也有心无力,所以白玉兰商务会馆覆难,损失惨重,罚款、停业整顿不算,还有长期的负面影响:顾客理所当然地认为后台不硬经营上没保障,消费也不安全,花钱不说,还要冒一定风险,脑子坏了才来找潇洒。 沈时龙很生气,但没有发作出来,他召集会馆、娱乐城和酒吧中层管理人员开会。“会馆发生这样的事,不能怪哪一个人,也不能怪团队的协作上有问题。”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心静气。 参会的人暗自庆幸老板没有对着他们发脾气,不过也担心“风和日丽”后的“狂风暴雨”。 “你们不要顾忌我会追责,也不要担心我会趁着怒气加罚于人,今天让大家过来,只是想听听各位的建议,看怎样才能让会馆的生意尽快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沈时龙此话一出,众人听后顿时如释重负,然后就是踊跃表现,提出了诸多建议。其中一些倒也颇具创意,作用还是有的。 张本民也算是中层,但会场上的他根本就不关心沈时龙的话题,他只是有点畅快于沈时龙的此番“遭遇”,纯粹是咎由自取。因为眼前的困局由娟姐引起,可如果早听他的建议,哪怕是虚张声势地帮忙出口气,安抚下人心,也许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不过,张本民不能表现出真实感受,怎么说现在还吃沈时龙的饭,最起码的礼节和道义要有,所以从始至终,他都是一脸的忧郁。 会后,沈时龙要张本民留下,有事商量。 “沈老板,生意慢慢会好起来的,只是需要个过度期。”张本民觉得应该表示点安慰。 “会馆的事情不能慢,那样损失会更惨重,必须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沈时龙已平静了不少,但仍旧紧缩眉头,他沉缓地道:“温莎走了狗屎运,让白玉兰关了门,相当于是把我的炭火夹到他们的炉子里了,好事能美到天上去?那也太天真了,不是把我沈某人看扁了么。今天晚上,要把温莎那边的场子砸掉,也得让他们的炉火熄灭。要开张都开张,要关门都关门。” 张本民一听暗喜,正好,也为娟姐出口恶气!然而,接下来沈时龙的话,却又让他坠入冰窟! 339章 厕所 香烟 沈时龙说娟姐自寻死路,要张本民把她干净利落地废掉。 闻听此言,张本民不由得一震,砸温莎的场子容易,但要废掉娟姐,却如蜀道之难。“老板,打砸温莎没有问题,但废掉娟姐,我怕做不到。”他不能隐瞒,否则最后没法交代。 “只是让你废掉,并没有让你做掉。”沈时龙的表情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话中略带斥责之音,“你是初生牛犊,有些规矩还不懂,在我们这行里,最忌讳的就是不听话,尤其是在场合上,那会让事态很严重,不过还好,现在只有我和你。还有,类似这种情况,有时候不妨先应着,没准后面可能会找到很好的理由去解释出现的任何结果。” “谢谢沈老板的教诲以及对我斗胆的宽容。”张本民感谢在先,可话还要继续讲,得把事情说清楚,“我知道直接不答应和答应后绕弯子做不到的区别,我只是想在你面前展现最直接、最真实的一面。” 沈时龙听了这话点点头,放缓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娟姐的遭遇很是过意不去,想让我在一开始就帮她出口气,痛痛快快地打回温莎去。” “也不是,我多少也明白了些道理,那么做的确不妥。”张本民犹豫着,又道:“我只是觉得,当时要是在经济上主动给她点补偿,可能会好很多吧。” “补偿,也不符合行规。如果娟姐是道中的兄弟姐妹,那没得话说,我不惜财,可她不是。她在会馆的身份,其实是属于半合作型的角色,说白了,她也是在用会馆的平台在创业,在经营期间,她每天的提成你可能不知道,也是相当可观的,所以,她出了事,我并没有关照的义务。”沈时龙看上去似是也很无奈,“你想想,我要是补偿她了,那所有跟我场子有关的人只要出了事,我就都得出一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幸,今天不是你有灾,就是他有难,摊子大了,人多,类似的事会接二连三,你说,我哪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 听沈时龙这么一说,张本民能理解他的难处,只是从情感上讲还不太能接受,尤其是他还要废掉娟姐。 谈话进行到这里,沈时龙点了支烟,连抽两口,道:“至于为何要废掉娟姐,想必你也能想得通,我们这行没有以和为贵,有的只是刀枪相向,谁给我们制造了伤害,我们就要伤害谁,因为那关系到生存,只能做狼,不能做羊。” 张本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算了,你是新人,也不能要求太高,就做能做的事吧,去把温莎的场子掀个底朝天,人手就是你目前带的。”沈时龙道,“如果场面兜不住,我这边有后援。” 这件事可以说是义不容辞,也是职责所在,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为娟姐复仇的怒气,所有这些让张本民斗志十足。不过,他还没被激昂的斗志冲昏头脑,知道不但要把事情做成,还要做得漂亮,关键一点,就是要尽量减少自己方面的损失。 张本民决定先孤身深入,不动声色地解除温莎的保安武装,然后再让其他人进去,像狼入羊群一样把温莎会所砸个稀巴烂。 一切准备就绪,张本民带着人手出发,全都步行,而且分散行动,到温莎会所一拐角处集合。 集合后,确认一下人员到位情况,接下来还得分散开来,暗伏在附近等候命令。 这么做很有必要,因为温莎会所那边近一段时间肯定会加强防备,所以能小心的还是要小心点,尽量减少三五成群的行踪,否则会引起注意。 安排妥当后,张本民装作客人进了会所,查看安保配置的详细情况。 门厅内有四个,看上去不怎么强壮,但都很机警,时不时走动着,查看有无异常动静。来到二楼,导引小姐非常热情,问想消费什么,张本民说什么销魂就来什么,不过不着急,先去个厕所。 去厕所,找楼层的保安指路。在娱乐场所,保安要有相当的负责精神,对客人提出的正当要求必须有回应,而且还要尽量做好。 问路之后,保安明确指出了路线,但张本民拐了个弯后马上就回头,说找不到。 保安有点不耐烦,却也没办法,只有进一步指引。 趁着这工夫,张本民敬上了一支烟,有意攀谈起来。保安似乎很有脸面,叼着烟一直把他带到厕所门口。 这就是机会,等保安回头要走的时候,张本民对着他的后颈狠狠一击。那是脆弱的地方,重击之下极易导致昏迷。 张本民把失去意识的保安及时架住,拖进了卫生间,准备放进大便蹲位的格挡里。 刚好,有个客人出来,撞到了。 张本民连忙笑了下,说这哥们不顾上班时间,见到老同学就喝多了,让他吐两口。娱乐场所的事就这样,大家都很亢奋,没人在乎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保安被拖放到格挡里之后,张本民闪身出来,寻找下一个目标。这种事不难,只要有足够的胆量和力量,行动起来就很简单。 十几分钟时间,二楼就已有四个保安被悄悄“安置”进了厕所。张本民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保安,根据常规推测,应该也就是十来个人。当然,现在属于特殊时期,温莎也许会加派人手。不过人手多也没什么,反正采取的是逐一击破的方式。 连续几次得手后,张本民觉得需要加快点速度,否则一旦被发现了异常,计划就有可能被打乱。 马上到三楼,这里很安静,只有一个身材比较弱小的保安。张本民提出要见保安队长,说停在楼下的车被蹭了,可对方不承认,于是就吵了起来而且矛盾不断激化,得赶紧加派保安调解一下,否则会闹出大事来。 小保安听后一皱眉,问下面不是有保安么?张本民说有几个不管用,两边的人都不少,管不过来。小保安便点着头说等一下,他马上去向队长汇报。 张本民知道,队长应该就是破娟姐面相的保安头子,留一头斑斓头发的长毛,当下便生出一股恶气,想把那长毛拖过来猛揍个半死。不过,寻仇不急,先要扫清道路。 不一会,小保安从三楼东面绕了出来,说各岗位上的保安都有自己的事,加派保安的话只有到四楼保安休息室喊人,那里有等待换岗的保安。 爬楼梯的时候,张本民很客气地为小保安点了支烟,问三楼怎那么安静。小保安说,三楼在重新装修,准备以崭新的面貌迎客,他在那儿守着,就是为了提醒客人回避。 张本民又问保安队长是不是在三楼,小保安刚张开嘴又闭上了,没有回答。见状,张本民也只好作罢,他知道保安有岗位职责,不能说的轻易不会透露。 很快,来到了四楼,小保安指了指休息室,让张本民自己过去说一下情况,然后就下楼了。 休息室里只有两个保安,很闲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吹着牛逼。还是烟打路子,张本民给他们敬上香烟,说明了来意,然后很礼貌地请他们赶紧下去看看。 这两人不急不慌,只是嘴上说行,却并不动弹。张本民一看,干脆用个两连击放倒。 于是,稍稍调整了下身形后,便猛砍出一掌,击中右手边那人的脖子,另一个反应也倒不慢,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起身,可刚站起一半,就被张本民抓住头发往后一扳,然后喉咙上挨了一下,顿时瘫软。 张本民不忍心继续下手,保安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可能还得养家糊口,把他们伤得太重万一成了废人也是罪过,所以他果断停手,拿了墙角柜架上的绳子,将两人背对背捆了个结实,又拿胶带封住了他们的嘴。 离开休息室,四楼得得扫荡一番。 四楼的保安不多,溜了一圈,只有三个人。张本民依旧计,先对一个站在窗口抽烟的保安的说内急,厕所在哪儿。 保安指了指方向,张本民点头表示感谢,去了,很快回来,说有人在厕所晕倒了。保安没有丝毫迟疑,扔掉烟头前去探个究竟。 张本民故意走在后头,进了厕所,趁保安不备,掐住他的脖子往墙上猛撞两下,人就昏迷了过去。 如此反复,另外两个很快也被解决。 四楼上面不是温莎的场地,张本民回身来到三楼。小保安坚守岗位,正坐在椅子上打盹。 张本民不忍对他下手,直接到二楼。转了一圈,很干净,这里就四个保安,开始时已被收拾。照此情形看,只剩下在门厅的四个家伙了。 时间必须抓紧,砸场子的事要做到快如闪电。 张本民即刻下楼,出了门厅就把带来的人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现在只有门厅的四个保安,马上分两次引出他们,一起动手拿下,然后就开启疯狂打砸模式。 交待完回带头到门厅,张本民说车子玻璃被人砸碎,会所应该作出赔偿。两名保安将信将疑地跟着出去查看情况,刚走到停车场拐角,就被围住打了个半死。 剩下来两个保安,免受了肉体之痛,张本民让他们乖乖地蹲在角落就范,并说出队长长毛在哪儿。 340章 又见疯婆子 长毛的房间在三楼最东面,朝阳,是间很舒服的办公室。张本民敲门的时候,他在里面显得很暴躁,骂咧咧地叫着有什么吊事非要敲个鸟门。 门一开,面对陌生面孔,长毛很警觉地问是谁。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张本民也不答话,抬脚就往他胸口猛地踹去。 长毛有两下子真本事,再加上本身就已高度警戒,见张本民身形一动,便像兔子一样连忙后蹬弹开,同时扶着门的手用力一扣,想把门关上。但他的动作稍显滞后了点,门还没关上时张本民就一脚踹了上去。 门撞到了墙,“嗵”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里面一声女人的尖叫。 踹门之后张本民并没有止身,而是迅速跟进,重新寻找下手的机会。长毛已料到情况不妙,并没有伺机反扑,而是转身进了房间,直奔他的办公桌。 张本民知道办公桌里肯定有家伙,要么是刀具,要么就是枪支。不管是什么,只要长毛拿到武器,情形肯定不利,所以不能让他得逞。 时间急促,追上长毛已没有可能,眨眼工夫,他已经绕到办公桌前,伸手要拉抽屉。 此时已没有选择,张本民只好蹬翻办公桌。 办公桌一倒掉,长毛的企图落空,也没了退路,只好跟张本民正面徒手过招。 不得不承认,长毛的反应速度够快,力道也不小。 这种对手最可怕,一个疏忽就有可能让自己失去先手,导致一败涂地。 张本民试探着小碎步向前逼去,可就在这时,躲办公室小内间的女人闪出身子,向他投过来一个烟灰缸。 出于本能,张本民一躲,后退一步。长毛一下抓住机会,进身飞起一脚向他斜踹过来。 张本民连忙躬身,两手前拢,准备压住长毛踢过来的腿。 没想到,这一脚是个幌子,真正的攻击是长毛随后挥来的一拳。等张本民意识到的时候,已没有更好的退闪之策,只有顺势把身体彻底蹲下来。 消极防守很难找到出路,抓住机会进攻才能更好地克敌。蹲下来后,张本民就势双腿用力一蹬,借身体的冲力向长毛奋力顶撞。 距离很短,速度又快,长毛想躲避根本来不及,结果被撞了个结实。两人飞了出去,双双跌倒在几米之外,随即各自翻滚爬起。 长毛是被动的,反应稍有点慢,张本民站稳的时候,他才起了半个身子。 这是绝佳的攻击机会,张本民迅速起脚,准备向长毛猛踹。然而,小内间的女人再次干扰,她举起身边的椅子砸了过来。 张本民只好侧过身躲开,这给长毛赢得了充分的反应时间,他一下跳起来,不过无心恋战,转身朝门外跑去。 想溜?不可能! 张本民连忙跟了上去,不过那个女人又撒泼似地向他奔扑过来,很是恼人。 这一刻,张本民看了看那女人,无比惊讶! 竟然是疯婆子章雨梅!她披头散发,张牙舞爪,样子极为瘆人。 此时,章雨梅也看清了眼前的张本民,顿时愣住。情况紧急,张本民来不及多想,反正是该打的母疯狗,于是一个外摆拳,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章雨梅连声哼哼都没有,像瞬间被电击了一样,栽倒在地。张本民也不管她,径直追出门外,目标还是长毛。 此时长毛已经在走廊内蹿了好远,但明显没有全力前冲,从步履上看有点犹豫,因为这会儿楼下已经传来的巨大的嘈杂声,玻璃破碎、重物落地、客人尖叫,不绝于耳。 张本民明白,长毛可能本来想叫保安帮忙的,但情势很明显,场子似乎已经失守,没了依靠。 长毛终究是收住了身形,他转过来,阴森森地看着张本民。 张本民也没快速移动,就那么慢慢地走上前,始终盯着长毛的眼睛,那是一种气势上的较量。 “你是白玉兰的吧?”长毛开口了。 砸场子的事情也有讲究,在不打算明挑的情况下,就是被认出身份来也不能承认,况且长毛现在只是猜测。 “我,是娟姐的。”考虑到此行的另一目的,张本民的回答尽可能朝私人恩怨上靠。 “娟姐?”长毛显然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情况,但马上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于是赶忙道:“为私人恩怨而来,你是他什么人?” “我喊她娟姐。” “所有的人都喊她娟姐。” 此时,张本民距长毛只有两米,他不再答话。 “你到底是谁?!”长毛很是紧张,他喉头一缩,咽了口唾沫,又道:“好吧,是谁并不要紧,关键是一切都好商量,其实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兄弟你开个价,或者提任何要求!” 张本民闭口不语,以拳头说话,狠狠地抡出了胳膊。 这一拳,只有力道没有技巧,或者说只是个虚招,为的是看长毛的反应,以便随后再采取真正的制敌之招。 看得出来,长毛确实也不俗,他丝毫不敢大意,只是后退躲闪,并不拆张本民的试探招式。 无法迅速进一步实施有效攻击,拖延了时间,这么一味缠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张本民相信温莎这边的警报机制应该很健全,时间一长,警察就会赶过来。 当即,张本民就用长毛刚才用过的招式,虚实结合。 虚招是快速前跃蹬出一个斜踹,让他没法后退躲避,只有侧身闪过或硬生生地顶上来;实招是紧接着对他下巴打出的拳头。 长毛的化解方法跟张本民一样,没有闪身,只是微微屈身,向前半伸双臂,也是想压制住张本民踹过来的腿,可当发现那是虚晃一招后,忙又疾速蜷身下蹲,以避开他的拳头。 身手敏捷的长毛下蹲得速度很快,快到他那一头斑斓长发被拉直停留在空中,然而不幸的是,发梢所停之处,刚好是张本民伸手所及的范围。 一瞬间,张本民松开拳头,顺势猛抓一把,揪住了长毛的一缕头发。 长毛当然不会束手待毙,蹲下来后一个前躬,想抱住张本民的腿将他掀倒。 张本民早有所料,在抓住长毛头发的同时已开始发力后退,毕竟现在他占据了上风。 这一下,将长毛重伤。 张本民本想借助长毛的头发,发力将其拖倒,以采取下一步的制伏措施,可由于速度过快,力道也就非常猛。 长毛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瘫倒在地。 张本民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一绺头发,下面还挂着一块血淋淋的头皮。 顿时,张本民心一揪,手撕人肉的异样感让他不适。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一切都是天意,本来长毛划破了娟姐的脸,就该以血还血,现在刚好,不经意间就达到了目的。 临下楼前,张本民又狠狠地踢了几下蜷在地上的长毛,其中一脚正中侧腰,估计要断几根肋骨。 必须狠到位,这是行内默认的规矩,要展示出绝对的凶残,否则就算是赢了打斗,也会输掉敬畏。 转身飞奔下楼,张本民按照事先的约定,打了几声口哨,那是撤退的集结哨。 经过二楼时,走廊内已乱得一团糟,半赤条着身体的客人和小姐们慌作一团,抱头鼠窜。屋内的茶几、凳子很多被摔出门外,狼藉一片。 一楼门厅同样不成样子,吧台已被砸得稀巴烂,候客区茶几也断裂开来,真皮沙发不但被刀具划破,还被掀得东倒西歪。 即使是打破了天、砸漏了地,都没有事,既然是砸场子,就得彻底一点,不过有个底线不能触,禁火。 绝不能一时高兴点把火,那是万万不能的。娱乐休闲场所房间多,人密集,弄不好就会出大事,一旦有灾难性人员伤亡,必定崩盘,没有谁能罩得住。 这是张本民再三强调的事情,随来的十个人都很顺从,无一触线。 出门厅,仔细清点人数,一个不少。 张本民手一挥,下令散开撤退,可就在这时,他抬头一看,三楼最东面的一间窗户里,竟闪出了火光。那是长毛的办公室! 难道是刚才跟长毛打斗时,碰翻了什么易燃物导致起火? 不管原因如何,着火的结果肯定不想看到。 要保住底线,否则没法向沈时龙交待。张本民返身飞奔,去看个究竟。身后的十个人也不孬种,都跟了过去。 此刻,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张本民回头喝住众人,让他们赶紧离开。一个人容易脱身,人多了反而麻烦。 孤身一人,张本民一口气蹿到三楼。走廊内已经没了长毛的身影,他去了哪儿? 正疑惑,长毛从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朗朗跄跄,身后还跟着那个撒泼的母疯狗章雨梅。 从场面上看非常明显,长毛并不想让章雨梅出来,回身使劲推着她,一起退回了房间。 张本民赶紧跑过去,看到长毛正挥拳打章雨梅的头部。章雨梅惨叫着,拼死挣扎,但无济于事。 此时此刻,张本民完全没有心思过问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里面的火势已越来越大,如不及时控制,很可能会引起一场大灾。 341章 被灌迷药 脑海中闪过一幕,就在门旁不远有一个消火栓。扭头一看,果然在几米开外的墙上! 张本民随即奔过去,按下红色键钮,拉开消火栓门,接好水带,立马扔到长毛办公室门前,然后打开了水阀。 强劲的水流顿时将消防水带鼓得像惊蛇一样扭跳,水流冲到最后,竟把水枪鼓得弹起来,“哐”一声落到地上后,对着墙角猛冲。 张本民立刻奔上前,拿起水枪,对着室内一阵激射!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但浓烟更重。长毛和章雨梅也被水流击中,双双倒地。 张本民丢下水枪,先把章雨梅拖出来,然后是长毛。 章雨梅还算比较清醒,她坐了起来,对着因疼痛而昏迷的长毛狠狠地扇了几耳光,然后又掐住他的脖子,大叫道:“让你狠,还他妈想烧死我!看最后到底是谁死!” 一瞬间张本民便意识到,火是长毛点的,他可能想把事情闹大,那样一来就可以转移失职的重点。然而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还要把章雨梅给烧死。 容不得多想,张本民一脚把章雨梅蹬开,不能让她真把长毛给掐死。虽然长毛确实该死,但那会把事情闹得太大。 被蹬开的章雨梅半卧在地,呜呜直哭,蓬头垢面的她看上去极为痛心,煞是可怜。 “火是他点的?”张本民没法怜这个的香,指着长毛上前问她。 “是!他想把事情闹大,对他有好处!操他个死八代的毒种!”章雨梅是很伤心,但更愤怒,不过死里逃生后还充满了感激,她对张本民道:“以前对不起你,现在,更要谢谢你!” 张本民大脑飞转,马上道:“什么以前现在、对不起又谢谢的,说啥呢?傻了吧你?!” “你,你不是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的?” “你他妈讥笑我没上大学是不是?!兴什么邦啊,兴你个大奶帮子吧!” “咿?”章雨梅疑惑地道,“你不叫张本民?” “扯你个丫杈儿吧你!”张本民摆出很是不耐烦地道样子道,“老子叫刘国庆!”然后抬手一指躺在地上的长毛,问道:“你是他的女人,他为什么要烧死你?” “不知道,可能我对这个杂种的底细了解得太多,他想趁机灭我的口,而且刚好这次可以嫁祸给你们。” “哦,狗日的确实够狠。”张本民不想多说什么,楼下的警笛声已很清晰,他只想赶紧离开。 “真的谢谢你!” “用不着。”张本民抬脚欲走,“我并不是为救你而来。” “我知道,但事实上你是救了我。”章雨梅似乎察觉到了张本民的不安,犹豫了一下后,指了指安全通道,“到二楼,楼梯间的窗户可以完全推开,下面摞了好几张废旧的席梦思,可以放心跳下去。那边是后院,没有人。” 章雨梅的眼神告诉张本民,可以相信她。 不过女人往往天生就是好演员,如果窗户底下是一堆废铁架子之类的东西,跳下去不就被插成了烤串? “你不走?”张本民想让章雨梅先跳下去开个路。 “我走不了,发生这么大的事能走到哪儿?”章雨梅似乎看出了张本民的顾虑,她笑了笑,“你怕我坑了你?”说话间她爬了起来,似乎很费力,“我还是陪你走一趟吧。” “那就不用了,我相信你。”说是相信,但还得小心点。张本民来到二楼推开通道间的窗户,脱下一只鞋子,朝下面砸去。 “嘭”地一声闷响,张本民放心了,应该是席梦思。 张本民跳了下来,席梦思的弹性很好,借着缓冲力小小地翻滚了下,毫发无损。随即,他又摸到鞋子,穿好,坦然离开。 这次行动,张本民自认为任务完成得很圆满,而且发挥了绝对的主观能动性,及时把火灭了,成功避免了一次意外的超级震荡,他觉得沈时龙应该表示一定的认可。 的确如此,整个晚上一直在等消息的沈时龙,听说了情况后非常高兴,当即就让人拿来一千块钱给张本民,让他带兄弟们去吃个宵夜,压压惊。 这是奖赏,不能拒。 拿了钱回去后,张本民悉数给了手下,让他们自己去吃喝。 张本民没心思去,因为突然想起了另外件事,娟姐。沈时龙交办任务时说他是新人,不能要求太高,就做能做的事,把温莎的场子踢了就行。当时,他自认为沈时龙改了主意,只砸温莎的场子,饶了娟姐,但现在想想不是那回事,沈时龙是不会放过娟姐的,他应该会安排其他人去做。 这让张本民坐卧不安,他决定要插手帮忙,否则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张本民相信,沈时龙安排别人对娟姐的行动不会太早,因为砸温莎的场子很重要,他也说过可以支援,所以,他很可能把人手都备着,以随时增援或收拾残局。而现在,温莎那边的事已成功解决,或许是该轮到娟姐了。 没有时间再多想,赶紧前往娟姐租住处。 来到娟姐租住的房门前,张本民一下就听到里面传出了她的一声惊叫。 沈时龙安排的人,已经到了。 没有丝毫迟疑,张本民迅即抬手大力敲门。屋里顿时没了动静,于是他又加了些力度,“砰砰”声很响。 里面有人认识张本民,从猫眼里看到了他,开了门。 进门后,张本民先开口,说沈老板不放心,让他来看看情况怎样。 此话一出,开门的人顿时放松警惕,说还算可以,就是那女人一开始躲进卧室反锁了门,因为夜里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所以费了些劲才刚进去。 “怎么样,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张本民有点慌,点了支烟稳神。 开门的人把张本民领进卧室。 娟姐正被两个人死死按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着,旁边还有个年轻人,拿着个塑料瓶在往她嘴里灌东西。 “灌了什么?”张本民忙问。 “迷药,等会就把她从阳台扔下。嗑药失足坠楼,很好的理由。” 娟姐拼尽全力挣扎着,喉咙间发出“呃呃”的呛水声。 张本民能清晰地感觉到娟姐柔弱的身体里,那股挣揣着的强烈求生欲,正在绝望面前哀嚎。当即,他暗中运力,准备动手。 刚好这时,一阵警笛声传来,众人惊觉。看来有人报了警。 “警察马上来了,你们赶紧走,这里交给我吧。”张本民的口气不容商量。 负责此次行动的人是个留着小胡子的家伙,一直坐镇指挥,他似乎察觉到了不太对劲,稍一迟疑后,下令让人赶紧把娟姐扔下楼去,然后再撤退。 张本民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娟姐送命,干脆心一横,甩手一个耳光“啪”一下打在了小胡子的脸上,“现在这里由我接管,没听到是不是?赶紧带人走!” 小胡子被打了个大趔趄,懵了,摸着脸看看张本民,咬了咬牙,手一挥,带人走楼梯跑了。 张本民随后走到门口,看着电梯闪烁的楼层数,掐准时间及时躲进安全通道门内,看着警察进了门。 警察到了就好,起码娟姐的生命不会再有危险。 张本民悄悄下楼,但不知该往哪里去。沈时龙那边是不能回去的,在娟姐这件事上拆了他的台,回去就是找死。 不能回沈时龙那里,不代表在兴宁就没有立足之地,换个地方蹲着就是。 回到租住的别墅处,张本民悄悄找到何部伟。 这次砸场子行动何部伟没参加,张本民让他留守。 见到何部伟,张本民没隐瞒,把一切说了。 何部伟很震惊,也很害怕,“庆哥,你这一下可真得罪沈时龙了,往后在兴宁还怎么混?” “我不混,只是找个地方躲着应该没问题吧。” “那没问题,兴宁这么大,仅仅是容身当然可以。”何部伟用一副怨叹的口气道,“不过,你能甘心就那么窝着?” “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甘心的?能有个地方待着就不错了。再说,跟着沈时龙混日子容易么?不谈良心,只说暴力、金钱还有女人,就裹成了一个巨大的欲望漩涡,虽然刺激而受用,但却是时时以死亡为代价的。” “说得有道理,但只是大道理,很多时候谋生的手段是没法选择的。在黑道上,就得一颗心黑到底,也就是说要么不加入,加入了就得守规矩,上边有命令就得执行。” “你说得很对,前段时间我之所以入行,就是因为别无选择。可现在,我没法遵守行内的规矩,所以只有离开。” “哦,你说的也是那么回事儿。”何部伟叹了口气,继而笑了笑,道:“说实话,刚开始我是挺为你惋惜的,不过这会儿再想想,离开沈时龙也好,因为你在他那里是很受器重,可是说到底,只不过是他想充分利用你而已。现在的黑老大,还有多少是重恩情、讲义气的?归结到最后,无非是为了自己利益的最大化。有时从表面上看,那些老大们确实对手下不错,但那是为了拉拢人心,做样子而已,并不是真的会把手下当弟兄看,所以啊,早点脱离早托新生也好,省得出生入死地干着,最后却被一脚踢开甚至当了替死鬼,那不是白白卖命嘛。” “能认识到这些,路就走不歪,很好。” “好不好,得看实际行动。”何部伟说着一摆手,“不谈那些,还远着呢,先把眼前的事搞好再说,得找个地方让我们安稳地待着。” “说到安稳,还真有些没底。”张本民不无担忧地道,“恐怕沈时龙不会轻易放过我。” 342章 心语茶社的坦诚 何部伟并不觉得张本民的担忧是个事儿。“不会放过又怎样?他沈时龙又有多神通广大,咱们就那么好找嘛?”他说。 “应该也不太难。”张本民点头琢磨着,“我是通过你介绍过去的,沈时龙肯定会顺藤摸瓜倒查,先找刘二能,再找球哥,然后就是你,多少是会找到些线索的。” “这个……”何部伟一皱眉,“球哥对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他想找我并不容易。” “话是那么说,假如沈时龙真的发怒了,要祸及家人,那又该怎么办?毕竟你的家在这里,牵扯多。” 何部伟听到这里,一时也变得沉默起来。 “所以,我得离你远一点,那样或许能起到一定的撇清作用。”张本民道。 “既然是兄弟,哪能知难而退?”何部伟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再怎么说我们是在暗处,好周旋。” “要不这样,明天你帮忙租个房子,我尽量单独居住。还有,我们今后联系时一定要小心点。” “没问题,一上午就能完全搞定。” “你得注意点有没有尾巴,防止沈时龙已经着手查找我的下落。” “庆哥,你也太小心了,弄得草木皆兵,自己会被自己给吓坏的。” “你要知道,凡事没有小心过头的,要不哪能驶得万年船。” “也对,能防备的就防着点,总归没坏事。” “嗯。”张本民一点头,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赶紧休息吧,我还得出去一趟。” “这当口出去干什么?找个房间悄悄歇着,谁也不知道,一直睡到明上午我把房子租好。” “我得把卡还回去。”张本民掏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沈时龙先前给的几千元活动经费,它不属于我。” “哦,那是也不该留,损诚信。” “所以现在就得送回去,偷偷放到刘二能办公室去,让他转交一下。”张本民说完就出门。 别墅离紫黄娱乐城不远,步行二十多分钟就到。到达后,张本民悄悄从后门摸进去,把经费卡塞进了刘二能的办公室门内,还附了一张纸条,大概说了下,请他把钱还给沈时龙。 这事做完,张本民感到很轻松,潜回租住的别墅处,在何部伟的安排下踏踏实实地睡去。 其实也不踏实,一夜满梦,很累人。清晨醒来时,脑袋发昏,于是一歪头,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质量不错,快到中午时,张本民还在熟睡,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何部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房子已经租好了吧?”张本民问。 “好了,不过那已经不再重要。”何部伟穿了几口大气,“球哥那边有消息,沈时龙正四处找你呢!” “就说吧,沈时龙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 “不过球哥说,沈时龙找你不是要算账,只是想跟你谈谈而已,和平地谈谈。” “你相信?” “当然不信,混黑道的人是大多都讲义气,但有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也往往会不择手段。我很明确地告诉球哥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不过我也没把话说死,我跟他讲,你有可能会主动联系我,毕竟咱们是‘亲戚’关系,而且来兴宁又是找我落的脚,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总归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跟我说一下的。” “你这么说,暗示应该很明显了,球哥怎么回应?” “球哥说那最好不过,一旦你跟我联系了,务必要我向你说明白,沈时龙绝对没有恶意,因为他也算是个开通人,知道招贤纳士,像你这样的人他是很珍惜的,他要跟你谈谈工作上的事,想给你换换岗位。” 听到这里,张本民似乎觉得还真有可能是那么回事,虽然与沈时龙接触还不是太多,但确实能感觉到他内心里有股子真义气。 “要不,就跟沈时龙见一面?”张本民相信自己的判断。 “咿?!”何部伟很是惊异,然后十分谨慎地道:“不是你说的嘛,得小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是沈时龙给你下的套呢?” “我先找个公共电话,跟他通个电话,从他的话语间揣摩一下,探探口风,也许会有所发现,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当天下午,张本民拨通了沈时龙办公处的座机。 道歉是第一个交流的内容,出面救娟姐,从起码的行规上讲,的确需要向沈时龙认个错。 沈时龙听后也很直接,对张本民说当时真是很生他的气,甚至如芒刺在背都坐立不安了,不过再想一想,慢慢也就想通了,因为那充分展现了他有情有义的本质与担当,也就是说,他在果敢勇猛的同时还又心怀仁慈,确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人才。 张本民忙说那是过奖,他只是不忍心看到任何一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受难,所以才出手帮了娟姐,当然,他也不愿意辜负任何一个对他抱有希望的人,所以现在就打了这个电话认错道歉,并且愿意接受惩罚。 沈时龙呵呵一笑,转了话题,问张本民到底从哪里来,犯过什么事。 该不该如实回答?张本民很是犹豫。思虑再三,觉得还是保留一点为好,便对沈时龙说不是不相信他,而是觉得有些事他不知道会更好。 这样的答复没让沈时龙感到不快,他又呵呵地笑了,说既然不方便就不说吧,也没什么,只要好好做事就行。 接着,沈时龙就教导似地说心软手软肯定做不了事,心软手不软或许能成事,只有心不软手不软,才能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当然,如果能达到心不软手软的境界,那么在任何领域应该都可以扬名了。 前三种情况不难理解,可最后“心不软手软”却让张本民稍有费解,只要手软了,还存在什么心的软与不软? 疑惑间,张本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杀人于无形,顿时恍然大悟,此处的手软,只是表象而已。 沈时龙又对张本民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长处,每个人都有最合适自己的职业,而他,好像并不能胜任目前的角色。 话中之意已明显,张本民也不再扭捏,便问沈时龙他适合干什么。 沈时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告诉张本民得先见个面,确定他能回去做事,再谈下一步干什么,否则就是空谈,纯粹是浪费时间。最后,还说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由他选择。 张本民明白沈时龙让他选何时何地的意思,无非是打消他的疑虑,以充分显示其诚意。 既然如此,不能不识好歹,表现出过重的防范之心也不妥,所以当即就说对兴宁还不是太了解,见面的地方没法选,还是由沈老板安排,到哪儿都成,时间随意。 沈时龙很爽快地说,那就找个公开的场所,到心语茶社,时间嘛,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心语茶社张本民知道,和紫黄娱乐城在一条街上,处于市中心商业圈内。 何部伟知道后,说他应该提前去踩个点,看有无埋伏。张本民说不用,那是个相对敞亮的地方,即便有埋伏也不怕。 晚上,张本民提前一刻钟到场,等待中他很忐忑,甚至想了好几个版本的场景,分别该怎么应对。 沈时龙来了,只带着两个人,看上去很随和,脸上没有丝毫不快。张本民相信自己的观察力,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虽然对你做的事很不满,但对你的人却很看好,所以我忽略了前者。”沈时龙没有拐弯抹角,“不过仅此一次,不希望有下一次。” “谢谢老板对我的肯定和宽容,让您失望了,如果有可能,我会慢慢证明自己的改变。” “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否则也不会着急找你。”沈时龙说着,仰身一个惋叹,道:“说真话,我很担心你不声不吭地躲起来,就那么消失了。” “我没想躲,只是在考虑该怎么对您做出更好的补偿。再说,我能躲到哪儿去?沈老板要想把我揪出来,不是难事。” “不能那么说,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想找谁就找谁,毕竟,世界那么大嘛。”沈时龙笑了笑,“你不要把我看得高高在上,不要那么拘谨,放松点。其实人都一样,不管什么身份和地位,既然有无比坚强的地方,那也就有十分脆弱之处。你看我,做了不少事,钱没少赚,社会关系也有一点,看上去风光洒脱,但真的如此?” 沈时龙说得很认真,他看着张本民摇了摇头,继续道:“不是,远远不是。其实我的内心并不安宁,因为吃的是刀口上的饭,竞争对手从来就没放弃过寻找对我下手的机会,所以,危险是时时存在的,而且常常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因此,我时刻都要防备着,但是也不能随时随地带一帮人在身边吧?” 听到这里,张本民大概明白了沈时龙的意思,他应该是想找个私人保镖。 此时,再看沈时龙带来的两个人,虽然很精壮,但眼神不是很犀利,缺少点机警。这样的人适合有准备的战斗,动起手来绝对生猛,不过并不适合做保镖,因为对潜在的危险察觉力不足。 343章 手指与手掌 “沈老板,你是想让我做私人保镖?”张本民直问。 “没错。”沈时龙很平静,“温莎会所的老板是韩江龙,我跟他之间的过节,现在已经没了任何回旋的余地。本来嘛,我抢了他的生意,他回点颜色也就罢了,可他竟然让我的白玉兰停业整顿,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才让你去砸烂他的场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是他过分在先,只能怪他自己。” “韩江龙这个人你可能还不了解,在兴宁的圈子里也是个狠人,手底下有好几摊子事,温莎会所只是其中的一个实体。” “其实,这会儿我倒是想到了一个词,叫‘两败俱伤’。”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行业不同,情况也就有所差异。”沈时龙道,“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合作共赢,只有一家独大。” “嗯,明白了。”张本民点点头,“也就是说,韩江龙是你的劲敌,要一招不让?” “一山不容二虎,一海不养二龙。兴宁之东,就是汪洋大海,在这块临海而生的城市,我跟韩江龙两人注定是要死磕到底的,就看最后谁能胜出。”沈时龙道,“当然,也不是说扳倒韩江龙就高枕无忧了,还有其他的一些强劲势力,都是潜在对手,只不过现在还没发生交集而已。”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不管大小,都不是安逸的。” 沈时龙听后一笑,道:“安逸只留给两种人,死人和衰人。” “我会努力的。”张本民也是一笑,“人不为己是不假,但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还有亲情、友情和爱情,还有些人要眷顾,也因此,我也不仅仅是我。” “哦?”沈时龙眉头轻轻一动,道:“嗯,可以,你是可以的。” “老板夸奖,反正我会珍惜这个机遇,一定不让您失望!” “别把话说满,只要尽力就行,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一定的事情。”沈时龙思忖了下,“做私人保镖,不是个轻松的活,方方面面的事情很多,需要很强的综合能力。” “也是,我在那方面没有什么经验。”张本民犹豫着,“万一有什么闪失,还真没法弥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善于用心思动脑子,我觉得,只需要短短的适应期,你便会很出色。”沈时龙微微一笑,“要有信心!” 张本民琢磨了下,谨慎地答应下来,但并没有表现出有多惊喜,这样能体现心智上的成熟。 接下来的交谈,变得轻松了些,沈时龙大概讲了他的作息规律,还有作为私人保镖的职责所在。 “好了,今天就这样,给你两天准备时间,接下来就要全身心投入到私人保镖的角色中去。”最后,沈时龙说完起身,“如果有困难,再延缓几天也可以。” “没什么困难,两天的准备时间足够。”张本民跟着站起来,准备送沈时龙出半封闭的包厢。 然而,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 沈时龙带来的两个保镖先出门开路,第一个刚出来,便挨了一闷棍,“啊”一声摔倒在地,昏迷过去。第二个刚迈出一条腿,见状不妙,慌忙退了回来,差点将沈时龙撞倒,幸亏张本民及时扶住。 “老板,有埋伏!”保镖话音未落,几个人冲进了包厢。 “都他妈给我老实点,否则枪子可不长眼。”一个眼角有疤、拿着钢*珠枪的人凶狠地说。 沈时龙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微微抬了下手,但并没有指着面前的眼角疤男人,淡然问道:“你们是谁的人?” “我们,是龙哥的人。”眼角疤一声冷笑,指了指沈时龙,哼声道:“但,不是你这个龙哥。” “韩江龙?”沈时龙眉头一皱。 “你真是个明白人。”眼角疤道,“龙哥专门让我来问候一下,顺便捎个话,最近你做的事让他很不高兴。” “哦,既然是这样,我认了就是,有什么条件?” “五十万,外加一根手指头。” “钱好商量,至于手指头,就算了吧。” “算了?”眼角疤拉起眉毛伸了伸脖子,“钱是温莎会所的损失,手指头呢,是龙哥的面子补偿,要不他还怎么在圈里混?总得有个说法吧!” “再怎么都归到钱上如何,这样,再加二十万。” “有些事,跟钱没什么关系。龙哥交待过,手指头没有任何替代品。”眼角疤歪头笑了笑,“跟你说句安慰话,要你一根手指头已经很仁慈了,如果是一只手掌,那才叫难过。” 这时,沈时龙的另一个保镖上前一步,言语间还颇有些气势,“有事可以商量解决,不要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你想吓唬谁?” “吓唬?”眼角疤摸了下后脑勺,表情很古怪,“你的意思是,我在说大话?”话音一落,抬手就是一枪,“啪”一下,正中保镖大腿。 保镖立刻捂着大腿,半跪在地。 眼角疤接着又抬脚一蹬,保镖便倒了下去,蜷作一团。 沈时龙身形一晃,后退了下,此刻,他的脸上有了些许惊慌。 眼角疤逼上前,“沈时龙,钱的事相信你不会赖,现在,先把手指头拿来!”说完一甩头。 一个拿着砍刀的走上前,要沈时龙把手放到桌面上。 此时,一直在沈时龙身后的张本民已几乎想尽了所有办法,都不能破解眼前的困局,手无寸铁面对刀枪,根本无计可施。 可是,刚刚答应了做私人保镖,现在虽然还没正式上岗,但身份已是责无旁贷,不能看着沈时龙就这么被剁了手指。 “温莎会所的事,是我干的。”张本民小心挪动了下脚步,他怕动作幅度过大,会引得眼角疤对他扣动扳机。 “还挺有种?”拿砍刀的人一看,颠了颠手中沉甸甸的家伙,嘿嘿一笑,“不过没用,算帐的时候都找幕后老板,台前的人再怎么着也就是个小卒子,根本就无足轻重。” “道理是如此,但这次的确不同。老板本没让搞那么狠,是我一时兴起砸过了头。”说话间,张本民已下定决心损掉一根手指救主,想想发生在自己身上接二连三的事,一根手指算得了什么?他又上前一小步,把左手伸出来,按到桌面上,问道:“哪一根?” “嚯嚯。”眼角疤抖起了肩膀,“想当英雄?好啊。不过,那就不是一根手指头的问题了,得是一只手!” 一只手? 张本民心一沉,犹豫了。 “哟,怎么,难不成是害怕了?”眼角疤阴笑起来,最后脸色一拉,道:“别他妈逞能了,乖乖装个孙子,一边老老实实呆着,跟你也没多大关系。” 张本民扭头看了看沈时龙。 沈时龙表情很复杂,但从眼神里看很明显,这一刻他最需要有人顶上去。 可是,一只手的代价,是不是太大? 张本民按在桌子上的手虽没动,但头却垂了下来。 陡然间,气氛凝固,只有呼吸声在空气中自由地穿荡。张本民清楚这是个重要的抉择,事关今后的路如何走下去。 想到今后,也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张本民突然间释怀了,对他来说这一辈子要做的事,该是为父亲伸冤报仇,然后再谈其他。从目前情况看,依靠沈时龙该是个捷径。 所以,少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并不影响以后抓机遇挣大钱叱咤风云,毕竟那是靠脑子的事情。 “好吧,就一只手!”想到这里,张本民咬了咬牙,看着眼角疤道:“完后,就让我们离开。” “行,马上就可以成全你。”眼角疤回答得很痛快,对拿大砍刀的人一扬下巴,“利索点,一刀斩断,看他也是个有血性的人,就给他个痛快。” 拿大砍刀的家伙邪恶地翘起嘴角,高高举起了寒森森的砍刀。 张本民闭上眼睛,他还没那么大勇气,去正视自己淋漓的鲜血和断裂的骨肉。 “睁开眼,看着你的手!”眼角疤真的是凶残,“既然有血性,那就血性到底!” 也可以,无非就是一眨眼的事。 张本民睁开了眼,抬头微微一笑,无惧了,然后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算是个告别,下一秒,它就将永远离开自己的身体。 “嗌,你是他的老板,就这么忍心?”眼角疤转头看了看沈时龙,道:“你只是一个指头,而人家是一只手,还就数你金贵了?就没一点点牺牲精神去爱护一下小弟?”然后,又转向张本民道,“碰上这样的老板,算你倒霉!要不,干脆跟着我们得了,起码关键时刻我们还会权衡一下,面对选择还能择优而取,并不是一味地以身份去压人。” “别废话了!”张本民不想让那家伙再说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反悔, “嘿,小伙子行嘛。”拿砍刀的人顿时咬起了牙根,“那就成全你了!来,你可睁眼看清楚了啊!” 这一刻,千思万绪涌起,可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让张本民感慨喟叹。 随着眼前一道寒光,手腕立刻传来一阵麻木似的疼痛。 出于本能,张本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344章 靶场 过于迅猛的撞击,瞬间产生的疼痛感并不强烈,而是有点麻麻的感觉。这也就是有些走投无路的人,会选择以高坠的方式来终结生命。 过于快速的切割也一样,所以过去犯人被斩首、现在犯人被枪决时,他们害怕的只是就此死去,而不是疼痛之苦。 对此,张本民深有感触,因极限蹦极而重生前的一刹那,猛烈的撞击并未让他感到疼痛,他只是觉得自己就跟雾化了一样,在有意识和无意识之间,慢慢地消弭在空气中。 而这一刻,手腕上传来的轻微麻木疼,让张本民不敢去正视那血淋淋的断腕场面。 “叭,叭……” 一阵轻缓的鼓掌声,清晰地传入耳际。 张本民怀疑是断手的心理痛楚原因,导致出现了幻听。 可睁开眼看看,没错,确实有人在鼓掌,眼角疤他们面带微笑地在鼓着掌。 这是他们在庆贺? “好!” 有人开始叫好。 而且,这个声音还很熟悉,应该是沈时龙的。 张本民立刻转头看向沈时龙,果然,只见他同样满脸带笑,不住地点着头。 一瞬间,张本民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忙低头一看,左手还依然健在,只是手腕上多了道血痕。再看地上,散落着那把大“砍刀”的几个碎片,原来泡沫板做的。 “好!”沈时龙又说了声好,沉稳地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张本民的肩膀,笑道:“果然没看错人,你没让我失望!” 张本民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有股子怨气想隐隐发作,这他妈有这样玩的么? “不要生气,你应该知道,选个私人保镖有多么不易。”沈时龙依旧笑着,“这不是对你不尊重,而是切切实实的需要。” 张本民点点头,没说话。 此时要表现的是气量,当然,也要不卑不亢,情绪要崩住,不能有大开大合的悲喜怒怨。 “好了,去吃点宵夜,给你压压惊。”沈时龙一招手,几人直接上了三楼的包间。 吃得很简单,一人一份点心,外加一杯饮料,连啤酒都没上。 张本民知道这可能只是个形式,是沈时龙在很含蓄地向他表示一定的歉意。不管大小是个面子,不能没个数,当即,他得体地表达了感谢。 沈时龙是开心的,他为能物色到一名中意的私人保镖而高兴,毕竟所处的圈子物欲横流,遇到在关键时刻还能舍身断腕的义胆壮士,着实不易。 场面很和谐,直到散场。 沈时龙说时间有点晚,让司机送张本民回去。 张本民婉拒,做事要谦逊,不能居功自傲,何况现在还毫无功劳可言,还有,目前也不能让沈时龙知道他租住在哪儿。 张本民步行一段,再乘出租回去,敲开房门已近半夜。 焦急等待的何部伟开门后就连连说好,能安全回来就比什么都好,然后,便问情况如何。得知结果后,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说这样不就不用租房子了么? 张本民说房子还得租着,算是个退路,以备不时之需。何部伟说没问题,反正花不了多少钱,之后,又眉飞色舞地说出去继续宵夜,逢此喜事,不醉不归。 宵夜可以,喝酒也没问题,但不能醉。张本民说过几天就要上岗,按沈时龙的意思,上岗前要培训一项技能,明天上午去紫黄娱乐城,会有人联洽安排相关具体事宜,酒多了,怕误事。 这当然需要小心对待,何部伟能分轻重,便说那就安坦点,还是早点休息为好,明天一早得拿出个精神头来。 次日上午八点半,张本民来到紫黄娱乐城,见到了接头人,就是昨晚拿钢*珠枪的眼角疤。 眼角疤没多说,直接开车带张本民离开。 “兄弟,这是要去那儿?”路上,张本民忍不住问。 “训练场。”眼角疤微微一笑,“练习射击。” 张本民当下一惊,沈时龙要他用枪? 眼角疤看出了张本民的诧异,道:“沈老板说了,功夫再好一枪撂倒,必须掌握一定的使用枪械能力,关键时刻能起大作用。” 这一点张本民不否认,只是,他怕愈陷愈深,此生难回头。不过现在已无退路,只有一直往前走。 “庆哥,整个射击训练期间,由我负责一切安排,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眼角疤对张本民很服贴,言语间相当客气,“时间也不长,最多一个星期。” “要不要考试?”张本民稳下来后,开起了玩笑,“不及格的话,还要继续吧?” “呵,庆哥还真风趣。”眼角疤一龇牙,“你那么厉害,没准一两天就成手了。再说,也根本不存在什么考核,沈老板的意思,无非是让你熟悉下枪械而已。” “长的短的?” “短的,现在管控越来越严,长的不方便携带,一冒头就会出大事。” “哦。”凌云飞应了一声,又道:“训练时用真家伙?” “开始是假的,打靶专用枪,等练熟了就用真的试几下。”眼角疤一脸轻松,“别那么紧张,就当玩玩是了,沈老板选用保镖都这样,其实一般也用不着。” “也是。”张本民点着头,心下琢磨着,该跟眼角疤抽空聊聊,也好多了解点沈时龙的情况,便道:“沈老板手下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让眼角疤有点为难,原因倒不是怕泄密,而是他知道得并不多,更谈不上详细。 “一共有多少人我还真不清楚,他那一大摊子事,都有专职人手分担着,有管财务的,有管人事的,还有安保、公关、后勤等等,很周全。” “哟,那他们都是老板的得力干将。” “肯定是,而且还都是心腹。”眼角疤思忖着道,“沈老板用人有一套,从不把大家拢到一起,都是单线垂直管理,而且有层次递进,任何事情一般不会发生越级的情况。当然,你是个特殊,老板直接跟你挂上了钩,那可是让多少人都羡慕不已的。” “你呢,你是什么角色?” “我没什么角色,可能因为比较活套吧,一来二去的老板对我也有了点印象,所以有时也会直接找我安排点事情。” “哦。”张本民说着,给眼角疤递过去一支烟。 边抽边聊,熟络了不少,氛围渐渐轻松了起来,张本民甚至还当起了驾驶员。眼角疤也乐意,只是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抽烟聊天,很惬意。 就这样,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也没感到有多远,不觉间,就到了靶场。 靶场在一处山腰上,冬末时节,原本就有点荒的小山体仍显得毫无生机,没办法,四季常绿的树木太少,只有枯枝黄草。 不过也刚好,靶场设在这里,安静又安全。 进了靶场,眼角疤出面办理了相关手续,简单交接后便让张本民进去跟教练开射,自己则在外面的休息区跟女服务员逗笑。 如此,日子很悠闲。 只不过,打靶对张本民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天赋在身,小时又用石子和气枪练过,可以说早已成手,但是,他知道得低调,所以只有尽量憋着、装着。 没过两天,定位打固定靶,一点问题都没有,即使是在行进间,打固定靶也几乎是弹无虚发。 教练说,练到这个程度就已足够,但张本民为了表现出一定的积极性,要求再深造一下,于是,又加强练习了在行进间射移动靶项目,多练了几天。 结束那天,眼角疤进场看张本民最后一次练习,惊得目瞪口呆。回去的路上,他对张本民说,有这么棒的特长,入了黑道有些可惜。 张本民笑了笑,说有的人是没法选择生活方式的,只能听天由命。 眼角疤听出了张本民的话中之音,也不再多说,转了话题谈下一步的事,提醒贴身保护沈时龙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能做分外的事。 之前沈时龙找过几个保镖,但表现得都不太专业,保镖是保镖,不是跟班的要提茶倒水,也就是说,除了安全工作之外的事,都不要管。特别是在家里,前面几个还会讨好似地帮着做点家务,结果出力不讨好,惹得他很不高兴。 这个提醒很好,立足本职,不主动多事,包括这次训练射击,张本民也不会自己开口向沈时龙说已提前结束,一切是眼角疤联洽安排的,由他说话。 眼角疤的确很活络,他问张本民要不要歇几天,如果有需要就等等再向沈时龙汇报。张本民表示了感谢,说不用,眼角疤才打电话给沈时龙。 沈时龙对训练速度很满意,他想试试效果,便把张本民带到一个碎石场内,趁着隆隆的巨大机器声,递给他一把子弹上了膛的手枪。 这是把六四式手枪,重量和靶场的教练枪差不多,握在手里很顺。 张本民试了一枪,没走偏。接着更不用说了,沈时龙很满意,还竖起了大拇指,最后说枪就由他收着。 拿着枪有点不知所措,有点儿怕,这不成悍匪了么?沈时龙没注意到张本民神态的变化,转身离去。 张本民木讷地跟着他进了车里,有点回不过神。 345章 陪老板女人逛街 上车后,沈时龙就倚靠着座椅背闭目养神,过了会开始谈枪的事。“枪,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能用的。”他看似很是随意地道,“而且平常不用的时候,要把上面的指纹擦干净,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就把它丢掉。” “嗯,给弹夹上子弹的时候,也都要注意一些。”张本民补充道。 “是的,凡是能留指纹的地方,都要小心。”沈时龙睁开了眼,对张本民笑着一点下巴,突然,他好像又想了什么,道:“哦对了,有件事本来我不想说的,相信你完全能做到,但为了保全起见,还是再提一提。” “请沈老板指示!” “以后不管做什么,万一失了手,就要守好口,千万别牵涉其他的人和事,那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沈老板放心,我知道这是最根本的原则。” “那就好。” 说完这些,沈时龙便不再开口。 张本民在副驾驶位置上坐正,调整着情绪。携带枪支,对他来说有很大触动,那相当于揣着颗不定时炸弹。不过再一想也好,也许那样可以逼得他更加小心,谨慎一些总归没坏处。 事实上的确如此,就在第二天,张本民便发现了一个问题。 沈时龙住的是套独栋别墅,门前有个小台阶,台阶下面是一个大花坛,挡门用的。从风水上讲,这是避冲,有钱人特别爱信这个。不过这么一来却带来个弊端,因为沈时龙每天回家,要在花坛前下车,绕花坛走半圈,然后上台阶,最后才进大门。 张本民认为这一小段距离很不安全,白天还无所谓,但在晚上容易被埋伏。他建议把花坛里半米高以上的绿化物都除掉,最好全部铺上草坪,要种树就种树干高一些的,那样可以将安全范围的视野尽量开阔起来。 “你是说,绿化物会成为埋伏的屏障?”沈时龙好像也意识了这个问题,“之前还就真没在意过。” “沈老板去过故宫吧,看看几大殿前的场地,全都空无一物,唯一有的东西就大缸,因为是必需品,那里的建筑都是木质结构,容易着火,需要用来备足救火用的水源,其余的,寸草都不留。” “你观察得还真够仔细。”沈时龙满意一笑,“好,那就把绿化物除掉吧,让空间通透起来。” 事不迟疑,张本民当即让人着手行动,他守在一旁指挥,精心之下,竟发现了异常:一丛团簇的金银花下面,有几处像是被碾踩过的。 隐藏的脚印! 沈时龙得知后惊出一头冷汗,这说明可能有人对他已开始采取行动,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出手机会,如果不及时发现,没准接下来一个闪失就会被撂倒。 为此,沈时龙让张本民住进了别墅。 这个待遇非同一般,沈时龙的保镖从不睡在别墅内,只是在门口放一辆简单改造过的金杯面包车,算是房车。 不过,张本民倒宁愿睡在车里,那是相对自由的,可既然沈时龙发了话,他也不能说不,那会显得有些不识抬举,而且,那毕竟也是工作需要。 住进别墅,张本民见到了沈时龙的女人梅桦茹,一个看上去很是养尊处优的女人,浑身上下不经意间就会透出些傲气。 张本民进门时,梅桦茹只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视其为空气。当然,张本民对她也没怎么拿正眼看,那不是他需要做的事情,他的职责是保护沈时龙的安全。 同在寓所内,有些事不用心也能察觉到,张本民发现沈时龙对梅桦茹特别用心,可以说是呵护备至。 的确,沈时龙第一时间就对张本民说,只要有可能,就要像保护他一样保护梅桦茹。 张本民点头答应。 一旁的梅桦茹面无表情,自个抽着烟,看着电视,好像根本就没听。 在梅桦茹的冷漠对比之下,沈时龙显得很是很客气,他让张本民随便一些,冰箱里吃的喝的都有,尽管拿。 张本民没说不,但也绝没有真的去打开冰箱,毕竟有工作餐,饿不着。另外,他也从来不在别墅内转悠,除了必要的排查,其他时间就一头钻进客人房,绝不打扰沈时龙和梅桦茹的二人世界。 这种情形持续了些天,张本民开始觉得有点枯燥,每天都重复着上一天的事情,毫无变化。但是,他不能有情绪上的体现,这毕竟是工作,拿报酬的,而且待遇还不低,况且还带了几本书看,能熬得住。 当然,盼头也是有的,沈时龙说过,只是近期情形有点不对,并不会一直都这样。 然而,近期是个什么期限?张本民颇为无奈。 不过还好,又是一周后,沈时龙找张本民,说他要和朋友出国一段时间,估计春节也不在国内过了。 张本民听了不由得一乐,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可是,沈时龙却提出要他继续住在别墅守好岗,因为梅桦茹还在,要保护她的安全。 “脚印窝的事我摸清了,是韩江龙那小子想置我于死地,而且他还放出狠话,要我家破人亡。”沈时龙特意嘱咐,“所以我不在国内这段时间,你要保护好我老婆。” “既然这样,那不如主动出击,先把韩江龙制伏,要不被动应付总归是处于劣势,那不太好。” “我这边的伞,情况有点小变化,不能搞什么大动作,否则罩不住的。这次出来,就是要好好解决一下,在国外物色个落脚地,过段时间就把家人送走。”沈时龙颇为感慨地道,“等那个时候,才可以放开手与韩江龙大干一场,直至把他铲平。” 张本民认为沈时龙把问题复杂化了,擒贼先擒王,这是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只要计划周密,干净利落地把韩江龙给废掉,就能很好地解决所有的麻烦。当然,他知道身份的差别,还不能向沈时龙过多地提什么建议。另外,也许沈时龙早就想在国外觅一处立足之地,现在正好顺势成事,那倒也合适。 沈时龙走了,临行前再一次叮嘱张本民,要对梅桦茹进行二十四小时保护。这不是什么难事,梅桦茹在家里是安全的,出门就跟着,不离左右便可。 一连两天,梅桦茹都没出门,家里有的是食材,刚好她还比较喜欢烹饪,倒也安静。 不过张本民可吃了苦,窝在房间里,一日三餐,不是面包就是方便面加火腿肠。 第三天,梅桦茹说要外出,到超市去买点日用品,还有瓜果蔬菜。张本民自然跟着,而且还要充当劳动力。 梅桦茹自己开车,张本民坐后排。 一路无语,张本民也不问要去哪儿,反正到站就下车。 半个小时后,车子进了一家大超市停车场。张本民确认周围很安全,一路上他仔细观察了,没有尾巴。 上了一楼,梅桦茹在金银首饰柜台转了圈,买了副耳环,之后便从二楼开始,一直逛到四楼。 梅桦茹不怎么磨蹭,前后也就花了一个多小时,该买的都买了,张本民推的购物车已经堆满,她推的也过了大半。 整个过程,张本民没说一句话,就是推着车跟紧。 “你是哑巴吗?”下楼的时候梅桦茹问张本民。 梅桦茹表现得一向冷傲,张本民对她的任何话语都不感到意外,只是笑了笑,“有事您说话。” “你不需要点什么?” “不需要,谢谢!” 梅桦茹略带不屑地撇了下头,顺势习惯性地扬起下巴,不再搭理张本民。 张本民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大家都不自在,反正只要做好本职保卫工作就行,至于梅桦茹是否开心,那不关他的事。 到了停车场,张本民观察了一下,没什么异样,便到车后把大包小包放进后备箱,之后走向驾驶室一侧,回去的时候,梅桦茹让他开车。 打开车门前,张本民再次确认了周围无安全隐忧,但即便是这样,在车子启动后,还是发生了意外,只听得“砰”一声从车右侧传来,然后就是“啊啊”两声惨叫。 “撞人了!”梅桦茹惊叫。 仅仅是撞到人没什么,车子不过刚启动,速度不快,肯定无大碍,怕就怕这是个陷阱。 张本民坚持不下车,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有三个大汉靠了过来,他们蹲下看了看“伤者”,然后其中一人起身,走到驾驶室旁猛敲车窗玻璃。 张本民降下一条缝,那人说车撞人了,公了还是私了。 原来是碰瓷的,不就是钱的事么? 问要多少,那人眼珠一转,伸出一根指头。张本民掏了一百,从车窗缝中递出去。 那人摆了摆手,说得给一千。 狮子大开口? 梅桦茹有点紧张,之前沈时龙带她出来,身边都有一帮人,现在只有张本民一个,她心里没底。 张本民很想下车出手教训一番,虽然他们有四个人,但都是耍无赖的,又仗着人多,肯定会麻痹大意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果断出击应该能成功制伏。 不过也不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万一对方玩碰瓷只是个幌子,真实身份是仇家韩江龙派来的,贸然下车肯定有危险。 然而,照眼前情况看,不下车似乎还不行,因为车前车后分别站了个人,进退无路。 346章 看海 无奈之下,只有先假装顺从以稳住场面,等确认一下对方的真实目的再采取行动。 张本民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千块,递给一直站在窗边的那人。 那人接过钱,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激动中带着窃喜。看了这个简单的表情,张本民马上就放下了心。 “师傅,你看能不能这样,咱们再商量一下吧。”张本民把车子熄了火,拔出钥匙,边说边推开车门下来,回手关上车门,上锁,而后继续道:“一千是不是有点多?” 那人顿时凶起了脸,用右手“咔咔”地抖着那一千块钱,斥声道:“一千还多?你看你把人都伤成什么样了,腿都折了!没要你一万就算便宜了你!” “哟,是嘛,真要是那么重的话,那再加两百吧,从此以后,两不相干。”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那人没预料到竟然还会有这等好事,忙不迭地点着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跟你们没关系!” 张本民真的拿出了两百块钱,但并不是真的要给那人,只是要他抬起空闲的左手。 果然,那人急切地伸出了左手。 还等什么?张本民微微屈身,同时冲出右拳,打在了他左肋上。 一瞬间,只见那人一个摇晃,像被伐断的树一样朝地上栽去,右手中那扎着皮筋的一千块钱也跌落下来。 张本民半蹲起来,一伸手,稳稳地接住。 此时,站在车前的家伙一看场面有变,便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 来不得半点留情,张本民趁起身时用力一蹬,借力将整个身体弹出,借着飞跃的居高临下之势,向那家伙压去。 那家伙一看,连忙举起俩胳膊迎挡起来。 张本民早已料到,于是左臂一拨,挡开那两只胳膊,虽后右臂一弯,顶出肘部,狠狠地击在他的脸上。 那家伙一声闷“哼”,像被拽倒的石柱,轰地扑到在地。 车后的同伙看到这里有点发愣,可能寻思着情况不妙,有点想跑,但又觉得不能一个人开溜,便走到被“撞”的人面前说出事了,赶紧起来。 被“撞”的人听后一个激灵,慌忙爬起来,走上前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张本民,有点张口结舌。 张本民不想多事,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理了理衣服,开车锁,拉门进去,起动车子离开,留下两个家伙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直哼哼的两人不知所措。 此时,后排座上的梅桦茹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紧张了好久。 “你一个人出去,把我丢在车里不管,万一有人进来我把劫持了怎么办?” “我下车后第一时间就上了车锁,没人能进得去。” “那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没注意到。”梅桦茹短暂地轻轻一笑,又道:“你下去跟他们纠缠,不觉得冒险?” “我充分观察过,只是碰瓷的,没有大阴谋。再说,如果我们中了埋伏,呆在车里也没用,倒不如出去,或许还能打开一条出路。毕竟你会驾车,驾驶位的车窗缝还留着呢,实在不行就把钥匙塞给你,你自个开车离开就是。” 从车内后视镜中,张本民看到梅桦茹点了点头。 “你做得不错。”梅华茹随后说道。 张本民没有作出任何回答,不是表示默认,而是不想多说什么,对梅桦茹得尽量保持沉默,话多必失,会有多种负面影响。 回到别墅,下车后的梅桦茹习惯性地披上了冷傲脸面,她昂着头,有节奏地踏着高跟皮鞋。 张本民提着大包小包,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直到客厅。 进门后,梅桦茹坐在沙发上简单休息了下,然后整理买来的东西。张本民早就钻进了暂住的客人房,关上门,尽一切可能让自己不出现在梅华茹面前。 夜幕降临时,张本民才走出房间,到院子里查看四周的情况。 这是惯例,每天都要看好多次,尤其是夜间。其实也用不着这样的频次,不过出于责任感,也为了以防万一,天黑后还是要多出来走动走动。 梅桦茹晚饭吃得早,已经到楼上休息。 张本民查看后回到客厅,诺大的空间就一个人,有点不适应。还是到房间,读书。 这两天在读心理学方面的书,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相处,心理太重要,尤其是处在复杂的环境中、和复杂的人在一起,更要学会揣摩心理。 一直看到九点多钟,还全无睡意,张本民起身到客厅去倒水。回房间后,差不多到了新一轮的巡视时间,于是便到院子里去看看,顺便耍一套拳脚。 这一折腾,有点小亢奋 张本民返回别墅进了客厅后,看到了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陡然产生了一股想看会电视的强烈念想。 这不算是违规,可以说是等待巡查时间前的小憩。打开电视,刚好是一个科普节目,是宇宙的起源方面的。 这让张本民看得有点入迷,以至于梅华茹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来,将他吓了一跳。 “看起来,似乎你很好学。” 不知什么时候,梅桦茹已经下楼,“沈时龙身边,没有能静下来看这种节目的人。” “随便看看而已。”张本民连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去休息。” “别误会,你看你的。”梅桦茹说着走向厨房,“爱知识,是件好事。” 张本民犹豫了下,还是关了电视,回房间。 没多会,外面传来了餐勺碰击瓷碗的清脆声。 张本民知道,那是梅桦茹在做宵夜,她有时会加餐,喝点汤羹之类的东西。 大概过了十分钟,房门突然被敲响,一种说不清的紧张顿时袭上心头。 “张本民,我留了碗银耳莲籽羹,你把他喝了。”梅桦茹的声音,从未有过这么温和。 这让张本民有点不适应。“哦,谢谢,我不饿。”他连忙答话,这个时候没时间让他适应。 “不多的,就一小碗,好不容易熬出来,不吃浪费了。” “哦,好吧。”张本民觉得这个时候好心得好领着,不能显得不知趣。 过了一小会儿,估摸着梅桦茹已经上楼,张本民拉开门出去。 很意外,梅桦茹并没有上去,她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 顿感局促的张本民一愣,也没说什么,洗了把手,到餐厅桌前端起那碗银耳莲籽羹,三两口喝了下去,然后便到厨房把碗洗了,放好,准备回房间。 “入行多久了?”梅桦茹见张本民出来,开口就问。 “没多久,算是新来的吧。” “以前是干什么的?” “打小工。”张本民不想说出真相,“一直在老家打点小工。” “没上什么学?” “家里穷,上不起。” “那是可惜了。”梅桦茹摇摇头,“你喜欢现在职业吗?” “说不出喜不喜欢,反正碰到什么就干点什么,顺其自然。” “哪天你要是厌烦了,跟我说一声,让沈时龙给你找个正经工作。” “谢谢。”张本民对着梅桦茹轻轻一点头,觉得不能再继续说下去,“老板娘,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睡了。” “哦……没事了,去吧。”梅桦茹看着张本民,表情有点小小的诧异。 张本民转身进了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此刻心跳有点快,梅桦茹态度的转变让人有点不适应。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习惯就好。躺到床上,又看了会书,倦意袭来,昏昏睡去。 凌晨四点,微小的闹铃声将张本民叫醒。这是安检的一个节点,他悄悄下床,没有开灯,他来到客厅,从各个窗口向外查看。 一切安静如常。 回到房中继续睡去,醒来时已经天大亮,不过太阳还没出来。 张本民到院子里稍微舒展了下,活动了一会。天气冷,锻炼强度不宜大,只是保持筋骨舒缓,不过于缩紧就行,否则猛然发力会伤到自己。不过因为是热性体质,虽然没怎么动,还是出了汗。 既然已经出了汗,张本民干脆又练了会腿脚出击乃至全身腾挪的速度。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这是张本民信奉和屡试不爽的,只要速度够得上,无招胜有招。 前后半小时,已大汗淋漓。张本民赶忙回到屋里,快速冲了把澡,接着便是早餐,面包和牛奶。吃这种东西不太习惯,但他没有选择,而且如今在吃上面还在乎什么?暂且能安然度日就已心满意足。 八点整,梅桦茹下楼,说想喝点豆浆,吃点香香的葱油饼。张本民问去哪家餐馆,她说哪儿都不去,让他出去买。 这是个好差事,一个人出来是自由。张本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像鸟儿出笼。 当然,张本民知道这个自由是短暂的,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一来梅桦茹还等着早餐,二来关键是保证她的安全,从这一点上讲,应该不能离开她左右才是。 半小时后,张本民回到了别墅,把早餐摆到餐桌上。 “你,来一起吃点?”梅桦茹很客气。 “谢谢,我吃过了。”张本民在买葱油饼的时候,忍不住吃了一大块。 “今个儿天不错,我想去看看大海。” “哦,那要不短时间的。” “中午不回来,带点东西就在海边吃,饿不着就行。” 347章 洗脚 兴宁临海,但主城区并不靠海,算一下到海边的距离,再加上逗留的时间,来去差不多得大半天光景。 梅桦茹似乎有点赶时间,吃过早餐后,简单收拾了下就上路。 冬季的海滨浴场,游客很少,选择在这个时节看海的人并不多。海滩上有长椅、遮阳伞。伞是收拢的,阳光照在身上刚好暖和。 戴着墨镜的梅桦茹,坐在长椅上凝视海面。 张本民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点都不紧张,路上他留意过了,绝对安全。其实,这种时候也是他放松的好机会,可以在海滩上尽情奔跑、狂喊,痛快淋漓,但是很无奈,有梅桦茹在,他必须把保镖工作摆在第一位。 “国庆,过来坐。”梅桦茹回过头喊张本民。 过去坐? 这让张本民左右为难,他明白不能跟梅桦茹走得太近,因为沈时龙要是察觉到了,可能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还是站着吧,站着比较安全。”张本民犹犹豫豫地说。 “这里没有危险。”梅桦茹轻轻歪起嘴角,“来吧。” 没法拒绝,身为保镖,听从指挥也是职责所在。还有就是,阳光、沙滩、海浪和蓝天白云,亦有所谓的资深丽人,从内心上讲,张本民也并不想抗拒。 张本民很拘谨地在长椅的一端坐下,有些不知所措,掏了支烟点上。 “你,就像那只小船。”梅桦茹看着远处说。 顺着梅桦茹凝视的目光,张本民看到远处一只孤零零的小艇,在海与沙的边际随波微动。 “不知道为何出现,也不知道能驶向何方。”梅桦茹继续道,“也或许,只能是沉到大海深处。” “生命其实没有偶然,一切看似突如其来或时无法理解的事情,都是必然。”张本民道,“所以,万事不强求,该学会坦然面对并接受。” “是的,就像我。”梅桦茹点点头,抬手一指身边,“之前是沙滩。”而后又指向前方,“现在是海面上的风,你瞧,是那么的不安分。” 不安分? 梅桦茹的话很直白。 这让张本民有些始料未及,当然,更多的是惶恐。在道上混,老大的女人绝对是致命毒药,沾碰不得,哪怕是嬉笑调情都不可以。这不仅是影视剧情,更是活生生的现实。 “沙滩或者是大海,应该跟那小船没什么关系吧。”张本民深呼吸了下,“世间万物的生灭都有各自的轨迹,那条孤寂的小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许就像你说的,大海深处就是冥冥中的宿命。” “你到底是谁?” “刘国庆。” “没问你的名字,我是说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哦……”张本民犹豫了下,道:“算是个辍学的年轻人吧。” “什么学?” “中专。” “什么中专?” “兴邦职业中专学校。” “挺好的嘛,什么专业?” “农林方面的。” “好像有那么点土气,是那个土啊,就是新鲜泥土气息的意思。”梅桦茹点着头,“那为何不读下去?” “这……能不说么?” “当然。”梅桦茹一耸肩,道:“不是钱的原因吧?” “嗯,跟钱没关系。” “好吧。”梅桦茹说着,突然又一皱眉头,“咿,如此说来,你不是骗了我么?昨晚你没讲实话,说没上过什么学,一直在老家打小工。” 听到梅桦茹说骗她,张本民顿时支吾了起来,“那,那应该不叫骗吧。”。 “谎话连篇,不叫骗叫什么?”梅桦茹翘起嘴角笑了,“看来,你是个危险的家伙。” “危险?这又怎么说?” “因为你在看心理学方面的书,想学控心术么?”梅桦茹说完感到有点不妥,补充道:“早上你出去买早点的时候,我去过你的房间。” “不是我的房间,是你的。” “我的?”梅桦茹呵呵一笑,“这么一说,那问题可就大了!” 张本民实在不懂问题是出在了哪儿,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问题?” 梅桦茹看上去有些兴致勃勃,“我说了是你的房间,而你又说是我的房间,那也就是说,你我共用一个房间?”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张本民忙摇起了头,起身道:“我的意思是,别墅里的一切,都是你和老板的。” 梅桦茹哈哈地笑了,仰起脸,看着天空,“开玩笑啦,别紧张。” “哦,好,开玩笑好,经常笑一笑好处多。”张本民说完,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前丢掉烟头。 今天的梅桦茹像是变了一个人,丝毫看不出刚接触时那股养尊处优的冷傲,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子的那种婉约,确切地说,是凄婉。张本民知道,她生活在沈时龙身边,肯定有很多酸甜苦辣的故事。 好奇心人皆有之,但张本民不想去触碰。扔完烟头,他到旁边的一个长椅上躺下来,盖着条薄毯,作为保镖兼司机,休息好是必须的,得保持精神头儿。 梅桦茹一直坐着,遥望着海面。 时间静默流淌,不觉间已是午后。 “你饿吗?”梅桦茹走到张本民跟前,叫醒了他。 “不,不饿。”迷糊间,张本民惊坐起来,道:“老板娘,要回去了吗?” “我觉得,风好像是停了,那就早点回去吧。” 风停了?这话好像有点别的意思。 不过没时间去想,张本民赶忙收拾了下,跟在梅桦茹身后离开了海滨浴场。 三点多钟的时候回到主城区。梅桦茹说晚上吃火锅,在家自己做,于是又去了趟大卖场,好好采购了一番。 没出张本民的意料,开饭时他也成了食客,有种座上宾的感觉,但让人不安的是梅桦茹,她不停地帮忙夹菜。 从感觉上讲,张本民应该很享受,眼前的一切和接下来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会让本性如脱缰之马,痛快至极。然而,梅桦茹特殊的身份却让他战战兢兢,甚至说话时,每一个字在出口之前,他都会权衡一下有可能带来的后果。 自我约束能力的高低,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人生的成败、福祸。张本民自信会是前一种情况,所以对克制能力也信心满满。吃过饭,他没有主动提出要洗刷,那会增加多接触的危险机会,而且洗刷之事,也不是保镖的职责。 回房,是唯一正确的事。 然而半小时后,房门被敲响。梅桦茹推开门,提出了一个有点荒唐的要求,让张本民帮她洗脚。 一瞬间,张本民就彻底懵了脑袋,帮忙洗脚? 实在是不可思议! 张本民的诧异似乎在梅桦茹的意料之中,她带着点得意笑了下,说那也是分内的,既然是私家保镖,就要做些私密的事情。 蹊跷!洗脚怎么成了私密的事情?张本民又是一愣,不太好理解,更是别扭,但不管怎样,得遵命。 梅桦茹有个枣红木头的泡脚盆,并不大,她自己打了热水,还放了点中药,弄得客厅里到处飘逸着股怪味。“脚底下有很多穴位,帮我按按。”她说。 “我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穴位,没研究过。”张本民拿了个小凳子,坐在脚盆前。 “满脚底板儿按着就行,总归能碰到地方,就像挠痒痒,五个手指头都用上。” 枣木盆里,水微烫。 张本民伸手握住了梅桦茹的皙柔小脚,抚捏了几下。 梅桦茹很舒服地靠在沙发里,一句话也不说。 张本民深深地低着头,全神贯注地默念着“洗脚”二字,手上也就不自觉地慢慢加力,使劲搓着。 印象里,洗脚,总归是要搓点灰下来。 梅桦茹的脚,很白净,脚趾在热水的浸泡下微微发红,呈现出透明状。不得不说,她保养得确实好。 “轻点儿。”梅桦茹说话了。 “嗯。”张本民闷声哼着。 “我都不让沈时龙给我洗。”梅桦茹闭着眼睛,似是呢喃,“因为,我不觉得那是种享受,你知道吗?” “嗯。” “嗯?你知道?” “哦,不,不知道!”张本民抬起了头,惊厥着。 刚才在走神,因为突然想起有位先生这么说过: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果体,立刻想到…… 短袖子即如此,更何况,手里捉的还是性感小脚?! 也就是这一刻,张本民才理解了梅桦茹刚才的话,为什么说洗脚是件私密的事情。 带着万马奔腾的心情,张本民将这件私密的事儿一直进行了到底,整个过程他始终是处于僵硬状态,以至于甚至都害怕那儿会绷爆。 必须有的克制,让张本民始终保持着理智,甚至在梅桦茹说“今天真累,都爬不动楼梯了”这样暗示性的话时,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站起来,默默地倒掉洗脚水,然后转身回房间。 第二天晚上,依旧如此。 平心而论,张本民很受折磨,不过想想可怕的后果,受点心理上的罪又算什么?如果把持不住,或许脑袋会被子弹洞穿,或许会被乱刀砍死,或许会被生生活埋,也或许会饱尝各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就此而言,张本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定力。 不过,问题是这个脚,要洗多少个晚上? 348章 按摩 第三天晚上,还是照旧。 不过,就在张本民沉默不语地倒掉洗脚水,准备回房间时,梅华茹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有病?” 这话中之意的故事有点大,张本民略一沉思,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抱我上楼。”梅桦茹的口气,就像是在命令,几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很为难,张本民站着半天没动。梅桦茹让他不要有任何顾虑,因为这是作为私人保镖的工作内容之一。 张本民有点怀疑梅桦茹是不是又在开玩笑,但看她的表情却一丝不苟。 到了楼上,梅桦茹给张本民泡了杯咖啡,说聊聊天。 聊天,非常可以,哪怕聊到天亮也行。 “沈时龙虽然对我好,但也荒了我。”梅桦茹说这话时,表情有点落寞,“这个他自己很清楚,也表示出了内疚。” “内疚,跟纵容是两码事,难道,沈老板能让你如出墙红杏?”张本民直言以对。 “我没让他纵容,也不想做出墙的红杏,那是无度,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完全无操守的,只是,我也想做个正常的女人。人在本性上的需求是永恒的,我不想让人生的快乐一直残缺下去。” “你应该是个性情中人。” “不要谈性情,性情多跟感情有关,凡事跟感情牵扯上关系就会变得复杂,所以,‘性情中人’远不如‘性中情人’来得干净利落。” 牛掰! 听了这话,张本民无言以对,更无事可做,只有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而后起身道:“老板娘,我得休息了。” “再过十分钟吧,有些话还没聊完呢。”梅桦茹站起来,拿着张本民的手,放进了她的睡衣里面,“来,像洗脚一样。” 张本民没动,他紧紧闭上眼睛,道:“对不起。”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不妥。” 梅桦茹伸手摸了下张本民的下面,“可以啊,明明是个大男人嘛。” “还是对不起。” “我知道你怕什么。”梅桦茹深呼吸着,“其实你不是怕沈时龙,你是怕自己,怕把自己的‘仁义’碑打得粉碎。” “是的。”张本民点点头,“说实话,我想,并且很想,但以现在的身份关系绝无可能,人活于世,立身立德的底线尽量不要触碰。” “明白了。”梅桦茹抿了抿嘴,道:“其实,在你面前,我是鼓足了多么大的勇气放下了尊严,是不是看起来像个荡妇,或者更像一个小丑?” “没有,我只看到了你像一团真挚的烈火。”张本民叹了口气,“只能说对不起,如果有机会,以后我会补偿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能给我按摩一会儿?” “仅此而已?” “至少目前别无他求。” “没问题。” 半个小时后,张本民带着一手鲜香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心潮翻涌,比起洗脚,完全无遮挡的按摩,对他来说几乎就是人间炼狱。 抛却自己的感受不讲,其实这是个左右为难的事情。 张本民知道梅桦茹的心思,不管对与错,但率真之心是有的,他看到了她的那种失落,伤心中又夹杂着些许恼火,但又都努力隐藏了起来。所以一定程度上说,不能太辜负她,也所以,最后答应了她按摩的要求。 只是没想到,梅桦茹按摩时来了个全呈现,而且还问她的身子好不好看。张本民惊厥了,因为他明白如此深度的暧昧行为,应该也是犯了大忌,要是被沈时龙知晓,估计同样会波澜大起。 即便如此,张本民还是希望沈时龙早点回来,毕竟有他在,梅桦茹自然会收敛,潜在的大错也就不会再继续酝酿。 事与愿合。 沈时龙回来了,比计划提前了很多,根本没等到春节后。 归来的沈时龙精神了很多,脸上始终带着股兴奋劲儿,全然没有注意到张本民和梅桦茹之间的微妙变化。几天后,他把张本民叫到跟前,“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做我的私人保镖了。” 张本民顿时一惊,以为沈时龙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梅桦茹主动提出让他离开。他希望是后者,那是令人欣慰的,说明梅桦茹自制力超强,在有意识地规避风险。 事实上,两者都不是,沈时龙是想让张本民独当一面,他要成立一家保安公司,让张本民负责。 “这是个转型,我想逐步把事业的重心扭离出现在的轨道。”沈时龙踌躇满志,“洗白,势在必行,当然了,难度是有的,慢慢来吧。眼下要成立的安保公司,就是一个块试金石,要争取做好!” 张本民没有推辞,虽然没有胜任的把握,但总比留在他和梅桦茹身边要好。“沈老板,公司主要经营那些业务?”他问。 “法律没规定不可以干的,都能干。” 这样的回答在意料之中,以沈时龙的见识,当然知道规避风险钻空子。 “沈老板,我没有十足的信心,很多事都是我没经历过的,毫无经验。”张本民不得不打个预防针,以备失手时也好有所托辞。 “没事,刚开始有人带,只是你要辛苦一些,要事事亲力亲为,要不没法在短时间内积累足够的经验。” “没问题!” “公司成立的事你就不要分神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招兵买马,组建你自己的队伍。毫不隐瞒地说,我的理念是垂直管理,每个条线的人马,都有条线负责人吸纳,各条线相互之间不交流。你应该知道,任何局面,关系一旦错综复杂,管理起来就很难,否则只是内部的矛盾就足以让人头疼不已。” “沈老板高见,学习了。”张本民点点头,又道:“受此重任,谢谢栽培,感激不尽!” “你头脑灵活,悟性高,跟着我好好干,会出人头地的。”沈时龙很坦诚,“可以这么说,即使有一天你离开我单干,我也不会生气,生意场很大,需要相互支撑,所以我的摊子再大,也希望能有个强而有力的合作伙伴。” “那种事估计不会发生。”话说出口,张本民有点后悔,以后事真是没法说的。 “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话,你现在的心情我明白,只是后来真的没法说,翅膀硬了,谁不想飞出一片自己的天空?”沈时龙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行了,不说那么远。这段时间你别的不要想,尽快把人员安排就行。” “大概要多少人?” “初期不要多,十个人左右就够了,当然,那些都是一线的,至于后勤那一块你暂且就不要考虑了,由我统筹。” “好的。”张本民犹豫了下,觉得该多关心点沈时龙的安危,又道:“沈老板,你的人身安全问题,有完备的后续保障?” “没问题了,前不久我跟韩江龙通过一次电话,谈了不少事情,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起码近期是不会有什么波动。”沈时龙似是很欣慰,“现在我们都明白,斗则两伤,和则双赢,所以只要在不涉及大利益的情况下,任何问题都以和谈的方式解决。” “哦,那很好。” “也好不到哪儿去,在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说到底还是机会,只要机会合适,谁都不会放弃一口咬死对方的机遇。” “反正有任何需要,我都义不容辞。” “我知道,你是个可以信赖的人。”沈时龙拍拍张本民的肩膀,“要不我会跟你说这么多?” 信赖?张本民内心立刻泛起阵阵不安,帮梅桦茹裸按的事一旦走漏风声,或许眼前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不过现在想那些已经没用,已经发生的事,便像空气一样存在,没法回避。 “老板,有一点我得说明一下,可能我没法帮你做些台面上的事。”张本民突然想到自己是在逃的“杀人犯”,一阵阵恐惧袭上心头,便犹豫着道,“不是不愿意,是不太合适,因为要是连累起来,可能会给你带来巨大的损失,所以我还是不参与为好,包括台面下的一些事情。直白地讲,就是不能掌管你的安保公司。” “这个变化有点快嘛,为什么?”沈时龙一抬眉毛,“有话尽管说,有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否则你一直捂着事儿,受着约束也放不开手脚。” “底子。”张本民顿了顿,道:“我的底子不行,至于到底怎么个不行法就不说了,反正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抛头露面。” “哦,那不是什么问题,完全可以解决,说到底不就是身份问题嘛。”沈时龙仰头一笑,“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光明的身份,过阵子就能办妥。” 张本民心中一叹,其实身份并不是问题,但又不好再说什么,反正沈时龙一点都没有同意他不负责安保公司的意思,那就边走边看吧,小车不倒尽管推就是。而且,再怎么说如今已经不做私人保镖,几乎就没了与梅桦茹接触的机会,那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张本民离开了沈时龙的别墅,离开了生死一瞬之地。 那里,一边天堂,一边是地狱,只是少了人间,无处安身。 349章 近乎失控的老板娘 离岗私人保镖,转战安保市场,张本民有股意气风发的快感,觉得能好好地一展身手,做出像样的成绩。 安保公司的办公地点在一栋商务楼里,沈时龙租下了一个楼层。 张本民寻思着怎么也用不了那么多房间,建议从节省成本的角度考虑可以少租几间办公室。对此,沈时龙笑着摇了摇头,说那是排场问题,必须得大,要不客户上门的时候就少了气势。 充分展示实力,这也是个经商门道。按照沈时龙的要求,有几间办公室要好好布置一下,装修自然要新,用品要齐全,沙发用真皮的,烟灰缸用玉石的,还要装上座机电话。 在办公室收拾的同时,带着轻松的心情,张本民去找何部伟,商量招纳保安的事。 何部伟弄明白后异常高兴,他很激动地攥着拳头,说终于可以大干一番了。“风哥,这回你得带上我了吧!要不就太不够意思,明显是有福不能同当!”他眼巴巴地说。 “那当然,不过不能只往好处想,风险也是有的。” “愿打愿挨,要是真的意外栽了,也认。”何部伟看上去蛮不在乎,“再说了,风险和收益同在,有多大的风险就有多大的好处!” “反正有个心理准备要好一些。”张本民道,“下面要做的是尽快招纳一批靠得住的人,把队伍建起来。” “一批是多少?” “十来个吧。” “嗐,不多,还以为要大几十呢。”何部伟轻松笑道,“在我认识的人当中,起码有五六个是相当靠谱的,让他们过来,培训一下就可以。” “主要是学学保安条例,还有一些法律常识,得让人看起来正规。还有,不要让他们多问,不管在什么岗位、执行什么任务,只管按照要求去做。” “没问题,那也是业内一条根本的原则。”何部伟摩拳擦掌,几乎要坐不住,“马上我招呼人去,今天晚上就到位,然后给他们上一课。” “不要着急,稳住了来,反正人也不多,逐个找了谈,把事情讲清楚。” “可以,保证挨个做扎实了!” “我也得抽时间充充电,有关安保公司的各方面知识也要加强一下。”张本民道,“走,先到公司办公地点看看,你先熟悉一下。” 心花怒放的何部伟换了身板正的衣服,精神十足。 来到公司后,张本民干脆把前期收拾的相关事务让何部伟负责盯看,他要腾出专门的时间给自己充充电。 何部伟乐滋滋地接受了,他最喜欢也最擅长此类东奔西跑的事情,总是能找到无数成就感。 几天后,办公地点收拾妥当。 张本民坐到了办公桌前,还别说,真有那么点感觉。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电话,让他惊了魂。 电话,是梅桦茹打来的,她说一个人有点闷,怎么办? 这是很要命的事,张本民不由得脊背发寒,最最担心还是发生了,真是要剪不断理还乱? 没法回答,只有沉默。 梅桦茹很直接,要他过去,陪她一阵。 张本民说不太方便,沈老板派了任务,正忙着。梅桦茹问要忙多长时间,他说看样得一直忙着,新开的一项业务,由他负责,来不得半点大意。 梅桦茹笑了,直接下命令,让张本民下午三点去接她,逛街。 电话放下,张本民仰天一叹。 何部伟听出了道道,一脸的惶恐不安,他抖抖索索地点了支烟,说敢动老大女人的,最后都死得很惨。 张本民还能怎么回答?只有拍拍何部伟的肩膀,勉强地笑了笑,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这只是个安慰,实际上事态正变得越来越严重,几乎处于失控状态。 下午三点,张本民胆战心惊地出现在沈时龙的别墅门前。 梅桦茹开门,让张本民开她的车。 “我跟你老板打过招呼了,说要买点东西,点名要你陪着。”梅桦茹根本不当回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理由我也摆了,说见到过你的身手,跟你出去特别放心。” “可我是一万个不放心。”此刻张本民不能掩饰自己的真是想法,必须让梅桦茹知道这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习惯就行。”梅桦茹轻描淡写地便把张本民给打发了,“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就买点东西,很快的。” 是的,买东西确实很快,梅桦茹进入大卖场直取所需,就买了瓶化妆品。可是来到停车场坐进车里,时间就耽误了,她让张本民先别急着走。 张本民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极力抗拒,“这是大忌,不要再陷我于不仁不义之中了,你是沈老板的女人呐。” “别管我是谁的,我就是我,一个叫梅桦茹的女人。”梅桦茹拽住张本民的胳膊。 “老板娘,真的不能,太危险!”张本民很着急,但也不能太反抗。 “已经在危险的边缘了,事实无法改变。” “但程度不一样,现在收手会变得相对安全。” “跟我在一起就那么危险?” “这样会害了我,也会害了你,还有更多人。” “你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这样,按摩要等机会,比如沈老板不再兴宁。” “那样的机会不多。” “聊胜于无,机会总归是有的,为了安全,有什么不能等呢?” “就算是可以等,也不是这一次。”梅桦茹全然不顾,“只是个按摩而已。” “这,这会出大事的……”张本民手忙脚乱。 一切急促,二十多分钟后,慌里慌张的张本民启动车子,一冲一挫地驶出停车场。 阳光照在大街上,一切安详。 张本民的心却七上八下,无法平静。 “老板娘,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我无力承受这一切。”说服梅桦茹要反复进行,必须以灌输方式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张本民握着方向盘,两眼盯着前方,极为不安地道:“别让我崩溃。” “以后不要叫我老板娘,叫我梅姐。”梅桦茹好像也冷静了许多,“我理解你的心情,以后不会再逼你,但你说过的别忘了,我们就等合适的机会,而且我想再丰富一下。” “怎么个丰富法?” “两个方面。”梅桦茹道,“一个是深度,我想不止停留于用手按摩;一个是几率,沈时龙外出是机会,我外出同样也是机会。” “你外出,要我陪着?” “是。” “可我出不去,老板现在安排的事情会把我拖住的。” “随便找个理由,哪怕一两天也不行?” “生活很现实,绝大多数时间是无奈的,远没有我们渴望的那么洒脱。” “所以啊,才必须有决心和激情去追求那短暂的时光,要不日子有多枯燥,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 “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认为什么样的条件才算成熟?” “等我离开沈老板,跟他再无瓜葛。” “好办。” “怎么办?” “我会让他把你赶走的。” “不能那么急,现在我还需要他的帮助,否则我的安全会出问题。” “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现在不能说,以后再告诉你,请你理解。总之你不能急,过段时间稳定后,我会自动离开沈老板,到那时,可以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梅桦茹闭上眼睛,倚在靠背后,一脸遐思。 梅桦茹相信了。 这让张本民对一点深信不疑:女人,永远都需要幻想。没错,他是会离开沈时龙,但也绝不会和她随心所欲,因为她是沈时龙的女人。 不管怎样,梅桦茹算是阶段性安抚了,张本民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不少,接下来就全心扑在保安公司的经营准备上。 只是一两天时间,程序性和制度性的东西已不成问题,张本民小有把握,他最担心的是沈时龙会接什么样的业务。不过想想也没多大关系,什么样的活都无所谓,他只负责做就行,面上的事不用操心。 不过有一件事,张本民觉得需要向沈时龙说明,就是他已经有了两个身份的问题。 “哦,那很好嘛,也就省得我再想办法了。”沈时龙听后点头道。 “以前没说,是因为案底太重,当然,我是被冤枉的。”张本民道,“沈老板,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希望能借你的力量去讨回清白。”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只要有需要!”沈时龙沉默了一会,“我大概知道你犯什么事了。” “大恩不言谢,以后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报答。”张本民顿了下,道:“有些事不是我刻意隐瞒,而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不说的好处太多。” “我明白。”沈时龙笑了笑,“所以我也不问,你呢,就只管干好安保公司的那块业务就行。” “我会尽最大努力。”张本民说完告辞。 回公司的路上,张本民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毕竟卸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 好事成双。 来到公司后,何部伟说把人给找齐了,如果可以的话就简单聚聚,让大家见见面。 这从道理上讲没什么不可以,当晚,十几人坐了一桌,相互认识了一下。何部伟以“庆哥”的身份,把张本民介绍给了大家。 酒席散场时,张本民还很清醒,这就是做老大的好处,别人敬酒干一杯,他只需要上上嘴。 回去后,张本民觉得手下这帮人员最好还是需要统一上几课,好好培训一下,以提高业务能力,同时也需要增强一下合作意识,毕竟是个团体。 然而,培训还未开始,一项业务就到了。 次日上午,沈时龙打电话给张本民,说有个找上门的活,处在公司马上就正式成立的关头,不能推掉,要图个吉利搞个开门红。 350章 小三轮投石车 如同上了赛场的运动员,张本民紧张而兴奋,他不敢大包大揽,问业务规模大不大,因为一线人员虽到位,但培训尚未结束,体量大了怕有不妥。 “规模大小没法说,我把情况讲一下,你做个判断吧。”沈时龙轻皱眉头,“之前有个点头熟的人,也是混起来的,已经洗白有几年了,他家有栋三层小楼是被拆迁对象,开发商评估的价大概是四十万,但他以高档装修和开挖地下室投入为由,要七十万,所以事情就僵了,便成了钉子户。” “现在他撑不下去,想找外援?” “嗯,据说开发商雇的拆迁队伍要强行冲入,把人拖出来,然后强拆。” “里面是什么人?” “他几个亲戚,个个七老八十的,一碰就沾上的那种。还有几个看门的,是他公司的员工。” “那都没什么用吧,只要被破了门,抬的抬扛的扛,就全都弄出去了。” “所以他就跟我联系,看能不能再扛一扛。” “沈老板,抛开能扛多久的事不说,只是拆迁款这事我就觉得有点离谱,四十万和七十万,差距有点大,扛到最后怕是也没什么结果。” “七十万只是谈价用的,大家都清楚那不是真的,那人也说了,最低心理价位是五十五万,事成之后,给我们五万劳务费。” “也就是说,小楼的主人实际拿到手的只有五十万。”张本民寻思着道,“到了这份上,开发商也不可能不加钱吧,如果能沟通一下,让他们加到五十五万,和平解决,那我们不就轻松拿到五万酬劳?” “你这经营理念不错,巧挣钱,但在这件事上行不通。”沈时龙摇起了头,“没有一次激烈的冲突,双方还都抱有很大幻想,总觉着事情最终还很有能按照各自的意愿发展,没准开发商就只想出四十万,而小楼主人还真想拿七十万呢。” “看来,冲突不可避免,而且还会很激烈。” “对,这事你得好好筹划一下,看怎么用比较隐蔽的手段帮助小楼主人对抗拆迁队伍。我们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出动大批人马搞对抗,那太张扬,会惹火烧身。” “我先看看实际地形吧,白天和晚上分别去一次,充分踩点摸透情况后,再敲定具体方案。” “事不迟疑,现在就开始着手。”沈时龙挺着急,“早计划早应对,免得措手不及。” 没错,不能打无准备的仗,张本民自然会高度重视,回去后,他便与何部伟动身,按照提供的路线前往。 到达现场,很容易判别出要“保护”的那栋小楼,地处老城区,周边街巷很狭小,但四通八达。此处拆迁区域不算小,从临着大街的规划公示牌上可以看出,是几栋商住两用高层建筑,总投资量应该很大。 地形勘察清楚,还要看夜间的街面情况,尤其是附近住户、商家的夜间作息如何。张本民打算晚上九点与何部伟再次行动,就在待拆迁小楼的附近找了个大排档,吃吃喝喝聊一聊,估计等到半夜没问题。 不过意外的是,事态的发展比预计得要快很多。 晚上,再次来到小楼旁时,张本民发现不远处已经拆迁过的地方,多了一台大型挖掘机。 很明显,拆迁队伍要动手了,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在今夜。 张本民有点慌,还没怎么准备,阵势就压了上来。何部伟也很紧张,问现在召集人手布置能来得及? “恐怕来不及,而且人多了动静大,就我们两个行动吧。” “两,就咱两个?”何部伟瞪大了眼,“我和你?” “是的,别耽误时间了,你赶紧找人准备东西。一辆小三轮,外加几十块碎砖头,记住,碎砖头的边角要稍微打磨下,不能有尖棱。” “那不难,多找几个人分头行动,应该很快。” “越快越好,备齐后,你从另一路口直接骑到那个巷子里。”张本民指了指小楼斜对面偏东的一个小巷子,“白天我看过,那巷子有好几个弯,便于撤退。” “没问题的。” “好了,你赶紧去吧。我留在这里转转,再看看地形,确保万无一失。” 张本民决定用投掷的专长,打拆迁队伍个出其不意。 这个有点突然挑战,充满变数,也正是如此才让张本民热血沸腾。当然,无论做什么不能只凭一腔热血,对局势的把控必须准确。 张本民估计拆迁队伍如果采取行动,人数至少应该在三十人往上,否则没法形成一边倒的绝对优势,不能保证一举成功。 张本民以安全的有效距离,在小楼周围走了两趟,初步判定拆迁人员的来去方向。 这种事情,在交通工具的选择上肯定是小车,易于完事后分散撤退。拆迁队伍人多,分乘车辆肯定不少,而且小楼所在的路属于小道,街面不宽,他们要想快速撤离应该不会原路返回,因为车子调头有点麻烦,也就是说,他们要么是西来东去,要么是东来西去。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张本民断定他们会从西面来,因为西面是市中心,街市相对要热闹得多,不便于后期的撤离,往东则要好得多。 此外,张本民还特别注意了下小楼的防御,从建筑本身看,门窗都加固了钢筋,拆迁队伍如果不动用极端破坏手段,短时间内无法攻破。还有,小楼里的人多少也会抵抗一阵。总之,应该会给他留出有一定的有效投掷时间。 十一点多钟,何部伟骑着辆小三轮到了巷口,装了足足半车打磨过的砖头。 “咱这小三轮投石车,到底行不行呐?”何部伟有点担心,对随后赶到的张本民道:“别没扔几下被发现,那还不被包围了?” “没关系,我们是在暗处,这巷口没灯,他们看不清。” “也是,到时我们对着他们一阵乱抛,起码能砸伤他十个八个的。” “那当然。”张本民拿起块砖头掂量了下,“这么大,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既然这样,我拣拣吧,只留小块的。” “嗯,不能把事情做过。”张本民点点头,又担心此举会给何部伟带来终身憾事,于是道:“待会你就别出手了,只负责骑车。” “集体的行动,我哪能不动手?”何部伟的口气很坚定,“我明白你的心意,没事的,这对我也是个锻炼,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张本民没再说什么,这会确实需要帮手,“好吧,到时你只管朝拆迁队伍里扔,哪儿人多就朝哪儿扔,争取块块不落空,哪怕砸到手脚也是有效攻击。” “没问题,肯定会拼尽全力!” “还得留一口劲,最后你还要骑车带我走呢。”张本民不想把气氛搞得太紧张。 “保证不出错!”何部伟拍拍胸脯。 事情安排好之后,就是耐心等待。这期间,张本民与何部伟稳稳地蛰伏,没抽一根烟,怕微小的细节会毁掉全局。 到夜里一点钟的时候,果然有了动静。跟张本民预想的一样,从街巷西边驶来七辆小面包车。 路灯下,那些车子破旧的面貌一览无遗,明显是报废车辆,目的是不留下什么线索可查。他们的行动很快,车一停,便如如鱼贯出,每辆车上有五六人,加起来四十人左右。 看着几十号人渐渐围在小楼的门窗前,何部伟有些按捺不住,他压着嗓子问:“可以动手了吧?” “不行,这会他们还保持着警惕,整体性比较强,我们一出手便会暴露目标,弄不好他们真会扑过来。”张本民抓了两块砖头。 “等他们动手后的?” “对,一旦他们动起手来自然会放松警惕,相互间的照应就会差很多。那时再动手,就是乘虚而入,把握要大一些。” 何部伟听到这里不再说话,只是点着头,也攥紧了碎砖头。 时间很短,前后也就几十秒钟,拆迁人员便开始行动起来,他们用钢撬之类的东西,凶猛地打砸小楼的门窗,一时间嘈杂声大起。 张本民对何部伟说动手,便猛地扔出了手中的砖头。何部伟早已卯足了劲,顿时扭起身子也掷了起来。 一时间,小楼前传来阵阵惨叫,他们不知道纷纷落下的砖头从何而来,个个抱着脑袋看着小楼上面,以为是楼顶有人。 张本民的目标不是击打聚集的人群,而是有选择性地瞄准起到带头作用的人,也就是俗话说的擒贼先擒王。 短时间内,三个目标便被“清除”,对方更是乱作一团,有点不知所措。也就在此时,他们中有人发现了砖头的“发射源”。 人仰马翻中,一小拨人奔了过来。 “这几个人交给我,你继续朝人多的地方砸!”张本民及时给何部伟下命令,以防他慌乱。 奔过来的几人,无疑是在撞枪眼子。 很快,最前面的两个接连倒下,惨叫不止。随后的人一看忙放慢了脚步,但即便这样也没能幸免,很快,又有两个人被击中。 粗略算了下,拆迁队伍受伤人数已近半,但还没有撤场的痕迹。张本民已经感到有点累了,胳膊有点发酸,何部伟更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有些不妙,张本民寻思着,如果对方硬撑下来,先集中围攻他与何部伟,那他们只有逃走,如此一来,任务的执行便宣告失败。 就在此时,被拆迁小楼的三楼顶有了动静,愣神的工夫,砖瓦如雨点般落了下来,将楼下的拆迁人员打得鬼哭狼嚎。 看来,小楼里的人挺有灵性,看出了苗头后也发起了攻击。 呼应作战,是战场上死招,张本民忙告诉何部伟加把劲,再投掷一波。 351章 恍然念春山 两个方向,砖头瓦片齐发。 晃神间,对方崩盘,七辆没熄火的面包车立刻开到人群边上,没受伤和受轻伤的将重伤人员拽上车,落荒而逃,最后还留下几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何部伟很紧张,问是不是出了人命。张本民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不过那些不在考虑范围内,只是一甩手,让何部伟赶紧骑上小三轮离开,说周围肯定有人报警。 刚行不远,果然听到了警笛声,张本民一颗心放了下来。何部伟也松了口气,说警察一来就好,应该死不了人。 小三轮继续穿行在小巷中,车上两人不再说话,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暴露行迹。 出了小巷,张本民指引着走白天摸查过的路线,尽量走偏道,沿路边绿化带直奔城中河而去。到了河边,在一处垂柳林处,将三轮车掀入河中沉底,然后,又沿着绿化带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翻墙进了一个水产品贸易市场,再翻墙出来,最后步行回租住处。 进了门,何部伟一路上压制的情绪就开始激昂起来,说多有些这样的经历,才是轰轰烈烈的人生。张本民听后一摇头,说这种想法很危险,必须彻底改变。 “我,我也就是说说狂话。”何部伟觉得也有些轻率,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在你面前这样而已。” 张本民不再多说,这也算是种激情,不能过度打击。 何部伟拿出瓶白酒,还有几包花生米、豆腐干和泡椒鸡爪,“初战告捷,值得庆贺一下,出于保险考虑,咱们也不出去了,将就点吧,整两口。” “嗯,该稳住的时候就不要跳起来,现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待着,等明天探听下消息,看到底是什么局势。”张本民捏了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如果再战,就得另想他法了。” “根据拆迁队伍的状态看,怕是要消停一阵子喽。”何部伟灌了口酒,道:“士气一下给打没了,不得休整休整?” “但愿吧,否则我们也难以应付。”张本民说着看了眼何部伟,认真地道:“有件事先说一下,不管怎样,此事跟你无关,万一要连累上了,你也只是负责骑车的,没扔半块砖头。” “你不能一个人扛着,把我陷入不情不义当中。”何部伟并不同意,“再说,我们也不会有事,做得那么周全,再出事的话还有天理?” 这一点,张本民确实比较自信,“也对,那就先不多说,还是等明天看看情况吧,希望后果不要太严重。” 情况,总体来说还不错。 第二天中午了解到,拆迁人员虽遭重创,头骨开裂、眉骨断裂、鼻梁塌陷、唇开齿碎、肩胛骨劈等十好几个,但没人有生命危险。轻伤不说了,也有十几人,更无大碍。 这一场,应该是完胜击退。下午,沈时龙给张本民打来了电话,邀约吃宵夜。 张本民能猜得到,沈时龙肯定要说这次行动的事,到了夜里,就与何部伟一起过去。 走到半路,张本民突然想到个问题,沈时龙只说请吃宵夜,而他自作主张把何部伟带过去,会不会不合时宜? 想了想,总觉得有点不妥当。张本民有心让何部伟暂避,但看看他在兴头上,又怎么忍心给他泼冷水? 运气好,什么都挡不住。 就在这时,路对面一个人对何部伟大声打起了招呼,原来是他以前的一个朋友,刚从外地回来,说准备明天联系小聚的,现在碰上了正好一起坐坐喝点小酒。 “好兄弟重情分,人家从外地回来兴高采烈的,你就去吧。”张本民赶紧借事说话,“沈时龙那边有什么好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 “也好,那我先过去。”何部伟确实重义气,觉得也应该跟朋友叙个旧,“如果你那边结束得早,再来我这边,好好热闹一下。” “还是消停点,到时我就直接回去休息了,你们好好聊。”张本民没忘记还在被通缉着呢,“刘国庆”的身份也不是万能的,所以能缩还得缩着。 就这样,张本民与何部伟分开行动,各自赴宴。 这次与沈时龙见面,张本民没有先到达。沈时龙早早就在保镖的陪同下到了,他要为张本民庆个小功。 “安保公司的第一单生意,做得非常到位。”沈时龙没有掩饰高兴的心情,一见张本民就笑着说:“晚上刚得到消息,经过昨夜的一场投石战,开发商示了弱,主动和谈,最后以五十五万的价格协商解决。” “好嘛,那公司不是顺利得到五万么?”张本民也很高兴。 “是七万。”沈时龙看上去颇为得意,“事情办得这么干净利落,小楼主人很满意,多给了点。” “呵,是个意外收获。”张本民一下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收住笑容,道:“沈老板,后遗症怎么解决?毕竟对方重伤了好几个。” “那点伤算得了什么?”沈时龙根本不在乎,“我还听说,有一个受伤的家伙下午竟然昏迷了,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昏迷?”张本民一惊,“那不是要出事?昨晚最后警察赶了过去,他们一介入,不就有麻烦了?” “既然能做开发商,那都是做大事的人,能花钱解决的就点钞票,不会主动找警方惹不快的。” “可警察已经插手了。” “插手归插手,最后收场的还是当事人。不要以为警方有多负责,警察嘛,那只是个工作而已。你知道兴宁这地方每天有多少案子?只是大要案和关系案,就够警方忙活的了,哪还主动管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 “要说只是受伤也倒罢,可你刚才说有个昏迷了,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好办。”沈时龙仍旧不以为然,“闹事斗殴的都是些什么人?大多是野惯了,没什么家的概念,有时一声招呼不打,好多天都不回家,所以很多情况下,即便是没了命,家里一般也不能及时知道,只有所谓的‘组织’掌控着情况,‘组织’会不声不吭地处理掉,无非就是花钱堵漏的事。”说完,沈时龙对张本民摆了摆手,“总之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有事我顶着。你只管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以后再接再厉。”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当事的开发商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能这么服贴?” “那就不关我们安保公司的事了,按照约定,我们只负责解决一时,难道还能负责一世?那得多少费用?”沈时龙端起酒杯,笑道:“不要多想了,现在只是庆贺一下。明天,我让财务那边给你一万,算是奖励的小红包。” “不用,真的不用!公司刚成立,哪儿都需要钱,我这奖励就算了。” “一码归一码,公司经费是一回事,奖励又是一回事。”沈时龙笑了笑,抬手看看时间,“对了,你嫂子等会有人送过来,她饿了,要跟我们一起吃点。” 不可否认做贼心虚,在沈时龙面前,一切和梅桦茹有关的信息都会让张本民不安。 而现在,张本民更是有点窒息,梅桦茹过来后,场面该如何应付? 不难想象,梅桦茹难免会在眼神中流露出点些什么,而沈时龙阅女人无数,怎会看不出来? 非常要命! “吃个夜宵无所谓,但我怕环境不太合适。”张本民尽最大努力说服着,“就算是平常,你和老板娘也不宜同时出现在类似公共场合,尤其是餐饮娱乐场所。” 沈时龙犹豫了下,点点头,“也对,那就打包带回去吧,免得乐极生悲节外生枝。” 张本民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不过表面上绝对不能表现出有如释重负的样子,“沈老板,我们也早点结束吧。” 沈时龙又看了看时间,问吃得怎么样。 张本民马上点头说很好,可以撤了。 就这样,张本民如同躲过一场大劫一样,在沈时龙走后,立刻撒丫子跑了。 回到租住处,进了门,还有些惊魂未定,帮梅桦茹裸按的事情,让张本民愈来愈后怕。然而已经发生的便不可改变,要怪只能怪自己意志不够坚定,所以,不管怎样都得顶着,男子汉大丈夫能做能为,萎缩不得。 这么一想,张本民平静了不少。 早晨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这一觉睡得很沉。何部伟睡得更死,他一直到天放亮才回来。 张本民赶紧招呼,得快点去公司,现在该约束的要约束,不能那么随意了。何部伟也很当回事,虽然脑袋晕胀,但也利落地爬了起来。 来到公司还没坐稳,财务就来了,把装有一万元的信封给了张本民。 张本民把昨晚跟沈时龙吃饭的事说了。何部伟听后很激动,两手不住地搓着,“太好了,这样的事多赶上几回,多少也就能攒点了!” “攒啥啊,就放你那儿当公司额外的经费吧。”张本民笑了笑,“哦,你那份该拿的要拿,给你一半,拿五千走。” “你说的这是哪儿话?多少不讲,我怎么可能把钱拿走?再说了,你需要花钱的地方应该比我多,要拿钱的话得先紧着你来。” 何部伟这话没错,张本民想到了康复期的魏春芳,还有劳碌的蚊子一家,更想到了一个人,张燎。 张本民不由得一拍脑门,“啊”地一声,低下头痛苦地道:“我他妈这是怎么了,简直该死!” 352章 保送人货 张本民的异常反应吓了何部伟一大跳,忙问怎么回事。 “唉!”摇晃着身形的张本民退坐在沙发上,身子半蜷了起来,两手抱着脑袋,低头不语。 何部伟见状也不敢多问,知道必有大事,这会可能正在集中精神盘算着,打搅不得。 的确,张本民是想到了件大事。来兴宁前,在春山人民医院门口重伤张燎后曾暗下决定,为了防止他有所怀疑而更加疯狂地复仇,一定要隔段时间就回去“招呼”一下,让他一直躺在医院。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竟然给忘了! 张本民觉得,假如家人、亲戚和朋友因此而受到伤害,那他就是不可原谅的,无论什么原因,都不是理由。 赶紧打电话问问蚊子! 张本民先拨打春山县人民医院的值班电话,以病人家属的身份问到了康医生的办公号码,然后让何部伟打过去,请他帮忙转告照顾魏春芳的魏向文或魏丁香回个电话。 出于安全考虑,回拨号码留的是紫黄娱乐城的,张本民让何部伟去守着,假如蚊子来电话,就让等等。 次日中午,电话通了。张本民赶过去接听。 一切安好。 张本民长长地出了口气,虚脱似地连连说好,没事就好。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么?”蚊子在电话那头很纳闷。 “没,我不是突然想起张燎的事了嘛。”张本民叹息着,“来兴宁后我只顾着自己,都把‘招呼’他的事给忘了,万一那家伙缓过劲来,出院后疯狗一样报复,那还了得?” “他平日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结敌无数,被下黑手很正常,也不一定就怀疑到咱们头上。”蚊子宽慰道,“没事的,他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动静,我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呢。” “他早就出院了吧?” “出院是早出了。”蚊子说着放低了声音,“你下手可够狠的,听说他毁容毁得厉害,不做整容手术根本就没法见人。” “那可能他忙着整容去了,否则还不早跳了起来。这样也好,起码近期他不会兴风作浪。” “嗯,就是。”蚊子畅快地道:“他个狗日的最好一次整容不成功,多整几次,让他活受罪!” “他简直就该死!一颗社会毒瘤,活着本身就是在作孽!”张本民顿了顿,控制了情绪,“行吧,咱们也别牢骚了,反正要多加小心。” “嗯,我一直没放松。对了,你那边怎样?” “很好,运气还算不错,安稳落脚,也有点收入。这不刚刚得了一笔小钱,马上找人给你打过去。” “钱不着急,够大姑康复用的,你别担心。” “唉,有你们在我也放心。”张本民思绪集涌,想表达谢意,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不过再想想,蚊子一家,包括何部伟,都能看作是自己人,在伸援手的时候本身并无索求之意。当然,回报是肯定的,而且要极为丰厚,但前提必须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才行,否则有心无力,全是空谈。 挂掉电话,张本民有点沉默。 何部伟是个明白人,一声不吭地上前给张本民点了支烟。 张本民猛吸两口,起身,仰了仰脖子,无限感慨地笑了下,拍拍何部伟肩膀,说一切都好。 “庆哥,那一万块钱,还是寄回去吧。”何部伟开口了。 “暂且不用。”张本民尽力快速调整着情绪,“一切都是暂时的,都会慢慢好起来。” “那当然!”说到未来,何部伟信心十足,“我觉得安保公司就是咱们的新起点,前两天第一炮打得那么响,多好的兆头!” “希望能保持这个势头!”张本民的话里也充满期待,“我想在沈时龙手下好好干一段时间,一方面可以借助他的能量安稳度日,另一方面还可以多赚些钱。说到赚钱,不是我爱财,而是想以最快的方式回报一下那些对我有恩的人,只有在经济上做点微薄的补偿了。” “这个,我能理解。”何部伟一点头,随即又吸着冷气道:“不过想在沈时龙手底下赚到让自己满意的钱,怕不是那么容易,他懂得控制人,会根据每个人的胃口大小制定薪金支付计划,既不让你满足,也不让你失望。” “也不一定吧”张本民一笑,“对我可能不起作用,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胃口有多大。” “那不是很可怕么,当老大的最忌讳有捉摸不透的身边人,小心沈时龙哪天对你发难。” “发什么难?不管怎样,我对他不会构成威胁。” “也对,沈时龙对你该是很满意的,应该不会用控制其他人的方法对待你,所以你凭自己本事,还真有可能在他那里挣个盆钵满溢。” “在沈时龙手底下挣钱不是最终目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 “自由。” “自……自由?”何部伟歪着脑袋寻思了下,似乎有点明白。 张本民没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马上转移了话题,“长远的先不说,顾好眼前才重要,否则就没了立足的根基。不过,努力是一个方面,有时运气似乎来得更重要,没准哪次行动意外失了手,结果怎样还真没法预料。” “的确如此,我们差不多也是刀口舔血了。”何部伟咂着嘴,惆怅了起来。 “没那么严重,沈老板既然正儿八经地成立了公司要漂白,总的来说还是要干上路子的事。” “对哦,要不干脆就弄个黑队伍得了。” “就是嘛。”张本民做了个深呼吸,“今天也是个高兴的日子,少谈那些还没发生的不快之事,那不是自寻烦恼么。晚上找个地方喝点小酒去,放松下心情。” 说到吃喝,何部伟有劲头,“地方有的是啊,拐两个弯就到,刚开了一家粤菜馆。” 张本民点头同意。天上黑影时,两人在一个小包间坐下,吃吃喝喝聊聊,确实抒发了不少郁闷之气。 吃喝过后,何部伟问要不要在街上转转。张本民摇摇头说还是老实点吧,早些回去休息,明天要抓一下保安的培训,那可是正事。 不过,事情再正,又给耽误了。 次日沈时龙来了个紧急召见,说刚接了个比较特殊的保送业务,要提前做好准备。 特殊保送? 听到这个字眼,张本民就知道任务绝非一般,不过也没有犹豫,说会尽一切能力去办好。 沈时龙“嗯”了一声,略一点头,表情很是严肃。 张本民觉得需要进一步问问,否则会显得关心度不够,而且从沈时龙的神情看,似乎也在等着发问。 “沈老板,看来保送的不是一般物品啊。” “没错。”沈时龙用挑战性的目光看着张本民,“送一批人。” “人?!” “对!” “大概多少?” “整整二十个。” “去哪儿?” “黑矿。” “哦。”张本民立刻明白了,“都是呆傻痴的么?” “不是,都是狠角。”沈时龙点了支烟,慢悠悠地道:“被投进黑矿做奴役到死的,除了呆傻痴、老弱残,再有就是我刚才说的狠角,个个都背负命案,出来跑路被黑公司盯上,直接掐倒。然后,黑公司便与黑矿主联系,谈好价格便送货上门。” “只是听这么一说,就知道难度不小,毕竟送货的路上,不安定的因素太多。”张本民不敢大意,“一批二十人,有点多,能不能分批送达?” “黑矿主不同意,他们要把自己风险降到最低,要求一次性完全交付。货主也不太愿意,因为护送成本高,多跑一趟可能就要多花上万元。” “费用有那么高?” “当然有的,那是行情所在。你可以算笔账,凡是送过去的人,都是白干活的死苦力,进去后几乎就没有出来的,要么崩溃了自己寻死,要么不听话被打死,要么就是干活干到死。平均起来,每批被送过去的人,都可以干到‘十五年工龄’,按照每年三千的工资收入算,一个人一辈子是不是就四万五?二十个人不就是九十万么?你想想,节省了那么大一笔财富,护送成本相应不也要高么?” 沈时龙的一番分析,张本民听得连连点头,不过又一想,做那种事有些不人道,甚至是惨无人道,所以不由得感叹起来,道:“那么说来,送过去的人不就是暗无天日了嘛,最后都不明不白地死在黑矿里。” “刚才不是讲了嘛,我们送的人都是跑路的人,各个罪责都不轻,把他们弄到那种地方去,也相当于是替天行道。”沈时龙一拍张本民肩膀,“再者,就算我们不干,也会有其他人干,市场是存在的,所以不要有什么人性慈悲的不安与顾虑。” 没错,沈时龙的话确实有道理,张本民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接下新任务,张本民丝毫不敢怠慢,立马就上手做准备工作。 运输工具非常重要,要专门制作一辆集装箱货柜车。最关键的地方就是集装箱的改造,外面不用动,与普通运输车辆无异,但里面却颇费番事情,车尾三米处开始,要用钢管隔成扁长的格子,再用三合板封住。 这样的隔子左右各一排,每排十个,二十人正好一人一格。货柜中间留有过道,方便进出装车,车顶还要设置隐蔽的通风口,保证里面不缺氧。 为做到万无一失,张本民一直守在改造现场。然而就在这当口,蚊子来了个电话,让他没法沉住气。 353章 夜启赴黑矿 远在春山,正在医院进行康复训练的魏春芳意外跌倒,再次昏迷不醒。 经过医疗组会诊,主治康医生说必须实施个小手术,因为跌倒时的突然撞击,可能导致她脑脊液循环受阻或是脑出血,从而使得颅内压过高,压迫到了神经,所以要抽取脑脊液,再做进一步检查。 母亲的安危连着心,张本民决定回春山看望,为了行动方便,他与何部伟一同回去。 第二天晚上,在何部伟的周密安排下,张本民和蚊子在一个货运站见了面。 “大姑现在没有太大的问题,康医生说总体状况还不错。”蚊子拣张本民最关心的先说。 “手术成功?”张本民很急切。 “是的。”蚊子安慰道,“康医生说了,只是个小手术,而且是他亲自上阵,非常成功。” “康医生有没有说,我妈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目前大姑暂且住在重症监护室,她的脑部还存在一定的水肿,所以昏迷还是会存在一段时间的。康医生说,那种昏迷并不一定是坏事,因为大脑昏迷有时也是本身对脑组织保护的一种方式。” “哦,大概会昏迷多长时间?” “一般比较轻的也许一周左右就能够苏醒,严重些的时间要长一些,因为脑部自行吸收积液比较慢。”蚊子的语气听上去很是平淡,“康医生建议,过两天大姑回到病房后,要使用醒脑开窍的药物治疗,同时要多和他说话,因为昏迷时也可能存在意识,可以促进早点醒来。” “那就靠你和丁香了。”张本民使劲抽着烟,“蚊子,前几天通电话时,你还说我妈恢复得不错,走路是比较稳的,怎么就突然跌倒了?” “我也感到奇怪,当时丁香只是出去买了点吃的,回来后就发现大姑倒在了地上。” “会不会是有人偷偷下手?”张本民突然想到了张燎,还有胡华然的家人,不排除存在他们报复的可能,顿时眼睛发红。 “也有可能,明天我去医院找康医生,让他帮忙问问外面的护士站和当班的医生,有无可疑的人出现。”蚊子安抚着张本民,“你先别动气,也许就只是个意外。” 没有那么多意外,张本民的怀疑很对,的确有人在使坏。 蚊子在康医生的帮助下,从护士站的一名实习生得到了一条线索:当天在丁香出了病房后,有个戴鸭舌帽的人闪进了病房,只是十几秒功夫,就又溜了出来。 再到医院大门口门卫值班室作进一步了解,门卫说好像记得是有个戴鸭舌帽的人,出了大门向右拐去后就不见了。 鉴于事情重大,康医生赶紧让医院保卫处报了警。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也很重视,说会整理后上报。 “这事,估计是指望不上公安的。”张本民听了蚊子的述说后摇头叹道:“所以,一切只能靠自己。”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等我妈清醒之后,稍微稳一稳,就找康医生帮忙办个转院。”此时的张本民很平静,“然后悄悄送到兴宁,找个医院慢慢康复、疗养。” “也好,省得留在这里再被做手脚。”蚊子恨得咬牙切齿,“妈的,如果知道了是谁,非宰了他妈的不可!” “你别妄动,一切都交给我。”张本民两眼射出冷光,沉稳地道:“不要忘了,我妈的一切只有靠你和丁香了,你要是出个差错,丁香一个人怎么照应得过来?” 蚊子没立即说话,闷头抽了两口烟后,道:“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 “对你来说,什么办法都不是办法。”张本民按着蚊子的肩膀,“你需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把我妈的事安顿好,这辈子我就感激不尽了。” “不要感激我,要感激的人应该是丁香。”蚊子叹了口气,“一直都是她在照顾着大姑,我只是偶尔去看看。” “我明白,丁香的情够我还一辈子的了,等她出嫁的时候,一定让她风风光光的!”张本民说完,幽幽一叹,“只是我这一辈子不知道会有多长,也许下一秒就走完了余生。” “瞎说什么?!”蚊子一挺脖子,很是生气。 这一刻的张本民说不出什么。 气氛突然悲凉起来,蚊子“嗨嗨”了两声,捣了张本民一拳,“丁香的风光大嫁还靠你呢!” 张本民也不想这么消沉,随即一笑,“放心吧,刚才是随便感叹一下,我要做的事可多着呢,老天爷可别想轻易带我走!” “这才对,咱得把精气神鼓起来!” “对,没啥也别没精神!”张本民笑了笑,道:“行了,马上我得回兴宁,有个紧急任务要完成。你等我妈一清醒,就找康医生帮忙办转院,这次我一回去就提前做好准备,另外,碰到急事就打上次的电话,有事可以找那个叫刘二能的经理。” “好的!”蚊子猛一点头,又道:“对了,往后你有什么打算?不会就这么一直潜着吧。” “打算当然有,短期的就是要弄清是谁对妈妈下的手,此仇必报。”张本民沉默了下,继续道:“长期的就是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张燎控制住,他是陷害我的元凶,看能不能通过他来洗清我的罪名,然后的事,那就再说吧。” “这么说的话,还不能咒张燎死,本来还巴望着他死在整容手术台上呢!”蚊子说着,突然眉毛一拧,“我怎么突然觉得,这次是张燎指使人对大姑下的毒手?” “不排除,当然还有胡忽然家,他们也有可能。不过无所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现在就动手还回去的。” “真要是知道是谁干的,你能忍得住?” “能,否则他们会变本加厉的,起码得要等我们秘密转移到兴宁后再采取行动,那时才能放开手。” “没错,是该把事情做得周全些,不能有后顾之忧。”蚊子说到这里,突然吸了口冷气,道:“哦,大姑被人推倒摔昏迷,是不是还有个可能?” “什么可能?” “就是对方除了对大姑本身施加报复以外,还有个目的,就是引你现身?”蚊子紧皱眉毛,“他们或许能断定,你要是得知大姑发生意外的消息,肯定会回来。” “哦!”张本民一个恍然,道:“很有可能,他们或许是想来个一箭双雕,既害了我妈,又把我一并拿下。” “那你赶紧走,越快越好!” “是要尽快。”张本民庆幸地点着头,“辛亏带了何部伟,由他在中间联络,否则我跟你直接联系的话,还真是危险得很。” “现在,就现在!”蚊子不由得着急了起来,“就眼前的情形看,你还是早点回兴宁才安稳。” 事情的确不能迟疑。当即,张本民就与何部伟踏上了回兴宁的行程。 路上,张本民把部分打算说了,让何部伟一到兴宁就出面跑腿,暗中找一家合适的医院。另外,考虑到以后魏春芳不需要住院,还得再租个房子。 何部伟当然义不容辞,到达兴宁后,就马不停蹄地联系到了一家在心脑疾病方面技术雄厚的区级医院,随时可以入住。次日,又在兴宁军工研究所家属小区,租了套两居室的房子。 行动如此之快,并没浪费什么时间,一切都合上了节拍。 仅过了一天,蚊子来了电话,说魏春芳已经醒来,而且状态还不错,康医生甚至建议可以回家慢慢康复,不用再到医院去。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张本民随即就让何部伟租辆车去春山,悄悄把母亲魏春芳接到了兴宁。 行动是迅速的,而且为了安全,蚊子没有直接参与,由何部伟与丁香两人联络,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魏春芳离开。 一路平安,顺利抵达兴宁,直接住进了收拾妥当的租住房。 丁香是要留下来的,魏传芳的生活起居还要靠她。张本民让何部伟赶紧装了个座机,方便联系。 魏春芳的到来,让张本民安坦了不少,当然,复仇之心却愈加澎湃,想早点弄清她跌倒的真正原因。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做好往黑矿护送人员的事,沈时龙已说过,随时待命。 果然,两天后行动开始。护送的具体计划安排,沈时龙完全放手给张本民,执行也是。 张本民明白那是充分的信任,自然要全身心扑上去,确保行动成功。他分析此项任务的致命风险,不在于被运送人员自身的危险性,他们都将戴着手铐脚镣,途中分开固定,下车后用铁链连成一体,很难形成有效的整体性反抗,危暴力并不大。 真正的危险,来自途中的各种不确定性,因为要应付各种检查,运气不好碰到执法部门的严格抽检,一准完蛋。 也就是说,此次运送的成功与否,跟多少人护送没有关系,人多了没准还树大招风起反作用,因此,张本民决定与何部伟搞个两人特别行动小组,不动声色轻松上路,或许事情会变得简单而直接。 动身计划选在晚上进行,从一个废弃工厂出发。 354章 十八加二 晚上九点多钟,张本民将改装过的货柜车开到废弃工厂,直接钻进一个大仓库。 没多会儿,对方负责交接的人来了,与张本民进行了简单的核实,然后给了他一份名单材料,上面是二十个人的相关信息,包括犯罪记录。这些也要带到黑矿,作为矿主后期管理控制的一个参考。 接下来就是装人。 仓库一角的几个小房间内,共关了二十个戴着手铐脚镣的人。半小时内,他们一个个被送进货柜内,每人一格,铐在用橡胶包缠过的钢管上。随后,又给他们喂了少许食物,路上得尽量要他们少排泄大便。水是要灌足的,多尿点没关系。 吃喝完,张本民又用胶带封住他们的嘴,防止他们串通好齐声大喊。手脚也用布条束缚住,免得他们踢踹擂打弄出大动静。 这一切办妥,最后把准备好的一批电子配件搬到了车上。车尾三米长的距离,摆了三排。 趁夜上路,抄最近的道驶进高速,比起国省道,高速公路相对要安稳些。 车由张本民开,他用刘国庆的身份办了个假驾驶证。何部伟很担心,说被查到可不得了,没准当场就会被带走。 张本民说现场执法没什么,警察不会在那上面较劲,他所害怕的是被开箱柜验货。这的确很可怕,何部伟脸色一变,连说不会,运气应该没那么差。 上天悯人,从来如此。 收货的地点在西部偏远地区,西行车辆并不多,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货车跑了两天两夜的高速,本就没碰到什么安检。其间,选在一个冷清的服务区停车休息了一次,检查了下“货物”,喂了点水食。 货车下了高速,走国省道,继续赶路。 西部的路况明显差很多,车子颠簸得厉害,张本民担心“货物”受损,便放慢车速,本来半天的路程,几乎走了一天。最后,进入盘山公路,开始向大山内进发。 说是盘山公路,其实就是个便道,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货车便几乎不能通行。勉强又爬行了一个多小时,刚好碰到一处驻车点,就停了下来。按照线路图,离接头地点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要步行,起码需要半天时间。 好在这里已几乎是荒无人烟之地,不加犹豫,张本民与何部伟将二十个人逐一押下车厢,用细铁链拴好,然后打开他们的脚镣。 为防暴动,张本民还掏出了携带的手枪,撂出狠话,说谁不听话就一枪,打死往山涧沟里一扔,喂野兽。 就这样,两人护送着队伍出发,沿山而上。张本民带路,走在前面,何部伟在最后,好有个呼应。 为以防万一,张本民把手枪交给何部伟,他在后面相对要安全一些,如果发生意外,应对的缓冲时间要长得多,起码有足够的时间扣动扳机。 走在前面是危险的,沈时龙说这批人都是狠角,一点不错,几乎全是身负命案的亡命之徒。这种环境下,如果能突袭成功逃脱掉,得到的将是莫大的自由,所以,不排除有的人会拼死一搏。 事情果如所料,在翻越山顶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第二个人慢了下来,这是个大块头,看上去结实有力,他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相。材料上显示,大块头真的是罪大恶极,暴奸多名女性,年龄最小的还没升入初中,为掩盖罪行还杀害了其中两人。 面对这样凶狠残暴的人,张本民自然高度警惕,他料想其中可能有诈,便小心回过身,搁着几米远的距离观察。 大块头面色红紫,像是要窒息死去。 张本民便让大块头前后的两人尽量闪开,然后上前查看,撕掉他嘴上的胶带。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大块头嘴上的胶带刚被解开,便突然抬起双手扣住张本民的手腕,紧紧将他拖住。 几乎同时,排在第一个位置上的瘦子一步跨上来,屈身抱住了张本民一条腿。 “我说各位,被投进黑矿做奴役,跟死了没啥区别,不如舍命拼一下,成与不成都是赚了!”大块头不失时机地喊道。 然而,还没等到大块头鼓动的话音落下,机警的何部伟已经拎着枪蹿了过来,抬手对着他就是一枪,子弹斜穿小腹。 大块头像是被电了一下,颤巍着慢慢低下了头。 张本民趁机挣开他的双手,对着他面部猛击一拳,然后俯身抓住抱腿的瘦子头发,猛地一扯。 惊吓间没了控制,由于用力过猛,情形如同当初扯长毛的头发一样,瘦子的头皮被张本民扯下一块。与上次不同的是,还处于惊吓中的张本民没有丝毫不适感,反而还怒火相加,不顾瘦子从鼻孔发出的痛苦哼叫,对着他的脖颈猛砍几掌。 瘦子佝偻着跪在地上,几乎失去了意识,像个雕塑。 场面稳了下来,但事情远没结束。 想到被反击的严重后果,张本民失控,成了一头怒兽,他走到何部伟跟前,抓过手枪回身,怒视屈跪着的瘦子。 瘦子也是残忍成性,材料上记下了他令人发指的罪行:由于付嫖资时与失足女产生矛盾,进而用烟灰缸将失足女在出租屋中捶打身亡,随后将其碎尸,准备运出去掩埋,但被房东老太发现,继而将老太掐死,后因房老太在上幼儿园的小孙女哭喊起来,他又起杀心,遂将小女孩活活踢打致死。最后,在放火烧房子时,被一环卫工人看到,竟用扫帚柄将其反复捅戳灭口。 愤怒中的张本民抬起胳膊,对准瘦子头顶掉皮的地方,扣动扳机。 “啪”一声,如燃放了枚小爆竹,脆响在山风中回荡散尽。 瞬间,瘦子脑洞大开。 不过这不是心智上的,而是生理上的,所以,一命呜呼。 “还有谁?!”张本民瞪着血红的眼,厉声怒问。 剩下的十八个人,傻在了那里。 紧接着,张本民打开大块头和瘦子的铁链,对着他们一顿猛踹,直接踢他们滚落进山崖。 腹部中枪的大块头还没死去,在翻滚坠落时发出阵阵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谁要是再敢有半点不顺从的地方,这就是下场!”张本民再次警告。 这一下,队伍好带了。 或快或慢,只是一句话的事,没有人敢拖沓。 天将黑的时候,终于到达交货地点,一处灌木丛生的小山坳。 对方来了五六个人,人人有枪。 “谁负责押货?”一个为首模样的人问,他戴着牛仔帽,叼着根草段子,一脸乖戾。 张本民走上前,又指了指何部伟,“我跟他。” “就两人?” 张本民点了点头。 “好的,清点完货物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这批货不太老实,没办法中途解决了两个。”张本民解释了句。 二十个人变成了十八个,有损耗,肯定要给出个理由。 “哟,这么巧?”牛仔帽一皱眉,寻思了下,“噗”地一声吐出了草段子。 另外几人立刻围了上来,缴了张本民的枪。 “只能对不起了,这是行规,算上你俩,刚好二十个数。”牛仔帽一摊手,“我们得照单全收,否则回去也不好向上面交待。” 行规? 一瞬间,张本民头脑一片空白。“喂喂喂,这位兄弟,你说的是什么行规?”他忙问牛仔帽。 “我们这行生意具有高危性,有些搅和进来的老板不愿走漏风声,就想把参与的自己人也陷进去,于是就暗中和我们联系,把负责押送的也算在人数中。这笔单子,我接到的信息是二十人,眼前算上你们两个,不刚好是二十人么。”牛仔帽看上去还挺有耐心。 “不不,你搞错了,我们真的是运了二十个人,只是中途有意外,两个人想暴动,无奈之下便就地解决了。” “证据呢?” “人都给扔山崖下了。” 牛仔帽听后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情势陡变,被押送的人个个目露凶光,其中一个头上有刀疤的光头中年男人还对牛仔帽说,路上很安稳,没有人被解决,他们被押送的原本就只有十八个人。 刀疤光头男这块落井的石头,下得真他妈狠! “你俩就认命吧,谁都有不幸的时候,被老板出卖也难免,想开就行。”牛仔帽对带来的人一挥手。 有人上来给张本民与何部伟戴上了手铐,推入被押送的人群中。 张本民暗暗叫苦,这么一来就算干活累不死,也会被押送的这十八个人给整死。 果真,刀疤光头男立刻狞笑起来,对张本民说早晚要弄死他与何部伟。 刀疤光头男话音一落,牛仔帽便阴沉着脸走了过去,用枪托猛一捣他的头,顿时鲜血直流。 “从现在开始,你们当中不管发生了什么,每一个人都不许动其他任何人一个指头,有事情可以告诉我们,由我们来决定如何处罚。”牛仔帽狠狠地道,“谁要是敢私下动手,就把他投进铁笼里,喂狼狗!” 张本民明白,这就是有效控制,估计黑矿里有不少人,只有控制他们相互间不动手,才可以保证管理的高效。否则那些人要是借机集体暴动起来,后果会不堪设想,弄不好整个矿就会崩盘。 在赶牲口一样的吆喝声中,张本民他们被驱赶着上路。 355章 背煤首日 夜色已浓重,一行人在狭小崎岖的山路上前行,跌跌撞撞。 星辰在上,有风吹过。 风中裹挟着寒意,这一刻,张本民深深地感到了无比肃杀的悲戚。命运真会捉弄人,几乎是在一瞬间,人生便直转之下。 一夜间,在铁链环的不断撞击声中,连翻一大一小两个山头。天亮的时候,刚好到达矿区。 直观上看,整个矿区规模不是很大,但也不小,粗略估计一下,工人大概有两百个。作为黑矿,应该是不错的了。 矿区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采矿区,一个是运输区,两个区域相邻但独立,分别被高大的铁栅栏围起来,里面又各自划成作业区和生活区,还是铁栅栏隔着。也就是说,干活、吃饭、睡觉,都在一个笼子似的地方,跟监狱差不多。 张本民他们被带到运输区的生活区,牛仔帽指了指一排铁皮屋中的一个,说那就是睡觉和吃饭的地方。 铁皮屋内,除了一堆又黑又脏的破被褥外,空无一物。所有人进去后一看,都傻了眼。 “就给我们住这鸟地方?”刀疤光头男捂着流血的脑袋,小声嘀咕着。 牛仔帽听到了,过来就是一脚,“少他妈啰嗦!” “连句话都不给讲?”被踢倒的刀疤光头男一肚子怨气。 “给讲,但不能发牢骚,在这里就得乖乖的,该干活就干活,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牛仔帽扶了扶帽子,“不听话,就得挨打,一直打到听话。” “有洗澡的地方没?”刀疤光头男问。 “洗澡?”牛仔帽笑了,“那要看老天爷的恩赐了,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就是天然大澡堂的开放日。” 张本民算是明白了,这是要把人朝最节省的方向上用,矿主恨不得把劳动力成本降为零才好。吃喝拉撒就不说了,刚进矿区的时候他还发现,没有任何机械,全靠人工劳作。 “等会开饭,吃完就背煤去!”牛仔帽又发话了,“屋后面有背篓,那是你们的运煤的工具,每人一个,现在就去拿,扣过来就是饭桌!” 没有人敢不听命令,都拖着极为疲弱的身子,到铁皮屋后拎了个藤条筐。筐子不小,装满煤的话,起码要有一百五十斤重。筐底内侧和底部还缝着帆布,防止煤渣撒漏。 不一会,饭来了,发黑的馒头,一看就是用霉面做的。没有菜,每人只有一碗盐水汤,上面飘着几根发黄的菜叶,几乎看不到油花。 吃饭的时间有规定,十分钟。 整个过程,所有的人都没吃几口,这种连畜生都不愿张嘴的东西,怎能下咽? “你们还把自己当人看了?”牛仔帽不屑一顾,“不信就等着瞧,有你们狼吞虎咽的时候!” 说完,牛仔帽手一挥,几个打手模样的过来,吆吆喝喝地把人押起来,前往工作区。 工作区其实就是个大堆煤场,与挖煤区靠在一起,中间用结实的铁丝网隔开,留有一道大门,供出煤之用。张本民他们到达时,这里正有几十个人在来来往往地装煤运煤。 “这么大个背篓,装满煤压在身上跟座山似的,路程要远的话还不累死?”何部伟小声对张本民说。 “肯定会很远,这里是大山深处,送得近了根本没有路运出去。”张本民担心地看着何部伟道,“你这身板恐怕受不了啊。” “先试试看,受不了也得受,要不看这样子会被活活打死的。” “是的,先忍着,晚上我好好想想,该怎么逃出去,反正不能困在这里。” 装煤开始,张本民让何部伟拣大块的,那样能多出些空隙,轻快点。想少装是不可能的,堆煤场有监工,发现谁装不满,上来就是一顿耳光,直打得口鼻流血。装得慢也不行,轻则掌掴,重则棍棒相加。 张本民老老实实地快速装了一满筐,累点不要紧,就怕被打伤,那会影响出逃。出发时,他跟何部伟靠在一起,关键时刻,还得帮帮手。 运煤时分组,大约二十个人一队。张本民他们这批刚好是一组,排成一列,按序出发,旁边有四个手持枪支的人看管,十分严苛。 看得严,其实不算什么,关键是路途难行。 出了矿区,便是称不上路的山路,有些地段必须手脚并用。最危险的地方,一不留神便会跌入崖谷。 “这他妈可怎么受得了,简直是寸步难行。”没走多大会,何部伟就已气喘吁吁。 张本民也不轻松,重负荷下,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照这么看,我们得抓紧时间想办法逃走,晚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就是,弄不好一失足摔下去就没了命。”说话间,何部伟脚下一滑,蹬掉一块石头,石头顿时骨碌着滚下崖坡。 张本民忙伸手拽住何部伟的背篓。 “你他妈是不想活了是不是!”靠近张本民的一个看押人员对他吼道,“谁跌下去谁死,你想跟着陪葬啊!” 张本民不敢答话,催促着何部伟快走。何部伟抬头看着暖融融的太阳,一声叹息。 “老板,能不能歇会儿?”队伍中走在后头一个年纪大点的人问,他脸色蜡黄,已近乎虚脱。 “到前面去歇,正好一半的路程!”看押人大叫着,“一趟只能歇一次,回来的时候空筐,一次都不能歇!” 歇一次,总比不歇要好,好歹这也是个盼头。 过了十来分钟,到达一个较为开阔的斜坡地段,歇息开始。所有的人就地而坐,借着坡面靠着背篓,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样下去我会死的。”何部伟松垮着四肢,气若游丝,“活活累死。” 此般境况,只有精神上给以鼓励。 张本民故作轻松状,“你想不想成为很厉害的人?” “什么意思?” “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 “就像你一样?” “是啊。”张本民点点头,此时不需要谦虚。 “只是背个煤筐就行?” “那有什么不可能?你想想,特种兵为何那么厉害,还不就是整天进行魔鬼式训练?每天也是要死要活的。现在,我们不也差不多么?!” “嗳,还真是那么回事!”何部伟挺起脖子,精神一振,“好,我他妈就豁出去了,舍命练到底!” 何部伟的状态一变,张本民顿感欣慰,眼下最关键的就是要他支撑住,不要倒下。 接下来,何部伟果然振奋了许多,后半程的表现已脱离濒死状态。甚至在到达目的地储煤场时,他放下煤筐后,还做了几下扩胸动作。 张本民看在眼里,彻底放了心,如此一来就不用分神在何部伟身上,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制定逃跑的计划之中。 逃出不容易,张本民很清楚所处的环境,就是人间地狱。 但不管怎样还是要尝试,只有去做了,才有机会,不去做,永无可能。现在,就是要仔细观察每一处到过的环境,寻找一线生机。 眼前的储煤场,是在一个隐蔽山坳内的一大块平地上,都是高高的煤堆。在靠着西面山体的地方,有个简易房子,作为看守之用。就在房子不远处,便是走煤的通道,一个类似于山体滑梯的封闭管道。 “都麻利点,赶紧滚回去背煤!”看管人员厉声高叫,“一天运不了五趟,就别想吃饭睡觉!” 一趟将近两小时,五趟,劳动强度之大可想而知。不过没有人提出抗议,谁都不愿意受到武力镇压。 张本民让何部伟咬紧牙关,只要第一天能坚持下来,就算是敲开了走向成功的大门。 有信念支撑,何部伟意志力爆棚,显出了惊人的毅力,但人毕竟是肉身,不像精神那样可以无限延伸宽广。太阳快落山时,运完了第四趟,他已有心无力。 “庆哥,我,我不行了。”何部伟趴在煤筐上,像条将死的狗,时不时轻微地抽搐一下。 张本民紧紧攥着何部伟的手,“没事,还有我呢。” 今天何部伟的最后一筐煤,张本民要帮他背运。 “领导,有个事能不能商量下?”张本民悄悄地问离他最近的看管人员,一名鼻头发红的小伙子,身材跟何部伟差不多,看上去有点瘦弱。 “那不叫商量,应该叫汇报请示,懂不懂?!”红鼻头口气很凶,但目光不狠。 张本民能看得出来,红鼻头本性不恶,应该好说话,“哦,我有事请示。” “说吧。” “这兄弟累得快不行了,下一趟煤,我帮他背可以吗?”张本民指指还趴在煤筐上的何部伟。 红鼻头眼一瞪,“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出风头?” “我不是想出风头,只是想要你们收益最大化。人眼看都要累死了,何必再逼呢?不如留条命,明天还能接着干。” “那事老板说了算。”红鼻头迟疑了下,道:“不过今天特殊,算是你们走运吧,早上才过来,耽误了些时间,头儿已经发话,可以少运一趟,回去就收工。” “哦,谢谢,谢谢!”张本民不知道为何要感谢,他只知道何部伟有救了,由衷高兴。 回到矿区,没有任何洗漱,直接吃饭,依旧是发黑的馒头,一碗盐汤。 这次没有人再吃不下去,早已饥肠辘辘,浑身困乏,只要有吃的就行,哪还管孬好? 吃完就睡觉,尽管才七点多钟。所有人都知道面临的危局,不保存好体力,就是死路一条。 张本民没有那么快睡去,他要静下心来盘算如何逃出生天。 356章 机会只在运煤路 深山坳,有着超乎同季该有的温度。已是深冬,虽有寒意,但并不怎么刺骨。 夜晚无风,更是如此。 张本民只拉了破被子的一角盖着肚子,并没感到有多冷。 窗外,星空璀璨。 铁皮门挂锁,一个令人要窒息的空间。 就算是苟延残喘也要继续,张本民枕着两手,闭眼,大脑飞速运转。 在矿区是没法逃的,作业区和生活区隔开,每个小组单独存在,管理称得上是井井有条,再加上活动受限制,还有人二十四小时轮流监视,并且各出口和拐角处还有凶猛的大狼狗。 储煤场也不行,那儿有比较大的开阔地,视野好,不利于隐遁。冒失奔逃,会成为看管人员的活靶子。 绞尽脑汁想来想去,只有在运煤的路上能找到最好的机会。 路险且长,环境复杂,看管也较为松懈。但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生存,周遭近乎是原始山林,也满是凶险。退一步说,如果单单是他自己,或许还能勉强应付,可是还有何部伟,照料起来会很麻烦。 侧耳听,身边的何部伟睡得正香,发出微微鼾声。张本民一声叹息,满是自责,他本不该有今天生死一线间的处境。 “庆哥。”何部伟突然开口,他翻了个身,“想好了没?” “你还没睡?”张本民很是吃惊。 “睡了,但时不时醒来。” “哦。”张本民恍然应着,“还没怎么想好。” “不着急,这种事得慢慢琢磨。” “是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所以不允许失败。” “嗳,你说沈时龙会不会救我们?”何部伟言语间满是期望,“这一趟任务下来,我们没了音信,他应该会追根溯源,找点线索吧。” “这次生意见不得光,中间的联系说断就断,就算沈时龙有意,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我们所希望的结果。” “唉,这么看来,入行真的很重要。没有伏虎力,不能上山岗,沈时龙涉足特殊安保业务,经验明显不足,否则要是知道这个护送行规的话,还不得早早地提醒我们注意?” 提醒? 张本民蓦地一个惊厥,猛吸一口冷气,眼下落得如此境地,是沈时龙真的不懂行规没有提醒,还原本就是他的安排?是不是自己跟梅桦茹之间事情被他察觉到,刚好借机下套? “庆哥,怎么了?”何部伟察觉到了张本民的惊异。 “我,我是突然想起,咱们这番遭遇,跟沈时龙有没有关系?” “哟!”何部伟被这么一点拨,也惊了一下,“你是说,你跟梅桦茹的事被沈时龙知道了,他就趁此次行动把你给废掉?” “只是有点怀疑,但道理上还讲不通,因为沈时龙不可能知道中途会损耗掉两个人,刚好我们补上空。” “对哦。还有,当初制定运送计划时,他也没指定就只是你和我两人负责押运。” “那是我多想了。”张本民轻声叹笑了下,“不过这也是个警示,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哪天沈时龙一旦知道我和老板娘的事,肯定会让我在不觉中便没了小命。” “是要留心的!庆哥,那不如这样,等我们逃出去后,也不和沈时龙联系了,就此一刀两断,省得留有后患。” “嗯!”张本民也有此想法,“也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提醒和选择,是该彻底摆脱沈时龙了。” “就是,我们也不是离开他就不能活,路子多着呢。” “出路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是怎么逃出去,我看难度还不小。” “急不得,慢慢想稳妥了,一次成功!” “嗯,只是你要多注意,背煤运送是个险活。” “没事,不是说了嘛,就当是魔鬼训练了,好歹也能成就我一副好身手。” “那就妥了!”张本民稍得安慰,“赶紧睡吧,休息好最要紧。” 张本民也确实困了,身体和精神都极为疲惫不堪,说完也就昏昏睡去。 第二天,东方鱼白。 生活区内刺耳的哨声大响,该起床干活了。 这真是要命的节奏,但没有人拖拉以便多睡会儿,因为都知道已经不被当人看,随便一作,便是死。 早饭依旧是发黑的馒头和盐汤。没有人再抱怨什么,都大口嚼着,不吃下去的话,一上午就很难坚持下来,饥饿感会让全身乏力。 馒头每人只有两个,定量。 刀疤光头男身体壮实,饭量大,两个馒头根本不够,他狼吞虎咽吃完后,把目光瞄向身边一个秃顶的老男人,一把抢了半个。 秃顶老男人想抢回来,但被刀疤光头男凶狠的目光吓住,一言不发。 张本民有些看不下去,在这次押送的人当中,秃顶老男人虽也有命案在身,但却让人很理解。 秃顶老男人的独生女被严重家暴,遍体鳞伤不说,还几次昏厥过去差点没了命。就此事,报警不行,女儿的丈夫说过,如果他被派出所处理了,就要杀她全家。想离婚也不成,女儿的丈夫说就要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作为父亲,秃顶老男人当然看不下去,就去劝说女婿,好好过日子。谁知女婿反过来将他一顿暴打,女儿实在无法忍受,跟着他回了娘家,可女婿竟然找上门,把他一家三口都打倒在地,然后拖着他女儿回去了,刚进家门后就又被打得送到医院抢救。 最后,秃顶老男人实在忍无可忍,半夜里用榔头结果了女婿的小命。 张本民觉得秃顶老男人一定程度上值得同情和钦佩,所以看不得他被欺负,便对刀疤光头男道:“你头上还想再破个洞?” “关你鸟事?”刀疤光头男瞪着张本民,不断咬着牙根,腮帮根子有节奏地一鼓又一鼓,发出震慑。 “收起你虚妄的空架子,不堪一击的纸老虎。”张本民啐了口唾沫,“十秒钟,把馒头还回去,否则我就喊外面拿枪的了。” “你有那胆?”刀疤光头男一挺脖子,但语气明显变弱。 张本民起身,向外走去。 “回来。”刀疤光头男泄了气,把半个馒头扔到秃顶老男人碗里。 秃顶老男人抓起馒头就啃,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折回的张本民。 张本民不在乎秃顶老男人的眼神回馈,他走到何部伟身边,提醒运煤时注意观察沿途有无合适脱身的地方。 运煤开始了,秃顶老男人故意往张本民身边凑,找机会说话,问张本民是不是心有不甘。 “你说呢。”张本民被问得有点生气,这是伤口撒盐。 “所以你想逃出去是不是?” 张本民这下不气了,看来这秃顶老男人还不一般,多交流点没什么坏处,“你说,谁不想离开这儿呢?” “难,很难啊。”秃顶老男人摇了摇头道,“这种矿都在深山老林里,就是放手让你跑,恐怕机会也不大。” “你很了解?” “算不上,只是有个亲戚以前在黑矿干过监工,听他讲了点。黑矿管理一般都差不多,矿区分挖煤和运煤两大块,一般新来的人都干运输的活,因为地形不熟,逃了也没用,不是饥饿病重而死,就是被抓回来。抓回来的,几乎也是个死,杀鸡儆猴用。” “你是说等运一段时间的煤,对周围地形熟悉了,有了外逃成功的可能,就会被送到挖煤的地方?” “是的,不过开始也是做运输的活,从矿口把煤背到运煤区堆放起来,过段时间,就要进洞,负责挖煤。” “一直挖到死?” “也不一定,假如身体不行的话,还是会被转去运煤,就像我们现在干的活。因为那时虽然对地形熟悉,但体力跟不上,根本就没法逃的。” “哦。”张本民点点头,道:“对了,你那亲戚后来怎么不干的,是不是黑矿被查了?” “被查?”秃顶老男人摇了摇头,“黑矿都在人迹不至的地方,极为隐蔽,要不运煤出山的地方会离矿区很远?那既受自然条件所限,也是为了让矿区所在位置不泄露。还有,黑矿的老板跟地方都建立了联系,一般的举报也没用,而且又有谁会去举报?凡是进来的,相当于是无期徒刑,死了都出不去。要不然,我们所在的这个黑矿,能有如此规模?” “听你讲话用词还有一套,以前是做什么的?” “民办教师,教了一辈子小孩子。”秃顶老男人说到这点挺引以为豪,脸上泛着点神采,不过很快就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说那些有什么用。” “那说点有用的吧。”张本民想帮这位民办教师一起逃出去,“如果你离开这里,有地方容身吗?” “没有,出去早晚要被抓,多是要被判死刑。”秃顶老男人哀叹道,“其实我还是愿意留在这里,哪怕累死。虽然都是死,但结果不一样,我要是被枪毙了,老伴和女儿肯定受不了打击,她们的日子怎么过?而死在这里,没什么动静,她们会以为我还活着,总还有个念想吧。” 这话听得张本民有点点鼻酸,发自内心想帮帮他,但爱莫能助。当下生存环境恶劣,自保都成问题,又怎能对别人施以援手? 还是先自救。晚上,张本民与何部伟商量,从现在开始要着手准备,早点行动,免得突然被转到挖煤区,可能就永无逃身之日了。 357章 衔大石 在荒无人烟的群山里逃生,水和食物很重要,饥渴会让人变得十分脆弱。此外最好还要有点工具,比如刀子,哪怕只是把小刀,一旦进入野境,用处将极大。 攒食物只有靠节省,每天可以掰小半个发黑的馒头藏起来。水没有多大问题,吸舐晨露可以保证身体最低限度的水分需求。刀具问题不大,工具棚看管并不严格,晚饭后有半个小时的活动时间,可以溜过去拿两把小铲刀。 计划如此,变化随时。 何部伟的身体出现了状况,高强度的苦力活并非只靠着信念就能支撑,体能还是根本,他时不时出现双腿抽搐现象。 张本民很担心,何部伟的状态难适应奔突逃离,而他又无力照顾得周全。说到漫山荒野逃逸,之前是有过一次,但那只能说是经历,还谈不上经验,现在头脑中上升到理论高度的野外求生经验,仅仅是从书本上得来的,能不能经受得住实际检验,还是另一说。 “庆哥,我看是有点悬了。”何部伟也清楚眼前的处境,他摸着酸疼的腿道:“照我这情况,怕是跑不了多远。” “莫着急,再动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张本民下意识地安慰着。 “别给我打气了,其实能撑到现在已经出乎我的意料。” “不能泄气,我可没敷衍你,咱们想想办法把体力保存下来。哪怕每天能恢复一点,时间长了不也就能满血复活?” “这么大的劳动量,每天都在过度损耗着,想恢复恐怕没那么容易。” “只要理论上有可能,事实上就没什么不可能。”张本民此刻的口气很坚定,但内心却无比脆弱,不过好在是头脑始终保持清醒,能一步步向着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向思考。 对何部伟来说,要想恢复保存体力,就必须减少劳动量。想在劳动量上做手脚,次数没法改变,每次都集体行动,能动脑筋的,就是在背煤的量上。 思索间,张本民触到了破旧不堪的被子,有些地方棉花已经外露。一刹那,灵光闪现,主意来了,“嗨,有法子啦!” 何部伟很是惊喜,他相信张本民可以指出以条生路,“就等你的话了!” “多拽些棉花出来,塞到腰间,装煤的时候偷偷放到煤筐中间,那样能减轻不少重量。如果能再找几根小棍支撑着,还会更轻。只是不管怎样,棉花一定要藏好,每天运完煤的时候,要找机会塞进腰里带回来。” “还真是!”何部伟一拍大腿,“一筐就是少二十斤重,那也相当可观了!” “做得巧妙还不止,应该能少三四十斤。那样一来背个六七十斤还不能应付么?一般进行体能训练时也要有那么大的负重。” “六七十斤肯定没问题,好歹也是副男儿身。”何部伟的自信和喜悦来了,“只是,我的功力不是没法练了么。” “怎么不能练?方法对路,适量而行,那就是事半功倍啊,否则过犹不及,那才是白练呢。” 两人微声音会意一笑,算是许久以来高强度压力下的缓解。 次日,何部伟腰缠棉絮,到达装煤处后不动声色地将其塞夹在煤筐中,并未引起监工的注意。 一下轻松了不少,行走在崎岖不平又狭窄的山路上,何部伟虽还有些吃力,但已在承受能力范围之内。张本民看在眼里,甚是高兴。他又抽空折了点树棒,藏于裤腰带内,准备给何部伟第二天用,那将会更加轻松一些。 这一招效果确实不错,有了棉絮夹层和小棍棒的支撑,运煤量几乎减少了一半。何部伟窃喜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还是一路装出难以承受的蹒跚之态。 大概一个星期时间,何部伟体力恢复到了八成,他觉得条件已经成熟。张本民让他稳住,接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用于储备食物和准备工具。 这一稳就是将近二十天,前两个星期节奏没掌握好,每天存下半个馒头,太缓慢,等到总量差不多时,先期留存的黑面馒头因潮气太大而发霉,只有扔掉。随后,张本民与何部伟勒了勒裤腰带加快速度,每天省下一个半馒头。 食物攒足了,接下来是偷两把铁铲。 然而事情总有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刀疤光头男竟然在张本民与何部伟行动之前,实施了出逃计划,但是很失败,当天下午就被捆了回来。 牛仔帽勃然大怒,把百十号运输人员集中起来,先是强调了遵守纪律的重要性和违反规定的严重性,然后让人把刀疤男带到众人面前。 “我敬佩这男人是条汉子,不甘于命运,勇于抗争,实实在在令人肃然起敬。”牛仔帽一脸阴笑,话说得文绉绉,更让人觉得可怕。“但是,在我们矿上,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出现,因为这里由我统治,而我呢,就是个暴君,不折不扣的暴君!”他继续说着,“暴君喜欢专政,不喜欢民主,所以接下来,我就要以专政来镇压个别人叛逆的行为!” 专政的第一招,叫“衔大石”。 牛仔帽让人搬来块大青石,让刀疤光头男匍匐在地,张嘴咬着青石的一棱。 刀疤光头男颤抖着,眼泪鼻涕一起流,说衔不动。牛仔帽说不需要衔起来,只管张大嘴咬着就行。 无奈的刀疤光头男只有顺从,他抖抖索索地张开流着黏涎的嘴巴,含住了青石的棱边。这时,牛仔帽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他的后脑勺上。 只听“咔”地一声脆响,随后刀疤男就杀猪般嚎叫起来,血水、碎牙,吐了一地。 “今天先让他好好消受消受,明天继续,给他上第二招,‘拔命根’。”牛仔帽面无表情,让人把刀疤光头男拖进一个铁笼里。 不用说,只从字面上理解也知道“拔命根”是个什么样的恶招。当天夜里,刀疤男从被子上撕下布带,挂着铁笼顶部的钢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张本民突然觉得脊背发寒,在这里,生存甚至不存在艰难问题,只有随时降临的死亡。何部伟更是心悸不已,说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脱逃一事。 这让张本民很犹豫,还是老问题,如果是他一个人依旧没什么压力,但还有丢不下的何部伟,万一发生意外,慌乱中他或许还有可能继续逃生,何部伟不就是死路一条? 张本民决定还是再多做些准备,如果能有把枪就好了,哪怕是逃跑途中被追踪发现,也有一定的胜算。 抢枪不是特别难的事,运煤的时候,有四个打手一路持枪看管,一个人拿着枪落单的情况时有发生。不过那种情况可遇不可求,没法计划安排。 还是要从长计议,先蛰伏下来,就目前情况而言,保命暂且还不成问题。 “那就再等等,我们必须弄支枪。”张本民调整了计划,“食物的事暂且不考虑,有一点就行,这深山老林物产多,应该能找到填肚子的东西。” “是的,饿估计是饿不死的,关键就怕被抓到,那肯定没活路。”何部伟显得有些焦躁,“不过弄枪容易嘛?” “路上抢,抢完直接逃走。那个没有预见性,机会随时有,所以要随时做好准备,这些日子得绷紧了,不能放松。” “嗯,每一刻都在高度紧张着呢,在这儿哪儿敢有半点的松懈?那不是拿命不当回事么。” “很好。”张本民一点头,似是鼓励道:“机会留给时刻有准备的人,相信运气,相信自己!” “在这种神鬼都不到的地方,除了大大小小的头目,相信谁都没用。”不知什么时候,秃顶老男人已站到了身后,“再小的头目,也有生杀大权,我们这些干活的,在他们眼里就是只猫狗。” “大叔,你的意思是要讨好他们?”何部伟并不惊讶于秃顶老男人的到来,他只想寻求生存之道。 “讨好?”秃顶老男人笑了,“你凭什么?” 何部伟哑了。 “看来大叔是明白人,还望能指点一二。”张本民也不失时机发问,或许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人就能指条好路。 “谈不上指点,只是个小小的看法。你们可以向矿主提提建议,说能帮助矿主提高利润的获取,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我们这个组都是新来的,能撑一段时间,别的组就不行,我观察过,人都有减少,应该是病死或累死了,那不是个大损失么?” “你的意思是改善一下我们的生活条件,保持个好体力,那样既能多干活,还能干得时间长?” “是的,开黑矿的都想赚大钱,应该会感兴趣。” “道理是如此,不过并不怎么深奥,矿主应该能想得到吧,还需要提醒?” “在很多事情上,提建议的本身往往不在于建议的高明,而是在于提建议者的态度。这么大矿,需要不少管理的人。管理的人从哪里来?只有极少数是老板从外面带过来的,绝大多数还是要从干活的人里挑选。怎样挑选?就是看你的心智心态,还有你考虑问题的高度。你一提建议,说明高度就上去了,多少会显得有些与众不同。那样一来,没准下一次老板要选拔人的时候,就会考虑到你。” “嗯。”张本民若有所思,决定一试。 当天下傍晚,运煤结束,所有人都进入生活区,等待开饭。 张本民在铁栅栏内向巡逻至此的牛仔帽挥手打招呼,说想见见矿主。 358章 要我干 我要干 牛仔帽很诧异,“嘿”地一笑,走过来问见矿主干什么。张本民说能让他多赚钱。 听了此话,牛仔帽一抖肩,对张本民一招手,让他走出铁门外,迎头就甩了一个耳光。 “妈的,有什么话先跟我讲!”牛仔帽歪着嘴,不懈地看着张本民,“你能耐大啊,还想见老板?” 张本民摸着麻胀的脸,心底涌起一股无比的愤怒,为了不让牛仔帽看到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只好低下头,道:“老板怎样对待干活的人,自有他的考虑,不过现实的问题是劳动力存在减少损耗的问题,如果有新鲜的力量补充,倒也没什么,可要是没有充足的补充,煤矿的规模将难以维持,所以,鉴于目前情况,应该充分挖掘现有劳动力的潜能,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你是盐吃多了,操闲心?”牛仔帽似乎在看笑话,“只管干你的活去,少啰嗦!” “就这几句。”张本民不放弃,“希望帮忙带话。” “妈的,就属你头硬!”牛仔帽一瞪眼,“滚!” 张本民笑着对牛仔帽一点头,道:“之前你不是说过,有事可以跟你讲的么。” “操!”牛仔帽一甩脑袋,“是说过,但还要看什么事,就你刚才说的,轮得到你考虑嘛?” “只是个小建议。” “还啰嗦,赶紧滚!”牛仔帽似乎忍无可忍。 这下张本民不敢再开口,忙转身回去。 何部伟一直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哀叹起来。“看来是没希望的。”他对走近的张本民说。 “是的,只有夺枪了。” “行,横竖是一死,拼一下还有希望!” “别那么悲观,多少还有些把握。”张本民心意已决,“到行动时千万不能手软,凶险相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关键看谁更狠。” “遇鬼杀鬼,遇魔杀魔!”求生的本能,让何部的眼中伟充满杀机。 “不能再耽误了,从现在开始就做好一切准备,只等机会来临。”张本民沉思道,“而且计划要调整,之前打算逃向深山多有不妥,还是从最直接的地方入手机会大。” “哪儿?” “储煤场!那里有输送煤的管道,我们在运煤结束的那一趟开始行动,返回的路上故意落到最后,以最快的动作放倒看押人,拿到枪后便回撤到储煤场,利用输送管道滑下去。当然,管道具体通往何方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能通到最近的出山路,否则煤没法顺利外运。” “那样一路就没法避开人了,危险不是更大?” “只要手中有枪就行,没有人不怕死。” “还有狗呢,储煤场有两条狼狗,跟矿区的是一个品种,凶得很。”何部伟颇为担心。 “那两条狗是做样子的,根本就没训练过,所以终究还是狗仗人势,一旦离主人远了胆子也就小了,只能是瞎汪汪,而且我们手里还有枪,放一枪没准它们就会夹起尾巴回头跑掉。” “嗯,不过,输送管道的末端又会怎样呢?”何部伟依旧忧心忡忡,“下面肯定还有看守。” “下面的看守大多只是和煤打交道,不会怎么凶悍的,而且不是走煤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守在旁边。也就是说,只要能进入储煤场的输送管道,几乎也就成功了。” “那就好!”何部伟这才算放了些心,像是给自己打气的样子,“自由之光很快就能照到咱们身上了。” 张本民没再说什么,眼下最需要的是预想到各种可能,尽量减少不可控因素带来的不利影响。这当中,耐心等待最重要,就像即将穿越黎明前的黑暗时,往往更令人激动且不安,容易显露迹象。 何部伟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告诉张本民说心神极为不宁,感觉心跳即将冲破胸膛,夜里失眠,白天有时还会恍惚,时间一长还真怕被看押人看出什么破绽。 张本民安慰着,说这种煎熬很正常,在美好幻想与残酷现实的交接边缘徘徊,一脚踏着天堂之阶,一脚踩着地狱之槛,谁能平静如常?所以不要太在意自己的外在反应,如今已没人把他们当人看了。 心理暗示发挥了作用,何部伟很快调整好了心理,渐渐镇定下来。张本民让他多加留心周遭的一切,特别是储煤场的布局,以便行动有需要时能独自迅速进入输送管道。 沉下心来蛰伏,时间就不感到难熬。 日复一日等待合适的机会,不觉间,春节早已经过去。天气有点回暖,深山中的闷潮滋味很不好受,令人难耐。 何部伟又开始不安起来,恰好,机会也在这个时候出现。 一天,在运煤最后一趟返程途中,走在最后面的一个看押人员,是那个身材单薄的红鼻头小伙子,扛着把双管猎*枪,腰间挂着一排子弹。 当日又适逢阴天,山气氤氲,光线很差。 在快到一处陡峭狭窄的转弯下坡道时,张本民发出暗示,何部伟会意,突然软了下身子,半跪在地,说崴了脚。 张本民便走过去,搀着他慢慢走,渐渐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红鼻头见状大声呵斥,让加快速度。张本民连声答应说好,但脚步移动反而愈来愈慢,一直等到与红鼻头齐肩。 没多大会儿,到了转弯下坡道,逐一通过。在前面三个看押人员下去后,张本民决定动手。 张本民寻思着,可以捂住红鼻子的嘴巴,用一直藏在腰间的小铲刀割喉,几乎没什么动静,能争取更多的安全时间,不过那太凶残,虽然之前说过关键时刻不能手软,但是他并非嗜血如命。 最后,张本民决定还是留红鼻头一命,只需要用石块把他砸晕就行。看看脚下,刚好有块称手的石块,大概有半块砖头大小,张本民悄悄弯腰拣起。 还有两个人未通过,红鼻头往前赶了几步,大声催促着。 这是个好机会,张本民握紧石块,跨出一步,准备纵身前扑。 然而此时,红鼻头恰好转过身。 瞬间,张本民头皮发麻,何部伟更是面色苍白,如果此刻败露,凶多吉少。 很幸运,红鼻头根本就没有定睛看张本民,只是一瞥,完全没有看见他手中的石块,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神情的异常。 “你不快点走,肯定有后悔的时候!”红鼻头的语调不高,话音里似乎还有善意的提醒。 “兄弟,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张本民苦笑着撤步到何部伟身边,重新搀起他的胳膊。 “矿主说晚饭的时候要见你,要是腿脚慢了赶不上,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红鼻头说完,径自下坡拐走。 张本民惊喜地看着何部伟,难道还真是要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此刻容不得多想,也没工夫去想,他丢下石块,与何部伟快速跟上。 回到矿区,天色已黑,零星小雨飘了起来。 晚饭还没开始,红鼻头过来把张本民喊出去,由牛仔帽风带走,绕矿区大半个圈,来到一个简易板房的二楼。 张本民见到了黑矿矿主,一个看上去还挺斯文的中年男人,叫罗东成。 “你让人带话要见我,提点小建议。话早带到了,只是一直没时间过来,今天是很宽裕的,那就聊一聊。”罗东成说话慢条斯理,“你要说的问题,刚好也是我目前正在考虑的。之前为什么没去想呢?可能是我心中还有‘侠义’二字,因为来到这里干活的人,可以说都是罪大恶极的,我压榨、折磨他们,甚至不把他们当人看,也算是代替社会去惩罚他们,哪怕让他们送掉性命也不足为过。不过,我毕竟还是个商人,最终目的是为了赚钱,所以,必须让这个矿良好地运转下去,因此,保持一定的矿工人数也是必须的。” 张本民先是朝牛仔帽投去个感激的微笑,然后才对罗东成道:“难怪矿区看起来就是个墓穴之地,矿工都是行尸走肉,只是机械、哀怨而又恐惧地以羸弱之躯,应对远远超过体能的高强度体力劳动。也所以,作为商品的矿工,使用寿命就大为缩短,时间一长,必然导致矿工人员不足的问题出现。” “原因不说了,直接讲解决办法。” “前期先减少一定的劳动量,还要让饭餐能保证起码的人体营养需求。道理很简单,得让他们好好活着。” “刚才说了,我是个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照你的思路,不是要增加经营成本?”罗东成点了支烟,“你不要从长远考虑的角度去解释,因为我这个煤矿项目没法考虑长远。” “解决成本增加的问题,可以从提高劳动率着手。” “你不是说要减少劳动量么,又何谈效率?” “减少劳动量只是相对而言,并非绝对。有句话叫以退为进,缩回去的拳头再打出去会更有力。减少劳动量,主要是为了让矿工的身体恢复并保持在健康状态,那样便能更好地出力干活。” “就算行得通,可见到明显实效的话,不是还需要个长期过程?” “如果进一步采取措施,便能大大缩短期限。” “继续讲。” “任何地方都能形成社会,这里也一样。人只要生活在社会里,就会有无限潜能。就像平日里说的,‘要我干’和‘我要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开口有点大,这里只是个见不得天日的矿区,没法形成社会。” “我所指的社会是概念意义上的,落到实处,无非就是两个字:盼头。人活在世上,东奔西波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有个盼头。当然,盼头是不一样的,有的是为了升官,有的是为了发财,但不管怎样,为名为利归根到底也多是为了吃喝玩乐,同样可以归结为两个字:享受。所以,矿区可以从物质享受层面直接入手,精神层面用不着考虑,因为现有的矿工很容易满足物质方面的供给,甚至可以说,几个破旧的台球桌或一个简易的棋牌室,便能让他们雀跃。当然,那不是随便玩的,那是用来奖励的,谁干得好、干得多,就奖励给谁一定的消遣时间。我相信,短时间内,运煤的有些人一天可能会运上七趟、八趟或者更多,挖煤的,有些人可能一天要多挖好几筐,而且会争先恐后。” “嗯,听上去倒也是个路子。”罗东成微皱眉,点着头。 面对罗东成的认可,张本民内心一阵阵激动,忙又补充道:“这条路子,其实还可以拓宽延伸一下,就能最大限度地调动矿工的积极性,获取更大收益。” 罗东成丢给张本民一支烟,让他接着讲。 359章 浅水留不住游龙 张本民接过烟,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他知道不能得意忘形,这个时候需要表现的是谦逊和务实,得先把建议说好。 “与物质层面享受相比,精神层面的满足或许更能抓住人心,因此,建立在性生理上的性心理需求,有着更为强大的推动力和吸引力。具体点说,每月月底可以进行统计评比,表现突出的前十名,可以奖励一次接触女人的机会。女人的来路,可以到外面找廉价的失足妇女,如果嫌每次运进运出的太麻烦,也可以盯几个犯过大事的女人,然后拉过来常住。矿区有了女人,也能满足一些管理人员的需求,以便让他们更安心地在这里奉献一生,如此一来,矿上的管理工作不也就能更加安稳?” “嗯!”罗东成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再次点点头。 张本民见讲到矿区管理的安稳时,罗东成就忍不住表态认可,再结合之前他说的矿区没法考虑长远,突然间,一个意识就蹦了出来:罗东成最关心、最感兴趣的应该是矿区生存的安全问题,如果就此谈点有见地的看法,不是能更加引他的重视? “仔细想想,这其实也是事关矿区生存的安全大问题,内部安全。”张本民抓住机会,边说边观察罗东成的反应。 果然,罗东成劲头大增,他示意牛仔帽给张本民把烟点上。 这次不能拒绝,否则不能乘兴。 不过张本民没让牛仔帽动手,他接过打火机,自己点了。 “你提到了内部安全,关于外部安全,有没有想说的?”罗东成眼中透着点期许。 “外部安全,无非就是矿区的信息泄露。”张本民放慢了语速,还抽着烟,这个话题事前没准备,要边想边说才能讲出点有分量的东西,“相信罗老板在这方面肯定做了不少功课,所以说,矿区这块应该没问题,要说问题,最可能出在储煤场那儿。毕竟煤终究是要出山的,如果有人盯上了,一路倒查,就不难发现走煤的管道。走煤管道一暴露,储煤场也就不再是秘密,接下来,恐怕就会殃及矿区。” “是的。”罗东成神色变得有些不轻松,“你觉得该怎样解决?” “把走煤管道的出口隐蔽起来,然后在旁边选一个合适的山洞,放上点没用的器械当摆设,稍加改造弄成半停产的煤矿样子,关键时刻就可以当成很好的挡箭牌。一旦发生意外,也就是罚款、彻底关停的事,牵涉不到其他。当然,布置那些可能要花点钱和工夫,不过想想回报,可以让矿区长期运行,又有何不可?” “是那么回事!”罗东成显然又是认可的,他看了看时间,“哦,早已过饭点了嘛,准备一下,去吃饭,边吃边聊!” 罗东成起身,让牛仔帽通知下去准备饭菜,然后拍着张本民肩膀走到隔壁,先喝茶。 “到现在都还没问你的名字,以前是做什么的?”罗东成端起茶杯,笑着问。 “我,叫刘国庆。”张本民很谨慎,说得有点顾虑,“之前的身份,不值得一提,应该算是无家可归的人吧。” “哦。”罗东成一点头,沉默了下,道:“你是怎么来到矿上的?” “来这之前,我在一家安保公司上班,接了项业务送一宗二十个人的货物到你矿上。谁知半路上有人挑事,无奈之下只好消掉两个。更没料到的是,竟然误中行规,和我同来的小兄弟竟被当成了货物关了起来,一直到现在。”张本民说完大度一笑,继而想到可以借此确认一下他与何部伟的遭遇是否真与沈时龙有关,又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公司的老板故意为之。罗老板,我们这批货是从兴宁市发过来的,你有没有印象?” “兴宁我一点都不陌生,那里是我的第二故乡,十几岁就去了,打拼了不少年,直到前几年才离开。”罗东成叹笑起来,“所以从那边来的每一批货,我还记得比较清楚。” “那当初发货时,跟您联系的人有没有特殊交待?” “没有。”罗东成明白了张本民的心思,“你们安保公司的老板,应该没在背后做什么手脚。” “哦。”张本民颇为宽慰,不过再一想还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么时间过去了,沈时龙不见他回去,为什么不找联系人问问情况,没准就能把他跟何部伟带出去,可是,怎么就没一点音讯? “你是不是在想老板为何不打听你们的下落,显得无情无义?” 张本民点了点头,这个没必要隐瞒。 此时,罗东成感叹了起来,“哎呀,人生有时不得不相信命运。你们那批货到位后,我就把不厚道的中间联系人给黑了,一分钱没给他就掐断了联系,也就是说,你老板就是想通过中间联系人问情况打听你的下落,也是有心无力。” “原来是这样。”张本民彻底解开了心结,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得出来,你是重情重义之人,以前对老板应该是舍命卖力的,所以想弄清楚眼前的遭遇跟老板无关,因为你不愿看到薄情寡义的事情发生。” “是的。”张本民回答得很坦荡。 “那现在包袱都没了,应该轻松了吧。”罗东成哈哈笑着,“走吧,饭菜应该好了。” 吃饭在楼下的一个小餐厅里,桌上摆了四个小冷菜,还有一瓶五粮液。 一瞬间,张本民的口水都出来了,实在是忍不住喉头一沉,“咕咚”一声。 “坐吧,就我们两个。”罗东成招呼着。 “能不能加一个?” “和你同来的?” “是。” “可以,不过我们还有点话要谈。” “他吃他的,不掺和。” 罗东成点了点头,让牛仔帽去带人,再拿瓶酒过来。 不一会,何部伟到了,看上去有点紧张。“你只是吃饭,没别的事。”张本民对他说。 何部伟连连点头,没说话,在张本民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那就开始吧。”罗东成端起了酒杯,道:“我向来尊重有思想、有眼光、有胆识的人。” “感谢罗老板的抬举和赏识。我说话有时不过脑子,刚才如有讲错和冒犯的地方,还希望多包涵。”张本民双手举起酒杯,“这杯酒敬您。” “今天这酒不谈敬,随便喝。”罗东成先喝完,放下酒杯,微微笑道:“我有时还是比较急躁的,心里搁不下事,嘴里留不住话。” “罗老板有事请讲!”张本民跟着饮完,也没吃菜,等罗东成发话。 “矿上方方面面有不少事需要打理,我精力有限,不知你是否愿意留下。”罗东成期待地看着张本民。 张本民没有立即答复,留在这里并非他所想,当然,他也没有表现出不情愿来,这是器重,是面子。 罗东成自然能看得出来,笑了笑,道:“有什么放不下?” “罗老板,你的心意之重,让我实在难承,确实是感激不尽。”张本民坐正了身子,认真而谨慎地道:“在这里做事,几乎与世隔绝,应该是最好的归宿,毕竟我是回不了头的人。但眼下还不太合适,在外面,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完。” “看来,浅水留不住游龙。”罗东成带着点失落笑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这顿饭吃过之后,就送你们出山。” 幸运来得真是太过突然。 张本民几乎要晕厥,难道就这么逃出生天?不容多想,他立刻拉着何部伟站起来,“来,我们一起敬一下罗老板!” “好,好的!这,这简直就是再生之恩!”何部伟激动难抑。 “用不着那么说的。”罗东成也起身,“你们也是做大事的人,或许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我们能力有限,也没有什么大抱负,没准哪天还要过来投靠。”张本民琢磨着这里或许也是条后路,得留下点活口儿,“还希望罗老板不要拒绝。” “随时欢迎!”罗东成很高兴,对张本民道:“对了,你出去以后,如果想联系你,应该有法子吧?” “我已无家可归,逃生在外……” “不好意思,我插个话。”何部伟一看忙又跟上了话,“我有联系方式可以留,另外,我是有家庭住址的,也可以留下,那相对要牢靠些。” 说实话,张本民对何部伟的如此坦诚有点生气,虽然罗东成看上去不错,但终究还是不了解实情,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还不能下定论,万一到时有了不可解决的麻烦该怎么办? 罗东成当然是开心的,说有好大哥就有好小弟,说话做事干脆不含糊,然后便让何部伟留下了家庭电话号码和住址,他也留下了一个号码用于联系。 接下来就只是吃饭,张本民与何部伟两人也不客气,吃了个痛快。 放下碗筷后,罗东成说小雨没停,还是等天亮再离开,就在这边的宿舍住下,洗个澡,好好休息下。 随后的安顿,全是牛仔帽指引。 牛仔帽很不好意思地对张本民说欠他一个巴掌,让他别记仇。 这点肚量张本民还是有的,况且牛仔帽毕竟也传了话,否则也不可能有现在的转机,便笑着说没关系,小事情不会往心里去。之后就岔开话题,说真的想赶紧洗个澡,身上痒得像有虫子在爬。 半小时后,洗完澡。张本民与何部伟真是觉得神清气爽,他们抽着烟,聊着天,一度似神仙。当然,重要的话题还是以后的出路。 何部伟说这番噩梦般的遭遇跟沈时龙还真没有关系,还要不要找他落脚? 张本民摇了摇头,说还是跟之前盘算过的一样,跟沈时龙之间的事情不管怎样就到此结束,出山以后决不与他来往,谁欠谁的不再探究,是恩是怨,就此一笔勾销。 360章 回乡赴沪城 次日,天气晴好,暖阳高照。 张本民与何部伟吃过早饭,把被扣的相关证件拿回来收拾好,一切就绪。没多会儿,牛仔帽来了,引领他们出山。 罗东成没出面,他有急事,天还没亮就已离开。 路上张本民很主动,要求与何部伟两人都带上眼罩。牛仔帽犹豫了下,说罗东成有交待,用不着。 尽管如此,张本民还是非常自觉,拉着何部伟只顾低头走路,从不四处张望,以尽量避免记地形的嫌疑。 白天赶路要快得多,只用大半天时间,就到了当初来时接头的小山坳。 深山中不宜逗留,牛仔帽招呼一行人吃了点东西,简单休息了下,继续上路。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到了车辆可以勉强通行的地方。 “稍等一下,过会有人来接。”牛仔帽喘息着,汗水湿透了后背,“这一趟赶得,真是有点急。” “麻烦兄弟了,让你跑这么一遭。”张本民自然要客气一番,“有情后补吧。” “缘分一场,不用客气。”牛仔帽说着,让人拿出吃喝的东西递给张本民,“你们补充一下体能,还有很长一段路,虽然不用走,但在车上颠簸起来也要命。” 说实话,真有点饿。张本民也就没客气,大口嚼着牛肉干,再塞几口面包,就着矿泉水咽下去。 “等会我就不送了,只能到此。”牛仔帽吃了几口八宝粥,点了支烟,“有可能的话,后会有期。” “一定!”张本民知道,干这行的都想图个平安、长久,“肯定会有那么一天,也许那会我们都已老,但变的是岁月,感情不变!” “肯定的,那是肯定的!”牛仔帽高兴地拍了下张本民的肩膀,“很遗憾不能共事,要不一定会是件很荣幸的事!” “过奖!”张本民握了握牛仔帽的手,“对了,还有件事不知能否帮一下。” 牛仔帽挺起胸口一拍,让张本民尽管说。 张本民也不扭捏,提到了秃顶老男人,说他人不错,能力也有,如果有可能的话就照顾点。牛仔帽欣然应允,说没问题,等矿上用人的时候会想着他,平日里也会尽量关照些。 张本民一抱拳,表示感谢。 说话间,接应的皮卡车来了,大灯闪出一道亮光。 “就此别过,来日再见!”早已离心似箭的张本民对牛仔帽道。 牛仔帽点头笑着,摆了摆手。 张本民向何部伟示意,两人向车子走去。 “跃哥,我们来时的货车呢?”何部伟小声地嘀咕了句,“没丢的话我们可以开回去,折旧一下也值几欠呢。” “别啰嗦。”张本民捣了下何部伟,让他别做声。 显而易见,这个时候提货车的事不妥。何部伟也明白,便不再说什么。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好。 张本民与何部伟坐着皮卡到了山下,看到了他们来时开的货车。负责接送的人告诉张本民,他们根据罗老板的吩咐,刚把货车保养过,尽管放心开。 张本民与何部伟跳上了货车,启动出发,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和幸福感。 “是不是一场梦?”何部伟很是感慨,“生或死似乎就在一念间。” “也许现实就是这样,只是有人醒来得早,有人醒得晚,所以,有的人稀里糊涂地就完了蛋,就像我,也就差那么一点点。” “行了庆哥,别再说不堪回首的过去,我们要朝前看,都是阳光大道!” 不说过去也好,张本民也怕提到以前,都是辛酸泪。“这次回去干点什么呢?”他换了个话题。 “你是说回兴宁?” “嗯。” “暂时还没什么好想法,也不着急,慢慢来,从长计议。” “我还有个担心,咱们是不找沈时龙了,可他会不会找咱们?” “兴宁那么大,他到哪儿找?再说,他又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何部伟根本就不在乎,“庆哥你放心就是,不要想太多。” “不想能行么?我浑身上下都是危险,被通缉着呢。”这段时间,张本民已经把底细告诉了何部伟。 “你不是有刘国庆的身份嘛,还怕个啥?” “不牢靠,风险还是有的。” “只要咱回到兴宁,一切就都好办!实在不行就找个角落缩着,碍不着谁。”何部伟握紧了拳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相当于是鬼门关走了一遭,你说往后那得有多大的福气啊!” “先别那么说,离兴宁路途遥远,中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也难说。”张本民话一出口,立刻“呸呸”两声,“嗐,说这晦气话干什么!” 有时候讲话,好的不灵坏的灵。 张本民的话音刚落,就察觉卡车抖动了一下,随即传来“咔”的一声。 “妈的,什么东西!”何部伟也感觉到了,忙从后视镜看了看,没有任何发现。 “不能吓唬自己,稳住了慢慢走吧。”张本民放慢了点速度,“急慌不得,忙必出乱。” 继续走,半个小时不到,情况突变,一辆交警巡逻车追了上来,前行逼停。 张本民一惊,他最怕跟警察接触,有“案底”的人都这样,尤其是像他这种“重刑犯”。 “请出示驾驶证、行车证。”交警敬了个礼,在车下喊着。 张本民的手有点发抖,行车证是真的,但驾驶证是假的。 “警察同志,怎么回事?”张本民尽全力稳住自己,拿着驾驶证和行车证,很轻松地跳了下来。 “追尾了你知不知道?” “追尾?” “你被追了。”警察翻开驾驶证,边做信息记录边道:“不过很轻微,只是后面的车报了警。” “欸哟,真不好意思,路比较颠簸,还真没感觉到。”张本民似是难为情地笑了下,“警察同志,那要不要我们回去?” “你们自己看,对方是全责,你们要是想索赔,就回去进一步处理。” “那不用了,我们只是辆破货车,用不着。” “好吧,那没你们什么事了。”警察把证件还给了张本民。 一场虚惊。 张本民看着警车开走,赶忙爬上了货车,坐定后摸了摸胸口,对何部伟道:“差点没吓个半死!” “好事多磨,只是个小插曲,没事没事。”何部伟也受惊不小,“还是赶紧走吧,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张本民猛加油门提速,一路前奔,直到上了高速,心绪才安定下来。 “这下好了,上了康庄大道。”何部伟松了口长气,“到了兴宁,就把车弄到黑市卖了,能卖个几大千,够对付一阵子生计了。” “钱不是问题,我那还有存货呢。” “也对,用不着为钱发愁,我们回去也不是闲坐着,很快就能找到事干。” “做事前,得回春山一趟。”张本民想到了一摊子事需要筹划一番。 两天后到了春山,在张本民的安排下,何部伟与蚊子对接,拿到了他的幸福250摩托车。 当天夜里,张本民骑车去了屏坝,敲开了卢小蓉的门。 见到张本民的卢小蓉悲喜交集! 一番走心的相互安慰后,时间已是半夜时分。 “沙城的预制厂运行的还可以吧?”张本民躺在床上抽着烟,微微气喘。 “挺好的,你找的那几个条线负责人都很得劲,在你出事后没有掉链子的。”卢小蓉道,“他们都不相信你会杀人,说总有一天你会清白归来。” “嗯,机会合适的话你可以说说,我绝不会亏待他们。” “还有宋广田,也不能辜负了人家。”卢小蓉提醒道,“他人挺不错的,非常负责,不但把地条钢和土法炼焦管理得顺顺当当,而且还主动关心沙城的预制厂经营。” “等我这边利索了,就会让他看到好处,我起码要把他推到县领导的位子上你去。”张本民按灭烟头,“小蓉姐,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不需要,只要你好好的就行。”卢小蓉轻轻地趴在张本民身上,“张本民,你说我的心理是不是不正常?” “为啥这么说?” “我的心里已经放不下任何男人了,除了你。” “这……这有啥不正常的?” “因为你比我小很多啊。”卢小蓉叹了口气,“也许,是我没孩子的缘故吧,所以……” “哦,我明白了。”张本民一皱眉,难不成是有点‘恋子情结’么?“没什么的,很正常。”他怕卢小蓉会因此而心郁,赶忙说道,“感情的事,是不分年龄的。” “那,那就好。”卢小蓉点头一笑,“我还没病。” “别胡思乱想的。”张本民拍了下卢小蓉的小腰,“今天来这一趟,放心多了,后方的事情都还正常。” “那还用说么,怎么着还有我呢。” “村里呢,怎么样?”张本民问道,“我最担心的是奶奶。” “不用担心,奶奶真的是念佛成仙了,连家门都不出。”卢小蓉道,“我跟郭连广家女人说了,好好看着门,谁也不给进,免得乱传话。” “郭连广人也不错,他女人一直照顾着奶奶,挺费心的。”张本民犹豫了下,道:“狗日的郑成喜在村里估计没少说我吧?” “你管他干嘛,他那人你还不了解?” “他娘的,总有一天要让他受尽天下最痛苦的折磨!” “最好别跟他一般见识,自从他家二孩到了县政府上班,就真是不得了了。”卢小蓉摇摇头,道:“不说他,心不烦。” “嗯,不说也罢,现在没工夫搭理他。”张本民又点了支烟,“对了,这次回来还有件事,我要把放在你这儿的国库券都带走。” “那么多呢,都带走?!” “是的,该出手了。”张本民道,“现在是四月中旬,没几天市场就要开放了,我得都兑成钱。” “去哪儿兑?” “沪城!” 361章 抓现行捉贼捉赃 四月的沪城,春风和煦。 一路骑行疲惫不堪,不过到达之后看着热闹的街景,何部伟完全忘记了劳累,不由得连连咂嘴,说大都市就是好,比兴宁真是繁华得多。 “那当然,这可是国际性大都市,再过十年二十年的再看吧,那时可就更不得了喽。时光流远,经过历史的沉淀,这里别有一番韵味,这两天带你多转几个地方,开开眼界。”张本民对八十年中后期的沪城的确感到新奇,那种开放与传统的姿态、人文与市井的气息,让人感到很厚重。 “就不转了吧,咱们不是来办大事的嘛,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转出问题来,那可是会耽误事的。”何部伟真是有点担心,初到大地方,有点拘谨。 “没事,离四月二十一号确实还有几天时间呢。”张本民自然是放得开,“你是怕我被警察给逮着么?” “嗯……是的。” “沪城地大,春山的通缉令估计在这里的效力也不大,闲来无事嘛,转转也无妨。” 就这样,张本民带着何部伟尽兴地玩了起来。 外滩、人民广场、南京路、豫园、沪城第一百货商店包括一些个老弄堂,全都游看了一番,小吃也尝了不少。到了晚上,他们就回到南京路附近的一家旅馆住下。 不觉间,已是四月二十号,张本民说得歇着点了,好好稳一稳,明天就把国库券出手。这一点张本民并不担心,银行就选择离旅馆不远的一个,规模还比较大,应该能妥善办理。 然而没想到的是,意外出现了。 次日早上,张本民与何部伟先提了一小提包去询问在哪个窗口可兑换时,银行大堂经理眼皮一抻,道:“兑换国库券?!” “是,兑换国库券。”张本民以为他没听清楚。 “笑话!”大堂经理声音很是严厉,“你胆子还倒不小呢,倒卖国库券是违法的知道么!” 难不成是记错时间了? “不,不会吧?”张本民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国家已经允许了嘛。” “哪里允许了?”大堂经理一脸严肃地道,“你说允许就允许?我们根本就没接到任何通知或文件!” 这一下张本民真是有点慌了,“那我再了解一下看看。” “赶紧走,要不我们报警把你给抓起来!” “哦,好的,这就走。”张本民连忙招呼何部伟赶离开。 回到旅馆,张本民头枕两手躺在床上陷入沉思,半天没开口。 何部伟点了支烟,有点惊魂未定地道:“庆哥,要不就算了,就当是出来旅游散散心,还是回兴宁去吧。” 张本民没回答。 这时,电视里正在放动画片《聪明一休》,经典的台词传来:“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只有烦恼过,痛苦过,流过汗水,才能刻苦铭心!” 张本民坐了起来,“应该没错,四月二十一号,就是今天。”他很肯定地道,“中国股市传奇人物之一的‘杨百万’,就在这一天开启了超级牛掰的一生!” 想到了“杨百万”,张本民站了起来,道:“当初‘杨百万’”说他就是看报纸才获得相关信息的,走,咱们赶紧也去找一下看看。” 何部伟听了这几句话是彻底糊涂了,“庆哥,你都说些什么呢?” “哦。”张本民立刻挠起了头,“你还不懂,我是先知先觉,能掐会算的。”之后便一招手,也不多做解释,抬腿就向门外走去。 十几分钟后,张本民与何部伟来到附近的一家邮局看当天发行的报纸,果然在《金融时报》上找到了佐证:人民银行总行说的,欢迎公民随时买进随时卖出国库券。 “行啊!”何部伟很是惊讶,“咱们买张报纸去给银行那大堂经理看看!” “对!”张本民笑道,“我再找张更有权威性的报纸!” 很快,又翻到了《人民日报》,上面也有一篇十分醒目的稿件,内容是:经国务院批准,即日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地内的公民可以自由买卖国库券…… 就这样,两人带着报纸又来到那家银行。 大堂经理一看两人又来了,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好好的皮非要招个膏药贴贴?” “不不不,领导,您看呐。”张本民忙把报纸递了过去。 大堂经理犹犹豫豫地接过报纸,扫了一眼后,把头低了下去,很快眼神就诧异了起来。 “领导,怎么样,是有这么回事吧?”张本民道,“而且这消息在月初就已经登过报了呢。” 大堂经理吸了口冷气,道:“还真有这么回事!” “那,现在能不能兑换?” “还不行。”大堂经理摇摇头,“这样,等我向领导汇报一下,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还用看什么?就是个铁的事实,这一天,国家开放了国库券市场,共有七个金融改革试点城市同时开放,允许转让、兑换国库券,但不得作为货币流通。 “那我们明天再来看看?”张本民说着,掏出事先买的两盒大中华,悄悄塞到大堂经理的裤袋中。 大堂经理不动声色地一点头,“行,明天来吧。” “您到时给多准备点现金,可以么?”张本民小声问。 “多少?”大堂经理也降低了声音,“几万?” “能有十几万最好。” “十几万?!”大堂经理愣住了,“你哪来那么多券?” “……都是老家那边集过来的,反正国家允许,也不犯法。” “也是。”大堂经理点点头,“不过还是得等接到上级相关文件的,要不怎么个兑换法也不知道呐。” “其实吧,估计现在有的银行已经开始操作了呢。”张本民是知道的,这天上海的交易量达到了八十万,肯定有其他银行在开展兑换业务,“这也算是个业绩,你要是盯紧点促成了,没准还能争个先进呢,或者说,就算是你们银行领导的成果,不也有你的功劳?” 大堂经理琢磨了下,点了点头,“成,我现在就去汇报请示!” “谢谢!”张本民赶忙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怎么也不能让你白忙活不是?” 大堂经理不露声色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张本民与何部伟就在大厅里等着,毕竟事情是明摆着的,只要银行上点心肯定能成。如果实在不行,就到别的银行去。 半小时后,大堂经理带着一脸喜色来了,说领导正在跟上级联系,估计能成,然后又问张本民到底有多少券。 “二十万多点吧。”张本民平淡地说。 “我……日的!”大堂经理张大了嘴巴,“人物啊!” “什么人物不人物的,在你们面前什么都不是。”张本民道,“领导,你贵姓?” “免贵姓范。” “哦,范经理。”张本民道,“你看今天到底能不能成交?要是能成的话,我就回去先把券都拿来等着。” “再等等,一会儿我去看看。”范经理寻思着道,“估计能成,因为这是政策性的东西,不一定要等文件到手才能开展,无非就是个标准问题。” “行,那我们先回去,把券给带过来。” “可以,不过小心点呐,钱财的另一面就是灾,瞧你们年龄不大,千万别要捂着点,要不被人看到了。” “谢谢提醒,我看就分两次兑吧,上午弄一批,下午再来一趟。”张本民说完忙与何部伟回旅馆。 这一趟,回得也算是及时,要是再晚一晚,估计张本民此行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两人刚到二楼,就看到房间的门正开着。 张本民一下就觉得大事不妙,赶忙跑过去一看究竟。 屋内,旅馆老板正坑着腰朝外拖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装有国库券的大袋子。 “操你老不死的!”张本民顿时气血上涌,猛地窜上去一脚把老板踹了个狗啃屎。 老板是个近六十岁的猥琐老汉,根本就经不起折腾,倒地后就直哼哼,一时半会还爬不起来。 “拿根绳子,把他给绑起来,送派出所去!”张本民一撸袖子,伸手戳着猥琐老汉的脑门,“行嘛,眼睛还够毒的,胆儿也够大的,竟然敢跑到我们房里来偷东西!” 猥琐老汉丑事败露后羞愧不已,不过并不忘解围,“误会,这是个误会,我是来打扫卫生的,看着大包里都是些废纸片,就寻思着是不是上个房客留下来的,心想还是清理一下为好。” “清你个狗日的贪财鬼儿!”何部伟更是怒气冲天,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妈了个比的,咱们大老远的累死累活地托弄过来,差一点就被你他娘的轻轻松松一锅给端了!” “别打!别打!”猥琐老汉抬起手挡着脸,“你看这样成么,虽然是一时的误会,但毕竟惊吓到了你们,作为歉意,这几天的房费给你们免掉,就算是两清了,如何?” “想得美!”何部伟一撸袖子,“几天房费算个吊毛!” “那,那再给你们加上一笔生活费,行不?”猥琐老汉自知丑事败露无颜面,就想着赶紧私下了结。 362章 从银行到交易市场 张本民琢磨着,得见好就收,再怎么说人家是地头蛇,要让着点。“行吧,看你年岁不小了,怎么也得给个脸面。”他忙道,“趁我们没反悔之前,麻溜儿地走吧!” “好好好,我这就走!”猥琐老汉连滚带爬地走了。 何部伟一脸但心地问道,“这下咋办?” “得把国库券一次性带走,再留下来的话,恐怕就是羊入虎口了,你看那老头的眼神,依旧邪狠得要命。” “干脆咱们也别住这儿了,他不是说免房费的么,带着东西直接走人就是。” “可以,那样更稳妥些。” 主意已定,两人便拽着袋子来到了门厅,仰头正视大步朝外走。 猥琐老汉一看明显是不愿意,但又不敢直说,只是借口这个或那个事儿的,叫住他们两人以磨蹭时间。 张本民一看就明白,这老东西要么是报了警,要么是搬了救兵,反正耗下去就有麻烦。于是,二话不说,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脖子上,直接将他掼倒。 趁着猥琐老汉爬不起来那会儿,张本民与何部伟赶紧把袋子拖到摩托车后面绑好,然后骑着就走,直奔银行去找范经理。 范经理已经在等了,说领导已经把事情摸透了,可以着手开展兑换业务,利润点不高,就三个点。“你这二十多万的面值,估计能赚七八千块。”他说。 “可以!”张本民根本就没有犹豫,“能不能一次性兑换掉?” “没问题啊,既然名正言顺地当业务办理了,那就是来者不拒。”范经理笑道,“你说开饭店的,还会怕大肚汉么?” “就是这个理儿!”张本民一指脚边的袋子,“抓紧办吧!” “嗌,范经理,你看,能不能给点优惠?”何部伟寻思着这一趟来得不容易,兑换的点上涨一个,那就是两千多块钱。 “算了,你别为难范经理,人家都是政策办事的。”张本民根本不考虑这事,只想着把国库券赶紧出手变成人民币,毕竟当时收购的实际支出,总体上看只是在七折左右,也就是说,就算只按这批国库券的面值来兑换,也有六七万的利润。 “行,那就办了啊!”范经理一招手,一名保安走了过来,把袋子抱进了柜台里面,柜员立刻动手清点。 “这钱怎么个搞法,是存进折子里,还是带现金走?”范经理问。 “现金不保险,还是放折子里,开个户头吧。” “没问题。”范经理说完,拿了张本民的户口簿去旁边的窗口直接办理开户。 张本民松了口气,看来此行还算顺利,虽然有点小波折,却无关大局。 “庆哥,事儿办好咱们就走吧,连夜往回赶。”何部伟还是不放心旅馆的那个猥琐老头子,怕麻烦上身。 “也可以,那就不玩了。” “玩的事以后再说,这次情况太特殊。” “好吧,这事就听你……。”张本民说着,突然想到件事,今天是国库券交易开始的日子,主战场应该是在国库券交易市场上。 “庆哥,有问题?”何部伟看到了张本民脸色有变。 “现在这地方,是第一站,等会咱们得换个地方再战一番!” “哪儿啊?” “南京西路上的静安证券交易门市部。”张本民露出了微笑,“兄弟,这下可又要发点小财了!” 话音刚落,范经理颠着步子走过来,存折办好了,“这可不是笔小钱呐,等会钱打进去后,千万要小心,别让人盯上。” “好的,谢谢范经理提醒。”张本民搓了搓鼻尖,道:“哦,范经理,我们刚才商量了下,觉得还是拿一部分现金带在身上。” “可以啊。” “行,那就提十万出来。” “要那么多,准备干什么?” “到静安交易门市部去看看。” “哦,想去试试水?”范经理点头道,“今天是第一个交易日,碰碰运气也不错,没准买后就涨了,那可又要挣一笔了。” “先看看,还不一定出手,万一要亏了多不划算。”张本民说是这么说,大门他知道肯定是稳赚不亏的。 耐心等待,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事情办利索了。 张本民把范经理叫到一边,拿出了一千元。范经理一看,很是紧张,这好处可有点大。 “别客气,这都是巧钱。”张本民劝范经理收下,毕竟这是在沪城,也算是结识个当地人或者是在当地工作的人。 范经理犹豫了下,看了看四周,把钱接了,“这样,等会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在金融方面要是有什么好的政策出台了,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好的好的,那就谢谢范经理了!” “经个啥理啊,虚头瓜脑的,我叫范德尚,以后直接喊名字就成!”说完,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张本民与何部伟。 “喊名字不太妥当吧。” “没有不妥的,朋友嘛,实在点!” “好吧。”张本民稍一犹豫,对何部伟道:“你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留一下。” 何部伟一点头,把号码写在纸条上给了范德尚。之后,张本民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他急着去交易所。 此时,相对而言较为专业的交易市场,已是暗流涌动。 以一九八五年期国库券的为例,利率是百分之十五,而当时存银行的利率是百分之五点四,所以有一波人老早就前来购买,上午开盘时,百元面值的国库券卖到了一百零四元。 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张本民与何部伟来到了这里,看着前来购买的人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就断定下午收盘时肯定要涨不少。 这会儿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百零六元。 张本民果断出手,把十万元全部买了。之后想了想,又回到银行把剩下的钱取了个十五万的整数,再次买入,这把门市部的柜员们吓得不轻,以为眼前的年轻人疯了。 然而,等到下午她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因为经过一中午的言传发酵,一波接一波的市民不断回过神来,冲着高利率纷纷前来购买,结果导致价格一直在涨。 当天快要收盘时,已经涨到一百一十二元。 张本民一看,赶紧出手。也就是说,二十五万的投入,一下就赚了将近一万五千元。 “奶奶的,这样干的话不发达死了嘛!”何部伟简直不敢相信,在去银行存钱的路上,不由地感叹了起来。 “也就是前两天这么好而已,哪能天天这样?”张本民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只要用力心思,整天磨在这儿也还是比较可观的。你可以在这儿守着,我不行,还有很多事等着解决,没时间在这儿耗着。” “你有事就是我有事,咱俩当然是一起的了,我怎么可能单独留下来挣这个钱呢。”何部伟很坚定地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好,那咱们明天看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再搞一把,不行的话就回去。”张本民拍拍何部伟肩膀,“以后挣钱的机会多了,都是些暴发户性质的,一逮一个稳准狠。” “那还用说么,肯定是信你的!”何部伟说着,抖了抖眉毛,道:“那今晚咱们是不是得潇洒一下?好不容易来趟大沪城,不得快活快活?” “那不小意思嘛。”张本民呵呵一笑,“你,尝过女人的味了?” “没,没呢。”何部伟有点不好意思,“身子还金贵着呢。” “那你可别亏了自己,第一次嘛,是不是得有点仪式感或者是得来点真情的?” “我也矛盾得很。”何部伟说着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忍忍吧。” “自己决定,你要是真想尝一尝成人的快乐,我也不会拦你,还会给你创造好机会。” “不了。”何部伟再次摇头,“说不搞就不搞,我还是留着生产童子尿的大好条件吧。” “嗯,那咱们今晚就痛快地喝点好酒,吃点好菜!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好啊,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吃喝玩乐的事儿么。”何部伟咽了口唾沫。 计划非常好,但全都落了空。 两人从银行出来后,决定先找个住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再去喝酒。张本民说不住小旅馆了,找个条件好的大酒店住一住。 谁知道,正在走着找着的时候,被一帮气势汹汹的家伙拦住了去路。 原来,那个猥琐老汉竟然暗中对他们进行追踪,并且还真他娘的给跟梢到了,于是就找来他的儿子,一个在社会上混生活的家伙前来,希望能一举拿下张本民,截了那袋国库券,发个横财。 猥琐老汉的儿子是个一身横肉的家伙,戴着墨镜,脖子上挂着个大金链子,手指上套着大金戒。“你们胆子不小呐,竟然敢动手打老人。”他边说边转动着大金戒。 “你没问问原因?”张本民并不示弱,此刻或许就是验证做人就像弹簧的道理之时。 “哪怕就是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对老人家动手!”大金戒眼睛一瞪,“说吧,怎么解决!” “纯粹一个德行!我告诉你,那老家伙很猥琐,竟然偷我的东西!刚好被我抓了个正着,结果他还不承认,你说该不该打?”张本民道,“跟你说,我没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已经是好事了,你还啰嗦个什么劲儿?” “嘿!”大金戒一挠头,“你哪儿人?” “这个还用问么,走到哪儿都是中国人!” “行啊,是个油嘴子。”大金戒歪嘴哼地一个冷笑,“告诉你,今天碰到我手里就认了吧,要不待会儿可别后悔!” 听到这里,张本民琢磨着得先下手为强,擒贼先擒王,搞个突袭,两招内先把大金戒给放倒。 363章 蚊子送绿帽 事情很巧,恰好范德尚路过,他看到大金戒后猛地吆喝了一声,“雷子,干嘛呢?” 大金戒一看,摸着头呵呵地笑了,“哟,表哥好。” “我当然好了,可你呢?”范德尚走了过来,指了指张本民,“这是我朋友,别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这个……” “这个什么!”范德尚强硬插话,“我来介绍一下,刘国庆,年轻有为的老板,还是个大老板!”然后指了指大金戒,对张本民道:“这是我表姑家的弟弟,叫他雷子就成。” “你好,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张本民点头道。 雷子吧唧下嘴巴,没有作什么回应,只是对范德尚道:“表哥,他,他把我爸给揍了。” “嗯?”范德尚很是诧异,情况变化得有点快。 “范经理,是这么回事,这次我跟兄弟过来住的旅馆,就是你表弟家开的,具体负责的可能就是你表姑父。”张本民道,“至于为何发生了不愉快……” “不用说了,我明白。”范德尚笑着一歪嘴角,转头对雷子道:“你还不了解你爸么?少惹点事吧,要不进了派出所又得花钱。” “那……行吧。”雷子看了看张本民,心有不甘地带着人走了。 范经理摇着头叹了口气,对张本民无奈地道:“没猜错的话,雷子他爸估计偷了你们的东西吧。” “差一点,被我们撞到了,所以就动了几下手,要不他还没完没了地不给走。”张本民道,“其实作为外地人,并不想惹事,可有时也没办法。” “理解。”范经理笑道,“你看我都不爱喊他表姑父,所作所为让人瞧不起。不过雷子那人还算可以,对朋友还是挺够意思的。另外,他捣腾事情的能力也不错,就喜欢挣点巧钱,平常有些事情我还找他帮忙呢。” “哦,那就是说,跟倒爷差不多?” “还没练到那份上,目前也就干点投机倒把的事儿。” “范经理,不如这样。” “还叫经理呐,不是说了么,直接喊名字,德尚!” “哦。”张本民寻思了下,道:“本来呢,有个项目是我要做的,不过种种原因之下放弃了。现在想想,你倒是可以跟雷子合伙搞一下。” “哦,说说看!”范德尚颇为期待地道,“稍微有可能话就干!” “现在国库券买卖不是放开了嘛,但各地情况不一样,有的地方就不一定得到社会的认同,所以在放出的价格上可能会比面值要低。”张本民道,“比如皖城,估计百元面值的券,九十五块左右估计就能买到。你要是能出资十万,让雷子跑腿到皖城买过来,回到沪城再卖出,一趟下来毛利不就是五千块?” “嘿哟!”范德尚听了一拍脑门,“还真是呢!” “如果你胆子再大一点,利用银行的贷款,以百万的投入去干,那可就牛比死了!” “没那么大的胆子,十万二十万的还可以操办!”范德尚想想都激动,“绝对,绝对是可以的!” “行吧,那就祝你旗开得胜,大赚特赚!” “赚了也有你一份!” “那可使不得,不出钱不出力,受之有愧。” “你不是出了金点子嘛,实实在在的投资顾问呐!”范德尚说完,拉着张本民就走,“找个地方,喝酒去!” 张本民看出来范德尚是真心实意,所以也没客气,这种时候拒绝就是不给面子。 想着明天就要离开,当晚就是一个纵情。 何部伟完全放开,几乎是不加控制,直喝得豪情万丈。张本民没有阻拦,年少怎能不轻狂? 月光明,风不冷,还带着点儿小清新。 前往宾馆路上,经过一个游园时,何部伟架不住了,他趴在一座小桥的栏杆上,随着胃部翻涌,一张嘴,“哇”地一口,复一张,又一口。 水面上,“哗哗”两声相继传来。 张本民晃着脑袋,笑了下,转过身,靠着桥竖栏滑坐下,点了支烟,仰望夜空。 这一刻,是颇为惬意的。该放松的时候就要让自己坍下来,那算是一个彻底的休整,是为了更好地让自己绷紧,去迎接新的挑战。 没有恋战沪城,及时回兴宁,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尤其是对在春山的蚊子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急于报仇泄愤的蚊子,摊上了个大事,正一筹莫展。 当然,这事蚊子并没有主动说,是张本民看出来的,当时他与何部伟潜回春山,想劝说蚊子一起到市里去做事创业。 三人在偏僻处找了家小酒馆喝酒,举杯间,张本民察觉到了蚊子有点异常,神情总是恍惚,完全没了往日的鲜活劲儿,便问是不是有事儿。 支支吾吾的蚊子挠了挠头,说张燎整容回来了。 张本民乍听颇为一惊,“回来了?!怎么,他又找你茬了?” “眼下还没有。”蚊子言语间躲躲闪闪,“但下一步很有可能。” “哦,他是把被毁容的事怀疑到我头上来了,然后找不着我,那肯定要逮着你出气。”张本民寻思着,“正好,本来这次回春山就是要找他,反正我们也在兴宁安顿好了,可以完全放开手跟他周旋,实在不行就再把他打进医院去。” “张燎早就怀疑是你打烂了他的鼻子,不过这次他找我的麻烦,可能不是那个原因。”蚊子语气吞吐,带着点懊恼,“主要是,是因为我把他老婆给上了。” “什么?!”张本民简直怀疑听觉出了问题,“你是说,你把他弄了顶绿色的帽子?” “嗯。”蚊子严肃地一点头。 “你怎么想到要搞他的女人?” “刚才我说了,他已经猜出是你动的手,把他给弄惨了,所以在外地整容的时候,就指使人到医院把大姑推摔倒地!” “你确定是他干的?!” “百分百没错!”说到这事蚊子就来了气,“就那件事,我是较了真的,天天去派出所找,要求从医院门口开始追踪,寻访见证人,让派出所进一步处理。最后民警被缠得没法,就告诉我说已经侦查过了,那个带鸭舌帽的人是永博公司的员工。但那人已经辞职走了,当时入职资料不全,没法查下去。其实吧,到了这份上查不查的还有什么意义?反正已经能证明是张燎干的了,所以,我得出口气,报复他!可怎么报复?我又没啥本事,想来想去,干脆弄顶绿帽给他戴戴。这事吧,说起来不怎么光彩,有失男子汉气概,所以我也没跟谁说,闷不啦叽地自己就干了,而且也成了,可谁知道,张燎回来后似乎有些察觉到头顶上有点绿光闪闪,所以嘛,我可能会有大麻烦。” “你说你,真是……报仇的事,得让我来啊!”张本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对了,你知道张燎是害我妈跌倒的真凶后,怎么不告诉我?” “你跑路在外,本身就不容易,我要说了肯定影响你的情绪,会增加你的危险。再者说,我也恨张燎呐,想想妹妹丁香无故被他打了一顿,我这个做哥哥的能不想亲自报个仇?” 蚊子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激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张本民理解蚊子的心情,拍拍他肩膀,“你说的也是,行吧,既然已经这样了,就朝前看,看问题怎么解决。”说到这里,张本民疑惑地道:“嗳,不过我倒还想知道,就凭你这副模样,怎么能勾搭上张燎的老婆?想必那女人也不是一般人,她能缺什么?你又一无所有,拿什么吸引她?” “不能小看人呐。”说到这一出,蚊子来了精神,“你这么说,就充分说明你对女人还没下工夫了解。” “哟,怎么,你还成了行家?” “行家谈不上,只是小有心得。”蚊子嘿嘿笑着,“生活富足的女人,像张燎老婆那样的,缺少的是新鲜刺激,还有关爱。你可以想象,张燎除了给她金钱上的满足之外,还能给她什么?所以我分两步走,首先要给她一股新鲜感,于是,就有了当时的这副行头。”说着,掏出了一个证件,“瞧,这是花二十块钱做的假学生证。” “你扮演了纯情小男生?” “绝对是清爽型的大学生,不就是理理头发,弄身干净的小服装么。”蚊子笑道,“我就那么一打扮,然后冒充兼职的推销员,摸到了她家,给她送了一束花。当时她很纳闷,说没买。我假装吃惊,然后假装查看了下派送单子后,再次确认就是她的。接下来,便自我介绍,我说是利用实习期体验生活,顺便挣点生活费,挺辛苦的,如果客户不签单,完不成当天的派送任务,老板会扣钱。” “手段有点俗套,那也能成?” “一来二去的,当然能成,而且时机也好,那会张燎不是躺在医院整容的嘛,又没有什么干扰。” “还真有你的,不过再怎么样也得把防备工作做周全嘛,难不成你还透露了真实姓名?” “没有,我说叫吴明。” “既然是假身份,张燎能知道是你?” “目前他还不知道,只知道有吴明这个人。” “那好办,你再也不跟他老婆往来,他能查个什么头绪来?” “可,可他老婆大概知道我住哪儿的。” “怎么,你透露过住处地址?” “唉,那天一时大意,说漏了嘴。” “哎呀,一个大意,能坏一大摊子事!”张本民觉得蚊子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我知道。”蚊子很是自责,“唉,不管怎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关键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在前两天,张燎就出现在我租住的地方附近了。” 张本民皱了皱眉头,“这样,你赶紧搬走,再也不要出现。 “恐怕没什么大用处,租房子时,我,我留下了真实的身份信息。” “哎唷……”张本民想了会,道:“那这样,你把张燎家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蚊子一愣,旋即道:“干啥,你不会要顶替我挡下那档子事吧?!” 364章 先手拿张燎 张本民点头笑了,“我不是一直想找张燎的嘛,控制住他之后,看能否得些线索来洗清罪名。现在碰到了你的事情,刚好可以介入动手了。” “唉,总感觉不是太妥。”蚊子自责地道,“都怪我,做事不慎。” “别那么想,咱们是一家人,不能自己见外了。”张本民端起了酒杯,“来,为了这次沪城顺利之行,好好喝一杯!” 事情就这么敲定,张本民与何部伟在蚊子的安排下蛰伏下来。 第二天,张本民在公共电话亭拨通了张燎家电话,直接问他帽子戴得是否舒服。张燎先是咆哮、辱骂,然后是恐吓,最后问是谁。 “我张本民啊。”张本民很平静,说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根本就没离开过春山。 张燎一听彻底惊住,“张本民?你他妈胆子还不小,一直在春山?” “对,就在春山,老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确如此,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张本民得意地道,“刚好,还能顺便给你送个绿帽礼。” “张本民你给我听着,你他妈是死定了!”张燎哪里能按捺得住,“我不但要你死,而且还要让你死上好几回!” “可以,只要你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好汉做事好汉当,有什么能耐尽管都使出来,咱们好好较量一下。另外提醒你一下,别太猖狂,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反正每个人只能活一次。” “真他妈好笑,你凭什么和我较量?还有,你的贱命怎么能跟我比?” “贱命也好,富命也好,活着的时候可能有所区别,但死了之后都一样,一把灰而已。” “你是死了的鸭子,嘴硬!等你被抓起来的时候,看你还怎么挣扎!” “嘴硬?挣扎?”张本民笑了,“到底是谁啊?你还想被打个面目全非躺进医院,然后让你寂寞难耐的老婆给你加封绿帽王?” “别想激怒我,就知道上次在医院门口的事是你干的。”张燎这会儿没有发作,“那是我一不小心被你钻了空子,以后再也不会了。还有,现在整过容,感觉比以前更满意了!” “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完全可以再打得你让整容医生没法下手。” “做梦去吧,你真的没机会了!”张燎恶狠狠地道,“我要让你死不瞑目,因为我会先从你家人下手!你以为做得巧妙,把你老妈弄到兴宁去安稳了?做梦吧你!马上我就能找到窝点,到时连那个差点被我打死的魏丁香一起弄死,而且还不会让她们死得痛快!那会儿,你的心里是什么滋味,想过没?” 张本民沉默了,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因为张燎的狠话完全有可能变成事实。想到如此可怕的后果,他决定要先于张燎动手,将其制伏。 凡事不能蛮干,得讲究点策略。 张本民觉得,从目前情况看,张燎多是相信他身在春山,肯定会加强防备,如此一来想得手会有很大难度,所以得虚晃一枪,于是便对张燎道:“看来你挺自信,好啊,等这两天我把事忙完了就回春山,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回春山?你不是说一直在春山么?” “有事情当然要出去几天,怎么,别以为我就那么来去不自由?” “骗谁呢。”张燎冷笑了起来,“你说不在春山,我就相信了?是不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再钻个空子,弄我个毫无防备?” 张燎的话,让张本民感到一丝失落,不过绝不能流露出什么,他随即轻松一笑,“随你怎么说,这会可没工夫跟你纠缠,过几天就让你眼见为实!” 话是说出去了,但能否动手成功还真没多大把握,所以得把保护性措施要做好。张本民让何部伟赶紧回兴宁,绝对要把魏春芳和魏丁香的安全保障好。 这事交给何部伟办是放心的,接下来,张本民就把全部心思放在了如何对付张燎的事上。 事不迟疑,才能不误先机。张本民通过蚊子把张燎家的情况摸了个透,决定第二天晚上就动手。 张燎家在一个类似于别墅的小区,住的是一、二层连体房,靠最南一排。这是个有利条件,站在小区铁栅栏墙外的人行道上,便能看清他家房子外面的一切。更为有利的是,现在他是一个人住,他的老婆回了娘家。 晚上十点钟,张本民从藏身处出发,戴着顶鸭舌帽,低前行头。一路上选择次干道,尽量避开行人密集的地方。在路边,他还顺手拣了几块破碎脱落的人行道板砖,放进随身携带的背包内。 曲曲绕绕,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来到张燎家南侧栅栏外,趁周围无人,一下跳进绿化带内,借着一人多高的龙柏绿化树隐藏起来。 从惯例上看,张燎应该还没回家,门口小花园旁边的空地上没有他的车。继续蹲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等到他的出现。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草丛中蹲伏是件难以忍受的事,不过对张本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等到快十一点半的时候,张燎果真回来了,轿车停下,车里出来四个彪形大汉,跟他打了个招呼,就上了跟后面的一辆车离去。 张燎果然提高了警惕,加防了人手,回家还让人护送。 张本民决定等半个小时再动手,他不打算摸进去,因为不了解里面的情况,虽然张燎的老婆不在家,但要是室内有报警器的话会有很大惊动,而且,有了防备的张燎,没准还能掏出枪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张本民有些等不及,便从包里摸出块小石子,扔到张燎的车窗玻璃上,“砰”的一声,玻璃开裂。 车子的防盗器顿时鸣叫起来,尖锐声刺穿夜空。 很快,张燎拉开门探出个脑袋,很谨慎地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手里还提着根棒球棍。 借着门厅的灯光,张燎下了台阶,围着车子转了一圈,看到被砸的车窗玻璃,停住脚四下张望。 就在这一瞬间,张本民狠狠地投出了一块稍大点的碎道板砖。 投掷是张本民擅长的,砸得很准,正中张燎脑袋,他晃了下,便栽倒在地上。 这种抛黑砖的方式,用在张燎之类的人身上,张本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像战场上敌我双方交手,难道还要在乎用手段是否光明磊落?一切都是策略,能制敌就行! 战机不可贻误,张本民赶紧攀上铁栅栏墙的水泥立柱,跳进院内,快速走向张燎。 行进中,张本民掏出橡皮手套戴上,来到张燎身边后用一块膏药封住了张燎的嘴,又用绳子快速将他的手脚捆住。 原本张本民打算将张燎拖进屋内,但一摸他口袋,车钥匙竟然在,于是便把他扔进车里,放在后排座上,随后又将棒球棍拣起,接着驾车离去。 出小区没费事,门卫一看到张燎的车子就立刻打开横杆。 离开小区,张本民把车子开到市郊,在一处废弃的工地内停下。 此时张燎已经醒过来,“呜呜”地叫着,张本民打开车内灯,揭下了他嘴上的胶布。 “你,你他妈绝对死定了!”张燎依旧嚣张,怒视着张本民道:“你竟敢绑架我!” “装什么?你觉得可以用暴戾将我镇住,然后再谈条件?”张本民哼笑一声,“其实你很惊慌,内心充满恐惧。” “笑话,我还能怕了你?”张燎并不示弱。 “你是真不怕死,还是觉得我不敢下手?” “我不知道你敢不敢下手,只是你应该考虑能不能下手,因为我不是一个人,你把我解决了,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找你!” “都到这时候了,你怎还如此狂妄?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人,今天要是不除掉,就是我造孽了。”张本民说着,拿起棒球棍掂了掂,冷笑道:“你说得还真是,上次被我揍得整了下鼻子,还真是比以前好看了些,不过马上我就会把它打回原形。然后一直打下去,看能不能把你给打死!” 张本民盯着张燎,目露凶狠之光。 在准备痛下杀手时,人都是凶残的,从眼神里能看得出来。 张燎开始发抖,不过嘴巴依旧硬得很,“看来你真的是要动手,难道就不想想后果?” “人处在特殊环境下,没时间也用不着去想今后,看中的只有当下。” “没想到你会这么残暴,比我都狠。” “那是因为你没机会承受仇恨,你只会给别人带去仇恨。” “不管怎样,你要多为自己想想,把我给弄死了,就算不被抓,一辈子都会有心理阴影的,毕竟手上有人命了啊。” “都到现在了,你以为我还在乎?” “……”张燎的嘴唇哆嗦起来,“我想知道,胡华然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那要看你信不信了。”张本民斜着嘴角,一声哼笑。 张燎脸色蜡黄,“兄弟,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你要我怎么做都行!” “怎么,嘴不硬了?” “不硬了,在你面前没法硬。” “嘴皮子不硬,那就兜不住东西喽?” “是,是的。”张燎连连点头。 “好吧。”张本民使劲咬了咬牙根,道:“那,我问你几个事。” 365章 罪魁祸首胡华正 问话之前,张本民先稳了稳情绪,然后用平静的口气道:“我妈当初在动迁小组办公室的二楼跌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华然推的!” “你不也是在现场么,都做了些什么?” “我,我只踢了她一脚。”张燎结巴着道,“其实,我那一脚,根本就没用上力。” 张本民沉默了下,又问道:“我被诬陷在你们公司锤杀女会计一事,你们是怎么操作的?” “那个跟我真没有直接关系!”张燎着急地道,“都是胡华正一手策划的,他说要弄死你,就找了个三陪女骗过去,把她杀了,说成是公司的会计,然后嫁祸给你。” “胡华正动的手?” “不是,是章广升。” “哦。”张本民点了点头,“后来我妈在医院被推倒再次昏迷,是谁做的?” “我,我安排人做的,但真正凶手是胡华正,是他坚决要那么做的,我只是个马前卒而已。”张燎一脸惊慌,“你知道胡华正是什么人,我不敢不听他的。” “他跟你直接接触?” “不,通过我姐夫。” “也就是说,你姐夫肖勇波都知道?” “知道,他都知道的。”张燎迫不及待地道,“不管怎样,你绝对放心就是,从今之后,我不会再找你张本民任何麻烦,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嗯。”张本民看了看张燎,道:“该问的就这些,你的话回答我很满意,接下来,要进入正题了。” “你说,我绝对配合!” “我被诬陷杀人,怎么才能洗清罪名?” “这个……”张燎面露难色,“这个很有难度,你锤杀‘女会计’的事,都已经形成了铁定的案宗,公安备了案,没法撤销。” “这么说,我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不,也不是。我可以作证,还你清白!” “你敢出面作证胡华正是幕后指使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都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会有其他顾忌?” “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 “我可以先写材料证明,白纸黑字,按血手印!” 张本民虽然不知道证明材料具体能起到多大作用,但有总归比没有好。不过到哪里找笔和纸? 张燎很配合,主动说后备箱有个文件袋,里面有笔和纸。张本民当然不会拒绝,他拿到了纸和笔,给张燎松了绑。 张燎非常服贴,窝在车里写得很认真,把原委说得很清楚,最后还咬破了手指,按了血手印。 接下来该怎么办,以什么样的方式让张燎回去? 张本民注视着张燎,按照计划,是要打断他双腿,让他下半辈子在轮椅上度过。但现在他极力配合,并表示不会再找任何麻烦,还有必要么?可是,如果他做不到呢?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一切表现可能是个假象,只是为了逃离而已,一旦获得自由,他便会以被胁迫为由否认一切,然后变本加厉地报复,那时,再想奈何他估计就难了,只有等着挨宰的份。 张本民举棋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走下车,点了支烟,这事得好好想想。 然而此时,张燎竟然掏出了藏在身上匕首,从车里窜出,在背后向张本民猛扑了过来。 张本民察觉到后,忙侧身倒地,同时伸腿踢绊了下张燎。 张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过最终还是站稳了步子,他手持匕首,看着张本民狞笑。 已经瞬间爬起的张本民,屈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燎手中的匕首。 这是你死我活的时刻。 张燎并没有贸然发起进攻,他知道张本民不好对付,所以只是用匕首小幅度地刺探着,步步前逼。 这意图很明显,如果能找到机会就毫不犹豫地痛下下手,置张本民于死地,如果不能,也可以为自己创造一定的空间条件进入车内,然后驾车逃跑。 张本民看得明白,于是将计就计,他尽力退避,留出一定的空间给张燎。 情急之下的张燎想不到有诈,一见有机可乘,忙斜着身子往车里钻。张本民抓住机会,蹬地飞身对着车门一个斜踹。 张燎的腿被狠狠夹了下,疼得一声嚎叫,回身挥舞着匕首向张本民刺去。 此时的张燎已完全乱了阵脚,张本民在躲闪中很容易侧身擒住了他持有匕首的手腕,同时提膝猛击他的腹部。 张燎困兽犹斗,忍住腹部的绞痛,想用另一只手接过匕首,继续戳刺。但张本民看得真切,趁他松手的时候将匕首夺下,顺势刺进了他的腹中。 张本民清晰地感觉到,刀子顺畅地通过皮肤、肌肉组织的时候,像是在割绸缎,当顶到脊柱骨头上的时候停住,微小的力道回传到手上,然后传递到脑际,竟然“嘣”地一声脆响。 “还……”张燎瘫软着身子,断断续续地道:“还……可……以商量……” 张本民看到张燎的眼,惊恐、无助、极度恐惧,一瞬间,他有些心软,是不是该收手?毕竟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罪魁祸首是胡华正。 然而,张燎突然一笑,断断续续地道:“操……你妈,还有……那……那个魏丁香,老子……老子要一起……” 果真是豺狼之心,不诛则留后患。 一瞬间,张本民脑中气血充盈,不等张燎说完,匕首回撤了下,再继续偏一点方向用力。 这一下,刀尖偏离脊柱骨,穿背而出。 张燎抱着张本民膀子的双手,慢慢松开。张本民扶顶着他的肩膀,缓慢地抽出匕首。 抖索着脑袋的张燎,借着车灯,低下头去看刀口,殷红的血涌了出来。随后,他慢慢倒下。 张燎死了。 张本民决定即刻离开春山,出于安全考虑没有跟蚊子见面,直接联系何部伟过来接他。 此事影响会很大,张本民有预料,但好在是不会直接对他发生作用,所以,这段时间要老老实实地待着,尽量少出门。 魏春芳是要看望的,冒险也得做。 在这件事上,何部伟显得尤其积极。张本民知道他不是做样子,当然,也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见魏丁香。 何部伟喜欢上了魏丁香。 对此,张本民有点隐隐的担心,他看得出来,魏丁香对何部伟没有那种意思。思来想去,张本民觉得还是该打个预防针,他跟何部伟聊天时就说,男女间的事情要顺其自然,一切都是缘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何部伟挠挠头,说他明白,急火炖不出仙汤,得慢慢来,反正不管怎样,他会坦然接受。 明白人不用多说,话题就此打住。张本民又谈到了国库券的问题,他让何部伟多关注点兴宁这边的几大银行,因为马上到了六月份,国家将放开第二批五十四座城市的国库券交易,其中就包括兴宁市。 当然,张本民并没有要在那方面专注发展的意思,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库券交易的知晓面会越来越广,再加上国家政策的调整,用不太久就会全国一盘棋,那时的国库券交易,就只能是个普通的理财方式。 不过,这同时另一个思路也在悄然萌发,张本民觉得必须要作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及时踏进股市捞一波。明年上半年,股市就要正式开张,到时一定得跟范德尚联系,多了解点情况,然后玩个大手笔。 何部伟自然是极力赞成的,跟张本民在一起,他只负责执行就可以,别的根本不用考虑。然而几天下来,银行转了不少,但几乎没有什么收获。这也难怪,当地市场还没放开,关注者寥寥。 但收获总是有的,而且还相当意外。就在大街上,竟然碰到了球哥。球哥非常惊喜,说沈时龙正一直在找他和张本民,撒开了人马到处寻摸着。 何部伟不知该怎么答复,干脆就实话实说了,把不明不白地被扣在深山里、历经千难万险才逃出来的事,讲了个仔细,最后又说,因为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不敢回去。 很快,沈时龙让球哥传话,说深山被扣一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场误会,所以希望他们两人赶紧回安保公司去,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听了这些的张本民一皱眉,对何部伟道:“你觉得可信度有多少?” “比较可信。”何部伟点着头,“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离开沈时龙,从心理上讲确实要轻松些,但事实上却很严酷,毕竟我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了,一旦有意外发生,或真就生无可求。”张本民陷入了沉思。 “回到沈时龙那边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情势所逼,灵活对待就行,反正我觉得完全可以。” 张本民点上支烟,抽了几口,点了点头。 “嘿,本来我还一直担心你不愿意,那样事情就有点不好办了,毕竟沈时龙表现出了诚意和热情,要是拒绝的话就相当于打了他的面子,那总归不太好。”何部伟很是高兴。 “嗯。”张本民一点头,很果断地道:“我可以去,但你不能。” “我不能去?那,那我不是又闲着了么?” “闲着?你想得美!”张本民呵地一笑,“我呀,已经帮你想好了,走个正道儿,而且这事还得请沈时龙帮忙。” 366章 不由分说塞进去 张本民想让何部伟承包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的小食堂。事情似乎不太大,但并不是只靠钱能解决的,还得有关系。 在见到沈时龙的时候,张本民直接提出此事,希望能得到援手。 “承包学校的小食堂?”沈时龙有点不理解,“如果何部伟想从事餐饮行业,我这边不也有类似项目嘛,何必去学校?” “沈老板,什么人做什么事,位置不合适也顶不起来。”张本民道,“他其实就是个厨师,以前是在火锅店打工的。” “哦,既然你这么说了,肯定有其中的深一层道理。”沈时龙寻思了下,点头道:“行,那个不是什么难事,我来搞定就是。” “多谢了!”张本民抱拳。 “跟我不用客气。”沈时龙道,“对了,中午到我家里吃个饭,咱们再继续聊一聊。现在我有事,得先去忙一下。” 张本民一听到沈时龙家里,心里有点打鼓,他怕见到梅桦茹,那个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似乎太放纵自己,容易出祸端。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回归,就要彻底点,还是完全按照沈时龙的意愿行事。 十一点五十分,张本民来到了沈时龙的别墅。 沈时龙已经到家,正在喝茶。 “沈老板,其实我该先向您认个错,没有把原因搞清楚就擅自决定离开。”张本民表达了歉意。 “这没什么,人与人相处难免产生误会,关键是大家能不能敞开心胸,把事情摆到桌面上说开。”沈时龙很感慨地笑道,“话说回来,你的肚量大也够大,如果换做是我,认为老板对我做了那么绝的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你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默默隐去。” “沈老板一直器重我,还帮了些别人所不能帮的忙,有恩与我,再怎么样也不能跟您反目。” “那也不是,在江湖上混,恩是恩怨是怨,一定要分明。”沈时龙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咱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凭你对我的了解,应该不会认为我能做出把你们投进黑矿的那种事来吧?” 没错,事出有因,必须给沈时龙一个合理的说法。 可是该怎么说呢?当初之所以认为是沈时龙下的黑手,主要是怀疑自己与梅桦茹之间不正常的触摸关系,被他察觉了出来。 “不好说就算吧,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沈时龙见张本民犹豫,弹了弹烟灰,笑道:“人处在特殊的环境中,难免思维会受到影响,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还是放眼看长远,主要是以后,以后啊,可千万别再搞出些误会了。” “沈老板,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其实,就是钱的问题。”张本民觉得还是该说点理由出来,于是神情显出了懊悔之态,道:“有段时间我急需要一笔钱,就在几个环节上做了点手脚,挪用了一些钱,虽然后来也都补上了,但总归来说还是坏了规矩。” “哦,所以你认为那些手脚被我发现之后,就借机把你投进黑矿加以惩罚?”沈时龙哈哈地笑了起来,“嗐呀,不就是钱的事嘛,那能算什么大问题?” “沈老板,那不仅是和钱有关,更是事关忠诚度。像我这样在您手底下做事的,搞小动作,是个大忌。”张本民道,“今天能捣腾小钱,没准明天就能挥霍大钱,后天呢,或许一个不巧就能坏了你大事业。” “这个……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做不到的地方,没有好好体恤下属,仅仅是缺钱那么小的事情都没有解决好,能算合格的老板么?”沈时龙很认真地道,“前车之辙后车之鉴,放心吧,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你呢,有话也要跟我直说,没什么开不了口的。” “谢谢沈老板!” “都说好几次了,不用那么客气,你跟其他人不一样,我很看好你!”沈时龙说着叹了口气,“最近又不太安宁了,老对头韩江龙那边又不安分起来,他的温莎会所似乎要和酷斯堡联手,一起对付白玉兰商务会馆。酷斯堡的老板马道成也挺有实力,也是多方面经营,不可小觑。他们两家联起手来,是比较难对付的。” “那是否有必要出出手?”张本民一皱眉,“退缩只能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不用,先慢慢顶着,现在我的主要方向是转型,一旦获得成功,就撒手白玉兰商务会馆那块领域,所以眼下犯不着把地盘守得太紧。”沈时龙若有所思地道,“没必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沈老板,你是做大事的人,站得高看得远,沉得住。” “也不是吧,可能是因为胆小了。”沈时龙笑了笑,“不过胆小并不是什么坏事,能把人朝正路上引,干正事。现在啊,除了保安公司,我还向房地产业发展,以后那块市场应该很好。” “百分百会很好!”张本民当然可以把这话说得绝对一些,“那,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才刚开始,目前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保安公司上,哦对了,公司的称呼我更改了,现在叫美隆安保公司,采用了谐音的方式。” “嗯,老板娘的姓,加上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很有意义!也昭示了安保公司将会更加和美、兴隆!” “好!说得好!”沈时龙诚挚地看着张本民,“说到安保公司,那块还是要靠你。” “我会拼尽全力的!”张本民立刻表态,“只是能力有限,如有不到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尽力就行,至于结果嘛,我想是不会差的。” “对了,沈老板,上次送人到黑矿上一事,费用怎么说?我在矿里的时候,听说矿主把那笔业务给黑了,没付钱。” “对我没有影响,该是安保公司那块应得的,一分不少。亏的中间人,费用都是他补上的。当然,我也没把事情做绝,又返还了一部分。” “沈老板,能不能多说几句?”张本民这么讲,是想提醒下沈时龙,因为矿主罗东成说过中间人并不厚道,得提防着点,“矿主把中间人给黑了,想必也不是单方面原因,他们做的都是台面下的事,一般哪会撕下脸皮?我看八成是中间人确实不可交。” “我明白你的意思,会注意的。”沈时龙对张本民笑了笑,“中间人的为人确实不怎样,我跟他也没有走得很近,纯粹是生意上的往来,因为他颇有番能耐,路子比较广,所以总还要有些联系,像下一步进军房地产业,可能还要跟他打交道,在拿地、拿批文等方面,有了他就好办事。” “沈老板知道就行,我怕你对他不设防。” “没事,行走江湖也这么多年了,防人之心肯定是有的。”沈时龙说完,看了看手表,“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吃点饭,再聊点其他的。”说完,对楼上的梅华茹喊了一声,然后又对张本民道:“本来说是在家里吃的,但保姆临时有急事,所以还是到外面吃去。” 很快,身着旗袍的梅桦茹走了下来,她看似无意地盯了张本民几眼。 从梅桦茹的眼神中,张本民读出了很多信息,她有话要说。漫无边际的不安,从心底泛起,似潮涌动,然而也没有法子,毕竟梅桦茹不受他控制。 梅桦茹以女人的细腻,察觉到了张本民的慌促,也就不再多看。 出门时,沈时龙说鉴于眼前的形势,还是分开走妥当。最近他不跟梅桦茹一起出门,避免目标过大。 张本民被指派陪着梅桦茹,最好的保护要给她。 路上,梅桦茹问张本民到底怎么回事,一去那么多天没有音讯? “沈老板没告诉你?” “他怎么会跟我说那些?我又不好多问,因为之前我从来都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 “哦。”张本民恍惚着点点头,“由于误会,我跟一个兄弟被扣在了黑矿上,差点没出来,才脱离虎口不久。” “被扣下了?!”梅桦茹很是惊讶,她抚了抚胸口,道:“那后来你出去了,怎么不主动回来?” “我以为是沈老板故意安排的,想置我于死地,哪还敢回来?” “你怎会那么认为?” “可能是我想多了,怀疑他知道了我和你之间按摩的事情,那当然是不可原谅的。” 梅桦茹听后稍一沉默,接着叹道:“唉,你也是个没良心的人。” “为什么?” “如果我跟你的那点事情败露,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下场?难道就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关心,回来看看我?” 张本民无话可说。 “不要以为我是没有感情的人,跟你只是图一时的欢快。”梅华茹继续说道。 “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了,那往后会不会关心我一点?” “不可能,有沈老板在,那不仁义。” “你对他仁义,对我就仁义了吗?” “在我的生命里,是先有沈老板,后有你。” “唉,算了,不跟你找气受。”梅桦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到张本民面前,“这是我卧室的电话号码。” 张本民明白梅桦茹是想多些联系,但是他不能,便抿抿嘴道:“你不能害了我,还有你。” “谢谢你为我着想。”梅桦茹不容分说,把纸条塞进张本民的口袋。 367章 桌下悄悄勾一脚 张本民木纳地抱着方向盘,没再讲一句话。梅桦茹知道他此刻的压力,只是暗暗一笑,同样沉默。 到了酒店,张本民跟在梅桦茹后面,进了订好的包间。 沈时龙已经到了,开了瓶红酒。 有梅桦茹在,话题一开始没有谈生意上的事,沈时龙很随和,喝了杯酒后问张本民是怎么从黑矿上逃出的,他知道黑矿非常没人性,一般来说进去就别再想出来。 张本民不想讲与罗东成之间的事,便面露为难之色,说还是不提那些吧,反正不是生就是死的事,太血腥,会影响食欲。 梅桦茹看出张本民有难言之隐,说就是嘛,好好吃个饭,就别说那些了。 张本民趁机转了话题,说到了安全,对沈时龙道:“沈老板,现在你的处境不怎么安全,一味消极防守可不是办法,毕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 “嗯,这个我也想过,正打算把桦茹还有其他家人都送到国外,等拼上几年赚足了,就都到国外生活。” 听到这里,张本民突然一阵高兴,觉得梅桦茹离开的日子或许就是他精神的解放之时。当即,他举起酒杯,对沈时龙和梅桦茹道:“祝沈老板早日实现愿望!” 梅桦茹颇为怨恼地看了张本民一眼,不过脸上却荡着笑容,跟着沈时龙举起了酒杯。 “我们共同祝贺吧,今天这顿饭,也可以说是迟来的庆功宴。”沈时龙有点得意,“不管怎么说,你上次行动,成功完成运送活人那么一项艰巨的任务,可喜可贺。虽然中间出现了个小插曲,引出一段误解,但那丝毫不影响大局。” “那是沈老板领导有方!”张本民对沈时龙道,“路子广!” “不,是你安排得好,各个环节都很周密,保证了任务的圆满完成!”沈时龙放下酒杯,“你可能还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安保公司已经几乎完全趋向正规,招聘了大量的保安人员,并且已经开始向多个单位输送,整体性承接安全保卫工作。现在,公司的外派保安已有近三百人了,这个发展速度你没想到吧?” 这的确是个惊人的速度,张本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几个月的时间,就积聚了那么多人手?” “你要以发展的眼光看发展,以开放的心态去放开手脚。公司充分利用劳动就业市场,到人社局就业大厅设摊招聘,就有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处了。”沈时龙道,“不过有一点不足的是,招来的人一般年龄都偏大。” “哦,也正常吧,年轻人一般比较活跃,道就业市场找活做的比较少。”张本民道,“不过那也正好嘛,现在就是要拢一批老实、负责、耐得住性子的人嘛。” “没错,现在业务的开展,是要踏实做事的,用那样的人正合适,而且他们的市场价也不高,一般一个月一百多点就可以了,而合作单位往往能给到两百多到三百的价格。也就是说,平均一个人一个月就能创造一百元左右的利润。别看不起那一百块,关键是要放大,十个人就是一千,百人就是一万,如果达到千人规模,就是十万了。一个月十万,一年下来,除去各项开支,不也小有可观?大小也是个百万富翁呐。” “照这发展势头看,千人规模也不是难事。” “那是肯定的,刚才说的只是保安那一块的业务,还有保洁呢?”沈时龙惬意地摸着有些发秃的脑门道,“保安、保洁,还有简单的水电工、会务服务人员,都纳入了下一步发展计划。那可就是大物管范畴了,可以全面接手单位的后勤业务。我了解过,像医院、商场等对外单位、场所,在物管上需求量是很大的。大一点的医院、企业等,一般用人量都在百人左右。我们目标放低一点,平均合作单位用人量五十,有二十个合作单位就能达到千人规模。” “沈老板果真是做大事的人,实在令人钦佩,你这么一说,真让我思路大开。”这话不是恭维,张本民是真心觉得沈时龙的头脑着实活络。 “欸哟,老沈啊,听你这么一说,那往后不就没什么烦忧了嘛。”梅桦茹插话了,“都成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了,不再搞那些打打杀杀的事,还有什么担惊受怕的呢?” “那当然是,如果能成功转型,一切就万事大吉,即使就住在国内,也是高枕无忧的。”沈时龙大笑起来,“不过凡事不能只往最好里想,任何计划的实施,都要打些折扣。况且我在道上陷得也不算浅,想要完全脱身而出,也不是那么容易。” “有可能就有希望嘛,来,我们再提前预祝一下。”梅桦茹举起酒杯,还特意跟张本民碰了一下,“安保公司的业务,以后你得多出力了。” 张本民没有勇气跟梅桦茹说话,他转向沈时龙,道:“沈老板,在你的宏大规划之下,我觉得自己很渺小,不知道能否担起那么重的担子。而且,我的身份问题也不是太稳妥,万一有什么差池,不仅自己要出事,还会影响到你那一揽子计划。” “做人,不能没有自信。首先,你对自己的能力要有自信,跳出问题看问题,你会发现安保公司那只是一小摊事,根本不用花多大精力,无非就是找几个得力人手,切块分派下去而已。”沈时龙鼓劲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会想,既然如此简单,自己动动嘴就行,为何还要找你来专门负责?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的总盘子太大,确实没有那么多精力。另外,用你是信任,我看好你,用你放心。退一万步说,哪怕你一时起了外心,坑我一把,那我也认了,因为你心地仁善,被你这样的人坑,我不生气。” 沈时龙话音一落,张本民打了个寒战,原因不是沈时龙的充分信任让他倍感压力,而是桌子下有人勾了他一脚。 脚,是梅桦茹的,她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让张本民不寒而栗。 “怎么,不舒服?”沈时龙看到了张本民的表情变化。 “不,不是。”张本民连忙摇头,“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才好,沈老板待我实在是没话说,让我觉得有些无以回报。” “呵呵……”梅桦茹笑了,“老沈,你也真是,换做是我也受不了啊,如此掏心掏肺的话,一般可承不起啊,还有,是不是虚心假意甚至是另有所谋还难说呢。” “你看你,女人之家见识短,只有真正做事的人,才知道珍惜人才,国庆是很不错的小伙子,看人得看本质,绝对走不了眼。” 张本民丝毫不怀疑沈时龙的真心器重和关照,他觉得如果不是梅桦茹的如此妖娆地存在,他可能会铁了心跟沈时龙混下去。 只是,生活没有假设。但是,恩是要感的,现在他依旧可以为沈时龙出生入死,不过并不能真的放下心来长期跟随,确切地说,他是觉得没了那个资格。 梅桦茹不再说什么,只是笑,她觉得张本民像是个被吓坏的孩子,逗了她一乐。 沈时龙完全沉浸在业务发展上,似乎一点都没留意梅桦茹的细微变化。吃过饭,他让人先护送梅桦茹先回去,他要和张本民再谈点的事。 饭后上茶,边饮边聊。 看得出来沈时龙是踌躇满志,说想通过半年到一年时间,把公司的大物管范畴业务推广出去,目前,这一块的成功范例就是市第二人民医院,刚好抓住了制度调整的机遇,总用工达到了七十多人,是个大头。 “兴宁科创城也不错,保安和保洁那块没费什么事就被拿下,大概有三十人,会务人员和水电气工还在谈,如果操作成功,还能至少增加二十人。”沈时龙显然对公司业务拓展是满意的,笑容中带有一定的优越感,他递给张本民一支烟,自己也点上,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这种合作都需要些什么路子?”张本民想多了解点情况。 “靠台面上和台面下两条腿走路,关键看原有的物业是什么背景。像二院那块,原有的物业是家正规公司,所以只要打通医院方面就够了,那靠的是台面上的运作,把上层关系走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丝毫不费力气。科创城也差不多,虽然原物业有点黑社会背景,但还远不是我的对手。” “哦,那看来以后也避免不掉硬碰硬的时候。” “是的,像锦华商场,就完全是靠血拼出来的。”沈时龙得意地弹了弹烟灰,“锦华商场用工虽不多,也就二十来人,但它所处的地段好,能入驻就是种无形的宣传。你那会还在黑矿上,我这边就多费了点事,几次交锋才拿下,代价是不小的,只是重伤就好几个人,也让我颇费心神。” “没有什么能随随便便成功,但付出总有回报,正是沈老板这么耗费心力,才会有今天这大好的形势。” “的确如此,时不我待嘛。”沈时龙哈哈笑了起来,掐灭香烟,“所以我总是不住地思考,不断地打开局面。现在安保公司要走大市场的路子,同时更要细化分类,要细分目标群,现在我寻思着,精英安保那块也要开展,而且很有潜力,现在有钱人不缺,缺的是保护有钱人的人。” “嗯,那块市场在国外已经比较流流行了,的确是块大蛋糕。” “不说国外,就是北京、上海、广州尤其是香港、台湾和澳门等国内几个地方,也是很了不起的,那市场份额绝对令人振奋!” “到底是沈老板眼界开阔,这个商机要是抓住做大,前景肯定不可估量。” “多关注,慢上手,从现在就开始接触,等看准时机就一扑而上。”沈时龙看着张本民,眼神中略带着兴奋,“现在有个客户,也可以说是熟人,早好几年就洗白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因为之前跟他有笔旧账,前段时间找了过去,他很干脆,认账。聊天之余,他就说到了人身安全问题,眼下有人盯上了他,需要做些防范。他也是个明眼人,看得出来保镖易找,可精品难求,一般的保镖只能是做个架势,防范些鸡鸣狗盗之类,而他所面临的,能称得上是悍匪,所以他身边的保镖,不但要能斗勇,还要斗智。” “任何防范,只是单纯地防远远不够,太被动,要想真正做到放心,必须主动出击,彻底灭掉隐患。”张本民轻皱眉头,“那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 “话虽是如此,但还要看是谁了,像刚才说的那熟人,他要是主动反击,不就又回坑里了嘛,多年的漂白就会毁于一旦。我现在不也面临同样的情况?韩江龙那边躁动得很厉害,屡屡挑衅,但我得忍着,只能是消极防守。其实再想想,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牺牲点利益又何如?只是不能太过,舍点皮肉之痛求个安稳可以,但不可以伤筋动骨。” “沈老板,干脆高调回击一下韩江龙,让他知道点厉害!” 368章 就这样被推倒 沈时龙摇了摇头,笑道:“那种事就算了,要不就很难洗白喽。现在咱们要做正经生意,所以只是在涉及到严重威胁的时候,才会以防守为基本前提,来个伺机一击,并力求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一点都不留后患。” “也就是说,现在多是要蛰伏起来?” “是的,我那熟人眼前就是要走这个路子,所以如何找到合适的近身保卫,让他很伤脑筋。”沈时龙笑看着张本民,道:“他一再强调要找个深藏不露的人,我推荐了你,他很中意。” “只要沈老板需要,我做什么都行,。” “放松心态,卸掉压力,都是工作业务,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人接盘,不会对你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嗯,是需要单兵还是团队?” “既需要单兵,又需要小团队,你可以自己组建,人数要少,五个之内。” “那要前期先接触下,对方的生活规律包括需要防范的内容都要了解,以便制定方案安排人手。” “好,明天我就联系,到时你直接过去,先进行初步对接!” “我这边也抓紧,把小组人员落实好。” “是的,尽量把时间利用起来,这笔单子催得比较紧,还有,相对的保密性也强,对方的一切信息都不要打听,包括姓名。” “一切以客户需求至上,我们不会画蛇添足。” “嗯,你是很令人放心的,明天等我消息。”沈时龙由衷地点着头,道:“哦对了,何部伟承包兴邦职业中专学校小食堂的事,我已联系过,没什么问题,到时我会安排人直接跟何部伟对接落实,你就不要点惦记分神了。” “哦,那太好了!”张本民搓着手道,“何部伟好歹也有了着落。” “听你的话音,似乎对自己眼前的状态很不满意呐。”沈时龙微微一笑,“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的,我相信!”张本民算是给自己鼓劲,“只要用心去做事,肯定会有收获!” 回去之后,张本民就认起真来,他要甄选几个好手,确保此次保卫行动的安全高效。 人员安排没什么难度,之前何部伟找的人中有几个挺不错,也还都在公司干着,找过来一谈即可。 现在,关键是要筹划行动的具体方案。 在没和雇主沟通前,张本民只能确定行动的大概,他希望沈时龙能早点给他消息,以便当天下午就能和雇主见面。 沈时龙的电话直到下午才来,并且说已经和对方约定好,让张本民次日一早过去。 虽然当天没成行,但也只是隔一夜,也还不错。不过这一夜张本民没怎么睡好,这笔业务很重要,必须全力以赴,他觉得压力挺大。 辗转反侧中挨过一夜,天一亮张本民就爬了起来,早上八点,很守时地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栋独立别墅,从外部看没什么,但一进大院就感到了主人的独具匠心,从假山石到流水小景,都布置得十分精巧,特别是进入别墅内部,顿觉换了天地,绝对气派奢华,只是一片近十平方米的玉雕龙凤图,就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在一个类似于管家的引领下,张本民在客厅见到了别墅的主人,五十岁左右,感觉还比较和蔼,他没告诉张本民名字,只是在管家的介绍下,叫他“明叔”。 喊叔就喊叔吧,从年龄上也说得过去,再者那也算是工作需要。 明叔带张本民围着别墅转了一圈,介绍了周围的情况,包括附近几家邻居的情况。然后,又把张本民带到别墅内,看了下构造。 张本民问,之后的工作是否就局限在别墅?明叔说主要是负责别墅的安保,另外还有一部分是出行护卫,对象不固定,有时是他,有时是家人,但那时的保镖只需要一个,不能兴师动众。 这下张本民心里有了数,安排五个人足够,平常都守在别墅,有出行护卫需要他跟走就行。 初步情况了解后,张本民便回去调整人手,他要换两个入道时间不长,但要机灵一些的人。因为此项任务是固守,这种情况往往靠的不全是经验,责任心也很重要,刚入行的人或许更为合适,毕竟在经验不足前提下,会更加小心一些。 回去之后,张本民就开始张罗人手。 不过,人手还没找齐,明叔来了个电话,说他儿子晚上要去个夜场参加聚会,希望能陪一下,免得有什么闪失。 外出护卫没问题,张本民相信自己的能力。 下午六点钟,张本民就赶了过去,还利用提前的时间在别墅外围转了一圈,查看了下情况有无异常。 六点半,明叔出来了,说不好意思,儿子临时改了主意,要到朋友家里参加一个私人派对,不用陪了。 不用陪护也好,也算是少一事。 张本民笑着说没关系,便要离去。不过明叔又说,晚上九点他有个应酬,要张本民再来一下,充当他的秘书。 张本民察觉到明叔说话时脸色稍有点不对劲,以为晚上的应酬情况不是太妙,便问需不需要加派人手。明叔忙摇摇头,说不用,人多了反而不好。 一切听雇主的,这是原则。 张本民也没多想就离开了,因为距晚上的任务还有两个多小时,一直留在这里不妥。 其实张本民也没回去,就在附近一家书店蹭到八点半,再次出发,到明叔家别墅时,差不多九点。 这一次到来,情况有点不同,门口很安静,没了常设的看门人和大狼狗。 兀地,张本民察觉到了四伏的危机,后背开始发寒,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不许动!”突然一声叫喊,十几个人从四周围了过来,都荷枪实弹,有的还穿着警服。 张本民顿时明白,落入了警方的布控,他很清楚绝对不能反抗,否则就有被当场打死的可能。 警察高声叫喊着举起双手抱头蹲下,张本民完全照办。 几名警察奔过来,先将张本民猛地推倒,然后有的掐脖子,有的按膀子,有的给他戴上了手铐。接着,有人抓起他的头发,用警用手电照着他的脸,问叫什么。 张本民说叫刘国庆。 话音一落,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整个脑袋嗡嗡作响。警察大声呵斥着,还他妈的刘国庆,那在春山杀人的那个张本民又是谁? 此时的辩解、反抗起不到丝毫作用,张本民不作声,心中只有悲怆,怎就这么被抓?是春山警方发现了他的行踪,然后让兴宁警方先行抓捕,还是兴宁警方根据掌握的通缉线索直接扑到了他? 现在想这个问题已经失去任何意义,反正是“落网”了,接下来春山警方会第一时间赶来兴宁,羁押他回归属地。 张本民忍不住暗暗哀叹,很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难道,这就是宿命? 很快,张本民被扭推着塞进警车,押往当地辖区派出所。 警车离开了别墅,警笛长鸣,确有一股震慑力透入张本民内心深处,落网的恐惧,真切地袭上了他的心头。 一路上,张本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碰上意外事故,像电影里一样可以死里逃生;汽车抛锚,也能伺机逃掉;临街碰上大案甚至是暴恐案,也有可能得空脱身……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警车带着张本民来到辖区派出所,他被投进了拘留室。 拘留室里还有几个人,个个好像都不可一世,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看着张本民,充满挑衅。 张本民可没心思顾及他们,只想着如何快点脱身,他很清楚,逃不掉就是死路一条。 在春山警方到来前这段时间,是逃脱的最佳黄金时间,毕竟案子不是在兴宁犯的,看守相对要松一些,而且,如果沈时龙知道了,多少也会伸些援手。 当然,在沈时龙身上不能寄多少希望,毕竟这事牵扯太大,就算他有心,可能多也是也无力。 还是得靠自救。 打开手铐没有问题,关键是如何打开拘留室的大锁,那种锁没办法打开。 不过再怎么说,该有的准备要有。 半夜时分,张本民悄悄从口袋摸出一张纸币,叠成扁长条,悄悄投开了手铐。 张本民做了最坏打算,即使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也要和警察面对面拼一把。他寄希望于拘留室的其他人,在天明之后如有人出去,只要拘留室的锁一打开,他就想法冲出去。 突袭奔逃,张本民自信没有多大问题,只要运气不是太背,完全可以脱身。 然而,计划落空。 天色刚放亮,春山警方的羁押小组就已赶到。可以推知,春山警方在接到“犯罪嫌疑人”张本民落网的消息后,会以怎样的欣喜火速前来,押他回去受审。 张本民沮丧到了极点,看来已没了机会,只要一落入春山警方手里,根本就不可能有脱逃的机会。既然如此,还是先老实一点,免得打草惊蛇,于是,他又悄悄地把手铐捏上了。 此刻,从拘留室里的窗户能看到黎明的曙光,然而对张本民的人生来说,却是一片黑暗。 接下来,噩梦即将开始。 369章 不用青蛙跳的验身 没过多会,一行警察晃着身形走了过来,差不多有十个。 拘留室的锁被打开,两个人走进来,猛地扭住张本民的膀子,各自伸出一只手,分别从他腋下穿过,然后狠狠地地按在肩膀上。 张本民的胳膊被高高架起,有种被撕裂的感觉,痛入骨髓。 就这样被拖了出去,一来到院中,又被猛地摔倒在地,荷枪实弹之下,张本民没法反抗。紧接着,其中一名警察用穿着皮鞋的脚踩着他的头,让他的脸侧向一边。早已等在院中的另一名警察走上前,蹲了下来,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说要验明正身。 脸贴着冰冷的水泥地面,动弹不得,张本民只能看一个方向,刚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章广升! 怪不得听刚才的声音有点熟悉! 再一想也不难理解,这狗日的怎么可能不来亲自押送? 这时,旁边有人称呼章广升为“章所”,看来他已经升职。也正常,当了胡华正的走狗,肯定会得些好处。 “没错,就是他,锤杀永博公司女会计的凶手,剥了皮我都认得!”章广升的眼神里满是肆意的笑,“流窜了这么久,终于落网了,赶紧弄进车里!” 张本民被拽了起来,像扔垃圾一样给摔到警用面包车门口,然后又被提起来一脚揣进车厢。 巨大的惯性让张本民猛地扑倒,头刚好撞在座椅腿上,像是被敲了一棍,神志顿时恍惚起来。等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章广升狞笑着,“这回看你往哪儿跑,难道还真有三头六臂不成?” “为什么抓我?”张本民不会奋力抗争,但起码的挣扎得有。 “别以为就你他妈聪明,还为什么抓你?!”章广升踢了张本民一脚,“杀人偿命,你能逃得掉?!逃过了初一也过不了十五,最后还是得归案伏法!” “你们搞错了吧?” “尽管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章广升说着就发起狠来,用脚后跟猛踹张本民后背。 张本民被踹得差点闭过气去,憋了好一阵,等喘上来气的时候,因为气息调整需要,不由得急促哼声起来。 “算了吧,别弄出伤来,免得闹出大动静来惹些麻烦。”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副驾驶位置传过来。 张本民一看,是马跃。 马跃是作为案件发生地辖区派出所抽调的干警,被安排到了抓捕小组前来兴宁执行羁押任务。 “有伤也没事,他家里还有什么人追究?死的死伤的伤,就算不伤也只是个疯子,屁用没有。”章广升不屑地笑着,“他回去就是一件事,等死。” 章广升的话让张本民没法控制情绪,忍不住大声回道:“我没有杀人,是你们栽赃嫁祸!那女会计你们从外面找来的三陪女,把她弄死了诬陷到我头上,其实凶手就是你章广升,幕后指使人是胡华正!” “我看你他妈是疯了吧,尽说些胡话!告诉你,杀害女会计只是你犯的其中一个案子,胡华然也是你杀的吧?还有张燎,他的死,肯定也是你所为!”章广升瞪着眼,一脸怒气,不过很快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你就省省吧,到今天这地步,你小子是死定了,不过你也赚了,一命抵三命啊。” “你们尽管把罪名朝我头上按,只要是对你们有利的,随便什么祸事都可以推到我身上!”张本民扭着身子,极力抗争起来,他得做个样子给马跃以及其他警察看。毕竟此番被抓,注定是凶多吉少,无论怎样也要表明其中有冤情。 马跃在副驾驶上扭头看着张本民,眼神中多是无奈。 章广升猛踹张本民两脚,“他妈的死到临头了还挣揣个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后悔应该老老实实装个鳖了吧!” “我不后悔别的,只是遗憾当时怎么不扭断你的脖子!”张本民冷笑起来,“不过,皮带抽在脸上的感觉也终身难忘吧!” “咿,你个狗日的还敢提那茬?”章广升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抽搐着鼻翼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手打断?!” “信,现在是你说了算。”张本民知道这会儿需要安稳一点,自保重要,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可你这个样子会得报应的,一定会!” “报应?”章广升笑了,“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谈报应。你看,老子多少年一直这样,到现在不也好好的么?” “这还早呢,时候未到而已。” “就算是,你也看不到喽。”章广升抬脚踏在张本民脖子上,“不过,我已经看到了你的人生尽头。” 章广升说着,脚下不断用力。 张本民感到脖子似乎像是断了一样,气也喘不过来,渐渐头晕目眩,要昏死过去。 “章所,还是悠着点吧,回去投到拘留所是要体检的,检察院还有派驻专员呢。”马跃再次开口,对章广升进行“善意”提醒,而后又“怒视”张本民,用一副教训的口气道:“你小子也老实点,如果对案件的任何环节有疑问,可以通过正常程序申诉,公安机关会给你这个权利和机会的,但现在你不要瞎折腾,那只会给我们添麻烦,最后受罪的还是你。不要不知天高地厚,否则打你个半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章广升松开了脚,张本民咳嗽着,大口喘着气。 一会儿,张本民气息平稳下来,他从心底力感谢马跃,还存有善良。 章广升依旧骂骂咧咧,张本民不再还口。 一会儿,警用面包车内开始安静下来,章广升自个抽起了烟,吞云吐雾,甚是得意。 听着车胎的噪音,张本民知道车子在高速飞驰。此刻,他又开始幻想有可能发生的种种意外,然后趁机逃脱,再次踏上流亡之路。 流亡,虽然要饱经颠沛流离之苦,如丧家之犬,还要忍受担惊受怕的心理煎熬,如惊弓之鸟,但总归来说,比回去送死要强得多。 不过,一切念头最终还是落了空,幻想变成现实的几率几乎为零。 黑夜中,警车下了高速,进入春山城区,没有直奔拘留所。 因为之前进过拘留所,张本民熟悉这方面的程序,知道第一站会是派出所问询室,等天亮后会被送到指定医院做个体检,然后再被送到拘留所。 张本民担心的是,今夜的派出所问询室内,会不会上演暴力悲剧事件。要知道胡华然和张燎家族的势力,在春山也是相当有影响,现在把他逮捕归案,没准就把他打个半死或者直接弄死,然后随便按个理由就草草了事? 幸好,一夜恐惧中并无意外发生。 张本民分析,可能是他们很自信可以走正常程序要了他的命,只是多等点而时间而已,所以没必要多事。 大概八点半钟,张本民就带到了医院,还是上次那家。 体检的医生看起来有点面熟,张本民仔细一想,上次进拘留所时负责体检的就是他。医生似乎也认出了张本民,他无声冷笑了下,微微摇了摇头。 这种无端的鄙视让张本民觉得浅薄可憎,于是回了个淡然的微笑,这让医生有些惊讶。张本民直视他的眼睛,道:“你可能永远都不会了解一个在内心呐喊的人,对这个社会的失望程度有多大!” 这一下,医生更为诧异,他回避了张本民的直视,变得像个执行操作程序的机器人,面无表情。 检查结束后,张本民高傲地看了医生一眼。医生仍旧不敢正视他,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 这就对了。 每个人都需要尊重,不能因为职业优势或者占据什么话语权,就想当然地站在某种高度上随意地区进行藐视和批判。 这种有点不知死活的满足感,让张本民得了瞬间的快意,但之后,便是无穷尽的悲哀,尤其是被又一次塞进警车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尽头。 车子行进了好久,张本民透过车窗已能看到连绵的山体,拘留所快到了,顿时凄伤泛起。 因为是凶杀嫌疑犯,这次到拘留所享受的待遇不一样,进了特别拘留室,相当于是单间。 接受的净身检查也很严格,在搜查房间内,张本民被要求脱光了衣服,民警很仔细地对衣服进行查验,衣领、下摆以及边缝都来回捏了好几次,看是否藏有别针、刀片之类的东西。 查完没有什么发现,民警就收了张本民的钥匙、钱包还有腰带。 张本民问为什么要收走腰带,民警反问你上吊了怎么办?张本民又问,那是不是连鞋带都要拿走呢?民警说没错,不过你穿的是一脚蹬的皮鞋,否则以为还能留下鞋带? 话一说完,民警似是顿悟的样子一拍脑门,让张本民把皮鞋脱下来。 还不给穿鞋?张本民又一次发问。民警说给,但要处理一下。 张本民脱下鞋子,真想看看到底要怎么个处理法,不就是一双鞋么?很快,他就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鞋内果真有乾坤。 民警用刀片把皮鞋的前头与后跟部割开,分别取出两个薄钢片,那是用来给皮鞋塑型的鞋弓子。 鞋弓子一旦磨得锋利起来,就是刀具,属于凶器,得收走。 民警似乎在向张本民炫耀专业之长,说完,又指了指他的头发,说还有那个,也得剪了。 张本民又被剃成了光头,最后才得以通过检查,进了特别拘留室。 在特别拘留室很舒服,用不着做在普通拘留室里的事,什么背法规、看电视、看书学习等都免了,但被子要叠,卫生也要搞好。唯一不舒服的是要戴着手铐脚镣,作为重刑犯,那是少不了的。 张本民知道不会在特别拘留室待太久,因为公安正在马不停蹄地走程序,等逮捕令一下,就会把他投进旁边的看守所,然后就是取证,等待判刑。 果然,两天后,张本民就被带出了特别拘留室,送往一墙之隔的看守所。 370章 监室五派 一墙之隔,有天壤之别。 看守所里多是等待判刑的嫌犯,还有部分是被判处有期徒刑的罪犯,在被交付执行刑罚前,剩余刑期在三个月以下的,也放在这里代为执行。 因此,看守所里的犯人流动性比较大,相对来说要难管理一些,尤其是在监室里,犯人间常会不动声色地掐架,时有伤害事件发生。 这些都是之前听殷有方说的,他还说了看守所里的很多道道,看来这下要一一体会了。 来到看守所大门前,荷枪实弹的警察来了一声威严的怒吼,让张本民蹲下。 只有听从指令。 这种时候,任何骨气和傲气都是作死。 蹲下来,其实什么事也不用干,只是等待手续的交接。完毕,张本民又被吼着进了大门,来到一个小房间。 又是一番检查,跟到特别拘留室前一样,非常细致,而且还加了码,让张本民赤条条地蹲下来,围着房间做青蛙跳。 张本民知道是为什么,无非是看他有没有在菊花里夹带东西。 检查完,张本民被带进了监室,具体说是过渡监室。说白了,就是给个适应过程,让进来的人老老实实守规矩:明规矩也好,潜规矩也好,都得听着,别闹腾,否则有的是罪受。 过渡监室也叫新兵笼子,都是大间的。 张本民住的笼子一共有二十多人,就跟个小班级一样。其实这样隐患很多,人多了乱,尤其是看守所这种地方,本身在管理上就要比拘留所和监狱差,再加上各种嫌犯的复杂性,简直就是个动荡不安、危险四伏的小世界。 不过,好歹也算是二进宫,规矩多少也懂点。 进了笼子之后,张本民看见一个穿着小马甲的中年男人稳稳地坐在床头。所谓的床,其实就是靠墙边搭起来的木板,里面俗称叫大通铺,进来的人都睡在上面,人挤人,很难受。能坐在床头的,自然是牢头了,也叫笼长,别人没资格睡在头板上,所以有时也称牢头为头板儿。 “号长好。”张本民走过去,很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他没喊笼长,也没喊头板儿。 这么问好,当然是有学问的,因为牢头在看守所层面的称呼叫“学习号”,是能起积极带头作用的犯人,其实说白了就是看守所用来管理监室的人选。 牢头听张本民这么一称呼,哼笑了下,“哟,看来是熟客啊。” “都是不小心惹的祸。”张本民连忙回答,“毕竟这里也不是疗养院,迫不得已谁想来呢?” “哦,那行,走板儿的事就免了吧。”牢头一副宽宏大恩的样子,很是高高在上。 走板儿,就是新来的要挨顿打。 这也是行规,不管你是龙是虫,都免不了那一遭,也就是要对牢头服贴。 此规矩,对于窝囊点的人来说无所谓,无非就是个过场,只管抱着头、蜷缩、翻滚在大通铺上,一个劲地讨饶,很快也就过去了。反倒是那些以为自己拳头很厉害的人,还想着要抗争一下,结果往往被打得更惨,因为监室的空间有限,没法腾挪得开,就算是散打冠军在这儿,也得被窝起来揍个半死。 要知道,牢头可不是随便就能当上的,本身就得很厉害,再加上还有几个强横的打手做辅助,那股子群体的攻击力可是相当高的。 张本民说了声感谢,问睡哪儿。 牢头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趟,指了指中间偏后的位置。 按理说,新来的得睡墙角,怎么上来就睡中间? 张本民知道必有蹊跷,馅饼不是随便掉的,所以晚上就寝时,他很小心地躺下,就怕一个不是惹上麻烦。 但即便如此,还是难逃被找茬。 先是左边的人用胳膊肘捣他,说收着点,就这么大点地儿,还让不让别人躺了。然后,右边的又用膝盖猛顶一下,让他侧立着身子,腾点位置出来。 其实,大通铺本来就很挤,完全是人挨人,再加上牢头和带着的几个人睡得宽松,所以其他人几乎只能是斜侧着睡。 张本民一声不吭,新来的嘛,得老实点,能忍就忍着,即便是要惹事,也得混一段时间再说。 熬到天亮,张本民起身揉了揉压麻了的膀子。旁边两个人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这种情况下不能正视,否则他们就会跟着问话挑衅,然后就是动手。 起床,洗漱,吃早饭,甚至是一整天时间,张本民无时不刻不在观察睡在他旁边的两人,得摸清他们的情况,以便下一步采取措施,不能一直被他们捏来捏去。 很快,张本民就摸出了点头绪:睡在他旁边的几人,都是刺儿头。 刺儿头,就是场面上看起来顺从牢头管理,但实际上并不服气,只是没有表示出行动来而已的那部分人。 这下张本民明白了,牢头把他安排睡在刺儿头中间,目的是想一举两得:第一,多少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走板儿免了,但窝里斗的事儿得扛一扛;第二,刚好也可以让那些刺儿头趁机闹点事,然后他师出有名,狠狠地打他们一耙子。 被当成了诱饵? 没那么容易,张本民有足够的耐力顶住,绝不能轻易就把事儿给促成了,那样会显得有点儿低能。 毕竟这种地方,随时都能把人给折磨废掉,所以没有点忍耐哪能成?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张本民都尽力避让着刺儿头,避免激烈冲突的发生。 当然,刺儿头们也没得寸进尺,因为张本民身上有个明显的特点,脚上有脚镣。 一般重刑犯,特别是杀人犯才会带脚镣,那在别人眼中绝对是高度凶残不要命的,所以通常状况下不会怎么去招惹。 不过,可能是因为张本民年龄不大,像是错失杀人,那就不足为惧了,因此刺儿头们又总是蠢蠢欲动,但是,也不太敢贸然动手。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相安无事。 不过,张本民也看出了点道道:在目前的监室里,牢头离一统天下还有段距离,因为这里好像分好几派势力,每一派都各有心思。 实力较为深厚的一派,应该是数进宫的那一帮,俗称“茧底子”派。他们有五人,一看全是能稳得住的人。一般来说,老茧底子们都比较有威望,毕竟犯事多嘛,说明心狠,人一狠手就辣,所以通常来说那种人惹不得。因此,如果老茧底子派的人不愿意做牢头,其他人做了,多少会让着点他们。 另一派就是刺儿头,人数不多,就几个人,但最有暴动力。他们都是心气傲又有点本事的人,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能打、抗打,所以老是谁都不服,总想着证明自己是最有能耐的。然而,在看守所这种地方,绝不是逞英雄之处,根据经验,很多刺儿头被几顿暴揍后就会变得服帖,虽然有时只是表面上的,但装也得装出来。 还有一派就是睡在板铺尾上的几个人,纯粹是心术不正、令人不齿之徒,所犯的事无非是强暴、猥亵耍流氓。那种人无论是在拘留所、看守所还是监狱,都让人瞧不起,但他们并不觉得惭愧,只是极度自私地自得其乐,而且还觉得很牛逼:身体下三路特强壮,能干那事儿。也正因如此,行话就叫他们为“干儿犯”,如果几人凑到一起臭味相投形成一帮,就称他们为“打井队”,为首的就叫打井队长。 最后,就是所谓的“正规军”了,由牢头统领,人数最多,大都是由被揍服贴的刺儿头转变过来,战力值也是绝对的。 此外,还有不成派的一派,就是貌似张本民这样懦弱可欺型的,多是些一不小心或者是被迫失足的人。他们谨小慎微,随大流,关键一个特点是能忍,所以,总是成为被欺压的对象。 怎么欺压? 刚来的一个瘦子,就让张本民见识到了。 这瘦子天生就一副低贱相,一进来便点头哈腰的,逢人就喊大哥,好像来这里不是接受判刑而是镀金培训交弟兄的。他甚至还主动自我介绍,说是因为盗窃进来的。 牢头哼哼一笑,点头说很好,那就过过堂吧。 过堂,跟走板儿差不多,就在挨打的同时,又赋予了一定的捉弄成分,逗大家一乐。 这也是牢头的职责,关在这里的人没有乐趣,得适当搞点乐子活跃一下。 瘦子不知内情,说没问题,他肯定会好好配合。 于是,第一个节目上演,叫“学壁虎”。就是面对墙贴紧了,用一条腿站着,其他身体各个部位要紧靠着墙,否则就是犯规。 犯规怎么办? 扇耳光。 第一轮时间定了半小时。前二十分钟还好,后面十分钟就不行了,瘦子前后被打了三十几下。开始时,他还抗议说时间太长,结果被打得更狠,两次以后,他也就明白了,便啥话也不讲。 好不容易学完了壁虎,瘦子这才察觉到不是闹着玩的,他惶恐地看着牢头,一副可怜相,问可以了吧。 牢头哈地一笑,说早了,节目还多着呢。 371章 一招制敌打井队长 紧接着的项目,是“开飞机”。 瘦子被要求对墙弯腰,后脑瓜子和肩膀要靠着墙,接下来后翻双臂,也贴在墙上,就保持这么个动作不动。如果仅仅是这么不动也就罢了,关键是,等牢头一扬下巴时,马上就会有一个人过去,用膝盖猛捣他的大腿外侧。 大腿被踢捣的滋味,很多人不陌生,那种从骨头里透出的酸痛,真的会让人崩溃。 瘦子被捣得倒了好几次,痛苦地摊在地上不想起来,但是在牢头大力威逼的耳刮子下,还是得爬起来继续“开飞机”,否则已经肿胀的脸还要继续挨嘴巴子。 最后,瘦子有点虚脱,躺在地上像是在抽搐。牢头是有数的,他上前看了看,接着摆了摆手,说真他妈不扛事儿,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到此为止吧。 看到这里,张本民有点后怕,如果刚来的时候也经这么一遭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也许会像瘦子一样忍着,也许会逮着一个往死里整,把事情闹大。 要知道在看守所里,有眼色、听话顺从是必须的,但关键时刻能干上几架也很必要,虽然最终会挨一顿狠揍,却可以争取到不少好处,起码会被牢头看重一些,往后会少为难一点。 两天后,一个进来的愣头青就充分印证了这一点。 愣头青长得很是结实,个头也猛,进来后谁也不打招呼,径直在最后面找个地儿坐了下来。 牢头自然不能装作看不见,那以后可没法服众。 有着两把刷子的牢头自然不是吃素的,肯定不会打没把握的仗,眼见愣头青跟牛犊子似的壮实,知道一个人难办倒,干脆就把五六个帮手都带上,一起扑了过去。 几个人一起动手,那愣头青只是反抗了几下便被打懵,最后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张本民估计,如果不是身体强壮,愣头青肯定是要脑震荡,好几个人对着一个脑袋拳打脚踢,谁受得了? 不过,愣头青就是愣头青,坐了分把钟,他竟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牢头一看这还得了,不是有眼无珠么?于是手一挥,几个人扑上去又是一顿臭揍。 这一次,愣头青似乎有了点数,瘫在地上半天也不动,只是虎着个脸看着牢头。牢头被看得不舒服,走过去抓着他的头发,“咣咣”地朝墙上撞,说让你再看。 即使这样,愣头青还是不怎么服气,只是收敛了点,但眼神始终充满敌意。牢头自然不肯罢休,要治就要治彻底,否则没法立足。到了晚上,牢头带着人又开打,把他拖到监室最里头的盥洗处,滴鼻水。 滴鼻水,就是让人头朝下,封住嘴,然后朝鼻孔里滴水。 迫于呼吸需要,被滴水的人用鼻孔吸气,水就呛到肺里,引起剧烈咳嗽,时间长了都能咳出血来。 那愣头青确实也是个硬骨头,一直被滴到下半夜,呛到口鼻流血才彻底服了,说以后绝对听从安排,不敢有半点冒犯。 牢头这才罢休,回去安心睡了。 第二天,牢头就把愣头青喊到跟前,说以后跟他,可以靠前睡板儿。不用说,愣头青自然就成了牢头的打手,往后的日子会很舒服。 不过那些都不关张本民的事,眼下他的心思主要还在“案件”本身上,可以猜想得出,现在章广升应该很忙碌,在胡华然和张燎家族势力的作用下,肯定在忙着制造各种所谓的证据:好几条人命,命命都会系在他身上,就是要把他的死刑给做实。 此刻,张本民抱有很多期望,盼着能在下一刻被喊出来,见到属于他的律师。 因为现在处于侦查期,嫌犯根本没法跟家人见面,更别说亲戚朋友了,唯一能见到的人便是律师。张本民觉得沈时龙、何部伟还有蚊子,都有可能为他聘请律师进行辩护。 不过,张本民知道胡华然和张燎家族肯定会从中插手阻挠,所以,对身在春山的蚊子没抱什么指望,认为还是沈时龙与何部伟那边的可能性大,因为他们是在兴宁,而盘踞在春山的胡华然和张燎家族的势力,可能没法干扰到。 寄希望于律师的辩护,张本民不认为自己是在掩耳盗铃,因为锤杀女会计一案根本不是他所为,警方提供的证据都是伪造的。至于胡华然和张燎的事情,虽然被歪打正着起了诉,但是,他确信在准备充分、策划周密的情况下,可以说做得是了无痕迹,警方同样拿不到真实有力的证据。 法律,一般来说采信的是证据,而不是事实。 这,就是张本民觉得还有机会的原因,而且,他所认为的机会要求也不高,并不是一定要无罪释放,只要不是死刑立即执行就好。 留得青山在嘛,只要活着,起码从理论上讲还有机会翻身。 等待是煎熬,尤其是在事关生死的企盼上,更会让人度日如年。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这焦灼得都能起火的期间,“打井队”的人竟然开始戳弄起张本民来,因为牢头把张本民睡觉的位置放到了板铺尾,那是“打井队”的地盘。 张本民的到来,打散了“打井队”的整体性,让他们觉得很不爽,但他们又不敢堂而皇之地对抗牢头的安排,所以就刻意针对张本民而不断找茬。 换个角度看,这其实也是“打井队”的人在向牢头暗中示威:你牢头不是免了这戴脚镣的家伙走板儿了嘛,好,我们就搞搞他,看你牢头怎么着,你要不默不作声,那就相当于是认怂。 张本民看透了这步棋,便想借机露个头角,免得被看软,老是被骚扰。于是,在又一次被找茬的时候,他就干脆利索地揭了底,高声斥责说是不是对牢头的安排不服气? 这举动有点出乎“打井队”的意料,在片刻发愣之后,打井队长指着张本民的鼻子说没走过板儿就是不行,身上毛刺还挺多。 张本民说走不走板儿还轮不到你讲话,更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 这话显然提醒了牢头,他走了过来,说喳喳什么,想惹事? 打井队长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说张本民不安分,老是毛手毛脚。张本民没有示弱,说不安分的是他们,老是找他的茬,就连夜里睡觉也不老实。 此时,打井队长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连着“嘿”了几声,抬手指着张本民说不知天高地厚。 张本民当下心一横,指着他们几个说卑鄙下流的东西还他妈有什么脸耍横,尽做些下三滥的鸟事,不如把下面的毛拔下来,搓根绳子自个上吊死了算事。 此话一出,打井队的人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个个龇牙咧嘴地围向了张本民。 这场景在张本民的预料之中,当即,他就冲打井队长说你们几个要是还算个人的话,就玩个单挑,找个人出来跟他单干。说完,抬起一只脚晃了晃,铁链子“当啷啷”地响着,然后接着说虽然脚上还有链子,可就是不怕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鸟渣。 末了,张本民转向牢头,客气地问允不允许单挑。 没有不爱看热闹的人,监室里顿时涌起一股躁动劲儿,不过也没有起哄,只是个个都向牢头投去恳切的目光,希望他能同意。 张本民的请求无疑给了牢头一个台阶,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都不会让他没面子。 的确如此,牢头自然会借坡下驴,因为这对他的统治有好处,笼内单挑,也是个娱乐活动,算是正常需要。 当即,牢头嘴角一歪,笑了,他看了看打井队长,说就是你了,出来跟人家挑一下。 打井队长显然很乐意,他原本就没把不起眼的张本民放在眼里,更何况其脚上还有束缚。 开战在即,一触即发。 这一刻在所难免,要想过得安稳,必须有这么一战。 牢头摆了下头示意,一个手下惯例性地用小扫帚挑起件衣服,把门上的探望口遮住。随后,其他人都很自觉地闪到一边,腾出了场子,留下张本民和打井队长在中间。 打井队长马上开始造势,先有模有样地原地小跳了几下,然后又晃晃肩膀、扭扭脖子,像个经验丰富的拳手一样。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张本民瞧得出打井队长完全是在摆空架子,根本就没什么实战功底,如果有,那也只体现在下三路上。 打井队长想先发制人,拉足了架势向张本民扑来。或许在他看来就算是用惯性,也可以将张本民顶翻,然后就可以肆意施加拳脚。 张本民嘴角挂着冷笑,根本就没挪动脚步,就在打井队长即将奔到跟前并扬起拳头时,他猛地一个攒身斜蹲下来,同时直直地捣出一拳,正中打井队长的小腹,同时一顶一扛,借势大力送了出去。 晃眼间,打井队长栽翻在地,跟头死猪一样瘫着。 就是在这短短几秒钟内,一切便回归了平静。 不过,事情并没就此结束。 过了好一会儿,打井队长依旧地无力地蜷缩在地上,而且脸色蜡黄,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沁出,更为严重的是,他的嘴角开始流血。 372章 炸猫 事情闹得有点大,牢头赶紧按下警铃,向看守民警报告情况,说有人受伤急需救治。于是,打井队长很快便被送往医务室。 问题是接下来怎么收场?得给管教一个正当的说法。 牢头说是打井队长发狂不小心跌趴,刚好腹部撞在的床铺板角上,可能受了严重的内伤。 管教听了点点头,觉得也还说得过去,便反应给了上级。 看守所也需要这么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在向监室的其他人求证后,便给事情定了性,打井队长受伤是属于自残性的行为。 其实,打井队的其他人原本想指证是张本民动手所致,但牢头用眼神镇住了他们,没办法,队长都被打没影了,他们还能怎样? 张本民从这一仗中有获益,牢头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不过,绝大多数的看客只是觉得他是运气好,先发制人一招制了敌,实则并没有太大的能耐。但是,行家总归还是有的,有两个老茧底子应该看出了点道道,他们对张本民暗暗微笑了下,点了点头。 凡事都有利有弊。打井队长被打趴下后,张本民虽然有了点能自恃的底子,但因为还没有真正服众,结果反倒来还惹得几个好事的刺儿头,老是想跟他过招。 在这里就是如此,一般除了牢头,没有永恒的胜者,因为谁都想给自己增加砝码,而挑战既有的胜者或是风头正兴者,则是最有效的途径。 当然,要真的想靠打架上位,必须跟牢头对掐,行话里叫“磕板儿”。一旦磕板成功,就会一战成名,即使不取代牢头的位置,也会享受同等待遇,而且还不用负责监室的日常琐事安排。 面对新一轮的挑衅,张本民无心应对。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也就没起什么风波,一连几天都比较平静。 不过这期间,却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说打井队长伤得不轻,腹膜破裂,肠胃受损,最后不得已还动了手术。 牢头为此被问了责,说他看管不力,如果再有类似事情发生,要先蹲禁闭后撤“职”。不可否认,在这里,监室的牢头也算是个职务。 恼羞成怒之下,牢头发狠说往后没有他的允许,谁要是敢私下动手惹乱子,肯定会死得很惨。 很好,这正是张本民想要的,他需要有秩序、安静一点的环境,因为一切喧嚣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只惶恐于未知的命运。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监室内更是平静了许多,不过,随着几个人被判刑的离开监室,情势陡然转变。 监室补充进来了几个人,瞧上去都是狠角,个个彪悍,且不入群。 这是正常现象,大千社会,总有些人要犯事,抢劫偷盗、坑蒙拐骗、黄赌毒殴、杀人放火,反正来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几乎全是牛鬼蛇神。 新来的几人不服管教,而且看上去还抱成一团,这让牢头很犯愁,该怎么收拾他们成了心病,毕竟事关监室一统江山的问题,不容小觑。 值得庆幸的是,那几人并不怎么惹事,还算比较自律,所以场面也算过得去,能将就下去。 其实这些跟张本民屁关系没有,他一心巴望的还是能见到属于他的辩护律师,那是眼前唯一可靠的救命稻草。 盼什么来什么,就在几天后,苦苦煎熬中,像奇迹一般,真的有律师来找张本民。 伸出这支援手的是沈时龙,律师告诉张本民是受他所托,前来了解情况。 张本民自然按照对他有利的说,一切都是栽赃陷害。律师听后,说形势还比较有利,回去后一定会同团队仔细会商,尽力为他讨回公道。 律师走后,张本民似乎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希望,心情有所好转。 然而与之相对比的是牢头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他的地位岌岌可危,似是要不保。 牢头的角色,明着看是由看守所管教指定,但其中占主导因素的还是看自身,究其根本还是看谁能好狠斗勇,有本事能镇住场子。 几个新来的家伙都是刺儿头,蛰伏了一段时间熟悉了环境,仗着生猛,似乎想磕板儿。他们为首的是一个镶着金牙的家伙,一身结实的横肉,满脸凶相,看上去就令人发怵。 好在牢头也不是吃素的,粗壮的身材像个坦克,况且手下还有一帮打手,所以短时间内和“金牙帮”的实力有所僵持,谁都不愿主动出击冒险一试。 局势之所以发生变化,是因为几个“干儿犯”倒向了“金牙帮”,因为“干儿犯”们受了牢头太多的偏待,想借机报复。 这么一来,牢头一方似乎处于了下风。当然,也还没有形成一边倒的情况,此种情形下,斗,很有可能两败俱伤。 这个顾忌让双方按兵不动,都在抓紧时间拉拢势力。 无奈之下,牢头主动向其他人员伸出了橄榄枝。 张本民没接,他没任何心思。 牢头对张本民的不领情似乎也无所谓,到现在他也还是认为张本民没有什么真能耐,而且就算有一点,可脚上还有链子,一旦发生群体冲突,大乱起来也没法发挥。 老茧底子们是双方争取的主要对象,他们的去向能立马决定强弱胜负,但那帮人不愧为老手,根本就不搭理。 这样也好,起码双方暂时还能共处,毕竟谁轻举妄动可能就会陷入被动,看守所对群体性闹事惹麻烦的家伙们从来不手软。 不过没多长时间,看似平静的局面被打破,起因是“干儿犯”又开始刁难张本民,他们想借“金牙帮”的威猛势力将这个中间势力的仇人打倒制伏。 这也是“金牙帮”所需要的,他们渐渐改变了策略,想要攫取监室一哥的位子,不必急着与现任的牢头直接对决,完全可以采用外围逐个击破的法子进行包抄,断将牢头的势力不削弱。 因为事前张本民是毫无察觉的,导致彻底失手。 一个“干儿犯”趁着张本民没防备,一把抓住他的脚链将其拽了个趔趄,同时,另几个“干儿犯”一窝蜂地扑上来将他压倒在地,然后便是乱拳乱脚雨点般地打在他身上。 如此突然,张本民完全措手不及,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更别说反击了。无奈之下,只有尽量采取措施自我保护,他双手抱头,又蜷缩着身子和双腿护住腹部和裆部。 整个过程张本民一声不吭,没有大声喊叫引起管教的注意来进行解救。 大喊大叫引来管教,这种做法用行话说叫“炸猫”,通常是被室友们所不齿的,那表明当事人没有硬骨头。 张本民相信,牢头不会一直看下去,那关系到他的地位问题。 果真,牢头推开了“干儿犯”,说他还没批准动手呢。 大金牙随即也靠上了前,说有个乐子看看不挺好嘛,推什么人呢。 牢头说找乐子也可以,但不能出事,否则管教会找他的不是。 大金牙一声冷笑,说怎么,不能担事?不能的话就让位。 牢头听了不屑地一歪头,说你就等着吧,等老子出去了就让位子给你。 眼见场面一引即爆,这时一个年龄较大的老茧底子开口了,说戴脚链的小兄弟挺仗义,从始至终都没“炸猫”,也算个汉子。在江湖上混,都讲个豪义,英雄惜英雄嘛,今天的事儿就这么地吧,别闹大了让管教过来集体惩罚。 有老茧底子发话,牢头和大金牙都收了场,否则就是不给面子,容易损己益敌,而且,现在他们也都需要个台阶,毕竟这只是作为一个试探,并不是真的要火拼。 帮张本民说话的老茧底子貌不出奇,姓唐,在张本民放倒打井队长一事上,点头微笑的就有他。 张本民慢慢爬起来后,向唐姓“茧底子”点头致意,表示感谢,但唐茧底子视而不见。随后张本民又向牢头点了下头,牢头也是面无表情。 得不到回应,张本民觉得也无所谓,他只是担心“干儿犯”们会不会罢手。 事实证明,这个担心并不多余。 晚上熄灯睡觉,身边的两个“干儿犯”开始踢捣张本民,威胁他说以后每天大大小小少都不了一顿揍,除非向他们下跪,赔个不是认个错。 跪赔认错? 张本民很想笑,这帮“干儿犯”人渣真他妈是厚颜无耻又异想天开,竟然提出这种荒唐的要求。答理他们,似乎显得自己也很弱智,可是要没有个应对,似乎又要被无休无止地惊扰。 怎么办,非要出手不可? 出手,牢头那边是不用考虑的,现在他巴不得这几个“干儿犯”被收拾掉,以削弱金牙帮的势力。但是,老茧底子那边是不能不留意的,毕竟他们说了话,今天的事儿就这么地了,再动手的话,不就显得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很伤脑筋。 张本民蒙着头,反复把白天的情形想了下,忽然间眉头一展,露出个诡秘的笑容。 其实,也很好办! 接下来,便躺在大通铺上一动不动,熬着时间。 373章 直拉的和小炮 熬时间就是要等到夜里十二点钟过后,再发生什么,就不能算是今天的事儿。 一个年龄大点的室友起夜了,他有个习惯,每天十二点多钟就要上厕所。 张本民坐了起来,开始采取行动。他舒展了下手臂,竖起手掌,对着左右两个“干儿犯”的脖子猛地砍下去。 两人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只是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继续行动,张本民探着身子,又是几掌下去,把另外两个也解决了。 事情办完,张本民回身在铺位上坐着,探了探鼻息,左边的家伙好像有点不行,可能是第一掌下去力道有点大,已经闭过气去了。 不能把问题闹大,张本民便开始掐他的人中,过了一会,那人终于缓上了气,和另外四个人直哼哼。 牢头醒了,问怎么回事。 张本民说这几个家伙有点欠,教训了他们一下。 这时监室里的人都醒了,张本民下了铺,得做好准备防止大金牙发力,当然,也没忘向唐姓老茧底子解释。他走过去几步,说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翻过去了一天,应该可以动手了。 唐姓老茧底子呵地一声笑,歪着脑袋点着下巴,没说什么,倒身拉上被子盖住头,接着睡。 动静引起胖管教的注意,一般情况下就寝后监室里不允许开灯。张本民对前来的胖管教说,事情是他做的,打了几个人,愿意接受惩罚。 胖管教将张本民带出去,蹲禁闭。 来到禁闭室,张本民趁胖管教还没走,说能不能申诉点别的事。胖管教见他说得平和,便耐住性子问什么事。 张本民扒开衣服,把被几个“干儿犯”踢打得淤青的地方给管教看,说是被欺负在先,实在没法忍了才动手。 胖管教很有同情心,叹了口气,问是什么时候打的。张本民说就在昨天,一窝人围着打,还威胁不许出声,否则就要直接弄死他。 在犹豫了片刻后,胖管教说就这事要申诉? 张本民说不是,低头看了看脚链,说他是被陷害杀人的,当了替罪羊,而且再怎么说现在是侦查期,并没有确定他就是杀人重犯,怎么就锁上了?关键是这么一锁,监室里的人都看他好欺负,谁都想拿他出气,有事没事打几下过过瘾。 胖管教犹豫了下,说打开脚链要请示,实在不行的话,就换个监室。 请示很有效,就在第二天,张本民的脚链被拿掉。 张本民顿觉浑身发热,体内的小宇宙像要爆炸一样,他有了个念头,单挑大金牙,如果将他扳倒,就和“磕板儿”成功的效果几乎一样,不但能过上安静舒服点日子,而且还能避免和牢头的直接冲突。 主意已定,就是等待时机。无端发难不行,否则显得张狂,也不合规矩。 机会来得很快,而且还很合适,因为大金牙急于篡位,按捺不住对牢头下了黑手。午饭前,他冷不丁地对着牢头的右下腹偷偷猛捣一拳。 这一下,直接导致牢头失去战斗力,他痛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像被点了穴一样。牢头的打手想上去帮忙,但被“金牙帮”的其他人挡住,说有人要“磕板儿”,谁都别插手。 大金牙狞笑着看着牢头,就像狮子看着爪下的肥羚羊,他得意地攥了攥拳头,抡起来准备砸向牢头的脖颈。 张本民连忙上前,一把拽住大金牙的胳膊,“磕板儿没关系,但不能耍阴招,你这样胜之不武,没有人会服气,而且还会瞧不起你下黑手。” “哟,管闲事的还不少?”大金牙很感意外,“你他妈是脑袋坏了吧,想找死?” “你的话有点狂,但好在说在了明处,好歹也算是有点血性。”张本民道,“我想咱俩来个单挑,如果你赢了,就算是顺利磕板儿,牢头由你来做。” “你是哪根葱?说话算个屁!”大金牙并不想和张本民动手,眼前的牢头已经是待宰羔羊,拿下他不费吹灰之力,省事。 “你看我长得像葱?是不是想拿来插进你的猪鼻子里,装象?”张本民既已决定和大金牙动手,说话也就不留什么余地,“别充大尾巴狼,是孙子就是孙子,要想证明自己,就直接说你敢不敢吧?” 大金牙是混过的人,知道这个时候能上前的人绝非一般,不过看看张本民并不是显得很强壮的身板,觉得三下五去二就能他搞定后,然后再抓紧时间把牢头给解决掉,不就行了么,于是便呵地一笑,道:“好啊,你想送死,我就成全你!” “那就多谢你出手相助了。”张本民一声冷笑,“尽管来吧。” 不用说,接下去会很精彩,监室里顿时躁动起来,大家自觉地腾出了个大场子,都缩到了角落。尤其是几个干儿犯,他们根本就不觉得张本民会是大金牙的对手,个个嗷嗷叫着快动手。 大金牙是练过的,以拳击的套路摆动着双臂,小步逼进。张本民一看,短时间抓不到什么有利机会,就相应地小步退让。 这不是办法,毕竟监室空间有限。很快,张本民就要被逼到墙角。 看来不主动进攻不行,张本民用余光观察,离墙只有三四米的距离,于是快速后退,一个后高抬腿,以身体前倾的姿势后蹬在墙壁上。 大金牙一看有机可趁,连忙逼进,想把张本民的移动空间封住。 此时,张本民蹬墙借力,下半身猛甩出去,一瞬间,整个身体又变成了后倾,顺势对着逼近的大金牙胸口踢出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不是很大,但速度极快,大金牙没法躲闪,只好用两手抱住张本民的脚踝,顶住这一脚。 张本民便趁着惯性,向大金牙猛压过去。 大金牙赶到了后续力度,后推了两步,同时向旁边用力一送,想把张本民甩到一边。 然而,张本民借着身体下落的趋势,猛地蹬踹出另一条腿,脚后跟正中大金牙的小腹。 被踹中的大金牙为自保,松开抓住张本民脚踝的两手,以充分保持平衡,但即便如此,还是被巨大的冲力顶得连退几步。 张本民也得了机会,落地后迅速调整好身位,前后脚错开,稳稳站住。 时机不能错过,此刻的大金牙应该没有适应眼前的状况,不能等他回过神再一次发动坦克式步步为营的推动进攻,那样会再次被逼入死角。于是,张本民两腿骤然发全力,腾空向前高高跃起,直扑大金牙。 采取这个招式,张本民算定了大金牙的柔韧性不强,无法高踢腿将他空中拦截。果然,大金牙见张本民飞一般扑过来,连忙后腿一步,同时抬起两手,想用超常的臂力将张本民架住。 张本民这一招的战术很硬朗,他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态,并不过多注意自己会遭到怎样反击,只是想从大金牙架起的双臂中找到个缝隙,刺出一记重拳。 在身体接触的刹那,张本民虚晃一招,左臂高高架起砸下来,大金牙自然奋力一拨。 张本民抓住间隙,右拳沿着大金牙的胸前,从下往上冲顶而出。 大金牙意识到的时候,已来不及防备,只有尽力将头向后仰,期许躲过这一拳。可是在速度上,他要差一点,正好被击中下巴,顿时头脑一懵,失去了知觉,仰倒下去。 张本民就势压在大金牙身上,“咕咚”一声,齐齐倒地。 此时与大金牙一起进来的几人要上前帮忙,可牢头的手下一见哪里肯让?一拥而上,说刚才不是讲好单挑的么?硬生生将那几人拦下。 这时张本民已经爬了起来,看着瘫成一团、半昏迷的大金牙,不知该不该继续下手。 牢头这会儿缓过了劲,他用满是鼓励的目光看着张本民,说要打就打彻底,要装熊就熊到底,你看着办。 想想往后的日子,张本民蹲下来,抡起拳头,用拳侧小指下的肌肉为触点,以大金牙的头顶为中心,绕着圈儿一通猛砸。 这种锤打法不会留下什么外伤,哪怕对方的脑组织被震成一团浆糊,从表面也轻易看不出来。 几拳夯下去,张本民竟然打出了兽性,停不下手来。 关键时刻,唐姓老茧底子提了醒,说小兄弟差不多了,别把事弄得太大,要不手铐脚镣得重新戴上。 牢头觉得也到了位,上前拍拍张本民肩膀,握了握他的手,“兄弟,可以了!”然后对着手下一摆头,“拿根‘直拉的’过来!” “直拉的”就是香烟,整根的,在这里属于绝对的奢侈品,平常手里有点货的都省着抽,一根烟拆开,用纸重新把烟丝裹起来,起码要裹三个,俗称“小炮”,来了瘾就弄个“小炮”。 张本民叼上烟,有人给他点了火,还真有点感觉。 牢头点了个“小炮”,也没忘给唐姓老茧底子扔过去一个。这个时候是拉拢的绝佳时机,张本民说要不给老茧底子们每人都发一炮? 牢头犹豫了下说好,今天算是大庆,等吃饭的时候,再请大家吃顿小灶。 小灶,区别于大锅菜,但要另外加钱,很贵,一般人吃不起。 张本民待遇特别,牢头还给他弄了瓶啤酒。 374章 吞牙刷 吃饱喝足,烟也抽上了,开始畅聊。 牢头把房间内正中的位置让给张本民,那是凉快的地方,头顶上有风扇。风扇外面有铁条焊成的保护罩,防止扇片被拆卸。 “我叫于猛,以后喊我猛子就行,一直在春山这块儿混生活,不过常在河边走,肯定会湿脚的,所以就进来晾晾干。当然了,时间有长短,但每次还都能出去。”牢头蛮不在乎地自我介绍着,“你呢?” “我叫张本民,是被诬陷进来的。” “哦,那没什么,过段时间应该能出去。” 张本民笑了笑,他知道于猛还不明白实情,不过也没必要讲,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平常都做哪些活计?”于猛没注意到张本民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会儿,张本民猛然想到了孟盛强被杀的事,刚好看能不能了解一下真相,便说自己是无业游民,随便混混而已,然后就提到了光头疤和豁耳两人,问于猛认不认识。 “光头疤和豁耳啊,我知道,在春山这块来说,那两个家伙算不上什么。” “孟盛强你应该也知道吧?” “何止知道,我跟他还挺熟,那人不错,做人做事都比较上路子,本来要是不出意外,他应该能成为个角色,不过,他被枪杀了。”于猛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少股子狠劲,不会先发制人,老是想和平崛起,那怎么能行?在道上做事,就得稳准狠黑。” “他到底跟谁结下了那么大仇恨,被痛下杀手?”张本民惋惜地摇着头。 “还不就是钱的事?枪杀孟盛强的幕后是邵绍强,也就是豁耳的大哥,他想垄断春山的二手车交易市场,但孟盛强是个绊脚石,弄了几次都没清理得动,所以就痛下杀手。” “哦。”张本民恍然应着,这和他之前的猜想一样。 “怎么,你认识孟盛强?” “只见过两次面,还不怎么熟,但他帮过我,还没捞到感恩呢,他就走了,挺遗憾的。” “人都没了,你还能这么说,够意思!” “也不是什么够意思,恩和债一样,很多时候不随着人走而消亡,很难没法释怀。” “你感触还挺深,看来遇到的事不小吧?” 张本民看了看于猛,道:“永博公司一个女会计被锤杀的事,你听说过没?” “那还能不知道?只要是在春山地界上混的,就知道跟永博公司有关的任何事,老板肖勇波的确是个人物。”说到这里,于猛吸口冷气,“你不会跟那事有牵连吧。” “他们说我是凶手。” “啊!”于猛一惊,神色恍然地挠了挠头,道:“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是的,要不我也到不了这里。” “我说的麻烦,还不只是锤杀女会计一件事,在我进来之前,好像还听到有种说法,肖勇波的小舅子张燎……” “传言而已,你信多少?”张本民深深吸了口气,“不过对我来说,却远不是传言那么简单。” “唉,算了,还是不说那些吧,提不起劲来。”猛子呵地摇头一笑,猛吸一口烟屁股,“人啊,得朝前看。” “是要朝前看,但还得看处境,像你这样厉害的人物,当然是眼望四方的。” “嗐,我还算不上人物,混社会的水深着呢,而且很多事都说不准,阴沟翻船是常事,有些很有能耐的人,说没也就没了。”于猛看看已经快燃没了的烟头儿,无奈地扔掉,道:“我给你介绍个人,叫宋超光,能耐虽不是太大,却也有点实力,关键是比较靠谱。你要是有事可以找他,就说是猛子介绍的。” 于猛话一说完,看了眼张本民,摇头苦笑了下。 张本民知道于猛为何发笑,因为他是个“重刑杀人犯”,不立即枪决能多活几日就是好事了,还能出去? 接下来张本民也没多说,这个话题的确让人有点心灰意冷,现在他的心情本有点糟糕,自从上次沈时龙请来的律师露了个面,到现在一直都还没出现,有些不正常。 念叨什么就来什么,次日,律师竟然来了。 不过,律师的到来并没有让张本民看到更多的希望,反而是无尽的绝望。 神色凝重的律师总是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一阵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情况不太乐观,之后就是说他会尽力,别的就没说什么,甚至都没进一步问跟案情相关的问题。 张本民看着律师转身离去,无尽的失落袭上心头,就像在汪洋大海中丢掉了最后的一叶救命扁舟。 回到监室,拖着沉重步伐的张本民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没有律师,接下来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于猛看出了他神态的变化,上前小声问出了什么事。 张本民半天没说话,之后冒出一句:“我得想办法出去!” “不容易,难,太难了,现在的看守所跟以前不一样,都是钢筋水泥不说,管理上也特别严格。”于猛听后微微摇了摇头,“进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好几道门呢,每次只能打开一道,其余的门只有在上一道门关闭后才能打开,还有,大门上不但有大铁锁,还有警报器,稍有外力破坏就会自动报警。” “总归得想办法,否则我这一辈子就完了。”张本民不会放弃一丝的可能,“自残呢,会不会有点机会?” “理论上讲是可以,首先你的意志力得强,这一点我不怀疑,求生的本能会让任何人都变得坚不可摧,其次,还要综合各种天时地利,比如自残程度的把握,轻了不管用,看守所的医务室就能解决,重了又没用,都把自己弄残了,还跑个屁?” “翻墙呢?墙上的电网不是都有电的,很多只是做个样子。” “那也没用,翻墙只能利用到外面放风的机会,但都是白天,即使你钻了空子翻墙出去,但被发现后很难说会不会被一枪撂倒,就算撂不倒,追捕起来也相对要容易,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嘛。” “外面是山,只要出去了就可以。” “关键是你能出得去嘛?围墙那么高,就算能搭个人梯,还是难爬上去,另外还有岗哨,放风的那块地方,对岗哨来说是没有死角的。” “要不假装殴斗,你把我打伤,尽量是皮外的,然后我假装重伤到了内脏,也会被送到外面医院就医。” “你以为这里的医务室是好糊弄的?还有,你是重刑犯,轻易不会让出去的,虽然现在拿掉了脚链,但被送来时的记录还在,就算出去,肯定还是要戴上脚链。” “那还是要试试。”张本民的口气很坚定,反正是一死,怎能不搏一下? “碰碰运气吞个牙刷吧,别的就算了。短的和圆的东西,看守所可不当回事,会很有耐心地等待,看能不能拉屎的时候带出来,实在不行的情况下,才会送到外面的医院。至于尖锐的和锋利的,那个风险大,弄不好真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那就牙刷吧。” “嗯,也别不把牙刷当回事,也许会卡在食管,那倒也没什么,怕就怕沉到胃里戳个洞,胃穿孔了,可也是要命的。” “不管怎样,都得赌上一把,否则等下去最后肯定是要没命的。” “那好吧。”于猛一点头,“我给你准备准备,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害。” 晚饭的时候,于猛让人以加餐改善伙食的名义,买了袋方便面。开封时,把外包装的塑料纸撕下一块藏起来。按照规定,方便面吃完,包装袋、调味包袋子都要收走。 晚间一切如常。 夜里,张本民借上厕所的机会悄悄行动。按照于猛的指点,他用带回来的方便面外包装塑料纸,将牙刷头包住,又喝了点肥皂水,然后开始默默地吞咽牙刷。 没训练过,会厌部位刺激的耐受度不高,再加上肥皂水导致的恶心,张本民连吞两次,但都呕吐了出来。 牙刷掉在水泥地上,“咔啪咔啪”地直响。 有人问谁在搞事,于猛一声吼别他妈管闲事,大家又都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张本民一个人继续挑战着极限,反复几次后,整个牙刷终于陷进了喉咙深处。接下来,他“砰砰砰”地敲打着挡板,给于猛发出信号。 于猛骂了一句,问谁半夜里捣腾,是不是想找死,然后过去假装看了看,便大声叫了起来,“不好了,有人出事了!” 大家从大铺上爬起来,赶紧围过去看。 此时的张本民口吐白沫,捂着肚子在地上小幅抽搐着。 于猛按下了警铃。 值班的狱警闻讯赶来,看到张本民的情况并不感到惊奇,这种事情每年都会有几例。当然,他们也没怎么怠慢,毕竟吞牙刷也不是小事,万一抢救不及时也麻烦。 半小时后,张本民被平抬到担架上,送进救护车拉走,前往市区指定的医院。 押送张本民的是两名配枪的狱警,他们很尽职,时刻不离左右,包括进手术室抢救也跟着。 这无所谓,在牙刷没取出之前张本民也没法采取行动,问题是,脚上果真被拷了铁链,锁在病床横杆上。 取牙刷的过程很顺利,前后一共也就大约半个小时。 随即,狱警提出要立即带张本民回去,医生说麻药效力还没过去,得留下来观察,否则出了问题医院担不起。 375章 逃离医院 麻醉观察,需要一个多小时。 等待中,张本民逐渐有了意识。此刻,医生也根据麻药的注射时间,开始采取问话的方式,确定他清醒的程度。 张本民知道这是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他微微张着嘴,口齿极度含糊,发着单个字音。医生摇了摇头,又翻开了他的眼皮。 这是眼球辨识法,张本民知晓其中奥妙,于是眼部立刻保持松弛状态,让眼球随着眼皮的带动力移走,并尽量呈现出散光平视的模样。 医生上下左右地拨弄着眼皮,一番检查后,说在监狱或看守所里的人,大都营养不良,体质差,抗麻药的能力很弱,正常剂量下会比常人昏迷的时间要长一点,所以要想早点让犯人清醒来,得打点营养针。 负责押送的两名狱警商量了下,决定还是多等一等,让张本民自然醒来,因为凑巧的话刚好能赶上天亮,那个时间段押送会更保险一些。 张本民暗自高兴,相比之下,在医院病床上的逃脱几率要比在警车里大得多。为了把假象做得更真,他躺着一动不动,撒了泡尿,又挤出一泡屎。 很快,一股骚臭味儿慢慢在病房内蔓延开来。 一个狱警嗅了嗅鼻子,问另一个有没有闻到股怪味。 “我糙,屎味!”另一个狱警立刻捂着鼻子回答。 “哪来的屎,不会是这家伙麻劲还没过,大小便失禁了吧?” “喊医生来看看。” 很快,医生来了,凭经验看都没看,便断定肯是大小便失禁。 “这么来看,问题还不小呢。”医生皱着眉头,“身体机能水平太低,如果再不注意补充营养,人有可能会垮掉。” “这不关我们的事,只要活着带回去就行。至于下一步怎么办,要请示领导。”狱警面无表情,“总之天亮之后,我们要把人带回看守所。” “随你们便,我只是站在医生的角度谈看法,反正病人很虚弱。”医生说完,喊来护士给张本民清洗。 清洗时,脚链被打开,但这并未引起狱警的重视,在他们看来,张本民只是个虚弱到极点的人,甚至都无法自己站立。 也正因如此,在张本民被清洗完之后,脚链并没上,两名狱警也不再同时看守,开始轮班。半小时后,一个狱警说出去买盒香烟,顺便弄点宵夜来吃。 张本民心头一动,机会终于来了! 留守的狱警根本不把张本民当回事,他坐在椅子上,抱着膀子,不一会就打起了盹。 张本民看准时机,悄然起身下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对着狱警的后脖颈砍了一掌。 狱警闷哼一声,晕了过去,张本民顺势扶住,将他拖到病床边,掀了上去,然后又脱下他的警服,穿了上去。 张本民没敢拿狱警佩戴的手枪,抢夺警枪是大忌。 不管怎样,有了警服就相当于是护身符,张本民大步走出了病房。然而没想到的是,快到走廊拐弯处的时候,竟迎面碰上了出去买东西的狱警。 张本民下意识地赶紧低下头。 “哎哟,你怎么也出来了?”买东西的狱警根本就没想到,眼前的“同事”会是看押的对象,他边向病房门口张望着,边大咧咧地道,“你说这事弄得不巧,突然发现没带钱,只好回来了。你带钱了么?先借点用用,明天就换你。” 无计可施的张本民别无他法,只有弯下腰,捂着小肚子,指了指走廊拐角,然后快步疾走。 目的达到了,买东西的狱警以为“同事”内急,摇头笑笑,径自向病房走去。 几分钟后,病房传来一声疾呼,紧接着,那狱警惊慌地冲了出来,直奔护士站,“警报!赶快通知医院各个出口的保安,禁止任何人出去!嫌犯跑了!” 然而一切都晚了,张本民已翻过栅栏围墙,消失在夜幕之中。 当然,离开医院并不代表就彻底安全。那名狱警还报了警,又向看守所领导进行了汇报。 事情的严重程度可想而知,这一下,指定医院所在的辖区顿时满城风雨,大批警力被迅速调集过来支援,形成了大小两个包围圈,开始实施“关门行动”,缉拿要犯。 一时间,大街小巷各个路口几乎都有了警力把守,过往车辆也都挨个检查。张本民游走了一圈,在暗处看得真切,不由得暗暗叫苦。 再怎样也得面对,看看东方渐渐泛起的鱼白肚,张本民潜进一个小区,选了一栋靠路边多层楼房,进了楼道,一直到达最顶层。 运气还不错,这栋楼的天井就在上面。 张本民伸手抓住用于攀爬的扶手梯,引身上去,慢慢朝上爬。 麻烦的是,天井口被一块厚木板盖住,木板的一边是铰链,对面一边有个铁环,上面挂着把锁,与井口牢牢锁在一起。 张本民没有哀叹,面对困难,唯一的出路就是冷静思考,想法解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警服的口袋,竟然摸到一把警用多功能军刀。 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张本民赶紧拨出十字口的螺丝刀,沉稳地摸索着拧下木盖板上固定铁环的螺丝。前后不过三分钟时间,他便推开木盖板,爬到了楼顶,又轻轻地将木盖板复位。 楼顶上可供遮挡隐藏的东西不少,破烂的家具很多,有些住户淘汰下来的旧沙发、橱柜等物,舍不得扔便会堆放到楼顶。此外,还有几根粗大的排气空心柱分布着。 张本民找了个四面有遮挡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会他真的感到有些虚乏,口干舌燥,腹中空空。不过很无奈,只有忍受着饥渴睡去,今天一整个白天都将在这里度过,只有等到天黑之后,再谋突围之路。 半中午,张本民被热醒,阳光炙烤,浑身火辣。这不算什么,换了个阴凉点的地方,继续卧下,昏昏入睡。 晌午时分,因为饥渴再次醒来,此时,警方正展开地毯式搜索。 为确保安全,张本民趴在楼顶边缘观察路面情况。近处还好,并无异常迹象,但远处的巷子口停着一辆警车,漫射出层层危机。 翻个身,仰躺看着天,几只飞鸟傲娇地略过,张本民好一阵羡慕它们的自由。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自由需要争取,行动才是最重要的。 张本民坐了起来,靠着旁边的一个墙垛努力思考,盘算着天黑突围之后该去向何方。 应该回兴宁,弄清楚为何被抓,是谁出卖了他?从道理上讲,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沈时龙,原因不言而喻,还是缘于梅桦茹。 此时,张本民真觉得女人有时就是红颜祸水,或许这次到沈时龙身边后,梅华茹和他之间的出格暧昧,真的被发现了。 不过,之前到看守所找他的律师,怎么又是沈时龙安排的? 看来还不能轻易下定论,张本民收住了思绪,不再耗神多想,现在他要保存精力,毕竟眼下能否顺利脱身,还是个未知数。 这个担心并不多余,天还没黑,意外就出现了。 下午三点多钟,楼顶天窗的木板盖发出了响声,张本民机警地躲到排油烟的水泥空心柱后。 很快,木板盖被移开,上来几个人,从对话的内容看,一个是物管人员,其余的是住户,他们在商量如何解决楼顶堆放杂物的事情。物管人员说必须清除,否则隐患太大,逢到大风天吹落,那可是要惹大祸的。住户说大家动动手先朝中间搬一搬,然后再慢慢弄下去。 张本民暗叹不已,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上来! 没法藏身,干脆站出来。张本民一下跳起,抬手一指。 眼前猛地冒出个身穿警服的人,物管人员吓了一跳,惊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派出所的,在执行任务。”张本民的表情很严肃,“昨天晚上有个杀人嫌疑犯跑了,就躲在这片区域,按照上级指示,辖区内每个小区都要有民警蹲守,观察动静。当然,行动是保密的,否则不利于抓捕。” “哦,对对对,我们一早就接到通知了,要求严密注意进出小区人员,发现情况要立刻报警。”物管人员说着挠了挠头,“那,那你继续观察吧,我们下去了。” 张本民点了点头,“不要声张,免得不巧走漏了风声。对了,楼顶天井木板盖上固定铁环的螺丝被松下了,等行动结束后会帮你们复原的。” “我说呢,刚才上来时还感到奇怪,哪个闲着没事,竟然把螺丝给卸了。现在明白了,那个简单,我们自己搞就行了,你们是人民的保护神,只管抓坏人就是。”物管人员说完,和住户一起走到天井口,下去了。 张本民明白不能继续留在此处,也许物管和住户他们一行人已经看出了破绽,刚才只是在敷衍而已,没准一下天井就会报警,所以必须迅速转移。 当即,张本民也从天井爬下,一口气奔到楼下,拐向里侧的绿化带,旁边就是院墙,从那儿翻出去比较保险。 果不其然,刚到墙根下,后面就传来了大声叫喊。 几名警察奔了过来。 真是倒霉透顶,他们速度可真够快的。 张本民赶忙一纵身,探手抓住了围墙边沿,引身而上,直接翻了过去。落地后,顺着小路撒开腿狂奔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甩开了跟着爬过墙的警察。 奔跑中,张本民想到很快就会被围追堵截,要想脱险只有尽快离开小街巷,到人流密集的闹市区去。 小路尽头是一处农贸杂货市场,但规模很小,不宜藏身,况且自己还身着警服,有些显眼。 张本民摸了摸口袋,希望能找点钱出来,随便买身衣服换上。 运气还不错,裤兜里有二十块钱,张本民便闪身进了过街地下通道,那儿有很多摊铺,不少是卖服装的。 376章 幸运的小女孩 身着警服买东西,引人注意,必须速战速决。 张本民走到一个摊铺前,还没开口,摊主就满脸带笑主动招呼了起来。 “哟,警官,看看什么牌子合适,绝对拿进价,不管名牌还是无牌,统统八块,一分钱都不赚您的!”摊主是个中年男子,眼皮带着水,滑溜得狠,“只管选只管挑,要是自己掏腰包,买一还送一!” “不用送一,牌子随便,灰色的就行。”张本民不想浪费哪怕是半秒的时间,说完掏出十块钱往摊主手里一塞,“抓点紧,正执勤呢,耽误时间要受处分的。” “好好,好的!”摊主马上弯腰从货架下拿出一套,“这款质量最好,管穿两年,啥时都跟新的一样。” 张本民不说话,接过来朝摊位里走了走,开始换起了衣服。 “您不是在执勤嘛?” “接到紧急任务,现在要便装。” “哦。”摊主恍然一笑,又弯下了腰,摸腾了一阵,拿出套深蓝色的来。 此时张本民已换好了衣服,末了还把警服装进塑料袋带着,他琢磨着一来丢在这里会引起摊主的怀疑,二来往后没准还能派上用场。 张本民提着塑料袋往外走的时候,摊主笑嘻嘻地上前,掏出张两元的票子,“说八块就八块,找您两块。” “不用找了。”张本民并未停下脚步。 “……”摊主有点愣神,随即又扬起那套蓝色运动服,“还有呢,不是说买一送一的嘛?” “也不用。”张本民头也不回。 摊主满脸的失落,嘟囔着道:“走这么快,还想请您帮个忙的……” 时间就是生命,张本民哪顾得上再啰嗦,只管加快脚步,一直走到路对面出口才放缓速度,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走向一家比较大的商场。 然而刚到商场门口,张本民便停住了脚步,门旁贴有他的通缉令。旋即,他勾起了脑袋,转过身去,看来还是得找僻静点的地方。 放眼望去,街面上有不少警察,盘查得很紧,而且所处区域并不是太熟悉,乱投乱撞危险太大。 张本民便折回头,重入地下通道,来到卖衣服的摊位前。 “你刚才说要我帮什么忙的?”张本民强作轻松状,随便拿起件衣服看了看。 “哦哦。”摊主有点受宠若惊,“警官……” “别叫我警官,没看我穿着便衣嘛。”张本民怕因称呼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好的好的。”摊主连连点着头,“我有个孩子,超生的,户口一直没落下,你看要是碰巧有熟人能说上话,就跟我们辖区派出所的户籍警打个招呼。其实吧,超生跟落户口没啥直接关系,可现在为了严查罚款,镇里跟派出所达成了默契,不上报镇里,镇里就不开介绍信,不给落户。” “那不是小事嘛。”张本民笑了笑,然后问清摊主住哪儿,一琢磨,立刻就想到了马跃,于是道:“你们辖区派出所有位警官叫马跃,到时你找他就行。”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摊主很是激动,“警……怎,怎么称呼您呢?” “我姓刘,到时你提我的姓就可以。”张本民说得不紧不慢,其实内心如焚,不过现在应该可以转入正题了,“嗳对了,你能不能帮个忙?” “帮您?!”摊主瞪大了眼睛,“那,那当然很乐意的!” “嗯。”张本民点点头,“这会儿因为有紧急任务,整个县城的民警差不多都出动了,我也在抽调之列,不过正好有点要急的私事要办,刚才过来买运动服,其实不是便衣执勤需要,而是想脱个班偷偷溜掉,没想到街面上都是同事,被看到了反而不好。” “明白了!”摊主立刻插话,“您需要我掩护着成功离开这地方,是不是?” “没错,你看能不能比较隐蔽地到穿城河边上,随便哪段都行。”张本民笑着,“我不是片儿警,到一线的机会不多,对这里的路况不太熟悉。” “那不容易嘛!”摊主一拍胸脯,“在这周围一片,我就是路路通,可以根据不同需要规划路线。” 摊主很是爽快,随即跟旁边熟悉的同行应了一声,让他们帮忙看着点店铺,然后带张本民走运货通道,出路面后经过一个小广场,又进入一商厦地下停车场,七拐八扭行走了一番,来到了二楼,接着到达一个天桥,穿行而过,到了另一家商厦,然后走楼梯下来,从偏门出,左拐走进一个巷子。 “刘警官,尽头就是穿城河!”摊主很兴奋,边走便指着前方道:“别看着巷子不大,但四通八达,所以千万不能拐,得照直了走。” “哦,那你就回去吧,赶紧照顾店铺去,不能耽误你太多时间。”张本民不想让摊主再陪下去,“到这儿就行。” “我那边没事,不着急,要不,还是送您过去吧?”摊主很热情。 “这事你得听我的,否则我也不方便。”张本民一点都不含糊,“就这样了,你孩子落户口的事肯定没问题,放心吧。” “哦,那好,一切都听您的,刘警官。”摊主不住地点着头,挥手转身,感激地离去。 张本民松了口气,向前走了几十米,发现这个背街小巷很合适存身,到处是拐弯口,通往各个小区,不易围堵,易于摆脱,比原先设想的穿城河边要好得多。 计划改变,张本民打算在巷子附近找个地方待着,静等天黑。正好,左前方有个拐弯口,他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个小规模的居民区,管理有序,不利于藏身。张本民没有犹豫,从小区一角翻过栏杆围墙,进入隔壁小区。 这个小区是开放式的,最边上一排房子,一楼是小门面房。 摸着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张本民在一家面包店买了几块面包和一袋豆浆,实在是需要补充些能量了。 脚步是不敢停留的,小区内路口多,但人也多,眼杂。张本民埋下了头,要尽可能地时刻注意隐蔽。 狼吞虎咽,面包和豆浆下了肚,张本民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在接下来的应对中,将会有足够的耐力,他自信可以安全地周旋到天黑,然后设法出城。 张本民加紧了脚步,见弯就拐,这种情况下要尽量避免长时间直线行走。 没想到,就在第一个弯拐过去后,境况发生了意外。 前面三十米处,好几个人仰脸看天,身形摇晃,举着手臂惊叫不已,一副没头的苍蝇一样惊惶无措。 张本民当即顺着他们的目光向上一看,还真是让人揪心! 四楼外凸的防盗窗上,挂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她的头卡在防盗网横杆之间的缝隙中,整个身体悬在外面。 “这家大人出来买菜了,把小孩子一个人锁在家里,没想到她爬上了窗台,从防盗窗的缝里漏了下来!” “报警啊,赶紧报警!” “先找梯子,上去托住她,小孩脖子太软,会出事的!”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小女孩出于本能,两只小手紧紧抓住防盗网上面的横杆,然而稚嫩的胳膊根本撑不了多会,如果只是靠脖子拉住整个身体,颈骨很可能随时移位脱节,甚至是断裂,反正不管那种情况发生,都有生命危险发生。 张本民很清楚,下一刻可能会发生什么。 此时,小女孩乱蹬的双腿已开始显得无力,她的体力即将消耗殆尽。 张本民暗暗长叹,这一刻,他更加体会到了“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的含义,对于他和小女孩来说,时间真的是太重要!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的生命受到威胁。 张本民心一横,着急地对围观的人喊道:“你们快上楼踹门!我先上去托着她!” 说完,纵身攀住一楼住户的防盗窗棂,瞬间就爬到顶部,之后侧身单臂支撑,伸出一条腿抵住旁边的落水管,向上探出半米多高的距离,随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扒住窗户上方安放空调外机平台的边沿,接着,凭单臂之力拉住身体,腾出先前用来支撑的手臂,也扒了上去。最后,双臂同时用力,脚上又借助蹬踹墙体的惯性,顺利翻到了平台之上。 这一连串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如此又重复了两遍,张本民已经站到了三楼空调外机平台上。 身处险境的小女孩就在眼前,她的一只手已经抓不住横杆,半耷拉着在空中。 张本民站在平台边上,身体倾斜,伸出左手抓住小女孩家的防盗窗,荡身过去的同时,右手也抓了上去,然后两脚顺势攀勾在横杆上,稳住了身子。 时间刚刚好,此时的小女孩已耗尽了全身气力,另一只小手也无力地松开。 张本民赶紧伸出一条胳膊,摊开手掌,兜住了小女孩的屁股,稳稳地平托着。 楼下有人叫起了好。这时,先前奔上楼的几人,已经踹门。 门没有踹开,防盗门太结实。 争分夺秒,其中两个人赶紧跑下楼,从旁边塑钢门窗加工店抬来了切割机,还有人把焊枪也拿了过来。 一通折腾后,门被破坏性打开,小女孩从里面被拉住,成功救起。刚好,小女孩的妈妈也赶到了,她歇斯底里地奔上楼梯,冲入家中。 这时,一直在单手托举并安慰着小女孩的张本民,已是大汗淋漓,精疲力竭,他几乎用尽了全身之力。 然而,很是可悲,小女孩险情是解决了,但张本民却陷入了绝境。 在围观群众激动而热烈的掌声中,几名民警赶到,他们本是接报警来解救小女孩的,却意外发现了满城通缉的张本民,正挂在防盗窗上。 377章 板凳腿与屁股 “咔咔”两声传来。 张本民知道,那是手枪子弹上膛的声音。 “听着,慢慢爬下来!否则就开枪!”一名民警举着枪喊道。 另一名持枪民警也把枪口对准了张本民。同时,又有两名警察飞速上楼,防止张本民跃进旁边的楼道窗,寻路而逃。 张本民无力地闭上眼睛,他知道已没法逃脱,只有乖乖按照民警说的做,否则真的有可能被当场击毙。 原本为张本民准备了更多、更热烈掌声的围观群众,见到眼前这一幕愣住了,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尤其是等到张本民一落地,被蜂拥而上的民警按倒后,彻底傻了眼。 “嗳嗳,警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他可是个英雄!” “要不是他,那小女孩还不知会怎样呢!”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人们高声叫着,围了上去。 领头的民警眼看场面有点失控,忙对天鸣枪,“这个人是越狱的杀人嫌疑犯!现将他抓捕归案,不要妨碍公安执法!” 杀人犯?! 人们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这个满肚子都是热心肠的英勇小伙,是杀人犯? 这时,小女孩的妈妈抱着孩子急匆匆跑了下来,她要好好感谢女儿的救命恩人,但是,眼前的一幕也让她惊呆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用诧异的眼神看看张本民,又看看严阵以待的民警。 “警察说救你女儿的人是个杀人犯,你相信吗!”有人愤愤不平。 “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小女孩的妈妈急忙上前,“你们一定要弄清楚了再抓人呐!” “我没杀人,是被诬陷的!”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张本民大声嘶吼,在心底里,他有那么一丝希望,如果能把围观的群众激起来,或许还能乘乱逃脱。 果然,群情激奋,人们再次聚拢上前。 “啪”,又是一声枪响,民警再次鸣枪,发出警告。 张本民彻底失望,或者说是绝望,他闭上了眼睛,在挣扎中被拖向警车。 西天下,夕阳泛红,惨淡如血。 张本民不由得暗暗哀叹,这就是命了。 临被塞进警车的刹那,张本民扭头看了眼小女孩。 小女孩在妈妈的怀中瞪着惊恐的眼睛,她还没法分辨是非。 “这,这是真的吗?!”小女孩的妈妈对着张本民“扑通”一声跪下来,哭了,她没法相信这一切。 此时,原本安静的小女孩也大哭起来,她对张本民伸出了小手,似是要隔空抓着他。 这一幕,让张本民一下笑了,他紧绷不屈的身体松了下来,似是找到了释然的理由。 这一刻,无所谓抗拒和屈服,只有耳边呼啸的警笛充盈着空荡荡的大脑。 警车又一次将张本民送进了看守所,他被戴上手铐脚镣,转移到重型犯监室。 这里不像普通监室,还分帮派斗来斗去,每个人都铁链加身,独来独往,做什么事都无关生死的样子。 当然,这并不是说重刑犯监室就没有冲突。矛盾无处不在,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尤其是在不知道明天是生是死的重刑犯监室,冲突一旦爆发起来,就凶残无比。 第二天,张本民就见识到了一幕,一个犯人被踩了脚,因为没听到道歉,便从后面用铁链勒住对方的脖子,然后反身一背,拖着就走,直到对方昏死过去还不肯停下,最后狱警过来用电警棍将他击倒才收场。 刚开始,张本民还觉得有点心悸,怎如此凶残暴戾?不过再一想,到了横竖是一死的地步,还有什么顾忌?就像自己,未来已经很明确,就等着宣判结束生命了,还在乎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张本民还抱有一定的希望,毕竟求生的本能不死,就总希望有奇迹发生,所以他还很守规矩,从不多嘴多事,直到一个多月后,监室来了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年轻人叫秦义,身体很纤弱。 与其他嫌犯不同,秦义的眼中没有凶狠,没有不羁,也没有惶恐,有的只是平静。当然,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其平静之下是重重的心事。 总的来说,既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张本民便有意与秦义靠近。哪怕是生命的最后时光,能有个说话的伴儿也不错。 “来这里是个意外,或者说是迫不得已?”张本民主动开口。 秦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恶人不见得都做恶事,好人也不见得一直遵章守法,很多时候环境决定一切。”张本民并不放弃,“你的眼神告诉我,这里本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你也一样。” “也许吧。”张本民叹笑一声,“但操蛋的现实有时让人没法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拼了自己。” “是的。” “命运无常,想把握不容易,想放弃,更不容易。” “嗯。”秦义眼光一闪,但依旧惜字如金。 “这里很有可能是我最后的日子,能找个人说说挺不错。” “哦。” “看得出来,你还有很多心愿未达成。” 秦义闭上了眼,没接话。 张本民轻轻一笑,也不再说下去。 交流,可以慢慢开始。 接下来几天,秦义的话就逐渐多了起来,两人有了更多的交流,但都不涉及犯事的原因。出于尊重和忌讳,两人也不尝试着打探,此时此地,谁都没有好奇心,不过这并不妨碍发展朋友之情。 既然是朋友,有难必帮。 秦义有麻烦了。 一个稍晚进来的大块头看中了瘦弱的秦义,想把他当成发泄的工具。大块头一身横肉,有炫目的纹身,整个上半截身子雕龙画凤,两眼透着股狠劲。 “今晚,借你的嘴用一下。”大块头的嘴角挂着淫笑,很简单,很粗暴,或许在他看来那是不可能改变的现实,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秦义显然害怕了,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这让大块头很是得意,他对秦义一挤眼。 就是这一眼的风情,让张本民涌起一股愤怒的呕吐感,想直接冲上去把大块头的脸砸个稀巴烂。 对大块头出手是必然的,张本民要保护秦义,只是时机问题。 白天不着急,因为看管得很严,稍有动静就会被发现,很有可能不等把大块头制伏,就会被狱警制止,那可就打草惊蛇了。 事兴正当口,拳打作死人。 入夜,月色浩明,光漫监室。 大块头带着窃喜开始行动,趁秦义不防备时捂住他的嘴,将他抱到墙角。 秦义想叫,可被大块头猛甩了几个耳光后,腮麻嘴肿,喊不出声来。 开始就做好准备的大块头已脱得赤条条,很利索地把没有多少反抗力的秦义翻过来,拉下了他的裤子,“啪啪”拍了两下光溜溜的屁股,又低头“啵”一声,吐了口唾沫,开始润滑起来。 “嗐!”悄然走过来的张本民,站在大块头的身后,打了个招呼。 大块头没想到还有人敢管他的闲事,带着点惊愕回头看。张本民已经抡起了手上的铁链,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面门上。 “啊”地一声,大块头像头死猪一样扑倒在地,一动不动。张本民并不罢休,继续抡起铁链对着他的脑袋狠砸了几下。 这时,缓过神的秦义过来了,对准大块头的裆部猛踹几脚,因为有脚链,力度不是很大,不过虽然达不到壳破黄流的程度,却也足以导致大面积内外挫伤。 “就这样了?”张本民看着收手的秦义。 “嗯。”秦义点点头。 “不够,现在你要针对的不只是大块头,还有其他人,虽然这里不拉帮结派,但人人都能自称山大王。”张本民顿了下,“有个词,叫楚楚可怜,用在你身上特别合适,能激起某种欲望。特别是在这种环境中,你要知道,可能这监室的大多数人,会被直接拎走送到刑场,所以他们没有什么顾忌,有的只是想在最后短暂的时间里,找个比较合适的对象,然后像野兽一样发泄。” “那,我该怎么样?”秦义小声问。 张本民踢了脚旁边的凳子,“用凳子腿,像他准备要对付你一样去对付他!” “这……” “别犹豫。” 秦义猛吸了口鼻子,吐出口长气,弯腰拿起凳子,蹲到大块头旁边,把凳子腿调准好了方位,然后半站着,像用气筒给自行车打气一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按压起来。 昏迷中的大块头开始哼哼起来,这疼痛,不是一般的剧烈。 “可以了吗?”一阵捣腾后,秦义抬头问。 “嗯,你回铺上睡觉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张本民估摸着狱警快到了,“别说话,一个字都不要说。” 毫无经验的秦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有照办。 张本民把凳子从大块头的屁股上移开,放到一边,坐了下来。 很快,走廊里传来急促饿脚步声。 “怎么回事?”门上的探望洞开了,一名狱警不耐烦地问。 “他要搞我,结果被我搞了。”张本民冷笑着说。 狱警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大块头躺在地上,没说话,回头走了。又过了会,来了一批全副武装的狱警和医务人员。 医务人员将大块头弄到担架上,由六名狱警看押抬走,接着,张本民被其他狱警带离。 378章 秦义 包达 两天后,浑身无力的张本民被送了回来。他一直在小黑屋里,没的吃喝。 接下来几天中,秦义总是把自己的份餐留一半给张本民。面对这样的“加餐”,张本民也不客气,快速恢复体力很重要。 “真的谢谢!”秦义看着张本民的眼睛,直达内心。 “好歹也朋友一场,说什么感谢。”张本民微微抬头,轻轻叹息,似是自语道:“每个人,无论处在何种环境中,都不应该放弃除恶扶弱的正义之心,面对邪恶、不公,要有勇气说不,更要有勇气站出来。如果每个人都是正义的化身,那种美好无法想象!” “看来你跟我一样,太理想主义了。”秦义摇头叹笑,“所以,可能我们都比较容易愤怒。” “哦?那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愤怒。” “我的愤怒没法平息。”秦义犹豫了一阵,道:“我家在就业一条街头上有个小门面,爸妈一直做面点小吃,生意还很不错,虽谈不上大富大贵,却也小有滋润,一家其乐融融。然而就在前几个月,有人找上了门,要买我家的门面房。爸妈当然不同意,当即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后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一帮人冲进店面,将爸妈一顿暴打。我爸伤得最重,尤其是气不过,很快就垮了,三个月时间,竟抑郁而终。” “没报警抓人?” “报了,人也抓了几个,但跟没抓一样,就拘留了一个,其他的都放了。” “都出人命了,只是拘留不判刑?” “对方的后台很硬,请了大律师又走了关系,做了伤情鉴定,让人不可思议的,竟然连轻伤都没构成,于是得出结论,说我爸的死因不是被打。” “没朝上面部门反映?明显是徇私枉法嘛!” “去了,没用。对方又派人找我妈进行威胁,说如果再折腾,下一步失去的就是儿子。那对我妈来说是特别致命的,所以她选择了屈服。” “你选择了反抗?” “是的,而且很直接,我找到了对方的老板,捅了他!” “死了?” “没,只是轻伤。” “轻伤?”张本民一愣,随即恍然道:“他们肯定又做了手脚,加重你的罪责,所以你才被投进重刑犯监室。” “随便他们了。” “不能不当回事,你知道在这里等待宣判意味着什么?起码要十年徒刑以上,到死才封顶。” “现在我一点都不在乎,反正只要能活着出去,就会拼尽最后一口气,继续向他们复仇!” “这么坚决?” “人活着总得为点什么,况且我这还是不共戴天之仇,哪能放得下?” “我钦佩你的血性,是条汉子,但有时候不得不量力而行,否则只能是无谓的牺牲,除了给家人带来更多的痛苦,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说到家人,秦义哭了,很伤心,“我是独生子,现在就还妈妈一个亲人,她的情况很糟糕。在我爸出事后到死的几个月里,她也几乎垮了,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我就是实在看不下去,才找对方老板算帐的。” “你该多想想,不管你妈现在有多么糟糕,可她毕竟还有你,所以你得好好活着,别再做傻事了,不管判几年,只要命还在,你妈心里就有盼头、有指望!” 秦义两手抱脑袋,眼泪哗哗地流着,过了半天,点了点头。 张本民很高兴,又做了件善事,真是有种发自内心有种满足感。的确,将死之时,性更善。 将死?想到这两个字,张本民突然很恐惧,其实他一直心存期许,希望在检察院或是法院的环节,能够不支持他“锤杀”永博公司女会计的事实,因为那毕竟是造假。 但是很快,这个念头被发生在秦义身上的现实击得粉碎。 秦义被提审,回来后一言不发,他被扣上了抢劫杀人的帽子。 “抢劫杀人?!”张本民惊愕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有钱人。”秦义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永博公司知道吧?” “你,你说什么?!”张本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停了半天,瞪着眼道:“你的事,跟永博公司有关系?” “是的,永博公司要在我家店面那地方开一家综合卖场,旁边的门面都谈好了,就剩我们家不同意,所以才用上了见不得人的套路。” “那你捅得是谁,肖勇波?” “当然是他,他是幕后大老板!”秦义说到这里也面露惊异之色,“凌哥,你认识肖勇波?” “谈不上认识,但我的事跟他也有关。”张本民说完这话,思忖了下,觉得也没有必要向秦义隐瞒太多,便把遭遇的一切,详详细细地都说了,当然,手上的人命没有说,只是说被冤枉锤杀了女会计。 “看来肖勇波真的是太狠了!”秦义咬牙切齿地道,“我真恨自己无能,那一刀没把他给捅死!” “那些就先别想了,还是多看看眼前。”张本民紧皱着眉头,“你的罪名是抢劫杀人,不是杀人抢劫,应该不会是死刑,死缓差不多。” “死缓得多少年?” “好好表现,二十年吧。” “还好。”秦义垂着脑袋道,“四五十岁也不算老,只是很有可能没法见到我妈了,不过那也好,没了任何顾虑,便能放开手再做次硬汉!” “以后的事说不准,或许那会肖勇波早就不在人世了,那种人仇家多,没准哪天就会不明不白地死掉。” “也是。”秦义点点头,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吧。” “我哪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只能是坐等判决结果。” “没有抗争的余地?” “有,他们嫁祸给我的凶器在我手上,只要我不说,物证就不齐全。” “还真是,刚才你说了,从派出所逃走的时候还拿走了那把锤子。” “我把锤子丢在城南高架立交下第十根柱子旁的一丛灌木里,那是我唯一的希望。”张本民叹了口长气,“不过我并没有多少信心,肖勇涛他们就是想置我于死地,怎么会善罢甘休?不就是把锤子嘛,他们完全可以再弄一把出来。” “可能性也不大,虽然锤子好找,你的指纹也不难弄到,可是到哪儿弄那女会计的血?我就不信他们能算计到那一步,保存一份血液用于造假。” 秦义说的话有些道理,多少也给了张本民点鼓励和希望。“他们要是真想得那么远,我也认了。”张本民摇头苦笑着。 “不会的,如果是那样,你还能安稳地呆在这里?可能早就被提审公诉了。现在之所以等待,可能他们正在想别的法子,补充别的证据。” 确实,那种可能性存在,但并不见得是好事,张本民意识到,胡家和肖勇波那边摆明了就是要把他往死里整,不惜等待时间。 这一刻,张本民有点万念俱灰,看来真的没有什么希望了。 “张本民!”突然间,狱警在门口喊了起来。 张本民一惊,要提审了? “有人见你!”狱警打开了门。 现在是补充侦查阶段,除了律师,没有人能见,难道沈时龙又派律师来了?张本民忍不住一阵激动,然而,当见到来人时,大失所望。 来人是一个陌生男子,戴着黑框眼镜,像个知识分子。一番自我介绍后,张本民才知道陌生男子是被他救下的小女孩的爸爸,叫包达。 “我没什么能耐,只是个小职员,在执教中心当老师,这会能跟你说话,是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走上了关系。”包达扶了扶眼镜,“我的意思是,没法帮你脱离困境,但即便如此,还是应该来向你说声谢谢!” “用不着感谢,当时情况紧急,我想不管是谁,只要有能力,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但发生在你身上,真的难能可贵。如果不是因为救我的女儿,你现在可能不会在这里。”包达很真诚地看着张本民,“我确信,你是好人!” “无所谓了,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张本民低头一叹,随即抬头,道:“不过我要谢谢你,武老师,在这样的时刻,你能来看我,并相信我是个好人。” “我打听到,你母亲还在,只不过现在不在春山,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她。” “谢谢你的好意,你就别牵扯进来了,那不是什么利索的事情。”张本民对包达微微一笑,“你的到来让我得到了不少安慰,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足够了。” 包达抿了抿嘴唇,又说了声“谢谢”,摇头叹息着离去。 这件事让张本民颇为触动,他感觉到了一丝人世间的温暖恩情,但是很快,无情的现实又将他一片片撕裂开来。 第二天,张本民被提审,办案人员试图引导他就范,甚至把法院的宣判材料内容都搬了出来,从心理上施加压力。 张本民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有理有据地适时反驳着,但是所有的努力没有丝毫效果,他很清楚地记得,办案人员说案子已经定性为恶性凶杀,作为犯罪嫌疑人的他“犯罪事实确凿,手段极其残忍,罪行极其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不足以从轻处罚。” 这意味什么?接下来的宣判,无非是一审判决故意杀人,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张本民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379章 最后一夜 脚镣摩擦着水泥地面,链扣相互撞击着,发出沉闷或清脆的声音。张本民步履沉重,回到监室后许久没说话。 秦义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悄悄地问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 张本民没有直接回答,沉默了好一阵,让秦义举报他“杀害”女会计的凶器所藏之处,以立功减刑。 “真那么严重?!”秦义大惊,“没有任何余地了?” “没有,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所以还不如干脆点,也还能帮你一把。” “不可能,我绝不会做那种事!”秦义很坚决地摇起头,“良心过不去,会自责一辈子的。”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思维不能局限,要发散。”张本民一拍秦义肩膀,“你利用我立功减刑,早点出去,对我也有好处,毕竟我妈还在外面,有可能的话,还需要你照顾照顾。” “伯母的事你放心好了,就是你不说,只要我出去,就是她的孩子!” “相信你!”张本民点点头。 “那事,再说吧。”秦义摇头不语。 生死之别,少有人拿得起放得下。 一整天,秦义没找张本民说话,他知道此时的张本民最需要,就是的安静,生命的最后时光,不被打搅最好。 深夜,静寂中,秦义睡到了张本民身边,翻身背对着他,贴得很紧。 张本民一声叹笑,推开了秦义,“你这是干什么?” “我……”秦义显然很难为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送兄弟一程。” 张本民做了个深呼吸,“我这一生,不是没做过错事,甚至还有恶行,但都是迫不得已,一般情况下,还得尽量保持光明磊落的身心。” “好吧。” “你的心意,兄弟我领情了。”张本民道,“明天你就找警官,揭发我藏‘凶器’的事。” “很艰难。” “晚不如早,男人做事少磨叽。” “那也得看是什么事,我觉得还是等等,也许对方正头疼凶器的事呢,哪能给他们乘这个东风?” “多拖几天又有什么意义?结果已经很明了,所有的时间都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也许会有奇迹,没有什么是一定的,不是有句话说嘛,人生总是充满变数。”秦义说这番话,只是想极力安慰张本民,然而没想到的是,变数却发生在了他身上。 三日后,秦义的判决竟先下来了,罪名是杀人抢劫,最后从手段、情节、后果以及社会危害性上看,性质恶劣影响极坏,结果自不必说,死刑,不是死缓。 秦义的反应不是很大,也许这也在预料之中,他苦笑着摇头,对张本民说幸亏没举报凶器的事,否则也是白搭,而且还会把“锤杀”女会计的判决做实,那可就亏大了。最后,他说这样也好,可以共赴来生,只不过今生的情义没法报答了。 此刻的张本民,像尊雕塑盘坐在大铺上,沉思着。没有谁想死,最近三天,他又一直在想有没有脱身的办法。 “我觉得,还不能坐以待毙。”张本民看上去很平静,但目光中却透着无比的坚韧,“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拼着命去争取。” “你有法子?!”秦义突然间似乎被吊起了情绪。 “只是个设想,而且就算成功的话,我们两人也只能出去一个。” “那你走,你本事大,出来后还能有番作为,只是别忘了帮我找肖勇波报个仇。” “肖勇波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不会放过他!” “好,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大块头的事你还记得吧,只要是重伤,就能被带离这个地方,那是唯一的机会。” “那得伤多重?自身都没法应付了。” “尽量弄皮肉外伤,搞到浑身是血,差不多就能达到目的。当然,重要部位也要来几下,比如头部,不敲几道血淋淋的口子,就不逼真。” “成功率有多大?” “没法说,毕竟还有狱警押着,而且对待我们重刑犯监室的人,他们还佩带武器。更不利的是,我已经逃跑过一次了,所以他们对我的看管会更严苛。” “管他呢,就像你说的,毕竟有机会。”秦义咬了咬牙,“我看事不宜迟,干脆今晚就开始,免得夜长梦多。” “是的,或许明天,你或者我,或者我们两人一起,就会被带走送往刑场,那就彻底完了。” “嗯,所以要早点行动。兄弟,如果成了,别忘了照顾我妈。” “就像你对我说过的那样,我要是能出去的话,我就是阿姨的孩子!” “好的!”秦义强作轻松,扬起嘴角一笑。 张本民扭头看向窗外,恰好几只鸟略过上空,要知道平时除了高高的围墙和铁丝网,还有浮云,就没了任何东西。 飞翔的鸟儿象征着自由,这是个好征兆么? 张本民突然间迷信了起来,他觉得今晚的行动会碰上好运。 下午五点,准时开饭。秦义只喝了点稀饭,把馒头悄悄塞给了张本民,让他多吃点,得攒足力气。 张本民明白,也不推让,毫不客气地接过馒头吞下肚。 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只待熄灯起事。 秦义准备好了磨尖的牙刷,以用来制造皮肉伤。下手的地方已经选好,主要在后背和胸口,额头也需要划两下。 天色渐渐变暗,心情愈发澎湃。 秦义有些按捺不住,不住地来回走动着。 张本民不露声色,坐在铺上靠着墙,偶尔打量下秦义。 “你他妈能不能安生点,走来走去不晃眼?”张本民开始铺垫。 “现在不多走两步,等吃了枪子想走也走不了了!”秦义斜了眼张本民,啐了口唾沫,“不要以为帮过我一回,就想一直骑在我头上拉屎。” 张本民顿时跳了起来,飞起一脚将秦义踹倒,“不知死活的东西!” 秦义不以为然,慢腾腾地爬起来,“你厉害,我不跟你对打,不过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你最好小心点!” “嘁!”张本民一声冷笑,“就你那点出息,行,我等着你!不过来之前先洗干净了!” 秦义不再答话,歪着嘴角默默地坐下。 监室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在演戏,张本民和秦义也不需要他们相信,这样做无非是对狱警有个说法,否则无缘无故的打斗伤害更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从而增加看押警力,给脱身增加难度。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张本民和秦义措手不及。 四名狱警早早过来了,要带秦义走。 “这是要去哪儿?”秦义预感不妙。 “给你个单间,今晚让你好吃好喝,还有烟抽。”狱警面无表情,他们只是例行公事。 听了这话,张本民暗叫不妙,没想到今晚就是秦义人生的最后一夜。 秦义出门时,转过头看着张本民,眼里尽是绝望、无奈和歉意。 张本民对着他点了点头,“兄弟,走好!” 狱警见了,哼了下,似是鄙夷地道,“用不着道别,也就前后脚的事。” 这话意比较明了,狱警在暗示张本民,他似乎最多也就还有一两天的活头。 不过,张本民可不这么想,还没宣判,而且他也不会像秦义那样,宣判后不上诉,那起码还能拖延几天。 “咣”地一下,门关上了,脚链声渐行渐远。 张本民叹了口气,他扭头看了看监室的其他人,看来得另寻一个“合作”对象,只是有可能真会被打个半死,但那也得继续,时间不等人。 瞅来瞅去,张本民瞄上了一个看上去粗暴的家伙,径直走上前去。 谁知那人外强中干,不愿意接招,还没等张本民开口,他就说大牢是坐定了,从现在起就要好好表现争取减刑,然后就让张本民另找高人。 “没有用的,能进到重刑犯监室的,就别抱着侥幸想法还能蒙混出去。”一个胡子拉碴的小老头善意提醒,“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被看得死死的,不会有一点机会。” “你试过?” “耳听不一定为虚,那是千真万确的。” “凡事无绝对,我还是想试试。” “除非你有超强的过人之处,否则是白遭一罪。” “马上就是要死的人了,遭点罪又算得了什么?” “哦,那就好理解了。” “能帮这个忙?” “不能。”小老头很干脆地摇摇头,“我也得好好表现,哪怕多减刑半年,对我也是很可贵的,因为那关系到我能不能活着出去的问题。再说,我这糟老头子把你打得送往医院抢救,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张本民还能说什么?继续寻找目标。 就在这时,监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张本民的心“咯噔”一下,刚才狱警说的前后脚,难道就是这会工夫? 张本民的担心成了事实,他被带到了秦义所在的隔壁单间,狱警问他想吃什么。 “程序不对吧,没宣判就行刑?” “你用不着宣判了。” 张本民苦笑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吧,想吃点啥?”狱警又问。 吃什么?张本民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想吃,如果可以的话就给盒烟吧。 一盒烟的要求得到了满足,但没有火,狱警帮张本民点了一支,之后说想抽的时候就喊一声,一支接一支地抽完整盒也行。 张本民点点头,叼着烟走到窗前,抬起双臂,扶着着钢条焊接的窗格,仰头向外看。 又是个月圆的夏之夜。 380章 塌陷 朗月当空,稀星点缀,苍穹高辽。 此景应对的该是心海无边,广袤无寂。然而,张本民的心口却被堵得有点喘不过起来,难道真的到了劫数? 生有所恋,却无可还。 张本民猛烈地吸着香烟,感受刺舌呛嗓的刺激,这是活着的滋味,即便是苦辣,也令人向往。 身后传来开锁声,随后门开了,一名狱警探进半个身子,说有记者想采访死刑犯的最后一夜,愿不愿配合。 “有什么好处?”张本民转过头问,他不再觉得自己有脸皮。 “配合好的话,明早可以帮你拖延半个小时。” 张本民犹豫着,点点头,扔掉烟屁股,“可以。” 十分钟后,一名女记者在两名狱警的陪同下来了。女记者看上去很年轻,脸色有点紧张。 “你好。”张本民主动打了个招呼,让女记者更显局促。 “都坐下来吧。”狱警帮女记者平息情绪。 女记者坐下,拿出采访本,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正视张本民,“你很平静。” “只是表面上,其实内心恐慌。突如其来的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没有任何征兆,想害怕都来不及。可怕的是知道死亡的日期,具体到哪一天、哪一个小时甚至是哪一分钟,然后一步一步靠近,那种恐惧无法用言语表述。” “不愧是大学生。” “你怎么知道?” “看了资料,为你感到惋惜。” “我自己也是,很惋惜,人生,本不该如此。” “后悔吗?” “后悔什么?” “所犯下的罪行。” “不。” “为什么?” “因为我没罪,是被冤枉的。” 狱警在旁边咳嗽了下,“注意点,那半小时是不是不想要了?” “现在看来也无所谓了,生不如死就不如早点死。”张本民掏出支烟,“点火。” “去你的!”狱警上前一把抓下张本民嘴上香烟,“知不知道你是谁?!” 张本民垂头一笑。 女记者抿着嘴唇看着狱警,“让他抽一支吧,打火机给我。” 张本民又衔了支烟,女记者伸出有点颤抖的手,“啪”打着火,帮他点上。 “谢谢!”张本民吐出口浓烟。 女记者没应声,似乎很感触,采访计划像是也乱了,好一会才冒出一句,“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有。” “你说吧,我尽量了却你的心愿。” “我想活着。” “……”女记者耸耸肩,“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张本民扬起嘴角笑笑,看着女记者的眼睛,“我没有杀害永博公司的女会计,是被陷害的,那女会计就是个被他们诱杀的三陪女。你是记者,铁肩担道义,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女记者显然坐不住了,她转过脸看看狱警,“就,就到这里吧。” 狱警狠狠地瞪了张本民一眼,“明天提前一小时让你上路!” 张本民嘴角挂着微笑看着狱警,抬起手做了个手枪的姿势,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勾,同时口中发出“嗙”的一声。 “你他妈是吓傻了!”狱警边嘀咕着边带女记者离开,“咣”地一声关上了铁门。 吓傻了?张本民再次扬起嘴角,在弥留之际,他只是尽力想让多一点的人知道某些真相,或许以后能做个并没有太大意义的见证。 走到窗前,月色依旧洁白如练,让人心绪平复。香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张本民感到唇舌渐渐失去了知觉。 月影飘移,时间流逝,不觉间还剩下最后一支烟。 张本民开始留恋这个世界,他把额头抵在墙上,抬起,落下,如此反复,力度也越来越大。 连续的撞击,让张本民脑际轰鸣。 于是,当一阵低沉却有着排山倒海之势的声音传入耳中时,张本民以为是幻觉,紧接着,他又感到两腿发软,似是站立不稳,再随后,他明显感到墙壁开始抖动。 怎么回事? 没时间去弄清楚,接下来的一瞬间,“轰隆隆”一阵巨响,地动山摇。 地震了?! 张本民当即无比惊厥,难以名状的兴奋如火山一样喷发!难道是上天悯人?要给他一条生路?! 不管怎样,先保命。张本民想到墙角躲着,那是安全角。然而抬腿还没迈开,突然脚下一空,身体连同周遭的一切猛然下坠。 这个时候,张本民才想起,看守所这片地方处在废弃的县磷矿附近,估计地下早已被掏空,发生了所谓的塌矿。 磷矿规模很大,有好几层,每层根据开挖需要形成了十几米到几十米不等的层高,如果全都垮塌,那将是很深的矿洞,随着断墙碎石跌下去,也多是死路一条。 情急中,张本民伸手抓住了铁窗格子,随着一面水泥墙翻滚坠落。 当一切归于平静,张本民得到了命运之神的垂青,他随着断墙斜架在一堆杂物之上,意识非常清醒,手脚都还能动,身体也没有大的创伤,只是猛烈的撞击让他感到无力。 过了一会,耳边出来或近或远的哀吟声,不难想象,断瓦残垣下的种种悲惨。张本民翻身坐起,借着月光上望,看到两个断面,看来磷矿塌陷了两层。 出去,并不难,凭着已有的知识了解和认知,沿着矿车轨道盘旋而上便能顺利找到出口。事不宜迟,张本民开始寻找车轨。 猛然间,张本民想到了秦义,他应该就在附近,只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秦义!”张本民喊了一声,没有回音。 不能轻易放弃,也许秦义还活着,只是处于昏迷中,他又喊了几声。 “这,这里。”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没错,是秦义的声音! 张本民急忙摸索着爬过去,找到了卡在碎石和水泥板中间的秦义。 “手脚还能动吗?”张本民忙问。 “能。” “做个深呼吸,上半身疼不疼?” “喘,喘不了大气,被挤得,结,结实。”秦义断断续续地道,“应该没大碍,只有轻微的疼痛。” 张本民伸手摸了摸,还好,秦义身上虽然压着水泥板,但水泥板的重量支撑都在别处,所以只要把他身下的碎石移开就行。 使出浑身的力气,张本民从边沿的石块抠起,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过了一会,秦义身下的碎石堆开始松动。 有点移动的空间就行,张本民没敢继续清理,他怕影响平衡支点,导致水泥板轰然落下,那样秦义会直接被挤压而死。 生拉硬拖,好一阵折腾,秦义终于被救了出来,虽然上衣和裤管都被剐破,但总归是安全脱险。 当然,这会儿说脱险还为时尚早,毕竟还身处塌陷的矿井中,得赶紧出去。 张本民抬头看了下矿井断层,辨认了下方向,让秦义跟上。秦义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不敢落下半步。 脚镣的铁链摩擦着凌乱的地面,响声阵阵。 穿行了一阵,进入没有塌陷的区域,张本民停下脚步,“每个矿层应该有几个工具室,或许能找到铁锤和管钳之类的东西。” “可是没法找啊,就算有,可能也什么都没了。” “这里是封存的磷矿,有些工具还应该在。”张本民急促地道,“别多问了,快到坑道口找找,工具室一般都在坑道口周边。” 借着塌坑口漫射过来的微弱月光,张本民和秦义弓着腰,沿着墙根摸索着。 “这里!”秦义惊喜地喊了一声。 张本民奔过去,没错,就是工具室。 工具室连锁都没上,里面也没有多少东西,不过对张本民和秦义来说,一把大管钳、一根钢撬也就足够了。 只是几分钟,两人的手铐脚镣就全部清除。 “走矿车轨道要很长时间,那会耽误我们出逃,所以还是从塌口出去为好。”张本民带着秦义往回走,“刚才我看了,顺着碎石和断墙应该能爬上去。” “听你的!”秦义没有二话。 两人加快脚步,往塌口快奔而去。此时,呻*吟和哀叫声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发出凄厉的呼救。 这种境况下没法顾及别人,张本民带着秦义一阵攀爬,上了一个层面,眼看就要到达地面。可是,阵阵警笛声传了过来,从声音辨别,有警车,有救护车,还有消防车。 “怎么办?”秦义惊问道,“上去会不会被抓?” “唉,真不巧,回头吧!还是走矿车轨道!”张本民毫不迟疑。 两人准备返身而下,突然间,旁边断面悬空处有人说话,“小兄弟,能否帮一把?” 张本民一愣,这声音和称呼有点熟悉,仔细一想,是之前监室里那名唐姓老茧底子,帮他说过话的。 知恩必报。 张本民二话没说,走了过去,趴下来探着身子看去。唐姓老茧底子也算命大,屁股后头的裤子被一根钢筋洞穿,刚好把他整个人吊在半空。 “这里有根断井绳。”秦义说着,把绳子递了过来。 张本民赶紧把绳子垂下去,甩动手臂荡了起来,对唐姓老茧底子道,“抓住!” 唐姓老茧底子年龄虽然有点大,但不愧是“茧底子”,身手也还算轻巧,一把就抓住了绳子。 “在手腕上绕几圈,抓紧了!”张本民说完,顺着钢筋断头的方向,沿着断层边沿向前走,然后用力拖拽绳子。 效果很明显,只用了几下,唐姓老茧底子就从断钢筋上滑落,垂在绳子上摆动起来。 秦义见状赶紧上前,和张本民一起用力,将唐姓老茧底子拽了上来。 381章 回藏县城 唐姓老茧底子上来后,双手一抱拳,“小兄弟,多谢了!” “举手之劳,用不着客气。”张本民突然间有种行走江湖的侠义感,他又想到了于猛,便问唐姓老茧底子,“不知道猛子怎样了。” “你说于牢头?”唐姓老茧底子摇了摇头,“发生这种事情场面太乱,找一个人,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就有些遗憾了,但愿他安然无恙吧。”张本民刚一说完,便拍了下脑袋,道:“哦,也用不着找,他没什么大事,待两年就能出来,要是趁着机会逃走,反而有些不值。当然了,前提是他没什么意外。” “你是个菩萨心肠,所以虽然手里有刀,但不妨碍所行皆是善道。不接触你的人可能没法真正了解,鄙人有幸,算是有缘相识。” 张本民听了这话,侠气感更加强烈,不过,这种感觉迅即就被越来越近的各种警笛声驱散,于是急促地道:“话不多说,赶紧走吧,别浪费时间了!你是走,还是留下?” “走。”唐姓老茧底子很干脆。 “那就跟我来!”张本民说完,手一挥,带头向下面一层爬去。 “小兄弟,你从哪儿走?” “矿车轨道,有出口!” “有路子就好,那后会有期了!” “怎么,你不跟我们一起?” “人多动静大,还是分开为好,我走别的路。”唐姓老茧底子说完,让张本民和秦义等等,回身沿着塌陷层快速走了一圈,带回了几件衣服,“运气不错,这里有几件正常衣服,换上再走吧。” 话音一落,唐姓老茧底子又一抱拳,然后一弓腰,向黑暗中钻去,眨眼间消失。 张本民也顾不了许多,忙和秦义套上衣服,按计划而行,回到第二个层面后,沿着矿车轨道,摸索着前行。 “老天还是有眼的,看来我们命不该绝!”劫后余生的秦义很兴奋,“没想到这磷矿能塌陷,给了我们条生路,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嗯,就是!开始我还以为是地震。”张本民停下脚,触探着周围的地面和旁边的坑道,确定完好无损,继续前行。 “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能脱身就好。”秦义慨叹不已,“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获得了新生,算是活了第二回!” “这才刚开始,往后还要面临着种种危险,眼下要紧的是如何躲避抓捕,没准现在外面已经有了两个包围圈。” “也是,就算突围出去,怎么生存还是个问题,我们是被判死刑的人,可能会被通全国通缉,根本就没有容身之地。” “别悲观,一切还是要靠自己。”张本民放慢了脚步,“如果能顺利脱险,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走,毕竟我躲过一次,多少还有点经验。” “好!”黑暗中,秦义回答得十分干脆,似是在安慰自己:“老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这样绝对算是了。” “没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悲观!” 两人颠簸着脚步,在盘旋而上的车轨巷道中小心翼翼地前行。二十多分钟后,到达出口,隐约可见外面的微弱光亮。 张本民让秦义放慢脚步,自己加快行至出口,探视着外面的情况。还好,周围没什么动静,看来这里还没引起注意,现在,出动的警力大部分应该集中在塌陷区。 不过,山脚下的各路口都有警察把守,防止有犯人趁机逃走。从闪烁的警灯看,每一处至少是两辆警车。 “怎么办?”毫无经验的秦义有些慌乱。 “走反向道,进山,从山那边找出路。” “那得多长时间,天亮前能出去吗?” “应该能,这附近的山体并不太高。”张本民带着秦义从出口一侧向山上爬去,“而且我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这片区域,否则危险会成倍增加。” 脚步不敢有丝毫松缓,到达近处一个小山顶时,张本民已气喘吁吁,秦义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照这么个速度,我,我怕是跟不上了。”秦义哈着腰,扶着树干,大口而急促地喘着。 “尽力吧,我们一直朝东面走,那里山深,穿山路有好几条,过往车辆多,脱身的机会也多。”张本民拍拍秦义肩膀,“实在累不行了,再休息!” “嗯!”秦义一点头,直起身子,跟上张本民继续前行。 天蒙蒙亮时,张本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已近乎虚脱的秦义,摇头叹了口气。 秦义知道自己拖了后腿,一屁股坐在地上,让张本民先走,不能因为他而失去最佳逃生时机。 张本民自然不会把秦义扔下,他也坐了下来,说那就从近处的穿山路寻找机会,伺机爬上途经的货车,起码要离开汉州地界。 这一点张本民很明白,看守所塌陷事件不是小事,公安会集中精力清理,所涉及的在押人员很快就能查清,作为即将执行死刑的他和秦义,必定是排查重点。 天亮之后,便很有可能被确认,接下来,就是全城缉拿,到时各交通和治安卡口都会有警察严防死守,那时无论借助什么交通工具,都很难顺利通过。 歇息了十分钟,两人重新上路,半个多小时后,在一条穿山路拐弯处旁的树丛中停下。 “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两个人在一起总归不方便。”秦义的这一决定有些沉重,“不知道此后还能否相见,毕竟这一别,咱们都要隐姓埋名。” “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只要好好活着就行。像我们这样的,不能看太远,顾好眼前,活在当下。” “也是,前途未卜,走一步看一步。”秦义叹了口气,“只是不能报答你,让我很遗憾。” “我是把你当兄弟看的,什么都不要说了。” “再怎么样也要知恩图报,如果有机会,我会的。”秦义似是释然,做了个深呼吸,“好吧,就这样了,谁先走?” “你先走。” “好的。” “哦,有一点千万记着,别急着回来看你老妈,那非常危险。” “我知道,等稳定下来再说,起码要过了这个风头。” 这时一辆货车从远处驶来,到跟前的转弯处时放慢了速度。张本民一拍秦义的后背,秦义便从树丛中窜出,猛跑几步抓住货车尾部的绳网。 眼望秦义跟着货车消失在茫茫山色中,张本民心头卸了不少胆子,现在一个人行动要轻松得多。 可该往哪里去?张本民又有些犹豫,兴宁已经让人有所忌惮,在他看来已成凶险之地,竟然在那里稀里糊涂落入警方之手,而且还是在“工作”中,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是在沈时龙身上,还是因为那个刚接触的“明叔”,或者是其他原因? 张本民想到了牢头于猛,在同一监室时他曾介绍在春山混社会的朋友宋超光,是否可以借助落个脚?不过,那样一来,在春山范围内生活,那将会是怎样的暗无天日? 不管怎样,张本民不想茫无目的地流窜,无论是在哪里藏身,总要先找底实的人联系下,有个暗中协助会更好些。 蚊子是不二人选,找他要争分夺秒,因为用不了多久,他很可能会再次成为监控重点。 张本民换了个方向,同样借助货车进城,最后在一家企业存货处的门口偷偷跳下车。 此时,天已放亮,但路上行人并不多。 出于绝对安全考虑,张本民把蚊子假想成已是被监控的对象,他小心翼翼地乘公交转车,直到上午快九点钟的时候,才来到蚊子家租住处的路口。 下车后,张本民躲在公交站台后面,利用假装看站点指示牌的机会,把路口和巷子里的情形观察了个仔细,发现一辆可疑的黑色越野车。 越野车的车窗都开着小缝,四个窗户不断有烟雾冒出。这说明有人在里面抽烟,而且从烟雾量分析,至少有两三个人在同时抽。 为了进一步确认,张本民转身进了一家餐厅,以等人为由,在靠近橱窗的地方选了个位子坐下。 一个多小时过去,越野车里的人依旧在吞云吐雾,没有一个人出去过。这么长时间蛰伏不动,疑点越来越大。 还是小心为妙,张本民决定等天黑后再行动,摸到蚊子家找他。 这会到哪里才安全?张本民有的是办法,旁边有个商厦,那里的地下停车场他去过,有很多拐角,随便找一个躲进去就很安全。 事不迟疑,有了想法就马上行动。张本民低着脑袋,尽量混在人群中,进入商厦后直接到地下车库。 这个时间段,车库里根本就没有人,也没有多少车,张本民很轻松地找了个有很多管道的拐角。车库的灯照不到这个地方,昏暗中,他靠墙而坐,耐心等待。 到中午下班时间,大部分车陆续被开走。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又相继回来。三点钟一过,停车场周遭又变得死寂。 张本民走出拐角透透气,顺便转移下注意力,以淡化一下饥渴难耐的感觉。 离张本民最近的一辆汽车,贴膜的颜色很浅,后排座上一堆零食和饮料无意间映入眼帘,他立刻感到胃部一阵痉挛。 382章 接驳去兴宁 拉拉车门,自然是锁死的。破窗取物肯定不可行,没必要为此暴露行踪。不过受此启发,倒可以尝试拽拽其他的车,或许有哪个粗心的家伙忘记落锁,里面恰好又有点吃喝的东西呢? 这个想法看上去有点妄想,但实际上却非常奏效,张本民弓着腰连试了几辆车后,竟然真拉开了一辆,前排副驾驶座位上还真有一袋饼干和一瓶汽水。 一番狼吞虎咽后,迅速补充了体能,但也感到有了另外的不妥:假如车主早早过来,发现食物丢失后没准会叫嚷一番,发怒似地到处转转,万一发现了他,那可要坏事。 还是早点离开为好,到蚊子家租住处附近猫着,没准早早地就能瞄到他的影子。不过想想白天出行危险太大,还是先老实地缩着,等有了情况再勉强溜出去。 回到拐角处,努力安心静等。还好,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也没有异常发生。张本民返回一楼,从侧门走出大厦,走最昏暗的地方,往蚊子家前去。 巷子口,白天那辆蹲守的越野车还在。 这很棘手,张本民寻思着是守株待兔还是再通过东面的菜市场翻墙,犹豫间,突然脑际一闪,他觉得到不远处的“鬼楼”,或许也能有收获。 大约半小时后,张本民来到了“鬼楼”的天台上。 果然,蚊子已经等在了那里! “我看到巷子口越野车里的便衣了,就琢磨着你那边肯定发生事儿了,没准就会来这里想法跟我联系!”蚊子很是激动地说。 “你和我想得一样聪明!”张本民同样很兴奋,不过首要考虑的还是安全,便马上问道:“没尾巴吧?” “放心!甩尾已经形成习惯了,用不着提醒。”蚊子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有新情况!”张本民稳了稳气息,忙把被捕入狱及出逃的事情说了。 蚊子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他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张本民一直在兴宁混着。“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按理说你被抓、被判这么大的事,早就应该有消息出来的!”蚊子摸着后脑勺,“难道,是他们怕动静闹大,会影响他们达到险恶的目的?” “应该是,他们弄冤假错案哪里敢声张,肯定是想结了案再公布,那样就能最大限度地减少阻力,但人算不如天算,磷矿塌陷,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不是真能不死还难说呢,这才刚开始,接下来几天尤为关键,估计春山警方会掘地三尺地搜捕我。” “照你这么说,现在不是更危险?你想想胡华然家的势力,还有肖勇波那边的实力,他们一定是卯足了劲要置你于死地的,所以临刑前一夜看守所受磷矿塌陷影响,他们肯定会先落实你的情况,一旦确认你已逃了出去,那还不拼了命地追捕你嘛!”蚊子边说边点头,“怪不得呢,我家住处的巷子口早早地就有便衣蹲守了。” “你分析得的没错!” “唉。”蚊子点了支烟,叹了口气,“抛开眼下的危险不说,我觉得你还得把原因搞清楚,怎么突然就被擒了,那也是个潜在的巨大危险。” “我当然也想弄明白,第一个怀疑的是老板沈时龙,不过在看守所的时候,他还请了个律师来帮我,但后来就没了音讯,我觉得,如果是他的话,何必多此一举?”张本民道,“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沈时龙老奸巨猾,故意那么使个障眼法。” “应该不会,你是因为命案被抓,常理说就已经玩完了,他沈时龙根本就没必要那么做给你看。” “也许,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不会的吧,你受苦太多,想得也多。其实吧,估计是后来沈时龙知道你明显是死路一条,所以就不得已而放弃了。” “嗯,你说得也合理。”张本民一点头,道:“所以我第二个怀疑的是当时的‘工作’对象,一个叫明叔的人,他挺不简单的。” “这么说的话,看来他的可能性大。你们接触有多长时间了?” “就几天,而且也没怎么过深地交往。”张本民把他跟明叔之间的业务关系讲了个清楚。 “那就怪了,没有谁是火眼金睛,那么短时间明叔不可能看出你是个有大问题的人。再说,他也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只管满足自己的需求就行,就算是知道了你的底细,又有什么动机促使他报警?” “很多事情不好说,各种考虑就发生在一念间,左一刻是佛,右一刻是魔。”张本民仰头望天,一声长叹,“对我来说,真相也许只能是个谜了。” “剪不断理还乱,算了,先别想是谁出卖了你,当前重要的是下一步怎么办,难道就东躲西藏一辈子?最好的出路,就是你以前曾经说的,想办法找出被诬陷杀人的证据,把自己给撇清。” “难,胡华然家族和肖勇波方面是权钱当道,会把一切做得铁桶般严实。照目前情况看,还是得继续逃亡。”张本民摇摇头,“行了,不谈那些,说说你的情况,都还好吧?” “还可以,我借了辆小货车,白天到市郊卖日杂货,收入还挺可观。晚上也不闲着,跑跑出租。虽说忙是忙了点,但很安稳,也充实。” “嗯,很好,能安稳就好,本来我还怕你在这边不安宁。” “是的,原先我也有这么个担心,胡家和肖勇波那边情急之下可能会迁怒,一时上火就会对我下手。不过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估计在他们眼里我根本不算什么,还犯不着跟我较真。” “但愿是如此,否则也挺棘手,因为一旦有事,我想帮都没法及时赶到。” “你顾好自己就行了,我这边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挨顿猛揍而已。” “不能不当回事,对方是蛇蝎虎豹之流,弄不好也会出大事。”张本民说着突然一叹,无奈地道:“其实,你就是当回事去重视了、防范了,可能也没多大作用。” “是的,我也这么想,所以干脆就放下,该来的会来,挡不住的。” “暂且只能如此了,往后得有个长远打算。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事就及时想办法告诉我,多少应该能有点作用。” “嗯,我们都指望着你呢,有问题解决不了当然要靠着你。” “那就好!”张本民一点头,道:“待会你打电话给何部伟,让他到高速上接我。” “还去兴宁?” “是的,找何部伟,藏身落脚的事他能帮不少。等会找部公共电话先跟他联系下,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也不晓得他知不知道我的情况。” “应该不知道,否则还不早就找我了。”蚊子说着一皱眉,“不过再怎么说,长时间没你的信息,他难道就能坐得住?” “也许有特殊情况。”张本民道,“我托付过沈时龙,让他帮忙让何部伟拿下我们学校的小食堂搞经营,或许正忙着呢。” “哦,那就难讲了,还是等你们见了面再说吧。” “是的。”张本民道,“你赶紧去打电话,确定一下时间,我在这休息一阵,好掐着点儿去跟他会面。” 一番联系,敲定了行程节点。 凌晨三时左右,蚊子开车带张本民到市区南部。 张本民提前下车步行绕过治安卡口站点,然后从高速出入口旁边一处破损的围栏处翻进去,又前行两公里,跳过中间隔离带,到对面躲进一处小互通旁的微植绿化带内,等候何部伟。 约二十分钟后,何部伟到达,按照约定打开双闪,连续鸣笛,在匝道上靠边停下来。张本民立刻从路边走出,猫着腰溜到车旁,拉门而入。 何部伟真的不知道发生在张本民身上的一系列事情,在听说他被抓之后,是一脸的茫然与错愕。“沈时龙告诉我,你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其间为了安全,不要打听你任何相关消息!”他回过神后说。 “哦?!”张本民一惊,难道,真的是沈时龙出卖了他?! 看到张本民突然愣在了那里,何部伟忙问是怎么被抓的。 一阵沉默后,张本民说出了所发生的一切。 何部伟闻听,简直不敢相信竟会有这么大的变故,也呆住了。 “有些猜测和分析,都无法求证。”张本民叹了口气,“也许天意就如此吧,不管怎样,还是以前说过的那句话,与沈时龙之间的瓜葛恩怨一笔勾销,自此不相欠、不往来。” “也好,远离沈时龙就是远离是非,而且这次一定要吸取教训,绝对要一刀两断,不能像上次从黑矿逃出来后那样,吃了回头草,结果导致被抓入狱。”何部伟说这话的同时,脸上也显露出一丝担忧,“不过,离开沈时龙也有弊端,就是生存形势怕是要变得严峻起来。” 张本民想想的确如此,这次到兴宁没了沈时龙那块土壤的照护,行动会更加不便,难道就一天从早藏到晚,坐等吃喝,不出来干点事?“还是边走边看吧。”他颇为无奈地道。 “是的,走一步看一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嘛。”何部伟安慰着。 “哦,对了。”张本民突然想到了小食堂的事,“沈时龙没帮忙让你拿下我们学校的小食堂吧?” “目前还没有。不过他找我谈过那事,说现在人手不够,希望能留下来再干一段时间,至于小食堂的事,绝对没问题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何部伟道,“不过就眼下来看,回去我就跟他摊牌,离开他!” “不着急,得慢慢来,要自然一点。” “也是,不能让他察觉到了异常。” “你先专心开车吧,我眯一会儿,真有点累了。” 383章 追尾 没多会,车子出了收费站,马上又调转方向,再次进入高速,直奔兴宁。 张本民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来,把这个戴上!”何部伟准备了一套行头,假发和眼镜。 “可以嘛,心思见长呐。”张本民一边套假发一边道,“看来这段时间你磨炼得不错,进步很大。” “嗨嗨。”何部伟听了身板一直,然后油门一点,加速继续前行。 “开了一夜够累的吧,我来换会儿。”张本民不放心何部伟的精力,疲劳驾驶可要不得,最容易出事。 “搁在平时我多是吃不消的,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何部伟一摆手,“这会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不得了!放心吧,一口气到家!” “行吧,你看着办,要是累了就换我,别硬撑。”张本民放低座椅靠背,松垮垮地躺了下来,道:“到兴宁咱们住哪儿,还是以前的地方?” “不,为了保险起见,得换一换。但是要先将就一下,也就半天吧,马上就能到新地方。” “找个老小区的房子,对我们来说相比而言安全性要高一些。另外楼层也要注意,三层最好,关键时刻可进可退。” “没问题,这种事我最拿手。”何部伟脸上满是自信,“瞧你挺累的,看来还没睡足。” “已经很好了。”张本民抿了抿嘴,问起了关切的事情,“我妈那边怎么样?” “伯母的身体状况,一天好似一天,不用太担心。”何部伟说着,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用太担心?”张本民眉头一皱,“有事别瞒我,我经受得住打击。” “伯母的头脑好像还没恢复好,有时会出现失忆的情况。” “失忆?哦,那可能也不算什么吧。” “是的,后来我又带伯母去医院查了下,医生说是后遗症,叫间接性失忆,可能要持续两年左右才会完全消失。” “哦,那算是挺不错的。”张本民确实很欣慰。 “伯母在清醒的时候,老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老是不见个人影。” “下次再问时,你就说我在大学里课程太忙,还担任各种小干部,各种事情都挤到了一起,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看她。”张本民道:“另外,丁香也要多照顾一下,我知道你喜欢她,她是个好女孩!好好待她!” “这个……”何部伟停顿了下,笑道:“还是先不要说吧,这会儿哪能谈些儿女情长的事,你再好好休息下吧。” “睡不着了。”张本民望向车外,已经快到兴宁市区,马上进入绕城路,“靠边,我来开一会儿。” 两人下车,都伸了伸懒腰。 张本民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突然很想知道车里的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他们都自由么? 此时的张本民,特别羡慕自由,现在如果说用半生时间去换取另一半生的自由,他也愿意。 “呜啦”一声,有警笛声从后面传来,张本民一哆嗦,赶紧爬进车里,把住方向盘继续行进。 不一会,一辆疾驰穿梭的警车从旁边驶过去,不时鸣着笛,提醒前方的车让道。 张本民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就是只惊弓之鸟,哪怕一点动静都会紧张不已。 副驾驶上的何部伟开始迷糊,他打了个哈欠,看着张本民脸上还未褪尽的一丝慌色,安慰道:“特殊时期是不能大意,但也没必要这么警惕,绷得太紧,时间长了心理会有问题,别最后变成了神经病。” “要真是神经病就好了,肉体痛痒没关系,关键是精神上无牵无挂,无论什么时候,不为死亡恐惧,也不为活着窃喜。” “想要看那么开,干脆出家吧,每日参禅打坐,心无杂念。” “嗌,你还真别说,那种方式我觉得也蛮好。”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本民眼睛一亮,“听说终南山上有很多寻道访仙的人,常年吃住在山里,几乎与世隔绝。” “真正痴迷上那事儿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但只是为了寻求藏身而那么做,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抓狂。” “应该不会吧,那总归是能见天日的,躲在城里,只有晚上才敢出来活动,也就能看个星星月亮。”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你是现在刘国庆,又不是张本民,底子一清二白,只要不张扬,带着身份证满大街逛荡也没啥大不了的。” “那纯粹是作死。”张本民幽幽地吐出口长气,“不过说真的,一味藏躲着无所事事也不行,应该早点想个适合我的活法。” “好办,搞点事做做就行,我跑台面,你做幕后。不过也不能着急,慢慢想周全了再行动,否则欲速则不达。” “是不能急躁。”张本民点着头,话一说完,突然兴奋地一拍方向盘,“有了!” “这么快就想到路子了?!”何部伟很是惊喜,忙点了支烟“吧唧吧唧”地猛吸两口,问道:“投入大不大?” “不需要什么投入。” “还有这等好事?” “你还记得罗东成吗?” “罗东成?”何部伟皱起了眉头,略一思索,“哦,不就是那个黑矿主嘛!” “对,他的那个矿,其实就是个小社会,到那里做个管理什么的,应该不错。” “还真是,当初他不是挽留过你嘛!只是……”何部伟说着,又皱起了眉头,“只是我点担心,一入进去,再想出来怕是难了。” “那确实是个问题。”张本民一抿嘴,道:“不过对于我来说无所谓,但对你影响可就大了,看来,即使要去的话,也只能是我一个人。你留在外围合适,怎么说也是个照应。” “要是这么考虑,我就听你的安排。不过你一个人去也确有不妥,那是个什么环境?身边没个可靠的人怎么能行。” “没错。”张本民说着慨叹起来,“唉,说到这方面还挺遗憾的,要是早想到这点,完全可以把秦义留下来。” “就是那个跟你一样被诬陷杀人的兄弟?” “是的,不知道现在他怎样了,根据性格看应该也没问题,他不是个粗心的人。” “那就为秦兄弟祈福吧,其余的也别想太多。现在有精力该想想你自己,刚才我又想到了个问题,罗东成的黑矿不安全因素太多,毕竟是严重的违法犯罪,万一哪天被一锅端了怎么办?就算不被一锅端,如果罗东成那边的经营发生什么变故,他首先考虑的应该是他的利益,不会是你的安危,毕竟还没跟他建立什么交情,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很仗义的人,关键时刻也能义字当头,利放脚下。可是,谁又说得准呢?” “那还是算吧,不去瞎招惹,还是老老实实地窝着,过一天算一天。本来嘛,我现在这样子也不能想太长远,不能过度奢望,能留着小命就不错了。” “话也不能那么说,什么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自信。兴宁这么大,总会有我们立足的地方,而且日子也会很滋润,你就放心吧!” “嗯,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张本民点头应着,嘴上笑着,可心里却不这么想,现如今的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犯罪嫌疑人”,现在罪名已定,所以接下来对他的通缉级别肯定会上升,公安部b通缉是肯定的,弄好还会是a级,那样一来,生存的安全系数会相应大大降低。 想到这一点,张本民突然为何部伟担心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假如哪天他再被摁倒,落入警方手中,何部伟肯定会受到牵连。 这事关系到何部伟的切身利害关系,张本民直接讲了出来,说不能跟他走得太近,要切切小心。 何部伟也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说那就尽量把一切放到暗中,不摆在明面上,那还能有什么危险? 说到危险,眼前即来。 张本民注意到左前侧一辆黑色轿车急着并线过来,于是轻点刹车,稍微向右打了点方向,以避开追尾。然而,紧随其后的一辆黑色大越野却毫无防备地追上了他的车屁股。 “倒霉!”张本民一声叹息,道:“被追尾就算了吧,自己花钱修修,算是破财消灾,省得节外生枝。” “嗯,不过也还得停下看看,免得被反咬一口,说咱们是肇事逃逸。”何部伟扭头看看后面,“你坐着别动,我下来跟对方说。” “那也不合适,驾驶人员不下车,人家肯定会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准还会胡搅蛮缠,讹我们。”张本民打开右转向灯,降下车速,慢慢停下,“我也下去。” “好吧,那就一起看看。”何部伟说着,推开车门准备下去。 此时,黑色越野车上,已经下来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径直走过来,从副驾驶打开的车窗探身进去,伸手扯下了仪表台上笨大的老式行车记录仪。 事情突如其来,何部伟有点发愣,“唉,你这是干什么?!” 张本民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刚才前面不讲规矩并线的黑色轿车也停了下来,并疾速倒退,逼近车头,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上锁,然后一边升起玻璃,一边往左打方向猛踩油门,以早点摆脱两车夹击。 然而这时,已有人奔到车前,挥起棒球棍猛击车窗玻璃。 “咔嚓”声连连响起,张本民与何部伟身上落满了碎玻璃,好在车身已拐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疾速前冲,驶入车道。 “应该不会是警察吧!”何部伟惊魂不已。 “看这架势,不像是警察!” “哦,哦。”稍稍回过点神的何部伟庆幸起来,“我以为是警察神兵天降来抓你的,那可就惨了!” “虽不是警察,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帮人绝非善茬,来势汹汹下手又快又狠,明显是有备而来。”张本民灵活地转动方向盘,在车流中拐来拐去。 “确实。”何部伟又紧张了起来,“看来咱们得换换路线,下绕城,往郊区跑。因为这样下去,即便不被他们堵住,也会引起警察的注意,没准还会更麻烦。” 张本民也这么想,离开主路,走偏线。 后视镜中,黑色越野车尾冒着黑烟,追得很凶。 384章 溯源 前行五百米后,张本民驾车向右驶出绕城路,朝市区外围狂奔而去。白色越野紧随其后,盯住不放。 “车上有家伙吗?”张本民意识到无法彻底摆脱,只有一战。 “有,不过在后备箱。” “那算了,来不及拿的。”张本民看到前方有一片烂尾的楼盘,抬手一指,“这样,到那边车一停,你下来就往楼上跑,我跟在后面,途中有棍棒什么的拿起来,我们在楼道里跟他们对峙开打,削弱他们人多的优势。” “好!非他妈弄死他们不可!”何部伟发着狠,而后又不无担忧地道,“他们不会有硬家伙吧?” “你是说枪?应该不会,在人多势众有备而来的情况下,一般不带那种危险的东西。” “没有枪就好。”何部伟说着,朝后排座爬去,“我找找看,好像以前在垫子下放过一把砍刀。” 一阵翻腾,果真找到把砍刀。 “看准机会,主要还是找长点儿的东西,这个时候是一寸长一寸强。”张本民说完,又提醒何部伟,“注意要刹车了!” “嘎”地一声,车子斜着身子急停下来。 张本民与何部伟迅即推门而出,然后向楼内发足狂奔。 后面的白色越野没落后几米,紧跟着急停,里面窜出几个人,撵了上去。 在三楼的拐角处,张本民从一个破木架上拽下根手腕粗的木条,随后对何部伟道:“我在这儿拦他们一会,你去找几碎砖头来!” 话刚说完,对方有人已经在二楼冒出了头,看张本民手中拿着东西,不敢贸然上来,等后面又来了两人,这才咋咋呼呼地举起棒球棍,一起挪动脚步,朝楼梯上推进。 张本民挥了下木条,逼停对方。 这时,下面又上来两人,其中一个大叫,“我把棒球棍扔出去砸他!”说完,“呼”地一声甩手一掷。 意图很明显,对方是想趁张本民躲闪的时候窜上去。这没什么,张本民后撤着闪身,向上跑了一层楼梯,又回身站定。 这时,何部伟从上面下来了,用上衣兜了一堆拳头大的碎砖破瓦。 “逮最前面的,砸死他们!”张本民一声大吼。 何部伟早已做好准备,一边骂着一边抓起个砖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距离近,对方三个人几乎是并排挤在楼道里,根本就没有躲闪的空间,结果中间一个被击中肩膀,一声嚎叫歪了下去。 趁这工夫,张本民也抓起块砖头,凶猛地朝对方的下半身砸去。又是一声哀嚎传出,一人的胯部被打中。 接下来,张本民抬脚跨下几个楼梯,举起木条狂砸一通,打得对方抱头鼠窜。这下何部伟得了机会,一手提着碎石块,一手甩开膀子使劲投掷。 一直追打到楼下,对方彻底崩溃,五人中有四个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张本民并不罢手,挥舞着粗木条将受伤的四人挨个砸倒,交给何部伟收拾,然后直奔向最后一个戴着个眼镜框的家伙。 两个回合不到,眼镜框也被放倒,张本民一脚踩着他的脖子,“谁派你们来的?” “不,不,不知道,我们只是受上线安排,并不知道情况。” “安排你们对付谁?” 眼镜框指了指何部伟,“是他。” “打算怎么对付?” “弄,弄断他两条腿。” “操你个妈的!”何部伟拎着棒球棍走过来,对着眼镜框的肚子猛地一戳。 眼镜框“嗷”地一声,蜷缩起身子。 “他妈的,看今天谁弄断谁两条腿!”何部伟举起棒球棍要夯下去。 “算了,他们都是做事的。”张本民拉住何部伟,“关键得弄清幕后是谁。” “多,多谢这位大哥!”眼镜框对张本民连连感谢,之后犹豫着道,“这事,好像跟一家保安公司有关。” “哦!”何部伟一听点起了头,对张本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应该跟那辆黑色轿车有关。 张本民会意,松开脚,对眼镜框道,“去,把记录仪拿来。” 眼镜框赶忙爬起来,捂着小肚子一阵小跑,到车里拿了抢过的行车记录仪,折身回来。 “回去跟你的上线说,这个单子以后别接了,否则别怪把你们挖个坑埋喽!”张本民一扬下巴,“赶紧滚吧!” “慢着!”何部伟一瞪眼,“我那车窗玻璃怎么说?” “好说,好说。”眼镜框掏遍了口袋,尴尬地摸出百十块钱,自己也觉得过不去,就对躺在地上的几人道,“谁身上有?” 七凑八凑,最后,眼镜框把三百多块钱放到何部伟手中,“身上没带什么钱,回去再补些给你。” “得了,老子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们。”何部伟歪着嘴哼声道,“赶紧滚犊子吧,别惹老子不高兴,要不再给你们几下!” “那,那好吧,我们走了!”眼镜框招呼着同伙,不过他们个个都哼唧着,行动极为缓慢。 “得了,还是我们先离开,你们老实地待着被动!”打了大胜仗的何部伟有点意气风发,说完,他转身去取车。 没多会儿,何部伟已开着车过来了,张本民不慌不忙地上车,疾驰而去。 半小时过后,车子进入城区,最终来到租住处。 “看来沈时龙那边我也待不下去了。”何部伟停下车后,很是担忧地道,“行行有竞争,他的安保公司做的虽是白道的事,却还是以黑道为支撑,急于扩张之下,难免树敌太多。前段时间广海新区工业园物管整体打包项目被挖了过来,那可是每年有几十万利润的大活,估计惹了原先的承包企业,所以人家要给点颜色看看。” “你在沈时龙的安保公司都做些什么,怎么找到了你头上?” “沈时龙不是看我比较活套嘛,就让我跑跑面上的事情,估计露脸太多,就被盯上了。”何部伟摇摇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也是得离开了,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则麻烦会不断,弄不好一个连带,再把你给牵出来,那损失可就没法估量了。” “发生了刚才的意外,倒也是个借口。不过,替沈时龙做事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我就把今天的情况说给他听,有幸死里逃生,我吓尿了,不能再干了还不行么?”何部伟根本就不在乎,“再说,沈时龙也不是天王老子,实在不行我屁股一拍就走人,他还能怎么地?” “还是好聚好散吧,把话说透,争取让他理解。” “跟他有什么好聚好散的?看看你还不知道么,他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用不着跟他讲什么和气。还有,我也没那个资格谈好聚好散,所以扔句话给他就可以了。” “既然这样那就当机立断,你现在的处境不怎么安全,得赶紧摘离。” “明天我把住的地方安顿好就去找沈时龙,咱也不能失礼,有话先当面说。” 事情定了下来,何部伟踏出车外,观察了下周围的动静,然后独自上楼,在确认住处安全后,才让张本民上去。 尽管如此,张本民还是很小心,现在已不允许出现半点差池。一直到进屋关上门,他才松了口气。当然,这口气也没松到底,他马上走到阳台,查看逃生的出路,以备不时之需。 “就一夜,明晚就换地方了。” “别说一夜,哪怕就是一会儿的时间,也得把环境摸熟悉,对于我来说,这就是生存法则。” “放心,实在不行我不睡,给你站岗放哨。” “你是铁打的?昨夜到现在都还没合眼,哪能吃得消?赶紧收拾下,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好忙活。” 这话不假,何部伟也知道明天任务重,关键是按照张本民的要求租个新住处,把危险降到最低。虽然这事对他来说不难,却也来不得半点大意,现在他也习惯了谨慎,警惕性在下意识里就提高了很多。 小心行事效率高,何部伟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出门,到上午十点多,就在一个老小区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当即签了合同,交了一个季度的租金,拿到了钥匙。 看看时间还早,何部伟没急着回去,就去找沈时龙,把情况说了,想离开一段时间,避避危险。 沈时龙对此稍感意外,在表示理解的同时也挽留何部伟,说问题没有那么严重,他会想办法解决。 何部伟讲话委婉了许多,他说并不是要彻底离开,只是感到了危机,想躲一阵,稳稳心绪,过后还会回来继续做事。 话说到这份上,沈时龙也没法不同意,只是要求何部伟能保持联系。 这是小意思,何部伟表面上答应得很缓重,似乎充满了周密谨慎思考,其实内心已轻松地欢唱开来,离开的时候,他步履轻盈,有要飞一般的感觉。 按捺不住兴奋,何部伟路过电话亭时给张本民来了个电话。 没想到这个电话一打,顿觉后背有点发寒。 电话中,张本民说突然意识到,前段时间他所经历的遭遇,沈时龙是知情的,也就是说,现在他逃了出来,沈时龙多数也是知晓的。 何部伟一琢磨,的确是那么回事,“嗯,的确有可能。” “所以问题就来了,假如沈时龙就是背后害我的人,那么肯定还会继续采取行动,而且很有可能会从你入手,因为他能猜得到我会找你。”张本民道。 “哟,还真是,你的假设如果成立,他绝对要派人跟踪我!”何部伟一惊,丝毫不敢大意,“那我们还是先不要见面,等摸清情况再说。” “没错,小心永远不会过火,在没有彻底弄清沈时龙的目的之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张本民更是谨慎,“只是难度有点大。” “我倒是觉得应该从源头开始。” “源头?” “对,就那个什么明叔,你不是在他家门口被警察给逮了嘛,所以他应该是最关键的!” 385章 晚探别墅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本民拍了下脑袋,“被关了些日子,脑窍怎么也关上了,那么直接的切入口竟然考虑不到!” “那就速战速决,今晚行动,把那个明叔给控制住,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控制谈不上,可以初步了解下,毕竟连个初步的计划都没有,不能操之过急。” “也好,那你先合计下,确定个时间,然后告诉我需要做什么。” “今晚我去他家别墅周围转转,这事你就别参与了,况且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密切注意沈时龙那边的动向,别被跟踪到。最好近几天我们不要见面,有事还是靠电话联系。” “那新租房子的钥匙怎么给你?” “先不过去住,等对明叔行动后再搬过去。刚好趁这几天功夫,把电话装好。” “已经安排办理了,你这习惯我还不知道嘛,不管到了哪儿,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电话。” “嗐,以前用手机都习惯了,不离身的。” “手机?”何部伟道,“啥玩意儿,把电话机拿手上?” 张本民一摸脑门,摇头笑道:“不是,就是小小的,可以带在身上到处打的那种电话。” “哦,你是说大哥大啊,去年广东那边就有了呢,牛比得狠,大老板喜欢用。” “以后会更发达的,只有巴掌那么大,携带起来更方便。”张本民笑了笑,道:“算了,不说那些没用的,说说你吧,这几天住哪儿?” “我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倒是你一个人还行吧?” “这地方我不陌生,行动还是比较自如的,用不着担心我。” 张本民不是夸口,现在住的地方他早已熟识,特殊的身份让他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仔细观察,记下周围各种环境。 晚上九点刚过,张本民从楼洞口冒了出来,直奔对面浓密的冬青绿化带,那里有个缺口,可以进入对面的小广场。 夏夜的时间似乎很绵长,人们并不着急回家去,甚至还有一些热情高涨的交谊舞爱好者在切磋舞艺。其实这是个蛮有和乐感的场面,但张本民却丝毫感触不到,在他眼里,如今只有生死大事。 沿着广场文化长廊内侧草坪,张本民一直走到健身区,从西北角穿过,然后贴着转弯处的楼房往北走。 北面是一排低矮的围墙,可以轻松攀过。 步行到明叔家别墅,要将近一个小时,张本民有点等不及,再一想自己现在是刘国庆,也得练练胆子,便上了辆出租。 出租车司机一听目的地后,有点心不在焉。这样也好,让人省心,张本民一阵小庆幸,免得司机乱插咕。 刚好,旁边来了个人,问去不去温莎会所。 “哎哟,你说这事弄得!”陡然间,司机猛一拍大腿。 “怎么了?”张本民有些诧异。 “你先上车了啊!”司机很是懊悔,“要不肯定就带他了!” “不都一样么?” “不一样,哪能一样呢?”司机犹豫了下,道:“你看这样行不,现在你下车,我倒贴你一块钱!” “这就不好理解了啊。” “你没听刚才他说是去哪儿的,是温莎会所啊!” 张本民听到温莎会所,还真来了点兴趣,便又问道:“哦,去温莎会所还有什么不同?” “有啊,有提成。”司机道,“带一个人过去,就是两三块钱。假如运气好,是几个人过去,你想想,那至少就是十块八块的呢,得省我跑多少路啊。” “温莎会所有那么大方?” “当然有了,那是什么地方?过去的人再怎么着每个人也要消费了三四十吧,抽个两三块钱还有什么困难?”谈到这点,司机似乎提起了点精神头,想显摆下,“那种行业竞争厉害着呢,靠的就是人气,所以不能小看了出租车这行业,假如温莎不给提成,那我就会给乘客建议,说还有更好的地方,也不多花钱,然后直接把客人给带走。” “也是,那样的话,相当于是温莎会所那边流失了客人。” “可不是嘛!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那得多少人呐,都是钱哦!” “除了温莎会所,还有哪几个地方可以抽提成?” “多了,差不多规模的还有白玉兰、酷斯堡、馨蕊什么的,小的就更多了,不过给的少,才一块钱。” 司机好像是个话唠,张本民一看这么下去会耽误事,于是道:“你别懊悔了,我多给你两块,算是提成,赶紧走吧,我赶时间,要不晚了可影响我约会的。” “约会?”司机一听笑了,看了眼张本民,一抖眉毛,“小兄弟,要注意身体呐。” “哟,师傅的眼神这么厉害?”张本民当然明白司机的意思。 “你看你,这是什么季节,还穿个长袖的衣服,是身体虚,发寒吧。”司机嘿嘿地笑着。 张本民这才意识到,本来穿卫衣是为了用帽子遮掩,没想到同时也成了另类的打扮,看来还是该注意点,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当下,张本民也没答话,只是笑笑,相当于是默认。 接下来,一路就安稳多了,在快到明叔家别墅的一个路口,张本民下车,按照约定多给了两块钱。 司机满脸带笑连说谢谢,乐滋滋地启动车子走了。张本民在街边站定,脱下了卫衣系在腰间。 路上灯火璀璨,喜爱夜生活的人们已开始到处游动,这倒是个不错的掩护。 向目标进发,张本民警惕着周围的一切,现在必须万无一失,只要失了手,就有可能进入警方视线,留下的只有千古恨。 夏夜的气息骚动不安,但张本民却心静如水,来到明叔家别墅边的小路上,他知道不能贸然靠近,否则就会进入别墅的外围监控区域。 投石问路,扔了块小石子到大门旁边,只发出轻微的响声,可门内还是刻传出了一阵凶猛的狼犬叫声。 张本民又爬上路边一颗高壮的法桐树,向别墅内望去。大院里多了个岗亭,紧靠西墙,里面亮着灯,两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坐在里面。 守卫森严了,直接探询别墅根本无法下手,看来得改变方式。张本民跳下树来,准备往租住处返回。 “谁!” 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张本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道:“怎么了?” “我还没问你怎么了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爬上爬下的干啥?” “哦,我在跟女朋友闹着玩呢,藏一阵,让她找不着。”张本民定睛看清了对方,是个身着制服的中年保安,于是道:“你们巡逻都到这里了,谁发工资?” “有钱人呗。”保安的口气里充满羡慕,“有钱啊,就是好!” “那可不一定。”张本民笑了笑,无心纠缠下去,于是边走便道:“我看啊,有钱不如有女人好,那多快活!我得赶紧去找女朋友喽!” “唉,年轻,到底是年轻。”保安看着张本民的背影,依旧是羡慕的口气,“精力旺,火力壮!有女人啊,就是好!” 这算是个并无意外的小惊吓,离去的张本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过也想到了个问题,是不是要权衡一下,急于弄清入狱的真相到底有何用?反正现在罪名已定,最重要的应该是安稳度日保平安。 脑海中萦绕着这个问题,一夜辗转。天亮后,何部伟打电话过来联洽时,张本民说出了这个想法。 何部伟听后沉默了会,说也对,处于这种情况下再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查明真相,是有点找死的感觉。而且话说回来,就算探明了真相又能怎样? “差不多是飞蛾扑火,所以暂且还是老老实实地窝着吧。”张本民轻轻一叹,“人生在世,恩怨虽不能轻易一笔勾销,但也不是账账都能算得清楚,所以适当搁置也好,等有了足够的能量再启动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这样,那就一个心思考虑今后该怎么办,实在不行就离开兴宁,去黑矿。我最好也一起走,否则像你说的,万一我要是被沈时龙给盯上,就有可能给你带来毁灭性的意外!” “要不要离开兴宁、是不是去黑矿,得好好想想,毕竟那不是小事。不管怎样,近期我们来往要小心,还有,我妈和丁香那面你也得注意,千万不能暴露他们的任何信息。” “尽管放心就是,我会做得滴水不漏。” “好,那今晚你晚点过来,注意有没有尾巴,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以后的出路。” 挂掉电话,张本民心绪起伏,突然觉得未来一片灰暗,曾经的信心似乎不复存在。在没被定罪之前,他还抱有种种期许,希望能有朝一日洗清“罪名”,重得自由之身,然而现在,罪名已定,想要翻盘几无可能。 难道真要一辈子暗无天日地苟活着?张本民不敢想下去,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日子。 但不管怎样,得先活着,张本民觉得,要是真的无路可走,还得找罗东成到黑矿上去,那是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有相对的自由、阳光和新鲜的空气。 然而,生活中有意外,有一些是无法想象的,给人的震惊也足以让人窒息。 蚊子打来了电话,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断断续续说了件事,顿时让张本民目瞪口呆,几乎无法站稳。 秦义,被枪决了。 噩耗突如其来,悲恸中,张本民哽咽不止,连连自语着: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蚊子知道无法安慰,有些伤痛只能靠时间自愈。 张本民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开始慢慢平复心境。不过接下来,蚊子又说了件事,再次让他惊厥起来。 386章 兄弟情 秦义因潜回春山看望母亲暴露了踪迹,结果在家门口被抓。被抓后,他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关键的地方是,就在当庭宣判之时,秦义还主动交待了另一桩“罪行”,锤杀了永博公司女会计。 锤杀的细节,秦义说得很清楚,跟警方已有的侦破记录吻合,而且,他还交待了藏凶器的地方,在城区南高架立交桥下往东数第十根柱子旁的一丛四季常绿灌木绿化物里,用塑料袋装着,上面的指纹已经被擦干净,但血迹还在。 如此一来,秦义的这一“罪行”,又给做实了。 身负两命案,秦义从被起诉宣判到执行死刑都很快。 蚊子说,他听到相关消息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听完这些,张本民的感受难以用言语名状,他惋叹秦义因不小心而葬送了性命!又惊喜于自已因此而有可能获得重生!当然,他更感动于秦义的那份情义! 张本民与何部伟买了两大袋纸钱,找了路口,划了个圈,烧给秦义。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只是到了最后,张本民说了句:“秦义兄弟,我会好好活着,去完成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何部伟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张本民也不知该如何着手规划。 自由,梦寐以求的自由又要来了?!从理论上讲确实如此,张本民如今是确凿的“蒙冤人”,可以申诉无罪,还可以申请赔偿。 只不过,在没向公检法部门提出申请诉讼、法院没公开声明无罪之前,张本民还不敢贸然露面,仍然得蛰伏着。他让何部伟找名律师,整理出一套完备的相关材料。 之后,何部伟带着满满一档案袋的材料,悄悄前往春山,交到蚊子手中。 蚊子早已打听好了申诉渠道,而且也用尽了全力,引发了一定的社会关注,所以,随着申诉材料的投放,种种因素之下,事情进展速度很快。 第二天,法院就宣告张本民无罪。 就是这么这一天,张本民已经等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当消息传来时,他抖抖索索地点了支烟,然后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天空,直至香烟燃尽。 生死关几进几出,张本民几乎无法相信,他需要平息太多的情绪。 晚上,何部伟带着一堆酒肴过来,必须一醉方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何部伟掩饰不住激动,倒满了两杯酒,“来,让我们干了这杯!” “其实我也一样。”张本民拍着何部伟的肩膀,声音颤抖,“那就什么都不说,有话就搁心里头,来,这杯先敬秦义!” 酒喝干,再斟满。 “这下要重新规划未来的日子了,是留在兴宁,还是回春山?” “还没想好,一切来得太突然,都有些无所适从了。不过要防止乐极生悲,毕竟现实还不是想象得那么美好,胡家和肖勇波那边不会因此而放过我,他们还会通过别的法子置我于死地。” “那就不回春山,兴宁这地方也挺好。” “兴宁也不怎么利索,你是知道的,纠葛太多。” “嗐,其实去哪儿都无所谓,天下大着呢,现在是一身清白,还愁没个落脚的地方?” “是的,这个要好好考虑一下,自由来之不易,凡事一定要做得稳妥。眼下最要紧的是回春山一趟,和蚊子见个面。我觉得,还是要先把胡华正与肖勇波两边搞定,否则还会有其他的危险降临,而且要越快越好,不如明天就动身。” “好!我跟你一起!” “你送一下就好,因为我光明正大地乘车回去还为时尚早,车站等敏感地方,对我的通缉或许还没来得及撤销,不能节外生枝。”张本民喝了口酒,继续道:“你呢,还是要回来,毕竟这边也有重要的事情。” “伯母和丁香?” “对,目前她们还不能暴露,春山的一些矛盾没有解除,危险就还存在。” “还是那句话,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在,她们就不会有意外!不过,这天大的喜事,是不是该让她们知道?” “知不知道也就是丁香的事,你跟她说说也合适,正好也趁机多接触接触。” “哦……”何部伟应声后抿了抿嘴,尽力开心一笑,道:“兄弟,跟你说实话,我已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丁香对你的那种感情,每次我过去,她总是会揪着心问有关你的情况,眼里透出的是因关爱而产生的担忧甚至是恐慌,所以我觉得……” “停!”张本民打断了何部伟的话,道:“我是她哥!” “我知道的,你们那只是名义上的亲戚关系,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就算如你所说,那也是不可能的,你放心好了。” “我知道兄弟的为人,可是,感情上的事不是别的,让,是让不出来的。即便你让了,我也得不到。” “一切让时间去改造。” “算了,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不想看到对方难过。丁香那么美丽、善良,而且又懂事,能吃苦耐劳,简直是完美的。有时我甚至觉得,她要是我的姐姐或妹妹,那也很满足。” “你对丁香的爱,是真心而纯粹的!” “好了,兄弟,别说了,有些事越理越乱。”何部伟苦笑着一摇头,“还是不说那些吧,来,喝个高兴酒!” 张本民明白何部伟的心情,也不再就此多言,只管举杯痛饮,不过两人也没喝到烂醉,。 次日清晨六点半,定时闹铃大作,将梦中的张本民叫醒,他起床洗漱后,推了推还在呼呼大睡的何部伟,催促着赶紧出发。 夏日一大早,还有些许的清凉。张本民与何部伟从租住处走到军工研究所家属小区门口,并没有感到多少燥热。小区里的楼房外体,很多地方都爬满了藤蔓,看上去就很凉爽。 “兄弟,什么都不说了,你赶紧去上吧。”何部伟带着点嘻笑又很坚定地说。 张本民看了看,道:“行,我上去,不过只是告诉妹妹一个喜讯而已。” “知道,别再说了,赶紧的吧,咱们还得回春山去呢。”何部伟催促着。 张本民一点头,转身朝楼上跑去。 敲门,进屋。 两室一厅的屋子,收拾得干净利落,无论是家具、地板还是窗台,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靠最东面的卧室里,收音机隐隐传出说评书的声音,那是魏春芳住的房间,她又睡着了。 厨房里,灶台上烧着水,壶嘴正“丝丝”地吐着热气。一旁的魏丁香,围着小花围裙,面带羞色,低头和着面团,今天早上,她打算做手擀面。 转悠了一圈的张本民回到客厅坐下,点了支烟,感到的是安适和悠闲,这是许久以来梦寐以求的感受。当然,他非常明白这一切都是丁香的功劳,在这样一个年轻富有活力的年龄,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干家务、伺候病人,着实不易。 “丁香,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张本民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带着感激说。 “本民哥,我不觉得苦!”魏丁香抬头,深情地望着张本民,“如果说苦,那是因为我日夜担心着你的安危。” “我没事的。”张本民露出微笑,但目光躲闪着,“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件高兴的事,我已经洗清了冤案,自由了!” “什么?!本民哥,真的呀!”魏丁香高兴地奔过来,张开双臂搂住了张本民的脖子,激动得哭了起来。 这有点意外,张本民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好在他并没有急着推开丁香,这个时候,是她许久以来的纵情释放,不应该被打扰。 “我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许久,丁香重又抬起头,充满无限期望地道,“那我们可以一起回春山了吗?” “现在还不行,有些事还没有处理好,只能我一个人先回去。”张本民扶着丁香肩膀,轻轻将她推开,“你还得在这里,照顾我妈一段时间。” “嗯,一切都听你的,别担心,我会做得很好!”丁香很坚定地点着头,“本民哥,相信我!” “当然相信你!”张本民用力一按丁香的肩膀,“那我走了,妈妈还在睡,就不等她醒了。” “你吃碗面条再走呗,马上就能下锅了!”丁香眼巴巴地看着张本民,恳求着。 张本民心一软,但最后还是决定离开,“楼下有人等着我呢,还要赶到春山去,时间很紧。” “哦,那,那就算了。”丁香看上去有些失望。 “等我忙完这阵子,时间充裕了,再吃你做的面条!”张本民出门前回身对丁香认真地说,“你好好给我做上两大碗!” “嗯!”丁香抿着嘴,眼睛湿润着,使劲点着头。 看着丁香的神情,张本民心中荡起一丝忧伤与温暖,他低头暗叹着,踏出门外,带上房门,随之仰面做了深呼吸。 有些事,该放下,就要放下。 张本民深知女人在男人之间能起到微妙、深远和浩大的影响。他不想伤害何部伟,也不想伤害魏丁香。 一切,还是要让时间去解决。 心绪平息后,张本民大步下楼,但见到何部伟时,却感到阵阵不安,毕竟在楼上那会儿,他面对魏丁香时,多少也有点补坚定。 两人点上了烟,一起离开,去找何部伟的朋友借车,前往春山 387章 充满生命力的谎言 日头偏西,春山县郊一处偏僻的旅馆内,欢欣鼓舞的蚊子,见到了张本民与何部伟。 一进房间,三人的手就紧紧地拉在了一起。 “真是太好了!”蚊子掩饰不住难以抑制的激动,手臂颤颤发抖,“终于等来了云开雾散的这一天!” “嗯,等来了!”张本民也情绪高涨,不断晃着手,“这离不开你们,当然还有秦义!” “我们做的都不算什么,只有秦义兄弟让人敬佩!”蚊子说着,眼圈有些发红。 “今天,还是说点开心吧。”张本民不想见面就悲情。 “对,不管怎样,反正我们迎来了最愿意看到的结果!”何部伟道,“从今天开始,该好好谋划一下,大干一场!” 说到这一点,张本民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眼下虽然得到了正名,但实际上的危机并没有消除,相反,各种危险可能还会来得更猛烈,所以要先稳住,静观一段时间。” “对,本来的无妄之灾,就是自来胡华然家族和肖勇波两方势力,那才是祸害的根源。”蚊子讲到这儿忍不住咬牙切齿,“妈的,实在不行就豁出去,跟他们干一场,干死他们!” “这话也就只能说说了,我们哪里有那么大的实力?”张本民地望着蚊子,轻叹道,“当然,凡事无绝对,四两还可以巧拨千斤,没准我们抓到了好机会,也可以扳倒胡华正和肖勇波。” “机会到底是等来的,还是争取来的?”何部伟挠挠头,“我觉得应该主动点,不过说实话,眼下我们还有点弱,经不起折腾。” “是的,尤其是在春山,可以说完全是他们的地盘,很多资源都被他们掌控着。” “那就先到兴宁去,想办法多挣点钱,让腰包先鼓起来,无论什么时候,有钱就好办事。” “春山不能久留,但兴宁也不能长待。”张本民道,“还有,我是个有麻烦的人,得远离你们,往后一段时间,联系的话还跟以前一样,要隐蔽,至于见面,要更加隐蔽。” “我看这样,不管你到哪里落脚,目前反正就春山和兴宁两个地方,我们在两地分别为你准备个租住处,那就方便多了。” “广海那边已经搞好了,前几天刚办妥,留着就行!”何部伟道。 “嗯。”张本民对何部伟点点头,道:“对了,还有一点必须强调,你所认识的我,只是曾经的刘国庆,至于张本民这个人,你压根就没见过,不认识。” “里面的道道我明白,知道该怎么做,绝不会添乱的!” “好,那你明天一早就回去,别在这边待久了,免得节外生枝。” 安排好何部伟,张本民又对蚊子道,“租房的事你们赶紧办,另外,先拿点钱给我。” “房子明天就搞定,钱,要多少?” “三五百就行。” “这么少?先给你两千吧。” “用不着那么多,明天我要去看看秦义的老妈。” 看望秦义的母亲,是张本民此次回汉州的另一个主要目的,他要照顾她一辈子,为她养老送终,那是必须以生命兑现的承诺。 第二天一早,张本民骑着自行车赶往位于城区西北部,秦义的家就在那儿。 路上人还不太多,骑行的速度很快,八点刚过就已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片旧式单门独户的住宅区,秦义家的房子外体是水红色,墙头上铺的是琉璃瓦,足见曾经的富足与安适,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时的其乐融融。 只不过,现在,已物是人非。 “嗵嗵嗵”,敲响厚重的铁门,许久没有回应。 张本民伸手推了下,门竟然开了,根本就没上锁。 尽量把脚步放慢放轻,张本民走了进去,看到正屋门口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她,就是秦义的母亲? 从秦义说的判断,他的母亲也就是四十多岁,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似是到了耄耋之年。可再一想,也没什么好惊异的,一个年近半百的女人,相继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会是怎样的状态? “阿姨!”张本民小声问。 “你是谁啊?”秦义的母亲反应很迟钝,好一会才有气无力地答话。 “我是秦义的朋友。” “哦,秦义他,他死了。” “……”张本民心里一阵绞痛,他看到秦义母亲浑浊的眼里,流出豆大的眼泪。他不知该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一切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秦义,他就在家门口被警察给抓了,给枪毙了。”秦义的母亲似是自言自语,“唉,这孩子,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去做杀人的事干什么?” “没,阿姨,秦义没杀人,他是冤枉的。” “是的,我也不信他震会把人给杀了,可,可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被枪毙了。” “阿,阿姨,秦义其实,其实并没有死。”张本民不知为何一下说出这话,他只是不想让秦义的母亲绝望,一时间脱口而出。 “什么?!你说什么!”没想到秦义的母亲一下站了起来,“你是说,我的小义他没,没死?!” 张本民顿了顿,走上前,拉着秦义母亲的手,“是的阿姨,秦义没死,他还活着!” “真的吗?可我明明看到他被抓走了啊。”秦义的母亲说着,开始擦拭眼泪。 “后来他跑了,因为警车出了车祸,警察都撞晕了,所以他就跑了。”张本民不断咬着牙,尽量控制着情绪,“阿姨,是秦义他命好,就是命不该绝,之前他不也是被抓过么?” “可是,那,那怎么又有枪毙的事?” “那都是假的,公安要面子,两次都失手让秦义跑掉,他们觉得脸上无光,更怕上级怪罪下来,所以就找了个替罪羊,让另一个杀人犯冒充秦义,把案子糊弄过去算了。” “好,好,太好了!”秦义的母亲激动得浑身发抖,她用力抓着张本民的手腕,“你说的,千真万确?” “嗯,千真万确!” “怪不得,最后我都没见上他一面。我找人问过,犯人枪毙前是可以跟家里人见上一面的,我也去问公安了,可他们说秦义不愿意见。” 张本民感到一阵阵酸楚,他明白秦义为何不见母亲,死前一面,是极其残忍的。不过这也刚好,可以顺着话说下去,“就是啊,他们公安弄了个假货,怕露馅,所以才找了那么个借口。” “那他,他在哪儿?!在哪儿!”秦义的母亲显然是相信了。 张本民顿时欣慰无比,忙道:“躲着呢,现在哪里还敢露面?阿姨,虽然公安找了替罪羊,把秦义的案子结了,可他们还是不会秦义放过他的,还在暗中抓捕,如果抓到他,仍然会安上其他罪名判他死的。” “这,这都是怎么了啊。”秦义的母亲顿时又哭叹不已,“唉,不过,总归是活下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阿姨你放心,秦义他肯定会好好的,只是不敢轻易回来就是。”张本民说着掏出钱来,“他逃走后立马就找到我,给了我三百块钱,要我转交给您,说以后他会挣更多,再通过我交到您手上!当然,如果我有事走不开,会让其他可靠的人送过来。” “钱,我不要,我只要他活着就行!” “你不要怎么能行?这是他的钱,也是你的。” “也好,那我就收着,我的眼几乎是看不到东西了,摸着他挣的钱,就跟看到他一样!” “嗯,就是嘛。”张本民眼角又一次湿润,他决定,要将这个充满生命力的谎言说下去。 离开秦义的家,张本民感到炙热的阳光并不火辣,有的只是温暖,拂煦着万物。路上的行人看上去都很悠然,让他心情更是无比安宁,充盈着难以言尽的喜悦。 回去后,蚊子说房子已经租好,让他去看看。 “不用看,不过我得交办你一件事。”张本民说完,就把去秦义家的情况说了。 蚊子连赞做得漂亮,这相当于是救了秦义母亲一条人命。 “这条命能不能救得下来,以后还得看你的。”张本民恳切地看着蚊子,“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你就到秦义家里,给他老妈点钱,说是秦义在很远的地方打工挣的。” “没问题,小事一桩!” “还有,秦义他老妈眼睛差不多要哭瞎了,我担心她的一日三餐怎么办。” “那不是问题,请个做饭的保姆就是,还能顺便带着打扫点卫生。” “请保姆,要秦义的老妈花钱她肯定不愿意,别人出钱她也不会同意,很难办呐。” “我看你也是糊涂一时了。”蚊子很自信地道,“就说那是秦义交待的不就行了嘛,否则他在外面也不安心不是?” “哦,还真是。”张本民点头一笑,“反正不管怎样,秦义他老妈就交给你了,以后形势好了我回来,再接手。” “什么话这是,咱们不分你我,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谁方便做就谁去照顾。”蚊子说完,拍着张本民的肩膀,“眼下,其他所有的事你都不用操心,你要做的就是把你自己的下一步安排好。” “那个……也不用你操心,刚刚回来的路上,我脑际灵光一闪,已经想好了。” “哦,说来听听?” 张本民一抹嘴,把想法说了。 蚊子一下惊得差点掉了下巴,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388章 可怜的小姐夫 张本民说要先回兴宁,到学校去稳一稳,然后慢慢寻求彻底的解决之道,把胡华正与肖永波摆平放倒。 “你是不是来真的?就你这样乱七八糟的人生,还想回学校?”蚊子伸长了脖子,“我看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这不是异想天开,分析一下,你就不会那么认为了。”张本民很认真地道,“学校对我的事情肯定感到脸上无光,刚入学的学生竟然成了杀人犯,是个很大的污点,那损失是无法弥补的。而现在,我重得清白,是不是可以帮学校重拾脸面?” “哟。”蚊子摸着下巴点着头,“还真是啊,这么说来,学校还求之不得呢!” “所以,我觉得很有戏。” “有戏是有戏,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安全问题?” “想过,应该没多大事吧。还是我说的,最大的威胁来在胡家和肖勇波那边,但他们只有在春山才能充分发挥势力作用,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将我给法办了,一旦到了兴宁,他们还能那么神通广大?” “可兴宁不还有个沈时龙么?” “沈时龙那边不足为惧,凭直觉,他应该不是加害我的人。”张本民思忖着道,“当然,必要的防范是要有的,而且还有一点,我回学校一事,也不会高调宣扬,就闷不吭声地过去,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不宣扬?”蚊子一皱眉,“学校接收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澄清事实正个名,他们能不大张旗鼓地拿你做文章?” “我不是不给学校拿我做文章,只是要他们别那么着急。” “学校能听你的?” “那个我有一定的把握,应该没问题。”张本民笑了笑,“其实话说回来,就算学校迫不及待地宣扬出去又有什么,受众面能有多大?难不成他们还把我推上新闻联播?” “嗐,照这么说的话,你就放心去吧,毕竟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的确,目前恢复在校生身份是最好的选择。 事情宜早不宜迟,张本民没有丝毫迟疑,第二天就带着相关证明,只身前往兴宁。 时隔近一年,再一次站到学校门口,看着熟悉的一切,张本民心里涌起股说不出的滋味。作为人生轨迹的一部分,原本从这里进出是多么平常的事情,然而命运却跟他过不去,让一切变得艰难起来。 生活有无奈的感叹,但不靠悲天悯人过日子。张本民做了深呼吸,抬脚踏入大门,直奔教师宿舍区,先找薛玉叶。 薛玉叶对张本民的到来很是惊慌,“张本民?!你,你怎么来了?” “玉叶姐,别怕,我不再是杀人犯了。”张本民赶紧解释,并拿出证明材料,“春山法院已经公开宣告我无罪,我是被冤枉的。” “什么?!”薛玉叶接过材料翻着,很是激动,“真的嘛?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开始我也不相信,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但它就那么真实地发生着。” “好,太好了!”看过材料的薛玉叶难掩兴奋,她抓着张本民的手,紧紧握着,“真的为你高兴!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一来,一想到你就吃不好睡不好,心里那个滋味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真的谢谢,谢谢你的牵挂!” “其实,有时我也觉得挺无来由的,我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很好的朋友!”张本民想到了薛金枝,所以只能这么说。 这一刻,薛玉叶似乎是心有灵犀一点头,“幸好,我姐不知道你的事,要不凭她那性格,还不哭得死去活来。” “这么说的话,还得感谢春山警方了,因为个别人的操弄而陷害我,并且把事情给捂着了。”张本民叹笑了下,“对了,金枝姐的服装店开了么?” “开了,但并不像她想象得那么大,不过也还行吧,反正她还比较满足。”薛玉叶说着,停顿下了,道:“她有孩子了,是个女儿。” “哦,那,那很好啊。”张本民的心里,其实挺不得劲。 薛玉叶看得出来,又说道:“我姐给女儿取了个名字,叫念民。” “……”张本民没说出话来,只是眼眶湿润。 “其实,你一直在我姐的心里。” “我又何尝没把她深藏着?”张本民抹了把眼角,很认真地薛玉叶道:“你,能喊我一声姐夫么?” 薛玉叶小有惊讶,不过抿了抿嘴后,竟伸出双臂揽住了张本民,轻声道:“姐夫,我可怜的小姐夫……” 此刻张本民心无杂念,只沉浸在与薛金枝的往事中,那种清醒而懵懂的快乐,一去不再,想起便心有戚戚。 “谢谢!”张本民回过神来,深呼吸了下,笑道:“小姨子,我来是有事相求,你能不能帮我申请复学?” “复学?”薛玉叶还没想到这个问题,略感惊奇之余,很快便明白了过来,所以也顾不得张本民的笑称,连连点头道,“对,是要复学!” 薛玉叶的想法跟张本民一样,学校的确需要借此证明关乎到淳正校训校风、良好社会口碑等一系列荣誉问题。“我想学校肯定会同意的,之前销毁的档案,会全都补回来!”她很有把握地道,“明天我就向领导汇报,然后向学校建议。” “有一点我多说几句,假如我真的能恢复学业,学校一定会做足宣传,这个我很理解,只是因为情况特殊,目前我还不适合被高调宣传出去。出事那段时间,我为了生存,得罪了不少人,假如他们知道我重回校园,说不定就会来闹事,万一有重大意外发生,导致上学的事又中断了,那一切的努力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薛玉叶犹豫了起来,“学校想的就是把你充分向外展示,挽回荣誉啊。” “作为一名学生,全力为学校争得荣誉,我责无旁贷,只是能不能选个更好的节点,把时间往后推一推,哪怕过个一年半载的,等我完全安稳下来,那时再大张旗鼓地宣传,是不是会更稳妥一些?” “确实有些道理。”薛玉叶缓缓地点着头,“现在刚好才开学,你直接插班按照程序上吧。” “可以。”张本民一点头,“其实还有个更好一点的做法。” “你说说看。” “就是等学校恢复我的学籍后,可以不可以给我休个假?如果可以的话,我就躲远一点待段时间,就能把一些麻烦事给沉淀掉,那样就没有什么后患了。” “这个……”薛玉叶犹豫着道,“我可以建议,而且觉得学校应该是可以接受的,毕竟都合情合理。” 没错,薛玉叶把握得很准,学校结合实际,从稳妥的角度考虑,一周后作出决定,接受了所有的建议和请求。 在薛玉叶的宿舍,当这个消息传到张本民耳中时,他勾着脑袋,闭上眼睛,紧握双拳,绷紧了身体,让所有快乐得要爆发的情绪,随着兴奋的血液跑遍全身。 每个人表达心情的方式不一样,薛玉叶则是欢呼雀跃的,像个小女孩一样,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欢快地蹦了起来。 “叮铃铃……” 电话响了。 薛玉叶的神情一下变得有点紧张,她接通了电话,“喂。” “……” “我不想跟你说那么多,以后别再打电话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 “你到底想怎样?” “……” “怎么可能,你太欺负人了吧!” “……” “不可能,我不会答应的!”薛玉叶挂掉电话,气呼呼地叹了口气。 张本民能听出点道道,猜得出大概是怎么回事,他想安慰薛玉叶,可不知道怎么开口,男女间的感情事,别人插不上手。 “叮铃铃……”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薛玉叶接起来,直接挂掉。 “男朋友?”再不开口,气氛似乎要尴尬得凝固起来。 “一个臭流氓!”薛玉叶摇摇头,叹道:“不说那些,先把你的事安排好。休假归休假,但有些事得做,班级和宿舍已经确定下来了,书本得领,可能要等几天。另外,学生卡也要办,那是一种象征和证明,由我帮你办,明天找我拿。” “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该先上一小段时间的课?” “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既然这样,就上吧。不过嘛,说到上课,我还真有点不适应,或者说是害怕。”张本民耸耸肩,无奈地一笑,“怕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不接纳我。” “不会的,可能他们还都不知道你的故事。” “什么?学校当初没有配合警方协查,闹得沸沸扬扬?” “几乎没有。学校虽然收到了协查告知,那毕竟是不光彩的事,可哪能往自己脸上抹灰?也就跟保卫处说了下,还让他们保密。当然,外界知道的不少。校内听说有关你的消息,几乎都是外面传过来的,所以,大多书学生只认为是个传言。” 张本民听了很是欣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事实的确如此,张本民来到班级后,同学们只知道他是休学的学长,现在回来继续完成学业,是件很平常的事。 这样最好,张本民决定尽量保持沉默,不跟同学交流什么,独来独往,他需要的就是平淡、平静。 下午课程结束,张本民买了份快餐带回宿舍,吃过后休息了下,前往薛玉叶宿舍,去拿学生卡。 开门的薛玉叶戴着大墨镜,张本民看了一笑,有点奇怪,“哟,什么时候爱耍酷了?” “好,好玩而已。”薛玉叶伸手取下挂在门后的包,拿出了学生卡,“没事就先回去吧。” “哦。”张本民答应着,察觉到有点不对头,薛玉叶的情绪似乎极为低落,“你没事吧。” “没事。”薛玉叶突然间有些失控,她用近乎抽泣的声音道,“我没事,没事。” 张本民伸出手,慢慢拿下薛玉叶的墨镜,看到了她青肿的左眼,一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是那个臭流氓打的?” 薛玉叶说不出话来,不停地哽咽。 “想哭就哭吧。”张本民深呼吸了下,“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想听听那个臭流氓的故事,或许还能帮点忙,因为,我是你姐夫。” 389章 客厅里刺激 薛玉叶颇为颓废地退到客厅,怜弱地蜷坐在沙发上,道:“有个学生今年毕业,不知犯了哪门子神经,说要追求我。开始我根本就没理会,简直太可笑,然而那人却死皮赖脸,纠缠不休,我只要与他交涉。” “然后,正好给那流氓抓着机会了?” “对,他把交涉看成是交往,还对外散布谣言,让我百口莫辩。” “还真是可恶!” “他是个花花公子,据说家里很有钱。” “叫什么?” “邹骁。” “什,什么?!”这让张本民一下睁大了眼睛,“竟然是邹骁!那个破烂玩意儿!” 接下来不用说了,张本民告诉薛玉叶,他将把问题妥善解决。薛玉叶说不可以,因为现在是他的特殊时期,不能发生意外。 张本民知道没法说服薛玉叶,便假装同意不插手。 “听话就对了,你现在要的是安稳,我自己会解决的。”薛玉叶使劲吸了下鼻子,“你赶紧走吧,今天中午他又来闹腾了一阵,走的时候说晚上还要过来。” “狗日的!”张本民咬起了牙根。 “别说了,你快点会宿舍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对付得了。” “哦,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张本民自有计划。 出门时,回头望了一眼。 薛玉叶有点无助地陷在沙发中,张本民默默地带上房门,步履沉重地走下楼梯。 出得楼梯口,抬眼远望西天,夕阳残尽。 张本民进入楼对面的小游园里,坐在水泥长凳上出了会神,又点了支烟。烟雾在眼前缭绕,仿佛把一切定格在一缕幽幽淡淡的凄伤中。 时间无声而过,不觉间暮色层染,光影暗淡。 尾夏的夜晚,降临了。 风中裹挟的热浪已失去劲辣,变得绵软,此时蚊虫似乎还在嚣张,三五成群,嗡嗡地循着汗味儿,围着人寻找下口的地方。 张本民对蚊虫无视,只是定睛在薛玉叶所住楼栋的入口,他要再次教训一下邹骁。 一盒烟快抽完时,目标出现了。 路灯下,一个穿着奢尚的青年晃着恣肆的身形,慢悠悠地晃了过来。站定在楼下,他抬头看了看,自语道:“臭女人,自以为是,今天非让你好看不可,叫你人财两空,后悔都来不及!” 张本民赶紧从小游园出来,喊了一声,“邹骁。” 邹骁略一惊,回头看着张本民,上下打量了下,惊慌无比,“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我应该在哪儿?” “在哪儿都行,就是不能在这儿,会坏了老子的心情。” “你他妈是真的不知死活?!”张本民无法控制自己,一脚飞踹。 邹骁又像片落叶一样飘了出去。 张本民跟过去,蹲了下来,用不大的力度持续扇着耳光,大概四五十秒钟过去,才停下来。 “好了,超过一百了。”张本民讥笑道,“你永远记住,有人连续抽了你一百多个耳光,这是个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耻辱,会让你永远都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被虐者。”说完,点了支烟,抽了几口之后,又捏开了邹骁的嘴巴,然后把烟头按了进去。“还有,你的嘴巴被用来当烟灰缸。”然后,又吐了口唾沫进去,“还当成痰盂。” 邹骁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两手抱着张本民的胳膊,死命地蹬着腿。 “你给我听着,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找薛玉叶的麻烦,下次塞进你嘴里的可能就不是烟屁股了!至于会是什么,你自己猜!”这时,张本民才松开手,“我没跟你开玩笑,别不当真。” 邹骁痉挛着吐出烟头,然后干呕了起来,好一会儿抬头呆呆地看着张本民,不知所措。 “还不滚!”张本民一声怒吼。 邹骁抖缩了下,立刻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开,等远了以后丢下一句模糊不清的狠话。 张本民又点上支烟,吸了一口,香醇入心,很是陶醉,他抬头望向薛玉叶亮着灯的宿舍房间,欣慰一笑,好一个温柔的夏夜。 接下来几天,张本民每天都会找个借口跟薛玉叶见上一面,总是很随意地问起邹骁的事,以探虚实。 薛玉叶说邹骁这几天一直没过来,但她看上去还在担心着。张本民说,他就是垃圾一个,叫嚣的小混子,只会咋呼,用不着担心烦神。 这样的安慰,并不能让薛玉叶彻底放下心来,但是可以在精神上给予一定的鼓励,她渐渐舒展了眉头。 能收到这样的效果,张本民满足了,只要薛玉叶保持愉悦的心态,再过上一段时间安宁的日子,她就会忘掉一切担忧和烦恼。 不过,这个时候的张本民察觉到了点异常,身边时常出现陌生的身影,他隐隐感觉到,邹骁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估计会请些好身手的人来对付他。 万万不能一时大意,阴沟里翻了船。张本民原本就警惕着的神经再次绷紧,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寻求解决之道。 还是主动出击。 张本民找到了薛玉叶,把事情的前后说了。 薛玉叶一听,颇为气恼,“不是跟你说了嘛,你不要插手,会惹麻烦的呀。” “别生气,你说我要是坐视不管,那我还是男人嘛?还是你姐夫嘛?”张本民不想让气氛太沉闷,开玩笑地说着。 “那,就算那你要过问,也得先让我试试啊,万一解决了呢?” “没有万一,邹骁是属于死不悔改的人,不让他真正感到有一定恐慌的威胁,他能退让?” 薛玉叶有些无言以对,“好吧,那你打算怎样?” “你协助一下,打个主动出击战。”张本民顿了顿,道:“你要充当一下诱饵。” “可以。” “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答应了?” “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能害了我?”薛玉叶皱着眉头道,“我就是觉得,用这样的方式,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光彩?” “我并不觉得,因为对邹骁那样的人,我们做什么都只是自救的手段而已。” “这个,听你的,只要你考虑得周全就行。” “必须拿到能震慑到邹骁的证据,他才会一直老实下去。”张本民道,“这样,你把他约到宿舍,他肯定会图谋不轨,到时我躲在屋子里趁机拍照。” “你不能在屋里,这事有点敏感,再加上邹骁那种小人其实胆子并不大,所以他会更小心的,万一发现了你,不是前功尽弃?” “可是我不在屋里,你的安全怎么保障?” “给你把钥匙,直接悄悄开门。” “好吧。” 事情就这么商定,薛玉叶依照计划打电话给邹骁,约他晚上到宿舍谈谈,说希望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自此不再有任何瓜葛。 邹骁嘿嘿冷笑了几声,说算你识相,否则等他主动再找过去的时候,保证让她吃不了兜着也走不了,说白了就是死路一条。“唉对了,你这么主动,该不会给我下套了吧?”这会儿,邹骁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一个大活人,给你下什么套?而且,下完套难道就不怕你更加疯狂地报复么?” “嗯,你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要是你不相信的话,那就不要来了。”薛玉叶说完就挂了电话,她有把握,邹骁多数是会来的。 晚上七点不到,邹骁真的来了,果真很小心,进屋后两眼四望。 “看什么?”薛玉叶做这种事毫无经验,难免有些紧张。 “我看有没有陷阱啊,你可别把我给害死在屋里。” “你的心理竟然这么阴暗,以为别人都像你?真是可笑。” “可不可笑是很难说的,很多事情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那你看好了,随便看。”薛玉叶说着打开了所有的门,卧室、厨房、卫生间甚至小储藏间的门也打开了,“看好了吧?还有阳台,是不是也过去看看?” “那更好。”邹骁真的不放心,去阳台瞅了瞅,道:“嗯,这下放心了。” “我让你来,是想把事情彻底解决的,你不要疑神疑鬼。” “怎能不让我怀疑?你那个相好的学生张本民,上回可把我打得不轻。” “你别胡说,我可没有相好的。” “得了吧,要不然他为什么帮你?” “他是我亲戚。” “亲戚?” “嗯,是我姐夫。” “你姐夫?去死吧你!”邹骁哼笑一声,“也不看看年龄,睁眼说瞎话!” “爱信不信。” “不信,告诉你,老子不信!”邹骁伸着脖子,“不过无所谓,今天跟他没什么关系,来,咱们开谈吧,你是赔钱呢,还是赔人?” “你没开玩笑吧?” “谁没事给你开玩笑,精神损失费,这个你得赔我。” “我没招你没惹你,你有什么损失?” “只要你存在,就是你的错!” “那咱们没法谈了,你走吧。” “想得美,请神容易送神难!”邹骁一撸袖子,“而且你不是说了吗,要用性来解决!” “胡扯!” “一次性解决,是不是你说的!”邹骁淫笑着道,“用一次性事来解决,你不就这意思么?!” “你简直让人恶心!” “那我不管,我就只知道自己是个急性子!”邹骁说完,窜上前抱住了薛玉叶。 薛玉叶一看不妙,便想着法子拖延时间,“唉唉,你说你,还真是个急性子,等等的。” “等什么等!老子一秒都等不了了!” “这也不是地方啊,要不你先到卧室去。” “什么卧室,老子就喜欢在客厅!”邹骁死命撕扯着薛玉叶的衣服,“这多刺激!” 390章 有要急事的女人 薛玉叶彻底慌了神,挣扎中她提醒似地对着门外大声喊道:“快住手!外面有人!” “有人?呵呵,是有人,不过没关系,因为都是老子的人!”邹骁狞笑着,“你觉得我会一个人来么?不带几个人怎么能行!你放心好了,楼下有两个,门口还有两个,会站好岗的,没有人会打扰到我们及时一乐!” 薛玉叶一听暗暗叫苦,这下可完了,于是失色道:“我,我反悔了,你快住手!我赔钱,赔钱还不行么!” “钱算个什么东西?告诉你,老子根本就不稀罕白花花的银子,唯一想的就是你白花花的身子!”邹骁的脸上露出了卑贱的凶相,“妈的,装什么纯洁!今晚可是你让我来的,纯粹是自找!” 惊恐中的薛玉叶“啊”地大叫了起来。 随着这声惊叫,门开了。 张本民怒气冲冲地端着他那台富兰卡,“喀嚓”一下拍了照片。然后奔上前来,一把抓住邹骁的衣服,直接摔掼到地上。 魂飞魄散的薛玉叶紧抓着衣领,扑到了张本民身上。张本民拍拍她肩膀,轻轻推开她,慢慢回身,把房门关上,然后,冷着脸走向邹骁。 邹骁已经爬了起来,他很懊悔带的人少了,不过这会可没工夫自责。“这,这不怪我,是她让我来的。”他曲着手臂摊开手掌,腰身微缩,小步后退着。 “那刚才我小姨子怎么就呼救了呢?” “啊,你,你真是她姐夫?” “怎么,难道还要你同意才行?” “不是不是。”邹骁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反正不管怎样,你没把我的话当个事儿。”张本民哼声道,“说吧,这次你想我拿什么东西塞进你嘴里。” “有话好说嘛,你看这样行不,我和你们二人,今后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各走各道,互不为难!”邹骁吃过烟头和唾沫的苦头,立马像条哈巴狗一样,“其实吧,咱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冤家宜解不宜结,彼此给个方便,不是更好嘛。” “你的可信度有多少,自己应该知道。” “我人品的确不怎么样,但也得看对什么人和事,就像我们之间,绝对是要有点规矩的,我保证不会出尔反尔。” “没法相信你,来,你把你刚才对我小姨子做的事情,再摆个样子出来。”张本民举起了富兰卡,“很直白地跟你说,得留个证据,那样你才能老实。以后哪天你要是不老实了,我也好报警举报你。” “用,用不着吧。”邹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多不和气?” “随你,要么我就揍你个半死,塞你一嘴东西,反正往后学也不想上了,干脆直接把你往死里整!让你断腿断胳膊也没什么意思,直接抠出你俩眼珠子才带劲!” “别别别。”邹骁垂下了头,“我照你说的做还不行么。” 几分钟后,张本民拍到了所需的画面,上前猛地抽了邹骁一个耳光,然后头一甩,让他赶紧滚。 邹骁早已心急不可耐,磕磕绊绊地向门外跑去。 张本民不忘提醒,“慢一点,把门口和楼下的人都带走,别搁这儿碍人家走路。” “好好好!”邹骁连连点头,逃也似地拉门而去。 这时,薛玉叶抚摸着胸口瘫坐下来,直呼太危险,差点让邹骁得逞。张本民上前安慰,坐在她身边微笑着,说只要有姐夫在就不要害怕。 此刻薛玉叶顾不得开玩笑,“邹骁说带来了四个人,你把他们怎么了?” “被我打晕了,不会有事。” “你可别出手太重,千万别节外生枝。” “放心吧,我有数的。” “嗯。”薛玉叶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希望往后可以有个安安稳稳的日子。” “会的,我们有把柄在手,邹骁应该不敢再折腾。” 正说着话,敲门声响起,张本民顿时警觉起来。 薛玉叶也是脸色一变,走到门后问是谁。 “我是保安,刚才有人到我们值班室,说在这里被打,来了解下情况。” 薛玉叶开了门,“那是一个毕了业的学生,想非礼我。” “对,然后被我打了下。”张本民道。 “你是谁?”留着八字胡的保安皱了下眉头。 “我是学生,因为没有书本和学生卡,就找薛老师询问该怎么办。当时我正在阳台帮忙搬盆花,正好那个叫邹骁的过来了,二话不说就要对薛老师行不轨,我慌忙过来,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打了他一个耳光。” “哦,是这么回事。”八字胡保安点了点头,“怎么不报警?” 薛玉叶上前说话,“邹骁有一定社会背景,惹不起他,报警不能把他怎样,只会给以后惹来更大麻烦。” “那这样,你们跟我一起到保卫处,来个当面对峙,让他无话可说,要不他会跟我们纠缠不休,毕竟他是在学校被打的,保安不能不过问。”八字胡保安说着,看了看张本民,又对薛玉叶道:“如果不方便,他可以不去,不过,得把存有证据的相机带着,让那个叫邹骁的哑口无言。” “好吧。”薛玉叶觉得张本民还是不去为好。 薛玉叶带着相机,跟八字胡保安走了。张本民当然放心不下,悄悄跟了过去,看着他们进了保卫室。 过了几分钟,有两个人从保卫室出来,匆匆离开,张本民认得他们,是被他放倒的邹骁同伙。 看着走得两人急躁,张本民虽察觉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法上前拦住他们,毕竟薛玉叶与邹骁才是关注的重点。 点上支烟,得耐心等待。 张本民想着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应对的法子,然而,有个情况他没料到,八字胡保安竟然跟邹骁站到了一边。 那台富兰卡照相机没了。 于是,邹骁不承认他有图谋不轨的行为。 薛玉叶气愤地冲了出来,告诉张本民八字胡保安搞鬼,让邹骁的同伙顺走的照相机。 八字胡保安也出来了,一脸茫然地看着薛玉叶和张本民,两手一摊,说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你,跟邹骁串通一气!”薛玉叶很是气不过,“还不承认!” “说话要有证据,否则我可不买你的账!”八字胡保安很硬气。 薛玉叶还要争论,张本民忙劝住,既然这八字胡保安跟邹骁勾结在一起,说什么都没用。 这时,邹骁悠闲地甩着膀子从保卫室里走出来,得意地看着张本民道,“我会找个好手对付你,总归你是逃不掉的,跟我作对,非弄死你不可!” 张本民顿时气血盈脑,身形一晃,想过去教训邹骁。 邹骁一看,赶紧往后闪身,“怎么,当着学校保安的面,你还要动手?小心我报警,拘留你!” 没错,如果动手的话,的确有被拘留的可能。张本民咬着牙,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邹骁一脸奸佞相,冷冷地笑了几声,昂着头走了。 薛玉叶还想跟保安理论,可还没开口,八字胡保安却又说开了,“薛老师,你还等什么,还不快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还以什么小姨子、姐夫的相称,说出去能好听?” “我们怎么了,你凭什么说这种话?”薛玉叶脸色发青。 “别说了,薛老师。”张本民知道争论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可能还会添些麻烦。 薛玉叶虽然气愤,但并没有失去理智,也明白利害关系,只好离去。“明天我要向保卫科科长反映。”回去的路上,她对张本民说。 “算了,这种事没法说清,而且又和邹骁有关系,现阶段还是回避一下。” “邪恶的保安,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还不是时候。” “最可恨的是,用来钳制邹骁的证据没了,他还会兴风作浪的。” “对,那很重要。”张本民脸色显得有些沉重,“你休个假吧,离开学校一段时间,避避晦气。” “我也想换个环境,散散心,最近几乎要窒息了。” “那还犹豫什么,赶紧让自己放松一下。” “是的,明天请假。”薛玉叶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要千万小心,邹骁说要找个好手对付你,那不是开玩笑的。” “大江大河、沟沟坎坎的,我过了很多,没事的。” “不管怎样还是要多加小心。”薛玉叶犹豫着,“要不,刚好这段时间你就到我宿舍住吧,一来清净,保险些,二来也帮忙照看一下房子。” “嗯,也好。”张本民点头答应着,此时,他已经盘算开了,得抽时间去找何部伟。 虽然本来打算不与何部伟联系,让他少分神,但现在情况特殊,别无选择。 考虑到邹骁短时间内不会采取行动,张本民也不是很着急,还有两天就是周末,到那时再找何部伟也不迟,现在还是先安心上上课,毕竟有些专业课还是需要下一番工夫的,免得期末考核不过关。 不过坐在教室,张本民也不是没有担心,他希望周五下午之前,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然而,意外总是始料未及,周五上午的第三节课课间,张本民被系办的老师喊了过去,说有个女人找他,有要急的事情。 391章 校内张网 有女人找,还有急事? 张本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甚至还有些恐慌,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分钟后,当见到这个女人时,他不由得面色大变,几乎僵在了那里。 面前的女人,竟然是老冤家章雨梅。 在经过一瞬间的脑空白后,张本民马上回想到,在温莎会所救火时,不是已经和解了么? 章雨梅看出了张本民的极度诧异,忙努力让自己面带微笑,道:“别紧张,找你只是想解释一件事,不会给你添麻烦。” “哦。”张本民下意识地点着头应声,不过随即又觉得这样似乎显得气势有点弱,于是忙补充道:“有麻烦也没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也无所谓了,该来的挡不住,该走的也留不住。” “麻烦我是绝对不会添的,只是想向你表示一下歉意。” “不用吧,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跟你没直接关系。” “有。” “哦,那说来听听?” “去年你被公安抓获,问题就出在我身上。” “被抓?!”张本民触动不小,“就是在一个富商家的别墅门口?” “是的。” “怎么会和你有关?” “在温莎会所被你打败的长毛还记得吗?” “记得,是你男朋友吧。” “唉,其实也算不上。”章雨梅小声地叹了口气,“反正上次你重伤了他,后来他伤愈要找你复仇,就想方设法找到了我。因为当时你救了我,而且我们之间的表现,好像之前就已认识,所以他就认定我知道你很多信息,要不也不会费九牛二虎之力找我,毕竟那会我早已离开了他。” “哦。”张本民恍然点着头,道:“长毛找到你进行了威胁?” “是的,不过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说,只是到了后来……” “我明白,你是迫不得已。”张本民点点头,又疑惑地道,“长毛是怎么想到利用警方来抓我的呢?” “应该算是巧合了。”章雨梅道,“长毛知道你真实的情况后,就顺藤摸瓜找到了你所在的学校,意外得知你竟然是潜逃的‘杀人犯’,所以他就顺势生出一计,利用警方灭掉你。因为他知道你在为沈时龙身边,但又不敢得罪沈时龙,因此就没有直接报警,而是暗中监视,等待你的出现。” “哦。”张本民恍然大悟,长毛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又继续跟踪他,进一步得知他在为明叔做事,所以就暗中报警,让警察在那天晚上把他给摁倒。 “所以,我要向你正式道歉,如果我不向长毛透露你的信息,可能你就不会被抓了。” “没什么,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被严重威胁的时候,比如涉及到自己或家人的性命,做什么也都不算过分吧。”张本民现在心态很好,看得开,“再说,福祸相伏相倚,也许正因为有之前的大难,才会有今天的彻底自由,否则现在有可能还再背着被诬陷的罪名东躲西藏。从这一方面讲,我还应该感谢你。” “你说什么?”章雨梅自然是不了解背景的,所以并不明白。 “没什么,就是随便感慨一下而已。”张本民笑笑,“有些事情得看开,否则自己就把自己给困住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章雨梅释然地点着头,继续道:“今天之所以过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提醒你,最近几天晚上,长毛可能要来找你,会用卑鄙的手段置你于死地。” “怎么,他还不肯罢休?”张本民对此颇为吃惊,“本来我以为跟他之间的事情就算结束了。” “原先确实应该是结束了,他早已不关注你,以为你被警方抓了就是死路一条。” “我刚才就说,该来的挡不住。”张本民轻轻一声叹笑,道:“那长毛又是从哪儿了解到,我回了学校?” “本来其实他一无所知,这次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被人雇用了。”说到这里,章雨梅很是感慨地叹道,“唉,一切都是天意,要不他哪能知道你的去向?这下刚好,两方面原因加在一起,又让他给碰上了。” “长毛是谁雇的?” “好像是一个叫邹骁的人,年龄不大,家里很有钱。” 冤家路窄! 张本民顿时笑了,世界真的是太小了,难怪前两天邹骁放过话,要找个好手过来,原来找的是长毛。 没有仇恨不碰头,看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不过张本民觉得也还倒好,毕竟对长毛有所了解,知道他单兵作战的分量,只是这次他有备而来,不知道会安排多大的阵仗。 “好了,没什么事我走了,一报还一怨,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希望你能原谅。”章雨梅见张本民沉思,知道他在思考问题,也就顺势告辞。 送走章雨梅,张本民也没吃午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继续盘算该怎么彻底制伏长毛,他可是个不可小看的敌手,不把他一举拿下,往后会有很多麻烦。还有邹骁,那个自以为是的败家公子哥,不让他吃个大亏,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半盒烟抽下,张本民决定来个以硬碰硬。当天下午,就去找了何部伟。 “哟,啥时来兴宁的?”何部伟见到张本民时有点意外。 “有一小段时间了。”张本民便把到学校的情况说了。 “诶呀,你怎么不早点联系我!”何部伟抱怨起来。 “我是不想乱了你的心境,刚好也让你多些精力照顾我妈和丁香。” “那还用说么,不都是分内的事嘛。” “还有呢,让你跟丁香多些单独相处的机会,难道不好吗?” “嗐,兄弟的情我领了,没用的。”何部伟摇摇头,“没希望,我不是傻子,能感觉得出来,她的心,还是在你身上。” “我说过了,我跟她是一家人,那不可能。”张本民摇摇头,“或者说,即便我不考虑和她的亲属关系,也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兄弟。”张本民道,“不管对谁来说,两个好兄弟在一起,其中一个,绝对不能和另一个的单相思的女人在一起,否则,就极有可能没有兄弟可做了。” 何部伟没说话的,低头沉思着。 张本民继续道,“女孩子,要靠哄,只要肯下功夫,多献殷勤,时间一长就会水到渠成。这就是通常说的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告诉你,你就是只三条腿的蛤蟆,只要天天打照面,看久了也都顺眼。” “啥呀,你这不是埋汰我嘛!” “绝对不是,就是说那意思而已,反正你明白就行。” “那,那我再试试。”何部伟搓着鼻尖笑了,“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得死皮赖脸地加把劲不是?” “没错。”张本民一点头,“女人的事说完,再谈点男人的事。”接下来,便把邹骁的事情讲了个透。 “真他娘的混蛋,仗着有几个钱还就真以为是天下第一了?!”何部伟听后非常气愤,“搞他,使劲搞,那种人搞死才好呢!省得以后祸害人!” “我已经想好了,按我说的做就成,只是不能确定邹骁什么时候行动,所以这几天要多辛苦了。” “说啥话这是,什么叫辛苦?”这种事对何部伟来说,其实充满无数的兴奋点,“只要你安排好步骤就成!” 当日,下午五点钟刚过,何部伟带着六个人,怀揣棍棒刀具,晃晃悠悠地来到学校,找了间教室坐下,等着张本民差遣。 张本民来后,把何部伟单独叫出来,说了详细的计划,打算在体育馆北区内解决问题。 何部伟弄明白后,有点担心人手不足,“就是不知道长毛会带多少人,万一敌众我寡,怕是要费劲。” “长毛不会带多少人的,这毕竟是学校,而且他要搞的是偷袭,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张本民信心很足,“只是我没有把握,该把长毛打到什么程度,打重了,弄不好要出事,打轻了,又治不住他。” “哪有什么犹豫不决的,只管朝死里打,还有我呢,实在不行我直接拖走,跟你没半点关系。”何部伟道,“我倒是觉得,你最主要的是该把那个叫邹什么玩意的家伙给好好收拾下。” “嗯,已在考虑之中。毕竟在学校里搞次行动不容易,只要能网进来的,就一并解决掉。” “那好,就按你的计划来,这几天晚上我都会带人准时到位。” “我预感用不了两天长毛就会行动,他和邹骁都是沉不住气的人,这会可能已经急得屁股上冒火了,弄不好今晚就会行动。” “那更好!给他们来个快刀切瓜,省得吊着我们的胃口。” 这话真给张本民说着了,就在当天晚上,长毛果真带人来了。 按照计划,张本民在班级教室里上晚自习。教室门外开阔环形走廊的对面,何部伟安排了个机灵的家伙,专门负责察看教室门窗外的动静。 就这样,当长毛派出的人鬼鬼祟祟地一出现,张本民马上就得到了手电筒闪亮的暗号。 行动立刻展开。 没多会,张本民若无其事地走出教室,慢腾腾地走楼梯下了两层,来到公共自习室,喊出个美女。 美女是何部伟带来的,也是行动中的一员。 让美女参与进来,张本民是想把事情做得更为周密些,因为在长毛看来,下手的目标在男女约欢中沉醉,那肯定是毫无戒备的,更好利于下手。 392章 断腿推墙下 轻敌是大忌。关二爷一时大意还失了荆州三郡,更何况只是个长毛小贼。 亲自出动尾随的长毛,看到张本民揽着美女出了教学楼,一起向体育馆北区走去,顿时就乐了。 体育馆分南北两个区域,北区域晚上不开放,电源切断不供照明,但进出的大门并不上锁。 张本民领着美女推门而入,进门后马上沿墙根弯腰走向侧面的小门。 事先安排好已经等候在门内的两个人,立刻接棒,其中一人打开了手电筒,两个人影一同走上楼梯。 很快,门口又闪进一个人影,是长毛遣使探风的,他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最后确认打着电筒的两人上了大露台,便悄悄返身下楼,钻出大门向长毛汇报。 几分钟后,一辆大面包车开了过来,大概有十个人,如鱼惯出,和一直守在门口盯梢的长毛几人,一起涌进了大门。 这一切,被已经站在体育馆拐角的张本民看了个一清二楚。一瞬间,他调整了策略,原本想来个关门打狗,现在来看倒不如顺手牵狗。于是,他对身后的何部伟几人小声交待了几句,然后一起向面包车走去。 面包车内只有一个司机,正把腿翘在车前仪表台上,悠闲地吸着烟。张本民二话不说,猛地拉开车门,一把将他拽下来,踹倒在地。 何部伟几人立刻上前死死按住司机,用毛巾塞住他的嘴巴,又捆了个结实,塞进面包车尾部。 接下来,何部伟充当司机,张本民和另外几人躲进车厢,耐心等待长毛他们过来。 那边的一切,都在张本民的计划中行进:长毛带人进入体育馆,爬楼梯直奔大露台,但发现死一般寂静,空无一人。原来,冒充张本民与美女的两个人,在探风的家伙回身后,他们也折了回来,藏到了观众席座位后面。 这一下,找不着人的长毛很是恼怒,把负责探风的家伙臭骂了一顿,然后领着众人悻悻下楼,出了体育馆。 关键时刻来到,张本民希望长毛继续能像预期的一样,第一个上车。 果然,长毛架势十足,来到面包车前站定,旁边一个跟班模样的家伙快上一步,拉开了车门。长毛自我感觉良好,微微欠身,抬脚踏进车厢,嘴上很粗鲁地骂着车厢灯也不开。 就在这一瞬间,车门从里面被关上,同时车子猛地窜了出去,耸着身子全速飞奔起来。 车外,长毛带来的人大惊,回过神后嗷嗷直叫追了上来,但一切都是徒劳,因为校区很大,面包车连拐两个弯,不一会就把他们甩得没了影。 车内,长毛如瓮中之鳖,虽然他有几下身手,但在狭小空间里根本施展不开。 张本民根本就没动,只是何部伟带来的几个人又搂胳膊又抱腿的,没费什么事就已将他窝倒在车厢里,然后捆了个结实。 这时,何部伟将面包车灯熄掉,前行一阵后,又绕了几个弯,最后来到体育馆的另一侧,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车一停下,门被打开,口中塞着毛巾、双手反捆的长毛,在手持匕首的何部伟几人逼迫下,从侧门再次进入体育馆北区,直接上大露台。 张本民跟在后面,仔细留意周围的动静,以防后患。 不一会,一行人来到大露台,张本民将长毛嘴里的毛巾扯下来,摔到地上,道:“邹骁今晚跟你一起来的吧,他在哪儿?” “在,在校门口的保卫室里。”长毛知道此时只有当猪做狗,像孙子一样告饶,才有能免受折磨,所以非常配合。 “你带来的人,跟邹骁有没有联系?” “没有。”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情况邹骁一无所知?” “是的,他只是在保安室那儿坐等我的好消息。” “嗯。”张本民点点头,让何部伟找个人冒充一下长毛的马仔,去保安室告诉邹骁,说一切顺利,然后邀请他悄悄来大露台看好戏。 还是安排那机灵鬼过去。 机灵鬼头脑活络,到了保卫室后极尽能耐,以眉飞色舞的神态向邹骁报喜,说一切尽在掌握中,下面就是看大戏的事了,请他去瞅个热闹,不过也不要太张声势,免得节外生枝,最好是不动声色地过去。 有着极度报复心的邹骁没有半点怀疑,在他眼里,长毛是非常有能耐的人,而且又带了那么多人,拿下张本民不会有问题,所以当即就离开保卫室,屁颠颠地朝体育馆北区赶来。 何部伟带着两个同伴冒充是邹骁的人,到体育馆门外迎接,见到邹骁后一口一个邹老板叫着,拥着他来到大露台。 来到大露台的邹骁满心欢喜,借着月光四下张望着,不过没看到什么长毛,最后只看到张本民缓缓走了过来,他顿时一惊,但想回头已晚,被何部伟在后面推了个趔趄。 “行啊,你就找了这么个好手来对付我?”张本民一招手,抖抖索索的长毛被领了过来,“你不问问这个长毛贼,他头上的那一大块癞疤皮子是怎么来的?” 邹骁惊恐地看着长毛,“原来,你,你早就是他的手下败将了啊,那你还夸什么海口?!难道只靠着一手偷袭,就想成功?!” “我,我不自量,还有头无脑,不长记性,我错了,真的错了!”长毛说着,面对张本民双膝下跪,“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 “咱俩的恩怨,绝不是口头上的认错和道歉就能解决的,必须要见血才行。来,咱俩来个死磕,今晚做个了断。”张本民说完,让何部伟给长毛松绑,接着道,“你要是输了,自插双目。” “非要那么狠?” “你这人狼子野心,两眼不瞎就不会消停,所以只有这一个赌注。” “那,那我要是赢了呢?” “赢了还用说?我就任你宰割!”张本民发出一声冷笑,让人不寒而栗,“不过你呀,是赢不了的,你太自大,所以很容易低估对手。” 长毛仰天一叹,自知没法逃脱,哀求道:“干脆,你断了我双腿,我永远退出你的江湖,就留我一双眼吧。” “就没点血性?” “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动手的。”长毛身形松垮着,的确是一副打死都不还手的样子。 张本民琢磨了下,对何部伟说道:“拿条毛巾给他勒上嘴巴,省得呆会像杀猪一样嚎叫。” 何部伟一点头,走上前让长毛张开嘴巴,把毛巾勒了进去,在后脑勺上系住,然后附耳张本民问,是不是要亲自动手。 张本民悄声说没错,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邹骁。 “那家伙还要什么震慑?干脆也打断腿,多直接有效!”何部伟认为张本民对邹骁没必要那么仁慈。 “那可不行。”张本民摇了摇头,“邹骁跟长毛不一样,长毛就算是死在外面,也许过个一年半载的也没人过问,可邹骁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稍微有个意外就会引起大波澜,所以没必要去惹那个麻烦。” 听张本民这么一说,何部伟明白了,立马走到一边,拿了根棒球棍放到张本民手中。 张本民有些不忍,两军相交还要善待俘虏,眼前的长毛丝毫不还手,抖栗着等待受罚,不就跟俘虏一样么?然而再一想,眼下正是在交战的过程,还没到最后谈俘虏不俘虏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关系到你死我活。 遇事不断,必受其乱。 张本民牙一咬,抡起棒球棍,对准长毛的右膝盖砸了下去。 瞬即,只听得“咔”一声,长毛的右小腿整个向前折翻了一百八十度,脚尖重重地抵在了他大腿上。 整个右膝,完全粉碎断裂。 长毛喉咙里粗重地呜咽起来,栽倒在地后,半昏死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邹骁傻愣在那里。 “瞧他那怂样,一条腿就装死。不过装死也有好处,就饶他一条腿吧。”张本民实在下不去手砸断长毛的另一条腿,便给了自己一个台阶,然后拎着棒球棍走到邹骁跟前,“现在,轮到你了。” “别,别打我!”邹骁早已发抖,“咱有话好好说,其实不就是为了薛老师么,你放心,往后我绝对离得她远远的。”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你的话就跟屁一样,总是出尔反尔。” “这次绝对是真的,我发誓,以后保证不再出现,让你眼不见心不烦。”邹骁连连告饶,“千万别打断我的腿!” “不不不,你搞错了,邹大公子,我怎么可能会打断你的腿呢。”张本民扔掉棒球棍,貌似很亲昵地搂着邹骁的脖子,走到大露台边沿,站在半人高的围墙前。 银色月光下,已带着秋意的夜风吹来,掠过耳际,令人发寒。 张本民递给邹骁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整个事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起。”张本民大口地抽着烟,看上去想得很深沉,“你,把我逼到绝路上了。” “没有,没有,还远没到那份上,我这人你应该多少也了解了一点,就是那嘻哈的样儿。”邹骁颤抖着把香烟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我没你想得那么较真,更没你想得那么狠。” “你怎么说是你的事,我怎么感受是我的事,而且我的感受于我而言,就是真实客观地存在,所以必须想办法去解决。”张本民说着,把香烟扔到脚下,踩灭。 利用踩烟的机会,张本民调整好了站姿,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一手抓住邹骁的衣领,一手抓住他的裤腰带,猛地将其掀翻在围墙上。 邹骁的叫声像厉鬼一样刺耳,他因恐惧而浑身僵硬。 “把你推下去,摔不死是你命大,摔死了,就是活该!”说话间,张本民使劲一推,邹骁便从围墙上翻滚了下去。 393章 把柄扭成麻花一样牢靠 大露台,起码有三层楼那么高。 就在张本民把邹骁推下去时,包括何部伟在内的人,都着实一惊,没想到他会下这么重的一手。 其实不然,张本民已把准备好的绳扣,悄悄套在了邹骁的脚踝上。 正当大家伙不知所措的那会儿,邹骁正悬空贴着外墙打转转。 不过,张本民也不敢大意,怕绳扣出意外使得邹骁真的掉下去,所以也没怎么多玩一会儿,就将他给拽了上来。 即便如此,邹骁已经吓得尿了裤子,蜷缩在地上无法站立。 “这次只是警告,如果再发现你对我包括其他任何与我有关联的人有任何举动,那么下一次,你的脚脖子上就不会再有绳子了。”张本民蹲下来,平心静气地对邹骁说。 邹骁几乎讲不出话来,“知,知道,我,我……” “你就别说什么了,知道怎么做就行。”张本民指了指身后不断痛吟的长毛,“那人就交给你了,等会你找人带他去医院看看,就说是不小心坠楼,单膝跪姿着地,导致膝盖粉碎性骨折。” “好,好……”邹骁使劲点了下头。 “那行,今晚就这样,接下来所有的话该怎么说、事情该怎么做,你看着办。”张本民说完,想到八字胡保安还得教训一下,又道:“你跟那保安什么关系,竟然串谋偷走了我的照相机。” “就一般认识的人,没什么特殊的。”还处在惊吓中的邹骁不敢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说那天晚上直接给了那保安一千块钱,让他帮忙的。 “给钱的事,有证据吗?” “有。”邹骁抖抖索索地道,“我也有照相机,让人专门拍了。”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无脑嘛,你听着,明天把照片刷出来,送给我。” “没问题,那很简单。”邹骁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还有,还有照相机,我重新买台好的还给你。” “行啊,反正你有钱,那我就等着了。不过,我那台小富兰卡也别忘了,它跟我也有几年了,感情深着呢。”张本民说完,示意何部伟带人先走,随后,他也离开。 很快,大露台上,只剩下筛糠一样的邹骁和呜咽着的长毛。 离开后的张本民没同何部伟一起去庆功喝酒,他暂且还不能离开学校,必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独自回薛金枝宿舍去。 刚好,薛金枝打来了电话。一直还惴惴不安的她闻听刚刚发生的事情后,长长地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喜极而泣,“往后真没事了?” “应该没了。”张本民不想让薛玉叶再有任何担心,“应该是肯定没了,该惩罚的都惩罚了,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那就好,总算可以过上安稳点的日子了。” “是的,那才是生活的全部。”张本民道:“让好人更好,让恶人更惨,马上再对付一下那保安。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不会直接动手,只需要用证据说话,砸了他的饭碗。” 薛玉叶听后有些犹豫,“那保安其实无足轻重,或许只是被利益或势力驱动着才会做坏事,现在邹骁被解决了,所以也没必要找他算账,省得惊动校领导,节外生枝。” “这么说的话,那就忍忍算了。”张本民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总归不得劲,觉得还是不能便宜了那八字胡保安。 次日中午,张本民见到了邹骁派来的小马仔,拿到了照片和一台崭新的照相机,当然,还有那台富兰卡。 照片到手,晚上张本民也没上自习,径直到校门口值班室找了那个八字胡保安。 八字胡保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是趾高气昂,问张本民要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现在这份工作对你重不重要。”张本民投去一个不屑的目光,自个点了支烟,悠闲地抽了起来。 “咿,好像神气了啊。”八字胡保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也不敢大意,“我这工作对我重不重要,跟你有毛关系?” “瞧你年纪也一大把了,这点道理都不懂?” “什么道理?” “既然我开口问了,那就肯定有关系,信不信我能扒了你身上的这张皮?” “狂,你很狂。”八字胡保安越发蒙圈,却极力表现出镇静的样子,“狂得很呐。” “别管我狂不狂,反正你不要狂就可以了,起码在我面前你得规矩点,否则真的会让你卷铺盖回家!” 八字胡保安愣愣地看着张本民,很不甘心,觉着自己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有副五大三粗的身板,怎么也得动用下武力,发挥点长处找找优势。“你知道有种人很欠揍么,今天就让你体验一下!”说着,他身体前移,伸手去抓张本民。 这正是张本民所期待的,征服,就是要从身体到心理逐一击垮。当即,他一侧身,一把扣住保安的手腕,同时借势全身发力快速前直冲猛拽,将保安送了出去。 巨大惯性之下,八字胡保安像头失控的犀牛撞向墙边木质沙发,“轰”的一声撞击后,直接倒地不起。 “想动手?这地方有点小吧。”张本民走过去,用脚尖拨弄着保安的额头,“不过对付像你这样的一坨屎,也够用。” 八字胡保安撞得脑袋晕晕乎乎,看了看张本民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来吧,再过两招。”张本民后腿两步做好准备,如果八字胡保安再动手,就毫不客气地一脚飞踹。 八字胡保安站着没动,摸了摸脑袋,道:“你小子,欺负我老年人,现在就报警!” “可以,求之不得。”张本民笑、道:“正好说说你收了人家的钱后,欺压本校女教师和学生的事,还有,协助盗抢照相机。” 八字胡保安傻了眼。 张本民笑了,“你不是要报警嘛,抓紧啊。”说完,掏出作为证据的接钱画面照片,在八字胡保安面前晃了一下。 八字胡保安闷着头后退坐到了沙发上,点上根烟抽了几口,道:“这样,咱们做个交易,我给你个财路,所有的事就算抹平,怎么样?” “财路?就你这样的,能有什么财路?难不成指条路给我去偷盗学校的财产吧,那我可不干,否则回头还被你抓了把柄。” “开什么玩笑,你也不能小瞧人。”八字胡保安猛吸了几口香烟,吐出浓浓的烟雾,得意劲又回来了,“我可以让你承包学校的小食堂。” “承包小食堂?”张本民一愣,没想到保安会抛出这个筹码,如果真的能成,那就不用等沈时龙发力了。 “怎么,不相信?”八字胡保安见张本民皱眉犹豫了起来,继续道:“蛇有蛇道,狼有狼踪,谁还没一两条路子?” “我先问你,小食堂承包的事是个什么概念,你知道么?”张本民道,“我们学校那么多人,小食堂虽然小一些,但哪天也得有过千人次就餐。现在的物价怎么说呢,反正一天在一个人身上净挣五毛钱就是很有良心的,就那么算下来,一天就是五百,一年除去寒暑假,还有零零碎碎的小假期,放最宽了算,至少能正常营业两百天。” “当然知道,有账可算的,每年的赚头肯定在十万开外!”八字胡保安很认真。 “所以啊,我得弄清楚你没撞傻吧?”张本民笑道,“动辄十多万的赚头,那等好事估计校外的领导们都想打主意,你凭什么搞定?” “刚才都说了,你不能小瞧人,我虽然是个普通保安,但这个群体最接地气儿,掌握的信息也新鲜。”八字胡保安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奸笑,“分管行政后勤的副校长,刚开学那几天在职工停车场做了件事,被我撞到了。” “成把柄了?” “那当然,深更半夜的两人在车里,那种事还不铁定被我揪成麻花辫?稳着呢!” “哦。”张本民听到这里还真有些动心,又寻思了下,道:“就算你说的不假,可早干什么去了,还把机会留到现在?” “这不时间还没到嘛,至少也得等到寒假才能上手,现在人家正经营着,总不能中途把人家赶跑吧。还有,你应该也知道,凡是能揽下那摊子事的,多少都有点路子,那副校长也要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关系不是?所以也急不来的。”八字胡保安说得听上去头头是道,“另外,那么好的机会,还得好好物色个人选吧,人也得有自知之明,我自己是干不了的,但也不能随便就放出去。” “看你说话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没能耐的人,你怎么就干不了?” “我这人就靠张嘴了,干实事是不行的,原因呢主要是懒,你想呐,承包食堂是有钱赚,但那么一大堆事得去做,好多环节都需要跟进,否则怎么赚钱?所以,想想都愁人。” “你这人还真是,纯粹好逸恶劳。” “也不能这么说吧,如今社会变了,信息越来越重要,信息就是钱,而关系呢,更是钱。打比方说,如果不是我,你就是跪破了膝盖也别想得到那种好事,对不对?” “照你的意思,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了?” “不用,咱们别把关系搞复杂了,就纯的生意关系。”八字胡保安顿了一下,道:“我也不能白出力是不是?所以嘛,到时我要在年利润中抽百分之十作为好处费。” 394章 一万定额 八字胡保安开口就是十个点,张本民想都没想便回绝,说太多了。本来嘛,既然是生意,一般都有回旋余地,极少有一口应承的。 “就十个点,这还多?”八字胡保安有点诧异。 “你这相当于是做了个稳稳盈利百分之十的项目,什么事都不用忙活却旱涝保收,这美梦做得都让人生气!”张本民口气很硬,“一般介绍生意的,最多也就是拿两三个点而已,而且还是一次性的。你倒好,他妈一下就整十个点出来,还是长期的!” 八字胡保安看张本民不容商量的气势,也有点馁,“那,五个点呢?” “别五个点几个点的了,五千,一年就五千块钱。” “你要知道,正常情况下小食堂一年的纯利应该有一二十万,稍微做好点,十五万不成问题。你说,一年就给五千是不是少了点,起码也得一万吧?” “现在说盈利多少都是理论值,真正操作起来还不知道怎样呢。再者,你说的这些到底靠不靠谱还不知道,没准只是逗我玩而已。” “怎么可能!”八字胡保安好像很生气,道:“咱这样行不行,一切等到寒假再说,到时把事情操作到位,你就知道靠不靠谱了。” 张本民琢磨着得把账算透,能多精细一点儿也好,“前期还要投入,保证金还得交,另外再加上乱七八糟的方面,哪儿都得要钱。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学生,所有的钱靠借,借钱就要利息,那也是成本。” “你这人算账算得都没点男人的魄力了,细抠。”八字胡保安摇头叹气,不过随之又一笑,“也好,做生意就得这样,否则你要是把事情搞黄了,我那每年一万好处费也就没了着落。” “怎么,还就认准了一万?” “别急啊,先听我说。”八字胡保安比较有把握地道,“我争取让你前期不投入,只管带人进场,唯一需要投入的就是提前备一两天的食材,那才多少钱?顶多一两千块钱就够了。而且,学生食堂没有欠账的,资金回笼快,说白了,就跟空手套白狼一样。” “要是这么说的话,一万嘛,也可以考虑。”张本民觉得也不能勒得太紧,在精细的同时也要显出一定的灵活性,“这样吧,到时看情况,如果赚多了,可能会多给你几千。可如果出现意外,可能也会给不足一万。” “哎呀,这个嘛。”八字胡保安对张本民是不信任的,他怕张本民耍赖,到时随便一句话说没赚到什么,给他个两三千就打发了,反正账目没法了解,于是说道:“咱们还是不要那么灵活吧,就一锤子的事,一万。到时你挣得再多,我不红眼,你要是没什么赚头,也得认,怎么样?” “欸哟。”张本民假装沉思起来,递给保安一支烟,而后像是下重大决定一样,道:“行吧,我尊重你的意见,定额报酬一万。” “好,爽快!” “对了,有句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如果这事是你瞎胡扯的,后果的严重性你应该清楚。” “你放心,我知道事情的轻重,”保安说着,犹豫了下,小声道:“要不这样,明天我把那副校长的小辫子照片带给你看看。” “不用。”张本民可不想搅和进去太深,那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我就只等着寒假看结果。” “你绝对可以,该有魄力的时候还是很大气的,能成事儿。” “你这是在夸我么?怎么感觉有点不自在?” “没,没夸,实事求是,再说了,我也没那个高度夸奖你啊。” “行了,就这样吧。从现在起到寒假开始,我不会找你。”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在这事上哪能放空炮?” 张本民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此刻,走在校园小路上很惬意,如果承包食堂的事能成,还真是个意外收获。 小路转弯处,是个小足球场,心潮起伏的张本民走过去,立在场中央。 仰望夜空,星汉灿烂,让人顿感世间渺小,怀疑万物的永恒。 张本民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那八字胡保安近乎口若悬河,承包食堂的事到底有多少可行性?也许,八字胡保安本身是不用怀疑的,他也想促成此事,但作为关键人物的分管行政后勤的副校长,是否真能搞得定,还难说。 看来还得多了解下那名副校长,渠道,当然是薛玉叶。 刚好,回宿舍晚些时候,薛玉叶打了电话过来,说她正准备买回程机票,然后问张本民想要点什么。 “什么都行,主要看中的是纪念意义。”张本民没磨蹭道,马上就转了话题,“正好我也想找你呢,问点事情。” “那赶紧说吧,跟我还客气?” 张本民当然不会客气,就把找那八字胡保安算账的事说了,然后说到了承包食堂,最后是分管行政后勤的章副校长。 薛玉叶听后吃惊不小,没想到事情会延伸得那么宽远,她也认为承包食堂是件好事,的确能赚到大把的钱。当然,让她更为吃惊的是关键人物,章副校长。 “章校长平常为人挺厚道的,品行一直得到大家的认可,是公认的好人,所以八字胡保安说的事情应该能成,他不会让自己的名声受损。”薛玉叶的言语间带着疑惑和遗憾,“唉,真是没想到,他竟也搞那些丑事儿,太出乎意料。” 张本民呵呵一笑,“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不是评判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再说了,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那也是本性。” “也不一定吧,我感觉你不是。” “我啊。”张本民又是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不好色,可能是胆小的缘故吧,考虑的事情多,担心也就多,所以不敢放纵自己。事实上,绝大多数的男人都是如此,贼心是有的,只不过因为种种顾虑而收敛着。” “要是这么说的话,其实那也是男人负责任的表现吧。” “嗌,对对对,到底是大学老师,水平就是高得很!说起话来就是好听!”张本民道,“确实是的,男人几乎都好色,但同时又有一颗责任心!所以……我怎么觉得那是一种对男人的煎熬?” “什么煎熬,都是借口。”薛玉叶道,“当男人把责任放到第一位的时候,什么食啊、色啊的,一切都会淡然。” 这话有道理,张本民想到了自己,一时沉默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感触,其实我很想过上那种与世无怨无争的平淡日子。”说到这里,张本民不免长叹,“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老天都不安排。” “一切都会实现的,现在不正越来越好吗?”这个话题让薛玉叶也感到了些许无奈,想到发生在张本民上的事,着实令人唏嘘,可不管怎样都得面对。“对了,阿姨还好吧?”她想到了张本民的母亲。 “嗯,还好,恢复得蛮好。”说到魏春芳,张本民似乎得到了点安慰,“不过我这个做儿子的很惭愧,一点都没有照顾得到他,都是妹妹丁香在照看着,她倒吃了不少苦。” “是的,一个人照顾确实不容易。”薛玉叶稍显支吾,“以后,如果丁香忙不开,我,我也可以过去照顾。” 张本民心头一动,薛玉叶话里的信息量似乎有点多,但是,他不能去捕捉,“哦,实在是感谢,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没,没什么啊,朋友嘛。”薛玉叶故意把口气调得轻松了些,继续笑着说:“你不是我姐夫么。” 陡然间,张本民心中有点五味杂陈,不想再说下去,“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嗯,好的。”薛玉叶似乎也在调整着情绪,“明天傍晚前后,我就能回校。” “那我请客吃火锅,给你接风。”张本民这下回答得很干脆。 “好呀!”薛玉叶听上去很开心。 挂掉电话,到阳台上抽烟。夜风正紧,微微凉意中,张本民拉了拉衣领。 生活在前方,只有朝前看才不会错了方向,当然,行进的路上还要知道取舍,否则过量负重,最终会被压垮。 张本民放下了所有心思,轻松入睡。 一觉醒来,天已放亮。 虽然是周末,张本民依旧悄然下床,到操场晨练,这是习惯,更是需要,他明白处于逆境中的人,保持一个健硕的体魄是何等重要。 晨练完,到食堂吃饭。两个鸡蛋,两个小包子,一碗稀饭,这样的早餐并不能吃饱,但从营养和能量上来说也已够支撑到中午。 张本民也不想摄入过多热能,那会转化成多余的脂肪,时间一久体重增加,灵活性降低,直接影响弹跳腾挪的发挥。 吃完回一趟学生宿舍,其他几个同学还都没起床。如今,这不是周末现象,而是日复一日的常态,张本民很想说点什么,但始终开不了口。 每个人各有不同的条件,将来生活的环境也不一样,有的人含着金汤勺出世,即使无所事事也一生无忧,所以,有时好心多说话,人家也不一定领情,反倒会尴尬、窝气。 还是自扫门前雪,不去管他人瓦上霜,尤其是处于现在的状态,顾好自己就行。 张本民收拾了下,背着包去图书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块大海绵,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吸收。 395章 只关风月 在学习提升方面,心理学和野外生存技能依旧是首选,法律方面的书籍也要多看,熟识法律法规,是一种对自己强有力的保护。 坐进图书馆的张本民,如饥似渴,来之不易的自由时光绝不能辜负,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起来。今天,要看一本名为《锁的世界》的书,因为觉得非常实用,是项必须掌握的知识和技能。 整个白天,除了午饭和午休时间,张本民一直泡在图书馆,丝毫不感到枯燥和疲倦。当然,他不会变成书呆子,快到晚饭时,他开始准备为薛玉叶接风。 “你看我是不是精神了很多?”一见面,爽朗了不少的薛玉叶先开口笑问。 “是的,非常明显。”张本民会意地一笑,“恭喜了,迎接新生活的到来!” “那要归功于你,如果不是你帮忙,现在我还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呢,所以真的要谢谢你!” “在你面前不敢论功,要说感谢,应该是我谢你才是,前前后后,你帮了我那么多。” “嗨,我看啊,咱们也不要客气了,别再说什么谢不谢的,源于内心就是平常。”薛玉叶嘴角微翘,笑道:“走吧,吃火锅去!” 十几分钟的路程,在说说笑笑中变得很短。 来到火锅店,竟然遇到了熟人,昌婉婷,她正和几个女同学一起涮锅。一瞬间,张本民似乎有点不自在。 昌婉婷也看到了张本民,尤其是看到他身边的薛玉叶,好像也不自然起来。 薛玉叶并不知晓两人相识,所以并未察觉到细微的异常。 然而最终,昌婉婷走了过来,端了杯啤酒,说祝福他们。 有点小尴尬,张本民不由得笑了笑,然后介绍起来,“这是我们系的老师,薛老师。” 昌婉婷略微吃惊了下,忙点头微笑,“薛老师好。” “你好你好。”薛玉叶很礼貌回应着。 “薛老师,这是我的学姐,昌婉婷。”张本民对薛玉叶道,“我入学的时候,是昌学姐接的站,帮了很多忙。” “也没有帮什么,都是些琐碎的事情而已。”昌婉婷抿抿嘴,“那你们继续吧,我回去了。” “哦,好的,谢谢你。”薛玉叶很客气。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火锅吃起来有点不是滋味。 “好像没听你提起过,还有这么个漂亮的学姐朋友吧。”薛玉叶笑问。 “唉,怎么说呢,确切地说,我跟她还没做过朋友。”张本民并不想隐瞒什么,“真的,似乎真是开始就已结束,哦,好像还没开始呢,只是有那么个意思吧。” “不管怎样,你也得过去敬杯酒,人家作为师姐都主动过来了,你该去还礼。” “你呢,你不去?” “去,但不能跟你一起,人家会误解成那个的。”薛玉叶道,“你先去,我再去。” “好吧。”张本民端着酒杯起身,“我先过去。” 昌婉婷似乎知道张本民会过来,她早早地就起身作迎,引得和她同来的同学一阵笑嘘。在共同举杯后,她们跟商量好了一样,都去了洗手间。 “一切却恍如昨日,但仔细回味时,又感到有些遥不可及。”张本民单独敬了昌婉婷一杯,话,说得有点深情。 “一叹万年。”昌婉婷心绪不是太稳。 “生活可能就是如此,有阳光奔放、开心爽朗,但也有无奈、无聊、无趣。” “感觉你把自己活得像诗一样。” “也可以那么说,不过不是美好的诗,相反,还特沉重。” 这时,几个女同学叽叽喳喳地来了。 “好了,有机会再聊。”张本民打了个招呼,回到座位上。 “聊得挺好嘛。”薛玉叶笑问。 “就随便说了几句。”张本民道,“我看你也别过去了,她们都是学生,你也犯不着。” “不,我去和不去,能直接说明咱俩是什么关系。” 张本民略一思索,嘴角一翘,“那,就不去呗。” “真的?”薛玉叶笑斜着眼道,“你真不想和那学姐有那么个意思了?否则可是会受影响的。” “别无中生有。”张本民端起酒杯,“来,多喝点。” 酒虽不能消愁,但能让人麻木,可以暂且忘却烦扰。薛玉叶也喝了不少,她同样希望能借助酒精麻醉自己,或者说,想燃烧自己。 离开火锅店,迈着飘凌的步伐,两人回到宿舍。 煮咖啡。 张本民叹笑着说,不怕失眠? 薛玉叶抬起微红的脸,“睡着了跟死去没什么区别,所以还是清醒着好。” 张本民无语,吐着浓浓的酒气。 薛玉叶打开行李箱,拿出两个礼品盒,“这是带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刮胡刀,皮鞋。 “这辈子从小到大,我都还没穿过皮鞋呢。” “就跟你已经过了下辈子一样。” “嗌,你还真别说,下辈子的黄金年代,我几乎已过了一半。” “少来吧,酒喝多了说话都没个谱儿。”薛玉叶道,“我就是没见你穿过皮鞋才买的。” “不一定穿得习惯。” “放心,软皮的,很服脚。”薛玉叶说着,打了个呵欠。 “怪不得要煮咖啡,原来你是累了,看来昨晚的电话有点晚,让你没睡好。但那会我挺心急的,所以就说了那么多关于承包食堂的事,因为我怕被保安给蒙了,到时还会像傻子一样被他看笑话。” “应该不会,事情多是能成的,所以你要是真的想干,从现在开始就要盘算些事情,比如相关工作人员的安排,主要是负责人的聘用,因为你不可能出头露面,那不合适。” “嗯,我尽快安排妥当,早准备早好。” “是的。”薛玉叶点点头,脸色开始微红,支吾着道,“这会,这会儿也不早了,你回学生宿舍,恐怕也不太方便吧。” 张本民闻言心头不免猛地一抖,这会也就十点钟多钟而已,不怎么算晚,薛玉叶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这是个强烈的留宿信号? 此事,只关风月,无关伦理道德,更没有对错之分。 夜晚的焦灼与胶着,令人疯狂燃烧。 张本民忘乎所以,这是少有的完全放松,他暂时忘掉了时间,忘掉了自己是谁,忘掉了所有的一切。 薛玉叶也彻底放下了矜持,人生不全是严苛规则下的修行,生活,有时就是一场纵情。 没有羁绊,没有顾虑,既短暂又永恒的两人世界,如绽放烟花般绚烂。 第二天清早,天刚亮,薛玉叶宿舍的门开了,走出张本民谨慎但并不惊慌的身影。校园寂静,薄薄的晨雾中,道路显得空旷,他大踏着步,有种主人的感觉。 经过小食堂时,张本民忍不住慢下来,想着有可能成为这里的主人,内心不免澎湃着一股激情。此刻,纵是有夜间劳作,但仍感到神清气爽,豪意翻涌。 不怪张本民心绪起伏,的确,在精神世界金钱如粪土,但现实却楚楚可怜,很多时候需要财富堆积,才能闪耀出火光,不企照亮别人,只是需要温暖自己。特别是经过了一系列变故后,张本民越来越觉得,赚钱虽不是全部,却非常重要,尤其是处于现在这个时期,更不可缺。 沙城的预制厂与屏坝的炼焦项目,那边的钱现在应该有不少了,但张本民暂时还不想动,所以,承包经营学校的小食堂赚点钱,就变得尤为需要。 张本民决定全力准备着,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吃过早饭,他就打电话给何部伟,确认中午一定要见个面,还在学校旁边巷子里的那家酒馆。 一上午的课,张本民没法静心,每个人都会憧憬。好不容易熬到日头当中,他便急匆匆来到酒馆,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何部伟。 张本民开门见山,说了承包食堂的事。 何部伟乍听并不怎么相信,他觉得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如果是沈时龙操办,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就一个小保安,能成么?”他也表示怀疑。 “别不信,我九成的把握。”张本民言语间带着点小得意。 “九成?那不就是铁板钉钉了嘛!”何部伟听张本民这么一说,也就没了不相信的理由。 “让事实说话,现在离放寒假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用不了多久就能见分晓。”张本民没直接回答,“退一万步,即便不成功,也不损失什么钱财,无非就是费点心神劳点力。” “也对。”何部伟开始有点儿激动了,不由地搓起了手,“你说吧,都需要我干点什么。” “准备一套食堂厨房的班子,从厨师长到配菜、打杂的一干人员,都要张罗。” “这不难,可就是要费不少时间,估计要两个星期左右才能搞定。” “时间还早呢,不用太着急,但也不能不当回事,毕竟是食堂,就餐人数多,人少了忙不过来,只是场面上就有好几块需要专人打理。” “场面上的事要用自己人,否则不放心。对了,蚊子兄弟不是没事么,可以让他过来一起干!” “嗯,到时我跟他说,还有小金子,他也是靠得住的人,过段时间就打电话让他从老家过来!” 396章 另一个温柔乡 听说小金子也能来,何部伟很高兴,“那不太好了么,简直是完美!” “的确如人意。”张本民也颇为欣慰地点起了头,道:“事情就是这么巧,没想到通过一个保安就办妥了小食堂的事,刚好也就不用再找沈时龙了。” “不找他也是个好事儿,既然划清就划清了,不能再有瓜葛。” “我怎么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事实证明,我的那些变故,跟他没什么关系。”张本民歪着头叹笑道,“其实,总体来说沈时龙对我很不错,平心而论,他对得起我。从道理上讲,我应该主动过去找他谈谈,就算不跟着他干,也应该有句话。” 说到这些,何部伟并没有什么感触,甚至还有些不满,“道理是那么回事,但现实却有差别,我认为你并不欠沈时龙什么,他给予你的东西,要比你给他带去的少。相反,我倒觉得是他不够意思,当时明知道你被抓,开始还找了律师,可后来竟然就退缩了,纯粹是见死没有救到底,草草了事,算什么?” “也许他有他的不得已之处。” “你就别替他说话开脱了。” “好吧,咱们就不要再纠结那不堪回首的事了,总之,沈时龙不伸援手或是知难而退,我都能理解。” “唉,你这人,希望好人有好报吧。”何部伟轻声一叹,又皱起了眉头,道:“对了,你说沈时龙现在知不知道你的目前的状况?” “我觉得他应该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想办法联系你?” “不知道,没法猜,反正有原因。” “嗐,管他什么原因呢,跟他断了关系也好,了无瓜葛。” “你说得对,不多想,想多了也没用。”张本民道,“还是顾好当前吧。” “当前你的任务不就是学习么?” “那也不能老是学啊。”谈到这一点,张本民颇有一番兴头,“特殊的经历,让我的危险意识空前加强,因此,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学点实在的技能,可以防身,也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学些实在的技能?三百六十五行,行行都有门道,你想学什么?” “都很有针对性,举个例子,开锁。”这方面张本民着实是深有体会的,“之前要不是碰巧跟一个姓殷的兄弟学会开手铐,没准早就在永博公司给整死了。” “怎么,听你这意思,在开锁上还要升级?” “对,不单是手铐,门锁、车锁都要能对付。” “那有点难度,先不说技术能掌握到什么熟练程度,只是找师傅就很难,高手不轻易带徒,会三脚猫功夫的又教不出什么。” “找高手拜师多麻烦,弄不好搞得还很正规,多是啰嗦事,就找那些街头做开锁广告的,给点钱,指导个基本就行,只要入了门,修行完全靠个人。” “这么说就好办了,分分钟我就能找到领路的人。”何部伟边说边不自觉地点起了头,“还真是,你悟性高,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入个门也就行了。” “你呢,也跟着学点?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没坏处。” “开锁就算了吧,开苞还行,我倒挺有兴趣。” “别下道,说正经的。”张本民没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在体能、搏击上,我还要高强度地训练,当然,不能指望强壮的身体就能如何如何,功夫再好一枪撂倒,我的意思是,那是个根本,所以,你也能加强一下。” “那是不用说的,难道你忘了,在黑矿那段时间的魔鬼式‘训练’?虽然是死去活来的,但效果确实有,现在我就感觉大不一样,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何部伟说着,抬起胳膊攥起拳头,用力蜷起小臂,“二头肌比以前结实多了!” “很好,希望能继续!” “那还用说?其实从跟你接触后,就知道到有个强健的身体是多么重要,尤其是自前段时间离开黑矿后,更是深深体会到了,所以,我一直都在坚持锻炼。” “你能这么做,我很高兴。”张本民拍拍何部伟的肩膀,“另外,还要加强一下心理素质和逻辑思维能力,比如揣摩人的心理要精准,人与人打交道,摸透对方的心理很重要。” “欸哟,那可就难喽,那种能力要多看书、多实践,我可不行,眼睛一着书本就打盹。” “这方面你不看书也行,你混社会的时间长,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那也可以说是心理和逻辑思维能力的一部分吧。当然,我所说的其实还包括临危不乱、有效控制情绪以及快速反应等方面的能耐。” “干脆一句话,把自己当成特种兵、间谍和指挥官一样去打造不就得了。”何部伟笑了起来。 “还不够。”张本民也笑了,“还要像社会精英一样,多学习一些法律知识,学法,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遵守,另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钻空子。” 这一下,何部伟笑得更厉害了,“你就饶了我吧,我看你还是自己去加强,让我好好膜拜就行!” “别不当回事,能加强的尽量加强,受益无穷。” “好吧,我会努力的。” “行,听进去就好。今天就这样,现在还不是闲聊的时候,趁这会清闲,我回去好好看看书。你呢,抓紧趟趟开锁的路子,早点告诉我。”何部伟说完起身,走出酒馆径自离去。 然而就在酒馆对面,一双有神的眼睛始终在盯着。 盯梢的那双眼睛有神采,很美,全无敌意,尤其是在看到张本民后,竟一瞬间柔情万千起来。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梅桦茹。 梅桦茹像一只踱步在雄狮旁的温顺母狮,跟着张本民拐出巷子口,在四周人少时喊住了他。 张本民刹那间是崩溃的,他回过头,怔怔地立在那儿。“梅桦……茹,你,你怎么在这儿?”他语无伦次,甚至有点哆嗦。 “我是跟着何部伟一路来的。”梅桦茹此刻又像极了一只安静的猫,走到张本民跟前,默默地看着他。 张本民受惊过度,还有些还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没有死,而且肯定会与何部伟联系,所以在犹豫了好久之后,还是下定决心跟踪何部伟,那样就能找到你。” “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死?” “因为我一直在关注你。” “哦。”张本民还是难以平静,“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问得有些不那么柔和,甚至有些愚蠢,不过梅桦茹似乎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妥,“不知道,就是想见见你。”她显得有些不自在,低头搓了搓手,“我明白,这没来由,也没道理,可我,就是来了。” 还能说什么?张本民看了看梅桦茹,“还没吃午饭吧。” “没。” “我请你,想吃点什么?” “青菜鸡蛋汤面。” “好啊。”张本民回身向巷子内走去,“这边有家小面馆,环境还不错,面的味道也可以。” 梅桦茹跟在张本民身旁,半个身位的距离,此时的她,完完全全没了之前的贵傲形态,再加上保养得好,看上去年龄也不算大,所以两人成双而行,并不让人觉得眼前突兀。 面馆的卫生条件确实挺好,餐桌一点也不油腻,但张本民还是用餐巾纸擦了一遍。 “谢谢!” “就这么随手做的事儿,还客气?” “不是客气。”梅桦茹坐下来,放下大大的软皮肩包,“是真心想说,因为那轻轻一拭,是种看上去毫不经意的体贴。” “于我而言,或许说是一种习惯可能更合适。” “你的话,总是有股不易察觉的反弹力。” “应该不会吧,我哪里有特异功能呢?”张本民笑了笑,“也没见你被弹动呐?” “行了,承认说不过你。” “那是因为到现在你还没吃饭。”张本民道,“给你点份小碗的吧。” “你觉得我能吃下一大碗?” “不能。” “明知故问,有时也是一种关怀。” 张本民咧嘴笑笑,没回答,起身走向吧台点餐。 “你自由了,怎么不联系我?”梅桦茹的眼睛没有离开张本民,等他回来坐定后,又继续问。 “原因你应该懂,有点复杂。” “是的,我懂,所以我选择来找你。” “你,现在还好吧?”张本民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 “怎么说呢,也好也不好吧。” “那就是还好。” “你说好,那就好喽。” 面来了。 张本民拿起筷子递给梅桦茹,“吃吧。” 梅桦茹趁机握住张本民的两个手指,很用力。 “赶紧吃吧,等会就凉了。”张本民没动,也没迎合。 嘴角一翘的梅桦茹慢慢收回手,笑容里传递着极为丰富的信息。 张本民心头凌乱,借口出去抽烟,平复情绪。 一支烟抽完,梅桦茹的面吃了一少半,但她放下了筷子,说饱了,就是觉得很累,想找个地方休息。 这暗示,张本民当然懂,从内心上讲也不是不想,但总觉得有点别扭,今早刚带着薛玉叶的体温离开他的宿舍,这才是下午,难不成又要跌入另一个温柔乡? 397章 精神谱系 糜乱。 一瞬间,张本民想到了这个词,不过似乎没法直接拒绝,毕竟男女之事多是快乐的,于是便吧唧了下嘴唇,“今天,是周四。” “哦。”梅桦茹也是个细腻的女人,“那周末呢?” 带着微笑,张本民点了点头,然后转了个话题,“你这么做,风险很大,因为你是沈时龙的女人。” “可最重要的,也是最根本的,我是个女人。”梅桦茹似是在为张本民宽心,“至于是谁的女人,你不用担心,我是谁的女人,就了解谁,知道怎么规避风险。” “你知道风险来自何方?” “不止一方,而且随时随地。” “那你还冒如此危险?” “一切都是命,当然,也不能轻易屈服于命。”梅桦茹伸手从包里摸出一支小钢*珠枪,“别看它个儿小,但威力很大,关键时刻或许能帮得上我。” “任何人,一旦成为猎物,再厉害的防御武器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因为危险会不知不觉地降临。” “没事,我不常在河边走。” “很多时候,于深水潭而言,并不需要经常路过,一次就足以致命。” “你胆子破了?” 这话让张本民很无奈,他知道不能再一味地辩驳下去,虽然是一番好意,但女人的心不一定能接受,他不想让梅桦茹认为他是无情的人。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沈时龙,当然,现在已不是从前,我与他并无多少牵扯。”张本民道,“所以,开始我就同意了周末。” “你就那么理性?感觉就像个冰冷的老怪物,你的年少轻狂、活力四射,都哪儿去了?” “其实我年龄不小了,中年人了都。”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但对你来说,不太好理解。” “唉,跟有文化的人说话还真是累。”梅桦茹道,“我想说的是,你别被道德的线给捆住了,不要把男女之间的事看得那么不堪,其实那是种很美妙的事情,尤其是男情女愿的情况下,那就不应该算是什么恶事。” “我姑且同意你的看法,不过你要是没有家室,或许会更好一些。” “是的,我也承认。”梅桦茹叹了口气,“一个正常的家庭,无论是男方女方,都不该在婚外涉及性事。” “你跟沈时龙不挺好的嘛。” “表象化的事,往往能蒙住一大堆人的眼睛,他们看不到深渊,还有在深渊里挣扎的人。”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成了被蒙住眼、见死不救的人。” “从一定意义上讲,就是。” 张本民一歪嘴角,寻思了下,“要不,等会就找个地方休息下?” 梅桦茹显然很意外,她面露惊喜,“不用找,我有地方,跟我走就行,车子就在不远处。” “那就走吧。”张本民此时很主动,正好还有其他事想问一下,倒也是个机会,于是边走边道:“梅姐,上次我被抓,沈老板是知道的吧。” “知道,他还找过律师。” “哦。”张本民点点头,“后来怎么就没了音讯?” “据我所知,有外力介入,他不得不中断。” “你确定?” “确定,不过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外力。”梅桦茹说得很真诚,“沈时龙确实感到了难度,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我曾建议过,说你各方面都很优秀,如果能在关键时刻不惜一切出手相救,就能得到你的心,那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沈时龙听了连连叹气,说他何尝不想,可惜真的是无能为力。” “是的,我在春山那边得罪的人很有势力,在那地盘上他们想怎么对付我都行,就连我自己最后也几乎失去了信心。好在是,上苍有好生之德,又给了我一条生路。”张本民抿了抿嘴唇,“梅姐,沈老板知不知道我绝路又逢生了?” “这个我还不太清楚,你知道,我向来不怎么过问他的那些事情。” “是的,问多了难免会引起他某些方面的怀疑。” “你说我小心不?” “嗯。” “那就别有太多担心,我不想给你增添压力,毕竟你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没事的,鬼门关都走过了,还有什么能将我压垮?” “你会逢凶化吉的!”梅桦茹露出欣慰之情,接着道:“说到鬼门关,你真的不怨沈时龙见死不救?” “不,谁都会遇到有心无力的事情,那是很无奈的。” “那后来你怎么不去找他?” “我,想换个活法。”张本民说这话时,已然觉得与沈时龙几乎无瓜葛。 “也是,说实话,你现在的状况,我是怎么也不曾想到的。”梅桦茹充满爱怜地看着张本民,拉开了车门,“这样更好,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可能不一定会大富大贵,但可以安安稳稳、平平淡淡。” “难说,以后的事讲不准的,我身上有太多的未知数。”张本民面色冷峻,跟着坐进车里,“那么多矛盾,一天不解决,头上就一天悬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我真觉得你压力好大啊。”梅桦茹伸手摸着张本民的脸。 张本民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其实也没我说得那么严重,可能是我警惕过头了。” “成大事的人,可能都是这样吧,沈时龙的安全感就很低,没有保镖跟着,他就觉得时刻都处在危险当中。” “现在沈老板的贴身保镖怎么样,我认识吗?” “你应该不认识,是前不久新找的,叫戴力强,本事是有点,但我察觉到他心术好像不正,只不过沈时龙急需个有能耐的人在身边,所以就留下了他。” “哦,那最好还是早点换,心术不正的人会害人,你应该经常督促着沈老板。” “我没法做到。” “你不是一个没情义的人,能坐视不管?” “不是我不管,马上我就出国了,不在他身边。” “出国?” “对,跟孩子们一起,沈时龙安排的,过几天就走。” “定居?” “说不准,可能回来,也可能不会来,一切要看沈时龙的,他说再努力几年,就彻底放手一切,到国外找我们去。” “一定程度上说,沈时龙是个不错的男人。” “别讨论他了,现在是我们两个,说点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好啊。”张本民寻思着,微微一笑,道:“从现在开始,我与沈时龙之间,不相识,无恩怨。” “那是最好的!”梅华茹眼睛似是放出一丝光芒。 张本民点点头,笑了笑,“你不想知道我到底叫什么?” “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只想要你成为我认识的那个刘国庆,接受他,我毫无心理压力,也会更快乐。如果换做别人,可能还不太适应。”梅桦茹望着张本民,“原谅我的自私。” “不,谈不上原谅,其实我也不想让你知道真实身份。” “那不正好么!”梅桦茹翘起嘴角,两眼闪动,“你就是那个叫刘国庆的男人。” “……”张本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沉默中,车子一路行进,最后,来到一处单身公寓楼。这是属于梅桦茹的秘密处所,没有人知道。 房间不大,布置素淡雅静,与家中别墅的装修相比,全然两个画风。也许,这是梅桦茹的第二重性格。 梅桦茹舒展在床上,说先歇会儿,聊一聊,让精神彻底放松,等放松到了每一个毛孔,就会滴水成流。 “那我下午的课,上不成了?” “你为我旷一次课又何如?” “应该没问题。” “谢谢。”此刻梅桦茹的音调十分轻柔,“等会儿,你要给我一次特别的。” “如何特别?” “可以不很刺激,但一定要走心。” 走心? 张本民摇了摇头。 梅桦茹顿时有些失望,“你是不愿意,还是做不到?” “都不是。”张本民一下笑了,“因为有些体验不是别人能给的,而是源于自己的内心。” “你是在推诿么?”梅桦茹不由得噗嗤一声,“是不是能力还不够?” “是个未知数。” “我相信你。” “可能会让你失望。”张本民吧唧了下,“在这事上走心,我还真没把握。” “是的,其实你还有点生涩。” “不能跟你比,你是生猛型的。” “别那么说,会让我感到不好意思。” “你要是不好要意思,就不会生猛了,那就是闷带劲儿。” “看来,你还是挺懂的。”梅桦茹微微低头,“你并不生涩,只是有点羞而已,骨子里其实还是够火辣的,只需要个火星儿,就能熊熊自燃。” “其实不是羞涩,只是还有点纠结。”张本民叹了口气,“从见到你开始,我一直尝试着让自己奔放起来,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梅桦茹沉默了,“还是因为沈时龙?” “对。” “害怕?” 张本民摇摇头,“不是害怕,约束我的,是一种道义。毕竟,客观地说,他并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 “你很重情义。” “亲人、友人、爱人、情人,每一种人身上都体现着一种道义精神,简要说就是血浓于水、肝胆相照、爱和尊重和情字当先,那是我处世的精神谱系。” “你有点让我崇拜了。”梅桦茹随之一叹,“好吧,那我不为难你,不过咱们可以做个肝胆相照的友人。” “最好不过!”张本民一点头。 “那,按摩总应该还是可以的吧?”梅桦茹缓缓地问。 398章 水与火之间的微妙关系 梅桦茹的问话让张本民沉默了一阵,之后看似平淡地道:“你以为我就没有七情六欲?或者是定力超级深厚,能坐怀不乱?” “那就是你的事了。”梅桦茹还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再说,以前也不是没有按过。” “我几乎能肯定,就现在这环境,只要按摩开个头,一切就会收不住。”张本民道,“所以,现在,我说不能。” “唉。”梅桦茹摇了摇头叹道,“我怀疑你身体或生理上,是不是有什么缺陷?如果有,那就是病,得治!” “没有,那个还真没有。”张本民说完,索性抓过梅桦茹的手,探了探他的雄性最明显特征。 梅桦茹顿时惊呆了,她明知他不是铁,感觉却像铁一样强和烈。。 “留个念想,这种感觉是不是更特别一些?”张本民笑了笑,“只是想想,可能都会有阵子湿湿的激动。” “……”梅桦茹胸口起伏,“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过来人,有些事儿是懂的。” “你让我感到深不可测。”梅桦茹叹了口气,“好吧,算我折服于你。有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听了这话,张本民没再说什么,转身欲离去。梅桦茹说来个拥抱吧,好歹也暧昧了一场。 这是个深情相拥。 其实梅桦茹是别有用意,她将一个存折偷偷放进了张本民的口袋。 张本民回到学校门口掏口袋拿香烟时才发现存折,里面还有张纸条,大概意思就是没太多意思,仅以备急用而已,然后就是密码。 捏着存折,张本民有点小庆幸,亏得定住了性子,没和梅桦茹深入交融,否则那不就有点是变相的买卖了么? “嗐嗐!”保安室里传来一阵招呼声。 随后,八字胡保安拉门而出,笑问:“下午没上课?” “课程太简单了,再坐教室里假装听得津津有味,那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么。”张本民晃悠着步子,看上去很是吊儿郎当。 八字胡保安竖起了大拇指,“来,进屋说个话。” 张本民寻思了下,跟着进了值班室,“不会是承包食堂的事黄了吧?” “怎么可能!”八字胡保安使劲一甩头,“我说过的话能不算数?要你进来,跟你说的就是这事儿,我又找分管的章副校长了,再次确认,寒假期间就接手,肯定没问题!” “那就好。”张本民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也泛出了带着兴奋的微笑,“我说话也算话,你的那份收成,一分都不会少。” “不不,那,那个再说吧。”八字胡保安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您到时看着办,如果赚大了就赏两个,利润薄了就算。” 张本民一下诧异了起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八字胡保安改变了主意? 看来还得弄个清楚,别以后生出什么是非来。“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个态度啊。”张本民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八字胡保安,然后自己点上,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笑道:“之前谈到钱,那绝对是分毫不让的。” “以,以前不是不了解情况嘛。”八字胡保安尴尬地笑了笑,“我以前是在校工厂区干保安的,后来才到教学区,所以有很多事不知道,也有很多人不认识,包括像您这样的大人物?” “大人物?”张本民一下被烟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哟哟,不好意思!”八字胡保安赶紧倒了杯水,“喝口水顺顺。” 张本民接过水,抿了一口,笑叹道:“你跟我开什么玩笑,我这样随便就被人欺来欺去的,能是大人物?” “你是潜龙,能沉得住,小虾米哪能看出个一二?”八字胡保安这会也点上了烟,长长地吸了一口,道:“我听章副校长说了,你是个传奇式的人物,在当今社会绝对是罕见又罕见的。” “传奇?”张本民又笑了,“你知道什么是传奇?” “做到常人所不能,就是传奇啊!” “不是那回事,传奇,就是谣传得离了奇。”张本民从窗口弹出烟头,“根本就不可信,知道不?” “至少,总归还是有些影子的吧。”八字胡保安摸摸头,皱着眉毛道:“就说从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来看,你确实是太出人意料。如果是搁在别人身上,还不早就一命没了半命。结果是反了过来,倒让对方三魂丢掉了两魂。” 张本民知道八字胡保安说的是他和邹骁之间的事,琢磨了下,觉得也有必要在这保安面前有点所谓的“淫威”,当下也就没说什么,算是默认。 “你能有那些本事,我也就放心了。”八字胡保安继续说道。 话里有话。 张本民忙问道:“你刚才说的,有话外音?” “算是吧。”八字胡保安点点头,掏出自己的香烟,恭谨地递了支给张本民,道:“就是接手食堂的事,听章副校长说,现在的承包人也有点小能耐,怕到时不顺利。” “食堂转包走的是上层路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而且我还觉得,就算是当时没什么事,以后没准就有了。人嘛,大都有个报复心理。” “那也没什么,我不会没有防备的,拳来拳架起,脚来脚挡开。” “就说嘛,我绝对是应该放心的。” “对了,现在小食堂的承包人,你了不了解?”张本民嘴上不当回事,心里还是不敢放松,所以能多打听点就问问,知己知彼才有可能百战不殆。 八字胡保安马上摇起了头,不过随即又吸着冷气道:“但我可以尽力量去打听,有了消息就告诉你!” “好,那就谢谢了。”张本民起身,他并不想跟八字胡保安有过多的接触,人以类聚,那种人还是远离为好。 回宿舍,电话响了,是梅桦茹打来的。 张本民上来就说谢谢,那笔钱就当是借的,以后肯定还。 “算了吧,你也不是不了解我。”梅桦茹笑了,“不管怎样,你带给我很多值得留念的东西,甚至还让我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不能这么抬举,我会飘的。” “你觉得我会恭维你?”梅桦茹道,“打电话给你是想再说一下,你以后还是走阳光大道,灰色轨迹只适合那些别无选择的人。” “知道了,谢谢梅姐。”张本民抿嘴叹道,“我能感觉到,你是真的在关心我。” “因为我对你也是真的用了心。” “这个……我能感觉得到。”张本民的话音稍变得沉闷迟缓起来。 “怎么,有压力了?”梅桦茹笑了,“放心吧,其实我是个容易知足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做,不会盲目追求不切实际的事情,也不会固执地非要做成可以让自己欢喜的事,有些事是不可以强求的,否则就很愚蠢,很可怕。” 陡然间,张本民的心理世界天地大宽,之前对梅桦茹的太多担忧踪影全无。人不能没了敬畏之心,梅桦茹还知道最后的节制,那就证明她还有掌控。 “你能这么说,我非常高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以解压,但不能放松警惕。你知道么,从一开始我就特别小心,甚至如履刨冰,但我伪装了自己,否则我的恐惧会在你身上放大好多倍,那样的话,也许咱们就不会还一直保持着那种介于水与火之间的微妙关系。”梅桦茹的口气认真了起来,“我明白,那很自私,但我又没法劝住自己,就像年少时背着父母偷偷出来玩耍一样。” “有时候,冒险本身就是一种快乐,不论成功与否。只是你要记得,生活的绝大部分是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冒险,只是偶尔的偶尔放纵。” “是的,所以我不贪恋,虽然离动身还有几天时间,但也没有奢望再约你独处,哪怕只是一刻儿工夫。” 张本民沉默着,他很清楚,此时梅桦茹也许在期待着他的一句话。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梅桦茹幽幽一叹,“那,就这样吧,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联系。怕是这一别,也许永难相见了。” “怎么会呢,世界只是个地球村,其实很小的。”张本民勉强地笑道,“再过五到十年,你知道通讯会多么发达吗?到时真的是天涯就在咫尺!而且交通也会突飞猛进,会更加快捷方便。只要不到太空上去,见个面实在是容易。” “但愿如你所说。”梅桦茹笑了,“那倒让我充满不少期待。” “美梦会成真,只要有恒心。” “好了,你这个饼画得可不小,应该够我吃上几年的了。” “你这么说,怎么我感觉自己就是个骗子?” “一定程度上说,恋爱期间的男女,其实都是骗子,不过好在都是善意的欺骗,而且,如果能骗一辈子,那就真是不得了了,可以归结为绝对的真爱。” “你说得很好,但是,我真的没骗你。” “没关系,就算是骗了,也要骗一辈子才好。”梅桦茹笑着挂了电话,留下些许余味。 张本民无声一笑,走到阳台,抬头看着天空。 阳光温热,但风中带寒。 两只喜鹊欢声掠过,驻足在远处校园墙外高大的意杨枝头。 这算不算是个好兆头?张本民心潮依旧起伏着,他自己都觉得所经历的有点不可思议,好运歹运似乎在他身上太过集中。 以后的日子,究竟会怎样? 沉思间,宿舍的电话又响了,铃声大作,冷不丁弄了张本民一个哆嗦。 399章 两片雪花 来电话的是何部伟,说找到可以交开锁技术的人了。 张本民一听大喜,忙问靠不靠谱,别一开口就是开锁大王招学徒,结果就是三脚猫功夫,目的只是为了骗几个钱。 其实对张本民来说,钱是否被骗无所谓,关键是时间,他浪费不起。 何部伟打了百分百包票,说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见了面就知道。既然这样,张本民也就没多问,约定明天会合,去见开锁的师傅。 怎么说这也算件喜事,通完话,张本民再次抬头看着远处的两只喜鹊,自语道:果真是个好兆头。 “奇怪!”忽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薛玉叶,她笑道:“好好的不去上课,站宿舍自言自语,不明白的还以为你精神有问题呢。” 张本民有点惊慌失措,此时面对薛玉叶,竟然有种出轨被抓的羞愧和不安,“我,我正好有点事,就没到教室去。” “什么事这么重要,让你连课都不上了?要知道你重回教室真是来之不易的,我都替你一万分地庆幸呢,你自己也要珍惜啊。” 薛玉叶的话发自内心,张本民能感受到,但能怎样解释?“昨天晚上,以前一个帮过我很大忙的朋友来了,约我出去聊天叙旧,结果喝多了,醉了,也就没回来,直到今早醒来还是头疼欲裂,所以就又耽误了会。没想到急急赶回后,在门口又遇到了那八字胡保安,他又拉住我说了承包小食堂的事,意思让我尽管放心,他那边很有把握。听了这事我自然高兴,走到这里看见远处有两只喜鹊喳喳叫,情不自禁,就说了句是个好兆头。” 薛玉叶的脸上泛出了意外的喜悦,“这么说,事情还真不错,承包小食堂看来是比较稳了。不过我担心你会因此分神,或者说惹上些别的麻烦。” “放心,我有定力,从始至终都不会出面的。交由经营的几个伙伴也令人放心,能耐也有一些,惹不出什么麻烦的。” “希望如此,那是最好的。”薛玉叶说完,嘴唇一抿,作出了个小鸟依人的神态,道:“反正你的课已经缺了,干脆就趁机休息下。” “好,好啊。”张本民听得出来,薛玉叶可能想跟他一起出去转转,便主动问道:“有哪儿能去么?” “不如你陪我去买点菜,然后回来做饭。” “买菜做饭?”这个倒真出乎张本民的意料,“怎么会想到这事儿呢。” “因为我觉得很生活。” “生活。”张本民寻思了下,顿有千万种感觉涌了上来,“这一说起生活来,我根本就没法平静。” “你的经历让你的情感和看问题的角度异于常人,其实我想得很简单,就是想跟你多些相处的机会,而且是能经常回忆起来的那种。”薛玉叶的表情极为真切,“就像一起买菜做饭吃饭,吃喝拉撒的事每天都有,以后没准就能触景生情。” “那,那不也是种痛苦么?”张本民不想让气氛沉闷,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假如啊,两个本来能在一起的人,最后分开了,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彼此每天还要想对方一下,拿起筷子就想,你说那是什么滋味?” “温甜!”薛玉叶毫不犹豫地答道,“至少现在我是这么认为的,以后会怎样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会成为负担。” “为何能有这么大的把握?” “因为我们一起的短暂生活,可以说是顺其自然的,包括之后有可能是再也不见的分开,也是如此,毕竟我们没有做过努力要争取在一起,所以,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既是这样,能拾起来回味的,就都是些能慰藉心灵的感觉。”薛玉叶忽闪着眼睛看着张本民,“你能理解吗?” “就算是我明白并且已经接受了。”张本民歪头一笑,“走吧,先买菜去。” 薛玉叶当然不会较真,她甩了下头发,“先去下宿舍吧,我拿点东西。” 宿舍是危险的地方,两人世界的安全空间,没了戒备防护,只有率真流露,人性的本源也就肆意挥发。 进了门后,薛玉叶似乎感觉渐渐上来了,她看了看时间,说这会还早吧。 张本民自然领会话中之意,但因想到了梅桦茹,心里多少有点对不住她的想法,所以下意识地有点抵触,于是道:“其实也不早,上一趟街,时间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 “哦,那好吧,我们就早点去。”薛玉叶略带失望,不过并不影响心情。对女人来说,从现在开始就可以算作是前奏。 可能是为了节省时间,薛玉叶没去菜市场,她和张本民就到附近在一家大型超市,只用了半小时就购齐了食材。不过张本民随后提出去逛逛杂货市场,买点小日用品。 杂货市场还没逛完,天色有点变,空中暗黄,没有风。 “看样子,可能是要下雪了。”张本民抬头看看天空。 “预报说傍晚前后有雪,还挺准的。”薛玉叶感慨起来,“下雪也好,雪跟雨一样,有灵性,连接天地。” “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得有诗意。” “哪里啊,没有诗的心境,哪里会有诗意?我只是觉得雪不是冷的,它有温度。”薛玉叶说着摇了摇头,“别再感怀了,会打不起精神的,就说点吃的事情吧,对了,你要喝酒吗,等会到校内超市买。”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张本民慨笑起来,“不喝点小酒,对不起这么美好的天气。” “行!”薛玉叶幸福地一点头。 回到学校,买了瓶“杏花村”,踏进宿舍后,薛玉叶就切换到了围裙女人的状态 四菜一汤,就一个灶头,做起来也蛮费时间,菜端上饭桌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张本民确实有点饿,拿起筷子便大夸薛玉叶手艺好。 女人天生就有这么个爱好,看到自己做的菜男人喜欢吃就高兴。“如果你喜欢,可以天天过来。”薛玉叶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酒,是得喝点。 解乏,提神,还能用来装糊涂。 “来可以,但不能经常,我不能没个数啊。”张本民捏着酒杯,笑道:“那会给我们现在和以后的生活带来困惑。” “那随你喽,反正你想来就来。” “谢谢!”张本民一仰脖子,干了一杯。 “喝那么快?” “我激动。” “有什么好激动的?” “说不太清楚,反正内心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劲儿。” 薛玉叶笑了,一脸满足,“少喝点,还有晚自习呢。” “也好。”张本民放下酒杯。 “要是觉得不尽兴,那就不要去教室了,可以多喝点。” “还是去吧。”张本民认真地道,“我深知现在的一切来之不易,所以更懂得珍惜,无论怎样,我都一定会安安稳稳地完成学业。” “也别把自己压得太紧,否则最后会绷不住的。”薛玉叶道,“说实话,你之所以要到教室,主要目的是收心。毕竟你是有过特殊经历的人,曾经沧海,或难为水。其实说到这些,其实我心里挺矛盾的。” “矛盾什么?”张本民紧问。 薛玉叶夹了一大块山药放到张本民碗里,微微低下头来,道:“今晚,你是睡集体宿舍吧?还是安心点好。” 有时候想法就是这么奇怪,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原本打心底晚上不想来的张本民,此刻看着有些楚楚可怜的薛玉叶,竟然豪情万丈起来,咬了一大口山药,边嚼边笑,“我的心,不是那么容易乱的。” 薛玉叶抬头见张本民神态超然,不由得脸色一红,“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有什么不对?只不过就怕一点。” “怕什么?” “失控。” “你觉得咱们是那种人吗?” “不像。” “那就好了嘛。”薛玉叶说着,又给张本民夹了块山药,“喜欢吃就多吃点。” 窗外,天色愈发阴郁,略带点苍黄。 雪,真的要下了。 放下碗筷,心已横下的张本民站在窗前抽了支烟,不再想去教室。他看着收拾完餐桌的薛玉叶,犹豫了一会,说去教室上自习的话,待会雪大了可回不来。 薛玉叶几乎是没有间断地说那就不去吧。话一出口,她脸又红了,女人的矜持呢? “哦,下雪了!”张本民突然说了句。 薛玉叶立刻奔到窗前,雪花片片,簌簌飘落。 “我想到了小时候下雪的情景。”薛玉叶有点出神地说,“往事有苦有甜,只能是回味了。” “回想儿时,一般来说能让人变得纯真些。”张本民陡然落寞了些,“然而对我来说却不是。” 薛玉叶知道童年的经历给张本民带去了巨大的创伤,于是上前轻轻安抚道:“有些往事不想也罢,现在我们在一起,就相互多陪伴一会儿吧。” 此刻,还有什么语言能胜过无声的交流? 两个人,就像两片雪花,默默地摇落在一张并不是很大却很结实的床上。 这一场雪,来得很猛,很持久。 400章 公交车上的挑衅 次日清晨,雪未停。 张本民带着疲惫出门去教室,薛玉叶送出来,犹豫着说非要去么,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的,不如好好休息下? 稍一思索的张本民说还是去吧,享受再美妙也不能太放纵。在要关门的时候,他又告诉薛玉叶,雪这么大,中午就不再来了。 门内的薛玉叶笑得特别满足,点着头说是不要来了,这雪下得没头没脑的,人不能那样。 好一场雪! 来到教室的张本民,心思繁杂泛起,很快就开始没精打采起来,这样熬下去有什么意义?第一节课结束,他便回宿舍去,好好补上一觉。 睡得很沉,直到宿舍的人下课回来,张本民才被哜嘈声吵醒。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精神好多了,“雪停了没?”他问。 “没,正紧着呢!”宿舍里最活跃的一个应道,“看样子不下个两尺厚不会消停。” “真他娘好大的雪。”张本民又躺了下来。 “走啊,别睡了,等会一起吃火锅去。” “就这天,还出去?” “那不正好么,外面飘着雪,屋里吃着火锅,热热乎乎,再喝点啤酒,冰冰凉凉,舒服着呢!” 这档口吃个火锅,还真有股意境。张本民琢磨一番确实不错,不过,他可不想跟宿舍的人一起,平常虽然都挺客气,看上去也比较热乎,但没有交心,似乎也没打算交心,所以在一起开怀畅饮总感到有点放不开,或者直接说就是别扭,有点逢场作戏假情义的感觉。 “欸哟,这不说出去还差点忘了,跟朋友约好中午有事的,给这场大雪一搅和就抛到脑后了!”张本民作恍然状一拍脑袋,道:“看来今天这火锅我是吃不成了,这样,改天我请客再聚一下。” 话说完,张本民下床,又招呼了一下便离开宿舍,先到小卖部打个电话给何部伟。 找何部伟不单是吃火锅尽兴,还得买点东西给老妈和丁香送去,下雪天,感觉是应该送温暖和温情的日子。 何部伟接到电话自然高兴,说他先去住所附近的上海华联超市,买些吃的喝的用的,然后就在超市门口碰面,再一起到军工研究所家属小区去。 走出小卖部,起风了。 雪花在空中扭旋着,寒意浓了些。 校园内并不沉寂,踏雪、闹雪的人很多,悠悠学子,炽炽热血,这是份情致。 校门口也一样,大批学生在公交站台守望着,或两两一对,或三五成群,公交车会载着他们冲进闹市区,目的地可能是小商品市场,可能是些小餐饮店,当然,也可能是酒店宾馆或固定的租住处。 张本民有些形单影只,但他并不感到孤独,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本就无所谓。 终于来了辆公交,张本民没有争抢,等到最后才上车,然而后面又窜涌过来一拨人,丝毫不顾忌别人的站位,显尽了粗蛮。 刚踏上车的张本民竟差点被挤摔下来,幸亏及时伸手拉住车门框。“能悠着点嘛,这样很危险知道不?”他进了车厢忍不住说。 “不知道,肯定不知道!”对方一个大块头很傲慢,斜一眼,哼一声。 张本民心口顿时堵得发慌,不过再想想也罢,谁没有过年轻气盛?也就没吱声。 然而总有些人就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还有欺凌弱小的劣性,那大块头见张本民闷了,以为是个软柿子,刚好身边又有男男女女几个朋友,很想显摆下,于是接着一挑怒眉,气势凌人地道:“悠不悠着点跟你有关系么?没事瞎叽歪个啥?” 行善是积德,纵恶是罪过。 这样一个满是戾气的人在面前跳腾,不给点教训的话,就对不住社会。 张本民吸了下鼻子,气力一聚,刚好车门还没关,便挥拳扫了下大块头的下巴,并趁他发懵的瞬间,伸手顶着他的双肩一推。 “咕隆”一声,大块头翻滚出了车门外,瘫堆在雪地上。 与大块头随行的几人惊在原地,两个女生相继尖叫了起来,招呼着其他人下车查看状况如何。张本民站着没动,他在防备着大块头的同行人进攻。 一切安稳,大块头几人没再上车。 “我说小伙子。”这时,旁边一位老者笑吟吟地看着张本民,“你做得其实没错,但很多时候问题的解决会有不同角度考量,毕竟是你先动的手,所以还是下去看看,最好找校门口的保安调停下。否则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他们报警的话,对你很不利。” 张本民一看,这老者很面熟,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知道是学校法学院的一位教授,当即一点头,微笑道:“谢谢了。” “如果他们有事,能私了就私了。否则去趟派出所,记个录,说不准就会留下点什么,那对一个嫉恶如仇的人生来说,不是个很大的遗憾么?” “谢谢你,教授。”张本民再次致谢,然后对司机说车子还没出战,请停一下。 “没事,出了站也照停!”司机一脚刹车,回头对张本民笑道:“您慢点儿!” 张本民笑着点点头,走下车来。 “滴”一声,公交车再次起动,应该是在打招呼。 就这么一瞬间,张本民觉得很温情,心中充满了力量。他望了望被簇拥着爬起来的大块头,走了过去。 “报警,赶快报警,我被摔残了!”大块头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指着张本民,“我要做伤残鉴定,脑震荡,非他妈整死你不可!” 张本民一惊,这确实是个问题,当下后悔起来,怎么就按捺不住? 手贱! 这会怨天尤人没用,得想解决办法。自己上前协商肯定不行,那更会让对方嚣张。张本民想到了老教授刚才说的,可以让保安出面,正好,今天值班的是八字胡保安,可以让他出出力。 张本民不理会大块头他们,直接走到校门口保安值班室。 运气不错,八字胡保安正在交接班,他的白班已结束。 “哟,有事儿啊?”八字胡保安看到张本民先开口。 张本民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希望让他从中说话,别把事情弄大。 “都是些个小兔崽子,我去看看,轰散他们!”八字胡保安很有底气。 张本民有点没谱,他不知道这八字胡保安哪里来的自信。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了别的招子,只有试一试。 还没出门,大块头几人竟然过来了,都堵在门口,他们怕张本民逃走。 大块头一出现,八字胡保安一下子笑了,回头抖着眉毛张本民,“是这个肥家伙?” “是的。”张本民一点头。 “嘿,这下更好办了!”八字胡保安走到门口,“你们这是要干啥?” “找打人的。”大块头一脸气恼,“我被打下了公交车,脑部受伤了。” “你为啥被打?” 张本民一看不能哑口,忙道:“他上车时先推人,还又言语挑衅,我出于正当防卫,就把他推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胡说!”大块头眼睛一暴,对张本民道:“你他妈先动手打得我!” “你瞧你,怎么骂人了!”八字胡保安脸一沉,“你给我过来!” 大块头看了看八字胡保安,一甩头,跟着他走进了值班室内间。 张本民看上去很镇定,微微仰脸,漠视着跟大块头一起的几个人。 那几人看上去咋咋呼呼,但很虚,他们的眼神中没有斗志,也不敢与张本民长时间对视。 “110马上就来了!”一个女生鼓足气,说了句。 “来干什么?!”张本民的口气十分强硬,狠狠地盯着那女生。 “抓……”那女生说了一个字,气馁了。 “你们是一窝熊,熊一窝,个个都是副衰种的样儿!”张本民这话并非发自本意,他只是想尽快激怒对方,如果对方忍不住动起手来,目的就达到了。假如对方动手,他绝不还手,到时事情可能就会扯平。这是他的一个思路,毕竟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八字胡保安身上。 没想到对方丝毫没有气场,被这么一说,竟然都认了怂,个个低头不语。张本民不由得暗暗一叹,看来等会只有再激怒大块头试试,希望他能顶起来。 然而事情很出乎意料,一会儿,大块头出来时也耷拉着脑袋,对同行的人一挥手,极不情愿地说走。 张本民很是诧异,望向八字胡保安。 八字胡保安一脸不可一世的得意,对向外走的大块头道:“记住,再给110打个电话,就说是场误会,让他们别来了。” 大块头一声不吭,也不回头,算是默认,也算是无声的抗议。 “你这么能耐?”张本民掏出香烟,递给八字胡保安一支。 “谁让事情就那么巧呢,我是保安呐,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拿捏别人瞎胡搞的事儿!”八字胡保安嘿嘿笑着,“那傻大个今年夏天偷钻女厕所,恰好被我看到了,就跑过去把他当场堵在了里面,事后他送我两条香烟才算完事!” “哦!”张本民也笑了,“行啊,从校长到学生,都是你的菜!” “那要怪他们活该倒霉吧。”八字胡保安摸着下巴,“也许是我好人有好报,运气好。” 张本民见八字胡保安吹嘘得厉害,赶紧扯回话题,“今天这是多亏你,该怎么感谢你?” “嗨呀,说什么感谢?都是老朋友了!”八字胡保安直摆手,“你没事就行!” 张本民不想跟这种人交朋友,当然,人家主动说了,也不能说不是,“那这样吧,到时小食堂的操作事成之后,在你说的抽头上,另外一次性加两千。而且那两千先行支付,顺利的话,寒假后开学便让你拿到。” “用不着吧。”保安挠挠后脑勺,脸上堆起了得意的笑容。 “跟我别客气,实在点挺好。” “可以,够可以!”八字胡保安对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你果真是成大事的人,就是大气、爽快!” 张本民也不说什么,招呼了一下,走出值班室再次来到公交站台。 第401章 飞镖 风越来越紧,站台上的张本民竖起衣领御寒。上车,三站后,换乘两站,来到上华超市。 何部伟早已等在门口,悠闲地抽着烟,看着张本民过来忙迎上前,“都搞定了,满满一后备箱!” “其实也不用太多,少弄点就行,她们吃得慢。” “不管多少,不浪费就好。我买的大多是能保存一段时间的,有考虑呢。”何部伟说着一挥手,“走吧,别再耽误了。” “好。”张本民走到车旁拉开门坐进车,道:“最近没和丁香多联系?” “没联系。”何部伟叹了口气,道:“男女间的事,只有当事双方才能决定发展方向,别人推波助澜,没什么用的。” “你的话越来越有深度了,看来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张本民忙开玩笑地道,他不想让气氛沉闷。 “受挫折张见识,人啊,只有在不断地摔打中才能快速成长。” “行嘛,还感叹出不少人生哲理呢。”张本民觉得需要岔开话题,便说起了自己,“就像来找你之前,我就碰到了个摔打的事,差点惹了麻烦。” “说来听听。” 张本民点了支烟,把公交车上教训大块头的事说了。 何部伟听后连连咋舌,“这说到底啊,还是那八字胡保安威武!” “威武个屁!他那人心术不正,既阴损又猥琐。”张本民说着一歪脑袋,“嘁,真让人难以理解,就那样的人竟也帮上了忙。” “不矛盾,事物都有两面性,有好就有坏,就看怎么取舍了。”何部伟一副老道的样子,“就说那保安,你想想,承包小食堂的事,不也是靠的他么?所以,立足社会之上,要交能交之人,用其可用之处。” “嗬,你真是上档次了!”张本民扑着口中的烟团,“这话说得绝对有水准,的确是那么个道理。” “不能夸我,一夸就高兴,一高兴就会爆粗口,那就有损形象了。”何部伟嘿笑了声,“说白了,还是素质不行。不过自从跟你接触后,已经提高不少了。” “怎么又反过来夸我了?我也架不住恭维啊。” “这绝对不是恭维,是事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行了,别展示你的真知道理了,赶紧把东西送给老妈和丁香,咱们还得吃火锅呢。” “妥!”何部伟说着,脚下油门一加,车子便飞速奔起来。 半小时后,来到军工研究所家属小区。 何部伟没下车,说就不上去了。 张本民寻思了下,也没硬喊,自个提着两袋东西独自上楼。 这次没有跟魏丁香多聊,张本民说还有很多事,得赶紧回去。魏丁香的表情虽有失落,但嘴角依旧翘出了笑容。 离开时,张本民站在门外,默默地注视着门内的丁香,隐隐地感到了她的依依惜别之情。 外面的雪花还在飘着,小了很多,但风更紧了,眼前还是白色翻舞,迷茫一片。 等候在车内的何部伟有点昏昏欲睡,张本民拉车门的声音将他惊了一下,“哦,差点灵魂出窍!” “这才多长时间,就入定了?”张本民此时已换了副心情,进车后道:“待会喝个痛快!” “这不就专等这事了嘛!”何部伟发动车子,打开雨刮器,扫清了车前挡上的雪,“到哪家店?随你选,我安排!” “我突然想起个问题,火锅店大厅里乱哄哄的,太吵,要个包间吧,两个人又太少,而且最关键的是受时间限制。像这种天气,适合慢吃慢喝慢聊。” “也对,要不喝得正在兴头上,服务员就催了,拖上一会儿,她们就拉吧着个脸走来走去,烦人。” “干脆咱们自己来,再去趟超市,什么都搞得定。” “还真是,地方也有,现在我住的地方,还有上次按你需要租的那个地方,都可以开伙!” “上次租的地方轻易不要去,那是个秘密据点。” “明白,去我住的地方!”说话间,何部伟猛打方向盘,拐弯前往住的地方而去,“刚好那附近有个生活超市,要什么有什么!” 变向疾速,车子打了个大滑。 “雪天,慢点!”张本民有点紧张,他不想节外生枝。 “还不相信老司机?!”何部伟丝毫不减速。 一切有惊无险,二十多分钟后,两人来到超市,一顿操作,备齐所需。 酒杯端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边吃边聊。 张本民说起了学开锁的事。 何部伟听了一拍脑袋,说他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就能去见个面,竟然忘了说。 张本民有点着急,更有点好奇,问开锁的师傅是个怎样的人。 “现在说有点早,等见了你就知道。”何部伟道,“反正是貌不出奇。” “你还卖起了关子?”张本民摇头一笑,“行,那我也不多问,不过你怎么找到的,怎能告诉我吧。” “通过一个朋友介绍的,靠谱儿。” “哦,报酬谈了没?” “谈了,包教包会六百块。” “那就行,学费嘛,多点少点无所谓,只要不是唬人的就好,要不时间浪费了可没法衡量。”张本民说着起身,晃着有点不稳的步子,又到卫生间开始撒尿,“啤酒这东西,开尿一次就跟打开了闸门一样,尿泡里根本就存不住货,过不了多大会就得往厕所跑。” “说明肾好,怕就怕喝一晚上都不需要上厕所,那是很危险的信号。就得平均十五分钟一次,绝对是标配时间。” “你这有科学根据嘛?” “不知道,也是听别人说的。” “诶,我就当是正确的吧,还得个心理安慰。”回来的张本民拎起瓶子,灌了一半,“加快点速度,能早就早点,我还得回学校。” “好的,我也就最后一瓶了。”何部伟给自己开了一个,“今天也算是提前庆贺吧,等寒假开始后,就搞起你们学校的小食堂,月入过万!” “肉还没吃进嘴里,总觉得不踏实。”说到这个话题,张本民心里也挺美,“不过从目前情况看,应该也没什么意外。” “这种事哪有十拿十稳的,你已经拿到了九稳,应该是铁板钉钉了!” “希望你是金口玉言。”张本民伸出啤酒瓶,“来,碰一下!” 清脆声中,两人是踌躇满志,感叹着,憧憬着,不知不觉,又各自喝下去两瓶。聊侃中,时间也过得飞快,晃眼间已经快五点了。 “我看你就别回学校了,今晚就住这儿,明天咱们一起去见那开锁的专家。” “也行,省得来回跑。” “那,就再喝点?” 一醉方休。 次日,上午十点,两人还在呼呼大睡。 楼下几个孩子,堆雪人打雪仗,叽叽哇哇叫得欢快,把张本民吵醒,他一看时间,赶忙把何部伟喊起来,说抓紧去见开锁的师傅。 何部伟也不敢拖沓,赶紧洗把脸,就和张本民出门下楼。 雪,已停,地上厚厚的一片。 霜前冷,雪后寒。 风还再吹,刺骨的感觉。 张本民哈着热气,搓着耳朵。何部伟更是哆嗦着,说真是难得一见的冷天,极端气候出现,预示着有极端事件发生,是不是他这个小屁民要逆天发财? 这虽是个笑话,却是强烈的意愿。 张本民也是如此,他希望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后,人生会变得有所不同。 带着美好愿望,两人兴冲冲地坐进车里,小心翼翼地上路。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穿过闹市区,最后来到近郊的一个停产的企业工厂。 “开锁的师傅就住这地方,高手寂寞?” “不是,这是他工作的地方。” “在这地方?” “嗯,这地方是他的地盘。以前他家实力很雄厚,开工厂的,后来不知怎么衰落了,厂子停产倒闭,但厂房没出手,所以就成了他的根据地。” 停车,步入厂区大门内,经过一大片空地,来到一个敞开式大厂房,里面没有风,还挺暖和。 厂房中间位置,有几个人在玩飞镖游戏,他们的站位离镖盘大概有三米,比赛标准距离还不到两米半,看来都是高手。其中有个小学生模样的人,技术好像真的可以,几次出手都赢来叫好声。 “你说是奇人,不会就他吧?”张本民开了个玩笑。 “没错。” “他?”张本民愣了下。 “就是他。”何部伟点点头,“人不可貌相,他长这样是身体原因,其实年龄并不小,都是大青年了。” “欸哟。”张本民很无奈地感慨着,“希望这大青年,真的是奇人有奇艺。” “应该不差,在兴宁开锁界他名气不小呢。”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先过去瞧瞧。” 两人走过去,在旁边很安静地待着,并不开口,等一局结束后再插话,那是礼貌。 大青年他们玩的是501分的项目,这会刚好轮到他出镖。 大青年很专注,局势到了关键时刻,只要扎个八分的双倍区就能获胜。可能是他想一镖取胜,小心得有点过头,接连两镖都打在了外区。 这一轮,还有最后一镖。 大青年点上烟,吸了一口,神仙一样,然后连瞄都不瞄,抬手出镖。 正中! 赢了这局,大青年很是得意,笑道:“来,一百比二十,谁上!” 一百比二十? 张本民实在不明白,小声问何部伟:“这是个什么比率?” “就是谁跟他比,赢了得一百,输了只赔二十。” “这么自信?” “要不,你试试?”何部伟眼睛忽地一闪,“刚好接个头!” 第402章 重剑无锋 张本民一琢磨是这回事,不打不相识嘛,于是上前道:“咱俩,来局试试?” “好啊,欢迎!”大青年并不问来路,爽快答应,可能平时常有生人加入。 “咱们换个玩法,不讲什么国际规则,直接打单靶心,如何?”张本民对501计分赛制的规则不怎么了解,万一被大青年认为是门外汉,引不起兴趣,反而适得其反。 “你是说比高分啊,可以,几轮?” “你是庄,你定。” “那就五轮吧。”大青年很大度地伸手对张本民做了请的动作,“你先。” “客不压主,还是你先。” 大青年也不推让,伸伸胳膊摆了摆架势,投出三镖,都在靶心内。 “厉害!”有人喊了起来。 轮到张本民了,他上前站位,接过三枚飞镖。 没有姿势,没有动作,只有定神静气。 “嗖嗖嗖”,三镖出手。 均中靶心。 “好!”同样有人喝彩。 大青年很兴奋,棋逢对手斗志强。再一轮开始,他又命中三十分。 高手相交,论起精彩程度自是不必说,张本民跟着也打出了三十环的水准,引得掌声、叫好声不断。 转眼间,又两轮过去,两人平分秋色。 最后一轮,大青年似乎有点小着急,第一镖,十环,第二镖,稍有走偏,扎进了九环区。“唉!”他颇为懊悔地一甩头,不过很快就调整了状态,几秒种后,投出最后一镖,仍是十环。 张本民这会儿寻思开了,本来觉得大青年应该能打出个满分,他也就不故意失误,最后还是平手,两不相欠,刚好也能达到英雄惜英雄的效果,接下来谈起学开锁的事也就水到渠成。可现在,如果他得个满分,没准大青年会不高兴,可不得满分,也来一发九环,打个平手,似乎又有点刻意之嫌。 其实最好的结果,是输掉这局比赛。但局面已经至此,要是来一发八环,以大青年的水准,一眼就能看出明显是在放水,更不妥。 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张本民深呼吸了下,开始投镖,前两枚,依旧是深入靶心。 这时,旁边的何部伟也有点焦虑,他同样考虑到了输赢的问题。把握到位,就是块很好的敲门砖,否则就是一大碗闭门羹。 何部伟神色紧张,看着投镖线上的张本民,很想提醒一下。 场地中,目光坚定的张本民已然出手。 好关键的一镖! 脱靶! 打镖脱靶! 张本民关键时刻灵光一闪,想到了这非常漂亮的一招。 如此,输的不是技术,是运气,不掉面子。 同样引来阵阵喝彩。 “练多少年了?”大青年面带笑容上前问道。 张本民先掏烟,递过去一支,应声道:“蛮几年了。”而后,又向周围几人散了一圈。 “我们是前两天经朋友介绍过的。”何部伟上前搭话。 “哦,有印象。”大青年点了下头,转对玩飞镖的几人道,“哥几个先回吧,我这会有点事。” 说完,大青年向厂房里头走去。 张本民与何部伟跟着,来到一个大房间内。 进如房间后,大青年自己往屋里唯一的一张座椅上一跳,道:“想坐的话随便,能找到地方就行。” “不用,来时坐了一路,站站正舒服。” “那就站着吧。”大青年很直爽,直接点题,“你们都要学?” “我不学,就他一个人。”何部伟一指张本民。 “开锁这玩意,有时是要看灵气的。”大青年仔细打量了下张本民,“如果学不成,也别有什么不快。” “一切顺其自然。”张本民微微一笑,“很多事,不能强求,也没法强求。” “嗯。”大青年一点头,“其实,只要不那么不开窍,一般也没问题。但毕竟那也是个功夫活,学会是一种境界,学好又是一种境界,至于学精,那就是纯属于爱好和天赋了。” 看着眼前孩子一般的脸,听到的却是老成而又带着哲理的话,张本民还真有点不适应,他使劲定了下神,道:“我嘛,不只是想学会,但也不求学精。” “呵呵。”大青年笑了,“能学好,也挺不容易的。” “有心理准备。” “再怎样,你可别想开遍天下无敌锁,就现在来说,b级以上的锁几乎就没什么技术招,不过,大多数地方用的还是a级锁,只要你能学好,就没问题。” “能到那火候就满足了,本来也没想成为专家,只想学点常用的,以备不时之需。” “那就好,否则你可能会很潦倒的,就像我现在这样。” “我倒不觉得,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洒脱的人生。” “你这人很会说话。” “会不会说话,主要是看有没有真话。” “行了,不说这些,说这些我当不了你的老师,还是谈点专业。”大青年很熟练地弹掉手中的烟屁股,“以前开过锁么?” “算是开过。” “什么叫算是?” “手铐。” “哦,那种锁我可不敢开。”少年咳嗽了下,道:“那,锁的原理你知道吧?” “知道点,看了不少那方面的书。” “常见的锁有哪几种?” “依锁芯而定,有一字锁、十字锁、圆形锁、弧形锁还有卡巴锁,卡巴锁又分ab型和五珠、七珠型。” “那种类型的锁容易开?” “这个……”张本民思忖着,看样子还要面试?既然这样,就不能应付,得好好说,“不同的类型,打开的难易程度是有不同,但技术到了一定火候,也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嗯,看样底子还不错。”大青年边点头边说,突然又一皱眉,“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不是来砸牌子的吧?” “怎么可能,我只有刚才说的那点理论。” “从我的判断看,其实你自己摸索着,也能出手。” “应该也可以,不过那耗时太长,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想请你赐教。” “哦。”大青年欲言又止。 何部伟认为大青年对谈好的报酬不满意,便道:“可以再加钱。” “跟钱没半点儿关系。”大青年吧唧着嘴,指指张本民,对何部伟缓缓地道:“我是觉得他的气场有点大,没法镇住。这当师傅的,弱了气场就教不好。” “那……”何部伟摸起了后脑勺,不知大青年到底想怎样。 “我就不当师傅了吧。”大青年闭目沉思着道,“一起学习交流好了。报酬什么的也不谈,大家在一起舒服就行。” 奇人就是不同寻常,果真有怪异之处。张本民听到这里看看何部伟,有点不知所措。 大青年从座椅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行了,不要不自在,否则可没法相处。” “不不不,没有不自在。”何部伟马上堆起笑脸,“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咱有情后补。” “补不补的再说了,往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大青年打开一个绿皮老式保险柜,拿出几个锁芯,“我先讲个大概,都是基本的,你好有个数。”大青年将锁芯摆放到一张大桌子上,“这是不同类型的几个锁芯,工作机械原理都一样,就是通过弹子锁将锁齿卡住,所以,只要想办法将弹子拨回复位就行。”说完,又转身到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帆布包,掏出一个挑勾、一个扭力条片,继续道:“这是一对搭档,现在都有现成的,以前是用回形针、发卡等。就我个人而言,还是用原始的,能随时随身放心带,因为那可以避嫌。” “用那些信手可取的物件,要等到熟练以后才可以吧。” “是的,所以练习的时候还是用工具,能很快找到感觉。”大青年演示了下,几秒钟搞定,“这不算什么,只是基本功,得练扎实了。就像学书法,还是从正楷练起,直接从草书入手也可以,但总体的稳定性要差一些。” “基础不牢,常有徒劳。这点我很明白,回去后我找机会好好练。” “那这些你带走,练过后再来换一批,要勤练,熟能生巧。”大青年说着,又到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包东西来,“这算是新材料,也是速成法,锡纸开锁。” “我也看过相关资料,的确可以很快就掌握。” “是的,十分钟就能学会,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掌握,尤其是这两年。之前还不怎么被接受,因为有的人认为根本就不可能。新事物的出现就这样,总要有个被理解、接受的过程,就像撞匙,刚从国外传来的时候,也有许多人不信。”大青年接着演示了下锡纸开锁,也快得很,而后道:“这个你也带走,想练就练练。” “不能着急,一口吃不成胖子,还是慢慢来吧。”张本民摆了摆手。 “你不贪,能成事。”大青年露出一丝欣赏的微笑,“那先练着,下次来再说别的。” 大青年说完这些就不再开口,只顾低头摆弄着一个从保险柜上拆下来的锁头。 何部伟戳戳张本民,离开了厂房。 一出门,何部伟就说感觉有点失望,并没有看出大青年在开锁上有什么奇特的能耐,好像跟一般的开锁匠没什么区别。张本民摇了摇头,说那是大巧若拙,重剑无锋,跟着他学技术,能得到精准的点拨,不仅能把功夫练扎实了,而且进步会很快。 第403章 出师 这样的机会张本民不会浪费,回去后,他开始频繁翘课,等宿舍的人走后,就开始练习开锁。 不得不说,张本民在这方面有一定天赋,再加上勤练,几天后,便能很熟练地打开带来的几种锁头。他找何部伟,去大青年那里又换了几个,用时更短,只是两天就已灵活操作。 如此反复反复,两个多星期时间,几十个不同类型的锁头都已攻克。再去找大青年的时候,他按照指点,开始在黑暗中练习。 只用了一周,盲开已不是什么难事。 接下来,就是变换开锁的工具,不再用专业性的挑勾和别子,而是改为发卡、回形针。 用这类东西做工具,难度增加了不少,毕竟在材料质地尤其是型状上,会有不小的偏差。好在张本民有股子劲头,晚上睡觉时,他甚至会在被窝里不断练习。 这样的练习强度,收效自然不小,没用多久便达到了一定火候。 大青年对此也感到有些诧异,他直言张本民在这方面禀赋过人,如果沉下心来加以钻练,定有所成,很有可能会在业界名声大震。 张本民不想说要在这方面有所追求,也不想说只是作为一项备用技能而进行的阶段性学习,只好回答今后会怎样很难说,也许过段时间没了兴趣,有可能还会撒手搁到一边去。 大青年对此是认可的,由心指引,率性而为,也是他的行为准则。 投脾气、和性格,最能拉近熟识度。 大青年渐渐把张本民当成了朋友,毫不保留地把一些开锁的经验和体会拿出来,与张本民分享。 其中一条在张本民看来很有价值的就是,如何就地取材寻找、制作开*锁工具。比如撞匙,可以用细铁丝交叉着拧起来,掌握了其中的技巧,用起来还更顺手。再就是气筒开锁,只要方法得当,用塑料瓶代替专用气囊也可以。 大青年还想教张本民开保险柜和密码箱的锁,那必须要用到专业用具,耗费的精力也大。张本民思虑再三,没有学下去,因为考虑到实用性不是太大,而且学期就快要结束,可能有很多事要做,时间和精力会不够用。 这让大青年多有遗憾,但也不感到惋惜。如此这般,是脾性使然,在看不惯一切的同时,又看得惯一切。 不管怎样,张本民算是顺利出师,而且绝对是学有所成,完全达到了预期,他很高兴。作为感谢,在与大青年最后告别的时候,他送了把真金打制的钥匙,当成谢师的礼品。 大青年不愿收,说金子太贵重。 张本民说,用金子,是想借金子来表达赤城之意,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如果用贵重与否的眼光看,不免沾上了铜臭味,便大煞风景,枉了真情实意。 这么一说,大青年也就没再拒绝。 张本民满意而归,接下来,就是等待接手小食堂的经营事宜。毕竟离寒假开始仅有一周,事情能否成功,就看这几天。 随着关键节点迫近,张本民有些紧张,不安之下,他主动去问八字胡保安情况如何。 八字胡保安依旧是一副大包大揽的姿态,说最近他一直很上心,盯着没放,事情的发展都在按计划进行,而且连开始的担心可能也没了,因为原有的经营者被安抚得很好,答应会利利索索地退场。 既然形势稳妥,筹备自然要跟得上。 张本民赶紧联系蚊子,让他准备动身来兴宁,同时让何部伟按照小金子留下的联系方式打个电话,发出诚邀。 有了张本民召唤,响应是快速的,赶在寒假开始前,蚊子和小金子先后来到了兴宁。张本民叫上了何部伟,四人小聚。 聚会的地点,在张本民的提议下选在兴宁军工研究所家属小区旁的一家酒楼,目的是为了让丁香也能到场。 张本民想让丁香也在食堂负责一块,他觉得丁香老是照看魏春芳着实太枯燥,应该时常出来走动一下。另外,刚好也能培养一下她与何部伟之间的感情。 “那大姑的照看问题怎么办?”酒桌上,蚊子摇了摇头。 “是的。”丁香随即也表明了态度,“大姑现在还不能长时间没人照顾,再说我根本就不懂食堂餐饮那块儿,不能掺合进去。” “不用你经常过去,你负责的会是些比较清闲的事,偶尔过来瞧瞧就行。”张本民似乎下定了主意,“至于妈妈的照料问题也不难解决,咱们可以花高价找个可靠的钟点工,随叫随到的那种。”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用不着考虑丁香的感受,她照顾大姑是一心一意的,而且心又甘情又愿。”蚊子的确了解张本民,“她根本就不觉着枯燥,更不觉着憋屈。” 张本民摸着下巴,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丁香,他总觉得过意不去。 “还有一点你没考虑呢,我哥也来兴宁,爸妈在春山难免会冷清,所以,即使有时间的话,我得多回去看看他们。”丁香咬着嘴唇,“你看,我怎么可能在食堂转悠?” 丁香的话,让张本民没法说不,他不忍去强拧一颗柔弱中透着坚强的心,那颗心,慈孝慧娴,只需要去无尽地顺从与呵护。 “嗯。”张本民用力点了点头,道:“丁香的话让我感触很多,我想,计划是不是要改变一下?” “怎么变?”蚊子忙问。 “你回春山去,学校食堂的事,就让小金子留下帮忙。”张本民考虑到何部伟以前干过餐饮,在小金子的辅助下,应该能照顾得过来。 “这,这变化也太大了些吧?” “就这么定了!你必须回春山。”张本民说得很坚决,毕竟那是为了丁香。 张本民刚才在一刹那间确实被丁香的话触动,他很肯定丁香没有说谎,如果蚊子留在了兴宁,她绝对会抽时间回春山看望父母。一个女孩子,跑来跑去不安全,尤其是处在这一连串还没有解开的矛盾纠葛中,他不得不想周全,所以,不能把蚊子留在兴宁。 蚊子愣神后,明白了张本民的想法,也觉得是那么回事,便道:“也好,从保全角度来讲,咱们哥几个也不能拴在一根藤上,分开做事,抗风险的能力要强很多。我就在春山找机会吧,争取也搞出点名堂来,那儿毕竟是老家嘛。” 说到老家,张本民又是一阵感慨,好几次,魏春芳总是用模糊不清的口齿问他,什么时候回老家。 叶落归根,张本民知道回春山、屏坝是魏春芳的心愿,但是,回春山得有条件,立足的基础要打牢,否则胡家和永博公司两方面一发力,就难免会风雨飘摇,那是活受罪,或者干脆说就是自寻死路。 “好,你就先自己打拼吧。不过从现在开始要注意起点,不能老是在底层摸爬滚打,那样离出头之日太远,弄不好一辈子就窝窝囊囊地活着了。”张本民认真地对蚊子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商机?如果物色到了合适的项目,就要毫不犹豫地去干!” “要说项目,我老早就看好了一个,只是没有实力,吃不下。” “可以说来听听,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想办法。” “就是我们以前常去的‘鬼楼’,烂尾至少十年了,如果能盘活的话,肯定能赚大钱。” “哦,那体量可真是够大的,就目前情况而言还真没那个实力。钱是一方面,关系又是一方面,‘鬼楼’既然烂尾了那么长时间,里面肯定有复杂的矛盾,没有一定的社会关系,根本就没法协调。” “难度是有,但应该硬着头皮上,山芋好吃,只有在烫手的时候下手,得到的机会才大。” “有道理。”张本民向蚊子投去赞许的目光,“看来你的胸襟和气魄比我大啊,有什么具体打算?” “哪里,我怎么能跟你比?”蚊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想呢,咱们得先成立个小公司,那就具备了一定的身份,然后再找合作伙伴,毕竟合作共赢的成功率要高一些。” “行!”张本民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当即决定把梅桦茹留下的那笔钱拿出来,“我这里有笔钱,大概十万,可以用来先注册个小公司,后期再慢慢注资,扩大规模。” “十万啊?数目不小呐!来路怎样,会不会出问题?” “不会,这钱其实也不是我的,只是代管,但有一点绝对可以保证,尽管放心用。” “好,那就好。”蚊子点着头道,“不过,十万用在注册地产公司上,确实不显眼,所以后期注资的资金要有保障,有没有门路?” “当然有,就是承包的食堂嘛,预算已经做过,不出意外的话,每年应该有十万以上的纯进账。” “哦,瞧我这智商。”蚊子一拍脑门,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吧,不啰嗦不多疑乎,否则想多了顾虑就多,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也干不成。” 蚊子的话说得没错,事情就这么定了,张本民重新开了瓶酒,算是提前庆功。 一直沉默的何部伟与小金子也来了劲头,一时间气氛很是高涨,毕竟这是许久以来的一次开怀畅饮。 不过丁香看了看时间后,说她不能回去太晚,要先回去,因为魏春芳还需要照顾。 何部伟没说要送,蚊子和小金子也不开口,都闷着头吃菜。 再看丁香,眼神也说明了一切,她所热切希望的是张本民能送她回去。 “部伟,你帮忙送一下,我有点喝多了。”张本民的口气很坚决。 “……哦。” “呀,我有点事要跟哥说,正好,你送我一下吧。”无奈之下,丁香对蚊子道。 “嗳。”蚊子似乎明白眼前的事,却也无奈,只好起身相送。 第404章 本民改圆方 路上,蚊子忍不住问魏丁香,是不是跟何部伟一点都不来电。 “嗯。”魏丁香很果断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喜欢谁,不过,那不合适。” “你知道什么呀。”丁香嘟起了小嘴,“不许你说了,该怎么做我多少还是知道的。” “好吧。”蚊子道,“你也知道,我肯定是希望你成为天下最幸福快乐的人。” “哥,我当然是明白的。”魏丁香微微一叹,“你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那是肯定的!”蚊子笑着安慰了起来,“其实嘛,按照自己的性子活也挺好,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那么几十年,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心点?” “那……”魏丁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无限憧憬。 “好了,别说透。”蚊子一抿嘴,“还有,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毕竟有些事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的样的。” “嗯,不管结果如何,都有准备!” “那行,你上楼吧,我就不送进去了。” “不用再送了,你赶紧回去,他们都还等着呢。”魏丁香很开心。 回到酒桌。 蚊子看着何部伟,心情有点复杂,不过也没说是没,只是端起酒杯,说为今后的事业干一杯。 “是该好好干一场了,学业对我来说没有多少挑战性,所以有很多空余时间。”张本民此刻是踌躇满志,“我觉得应该把精力放在春山,毕竟那里还有太多的恩怨要解决,矛盾实在太多了,一日不除就难安身立命。这个寒假就回去,伸伸触角。” “实在不行的话,不回春山就是了,非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何部伟想劝说张本民留下来,“没必要的险,可以不冒。世界很大,路很广,可选性很多。” “世界再大,故乡只有一个,那是安放灵魂的地方,我那么做也不是为了自己,妈妈其实更想回去。”张本民的表情很自信,他看着何部伟,道:“再者,我回春山并不是飞蛾扑火,而是上虎山,打恶虎。” “何兄弟,没有伏虎力,不敢上山岗,你也不是不了解本民哥,他还有两把刷子。”蚊子知道张本民主意已定,干脆就顺水推一把舟,“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认死理的人,如果发现真的不济,就会麻溜地撒丫子走人,不会傻等着挨宰。还有,兄弟们也能都出出力嘛。” “是的,到哪里都得靠兄弟,在兴宁这边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张本民拍拍何部伟肩膀,“往后还是一样,学校食堂的事,就主要靠你了,会很辛苦。来,喝一个!” “是兄弟就别说见外的话,其实你帮我的地方更多。”何部伟端起酒杯道,“刚才我说的话,不是不相信你跟蚊子的能力,就是忍不住担心而已。”说着,他加满了酒,“那就不多说了,来,预祝一下!” 清脆的“当当”酒杯撞击声,是何等的年少情怀。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青春年少,纵日月艰难困苦,亦有欢悦本心。 蚊子没急着回春山,在何部伟的陪同下,玩了几天。 恰好,张本民结束了期末考试,寒假开始,他抖擞了精神,将承包食堂的相关事宜交由何部伟、小金子出面办理,之后与蚊子一起踏上了春山的回程,开启另一番创业之旅,想法盘活那栋烂尾楼。 久违的故乡阳光之行即将到来,张本民有种说不出的兴奋与激动,还有不安,他明白下一步要面对的是什么。 不管怎样,都要一往无前。 买票,进站,上车。 张本民高高地昂起头,这种光明正大的感觉似乎久违,很享受。心情大悦,目光所及皆美好,就连透彻车窗玻璃照在身上的阳光,他低头看着,都觉得特别温暖。 乐极易生悲,居安应思危。 张本民不是得意便忘形的人,他很清楚,回到春山将会面对诸多凶险,还需加倍小心。 创业难,时不我待。 不过事情要一件一件地来,张本民与蚊子两人前往屏坝。 故乡之风,迎面扑来亲切随和。 宋广田、孙义峰极为盛情地摆了酒席,举杯间实在是有太多的感慨。他们对张本民说当初得知被冤枉的消息,简直夜不能寐。 “我们也只能干着急。”宋广田言语间很是无奈,“真的力不从心。” “是的,我去县局了解过,可一无所获。当然,风声也探听到了一点,跟刑侦大队长胡华正有关。” “那些先不谈,由我慢慢理会。”张本民不想说不高兴的事,“今天就是喝酒叙旧,然后去老窑厂看看,土法炼焦和地条钢还都行吧?” “好得很!”说到这点,宋广田来劲头,“都条条顺顺的,当然,孙所长帮了不少忙,县质监、环保等部门来人检查,都让孙所长给摆平了。” “那些都是小事,毕竟是在我们屏坝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怎么着也得给些面子。”孙义峰道,“再说了,人家外地都在搞,就咱们这里控得严,有意思么?” 这番话,蚊子听得摸不着头脑。张本民自然是明白的,酒足饭饱后便带他到现场转了一圈。 蚊子看后很是意外,说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一块产业。张本民又带他去沙城的厂子转了一圈,这更让蚊子吃惊。 “不得了了嘛!都是什么时候搞的?”蚊子瞪大了眼睛。 “就这两年。”张本民道,“其实老早就像跟你说的,可不知道怎么开口,总觉着那是要显摆的样子。” “好家伙,你也真是谦虚!”蚊子啧啧地道,“一年得赚不少吧。” “这个我还真没过问,毕竟重心是要放在县城的。”张本民道,“当然,作为老后方的一个依靠,肯定是要坚守的。” “你人不在,平常谁负责?” “儿时的玩伴,孙余粮,他啊,以后也就留在沙城守厂子了。” 说话间,到街上饭店订桌子的孙余粮回来了,他兴高采烈地道:“今个儿真是好日子,云开雾散,久别重逢!不喝个东倒西歪是不行的!” “喝!把严骝、钱家老大、石技术员还有派出所那搞个民警伏云涛都叫上!” “好咧!”孙余粮立刻转身离去,亲自去通知。 蚊子在厂内转了一圈,颇为感慨,随即指着大门道,“本民建设工程有限公司,这不刚好可以用在烂尾楼的盘活上嘛!” “不妥,这只是建设方面的,烂尾楼要盘活,得用类似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名头。”张本民道,“还是按照计划的进行,注册一个地产公司。” “行,干脆就叫本民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形成一个系列,以后每个项目都用上‘本民’二字。” “以前我也有这个想法,但现在不了,得改,不能出现我的名字。” “用不着改吧,以民为本嘛,挺好的呀。” “好是好,但不利于我以后的打算。”张本民意味深长地道,“这个公司要改成圆方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地产那块就叫圆方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天圆地方嘛,做人要外圆内方,刚好,也是铜钱的象征,代表着财富。” “有文化就是好!”蚊子竖起了大拇指,“一听就光芒四射!” 张本民笑了,道:“这光芒四射还是听出来的?” “哦。”蚊子挠挠头,“我的意思,就是表达一种强大的气势而已!” “很厉害嘛,你这就是高深的语法,叫听觉活用作视觉!” “得得得,这种话就别说了。”蚊子摆摆手,道:“我就脚踏实地干点事吧,回去后,立马把地产公司给注册了。” 这不是大话,晚上一场大酒后,虽然次日上午起得有点儿晚,但并没有耽误回城的行程。 路上,张本民说在地产公司注册及后期运作的资金问题上,就不动用别的钱了,特别是卖国库券的那笔,因为很快就要有别的用处。另外,最好再找一个靠谱的合作伙伴。 脑海中放电影一样把熟悉、认识的人过了一遍,张本民觉得殷有方是最合适的人选,有必要找上门去,以示诚心。 张本民敲门出现,让殷有方很意外。“你,你回来了?!”他惊中带喜。 “是的,这一天期盼了好久!” “快进来,坐!”殷有方很热情,给张本民泡茶,“警方公示你无罪后,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 “回学校了,我不还是个学生嘛,怎么着也得熬到拿个毕业证啊。”张本民爽朗地笑道,“有学业,必有成,不能没点毅力嘛。” “嗯!”殷有方一点头,又皱起眉,道:“你还能回学校?!” “可以的,因为学校也需要我回去,丢掉的脸面还要靠我拾起来呢。”张本民笑着把一切讲了。 “还真是!”殷有方听得连连点头慨叹,“那么好的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多少得表示一下,道个喜吧。” “我哪里敢,得罪的人太多,要是咋咋呼呼地高调行事儿,难免会引得有人去找我的麻烦,那样一来就会影响学业,弄不好又得中途离校,甚至连小命都还保不住,所以,我得闷不吭声地窝着,像冬眠的熊一样。” “你是在韬光养晦呢,先隐后发。”殷有方慨叹道,“老弟,你的经历太有传奇色彩,真的是上天眷顾着你。” “我觉得也是,都是老天给的运气,也正因为如此最近我才意识到,得了青睐也不能一直熊窝着,该活动的要活动起来。” “就是这样,有些人必须见好就收,可你不同,见了好得承下去,要昂扬起来。说白了,就应该拿出年轻人意气风发的那股劲头,冲冲晦气。” “殷哥你说得对,要放开手脚,不能缩手缩脚,要不,今天也就就不来找你来了。” “找我说明看得起我,说吧,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我不会含糊。” “想跟你合作。” “合作?” “嗯,盘活一栋烂尾楼。” 第405章 液火 听说合作的目标是烂尾楼,殷有方眉头一皱,道:“胃口那么大?老弟,我是有个圈子,但不大,而且圈里的人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总之一句话,没那个实力,真是入不了你的江湖。” “哦。”张本民刹那间有所失望,不过随即点了点头道:“是这样啊,那等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以后,你会了解情况的,相信我说的都是事实,绝不是不信任或是不愿意跟你合作。” “不用以后,现在我就相信,因为我了解你。”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所以有句话得强调一下,咱们合作不成也不伤感情!” “那当然!”张本民哈哈地笑了起来,很坦诚。 笑声落,门声响。 不见进人,先飘来一个声音,“欸哟,这谁啊,笑得这么痛快。” “雷锋”殷然回来了,像朵开得最灿烂时的花儿。 这种花一样盛开般的女人,对某类男人的强烈吸引感所导致的生理反应,只有用花季本身的言语来描述:瞬间进入怒放期。 张本民就属于这类男人,其实从见到殷然的第一眼起,他便怦然心动,只是装出无所谓而已。 “不好意思,我知道笑得如此放肆很不礼貌,有反宾为主的不逊。”张本民起身,看着殷然如同液体的火一样汹涌而来。 现在的张本民,在男女关系上已经少有之前的心理羞涩,而是像大鱼戏水一样,洪波巨浪,无尽无欢。当然,同时他也有了更足够的控制力。 “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有档次的客气,说起话来也显得很有知识。”殷然无拘束地坐到了张本民旁边,“会让我这个不喜欢换拘束的人很不自在。” “不是吧,你这么一说,反倒我不自在了。” “自不自在你先坐下吧,有人站旁边,我总觉得有压力。”殷然拉着张本民坐了下来,“来来,赶紧讲讲这段时间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怎么你一到场,我就觉着自己有点多余呢。”殷有方站了起来,无奈一笑,对殷然道,“好吧,给你五分钟独享时间,我马上回来,正事还没谈完呢。” 殷有方说的正事,是想邀请张本民加入他的圈子,一个互助性小团体。 入团成员,一人有难众人帮,根据各自的能力大小贡献,不强求非要做到何种程度,但也不能存有私心,只想被帮而不愿伸援手。 这事儿张本民听明白后,犹豫了好一番,没有答应,理由是现在他的情况是麻烦缠身,如果加入进去,可能会无休止地需要别人帮忙,过意不去。其实,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和太多的陌生人接触,现阶段,要有选择地接触人和事。 殷有方多少明白一些,但知道不点破,只是说不强求,不能因此让心累着。张本民对他的理解表示感谢。殷有方说用不着谢,是彼此从心底里认可的关系,哪有不理解的? “怎么感觉你们两个有点虚套?事情谈得有点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干脆,成就成,不成拉倒。”这时,在旁边收拾家务的殷然忍不住说话了,“我看你们得喝点酒,找找男子汉冲天的气魄。” “嗯,好像也有道理。”殷有方看着张本民,认真地点了点头,“那等会咱们就出去喝两杯!” “改日吧。”张本民这会儿没心思,他还想着合作盘活烂尾楼的事,殷有方这边行不通,还得另找他人。 “改什么日?”殷然假装羞恼地看着张本民,“没心情还是身体不舒服?” “他肯定还有别的事,腾不出时间。”殷有方帮着张本民的腔。 “再怎么有事也得吃饭吧,这都快到饭点了。”殷然很直爽。 张本民听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对殷有方道,“殷然说得对,咱们是该去喝两杯!” “嗳,这就对了嘛。”殷然高兴了起来,“我看你们也别出去了,不就两个人嘛,在家喝得了,一会我给你们弄几个菜就是。” “哎呀,你说说。”殷有方摇头叹气起来,看着张本民笑道,“老弟,我托你的福了,好几天都没吃上家里的炒菜了。” 已经转过身的殷然扭头对殷有方一哼,“人家不是客人么?” “是,这也是待客之道,所以我也并没多说什么嘛,只是说托个福而已。” “能不能拖得上福,不在于你老弟,而是在于我。”拉开冰箱的殷然回过头,露出一副调皮的微笑,“等下我还是出去买点小冷菜给你们吧,喝酒嘛,菜无所谓的。” “那不就是待客不周了么?”殷有方呵呵一笑,“家里没菜了吧,行了,等会我们出去吃,也带上你。” “嘿,那感情是好!”殷然眉飞色舞起来,“唉,本来真想亲下厨烧几个菜的,不过太突然了没有准备,缺少食材,如果将就着做了,不好的话那不损了我大厨手的英名么。” “唉,这丫头,也是被我惯出来了,性格稍有点外向,让人觉得不稳重。” “女孩子这样挺好,就得开开朗朗的,要那么深沉干什么?”张本民说话的时候,不禁把目光投向了殷然,“深沉,应该是男人的事。” 殷然恰好也扫过来一眼,双目碰撞的一霎间,两颗心也抖了一下。 “来,老弟,咱们继续喝茶,离饭点还有一会呢。”殷有方边看时间边道,“对了,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应该还不到毕业的时候吧,怎么有精力搞房产行业的事?” “现在还是在校生,但时间比较自由,而且这房产的事儿也不需要我出面,只是做幕后。” “不管怎样,我相信你会成功的,只是过程可能有的较曲折。任何行业都有老辣的盘踞者,而且你还有一帮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像永博公司,本身做的事就是房产行业,以后会碰到什么棘手的困难,你应该能想象得到。” “是的,如果说真的能成功的话,那也多是险中求胜,所以我虽有信心,但并没有把握。” “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得学会应变。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如果哪天真的发现做不下去,那就不要勉强,否则会很受伤。” “嗯,懂得退,才能更好地进。” “其实道理你都懂,所以我就不多讲了,还是刚才的话,大事没法合作,不耽误小事帮忙,以后有事就开口,我会尽力。” “好喽,好喽,有话到饭桌上再聊吧,赶紧找地方去。”殷然已经梳洗打扮了一番,催促着殷有方和张本民早点出门。 出门的时候,殷然让殷有方最后锁门,自己和张本民走在前头几步。 张本民暗暗一笑,这女孩的心思,他懂。 只不过,心头难免飘过一丝憾风,有些事,身不由己。 男人,还是多讲点责任。 张本民做了个深呼吸,故意放慢脚步,等殷有方赶上来。 殷有方抽着烟,有些漫不经心。 张本民干脆停下,回头看着殷有方,“殷哥,还有个事得跟你谈一下。” “咿呀,什么事不能等会说嘛,走路的时间都要用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做多大的事业呢。”殷然说归说,但仍然给张本民留出时间和空间,一个人独自走在前面。 “你在回避什么?”殷有方表情认真,“其实吧,殷然要是跟你在一起,我不是很放心的。” “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换位思考,如果我有个妹妹,也不希望她跟很有故事且故事还在继续的人在一起。”张本民一声叹笑,“但是,你并没有阻止,那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也因此,我的主动回避,可能会让你觉得有些不知好歹。” “你不喜欢然然?” “喜欢,她是我真心喜欢的女孩。”张本民实话实说,“可我不能随心所欲。” “那说明你是负责任的,不过也不要因此心理负担过重,人生,有时很简单,也许你今后的日子会风波不惊。”殷有方以为张本民怕将来生活极不安宁,会拖累跟他在一起的人。 “其实,有再大的风波我也不怕,怕的是辜负人心。”张本民又是一叹,接着把和高虹芬、薛金枝的事跟殷有方说了大概。 殷有方是明白人,听后便皱起了眉头,“哦,那你还真的是难办。” “是的,所以我很矛盾。”张本民闭上了眼睛,“殷哥,有空你就在殷然面前多说说我的不是,让她从心底里讨厌我,从而排斥我,那是最好的办法。” “我尽量吧,可怎么有种棒打鸳鸯散的感觉?” “不,恰恰相反,你是在行善。” “好吧。”殷有方点点头,“其实这想法我一直都有。” “一直?” “对,因为然然一直都喜欢着你。”殷有方似是无奈地一摇头,“你知道么,之前你被抓、判刑,她一点都不知道。后来塌矿的意外发生,你逃掉了,她听到了点风声,当时就哭了,很伤心。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你太可怜,可怜得让人心疼。等公安部门宣告你无罪的时候,她又哭了。我问她这次是为了什么,她说是为了自己,因为心不再疼了。” “没想到,她的心思还那么细腻。” “是的,别看她有些疯癫,好像不怎么定真,但在感情上很固执,她好几次让我打听你的下落。我总是说感情这东西,得看缘分,如果你们有缘,自会见面。” “现在还真是见着面了。” “所以她有点要爆发的样子,不过还好,从表现上看她控制得还不错。”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来找你是件错误的事。” “不,这真的就是情缘,上天注定你们要见面,但是你们没有那个情分,最后的结果可能不怎么样。” “你怎么跟算命先生一样?” “这两年没啥事,看了点易经,多少也有点心得。” “那你看看我的命运如何?” “你啊,我还看不透。” “瞎掰掰呗。” 殷有方摸了摸下巴,道:“你上半生有点坎坷,不怎么一帆风顺。” “下半生呢?” “我道行还有限,下半生掰不出来。” “行吧,这样我也知足了。” “知足了?” “是啊,虽然坎坷,但起码说明我还能活着。”张本民笑了,“你知道,不止一个人想要我的命呢。” “没事,你的命很硬。”殷有方说着,皱起了眉头,“只是……” “只是什么?”张本民笑呵呵地问。 殷有方还没来得及回答,走在前面的殷然折了回来,“快点快点,就到吃饭的地儿了,你们就省几句吧,而且我看你们不像是谈事,倒像是谈心,悠闲着呢。” “哪里来的悠闲?只是不管事情再怎么重要,总不能老是挂着副苦大仇深的脸色吧。”张本民收起了笑容,“我真还有重要的事跟你哥谈。” “行,我相信你就是,那你们后面跟上,我先过去点菜。”殷然说完,笑跳着走了。 张本民还没忘记刚才的话题,接着问殷有方,“殷哥,只是什么?” “只是,你的命,靠的是以命养命。”殷有方表情严肃,说得很深沉。 第406章 逛街的烟火气 殷有方的话让张本民一愣,表情有点僵硬。 “呵,怎么,害怕了?” “没有啊。”张本民忙摇摇头,“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看你有点出神,以为发了怵。” 张本民觉得脊背有点发寒,是不是殷有方在间接表明,知道他手上真的有命案?“我在想,你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他试探着问。 “没什么暗示,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就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要想活下来,必须有一颗狠心,因为你要面对的都是狠角,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哦,是的,的确是这样。”张本民松了口气,有些恍然地点着头,道:“不过想想着实让人心惊,人命关天呐。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挺恐怖的。” “其实也没什么,有些事是逼出来的,真到你死我活的份上,也许什么都顾不上,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 “是的,兔子急了还会下口,更何况是人呢。” “就是嘛,别多想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赶紧走吧,喝酒去!” “不急,刚才我说有重要的事跟你谈,不是瞎说的。”张本民确实没说假话,他一直在分神琢磨着该找谁做新的合作伙伴,刚刚他想到了一个人,当初牢头于猛介绍的宋超光。现在,正好可以通过殷有方了解一下。 “在春山,宋超光这个人怎么样?”张本民问。 说到宋超光,殷有方小有震动,“宋超光在春山有点名气,但没什么实力,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说,调停事情最拿手,曾帮不少道上的人和谈过很过事,所以单从斡旋事情的能力上讲,还是挺不错的。” “那盘活烂尾楼的事,找他合作不正好?” “嗯,还真是可以,可就是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间接介绍,当时我在看守所的时候,帮过一个叫于猛的牢头,他跟宋超光关系好,曾跟我说过,有事可以找过去。” “跟道上的人合作,相当于是玩双刃剑,你得充分考虑到风险。” “风险和收益一般都成正比,只有赌一把了。”张本民道,“赌了,才有机会,不赌,就永远没机会。” “那就祝你成功!” “借殷哥吉言!” 了解到宋超光的大概情况,张本民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吃饭的时候也就放得开了些。不过这么一来也让殷然的情绪高涨,她约张本民一起逛街,大有不成行就不罢休的架势。 张本民想拒绝,但没做到。离开饭桌时,殷然拉住了他。 “那就小逛一会,喝了酒有点头晕,得早点回去休息,晚上还有一大堆事。”张本民只有做好个铺垫。 “就喝了这么点酒,我都看在眼里呢,还能晕到哪儿?”殷然一点都不客气,“你要是真的累了,我随时可以带你去开个旅馆房,让你休息。” “然然,本民确实有事,你别老缠着他。” “嗨,你这人可真是没法说了,帮外不帮里啊!”殷然把矛头又对准了殷有方,“还是我亲哥嘛。” “这不是帮谁不帮谁的问题,我是觉得,男人得以事业为重,老弟这次回来是想干点大事的,怎么能随随便便为一点小事就分散精力?” “那你的意思就是,张本民跟我在一起是很随意的?”殷然说完,又转向张本民,“嗳,我在你眼里就没一点分量?” “你误解你哥的意思了,他是想让我先闯出一番事业来。”张本民话一出口,觉得也不妥,又补充道:“他的意思是,男人没有事业就没法谈别的。” 这句补充解释没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有点越抹越黑的感觉,正好让殷然抓住了机会,她笑呵呵地对殷有方道,“那我可真是误解你了,到底是做哥哥的,哪能不为妹妹着想?你是想让张本民混出点名堂来,各个方面都能有一定保障了,才支持我跟他交往是不是?” “怎么弄得我有些搞不懂了?你们两个人的事,我有必要掺和?”殷有方对着张本民无奈一笑,“两个人的事,最终要由两个人去做,我啊,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没事就先走了。” 殷有方真的走了,留下张本民与殷然。 张本民觉得这是有点自作自受,总感觉一切来得有些突兀,甚至有些没来由地不合理。不过再想想又觉得很过分,多少是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矫情,明明是真的喜欢殷然,而且现在人家又那么热情主动,但自己却变现得有点被逼上梁山的无奈。 “走吧,那还磨蹭什么,我已经好久都没有逛街了。”张本民暂且抛开一切,就当是普通的男女朋友而已嘛,他微笑地看着殷然,“不过,我可当不好向导。” “那倒用不着。”殷然看上去特别开心,很自然地挽起了张本民的胳膊,“你好好当个跟班的就行了。” 时处隆冬季,风中带寒。 走在街旁,阳光照在身上,张本民却感到了一种由内到外的温暖。 一下午,张本民都很有耐心地陪着殷然,商场、步行街、美食广场、小吃巷甚至还有游乐场,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感觉今天下午好充实。”天色不早,到了晚饭时间,殷然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我一直没停嘴,没半点饿劲,你呢?” “我也一样,还感觉有些撑得慌。” “那我们去看场电影,等散场再去吃掉宵夜。” “哦,电影还是等改日吧。”张本民没有丝毫犹豫,“晚上真的有事,多少还要准备下,所以就不能陪你了。” “好吧,那就改天。”殷然这会儿并不任性,“谢谢你陪了我一下午,真的很开心。”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这么悠闲地走在大街小巷,才感觉到自己是个正常人。”张本民很是感慨地道,“这是许久以来未曾有过的体验,甚至都不敢奢想。” “该过去的总会过去,现在一切都好了。”殷然拉起张本民的手,“要相信自己!” “非常感谢!”张本民用力握了握殷然的手,张了张嘴又停住,而后道:“那我走了。” “哦。”殷然微微拉起了嘴角,“好吧。” “不过嘛,我得先把你送回家!”张本民相反,高高地扬起了嘴角。 殷然一下笑了,“没想到,你也这么讨厌哦。” “哟,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送了,怎么着也不能讨着你的厌吧。” “嘿哟,你不但讨厌,还很坏呢!”殷然的小手拍在张本民肩膀上。 张本民笑着,顺势拉起了殷然的手,“走吧,早点回去。” 街灯初上,两个人的身后,时不时飘落下声声笑。 全身心的放松,无牵无挂无烦恼。这对于张本民来说是短暂的,从星港湾住宅区离开的时候,他立刻又进入高速运转状态,找了个公共电话,凭记忆拨通了宋超光的电话。 电话接通,张本民自我介绍,报了姓名,说是于猛的朋友。 宋超光顿了一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问了声好,又问有什么事。 张本民说有个项目想合作一下,如果方便的话,面谈。 宋超光疑惑着“哦”了一声,问哪方面的项目,张本民说跟房地产有关。宋超光又“哦”了一声,但语气轻松了很多,说他现在就很方便。 这正合心意,张本民马上敲定了碰头的地点。半小时后,两人在一家茶社的包间内见面,顺便吃点简餐。 “我对你比较了解,听猛子讲过好几次,是个靠得住的人,所以也就不需要什么试探了,直接就坐下来谈事。”宋超光也比较爽快。 “这么说,猛子早就出来了?” “是的。”宋超光说话时似乎心情沉重。 “出来就好!”张本民很是感慨地道,“你能对我这么信任,要多感谢他。机会合适的话,找他一起喝酒,好好敬他两杯。” “敬他酒?”宋超光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微微叹道:“天有不测风云,摊上了只能算倒霉。” “怎么,他出事了?” “他人已经走了。” “什么?!”张本民难以置信。 “在道上混就这样,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永远无法预料。” “可惜了,他是个重义气的人。” “你说得对,我也认为他是够义气的人,不过平心而论,他并不是个好人,作了不少恶。”宋超光说得很坦然,“当然,那并不妨碍我跟他做朋友,人好与不好是相对的,猛子对朋友够义气,所以对朋友来说,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可交的人。” “是的,每个人都有多面性,关键看如何呈现。也许天使的背后是恶魔,相反,凶神恶煞的面孔之下,也不乏有一颗柔软的菩萨心。” “哈,老弟说得不错!”宋超光点点头,笑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你想做什么地产项目?” “就是人们说的‘鬼楼’,想盘一下,你觉得怎样?” “哦!”宋超光听了眼睛一亮,看上去有点激动,不过马上就又平静如常地道:“你看中了?” “我觉得还可以,就是不知道盘活的价值有多大。” “你认为呢?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宋超光的话音里似乎带着点一探深浅的味儿。 第407章 合作非合资 很明显,这算是宋超光的一个小试探,既然是合作,双方得在能力、实力等方面相互满意才行。 张本民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也没有卖关子的必要,便道:“那一片地块看上去不成什么气候,毕竟周边多是老旧小区甚至是棚户区,在一般人看来都是消费水平不高的群体,根本就没有什么活力可激发。” “没错,很多人都这么认为,所以‘鬼楼’很少有人问津,要不早就被接手了。” “可在我看来,应该也能算是个香饽饽。” “为什么?” “不能被表面现象蒙住眼睛,这几年咱们春山发展得并不慢,老百姓手里的钱袋子也越来越沉了,所以,那地块附近的人看上去没有什么高水准的消费能力,不是因为穷,而是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就近商业体。”张本民来之前做过功课,说起来自然有道理也有条理,“近一两年来,部分棚户区虽然已经拆迁改造,但是,几乎全都作为纯住宅楼开发,商住两用的占极少数,至于大手笔的商业建筑,根本就没有。” “你怎么知道那地块的居民有消费能力?” “周围的门面房能说明问题,首先是房源紧俏,不管面积大小,几乎没有闲置的;其次是门面房的生意都不错,吃、穿、玩、用各方面的经营都说得过去。这能从一定角度上说是供销两旺。” “嗯。”宋超光不住地点着头,道:“如果能拿下那栋烂尾楼,你有什么打算?” “裙楼搞大型餐饮店,主楼主体搞酒店,一层和二层开发成门面房。” “对外招租还是自主经营?” “门面房招租,餐饮和酒店自己搞。” “怎么个搞法?” “起点要高,分阶段实施。开始要加盟知名品牌,主要是把名气打出去,这年头,酒香也开始怕巷子深了,一定得吆喝起来,造势要强。比如,北京全聚德,可以加盟,到时在春山开上一家,不要说整个春山县有头有脸的人觉得来吃饭就是象征着身份,就连市里的人没准也会慕名而来。” “可行么?”宋超光有点怀疑,“跑那么大老远,就为了吃个饭?” “吃饭,就是饭局,很多时候并不是为了那顿饭,目的是在于那个局。”张本民道,“吃顿全聚德,来咱们春山,比不去北京容易得多?” “搞这么个阵仗,好是好,不过成本很高,赚头可能不大。” “我不是说了嘛,分阶段,先加盟,等掌握了其运营模式及管理的核心理念后,就分手说摆摆,接下来由我们自己独立操作。当然,如果形势大好,对方的合作意愿还很强,就重新谈分成,争取更多的利润。那样也不是坏事,钱多得了,时间和精力也省了,完全可以以开拓其他领域的生意。” “可以!”宋超光再次点头,脸上泛着兴奋之色,“不瞒你说,之前我就看好了那个项目,只是苦于势力单薄,又找不到合作伙伴,所以一直没有行动。刚才你一说,我就心头一动,现在,听你讲了个大体的思路,更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哦?之前你就关注过?”张本民有些怀疑,是不是宋超光想借机抬升合作的分量? 宋超光看着张本民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不信?” “不不,怎么会不信呢。只是有点意外,咱们能有共同的认识,也就有了更多的合作基础。” “那是,如果不出意外,合作应该是没问题的,而且,现在机遇是刚刚好!” “好在哪里?”张本民想进一步试探,宋超光到底对‘鬼楼’了解多少,是不是真的关注过。 “那栋烂尾楼的开发商是个很有头脑的家伙,申报建九层,但却照着十六层的标准打了地基,墙体结构也是如此,他打算后期悄悄续建加高,猛赚一笔,只是可惜命薄了点,资金链断了,碰巧又因女人闹出点事被抓了起来,结果功亏一篑,否则现在应该是春山市房地产巨头之一了。”宋超光慨叹道:“半个月前,那开发商出来了,因为急缺一笔钱,所以想快点出手。” “哦,那不碰上正点了么!” “是的,所以关键就是看资金,如果资金到位,很快就能谈妥。” “大概要多少钱?” “我有过估算,综合种种因素,要价不会高,但也不会低于三百万。” “哦,那可真是笔大数目。” “你能出多少?” “十万。” “什么,十万?!”宋超光一愣,惊得嘴巴大张,“十万就想干这么大的事?” “已经不算少了,你是见过世面眼界宽的人,不会不知道白手起家的也有很多么?” “这……”宋超光缓过了神,道:“你有什么计划?” “十万,注册个小公司,大小是个壳嘛。注册验资后,把钱抽出来,作为支付对方的一期付款,然后签订买卖合同,变更房产所有人。变更后,用房产作抵押,贷款到手后,一部分作为二期付款给卖家,剩下的作为前期启动资金,用于装修整理。装修完成后,门面房便对外招租,相信有足够的市场支撑能在短时间内再聚一笔钱。这笔钱,少量作为三期还款付给卖家,剩下的用于经营运作。” “想法是不错,但具体操作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先不说分期付款的方式能不能被卖家接受,只是加盟知名餐饮和酒店,费用就是很高的,那样一来,恐怕就没有多少周转资金了。” “加盟费用如何支付可以商谈,比如可以从经营利润中定期抽取,保证其总额数比一次性付清要高,那是个很好的筹码。实在不行的话就一次性全付,至于后来的运转资金,总归有办法,毕竟一旦经营动了起来,钱也就活了。” “我的钱不多,但也有点,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投进去。”宋超光看着张本民,面带微笑。 宋超光的笑容背后埋着复杂的想法。 张本民看得出来,他颇为感触地笑道:“盘活性经营毕竟没有多大把握,我是主动找的你,自然要为你的风险考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想惊动你的钱袋子。” “嚯,这么说来,那我不用出资了?” “开始我就说,咱们之间是合作,不是合资。” “也好。”宋超光边寻思边点着头,“你直说吧,需要我做点什么?” “你在春山这地盘根子深,别人不了解的事你了解,别人绕不过的弯子你能绕。我们现在谈的合作,关键点就在于能不能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拿下‘鬼楼’,所以,你能不能利用你的关系,让‘鬼楼’的开发商同意,非常关键。” “那个就很难了。”宋超光面带愁容,“这么多年来人家都没把‘鬼楼’出手,想的就是自己东山再起时重新搞。刚才我说了,他是因为急需一笔钱才忍痛割爱让出‘鬼楼’的。” “哦。”张本民一皱眉,“看来希望不大。” “也不一定。”宋超光又笑了,“因为你的特殊性,没准也能成。” “特殊性?” “我是个好奇心比较大的人,当初听猛子说过你的情况后,又进行了一番了解,知道了你很多情况。你跟永博公司的矛盾,就是我所指的特殊性,因为‘鬼楼’的开发商跟永博公司有过不去的坎,他之所以出事,就是因为永博公司背后使了阴招。” “也就是说,沾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光?” “差不多,起码认同感会高一些,那是个很好的前提。” “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我们是否可以提前庆祝一下马到成功呢?” “不用那么急吧,还有些细节需要谈谈。”宋超光身子往后一靠,呵呵笑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咱们得把合作的具体事项和跟钱有关的事谈清楚。” “那是少不了的,你提议,我答复。” “我看这样,总体上我不多参与,只负责前期某些关系的打理,至于日常的经营管理,全都由你一个人作主。” “没问题。” “好,干脆!”宋超光一点头,“那就再谈谈钱,俗是俗了点,但很实在。” “就这样好,事前说明说开,事后就没矛盾。” “我想要点股份,百分之十,但是在利润分成上,我要百分之二十。” “不行!”张本民回答得很干脆。 “哦!”宋超光稍稍一惊,“你觉得怎样合适?” “利润给你百分之二十,股份同样也给你百分之二十。” “……”宋超光又是一惊,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会才叹笑起来,“小兄弟,你果然不是凡人。” “不能那么说,其实我是有私心的,给你加百分之十的股份,是为了让你更加全身心投入,以充分保证能接盘‘鬼楼’。” “你真的是太实在了,跟你这样的人合作,让人放心!” “放心不能体现在嘴上,还得做出来,明天我就让人赶紧着手注册公司,估计一整套跑下来也需要段时间,尤其是等验资结束,怕是要一个月左右。” “虽然做事要争分夺秒,但盘活一栋楼并不是小事,方方面面牵涉的事情太多,真正着手后会发现时间和精力很欠缺,所以一个月的等待时间对我们来说并不长,更谈不上是浪费,毕竟前期的事还不少呢。” “那就好,咱们就分头行动,各自把事情做好,并保持联系,有问题及时商讨解决。” “就这么定了!”宋超光很高兴,但随之又提到个担心的话题,“张老弟,有句话我觉得也该说。” “老哥你可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有话就说嘛。” “好。”宋超光抿了抿嘴,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严肃,“除了永博公司,你跟胡家好像还有深仇吧,这么光明正大地回来行动,就不担心个人的安危?” 第408章 一施风雨 马上摧折 提及这个话题,张本民笑了笑,道:“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毕竟我现在的抗击打能力还很弱,所以这次回来做事,并不会到处抛头露面,会注意隐藏踪迹的。” “你有委托人出面?” “是的,一切都靠丁向文,绰号蚊子,他是靠得住的兄弟。”张本民轻皱着眉头道,“当然这只是阶段性的,等一切稳定下来后,应该就不会那么缩头缩尾了,因为所有的矛盾终归要面对并彻底解决。” “胡家的势力和永博公司的实力想必你也清楚,你觉得有足够的力量去抗衡么?” “大话不能说,但必须有足够的自信,我并不觉得有多大的困难。” “有气魄!”宋超光赞许地笑道,“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那是一场长期的较量,我最怕的是自己会盲目自信,一旦自我膨胀,就会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张本民沉思着,“因此必须脚踏实地,得把眼前的事做好,一点一点地让自己真正强大起来。” “是的,自己不强大,一切无从谈起,而且所谓的强大,离不开权和钱。说实话,从时间段上考虑,我认为你在权力的谋取上可能没有什么优势,赚钱才是唯一的出路。” “没错,眼下不正着手么。” “你会成功的!”宋超光一拍张本民的胳膊,“我看人向来都很准。” “那就谢谢你的祝福了,希望成功的那一天早点到来。”张本民笑着点点头,“不早了,今天就这样吧,说多了就是废话,得实干。” 宋超光听了这话,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要请张本民去吃个宵夜,喝点酒。 张本民觉得必须见好就收,好烫得慢慢炖,一下走得太近,难免会有地方会夹生,便婉言拒绝。 回去的路上,夜风紧,寒气重,但张本民感到体内如火在烧,他有种说不出的兴奋,计划将得以实施,激动难免。当然,更多是心急,次日一早,他就打电话给蚊子,让蚊子来租住处。 蚊子一到,张本民就说了与宋超光见面商谈的事。 听了这个消息,蚊子同样兴奋难抑,他“哦哦”地叫着,说那不是胜利在望么! 此时的张本民已经稳了下来,说还不能太乐观,一切都存在变数,得边走边看,当然也不能悲观,否则就没了气势,未战先衰。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着,不等不靠,从现在开始就要动起来,注册公司的事必须立刻上手,能早一天是一天。 说到公司注册的事,蚊子很是自信,说从回来就没闲着,一直在忙活,前期的相关材料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时,座机响起。 张本民没犹豫就接了起来,因为这个号码他只告诉了何部伟、薛玉叶等寥寥几人。 不过,这次有点意外,打来电话的竟是殷然。张本民这才想起,昨天下午逛街的时候,头脑一热,也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她。 殷然问张本民在哪儿,有件东西给他。 张本民犹豫了下,说改天吧,现在正忙着。 殷然很执着,说她递了东西就走人,只耽误几分钟而已。张本民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说他马上要到‘鬼楼’附近。 “谁啊。”蚊子听出了点道道。 “那个女雷锋,殷然。” “哦,她啊。”蚊子点着头,疑惑地道:“你怎么碰到她了。” “昨天我去找她哥殷有方,想谈合作的,恰好碰到了她。” “都是天意啊。”蚊子感叹了起来。 张本民也没多解释,“什么天意,你别胡思乱想,眼下什么重要我很清楚。” “不管怎样我可没任何意图,兄弟我是个明理的人,无论怎样,都不会对你有任何看法。”蚊子道,“我本身可没有一点醋意啊。” 张本民摇头一叹,很是无奈地拍着蚊子的肩膀,“蚊子,咱先不说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正事要紧。” “知道。”蚊子点头道,“那就去忙吧,你好好把具体的计划再丰富丰富,争取不出任何纰漏,一气呵成全搞定。” 张本民离开时,他不免暗暗长叹,就在一瞬间,他觉得跟殷然再接触交往,有了很大的压力。 半小时后,在‘鬼楼’旁边一家五金店门口,张本民见到了满脸洋溢着幸福的殷然。 殷然递过来一个精致的手包,说放点零碎的物件挺好,要不带点东西装在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整个人显得不利索。 张本民觉得有必要早点摆明态度,他的脸上没有惊喜的表情,很木然,更没有伸手去接。 殷然有些纳闷,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张本民说不是,就是太忙,没心思想别的事,所以一被打扰就心烦得很。 殷然霎时有点失落,问她的出现也属于打扰的那种? 张本民点点头。 眼圈一红的殷然,咬了咬嘴唇,将手包塞到张本民手中,转身离去。 看着殷然远去的背影,张本民很不是滋味,他想追上去和她一起说笑着开心,但却迈不开脚步。 生活就这样,有多少真情就有多少无奈。 但是不管如何,张本民不想让殷然到最后因他而伤心。 过了两天,深思之后,张本民找殷有方喝茶,开门见山,“殷哥,你还没在然然面前说我的坏话?” “还没找着机会呢,不能生硬,否则没效果。”殷有方似是无奈一笑,“没想到你会等不及,来了个断然拒绝。” “殷然跟你说过?” “没有,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了,这两天她很不开心,整天挂着个脸。” “我所了解的殷然可不是这个性格,有什么不开心的她会直接撕开,直至有解,这次怎么会闷着呢?” “那是她真的用心了。” “唉,既是这样,早点结束也好。” “没用,这只是暂时的,自己的妹妹还不知道么,等她返过神来还会找你,除非你当众甩她一个大嘴巴子,再狠骂她一通,那样的话可能还有效。” “那怎么可能。”张本民直摇头,道:“所以还是要你开口,说尽我的坏话,吃喝嫖赌样样有,而且是虚情假意,喜欢骗取信任、玩弄感情,活脱脱就是个人渣。” “你的决心就这么大?” “殷哥,到现在为止,我其实已经不是单单为自己活着了。” “你不能背负太多的东西。” “我知道,但做不到,所以跟殷然之间的事,我只能是违心而行。”张本民看着殷有方,“希望我的违心能让她更幸福,人的一生可能不止一段真爱,错过这一程还有下一程,她会有更好的归宿。” “希望吧。”殷有方叹了口气,“回去后我会尽力说服她。” 张本民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摆了摆手。 一个男人的眼泪不愿让别人看到,这点殷有方知道,便起身拍拍张本民的肩膀,说有事先走,让他稳一稳。 张本民也想一个人多待会,回到住处独自抽烟,不过蚊子找了过来,情绪很是高涨,说注册公司的事有了巨大进展。申报材料刚递交,因为打点到位,就已开始审核,而且也得到暗示,很快就能批复。 张本民精神一振,心情好了不少,计划快速推进,没有不高兴的理由。两人击了个掌,开心之情流于言表。 “这事儿,你办得漂亮!”张本民又点了支烟,猛吸两口,“好兆头,你立了头功!” “哪儿谈得上功劳,简单的事情,谁办都一样,走个程序而已。我要跟你面谈的重点,是公司的法人问题,你确定是我?” “当然,我肯定是不合适的,只有你了,不都是已经说好了的么?” “说是说了,但最后节骨眼时刻还是得再确认一下。”蚊子嘿嘿笑着,“万一你要是有了不同想法,又不好意思开口呢?” 张本民呵地笑了,“跟你还有不好意思的事?” “那好吧,算我小心眼了。”蚊子难为情地摸了摸头。 张本民手指点点,道:“你不是小心眼,是脑筋转圈太多,有些过犹不及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凡事前前后后想三遍,尽量做得尽美尽善。” “别,那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狗尾续貂这个成语你知道吧?” “不知道。” “画蛇添足呢?” “我没上过什么学,没知识,不懂什么成语不成语的,成语,是不是成年人用语?” “你……”张本民一愣,笑道:“行啊,开始拿我开涮了?” “没有。”蚊子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就知道脱裤子放屁,那是找事费。这个通俗易懂,好理解。” “真有你的……”张本民话没说完,电话响了。 张本民没接,说估计是殷然的。 蚊子叹了口气,用一副老道的腔调说道:“你老躲着也不行,这种事不是回避就能解决的,要敢于正视并无情地采取措施。” “正视倒没什么难度,至于采取什么措施,我还真不知道。” “简单,就是直接、无情地拒绝,让她明白跟你之间是妾有情、郎无意,再怎么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太直接,伤到她不也不忍心?” “感情的事就像做手术切毒瘤,怎么都得疼一阵子,那是免不了的,而且越早越好,否则拖得越久,害得就越深啊。” “有没有办法能不那么激烈?太无情的事我做不自然,容易露出马脚,被戳中软肋,到时反倒没话说。我觉得还是以静制动,任她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时间一长,她也就气馁了。”张本民看上去颇有把握地道,“而且我也已经请殷有方协助了,里外夹击,应该收效不错。” “请殷有方帮忙?帮什么?” “说我的不是。” “把你说成是恶棍?” “差不多。” “幼稚。” “怎么就幼稚了?” “你得瞧瞧自己有没有点恶棍的样子吧,反正我看你一点都不像。”蚊子直摇头,“另外,你说任殷然狂风暴雨,你保持岿然不动,我看很悬。不带任何贬义色彩地说,你是个性情中人,环境氛围一上来,能控制得住?没准殷然一施风雨,你马上摧折了。” 第409章 看望 祭奠 说到性情中人难耐“风雨”,张本民没答话。 蚊子笑了,“怎么样,我这么一分析,你对自己就没多少自信了吧。” “不,应该是更加坚定了。”张本民觉得,跟殷然之间没什么深交触,勾刮不多,应该能稳住。 “嘿哟,这不是大话吧?” “一切都源于内心的强大,我相信自己。” “说得好。”蚊子边点头边道:“希望你也能做得好。” “算了,还是不说那些。儿女情一长,英雄气就短了,眼下要把精力放在事业上。”话题终于自然过渡,张本民松快了不少,“公司注册的事,你全天候盯着,我也二十四小时关注宋超光那边,希望他能成功,因为如果不能顺利接盘‘鬼楼’,一切都是白费。” “注册的事我会及时跟进,你放心就是。”说到生意,蚊子不无担心地道,“我倒是担心一点,假如胡家和永博公司那边听到了你的动静,会怎样把你朝死里整呢?” “刚开始时他们应该不知道我的行踪,所以得抓住这一两年的有利时机好好发展。如果一切顺利,事业做得大一些,也就有了一定的抗风险能力,那时再暴露的话就不怎么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胡家和永博公司联手,相当于是黑白通吃,要想挺得住,得多大的抗风险能力?” “你说的也是,那正是我内心深处的忧虑,但受能力所限,很多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张本民轻轻一叹,“不管怎样,只要保持一颗警惕的心就会好一些。” “算了,先不说那些,弄得心情挺沉重。也许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也会注意建立自己的关系网。再说,胡家和永博公司虽然强大,但也没达到只手遮天的厉害程度。” “嗯,所以胡家也该有所忌惮,不会明目张胆地大施淫威。至于永博公司,暗地里动作会很大,但我们可以跟他们来个硬碰硬,他们有冷枪,我们有暗箭,无非是比狠而已。”张本民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又要激动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再说,本来这事也不是无解。”张本民给蚊子鼓着劲,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打气,“不管怎样,别把自己弄得太紧张,记得晚上找个地方,喝两杯,舒缓一下。” “还用记?”蚊子抬手看看时间,“这都快五点了。” “哟,都这么个点了啊。” “怎么你还打算干点别的事?” “打算去找宋超光坐会儿,两天过去了,得看他那边的情况如何。” “那不正好赶饭时了么,正好把宋超光一起约上?”蚊子道。 张本民摇了摇头,“跟宋超光还不算熟,而且就算熟识了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只是互利合作而已,用不着把关系拉得太近。” “不管怎样,这个点你去找他探听消息,不请他吃个晚饭,是不是有失所谓的诚意?换个角度来说,那就是你想让他请客了。” “嘿,你这心思还越来越细了,不错。”张本民笑着点点头,“好吧,那就不去了,明天再找他。” “我看也合适,现在我们还是该安稳地待着,刚好再谈点别的事。” “别的事?” “是啊。”蚊子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这几天又逢到去看望秦义妈妈的时间了,我寻思着你要有时间正好去看一下,好歹也是份心意。” “哟,你说说,我真是犯浑,秦义他妈妈的事交给你后竟然就不上心了!”张本民说着自己打了下脸,“秦兄弟人虽已不在,但那份情是忘不掉的,我说过会待他的老妈如亲生,可是,却没有往心里去。” “你也别良心上过不去,其实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因为你把事情交给了兄弟我做,跟你亲自去有多少区别?再者,从实际效果来讲已经近乎完美,秦义的老妈精神比以前好多了,她相信秦义还活着!还有,你本身不也没那么轻松么,很多事是没精力去做的。我问你,这段时间你去看过几次你妈,几乎没有吧?所以说,还用自责么?” “唉,经你这么一说,真是坦然了不少。”张本民慨叹着,催促蚊子快走,现在去秦义家看看。 一路上,张本民心绪颇为起伏,回想起跟秦义相处的点点滴滴,眼眶总是发热。 不是所有的经历都那么令人难忘,有些情义,是生死相托。 来到秦义家,张本民看到一切收拾得利利索索,老人家气色也不错,顿感欣慰,他小声对蚊子说兄弟辛苦了。 蚊子说辛苦啥?无非就是跑跑腿,多来几次,再就是花点钱,请钟点工勤打扫。 “长时间下去这也不是个办法,毕竟老人家身体总有不济的时候,那会儿需要有人多陪陪。”想到以后,张本民皱起了眉头,“还是请个保姆吧。” “嗳,你说,养老院怎么样?”蚊子一拍脑袋,“照顾得不错,而且那里人多,没事还可以说说话,解解闷。” “嗯,好像还真行。老人家眼睛不行,电视都没法看,整天一个人在家是很憋闷的。就算请两个保姆,也不能让人家老是陪着聊天呐。” “找个好养老院,用高级陪护,肯定比她一个人在家要好得多。” “没错,不过要先征求下老人家的意见。” 张本民来到秦义母亲跟前,委婉地把这想法说了,然而老人家并不愿意。 一旁的蚊子极力说服,并提出这是秦义的意思,怕她眼睛不好,一个人生活不方便。 秦义的母亲还是摇头,说不是已经请了钟点工做活了么,这就已经很好了。 “伯母,我觉得你还是去吧,这毕竟是秦义的心意,他想让你过得更好些,那样他心里也好受。”张本民觉得还是拿秦义说话可能会起到作用。 “不去!”秦义的母亲很坚决,“这儿毕竟是家,万一义儿偷偷回来,还能见上一面,那就更死而无憾了。” “这想法很好,可是伯母,实际上却不太可行。秦义知道那么做的危险,应该不会轻易回来的。上次不就是个教训嘛,他回来看您,结果又被抓了,所以他可能不会再去冒险。”张本民想让秦义的母亲死心,但又不愿让她绝望,“当然,等风声不那么紧了也有可能,可起码几年内他是不会回来的。” “唉。”秦义的母亲摇了摇头,“算了,你告诉秦义,千万别回来,只要他好好活着就行。” “如果情况允许,他还是会回来看看您的。” “哦。”秦义的母亲又点点头,“不回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点,要是能打个电话也行,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也就跟见了他一样。” “伯母,电话可不能打啊。”张本民毫不犹豫地回绝,因为声音无法冒充,根本就没法实现老人家这个愿望,必须断了她这个念想,“现在科技很发达了,公安对电话监听很严密,秦义的朋友,甚至包括他朋友的朋友,可能都被监听着,万一通了话被监听到,公安他们就能查到秦义在哪儿。” “那,那就不打。”秦义的母亲连忙摆起了手,不过马上又疑惑地问道,“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我们啊,是通过其他朋友用信件联系的。”张本民边想边答,“只是写个信,而且中间还拐了两个弯呢,要不也不安全。” “哦。”秦义的母亲表情有些失落,自顾喃语:“你们用信件来往啊,要是能拍张照片寄过来看看,那也可以,只可惜我的眼又看不到。” 说到眼睛,蚊子立刻朝张本民使了个眼色,附耳道:“其实老人家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我也曾有过考虑,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去帮她治治,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她的眼要是治好了,没准就会一个劲地要照片,时间长了看不到就会起疑心,那可就不好了。” “嗯,的确如此。”张本民一点头,道:“那就别治了,眼瞎了,总比命没了好。” 离开秦义的家时,张本民心情有点沉重,老人是满怀希望,但那毕竟有点虚无,她还需要一个落点,能清晰地感触到秦义的存在,才会有更大的动力幸福安详地活下去。 张本民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想出个办法来。 看看天色并不是太晚,张本民和蚊子又一起去了墓地,给秦义烧点纸,念叨念叨,祭奠一下。 那是一种寄托仪式,无论于生者还是死者,都是个慰藉。 坟墓前,张本民说秦义兄弟值得一跪,便和蚊子双膝着地。 一团火光,几缕纸烟,两个沉默的年轻人,在薄暮下勾勒出一幅沉重的画面。 “我算是活了三次,现在这条命就是秦义给的。”回去的路上,张本民慨叹不已。 “三次?”蚊子一皱眉。 “哦。”张本民一拍脑门,摇了摇头,道:“你看我都语无伦次了,瞎说。” “不管几次,那都是你自己修来的福分,你对得住秦义兄弟,所以他才给了你重生。”蚊子也很是惆怅,“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真心付出,之前你应该是很对得起秦义的。” “可无论怎么说,我还活着,他已经不在了。” “人总有幸与不幸,社会也总有种种不公。” “我相信公平和正义,但它们有达到不了的角落。秦义就在那个角落里,很可怜。” “你不也是?毫无准备之下不幸就降临了,虽然人没亡,但家破了。”蚊子摇头叹道,“所以人生当自强,你有匕首我有枪,谁当着活路,就毫不犹豫地拔枪就射。” 张本民听了这话,低下头去,想了下,咬着牙根,道:“突然间,有了个新的想法!” 第410章 巧合的摸底 张本民的新想法,其实是由来已久的潜意识。“我觉得该主动出击,解除所有的威胁!”他很冷静地说。 “打垮胡华正和永博公司?!”蚊子听后,兴奋而又不安,“咱,咱有那个实力么?” “现时嘛,胡华正就暂不考虑了,主要是永博公司那边。”张本民微缩眉头,道:“胡华正是公职人员,做的是面上的事,不上台面的都得借别人的手,就目前情况而言,他主要借的应是永博公司的手。” “对,永博公司就是胡华正罪恶的双爪,应该斩断!不过难度也可想而知,永博公司的实力是何等的强大。” “只有迎难而上,才能绝处逢生!当然了,咱们也不能盲目自大,眼下最主要的是把鬼楼盘活的事搞定,一旦成功,就有了基础。” “嗯,那就这么定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胡华正和永博公司灭我之心不会消失,可自从我得了清白之身后,他们竟然没什么动静,不知是为何。明天见宋超光的时候,顺便让他打听一下,他在道上有些路子,或许能得到点信息。” “宋超光在这方面有长处,只要他愿意帮忙就行。” “现在我们是合作双方,他应该是愿意的。”张本民深呼吸了下,“好了,先不说那些吧,说多了气血容易翻涌,会不理智。” “那就轻松点,晚上想喝点啥?” “天冷了,白酒暖身子。” “行,来点高度的,老白干。”蚊子道:“咱们就早点回去吧,到常去的那家酒馆” “好啊,早点回去也好。”张本民说完,又磕了几个头,“秦义兄弟,改日再来看你,妈妈的事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她老人家照顾好!” 冷冽的晚风中,两个身影从墓地走出,来到路边钻进车里。 蚊子递给张本民一支烟,自己也叼了一支,“得及时点一根,本来墓地里阴气就重,再加上又是天黑。” “呷,没想到你还信这个!” “图个心理安慰嘛。”蚊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心理啊,那可是很重要的东西,一个人只要心理强大,那就是不可战胜的。” “这话说得没错。”张本民点上了烟,“天大地大,莫过于内心强大。” 烟火闪亮,映着坚毅的脸庞。 这个冷冬的夜晚,无情中带着温情。 次日,天快亮的时候,张本民被渴醒,昨晚老白干的力度确实够大,感觉几乎把体内的水分全都烧干。 下床喝了杯水,再躺下来已难入睡,昨天跟蚊子说要对永博公司主动出击,不是信口而言,但又谈何容易? 再者,为什么胡家和永博公司到现在都没有对他采取行动,背后是不是有更大的阴谋? 还有,成立公司盘活“鬼楼”的事,能否一帆风顺,也还是个未知数。 心事重重,更难安卧。 张本民索性起床来到楼,到草坪一角耍了几套舒展筋骨的拳脚,又打了几组刚劲迅猛攻击招数,淌了一层汗,这才感到浑身通透。 回房间,冲把澡,状态大好。 此时天色已全亮,张本民喊醒蚊子,到楼下吃早餐。 “不是我着急,咱们吃完了赶紧各自忙活去,眼瞅着就到年底了,希望公司成立的事别拖到年后去。”张本民挑着面条,散着热气,“当然,‘鬼楼’项目能不能拿到手还是一回事,如果不行,再想其他路子。” “你给宋超光开得条件很厚实,我想他会鼎力促成的,应该没问题。”蚊子含着一嘴肉包子,口齿有点不清,“所以,要是成不了也没啥遗憾,那说明确实是有超大难度,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斡旋的。” 张本民把豆浆朝蚊子面前推了推,道:“别噎着。” “没事,别看我脖子细,但嗓眼儿大!”蚊子使劲咽了一大口,直伸脖子。 “再赶时间也不差吃饭这会儿,你慢着点。”张本民一看笑了起来,“堂堂一个公司老总,怎能没个吃相?” 蚊子不说话,憋着劲不住地搓着胸口,好一会才呼出口长气,而后缓缓地道:“就说吧,有些事千万不能说,一说就中。平常这么吃都没事,今个儿还真差点噎着。” 这原本也就是一笑,轻松惬意,但往往就是会事出意外。 旁边桌子上留着一头短硬茬的吃客竟然挑起了事儿,他长得很魁梧,虎背豹腰,一看就是个练手,面相虽不凶戾,但却透着点阴狠。 “已经噎着了,还差什么点?嘴硬。”短硬茬拉着嘴角,一脸鄙夷,他并不抬头,似是自言自语。 “哎,我说哥们,你这话接得真是膈应人呐。”蚊子自然是按捺不住,“我噎不噎着,关你啥事?” “你影响我胃口了!”短硬茬这才扭过头,瞪起眼,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奇怪了!”蚊子一摸后脑勺,“哥们的耐受力也太差了点吧?” “啥哥们?毛小伙的样儿,我是你大爷!”短硬茬火气很大,“还嗓子眼大,吃个吊包子就这样,平时练少了吧!要不要大爷我借根棒子给你捅宽松点?”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不过,满是侮辱和挑衅。 玩嘴皮子的事,蚊子哪里会示弱,随即一歪下巴,道:“你不要说别人,先看看自己,喝点面汤就呼啦啦地贼响,看来是练得多了,估计拿片烂平菇给你,肯定能噼里啪啦地咂吧上半天!” “咿!你他妈找死是不是!”短硬茬猛地一站,踢开凳子就要蹿过来。 已是怒火中烧的张本民连忙起身,做好迎战准备。 关键时刻,店老板插身进来,挡在中间,“各位,我这是小店经营,实在经不起折腾,给个面子,别砸了生意。这样,都消消气,今个儿算我请客,免单!” “毛头小伙子,火气儿还不小!”短硬茬并不罢休,攥起拳头道:“不教训教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是谁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为拳头硬就了不起?”面对如此蛮横粗暴的莽汉,,张本民恨不得立刻打得他满地翻滚。 “我拳头就是硬,就了不起怎么了?!”短硬茬怒视着张本民,“信不信我一下砸碎你的狗头!” “各位各位,消消火,我人微言轻,却也句句在理,你们打起来有什么好处?打输了,住院!打赢了,坐牢!”店老板一脸认真的劲儿,“你们说,是不是?弄不好还有更大的麻烦,后悔都来不及!” 这话及时给了张本民个提醒,确实如此,眼下不得不忍气吞声,要放眼长远。 “我们走吧。”张本民果断对蚊子发话,而后掏出十块钱放到餐桌上,带头向外走。 蚊子也意识到现在是特殊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一言不发地跟着走了出去。 身后的短硬茬还在嘈嘈着,气势更加嚣张。 店老板不失时机地继续劝着,说你看,人家都走了,你就消消火,想吃再吃,送你碗牛肉汤。 来到店外的张本民和蚊子两人,相互看了看,无奈一笑。 “忍一时,海阔天空,现在看来这话也不是假大空,至少对我们是有用的。”张本民安慰着蚊子,“没必要跟那种人计较,犯不着。” “也许是我心眼小,就是气不过,肺都要炸了!”蚊子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张本民,“妈的,哪天犯在我手里,非弄死他不可!舍了命也得拼上去!” “可以感受到你愤怒的心情,其实我也一样,如果有可能,以后再算这笔账。”张本民拍着蚊子的肩膀,“今天就当遇疯狗了吧,尽量别往心里去,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 说到重要的事,蚊子叹着气一点头,“也是,稍微缓一缓我就去工商局,跟进公司注册的事。” “嗯,我马上去找宋超光,除了‘鬼楼’的事,还要让他打听下胡华正和永博公司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对我出手。”张本民心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现在想想还真是,胡华正和永博公司这半年来都龟缩着,背后肯定有损招。”蚊子皱起了眉头,“这事得重视起来,我觉得比拿‘鬼楼’的项目还重要,你见到宋超光应该首先提这事,一定要让他答应,好好去了解一番!” “嗯,我也想解开这个谜团,毕竟胡华正和永博公司都是虎狼之辈,弄不清楚他们的动向,就一日难安。” “希望一切如愿!”蚊子捣了张本民胸口一拳,“咱们相互等好消息吧!” 心地良善,天随人愿。 张本民跟宋超光见面后,刚开口说想请帮帮忙,打听下胡华正和永博公司为何按兵不动,结果宋超光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说已经打探到了,目前,胡华正和永博公司还没有打算对他动手。 这让张本民很是错愕,顿时僵住。 宋超光露出颇为自得的表情,解释了原因。“既然是搞合作,那就要把合作对象的情况摸清楚,才能充分保证合作的成功。鉴于你的特殊情况,我自然更是加倍小心。”他悠闲地弹着烟灰,“这不是恶意地去摸你的底细,而是做事的规则,希望你能理解。” 第411章 换法人 宋超光的解释,合情合理。 张本民完全能理解,他随之一笑,道:“我不但能很好地理解,而且还很高兴你能这么做,因为那有助于我们的合作更有保障地走向成功。” “理解就好。”宋超光微微点头,道:“本来啊,这一切不需要让你知道,我自己掌握就行,可没想到你正好有需求,也算是最为恰当的巧合了。” “所以,要多谢宋总的虑事周全!” “用不着客气,咱们是合作伙伴,本来就应该相互多加关心和关注。” 张本民很认真地点着头,以示赞同,随即又说道:“也就是说,胡华正和永博公司早就知道我已经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了。” “是的,那也是他们不急着采取行动的主要原因,因为学校是敏感的地方,出了问题麻烦比较大;还有就是兴宁不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行动起来不方便,所以他们按兵不动,就想着等到你放假回来后,再寻找机会。” “就算是放假,我也不一定就回春山呐。” “这就是他们无奈的地方,否则要是知道你已回来,怎么能坐得住?”宋超光道,“还有一点,他们凶狠的程度你懂,所以你家人的安危始终都是个大问题。也因此,你提前谋划做得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无从得知你妈妈身在何处。” “看来,我最好的选择就是背井离乡,等毕业后继续躲在外地。” “那样也不行,最迟等到你毕业的时候,如果他们还没得手,肯定会想办法逼你出来。” “怎么个逼法?” “你不是有亲戚在春山么,他们会成为牺牲的诱饵?” “哦。”张本民叹了口气。 “所以我想提醒一下,你注册公司是不是打算用丁向文的名字?如果是的话,我认为有必要换一下,因为一旦被胡华正或永博公司那边察觉到,丁向文可能就会提前成为被施害的对象。” 这句话,听得张本民后背直冒冷汗,蚊子确实不能做公司的法人,应该换成何部伟或小金子,那样会更保险一点。 也就是在这一刻,张本民更加坚定了昨晚的想法,要尽早主动出击灭掉永博公司,不能一直被动下去,否则没法从根本上摆脱危机重重的局面。 这事没必要说给宋超光听,那不在合作范畴,言多无益。随后,张本民便转入下一个重要话题,问接盘烂尾楼的事谈得如何。 “情况不错,不出意外应该没什么问题。”宋超光面色悠然,很有把握地说道:“我给对方分析了现在春山地产市场的形势,整体走向并不明朗,所以对他手中的那栋烂尾楼感兴趣的投资商并不多,‘鬼楼’不会成为抢手货。事实也证明如此,那么多年都无人问津。还有,就算有人接盘,综合费方面因素考虑,也不会一次性付清全款。” “这番话一说就达到了两个目的,一是‘鬼楼’并非香饽饽,反倒更像个烫手的山芋,让对方别当个金娃娃一样索要高价;二是给对方在心理上铺垫了下,要接受分期付款的方式。” “对,的确是收到了预期效果,不过我早前也说过,对方是个比较有头脑的家伙,他提出来,如果是分期付款,可能就要在总价的基础上加一笔钱。” “加钱作为延期付款的利息,听起来也合情合理,大概要多少?” “我估计起码要多出二十万左右,并不多。” “从长远来看,倒也可以接受。”张本民并不怀疑宋超光会从中搞鬼,联合对方抬价,然后从中渔利。 “不能那么痛快地答应,从成本控制上说,能压缩就压缩。等我再继续接触接触,争取让对方象征性地加点就行了。” “宋总辛苦。” “既然是合作,必然有各自的分工,就不谈谁辛不辛苦了,无非是奔着成功去,那是唯一的目的。” “既然宋总这么说,那我也不说客气话,今天就这样,我得回去赶紧安排换公司注册法人的事情,现在申报材料都进入审核程序,一刻都耽误不得,就不请你吃饭了。” 的确如此,张本民与宋超光告别后,就立刻找蚊子把情况进行了说明。 时间算是刚好卡位,申报材料已到了最后送审环节。蚊子来不及多说,马上把材料撤回,之后又直接与何部伟联系,让他把小金子的相关材料备齐送过来。 前后也就小半天时间,当天下午下班前,蚊子把相关资料替换上去,开始审核。 忙完后,蚊子与张本民会和,不由得连连感叹,说真是太及时了,前后也就几分钟的事,要不还得多不少麻烦,看来这是个好兆头,凡事能赶巧,往后的运气应该不错。 张本民也感到庆幸,说宋超光还真有些能耐,亏得他及时提了个醒。 “是的,潜在隐患就这么规避了,确实值得庆幸。”蚊子连连点头。 说到隐患,张本民叹道:“往后还真是不能消闲了,主动出击把永博公司打垮,现在看来是迫在眉睫。” “是的,永博公司就是个祸端,一日不除就会二十四小时作害我们!”谈起这事蚊子很是气愤,“你说,要怎么干!” “提前关注永博公司,从他们老板肖勇波着手,摸清公司主要负责人的脉络。还有,永博公司在手的业务也要搞清楚,能举报的就举报,能破坏的就破坏,总之要让他们麻烦缠身,牵扯很大一部分精力,那样他们可能就无暇顾及对我们的打击报复了。” “嗯,起码能多争取些时间,让我们壮大实力。” “这些事要请宋超光帮忙,比起我们,他做起来肯定是事半功倍。” “请他做事行,可别太信任他,毕竟之前没交往,并不了解他的真实为人。” “目前来说他只是可用,不一定可信,我会注意的。” “那行,没事就不闲聊了,公司注册已经到了审核的最后阶段,我得勤追追,晚上请工商的人吃个饭。” “路子该通的要通,该花的钱不能省。对了,以后咱们的联系还是谨慎点,前段时间真有点大意,不能再自以为是。” “那就还像之前那样,单线秘密联络,保持相对独立。” 这事敲定,张本民安心了不少,回到住处后仔细想想还有点后怕,看来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刚巧,身边的座机响起,陡然的铃声让他一惊。 来电的是殷有方,说有事谈谈,地点约在了茶楼。 茶楼环境素典优雅,轻柔的背景音乐,舒适的灯影光线,无不传递出松缓的气息,置身其中容易让人心宁神定。但外因决定不了内因,满腹心事的张本民坐等时,心境还是大起大伏。 生存环境凶险难测,怎能平心静气? 等了没多会儿,殷有方来了,他倒是一副心宽体胖的模样,进门就笑着对张本民说抱歉,事情没成功。 “什么事没成功?”感到有点突然的张本民一头雾水。 “没开玩笑吧,你也太不用心了。”殷有方也纳闷了起来。 “哦。”张本民大脑飞转,立时明白了过来,“知道了,就是帮我在殷然面前抹黑嘛,怎么,没抹成?” “有时候坏人好做,但坏事难做。”殷有方摊着两手摇头笑叹道,“不是我不尽心,而是然然太顽固,油盐不进。” “是不是你没说到位?” “什么话都说了,尤其是在女人憎恶的两性关系上,我把你描述得简直是无以复加,甚至还说你为此多次到医院治过那方面的病。可然然根本就不信,她说你要是那样的人,我早就跟你断了来往,怎么还会处成朋友?最后没办法,我又说你其实并不喜欢她,早就有了心上人,可是她不信,说凭直觉你应该是有心的,因为她感觉到了心与心的碰撞。” “没想到她那么细腻。” “不但细腻,还很执着。最后我跟她说,不管怎样,事实很明显,你不想和她在一起。结果她说你肯定有你的难处,所以她要主动,主动追求真爱,还说如果一个人连真爱都没勇气去追,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然然讲得很好,在理。可是没办法,人这一辈子总归要失去一些美好的东西,不过好在是,有时候失去其实就是拥有,所以多少也能弥补点遗憾。” “你这么说,看来有新情况。” “还是之前担心的事,我刚了解到永博公司绝对会对我实施报复,如果我躲避的话,他们就会不惜对我的亲人、朋友下手,以引我出来,因此,谁和我关系走得近,谁就有危险。而且,这只是从永博公司方面探听的消息,胡华正那边还不知道,或许会更为丧心病狂,所以,我不跟殷然走得近,对她也是种保护。” “我非常理解你的想法和感受,很认同你对然然所做的一切,不过她的性格你也知道,我也拦不住她。可以给你个建议,别躲着她,该怎么接触就怎么接触,然后不管她怎么主动,你不接招就是,而且还要证实你已确有女友,那样时间一长,她可能就会放弃。” “我试试看,希望能奏效。” “嗯。”殷有方边点头边道,“今天找你,还有点别的事。” 第412章 怒打恶人短硬茬 看着殷有方脸上有丝难为情之色,张本民笑道:“自己人,有什么尽管讲就是。” “想请你帮忙出个手。” “出手?”张本民略一皱眉,“难不成还要打人?” “对。”殷有方一点头,“不是跟你提起过嘛,我有个互助小圈子,不管谁有事,大家都一起帮忙解决。前段时间,圈子里一个叫高良的人,跟楼上邻居闹了点矛盾,结果楼上的邻居就没完没了,每次从他家门口经过都会大骂三句。时间一长,弄得高良一家人都很憋气,郁郁不欢,感觉要崩溃。” “每次都隔门大骂,得多大仇多大恨呢。” “其实就是一点点小事,那楼上邻居家的小孩太守宠,经常半夜就来了拍球精神头,家人也就由着他扑通扑通乱拍。你想想,住在楼下的人能受得了?后来没办法,高良就上去敲了门,很委婉地说能不能白天拍,这都半夜了,影响四邻休息。可谁知道那邻居很狂妄,二话不说猛地就将他一把推倒在楼梯上,然后重重地关上门,让小孩继续拍球。” “那么粗狂,真是嚣张!” “恶邻有点本事,练过的,拳头硬。高良身板不行,单挑不了。” “报警不行么?” “不管用,拍球的当天夜里就报警了,也调解了,但随后的每天隔门骂却没办法,高良虽然事前做了准备,把骂人的声音都录了下来,可民警来后,那邻居就说是骂自家小狗的。” “还真是窝气!” “要不还找你帮忙?” “殷哥,这忙我肯定帮,不过想多问一句,你们互助圈里难道就找不出几个像样的人,一起动手将那家伙打个半死么,是不是觉得那样不磊落?” 殷有方听后一笑,说矛盾激化成冲突,开战时用什么手段一般就不看是否光明磊落了,况且对那种恶邻而言,哪怕是采取无比卑劣的方法都不为过,问题的关键是有所忌惮。 “那个恶邻有点社会关系,早就放话给高良,不服就光明正大地单挑,要是以多欺少将他放倒,他就报案,追诉成团伙刑事案件处理。”殷有方颇为无奈地道,“那样一查下来,万一考虑不周或机运不好被抓到线索,麻烦会很大,因为高良也是公职人员,受牵连就大了。” “哦,高良是公职人员,那应该有点能耐吧?” “不要以为公职人员就能占据社会优质资源,行事有多强势,不是那回事。再说凡事都是相对的,谁没有点关系?没准路边炸油条的,还有亲戚在政府要职任高官呢。” “也是。”张本民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你把对方的具体情况告诉我,找个合适的时间就去会会他。” “下午五点左右,随便什么时候你到光华小区门口就可以碰到那人,他会在那个时间点遛狗。具体长什么样,等会我就跟高良联系,让他明天打电话给你稍微描述一下,就能对上号。” “嗯,那就不会认错人了。” “这事能快就快,还有不长时间就到春节,早点解决,让高良也能过个安心年。” “没问题,为了兄弟的事,不怠慢。”张本民答应得很痛快,不过心里却没有完全的把握,毕竟对方的情况还一无所知,也许会马失前蹄栽了跟头。 “那我先代为感谢,有情后补。” “用不着。” “感谢还是要的,只是不会刻意,否则有点别扭。”殷有方说完起身,“今天就聊到这,我还有事。” 两人出门,就此话别。 走在街上,行人匆匆,或是寒风催人,也或是事务繁忙。张本民看着,突然感到有些惆怅,不夸张地说,眼下的生活还是风雨飘摇,安身难,安心更难。 脚步沉重了起来,心情就像此刻阴郁的天气。 好在是,次日中午蚊子打电话过来,说了个好消息:注册公司的是已经过了最后一关,只等拿证。 这无疑是颗舒心丸,张本民顿时精神一振。 点上支烟,仰头吐雾,一直阴沉的天空闪出一条云缝,射出一道光亮。 好兆头!这一刻张本民心情大开,什么时候都要不失希望之心。有希望,自会坚持。只要坚持,梦想总可以实现。接下来,如果宋超光那边行事顺利,一切将会进入新的局面。 还未及多些畅想,高良来电,先是客套了一番,然后便进入正题,把他的恶邻相貌、体型描述的一番。 在目标能百分百确定的情况下,心情顿时变得有些迫切。 当天下午四点多,张本民便来到光华小区门口,坐在对面绿化小景观园中。 五点一刻,一个拽着蛮狠步子的中年男子,牵着条大狼狗走出小区,左拐沿着人行道停停走走。 张本民一看很是错愕,真他妈的冤家路窄,眼前这家伙不就是前两天吃早餐时碰到的那个短硬茬嘛! 都是天意! 张本民忙在路对面跟进。走了大概三十米远,大狼狗开始拉屎。 好机会,张本民赶紧穿过马路走了过去,等短硬茬牵着大狼狗走的时候,猛然喝道:“喂,你把它吃了!” 短硬茬一惊,回头看了眼,瞪眼暴怒,道:“他妈又是你!你说什么?!” “我让你把狗拉的屎趁热吃了,要不让别人踩到怎么办?” “……”横行惯了的短硬茬一时脑懵,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刹那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憋到脸通红后开始冒出脏话,“你个狗日的不知死活,那天早上没死成,现在来送死!” “就算是我来送死,那你也得先把狗屎吃了,快点!”张本民一脸严肃,“再慢就赶不上热的了!” 短硬茬不断抽动着嘴角,随手把狗绳系在树上,而后满脸怒火地冲向张本民,“妈了个逼的!今天把你打成肉泥!” 和这种力量型的对手过招,得发巧力四两拨千斤,不能硬碰硬。当即,张本民侧身闪向旁边的一棵小树。 短硬茬极度恼怒之下,急急地抓住小树,猛地用力扳断。 张本民不会错过这样的进攻机会,就在短硬茬断树后短暂的泄劲空隙,他身体快速前倾,打出个直拳,击在短硬茬的脑门上。 顿时,短硬茬身形一晃,站立不稳,却也没有失去反抗力,忙伸手去抓张本民的胳膊。 张本民知道其中厉害,要是被抓住近身缠打肯定吃亏,于是干净向后一个腾挪。 一抓不中的短硬茬继续无比恼火,咬牙切齿地骂着,“狗日的,有种别躲!” “躲得就是你这种狗日的!”张本民似是要将短硬茬激怒到极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肮脏,腥臊恶臭,你是睡猪圈还是狗窝的?碰着你就晦气!也不知你个狗日的、猪操的东西整天在家里怎么过!” 张本民说完拔脚就往绿化带里跳,那里有大株的绿化物,可以更好地周旋。 短硬茬被骂得眼冒金星,嗷嗷直叫追了上去。 几分钟下来,短硬茬已是气喘吁吁。这出乎张本民的意料,没想到短硬茬的体能已远远跟不上对打这种高强度的剧烈运动,看来结束这场独斗应该很快。 当即加速,甩开短硬茬几丛近一人高的椭圆形绿化物,来到一块空草地,张本民回身站定。 “狗日的有种就别跑!”短硬茬胸口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 “你骂我几句,等会打掉你几颗牙。”张本民面带微笑,看着短硬茬,“然后往你嘴里塞狗屎。” 说话间,几乎恼怒到崩溃的短硬茬已奔到跟前,挥拳就打。体力透支之下,他的出拳速度和力度大减。 张本民看得准,微微撤身,腾出安全空间的同时,一拳打在短硬茬的手腕上。 短硬茬的拳头被架开,疼痛也随之而来,他一下皱起眉头。 “疼了?”张本民轻松笑问,“看来不行嘛,还整天咋咋呼呼跟根葱似的,原来是外强中干草包一个,让别人都觉得你跟练家子一样。” 此时的短硬茬似乎才意识到眼前这年轻人不一般,他不再叫嚣,揉了下被打的手腕后,猛地起脚,向张本民踹过去。 拳头失利脚跟上,这是一般的潜意识行为。张本民早有预料,随即左闪攒身半蹲,对着短硬茬伸直的大腿冲出个刚猛的直拳。 短硬茬倒也有点小手脚,眼见张本民偏身躲过,迅疾借势向前压下身子,将踹出去的腿硬生生缩低下来。这让张本民的直拳几乎落空,只擦着短硬茬的裤子划过。 不过凭借差距巨大的反应速度,张本民引身前躬,屈起左膝,全力撞击在短硬茬的大腿上。 这个撞击用的力气不小,短硬茬顿时疼得站立不稳,踉跄着向一旁歪去。张本民不想拖延时间,跟进,起腿,踢在他的腰部。 短硬茬栽倒在地。 张本民上前,乱脚加身,“多久没挨打了?” 短硬茬只是翻滚着,并不答话。 “好多年了吧?”张本民继续踢打,“脑袋膨胀,还真以为自己无敌了?再就是有点社会关系,觉得没人敢把你怎么着?” “别踢了,别踢了,肋骨断了!”这会儿,扛不住的短硬茬没法不开口。 “你说不踢就不踢?”张本民话说得轻,但下脚仍然很重。 “求求你,咱,咱们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这会求饶有点晚,但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张本民停脚,蹲下来看着缩成一团的短硬茬,“你这种人不单单是欠揍。” “是是是,我还该死。”短硬茬哼哼着,“该死。” “噢,这可是你说的哦。”张本民话音一落砸出一拳,夯在短硬茬的嘴上。 第413章 注册 签约 短硬茬唇裂牙断,疼得呜呜直哭。 “刚才我说过,你骂我几次,就打掉你几颗牙。”张本民面带微笑,语气平和。 “别……别这样。”短硬茬用两手捂住鲜血直流的嘴巴,“真求你了,我给你陪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行,既然你这么诚恳,牙就给你留着,不过塞狗屎的事还没完。” “给条活路吧。”短硬茬呜咽着。 “堂堂一个大男人,就真没点骨气?颜面还是挺重要的,瞧你现在跟条狗差不多。” “我就是狗,一条癞皮狗。” “你说这话让我很担心。”张本民吧唧着嘴巴,“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其实就是缓兵之计,日后肯定会像疯狗一样反扑撕咬。” “不不不,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我一般不轻信别人的话。” “那要怎么你才能相信?” “怎么样都不信。” “你,你到底想把我怎样?” “不怎么样,就是想让你知道,不能欺人太甚,你身边的所有人,比如楼上楼下的邻居,其实谁都不好惹,兔子急了还蹬老鹰呢,小心你哪天被人灭了门。” “知,知道了。”短硬茬恍然一愣。 “知道就好,对了,还有一点,今天我跟你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报警。” “绝对不报警!” “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可以想办法私下对付我,用什么招子都可以。” “不会的,你是爷,我惹不起。” “别这么夸我,这让我很难为情的。”张本民笑这站起来,叹道:“那就这样了,你说话可要算话。” “算话!求你让我赶紧走吧,我要看医生。” “要不要送过去?” “不用,真的不用。”短硬茬挣扎着爬起来,胸前已满是血迹。 “提醒一下,这会儿周围没有人经过,也就是说,没有人证明你的伤跟我有关。” “我明白,还是那句话,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报警。” “行!”张本民像是下了个重大决定,“那就下次再交手!” 短硬茬一愣,跌跌撞撞地转身走开。 张本民清楚,跟短硬茬之间的事没有完结,好在是他比较有把握警方不会介入,那就够了,短硬茬玩黑手并不可怕,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有胡华正和永博公司两大滩祸水了,再多一勺又如何?。 当天晚上,殷有方在电话听到张本民说了情况,高兴之余有点担心,“有时大风大浪没什么,阴沟里往往会翻船,没准那个短硬茬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殷哥你放心,说不怕那家伙玩黑手,不代表不重视,我会小心谨慎地对待的。” “既是这样,你还希望如此?那会耗费很大的精力。” “那不是为了你互助圈子中的高良么。”张本民笑道,“我比较明确地暗示了,短硬茬应该能明白,不会再戳弄高良了,但是那种人又怎么能甘心收手?所以我得把自己推到前面,那么一来,他就会有所顾忌。” “哦,也就是说,只要他没把你给解决了,就不会去骚扰高良一家。”殷有方恍然道,“本民兄弟,让你吃累了!” “怎么说这话呢,对我来说真没有太大所谓的,而且揍那恶邻还有另一层原因。”张本民哈哈笑着把前两天在早餐馆遭遇的事说了。 殷有方听了连连叹笑,说这就是现世报,几天便应验了。 笑过之后,殷有方提议去喝点啤酒,吃个宵夜。 得意轻松时最不能大意,张本民在心底里是绷紧了弦的,还是安稳点好,便婉拒了邀请。 这并没有让殷有方感到不快,反而还很佩服张本民能沉得住。 张本民说过奖,其实也不是沉得住,只是经历得多了,胆子小了而已。 话是自谦话,实际上确也如此。 张本民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不敢随心所欲。蛰伏,是韬光养晦。现在他唯一急盼的是公司快点注册完毕,并顺利拿下‘鬼楼’项目。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催促半句,因为蚊子可能比谁都急。 的确如此,蚊子甚至因此而失眠,最近他几乎一直都在工商和税务部门,顶住白眼和呛声几个部门来回追问,最后人家烦得不行,就把他的事务置前办理。 两天后,公司注册成功,拿到了证照:圆方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蚊子激动地问是不是要安排几桌,热闹一下。张本民摇了摇头,说还是闷声发大财吧,自己几个人喝点就行。 张本民把殷有方叫上,还邀请了三个老熟人,宋为山、林栋效、王道力。 王道力没有应约,说有事情脱不开身。 张本民明白,有些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与王道力之间友谊,也就到底为止了。宋为山和林栋效是可以的,隔了那么长时间未见,也还算能相谈甚欢。 就这样五个人坐到了一起,酒喝得倒也尽兴。尤其是张本民,许久以来第一次卸下所有的包袱,抡杯开怀。 次日醒来,头疼欲裂。 张本民摸着脑袋略感欠妥,想想先是应不该如此放纵,但是,却也不后悔。 人生难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只是醉后莫要颓废。 洗漱,提神。 阳台窗前,一支烟。 刺眼而柔和这的阳光,穿梭在冰冷的空气中,给那些寻找温暖的人。 好事成双。 宋超光及时打来了电话,用压抑不住激动的口气问公司有没有批下来。 张本民一下便明白,‘鬼楼’的事有了眉目。“昨天刚拿证!”他马上回答。 “太好了!”宋超光的语调立刻提了个八度,“下午就可以签合同!” “这么快就谈成了?!” “按照我办事的效率,已经算是慢的了。”宋超光慨叹着,笑道:“你赶紧准备一下,让法人带齐资料,中午我们先碰个面,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就能喝个庆功酒!” 嚯,又是酒,但这酒,该喝! 当即,张本民打电话给何部伟,让小金子再次火速来春山! 下午两点多钟左右,小金子赶到公司暂住地办公室,张本民让蚊子赶紧带他去找宋超光。 此后,张本民就待在住处,默默祈祷。 将近五点钟,蚊子在电话中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两个字:签了。 张本民没说什么,他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翻涌的心情。 这是人生小小的得意。 得意不能忘形,张本民需要个平复情绪的空间。放下电话,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然后开始盘算下一步的事情,不只是公司的经营,还有先前对永博公司主动出击的打算。 让满满事情充盈脑海,才能更好地脚踏实地。 考虑到人手问题,张本民决定让小金子留在春山,何部伟一个人在兴宁应该能对付得过去,无非就是经营个小食堂而已。 晚上,庆功酒如愿举杯。 张本民没让小金子参加,他不想让小金子跟宋超光有进一步的接触,那也是种保护,毕竟宋超光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张本民、蚊子和宋超光,三个人落座坐。气氛看上去平和,但似乎随时可爆发出雀跃的欢呼。 “老弟,你太安静啦!”宋超光微笑着,“在这么个值得击掌大笑的时刻,安静得可怕。” “不是我想安静,而是我怕失控。”张本民一咧嘴,举起酒杯,“就让酒精在体内燃烧吧!” “我没看错人,你能成大事儿!”宋超光点着头,拿起酒杯,“相见恨晚!” “别抬举我。”张本民一饮而尽,“你才是让我佩服的人,难啃的骨头都让你给嚼碎了。” “这你还真别说,正要跟你说个事呢。”宋超光喝掉杯中酒,颇为神秘地道:“本来跟‘鬼楼’的主人谈得也差不多了,其时也用不着今天这么着急地就把合同给签了。” “看来还有小插曲?” “有!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小插曲,简直就是主音律!”宋超光拿起根香烟,点着美美滴吸了口,道:“你知道么,永博公司竟然对‘鬼楼’也上了心,他们想拿下,也搞酒店宾馆经营。” 张本民一听吃惊不小,暗叹不是冤家不碰头,永博公司竟然也瞄上了这块小肥肉。“永博实力那么强大,你怎么能说服‘鬼楼’主人不改变主意?”他忙问。 “抓住核心,就是钱的问题。”宋超光说起这点颇为自得,“我说,永博公司是侵略型的,起家时就靠出尔反尔,大发不义之财,他们奉行的是弱肉强食,跟那样的生意人搞交易,能有多少把握不被压榨?弄不好还会被吃得连副骨头都剩不下。” “的确有那种可能。” “所以,‘鬼楼’的主人信服了我。”宋超光抽了口烟,抖了下眉毛,“也所以,我赶紧催促着你把合同给签了,免得夜长梦多。” “嗯,合同一签,心里就踏实了。”张本民虽点着头,但说得并不轻松,他深吸气,缓缓长叹,“不过,永博公司会善罢甘休?” “那还真难说,永博公司嗜血成性,要是他们真看中了‘鬼楼’,肯定会有一番搅和。”宋超光并不是很担心,“不过也没什么,这种大面上的事,最终的解决办法还是要通过正规渠道,如果我们坚持不下来,再转让就是。还有,我也打听过了,他们想拿下‘鬼楼’也只是意向性的事,可能听到‘鬼楼’一旦有了新主后,也就算了。” “但愿如此。”张本民蓦地升腾出一股冲动,对永博公司先下手为强的想法已经按捺不住,“宋总,你能不能帮我理个头绪,永博公司的业务到底有哪些条口?” “主要是集中在建筑行业,其他乱七八糟的好像还不少,反正他们是怎么着赚钱就怎着么来。” “那你就费费心,弄个齐全的信息的给我。” “这还要费什么心,花点小时间而已,明天就告诉你。”宋超光说着,身子微微前倾,放低了声音,“怎么老弟,你坐不住了?” “也不是。”张本民轻轻一笑,“永博公司现在是商业竞争对手,必须全面了解一番。” “也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宋超光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祝你行事无阻。” “好话就是好兆头,来,干了这杯。”张本民面带微笑。 第414章 蚊子的小算盘 三人对碰,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似是有默契,共同把话题转向了公司挂牌的事情上。 宋超光觉得有必要造出点声势,生意人有讲究,开门要选黄道吉日,尤其是还好事连连,具体开发的项目也有了,所以有必要的话还得请位大师做个法事。 张本民不信这一套,说就认准一句话:闷声发大财。而且当前是特殊时期,还是低调一点好,等‘鬼楼’开发完毕进入经营阶段,那时再轰轰烈烈地搞一番庆典。 宋超光没再多说,毕竟主导者还是张本民,而且他说得也有道理,暂且低调一点也好。 “那现在就是全力以赴做装修?”宋超光略皱眉头,“可资金是个问题呐,按照计划,大概十天后可以把注册资金抽出,但要作为一期还款给卖家,唯一来钱的路子,就是做抵押贷款,但那会已经到年底了,各家银行可能都在收紧贷款业务做结算。” “是的,所以只能等了,春节后上班时,银行贷款政策会宽松一些,那会儿再着手不但快捷,还可能多贷一点出来。”张本民无奈地笑了下,“所以,有时计划推行遇阻,也不见得全是坏事。”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多嘴了,本来是想找其他渠道弄点启动资金的,比如多给点利息拿私贷或者是让人持资金入股,都是可以考虑的。”宋超光边试探着说,边看张本民的反应。 “还是不要为好,龙多了旱,人多了乱。”张本民果断否决,“我始终认为,像‘鬼楼’这种规模的项目,还是一个人当老板合适。” “哦,那就算了,我只是提个议而已。” “谢谢宋总,这份情我领了,知道你是好心为了项目能顺利开展下去。” “我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就是还难免会心急一些。”宋超光仰脸一笑,有点难为情地道:“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更觉时光易逝,所以总想以最快的时间促成最好的事情。” “那我只好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别那么说,你能沉得住气,能成大事儿,能跟你合作,让人放心!” “宋总夸奖了。”张本民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开始琢磨起扩大人手的事。 第二天一早,张本民来到办公室,嘱咐蚊子去找宋为山,请他过来上班,算是公司保卫处负责人。前天喝酒时知道,宋为山所在的化工厂已经彻底倒闭,连基本的生活费也已停发。 出门前,蚊子说公司运作缺资金,家里的回迁房马上就到位了,可以用来做商贷。 张本民很干脆地说不行,他决不同意那么做,“我们现在这么折腾,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和最后一搏,所以绝不能搭上家里的老底,所以,一切的努力和奋斗,都由我们自己去承担。” “并实现所有伟大的梦想!”蚊子接话。 “然后,让家人过上幸福的日子!”小金子跟上。 张本民看着两人,突然涌起股感动,之后是迷惑,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却活得不那么如意,当然,并非所有善良的人都会活得顺心顺意,但看着身边亲近的如此,总归让人有些唏嘘。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让张本民回过神来,他接通后,叹了口气,紧接着皱起了眉头。 电话是殷然打来的,问他在哪儿。张本民说在公司暂住地,跟几个合伙人在商量事情。殷然说要过去看看,给个地址。 作为朋友,这个要求很正常,没法拒绝。 放下电话后,张本民淡然一笑,道:“好了,去准备点茶水什么的吧,殷然要来,来的都是客,得招待好。” “这点自觉还是有的,我马上去弄点水果,好歹咱也是个公司了,做事儿得上点档次。”蚊子说完,又让小金子赶紧收拾一下房间。 张本民也没闲着,把另外一个房间也整理了一下。 半小时后,殷然以一贯风风火火的样子来到,老远就带着爽朗朗的笑声,进门就说公司名字起得不错,圆方公司,一下就想到铜钱串串,有财气。 张本民笑了,说当初起名字的时候他可不止这么想,觉得“方圆”还可以理解成内心方正,处事圆滑,再引申一下,就是既保持良善正义本质,又迎合人情世故,以立于不败之地。另外,天圆地方,代表永恒长久。 “哎哟,不亏是大学生,能耐就大啊,反正不管怎样理解,都是好名字,这点是肯定的。只不过嘛……”殷然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调皮地看着张本民。 “怎么了?” “我觉得吧,你们这个办公地点选得不好。” “这只是暂时的,因为注册时需要个办公地点,就在这里租了两间。”张本民请殷然坐下,“等‘鬼楼’开始装修的时候,专门弄几间用于公司办公,到时向工商报备一下就搬过去。” “什么时候装修?” “年后吧。” “拖沓。” “也不是拖沓,得想周全了。餐饮和酒店的合作还正在谈,如果谈成了,在装修风格上还要听取人家的意见,没准还要按照人家的要求来布置。” “做大事就得分秒必争,‘鬼楼’那么大的体量,装修不是个轻松活,如果中间再出个意外,动不动就是一两个星期的时间消耗,你耗得起么?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假如要跟大品牌合作,是要注意装修风格的统一,不过不是还有对外招租的部分嘛,那肯定要抓紧的。” “有些事,急不来。” “话是那么说,可要考虑到商机啊,时间就是金钱,一点都不错。” “嗯,是应该抓点紧。”张本民吧唧着嘴,点了点头。 “公司的班子组了么?” “什么班子?” “就是公司的主要人员组成啊,业务、行政、财务、人事以及后勤等,都得有专人负责么?不要以为是在摆地摊或者是开小饭馆,生意不好一个人干,生意好了找几个帮手就行。” “还没考虑那些。” “别不当回事,得趁早点,找人是容易,但找到合适的人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张本民看看蚊子,再看看小金子,道:“好像是要雇一批人。” “是的,如果公司想做大、能做大,肯定要招不少人。”蚊子应声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几个应该能应付得过来吧,一般的员工嘛,还是不用急慌的。” “不可能,一旦运行起来,你们一个人劈成两个人用都不够!方方面面的事都要出去协调对接,起码公司还要留人看看门、接个电话吧。”殷然对蚊子道。 “那就到劳动力市场去,先招一两个人用着。” “嚯,放着现成的人才在面前都不用,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思想太狭隘?”殷然一歪下巴,道:“我要是来公司的话,能顶两个人,首先是财务,虽然我没上过大学,但专业培训过。还有行政,我以前在公司办公室做过事情,也能担负起来。” “嘿哟!”蚊子眼珠一转,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吧,那我们请你。” 这让张本民很诧异,如此一来,不就跟殷然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不妥!于是便使劲看着蚊子递眼色。 蚊子明白张本民的意思,但没有理会,这会儿他有点私心,就是考虑到妹妹魏丁香。魏丁香喜欢张本民,他也想撮合,所以,面对妹妹的竞争对手殷然,与其让她处在离远状态抓心挠肝、情感无限堆积如水位猛增,倒不如把她拉到近前,让她想说说、想笑笑、想疯张就疯张,就像适时泄洪一样,把她那股热火给消消焰、降降温,没准时间一长也就没那么笃定与张本民的感情了,而且,不是还有自己在么,让殷然和张本民的一切大都暴露在眼前,也好巧不巧地制造点矛盾啥的,来个挑拨离间,不也“正中下怀”?另外,他也思量好了,感情这东西上天注定,如果殷然真的和张本民是天作之合,就由他们去吧,最后送上祝福就是。 此刻的蚊子很认真,他表情严肃地谈起了薪酬问题,对殷然道:“只是薪酬方面,不知道你有什么要求。” “免费的,行不行?” “咿,你还真是个女雷锋啊!”蚊子眉毛一挑,道:“你得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瞧咱三个老爷们被你居高临下地训导了一番,完了还要跟施舍似的,免费帮我们做事,让我们颜面何存?” “欸哟,还真看不出来,你的自尊心还这么强,其实吧,自尊心越强的人……” “行,行,别说了!”蚊子马上止住,笑道:“那就这么地,节后你来上班吧,也不跟你谈薪酬,看情况,适当的时候给你个红包。” “又是节后,怎么就不能马上行动起来呢?” “这个,实话说吧,现在资金有点问题。”蚊子抓抓后脑勺,“本来计划做抵押贷款的,但银行不给贷,要等到节后,那会我们才能有足够的启动资金,然后才能开工,懂了吧。” “多少先干着嘛,要不这样,我先拿点钱给你们用。”殷然一抿嘴,“我开了几年小店,虽然原本只是个寄托,打发打发时间,但也还存下了点。” 张本民悄悄向蚊子摇了摇头,示意不能接受,他不想让殷然过深地参与进来。 第415章 小金子替儿 蚊子依旧没有回应张本民,他认为现在是最需要钱的时候,何不放手一用?“行,到时付你高息!”他对殷然道。 “免息的好不好?”殷然的表情很真诚,“我只是想让你们把事情做起来。” “要不这样,等公司运转起来后,根据盈利的情况,额外给你一定的感谢费。” “先别说那么多了,婆婆妈妈的。” “那好吧。”蚊子自嘲似地点头一笑,道:“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准备准备?我们眼巴巴地等米下锅呢。” “还用怎么准备?银行走一趟不就得了。”殷然说完,起身就走:“我回去拿存折,你们等着啊。” 殷然走了。 张本民问蚊子,用她的钱是不是有点不妥。 蚊子嘿地一笑,道:“你无非是考虑到会把关系弄复杂,没什么的,都同意她到公司做事了,用点钱又怕什么?” “也对。”张本民点点头,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节后我还要抽时间回学校,刚好那边食堂也要开业,也得去瞧瞧,所以待在这边的时间也有限。” “复不复杂,跟接触的时间长短没多大关系。”蚊子道,“如果是干柴和烈火,一次也就够了。” “怎么可能呢,我的想法你也不是不知道,不会跟殷然有什么特殊关系的。” “嘿嘿,开个玩笑。”蚊子怕自己的小算盘露出马脚,马上转开话题,道:“兴宁那边有何部伟兄弟呢,他的能力还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而是我要尽量和你们撇开关系。”张本民一脸担忧地道,“胡华正和永博公司,跟我永远都是死对头,在春山,只要跟我密切联系的人就会有危险,只要我出现的地方就不会安宁。” “是哦。”蚊子脑袋一耷拉,“那等我们的实力上来,足够跟他们抗衡,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很难说,没准这条路永远都不会成功,可或许也就一年半载便能见效。”张本民挺了挺胸,“别忘了,我们不是消极地等待,自己壮大实力是一方面,另外还要主动出击呢。我不是已经决定了嘛,一旦有可能,就抓住机会采取行动,没准一下就能掐到永博公司的七寸。” “你不会是要擒贼先擒王,把肖永波给搞掉吧?!”蚊子惊道。 “目前还没有列入计划,但也没有完全排除。”张本民道,“如果被逼到无路可退,一切不是办法的办法,都可采用。” “好吧,我相信你的决定!”蚊子道,“只是注意好保护自己就行。” “嗯,那可是个大前提。”张本民寻思着道,“当然了,那种事不能强求,所以现在重点还是要把圆方公司搞好,你跟小金子要好好打理。” “下一步的事还很重要呢,餐饮跟酒店的事是大头,我怕跟小金子应付不过来。” “我也不是不回来,再说了,有事电话一打,不就跟在面前一样么。” “那就好,你隔空指挥就是。”蚊子笑道,“跟你一起做事,我还是习惯做些辅助工作。” “得改一下,你应该清楚你的能力,一定得独当一面。” “能力我是很自信的,我的意思是,跟你在一起会很放松,很多事不用动脑子,你都计划好了,我只管执行就可以。” “这是惰性,会上瘾,得赶紧除掉,把自己的积极性给调动起来!” “没事,只要你不在身边,我马上就会进入另外一种状态。”蚊子深呼吸了下,定定地道:“到时你只管放心地回兴宁,圆方公司的事不用担心!” “嗙!”窗外,很远的地方传来爆竹声。 今日,是小年。 过了小年,除夕就不远。 春节临近,人们总是会习惯性地生出些思亲心绪。 “团圆日里难团圆,尤其是在春节这样的时刻,是不是一大悲哀?”张本民走到窗前,侧耳听着忽远忽近的爆竹声,道:“这个春节,我还是回兴宁陪妈妈,让丁香回来歇歇,刚好也陪舅舅、舅母说说话。这么长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他们了,连自己的女儿都看不到。”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知根知底的,我爸妈虽然也想丁香,但知道大姑需要照顾,他们都理解。” “以后我会报答他们的,老人都不容易,做子女的必须孝敬。”张本民说着,突然一激灵,“哎哟,多长时间没有看秦义的母亲了?” “呀!”蚊子一拍后脑勺,“有段时间没去了!你看我这记性!” “不怪你,最近事情多,一忙起来自然要消耗精力,有疏忽也是正常的。” “还是像以前说的,想办法把老人家送到养老院,一来那里照顾得好,还有人说话解闷,二来养老院还会定期来电话,提醒子女该去看望了。”蚊子皱着眉头,“上次我们也提起过这茬,关键的问题是,她根本就不愿意去。想想也是,她还盼着秦义能回去呢,家,也就成了最大的寄托!” “嗨!”张本民突然蹦了起来,眼睛闪亮有神,“我有个一举两得的法子!” “脑洞大开?” “那是!”张本民把头转向小金子,道:“你,冒充秦义!” “我?”小金子满眼疑惑。 “对!”张本民一点头,“你的身形和脸型都有点像他!” “这么说的话,的确是个好主意。”蚊子又皱起了眉头,“只是,声音怎么办?” “……”张本民沉默了会,道:“装呗,装沙哑,就说当初逃跑的时候嗓子受了伤,没法恢复了,应该不会露出破绽。” “嗯,可以试一试。”蚊子点起了头,“那样既能圆了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又能说服她去养老院。” “就这么定了,这两天好好准备下,赶在春节前就把事情给办了!”张本民高兴地走来走去,“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是的,否则就事与愿违了,会让老人家垮掉的。”蚊子看着小金子,“兄弟,就看你的了。” “我会用尽全力的!”小金子握紧了拳头。 一时间,房间里满溢着激昂的气氛,让三个人的精神有些亢奋。 这是信义,从温情、真意中凝练升华出来,没法不让人受到感染和鼓舞。 张本民还想说点什么,但殷然打来了电话,说存折已经拿到了,里面有十万,问转到什么账号上。她还说,希望能有人陪着一起去银行。 “哎哟,这……”蚊子慨叹了起来。 “怎么了?” “什么希望有人陪她去银行,不就是要你去么。”蚊子带着点慌乱道,“这往后可怎么办哦!” “你都想哪儿去了?” “不是,我是觉得殷然的攻势这么强,你能架得住么?” “不相信我的定力?” “相信。但是,滴水穿石啊。” “你也太夸张了,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好姑娘,还能没点自知之明?就算没有,也该有起码的自尊吧。她发什么大招我都不接,还能没个数?” “有数就好。”蚊子咧嘴笑笑。 “好了,还是干正事吧,就目前的形势看,你赶紧联系装修施工队,明天就可以进场,节前还能干几天,就算干不了,起码能把场地给收拾好,节后就可以立马动手了。” “嗯。”蚊子连连点头。 “跟全聚德合作的事,联系的如何了?” “节前没戏,人家说等节后上班的。到时我跟小金子一起过去,把合作的细节谈谈。” “盯紧了就行。”张本民边点头边看了看时间,“好了,我和小金子下楼去,把殷然的钱转过来。人家送钱上门,我们得积极一些。” 殷然面带微笑等在路边,张本民向她挥了挥手,说办公室还有事,捞不到陪到底,就不一起陪着去银行了,让小金子承办。 恰好,宋超光来了,脸色有些异常。 张本民一看,就觉得事情不妙。 宋超光口气略显紧张,说‘鬼楼’的项目要快点上手,赶紧把事情做实了,因为他了解到永博公司似乎并没死心,还在打‘鬼楼’的主意。 “已经开始操作了,年前开始部分装修。”张本民听后也小有紧张,“个别项目也在谈着,跟全聚德合作的事,节后上班进一步商谈细节,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好。”宋超光口气松快了不少,“要是闲着不动,估计永博公司马上就要兴风作浪了。” “这么霸道的一个公司,简直就是个祸害。” “正常,弱肉强食嘛,这事自然规律,也是社会规律。” “的确如此,我们得接受这个现实。”张本民慨叹了下,道:“对了宋总,要你打听的事呢?” “哦,你是说永博公司的业务范围吧。”宋超光恍然道,“已经理好了,但没急着跟你说,原因不是没当回事,而是有另一番话想对你说。” “你是不是要我别拿鸡蛋碰石头忙?” “有点那意思。”宋超光咂着嘴,道:“永博公司主要业务是在地产界,已经有好几个楼盘了。另外,还涉足二手车市场,最近又进军餐饮业,在就业一条街那边有家综合大卖场好像马上就要开张。” 第416章 永博的业务场 听到综合卖场字眼,张本民马上想到了秦义,“我有个兄弟,他家在商业街的门面被永博公司强征,就要是要用来做综合卖场生意的。” “那次强征我知道一点,不少商家都是受害者。”宋超光唏嘘着道,“从古至今,穷不斗富,民不斗官啊。” “永博公司做综合卖场的生意,有点想不通。” “有钱呗,那还不由着性子?” “一年能赚多少?估计也就一二十万吧。” “就是说嘛,一二十万在永博公司眼里根本就不算个数目,肖永波这两年涉足了二手车市场,那才叫财源滚滚呢,一二十万的收入,也就一个月时间而已。因为目前新车太贵,所以不管是轿车还是货车,二手的买卖都很红火,而且利润还特别大。” 提到二手车市场,张本民又想到了孟盛强,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说永博公司在掌控二手车市场过程中,沾了不少鲜血。 “那是肯定的,少不了打打杀杀,具体操作那块的是肖勇波的弟弟肖勇涛。永博公司涉黑的事情,一般都由他出面。” “兄弟俩,一个玩台面上,一个搞台面下,倒是不错的配合。” “黑白通吃了。” “算了,不说太多,宋总,你再具体摸一摸,把永博公司旗下的楼盘、二手车市场名称,还有那个综合卖场的具体情况,弄个明细给我。” “那好说,很快就能搞定,到时我打电话给你就是。” “嗯,越快越好。”张本民说完竟感到有些轻松,他觉得永博公司铺下的摊子大并不可怕,因为那在显示其雄厚实力的同时,也会暴露出更多的被攻击面。 不过张本民没有忘乎所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人生行事,或无大小之分,但有轻重缓急,眼下要做的就是把秦义的母亲安抚好。当天晚上,他把蚊子和小金子召集到一起,作进一步商量。 “我把所有了解到有关秦义的情况,都告诉你,尽量不要让他母亲怀疑。”张本民特别用心,“毕竟这是步险棋,不成功就彻底失败,而且会非常惨重。” “是的,一定得把细节做好,不是有句话嘛,细节决定成败。”蚊子挪了挪屁股,凑向小金子,“全力以赴,成了,就是我心目中的奥斯卡!” 小金子显然一瞬间压力骤增,“我,我有点慌。” “慌什么,人慌无智,你千万要镇定!”蚊子拍着小金子的肩膀,“有压力也是好事,能激发无限动力,但别加压太大,把自己压垮了可不行。” “小金子,真没必要有过多担心,又不是让你跟秦义他母亲交流多长时间,我跟蚊子会做好一切外围工作,保证很快就结束。”张本民淡然一笑。 “嗯。”小金子一点头,转向蚊子道:“蚊子哥,本民哥的话比你的实在,能宽心。” 蚊子眨巴着眼睛,又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道:“小金子,可能是你层次还不够,我说的都是上升到理论高度的话,一般人没法参透。” 小金子呵呵地笑了,“也是。” “嗯,蚊子的话是有理论高度,我说的只是在他的理论基础之上,进一步阐述了一点粗浅的经验之谈。”张本民附和着对蚊子笑道,“你说得确实很好。” “看你们恭维的样子,很勉强嘛。”蚊子一晃脑袋,“好在我这人自信心强大,没有人能让我怀疑我是最棒的。” “好了,说个笑,给小金子放松放松。”张本民继续对蚊子道:“你得找个小喇叭,露一段警笛的声音,到时在秦义家门口响几声,让小金子早点脱身。” “没问题,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应该没了,剩下的就看小金子发挥得如何。” “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让老人家相信,她的儿子秦义还活着,二是让老人家答应去养老院,是吧?”小金子挺了挺腰杆,汇报似地道:“放心,我已经打过无数次腹稿了。” “嗯,离春节也没几天了,咱们明天晚上就行动吧。”张本民身体后倚,闭上眼似是感叹地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没错,现在真是感觉时间不够用,明天一早我去拿图纸,然后就到‘鬼楼’去跟施工队负责人碰面,把先期装修的部分敲定。”蚊子边琢磨边道,“还得跟殷然联系下,往后还真需要个得力的人手,否则我跟小金子忙开了,就没法照顾后方。” “人员怎么安排你跟小金子决定,反正‘鬼楼’的事大方向已定,具体怎么做,你们拿主意就行。”张本民站起身来,抽了个懒筋,“没毕业之前,我还是少留在春山。当然,在某些个关键时刻,我会回来的。” “是不是对永博公司主动出击,搞行动的时候?”蚊子伸长了脖子。 “知道了还问。” “嘿!”蚊子一缩脑袋,“激动人心,我他妈就等着那一天了!” “别兴奋,现阶段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发展上,没有经济实力做不成大事。”张本民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急得心痒痒,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不能动。当然,事前准备工作是要做的,我让宋超光初步打探了永博公司的业务摊子,相关行动已进开始在脑海里谋划。” “一切按指挥行动,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惹事的。” “好吧,今天就这样,都好好休息着,事情多了,精力要保证跟上。”张本民说着扩了扩胸,扭了扭腰,“最近一段时间烦心事不多,放松了锻炼,感觉状态不是很好,万一有个意外情况,可能腰腿还伸不开呢。” “从现在起,大家都把警惕性和积极性调动起来!”在这事上蚊子毫不含糊,“咱不怕失败,但不能败在自己手上。” “是的,尤其是我们面临的形势,一旦失败,不只是心有不甘,很有可能是一无所有,包括生命。”张本民面色肃穆,“毕竟对手是凶狠残暴的。” “看来还是有点压力好。”蚊子连连点头,“能时刻提醒不要掉以轻心,路还很长,困难还很多。” “好了,咱们就别感慨了吧。”张本民笑了笑,“也不能吓唬自己,灭了志气,总之保持一份警惕就好。” 说完这些,张本民就招呼着散去,现在还不是彻夜长谈把酒话激情的时候。蚊子和小金子也深知眼前的形势,各自心中上紧。 这一夜,张本民久久不能入睡,永博公司和胡华正就像两个盘踞在头顶的恶魔,时刻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他,所以他渴望快速膨胀壮大,强到可以正面挥拳与那两头恶魔对抗。 然而现实残酷,阳光大道上没有速成法,一粒种子想成材,必须熬过数个阶段。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钻进来,投到窗前。 张本民打着哈欠坐起,今天不可以睡懒觉,他要先去永博公司几大楼盘转转,还有二手车市场和综合卖场,也要去看看,增加点对永博公司业务市场的感性认识。 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半天多转下来,张本民顿时感觉到了什么叫差距,本来以为盘活“鬼楼”,取名“圆方楼”,可以雄心勃勃地开展一番大事业,可一看永博公司的盘子,立刻明白了后来者居上这句话,很多时候是讲不通的。 怎么办?张本民坐在穿城河边的护坡大理石墩子上,烟一根接一根抽着。 不觉间,日头已西垂,还能怎么着?没法冒进,只有接受现实,从小做起。 张本民起身,理了理衣服,先回住处。 今晚还有件关乎情义的大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小金子和蚊子也是这么想的,在情义面前,没有什么事会比这更大。张本民回去的时候,他们早已做好准备。 “小金子,把鞋穿好,你可是真要爬墙的。”张本民不忘交待一番。 “都再三核验过了,很齐备。”蚊子接上话,晃了晃手中的小录音机和一沓钱,“警笛声和钱也没问题。” “嗯。”张本民坐了下来,“吃点饭,休息一阵,晚一点再过去。” “十一点?” “再晚点吧,到了半夜,老人意识清醒得慢,会更稳妥点。” 时间,定在夜里一点。 调了时钟闹钟,时间一到,三人就都爬了起来,再次准备一番,驱车前往秦义家。半小时后,他们把车停在秦义家不远处的转角,小心翼翼地步行过去。 寒冬腊月的夜,因为临近春节而变得温和了许多,走在街边,路灯的光似乎也透着些许暖意。 “小金子,把手焐热点,别冻僵了扒不住墙头掉下来,摔着了可不好。”蚊子担心小金子会太过紧张,想把让氛围轻松一下。 “正揣在口袋里呢。”小金子缩了缩脖子,“这个我已经想到了。” “看来还行,思路还很清晰。” “放心吧,知道你害怕我紧张。”小金子嘿嘿一笑,“这会儿我感到出奇地平静,因为要做的是件伟大的事,充满了敬意,让我无所畏惧。” “咿,有水平!”蚊子一歪头,笑道:“跟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想不提高都难!” 说笑间,已到了秦义家门前。 张本民扶着墙蹲下,让小金子站到肩膀上,麻利地把他送上墙头。 小金子不含糊,“嗖”一下就跳进了院子。他以前来看望过几次,对情况很了解,没费事就进了客厅。 第417章 伟大的爱心工程 自从秦义出事后,他的母亲从来不反锁客厅的门,盼的就是这一天。 “砰砰砰”,小金子敲卧室门的声音很是轻微。 即便如此,秦义的母亲还是很快就被惊醒了。“谁?”她问。 “妈,是我啊。”小金子压着嗓子回答。 声音虽然不像,但听到喊妈,秦义的母亲还是显得异常激动,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打开房门,伸出双臂径直向前。 “妈,我是小义子!”小金子说着,抓住了秦义母亲的手。 秦义的母亲浑身颤抖,“你,你是我的小义子?” “是的,妈!”小金子紧紧抱着秦义的母亲的双臂,“上次我逃跑的时候,喉咙被伤着了,又不敢去看医生,结果就成了这样。” “小义子,你真是小义子?!”秦义的母亲抖缩着双手,摸着小金子的脸,“可惜,妈的眼睛有毛病,看不到你的脸了!” “妈,就是你能看,也没法看的。就像我,虽然想看看你,但也不能看。”小金子也抬起手,摸着秦义母亲的脸,“不能开灯的,否则会很危险,警察应该能算到,临近年关我可能会偷偷回来,会布控的。” 说到危险,秦义母亲身子一哆嗦,“小义子,那你赶紧走!走啊!” “这一时半会的没什么。”小金子摸到了秦义母亲满脸的泪水,“妈,你别哭啊,你看我这好好的回来,哭什么呢?” “儿啊,你受苦喽!”秦义母亲抽泣起来。 “别,妈你别哭,弄出动静来可不行。”小金子虽是这么说,自己却忍不住也流下了眼泪。 秦义母亲也感觉到了,忙用手掌帮小金子擦拭,“妈不哭,你也别哭,妈现在高兴着呢!” “是,应该高兴,虽然我在外面隐姓埋名,日子要苦一点,但总归还活着嘛。”小金子说着,掏出了钱,“看,还能挣不少钱呢!” “嗯,是的,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秦义母亲把钱挡回去,“小义子,这钱你自个留着,我不缺。你有几个好朋友,平常都是他们照顾着我,帮装了电话,有急事就打电话给他们,妈没事。” “说到朋友,我挺知足的,他们把我当兄弟看,也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妈看。可是,我这心里头总过意不去,老是麻烦人家也不是个事。还有,他们都忙,再怎么照顾也会有疏忽的时候,你眼睛又不好,那怎么能行?” “没事的,这个家哪个地方我不熟悉?看不看得到都一样了。” “那也不行,没个照看还是不妥,这样的话,让我在外面也不安心呐。” “你可不能不安心,千万要沉得住气啊,否则要让人看出点问题来,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啊,妈,你还是听我句话,找个养老院去住着。这事你找我朋友帮忙张罗,争取这两天就过去,到那里过个开心年,也好让我过个安心年。” 秦义母亲听了这话,没再说不。 就在这时,隐约从远处传来了阵阵“警笛”声。 接到了信号,小金子赶紧道:“妈,我得赶紧走了!” “快点!”秦义母亲显然紧张极了,只是说了这两个字,便把小金子朝外推。 “妈,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再看你的!” “快走!”秦义母亲催促着,“不许再回来!” 小金子把钱硬塞到秦义母亲手中,再次拥抱了她。 “走啊!”秦义母亲似乎生气了,她又一次推着小金子向外走,“赶紧走!” 小金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妈,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要保重!” “你,你还听不听妈的话了,我让你快点走!”秦义母亲哭出了声。 “好好,妈,我这就走!”秦义不再磨蹭,起身向外走去,“妈,如果儿子没能再回来,等你走了,我一定会到你和爸的坟上多烧点纸!” “行了!”秦义母亲已经有了怨气,“走,你走啊!” 这一次,小金子没再说话,赶紧离开。 大门外的张本民和蚊子,已经等得着急了,他们怕时间太长小金子露出马脚。等两人一看到小金子的状态,顿时放下心来。 入戏太深的小金子还没走出来,他压抑着哽咽,说没问题,一切都没问题。张本民拍拍他肩膀,说这是一个伟大的爱心工程,完成得如此顺利,值得庆贺。 三人在住处附近一家路边排挡坐下,温酒叙情,一敞胸怀。 小金子详说了整个充当秦义的过程。张本民和蚊子听后,连连称赞拿捏得当。 当然,酒归酒,事归事,张本民又提出来,该怎样尽快将秦义母亲送到养老院去,“我们主动找过去,似乎有点不合适,前后衔接得太快,似乎有点拙劣。” “我们可以说接到秦义的消息了嘛。”蚊子不以为然,“那很正常的。” “是不是有点太完美?” “不行就等到春节后再说吧,反正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在乎这几天。”小金子的情绪还有点悲郁。 “从小金子说的情况看,就是我们不主动找过去,也有可能会赶在春节前的。”蚊子道,“因为秦伯母见到了‘秦义’,现在应该是心安了,为了让‘秦义’也心安,估计会早早地去养老院。” “难道她会像我说的那样,真赶在春节前搬到养老院?”小金子眨巴着眼睛。 “我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她的心都在你身上,怎么也得让你过个安心年吧。”蚊子蛮有把握地道,“上午就能见分晓,她应该会打电话过来。” 话,真被蚊子给说着了。 三人吃喝结束,回到住处已经是夜里三点多钟了,倒头睡去,第二天上午太阳晒着屁股了都还没醒。 大概九点半的样子,电话响了,秦义的母亲果真打来电话,说她夜里见到秦义了,死而无憾,现在要圆他个心愿,到养老院去生活。 蚊子马上表现出惊喜的口气,说秦义回来过? 秦义的母亲连说是的。蚊子随即连连叹息,说可惜没能够见上一面,随后又自己解释起来,说可能他时间太紧迫,多逗留有危险。 秦义的母亲说对,她也没能和秦义多聊几句,因为见面才一小会,就听到外面有警车的声音,就赶他走了。 蚊子赶忙附和,说还是安全第一,以后还有机会。接下来,把话题转到去养老院的事情上,他告诉秦义的母亲,他们马上过去帮着收拾,下午就办手续,争取两天内住进养老院。 一切按部就班,次日下午,秦义的母亲安妥地住进了春山县一流的养老院。 “特殊”的经历,老人家此时已变得安静且满足,她毫不掩饰一脸的幸福,向张本民、蚊子和小金子感谢着。 这让张本民很高兴,觉得完成了一项浩大的人生工程,足以慰藉长眠地下的秦义,更可以慰藉自己的灵魂。 温情让人变得柔软,或者说是多愁善感,张本民想到了远在兴宁的妈妈和丁香,她们也应被无所不至地关怀着。 “明天一早我就动身去兴宁,把丁香换回来过年,舅舅和舅母肯定早已想她了,必须团员一下。正好我也好好陪陪妈妈,尽力跟他多聊聊。”张本民回去的路上,似是有无限感慨,“人是奇怪的生物,想要波澜壮阔的生活,却又恋享温宁的港湾。此刻我只希望能安静地陪在亲人身边,看他们过着或许平淡的日子,那也是无比幸福的。” “其实那并不矛盾,趁着年轻只管去打拼,等累得精疲力竭了,就回家,回到宁静的港湾,不就是幸福嘛。”蚊子摸着下巴,极尽思考,“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吧。” “有,可我要说的不是那意思。”张本民满面情思,“我说的幸福,是包括亲人的感受。你想想,我们在外面摸爬滚打,亲人的担心有多大?他们的担心,是不是会转化成焦虑?如果会,还能有幸福感么?” “那是没法避免的现实,因为社会还没达到极大公平,总有那么一大波人要付出数倍的汗水,去争取本应拥有的权利,比如你说的平平淡淡的幸福。” “哟!”张本民眉毛微微一抬,带着些小小的诧异,道:“蚊子,这番话说得不错,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哪里。”蚊子看上去不太好意思,不过回答得很认真,“我琢磨着应该提高点谈吐的档次,毕竟现在接触的层面不一样了,要是还不注意点言行,是要被笑话的。当然,笑话本身无所谓,怕就怕跟人家谈不成事,那损失可就大了。” “很高兴,能看到你有这样的认识和改变,相信圆方公司在你的手中会很好地运转起来。”张本民说着,转向小金子道:“不用多说,肯定也离不开你的努力。” “我会全力配合的!”小金子信心很足,“你可以放心春山的事务,不用分神操心!” “嗯,我是放心的。”张本民脸上尽显轻松,他感慨着道:“这个春节,我们就不在一起过了,各有责任义务和担当,相信现在的付出,可以换取将来的一切需要!” 第418章 雀跃又落寞的丁香 (祝各位国庆长假,长相乐!) 这算是励志,也可以说是安慰,总之都是为了让蚊子和小金子积蓄精力和动力。 张本民自己是不需要的,他只是偶尔感慨一下就可以,毕竟严酷的形势让人放松不得。第二天一到兴宁,他就立刻找何部伟,了解学校食堂的经营事宜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隆冬笼罩下的校园,比起平日更显清寒。 小食堂外,出门迎接的何部伟很是意气风发,如同路边绿得浓郁的冬青,一眼望上去尽是活力。 这让张本民心下高兴,看来情况不错。 的确,小食堂的各项业务已被安排妥当,而且先期已经试着经营了一个窗口,向留守校园的学生以及老师开放。 “既是前期热身,又能在开学后无缝对接,可以一举两得,很好。”张本民点头夸赞。 何部伟掩饰不住兴奋,与张本民边向食堂办公室走去边眉飞色舞地道:“从实际效果看,真的是不错。这几天从大食堂来的学生越来越多,而且校内的教职工也有不少来预定年夜饭菜的。” “看来大厨的手艺不错,否则食堂的饭菜口味,一般没这效果。” “大厨是以前认识的,这段时间算是帮忙吧,等经营稳定下来后再说。” “这个你做主,但有一点我要说,关键岗位上的人,薪金要多给点,得留住人,否则来回走马换将,对食堂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我有考虑,只要饭菜口味还受欢迎,就不惜重金留人。” “好了,不谈这些,食堂的事由你全权负责。”张本民看上去挺畅意,“春山那边的情况也不错,公司顺利成立,也有了经营项目。” “命运的转盘也该定格到我们了!”何部伟激动地一攥拳头,“希望今后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肯定要干一番事业的,只是道路不一定平坦,但无论怎样都不能失去奋斗之心。” “我们什么苦没吃过,还有什么坎过不去?再说人生其实就是跌打滚爬,哪儿跌倒哪儿站起,不会轻易屈服的。” “你能这么说,很好,相信你能做得到。”张本民由衷而笑,道:“突然间感到很轻松,眼前是一片光明!” “必须如此!”何部伟也颇为得意,“往后啊,尽管等好就是!” “高兴得有点难以把持了。”张本民一摆手,朗声道:“好了,不说太多的未来,还是聊聊眼前吧。这次来兴宁是为了陪妈妈过春节,正好也让丁香回春山看看,到父母身边,撒撒娇。” “嗯,丁香确实不容易,一直像亲闺女一样照料着伯母,甚至比亲闺女还亲!毕竟这都多长时间了,一直寸步不离,搁在一般人身上哪受得了?” “所以啊,得换个班让她赶紧回家去,放松放松。” “你让她回家去放松,我看不一定能行。” “为什么?” “因为你来了啊,没准她还想继续留下来,跟你一起照顾伯母呢。” “不太可能吧,她都多长时间没看到亲人了,逢到春节这么个团圆的大日子,能不回去瞅瞅?她可是个很孝顺的姑娘。” “难说。”何部伟摇摇头,感慨道:“亲情这东西,对于年轻人来说是压在心底的,放在行动上的,是爱情,而且还会很疯狂。魏丁香,处在如花盛开的年龄,像风一样自由,洒脱如阳光,按理说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全天候做照顾人的事?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是她的精神支柱和一切动力!” “这些我也想过。”张本民凝情拘审,沉思着道:“部伟,就目前而言,你说说你对丁香的真实想法。” “可遇不可求,那就不求好了。”何部伟耸耸肩膀。 “换位思考,假如我是你,即便明知得不到丁香,但也不愿意看到她和自己的兄弟在一起。”张本民道,“要说原因,其实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别扭。” “为什么说这些?” “我只是让你明白,我跟丁香是不可能的。” “是为了我么?” “不只是考虑到你的感受,还有其他一些原因。” “即便如此,我也很感动。”何部伟点了支烟,闷头抽起来,“那你想过丁香没?或许,她将会是所有人中最不快乐的。” “我会成为他的好哥哥!”张本民道,“天长日久,可能她就会接受了,也就没了烦恼。” “一切顺其自然吧,那应该是最好的。”何部伟笑笑,“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不要辜负了。走,一起去买点年货,今年春节我也要回家,好好陪陪父母,做个孝顺的孩子!” 张本民微微一笑,向何部伟投去了满是赞赏的目光。 一个小时后,当张本民提着年货出现在门口时,魏丁香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她恍惚着道:“这,这是真的吗?” “丁香妹妹,你觉得像是在做梦?”张本民微笑着。 “没,没有!”兴奋不已的魏丁香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微低着头,轻咬着嘴唇,面带红润地道,“本民哥,快,快进来呀!”说完结果张本民手中的大包小包,“现在过来,就不走了吗,陪大姑和我一起过年?” “是不走了。”张本民只能这么回答。 魏丁香一下雀跃了起来,“太好了!前几天大姑还问你来不来的呢,我以为你不会过来,就说你太忙了,可能没时间。呵,这下好,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 张本民想告诉魏丁香,他是来了,但她必须走,不过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样子,话又说不出口。 “大姑刚睡醒,你快去看看吧!”魏丁香红润的脸上,满是幸福。 “哦。”张本民答着,走进卧室。 魏春芳坐靠在床头,很安详,她的语速很慢,“你怎么不跟丁香多说说话?” “说了。”张本民上前坐在床边,“妈,现在感觉还可以吧。” “我很好。”魏春芳笑着抬手指指外面,“你赶紧去帮丁香忙活去,那丫头吃累了。” “哦。”张本民恍然应着,“妈,我还是先跟你聊聊吧。” 魏春芳魏春芳再次抬手,指向屋外。 “那行,我去了,正好跟丁香一起收拾收拾,准备过年!”张本民笑叹着起身,其实用不着收拾,房间整洁如新,他去找魏丁香,是想说服她回春山过春节。 魏丁香正在厨房理菜,她要做几道可口的菜肴。 张本民点了支烟,说别麻烦了,上次不是下了面没吃成嘛,这次补上。 魏丁香很干脆地摇起了头,说这都临到年根底了,该吃点好的,至于那碗面条,就留在以后吧。 看着魏丁香忙活得欢快,张本民无声叹笑,道:“丁香妹妹,我觉得你该回春山去过年,我一个人留下来照顾妈妈就行了。” “什么?”魏丁香很诧异,失落与失望的神情浮在了脸上,“照,照顾大姑不是小事,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你还不知道,怕是应付不过来的,弄不好会出问题的。” “应该没什么吧,你照顾得这么用心,现在妈妈的情况很稳定,不会出岔子的。”张本民知道魏丁香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只好打出亲情牌,“你不知道,舅舅和舅母都很想你,为人父母都不容易,谁不想把儿女看在眼前?你得想想他们。” “这情况……不是特殊么?我爸我妈能理解。” “再能理解也不可以那么长时间不照个面吧,再说,老年人的心理和年轻人不一样,你能理解和接受的,他们并不能。” “云风哥,你说得也对。”魏丁香咬着嘴唇,耷拉着眼皮,“其实,我也挺想爸妈的。” “所以我才让你回去。”张本民拍着丁香的后肩,“回去吧,要不我也难面对他们。” “那好吧。”魏丁香勉强地点了下头,“过几天我就回来。” “不用着急,我最近也没什么事。” “那看情况好了。”魏丁香深呼吸了下,“再怎么说,今晚要好好吃一顿!” 张本民一笑,回身进卧室,把魏春芳搀到客厅,打开了电视,不时聊着天。 魏春芳的精神头似乎还不太足,没多会,便打起了盹。张本民拉过毛巾毯,轻轻给她盖上。 锅碗响,菜飘香。 魏丁香走出厨房,端着一盘红烧鱼,对张本民道:“你喝两杯吧。” “是得喝点。”张本民掐掉烟头,“家里有酒吗?” “有!”魏丁香猛一点头,“一直给你备着,好几瓶呢。” “那省得下去买了。”张本民看着魏丁香,涌起无限感慨,眼中不免多了些许温度。 魏丁香略带羞涩地转身回厨房,又端出两个小炒菜,之后到柜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一瓶白酒。 张本民有股发自内心的幸福感,忍不住喝了半瓶。 魏丁香关心地问,还喝吗? 张本民笑了笑,又倒了一小杯,说不喝了。 这是个安谧的夜晚,张本民在阳台上抽着烟,魏丁香站在旁边。 “听,鞭炮声隐隐不断。” “是的,人们都等不及要欢庆了。”张本民扭头看着魏丁香,“明天一早就回去吧,就还一两天便是除夕了。” “我,其实还不想回去,至少不要那么早。” “这还早?” “嗯,我想过了十五再回去。” “为什么?” “家里总归有哥哥,而这边就你和……大姑。”魏丁香说着低下了头,两手捏着衣角。 第419章 生命要继续 生活当高歌 张本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任何理由都不忍心,于是道:“那,好吧。”说完,打电话给蚊子,把情况说了。 蚊子嘿说没问题,一家人,怎么着都可以。 张本民听得出话中话,但实在没有心情去打趣,很快就挂掉电话,因为还急着找个钟点工,以省下些时间,陪魏丁香出去逛逛,让她呼吸些新鲜空气。 魏丁香乍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不过马上就摇摇头,说春节期间找钟点工贵得要命,还是不要了。 现在钱不是问题,张本民很有底气地对丁香说,关键是要过得开心,过年了嘛,总归要买点新东西,特别是衣服,一身新迎新年,这是传统习俗,也讨个好兆头,图个吉利。 这让魏丁香不得不同意,不过她还是不认同雇佣钟点工,说现在魏春芳已经能独处了,抽个逛街的时间还是没问题的。没错,如今的魏春芳的自理能力已经够可以,而且她非常赞同张本民陪魏丁香出去转转。 接下来的两天,魏丁香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幸福,她像只出笼的鸟儿,欢快得不得了。不过她始终没有忘记家里还有个魏春芳,总是催着快点回去。 这让张本民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除夕下午,张本民没和魏丁香出去,两人在房子里挂起了灯笼和彩带。 布置完房子,又准备瓜果点心,然后拌饺馅、和面,等晚饭后包饺子。 晚饭,自然是丰盛可口,酒也是少不了的。 张本民独自端着酒杯,但并不孤独,身边有亲人,他很满足,感觉拥有了整个世界。 七点半,晚饭结束,魏丁香麻利地收拾着桌子,微醺状态的张本民坐在沙发上,陪魏春芳看电视,等待春晚的到来。 没多会,收拾完饭桌的丁香,端来饺子馅,拿来面团,开始准备包饺子。 魏春芳精神不济,在春晚开始前几分钟又打起了盹,张本民便扶她进卧室上床俺安睡。 这时,何部伟打来电话,问张本民在干什么,有没有感到无聊。张本民呵地一笑,说现在很充实,被幸福满满包围。 “有没有给丁香买个有纪念意义的礼物?”何部伟问。 “要纪念什么?买几身新衣服不就行了嘛。”张本民道,“说得过去就行。” “你对女人的心还真是有点狠。”何部伟道,“就算你不想跟丁香在一起,但起码能阶段性或是暂时性地让她满足一下,让她感受一番那种所谓的爱情。” “什么意思,你就直说吧。” “你给她买个比较珍贵的物件,比如项链、戒指什么的。” “不合适。” “你又不表明是定情物,就当是感谢回馈是了,至于她怎么想、怎么去幸福,那是她的事。” “那样的话,她以后不是会更受伤?” “你是不懂还是装糊涂。”何部伟道,“来,我问你,喝醉酒头痛、呕吐的滋味不好受吧?” “没错。” “可为什么还会一次次控制不住喝醉?还不就是中间的享受过程?”何部伟道,“对于丁香来说,她肯定是宁愿以后更受伤,也想现在真真切切地体验一番。” “……”张本民陷入了沉思。 放下电话,望着正在认真擀饺皮儿的魏丁香,张本民心里有点五味杂陈。过了一会,他走过去说,明天上街给她买块手表,看时间要方便一些。 一瞬间,魏丁香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羞涩,她支吾着说,那可要花不少钱呢,还是等等再说吧。 张本民一笑,说还等什么?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出去逛逛。 魏丁香难为情地低下头来,不再说什么,饺皮儿擀得飞快。 此时无声胜有声。 窗外的爆竹声渐渐响起,烟花频闪,扮美了夜空。 张本民走到阳台,燃起一支烟,繁星之下,灯火璀璨,这是个美丽的世界,也当有一个美丽的人生。 次日拂晓,张本民在鞭炮声中醒来,窗外还是灰蒙蒙一片。 厨房亮着灯光,透出温暖。 魏丁香早已忙活开了,她在准备汤圆,年初一早上除了吃水饺,还要吃汤圆,寓意顺顺利利团团圆圆。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张本民走过去问。 此刻的魏丁香,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更无法压抑住兴奋,她微微颤抖的身子,低声道:“我,我睡不着。” 水开了,壶嘴上的汽笛“吱吱”地响了起来。 “我把水装起来,等会下饺子煮汤圆用。”魏丁香捋了下额前的头发,“你上炷香吧,再烧张纸钱,敬天敬地敬神祖,保佑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这话从魏丁香的嘴里出来,张本民有种特别的感觉,甚至觉得眼前的她就是他的保佑神。 是的,如果没有魏丁香,魏春芳还不知会怎样。 张本民乖乖地照做,到客厅恭谨地点上香,又烧了几张纸钱。 房内烟雾缭绕,情意满满。 张本民特别享受这一刻,他闭上眼睛,仰着头,默默地站在那儿。 此时,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愈来愈紧密。 “给大姑磕头了吗?”魏丁香恢显出了俏皮神态。 “都,都好多年没磕了。”张本民摸摸脑袋。 魏春芳这会儿似乎很清醒,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满意足地笑了,“娘也没有压岁钱呢。” 张本民一听,二话不说走过去,双膝着地,一板一眼地磕起了头。 “丁香,你也来,一起磕吧。”魏春芳对魏丁香招招手。 魏丁香麻利地走了过来,跪在了张本民旁边,一起磕了起来。 张本民心里一抖,似乎有种拜堂跪父母的感觉。 魏春芳见了微微笑道,“好了,你们赶紧去忙吧,我等着吃饭呢!” 饺子很有味,汤圆特别香,魏春芳吃了不少。 魏丁香有点担心,怕吃多了撑着,毕竟她的消化功能还没完全恢复。张本民说没事,偶尔一次没什么关系。 吃完早饭才七点多钟,张本民让丁香打电话回家,问候爸妈新年好。 丁香打电话的时候,魏春芳对张本民说,和丁香出去转转,年初一街上热闹着呢,别闷在家里。 张本民点点头,本来计划今天就要上街为丁香买手表的。 这时,蚊子打来了电话问候新年好,一番客套之后,对张本民说,前两天殷然要魏春芳住的地方的电话了。 张本民一惊,“你给了吗?” “没有,你想想我能给嘛。”蚊子嘿嘿笑着,“我说你在兴宁期间,都是秘密单线联系,从不对第三人讲,只有那样才能保证安全。” “好,这样省得麻烦了。”张本民松了口气 “那当然,这点事情我还做不好么!”蚊子道,“对了,说个正事儿,过两天圆方楼就要准备开工装修。” “年初三就动手?” “现在还讲什么年初几,只要能挣钱,年初一都照样不耽误事。” “行,你看着办,圆方楼的事既然交给你,就全由你做主。” “不能那么说,还有小金子呢,有事还得跟他商量商量。” “这个嘛,你有数就行。事情要一码归一码,小金子虽是自己人,但在圆方楼的项目上,反正你是主导。” “好吧。” “行了。”张本民慨叹了下,“你带我向舅舅、舅母问个好,因为照顾我妈妈,丁香也没捞到回去团圆。” “这话还要我带?”蚊子嘿嘿笑了,“让丁香自己打电话说就是喽。” 张本民没答话,无声一笑,挂了电话。 这是种平淡充实的幸福,很想要这一刻永恒,他担心甚至是害怕有一天会失去眼前的一切:浓得分不开的亲情和爱情。 这不是杞人忧天,张本民明白未来的路会有多坎坷乃至凶险。人的一生会因某个偶然因素变得支离破碎,他或许就是如此不幸的人。 生命要继续,生活当高歌。 张本民抬起头,深呼吸了下,对魏丁香道:“走吧,上街!” 街头很热闹,各种娱乐庆典活动竞相开演。 熙攘的人群中,丁香紧紧拉着张本民的手,像攥着一生的幸福。 被烟火气裹绕着,张本民也感受到了许久以来的踏实生活感觉。他看着身边无比快乐的魏丁香,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觉得保护好她是他理所应当该做的,假如有风雨来袭肯定要冲在前头,把责任扛在肩上,顶在头上。 难道,对魏丁香的那种感觉又要回来了? 不妥且危险。 张本民将自己的思绪转向了未来,放眼开心胸、扩格局,提高警惕做大事,不要拘泥于儿女情长之中。 以未来施加压力,绝不是杞人忧天,张本民甚至能感知到来自遥远春山的不安。的确,两天后,他就接到了蚊子的电话,圆方楼的情况有异常。 蚊子上来就问,还记得那个叫章广升的民警么。 章广升? 张本民发出一声冷笑,估计这辈子不会忘记那个败类。“他早就被胡华正搓上了路北派出所所长的位子上去了,现在估计嚣张得不行吧?” “没错,越是那样的人就越能抖威风,前一秒还在主子面前装哈巴狗,一转脸对别人就成狮子王了。”蚊子又是一叹,“现在,他又跟咱们较上了。” 第420章 香水 葱花和油烟 听到这个消息,张本民觉得事情有点复杂,因为章广升的背后是胡华正,也可以说是永博公司。“什么事扯到了?”他忙问。 “不是圆方楼的装修嘛,他亲自带民警冲过来,说是接到群众报警,装修的噪音扰民,警告我们要注意影响,否则就把负责人带走进一步调查处理。” “看来应该是永博公司在背后捣鼓,他们并不想放弃‘鬼楼’。” “估计是的,同行嘛,总是刀枪相见。”蚊子叹息道。 “这才刚开工一天,居民反映就这么大?” “跟时间和噪音的大小都没关系,有关事项我都注意到了,凡是动静大的活儿,都放在上午九十点钟和下午三四点钟,根本就影响不到什么。章广升过来阻止,纯粹是故意的。” “哦,也是。圆方楼所在地并不是派出二所的辖区,他们都能找上门来,肯定是来者不善。” “是的,就这一点我问过他们,凭什么来执法,他们说是他们辖区居民报的警。”蚊子无奈地道:“也难怪,圆方楼跟二所辖区就隔着一条小路,单从说法上看也成立,毕竟是他们辖区居民报的案。不过明显的是,一切都是幌子,肯定永博公司在通过章广升故意刁难我们!” “从目前情况看,永博公司应该还不知道‘鬼楼’是我们操作下来的,否则的话,还不早就像疯狗一样打砸起来,哪里只会是通过章广升来试探性地警告一下就完事?” “也就是说,永博公司是把我们作为一般的对手,先通过章广升来刺探一下虚实?”蚊子吸着冷气道,“照这么讲的话,接下来他们还会其他动作?” “会的,而且会很快。” 张本民说对了。 接下来几天,章广升那边虽没再过来骚扰,但年初七春节假期结束,上班的第一天,县环保局环境监督处就来了人,直接出具行政处罚决定书,说圆方楼的装修存在噪音、有害气体等方面的环境污染,要求立即停工整改,并处罚款两千元。 环保局的这个动作挺正规,一时间还没法不听从,只有通过行政复议,证明无过错才可以复工。然而,有永博公司这个强大的后盾存在,行政复议的成功率几近为零,事情的解决,只有通过台面下的关系协调。 张本民给宋超光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能不能通通路子,调停一下。 宋超光听后一阵沉默,“看来永博公司还是出手了,往后的问题估计会很大。” “能大到什么程度?”张本民也很担心。 “没法收场。”宋超光叹了口气,“很明显,永博公司要抢食,凭他们的实力和做派,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现在只是装修阶段,以后即便是营业了,治安、卫生、消防等方面,他们都是会强势介入的,可以说,你的圆方楼几乎就没法正常经营。” “就一个烂尾楼,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上心。” “唉,我也没想到他们的兴趣竟会如此之大,否则一开始就会考虑退出的。” “退出?” “对,退出。现在动作麻利点的话,也还不算晚。”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识时务’地拖下去,还会有大麻烦?” “会的。” 张本民一愣,随之愤怒暗生,不过再一想确实也没有他法,现如今重要的是委曲求全,保生存,“如此说来,这次要血本无归了?” “再看看吧,这种生意上的吞吃,赢家一般还是比较大方的,会尽量把问题解决得无波无澜。”宋超光也颇为无奈,幽幽地叹道:“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还不知道圆方楼的项目跟你有关,否则会吃得连骨头都不吐。” “既然如此,那就早点安排吧。” “再怎么早也不能主动找上门的,要等永博公司那边有进一步的动静再说。根据我的经验,永博公司既已行动,是等不了多久的。” “这事处理起来,我这边能出面的只有小金子,但他没有经验,也没见什么大场面,所以一旦事情摆到了眼前,适当时候还得你出面调停,毕竟你也是有股份的。” “可以,我会尽最大努力挽回损失。” 放下电话,张本民闭目沉思,良久,他拨通了蚊子的电话,将事情告知。 蚊子乍听火冒三丈,大骂永博公司是什么玩意。不过发作归发作,稍稍平息后,他便哀叹起来,说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有时不得不屈服强权恶势,否则最后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张本民安慰蚊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光放长远些,不必太计较眼前的得失。 蚊子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张本民此时比他更难过,反过来又安慰他,说东方不亮西方亮,总归能找到一条通往成功的路,所以,不用急不用躁。 不急不躁,将近一个星期过去了,永博公司又出手了,他们让一个副总直接找到小金子,谈转让“鬼楼”的事情。按照预定方案,小金子说现在公司业务由另外一个股东宋超光全权负责,有事可以找他。 很自然,宋超光便接上了手,在具体谈判展开之前,他与张本民取得联系,说事情到底能谈到什么程度,他心里也没底。张本民宽慰说结果无论怎样,都不会生埋怨之心。 张本民这么说实属无奈,眼前除了宋超光,尚无其他人可以出面,用一句安慰自己的话说,就是用人不疑,而且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宋朝光确实有一定的可信度,更有一定的能力。 事实的确如此,仅用半天时间,宋超光便与永博公司谈妥了一切,最后还拿到了五万茶水费,其中包括初期的装修补偿三万。 张本民很痛快,对宋超光说刨除装修补偿,还剩两万,给他一万,还剩一万,算是圆方公司的了。 宋超光说不,情义归情义,钱归钱,账得算清楚,他拿五千就行。张本民不同意,坚持一万。 此刻,宋超光显示出了所为的专业,只要五千。张本民听宋超光说得斩钉截铁,也不再多说,毕竟就这么点钱,也没法说多说少。 不管怎样,圆方楼的事就这么结束了。 雄心壮志开财路,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是个很沉痛的事情,人祸摆在面前就像天灾,无计可施,无可避免,所以,疼痛得都有点麻木了。 蚊子又打来电话,大骂永博公司心狠手黑,说真的难以咽下这口恶气。张本民长叹一声,说他又何尝不是,只不过眼前处于韬光养晦时期,还不能奋力搏击,那只能加速自己的灭亡。 一番话,把蚊子安抚好了,可张本民自己却心潮翻涌起来,没错,他怎能甘心手中的“金矿”被无端抢了去?好在学校食堂能正常运转,算是个安慰。 心情有些郁闷的张本民走到阳台,看着窗沿上魏丁香栽培的一盆盆常绿花草,舒缓一下心境。 楼下传来阵阵嬉闹声,小区里大人带着小孩,提着灯笼在高高兴兴地玩耍,唱着谣儿:“十一嚷喳喳,十二搭灯棚,十三人开灯,十四灯正明,十五行月半,十六人完灯。” 今天是年十四,人们开始准备灯笼,要迎元宵节了。 厨房里的魏丁香忙得不可开交,油炸了很多香喷喷的肉丸,还准备了其他可以长时间放置的菜肴。后天她就要回汉州了,虽说时间也不会长,但心里总放不下这对母子的饮食。 张本民站在厨房门口,默默注视着忙碌的丁香,她的身上没有香水味,有的只是淡淡的葱花和油烟味。这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实属不易。 陡然间,张本民心底涌起一股小小的心酸,觉得自己实在是幸运得过了头,得了上天太多的眷顾。他看着眼前忘我忙活的魏丁香,愈发觉得对不住她,不由得走过去道:“丁香妹妹……” “哎呀妈!”魏丁香惊厥地跳了一下,急转身,抚着胸口,“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冒出个声音来。” 张本民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也不知道会吓着你。” “来,尝一口,看香不香!”丁香已然笑开了颜,夹着个肉丸送到张本民嘴边。 “那还用说,在外面闻着都香呢!”张本民张嘴嚼了起来,而后道:“刚才我是想说,吃过午饭你准备一下,回春山看看吧。” “今天不才年十四嘛,说好过完十五再走的呀。” “春节在这边过了,十五还能不回去?”张本民咽下肉丸,“你要是十五再不回去,以后我见了舅舅、舅母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 “丁香,听我的,有些事儿可能你还不懂,反正今天下午你必须回去。明天正月十五,刚好也是团圆日。” 张本民说得很坚决,魏丁香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只有带着心底的不舍,点了点头。 时间难捱,时光流逝。 午后的车站,人流熙攘,开学与打工的返程潮已到来。 人群中的挥手送别,总会不可避免地带着一丝不舍和伤感,但也会让人心暖。 列车启动,丁香渐渐远去。 隔着厚厚的车窗玻璃,张本民仍然能感觉得到那目光中的柔软,然而,他只能是在心中默默祝福着这个善良的小妹。 有人说,幸福的宝瓶是用来打碎的,无限美好,只有在回忆中。 张本民良苦用心,促成丁香踏上了回春山之旅,然而,谁又会想到,那竟是一条通往深渊的暗黑之路。 第421章 香消玉伤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月圆之夜,熟睡中的张本民被电话吵醒。 蚊子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说魏丁香出了事情,要他赶紧回去。 一瞬间,张本民颤抖了,脑海中闪现出了千万种可能。他来不及细问,立刻联系何部伟,把照顾魏春芳的事托付了,之后便连夜回春山。 月光下的高速公路,像一条白练,漂浮不定。 张本民知道那可能是幻觉,惶恐、焦躁和疲惫,快要击垮他的精神和肉体防线。 黎明即将到来之际,不得不停下车来,稍作休息。 仅仅过了几分钟,张本民突然便惊醒过来,困意全无。 汽车继续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早上便到达春山。张本民一刻也不耽误,直接到蚊子家的租住处。 蚊子不在家,他爸妈坐在门口,以泪洗面。 张本民喊了一声,两位老人抬眼看了看他,抬手指了指里屋,表情异常痛苦。 魏丁香蜷缩在床上,将头蒙在被子里,任凭怎么呼唤也不应声。 张本民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不能向两位老人求证,那无异于是伤口撒盐。 这时,蚊子回来了,像一头脱笼的困兽。张本民拉着他,到外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从蚊子的口中,张本民弄清了事情的前后。 昨天晚上,丁香出去逛街买衣服,回来的路上被永博公司老板肖永波指使人蒙眼捂嘴塞进了面包车,拖走强暴了。 “永博公司?!”张本民眼睛简直要冒出血来,“肖永波?!” “是的!”蚊子咬牙切齿地说,“我刚才跟黑市已经联系好了,买把枪,非把他个杂种给崩了不可!” “别乱来。”张本民抖抖嗦嗦地点了支烟,“你说一说,怎么知道是肖永波干的?” 蚊子眼圈通红,“丁香昨夜跟我说过,当时她听到有人提了‘肖总’的字眼,还说什么要亲自为小舅子报仇。” 肖永波的小舅子,不就是张燎么?看来罪魁确实是肖永波。 张本民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痛,“丁香她还说了些什么。” “没了,就这几句,别的什么都没说,就蜷在床上,一动不动。” “此刻她心如死灰,哪里还想说话。”张本民咬着牙根,“蚊子,枪就不要买了,丁香的事交给我。” “我是他的哥,能袖手旁观?” “那我是她的谁?!”张本民情绪也有些按捺不住,“你是最清楚的,这次她回来,也是我力劝的,我想让她回来团圆,没想到来后第二天就……” “那不是你的错。” “不管谁的错,反正我出手最合适,能把风险降到最低。”张本民用手指生生掐灭烟头。 “我看不妥,你出手的风险会更大。因为很明显,他们针对的是你,他们知道丁香在暗中照顾着大姑,所以她一回来就遭到了不测。” “哼!”张本民发出一声冷笑,“等着瞧吧,都是些不喘气的东西!” “真要那么做?”蚊子知道,没法改变张本民的决定。 “你着手再找个住的地方租一下,我得回兴宁,过几天开学报个到就没事了,然后请病假。” “好吧。” “我明天就走,最好带丁香一起,她需要尽快回复,否则精神会出问题。” “现在就要她过去?她眼下的状态,能行么?” “越是这样,就越得转移注意力,让她早点走出来。” “也好。”蚊子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在我回来之前,你什么事也别做。” “行,都听你的,你比我强,安排的计划会更有效。”蚊子说着,皱起了眉头,“就是……我担心丁香不会跟你走。” “这样,你先跟她说,我妈没人照顾,就算有,也没有人比她更合适,所以非她不可了。等到明天,我再跟她说一遍。” “哦,这样的话,估计可以。”蚊子两手抱起了头,无限悲耐地道:“他应该会听你的话。” 张本民拍拍蚊子肩膀,安慰道:“谁都会有不幸,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面对,悲伤和忧郁,只能是短暂的心理反应,不能一味地难过,那毫无用处。兄弟,一定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 “是的。”蚊子擦了擦眼角,“绝不能颓废!” “那就这样,你先回去跟丁香说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你不一起回去?” “不了,我找个私人旅馆过一夜。” “也好吧,现在家里愁云惨雾,让人受不了。”蚊子低垂着头,“要不等会吃晚饭时,咱们喝点?” “今天就算了吧,我太累,现在倒头就能睡着。” “那就少折腾,明天你还要赶路回兴宁。”蚊子说着,突然一个激灵,“坏事!我们都大意了,明知永博公司早已有了针对,竟然也没个防范,说不定咱们这会儿见面早已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放心,我开始就注意了,没什么问题,可能他们的计划是想让我打上门去,自投罗网。” “再怎么着还是要小心为妙,毕竟他们的心都太狠毒了。” “是的,今晚之所以不住你家,其实也是为了尽可能地避免一些意外吧。”张本民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防范是肯定要做的,有备无患嘛。” 这话不只是嘴上说说,张本民确实做得到位,他不想因为一个闪失而陷入全面被动。 在旅馆住宿时,登记用的是蚊子的身份,他担心自己的名字被列入了名单,一旦登记被发现,事后就会立马报警。 既便如此,张本民也还是不放心,毕竟蚊子的身份也很敏感。 果真,当天夜里,熟睡中的张本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一堆人围在门口,狠命地捶打猛踹,大叫着姓张的滚出来。 气血翻涌的张本民几乎不能控制自已,但他知道这远不是爆发的时候,明显这是个圈套。 打开窗户,翻了出去,住的是二楼,这很容易。 离开旅馆没有停留,张本民直奔蚊子家中,简单说了情况,要带丁香即刻启程前往兴宁。 蚊子也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叫醒丁香。 丁香已被蚊子说服,答应跟张本民一同去兴宁,继续照顾魏春芳。 依旧是银白色月光铺地,惨淡。 风驰电掣,张本民洒下一路怒火,可以引燃整条春兴高速。 “本民哥,我没什么的。”丁香的语调极其平淡,似乎不曾发生什么。 “嗯,是没什么,我们都会好的。”张本民握紧了方向盘。 “别做什么傻事。” “知道。” 一路上,就这么几句。 来到兴宁,快到军工研究所家属区租住处时,张本民勉强地笑了下,说要像以前一样开心,为了大姑。 魏丁香用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看着魏丁香忍痛努力的样子,张本民心头更加酸拧,他能清晰地感触到她内心的苦痛,像一条地下河,渴望光明,但可能一生却要在黑暗中穿行。 丁香的世界,确已黑。 那一刻,她王国里的日月星辰,倾然破碎。 张本民陪了魏丁香两天,就待在屋里,哪儿也没去。 其间,何部伟打过电话,说学校小食堂算是正式开业,有一大批学生提前到校,就餐人数暴涨,形势大好,要不要去看看。 张本民说先不折腾,等到开学报到时再过去,反正也没两天了。 “本民哥,你还是早点到学校吧,提前收拾收拾多好。”丁香劝张本民。 “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露个面而已,然后我就请假回春山办点事情。” “你还要回春山?” “嗯,难道还有什么不妥?那儿毕竟是我老家嘛。”张本民故作轻松地笑着。 “我感觉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再不好也是故乡,而且我会努力让她变得更好!” “可是,我会担心你。” “不,应该让人担心的是你。”张本民轻轻拉起丁香的手,像是怕惊吓到一只惴惴不安的小猫,轻声道:“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在等着我们。” 丁香红着眼,感激地看着张本民,点了点头。 张本民没再多说什么,伤痛的平息,需要一个过程。 两天后,开学报到的日子。 刚到学校,张本民见到了等他已久的薛金枝。 “假期过得好吧?”这个满心欢喜的女人笑问。 “还可以。”张本民扬起笑脸,“比较充实。” “你是个不虚度光阴的人。”薛金枝笑盈盈地看着张本民,“这两天,我天天到小食堂,生意不错,想必这个假期为它花了不少心血吧。” “也没有,主要是交给朋友运作,我没操什么心,毕竟那也不是什么主业。” “是的,人生路长,一定要看准方向。学习上还要多用些心,打好基础!” “这……”张本民挠了挠头,“假期里跟老家的朋友合计了个事情,打算利用这个学期抽时间捣腾一下的,如果退出了,情况可能会变得很糟糕。” “哦,是这样啊。”薛金枝的神情有瞬间失落,不过很快就展露了笑颜,“你是个不同寻常的男人,想做什么就做吧,应该是没有错的。” “也不能那么说,只不过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张本民低了低头,搓搓鼻尖,“以后,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 “随时都可以!”薛金枝说得很真诚,“难道,跟我还需要客气?” “客气,还是需要的。” “为什么?”薛玉叶有些诧异。 “因为……”张本民有些难以启齿,“因为,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薛玉叶的惊讶和慌乱根本来不及去掩饰,她喃喃地道:“就知道……开始就知道的……” “对不起。” “没用……哦,不,没关系,不用对不起。”薛玉叶咬着嘴唇。 薛玉叶语无伦次的言词就像钢针一样,字字扎在了张本民的心头。 第422章 无用一刀 真心的人,都是用来辜负的? 此刻,张本民被自责和悲伤包围,挣扎不得。的确,生活多变,对他而言不幸接二连三,原本该有的日子被打得支离破碎,很多选择是迫不得已的。 “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还是像从前一样。”薛玉叶的落寞中透着些许女人特有的坚韧。 “好,谢谢。”张本民抿了抿嘴,“这学期,我想请病假,长病假,但不耽误期末考。” “可以的,我来安排。” “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 “等以后吧,今天实在没有心情。” “行,那以后再说。”张本民说着,掏出薛玉叶宿舍的钥匙,“这个,还给你。” “……”薛玉叶张了张嘴,没什么,微颤着伸手接过,然后转身离开。 张本民也转了身,他不想让被万一转身的薛玉叶看到他也在流泪。 这是个凄凄惨惨戚戚的末冬初春。 当然,万物相对。 张本民离开学校去了商场,买了一枚精致的戒指,他要亲手给魏丁香戴上,然后看着魏丁香露出笑脸。 是的,张本民已经决定,此生与魏丁香共度,让她一辈子开怀。 然而有点意外,魏丁香对这枚本是无比期盼的戒指,表现得有些麻木,她说太贵重了,不能要。 张本民寻思了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戒指放到桌边,然后出门去找何部伟。 相对于平常,见面的气氛显得沉寂。 何部伟也不主动找话茬,那天张本民带魏丁香回来,他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只是张本民不说,他也不好多问。 “圆方楼的事,黄了。”张本民抽了口烟说。 “喔!”何部伟看上去一下子释然,“这事啊!” “地方势力看来很强硬。”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就放手,说到底不就是钱财嘛,咱不着急一口吃成胖子,来日方长!” “确实,一时失利,但不能一直失意。”张本民嘴唇一翘,牙一咬,“生活要向钱看,也要向前看,更要向脚下看,得把绊脚石给清理了,否则就会连续跌跟头,甚至还会在不经意间摔死。” “对的!”何部伟一点头,道:“下一步怎么打算?” “回春山过段时间,摸寻一下其他出路,路越宽越好走嘛。”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张本民微笑着,拍拍何部伟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回到住处,张本民陪在魏春芳身边,直到晚饭时间。吃过晚饭,就陪魏丁香,用几乎一整夜的时间与她话别。 魏丁香眼泪不住地流,她没法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觉像是一只被扯断的花,已没了鲜活的生命。张本民的安慰、呵护与鼓励,抵达不了她黯淡的内心。 张本民能感觉到,魏丁香的灵魂没有活过来,现在还无法变得像从前一样。 即便如此,也无法继续陪伴。 第二天,张本民动身前往春山,一路风正紧,寒意尚浓。 中午时分,车站外,张本民与蚊子汇合,一同前往新租的住处。 这是一片待拆迁老区,多数是平房,偶有两三层老式楼房。总体来讲,萧条中的安静,显得很安全。 突然,一辆警车鸣着笛身边经过。 张本民不由得一惊。 “这附近是派出三所,刚好是个掩护。”蚊子立刻解释。 张本民一点头,“房东是什么人?” “一个孤家老太,很和蔼。” “好!” “不好咱能找么。” 说话间,到了租住处。 张本民在房子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才进入屋内。 “如果觉着那儿住得不得劲,立马就换。”蚊子跟进来后坐在床边,抽着烟问。 “挺好的。”张本民点点头,直奔主题,“从现在开始就着手准备,我决定在肖永波家里下手,至于什么时候行动,还难说,得彻底摸清情况才行。” “是的,准备工作要做好。”蚊子道,“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 张本民“嗯”了一声,淡然地点了根烟,一口气吸了半支。 表面平静,内心波澜肆涌。 第二天上午,早已按捺不住的张本民根据蚊子提供的路线图,一路不留痕基地来到了肖勇波的住处,春山最有名的单体别墅小区。 小区安保的严密程度可想而知,门口不管车辆还是行人,一律盘查,四面围栏墙上有红外线,还不止一道。可以说,就连一只猫都别想悄无声息地进出。 张本民沿着围栏走,他相信规模庞大的小区,在安保方面总会百密一疏。果然,在小区北侧找到了突破口。 这里有一条干涸的河沟,因为雨季水流冲刷,有些地方水土大量流失,其中一处就在小区围栏的根基下面,形成一个不小的空洞,只要稍加扩展,便可轻松钻身而入,而且恰好能避开上方的红外线。 考虑到稳妥,张本民没有立刻展开进一步行动,他蛰伏了半个月,才开始第二次踩点。 这天夜里,一身黑衣加头套的张本民再次出现,他从空洞中顺利进入小区。 小区里的监控很完备,却构不成什么直接威胁。因为小区里有的人会夜练,冒出一两个人影并不奇怪。即便如此,张本民还是很小心,尽量避开监控来到肖勇波家别墅前。 别墅四周同样布满了监控,可想而知,肖勇波对安全的担忧。不过仔细一看,张本民顿感惊讶,所有的探头竟然都是普通的,也就是说在夜里几乎就是个摆设。 机不可失,眼下真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紧靠别墅东侧是一小片绿植,不但浓密,而且高过二楼窗沿。张本民潜身进去,稳了一阵。 四周寂静。 借助防盗窗的横条,张本民攀上二楼卫生间窗户,踩着窗棂,斜着身子扒住了三楼突出的露天小阳台护栏底部。 就像一只猫,从三楼阳台进入室内,如履平地。 在没上楼之前,张本民看到二楼南侧有个房间的灯是亮的,应该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亮灯的是间大书房,门开着条缝。 透过门缝,张本民看到一个微微秃顶的男人坐在窗前,耷拉着脑袋,似乎睡着了。 这个人就是肖勇波,最近些日子,张本民研究了他无数的照片,从各个角度熟记他的身体特征。不夸张地说,人群中随便扫上一眼,就能捕捉到他。 此刻,脑海中浮现出魏丁香的模样,张本民立刻变成一团怒火。 戴上橡皮手套,掏出匕首,无声地推开厚重的房门。 捂嘴,下刀,快稳准狠。 张本民做好了肖勇波挣扎几下的准备,然而情况大出意料。 肖勇波的身体僵硬,像个木偶。他已经死了,左胸前一个血窟窿,腹部的衣物被暗红的血浸透。 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的张本民,完全被震惊住,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此刻,别墅院子的大门传来开启时的撞击声,还有嘈杂的人语。张本民一下惊醒过来,赶忙拔出匕首,入鞘,疾步退出书房,奔过廊道,踏上楼梯爬到三层,紧接着从露天小阳台翻身而下,原路落地。 不敢有半秒的停留,张本民在绿化区穿行,直到北侧围栏,从空洞里钻出。此时的他,才有些后怕,行凶索命,虽然有一万个理由,但毕竟是偏离正道之举。好在是,肖勇波已经死了,他的那一刀,真正意义上讲并不算是害命。 谁杀了肖勇波? 回到租住处,张本民已不再想这个问题,因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能撇得干净利索,他琢磨着是不是要尽快离开春山,去兴宁。 次日一早,张本民像平常一样起来,出门洗漱,看到了房东老太正在做每天必不可少的事情,清扫院子。 “大娘,这么干净,用得着每天都扫?”张本民笑问。 “这是个习惯,不过我觉得是个好习惯。”房东老太慈祥地应道,“好习惯就留着呗,再说闲不也闲着嘛,正好活动活动,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嗯嗯,的确是这么回事。”张本民不断点着头,“大娘,过几天我可能就要搬走了。” “走?”房东老太显然是没想到,“这么快?才不到一个月呢。” “我又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工作,住这儿太远了,不方便。” “哦,那是得搬。”房东老太有点失望,“其实我挺喜欢你住在这儿,板板正正的,不像有些年轻人,不省心。以前有人在我这儿租了房子,你说那个闹腾,经常三更半夜的才回来,弄得鸡飞狗跳,邻居们都有意见。” “那您得事先预防,约法三章,尤其是年轻人来租房子,得叫他们注意点。” “唉,那样房子就不太好租出去了,还是将就点吧。”房东老太摆摆手,略带无奈地笑道:“都是些小孩子,就由他们乐吧,邻居那边我就多走动走动,请他们多担待点。” 张本民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房东老太,觉得可亲可爱。 “小伙子,那你交了三个月的房租不是多太多了嘛,明天我就去银行取钱,退给你。” “哦,不用不用。”张本民实在不忍,“大娘,我只是说可能要搬走,还不一定呢。因为这会找的工作都不稳定,没准过些日子又回来了呢。反正啊,房租钱是不用退了。” “那可不行,不住一天就是一天,要退。” “再说吧。”张本民笑笑,举起牙刷,“我得赶紧洗刷出门喽。” 第423章 又被传讯 十分钟后,张本民出门。 早饭在附近一家面条包子店解决,买了几个包子边走边吃,边打电话给蚊子,约定在圆方楼拐角处见面。 这种情况蚊子向来很准时,他预感到张本民即将动手,很兴奋。没想到见面后,张本民竟告诉他事情办了,而且令人惊愕的是,肖勇波已经早一步被人做掉。 “这,这他妈真是奇了怪!”蚊子张大着嘴巴,“不过也好理解,肖勇波的仇家肯定不少,难免有几个狠角,不搞死他才怪呢。只是不好理解的是,肖勇波应该清楚自己面对的危险,家里的安保会做得很到位,怎么就出现那么大的漏洞?”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嘛,或许昨晚特殊,肖永波的别墅内外都没有保安。”张本民道,“就是在我撤离之前,听到了一阵嘈杂声,要么就是保安回来了,要么就是他们设的陷阱开始收网了。” “也不太对劲啊,怎就那么巧给人钻了空子?” “也许就是个巧合,我不就是么,正好碰上了,还补了他一刀。”张本民说着,掏出用塑料袋裹好的匕首,递给蚊子,“上面的血都没来得及擦,你找个地方藏起来。” “还藏什么,扔掉算了,免得惹麻烦,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这事毕竟蹊跷,所以还是先留着,没准以后还能用得着。” “行,你说留就留着吧。”蚊子下意识地看看四周,收起匕首,“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接下来该怎么办,张本民已有打算,他最终决定还是继续留在春山一段时间,看看圆方楼的去向到底会怎样。 蚊子看法恰恰相反,建议马上离开,越快越好,避避眼前这紧急的风头。 张本民说不行,因为他肯定是第一怀疑目标,也许很快就会被锁定,然后查活动轨迹,通过学校就能知道他请了病假,继续查的话,会查到回春山的情况,所以如果现在躲避,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因此,还是得像没事人一样,像平常一样在租住处待着。 没错,张本民确实被列为首要犯罪嫌疑目标,春山警方在昨天夜里接到肖勇波家人报案后,立刻组成专案组前往兴宁张本民所在的学校,准备缉拿嫌犯归案。 学校听到这一消息很是震惊,校长连忙让人找来班主任薛玉叶,要求她配合警方,提供张本民的去向。 薛玉叶听后十分惊恐,却也无法不如实告知,就按照事先通过气的讲法告诉警察,说张本民生病需要静养已经回春山去了,至于具体去向,并不清楚。 警察走后,薛玉叶的心境渐渐平复,她相信无论怎样,张本民肯定有周密的安排,应该不会不可收拾,但不管怎样,还是要尽力帮助争取一些有利条件。 于是,薛玉叶又找到校长,说这种事发生在张本民身上并不意外,因为从之前的事例看,他是惹到了有权有势的人,总是会被诬陷,所以学校要出点力,不说是为个人,就算是为了学校的荣誉,也不能袖手旁观。 校长紧皱着眉头,他早就盘算开了,从接纳张本民归校之日起,其实就是在冒险,如果一切顺利,则一好百好,可以挽回面子;如果不顺利,则疤痕摞疤痕,会更没面子。 “你觉得该怎么办?”校长缓缓地问道。 “我们没法干预公安机关办案,但可以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不能让春山警方为所欲为,肆意往张本民头上扣帽子。” “我们在兴宁,他们在春山,是不是有点鞭长莫及?” “学校可以派出专门小组以关注学生动态为由前往春山,实时关注事态的进展。” “可以,你是班主任,就由你任组长吧,具体人员你安排,不要太多,四个人左右。” “好!”薛玉叶有种临危受命的豪气感,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全力救张本民于危难之中。也就是在这一刻,她似乎有点明白张本民为何突然对她变了态度。 其中必有难言之隐,薛玉叶很笃定,不过现在还不是去弄清的时候,眼下,当务之急的是要联系到张本民,提醒他一下。 薛玉叶前往小食堂,去找中间联系人何部伟。 何部伟对张本民的事还一无所知,听了薛玉叶的一番述说后,顿时慌了神,立刻打电话给蚊子,问张本民现在情况如何。 蚊子说,张本民已经被警方带走问询。 被带走询问,这对张本民来说并不突然,完全在预料之中。 审讯室内,张本民被拷在铁椅上,办案民警坐在对面。 “昨晚都干了些什么?”民警怒盯着张本民,想起到点威慑作用。 张本民嘴角一抖,带着丝笑意道:“晚上还能干什么,睡觉呗。” “谁能证明?” “证明?”张本民一拉眉毛,“也就是说,你们不相信我在睡觉?” “那还用说!” “我没法证明我在睡觉,可是,你们能证明我不在睡觉么?” “你这样的态度,是不配合侦破工作!” “侦破?侦破什么?” “别装,告诉你,你的一切行踪都在我们掌握之中!” “既然这样,那还用问我么?” “少废话,赶紧交待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睡觉,在租来的房子中睡觉。” “那房子是你租的?” “要是我租的,恐怕你们昨晚就能查到那儿了,还会等到?” “你跟丁向文什么关系?” “一个亲戚,我只是借他租的房子住一段时间。”张本民犹豫了下,道:“自从上次被你春山警方诬陷杀人后,我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焦虑、失眠、耳鸣、脑鸣,非常痛苦,以至于无法继续待在学校,所以只好请个病假回到春山,也就是被冤枉的源头,进行自我深度理疗。” 办案主审民警对旁边一歪头,一个民警立刻离开了审讯室。 张本民知道,肯定是派人去问租房的地方调查得如何了,他不由得暗暗发笑。 笑,是因为有把握不会露出破绽,行动神不知鬼不觉的。还有,警察到那里唯一能问的人就是房东老太,她又能说什么? 果真,警方一无所获。 到了下午,主审人换了,从警衔上看不是普通民警,此人身材敦实,长相老练,目光精狠。“你选择的出租房很妙,既能很好地避人耳目,又可以不留痕迹地规划路线。”他说。 “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张本民很安静。 “你从北栅栏围墙下面的土洞里钻入钻出,能保证不沾点泥土?我们在你的租住处已经搜到了你作案时穿的衣服,提取了一点土样,正在化验,很快就能出结果。” “怎么越说我越不明白,到底怎么了?”张本民面不改色,因为那身衣服包括鞋子,昨夜在回去的路上就全换下扔进了河里,怎么能轻易就被唬住? “你很镇定。” “我稀里糊涂。” “哦,你把作案工具还有穿的衣服,应该已经妥善处理掉了吧,所以刚才听了我的话,一点都不紧张,是不是?” “作案?什么案子?” “我倒想听你说说细节,下手是又准又狠。” “警官,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这样的工作方式显得很不专业,只靠强势的心理暗示去唬人,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况且面对的又是一个无辜的人。” “严格来说,这并不叫心理暗示。” “那就是有意误导。”张本民笑了下,道:“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是不是要刑讯逼供?” 主审人没有说话,阴阴地看着张本民。 张本民也不再吱声,怕惹恼了警察,真对他上个私刑或者按个别的罪名,就是自讨苦吃,甚至更严重。之前在章广升手里不是没受过罪,还几乎丢掉小命,教训当然是有的。 这时,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民警进来,对主审人轻喊了声“胡局”,然后附耳说话。被称为胡局的人听后一皱眉,起身离开。 特殊时刻,警惕性自然会提高。张本民听到民警称主审人为“胡局”,马上就对“胡”字上了心,是不是胡华正亲自来面对了? “你们胡局不是在县刑侦大队当副队长的嘛,怎么,当上局长了?”张本民试探着问留守的民警。 两个民警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冷笑道:“你以为当官跟过日子一样,就在一个地儿老死?” “哦,也对,树挪死人挪活。”张本民点着头,“看来胡华正的混头还行嘛,没准以后还能到市里去呢。” “你心境还真就挺宽!”另一个民警摇着头,“一点都不担心自己?” “都这时候了,担心能有用?”张本民苦笑一下,低头看看手腕上的铁铐,琢磨着是不是该想办法打开它,逃过眼前的劫难?因为可以想象得出来,胡华正会用多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他。可是,如果“逃走”,岂不是又要被借势通缉? 还是等一等,挨一挨,见机行事。 这么做事是对的,刚才胡华正被叫出去,就是因为薛玉叶他们到了。他们以学校的名义,要求见一见所谓的当事人张本民。 第424章 故乡不留故乡人 这个要求被拒绝了,胡华正给出的理由是传唤期间,被传唤者不得见任何人。但是,作为主问询人,有义务与被传唤者的亲属或朋友见上一面,做一些必要的告知,所以,他才过来。 薛玉叶礼貌性地表示了感谢,而后表明学校担心学生会受到不公正的对待。 胡华正说绝对不会,一切都是例行公事,如果张本民能把问题说清楚,证明自己跟案件无关,马上就能出来。同时,告诉薛玉叶他们可以等待传唤结束再走,反正最长时间也就十二个小时。 六小时后,张本民出来了。因为胡华正觉得在前期没必要把事情搞大,毕竟没有一点证据能证明张本民跟肖勇波的死有任何关系。 “你要是留在学校,可能就没有这个麻烦事了。”薛玉叶见到走出问询室的张本民后,关切中带着丝埋怨。 张本民很感激地对薛玉叶笑了笑,“还,还真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差。”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春山,还是去兴宁?”薛玉叶希望张本民能回兴宁去,“我理解你作出的选择,回春山自然有你的想法,但千万不要不撞南墙不回头,照目前形势看,还是不要待在春山为好。” “嗯,眼下的确去兴宁比较好。春山虽是故乡,但故乡有时不留故乡人。” “那就别犹豫了,早决定早行动,免得夜长梦多,跟我们一起走吧。” “也好,不过我得回去跟朋友道个别。”张本民这么决定,是猜得到胡华正肯定不会罢休,马上就会以其他甚至是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法办,所以,要适时避其锋芒,反正肖永波算是已经解决妥当了。 时间虽紧迫,但动身之前,张本民还要见一个人,殷然。 跟殷然单独见面,张本民并不想,觉得有藕断丝连的勾连嫌疑。有些事,只能是不了了之,比如欲求不能的感情,不管在想象中有多么鲜活,也只有让时间去耗干。 不过,因为魏丁香的意外发生,张本民觉得有必要跟殷然来个及时、彻底的了断。 街角的一家茶社,两人对面而坐。 殷然的精神状态极佳,她忽闪着眼睛,嘴角一直微微上翘,似乎无法压抑住内心的高兴。“魏丁香给我打电话了!”她有些急不可待地先开了口。 “丁香?”张本民一皱眉,“她打电话给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跟你之间,开始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了。之前她是非常喜欢你,但随着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渐渐意识到,那可能不是男女间纯粹的爱,而是更像一种兄妹情,所以让我……好好地跟你在一起。” “……”张本民一阵沉默。 “她还说,把事情讲开了,不耽误相互的事情。” “她怎么会知道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张本民心中一阵翻涌。 “我也纳闷,开始接到她的电话,还莫名其妙呢。” “也许,是蚊子说的吧。”张本民恍然而落寞地说道。 没错,这一切都因蚊子而起。 作为哥哥,蚊子自然要为妹妹魏丁香考虑,他知道殷然是个“威胁”,于是便告诉魏丁香有关殷然的事,要她多加把劲,别让心爱的人给抢了。 张本民能猜得到这些,也多少明白了些丁香为何给殷然打电话,所以愈发有些酸楚,“殷然,可能,事情可能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张本民,你什么意思?!”殷然情绪有些波动,“横竖你就看不上我,是吧?!” “不是。”张本民摇摇头,“虽然我已经有过或正在有着两个女人,但对你的感觉,确实不同。实话说,我也很想跟你在一起,可是,没法走出那一步。” “什么有过或正在有着两个女人?” “就是我跟她们发生过实质性的事情。” “我不在乎!”殷然道,“我只是想弄明白,你的意思是要以追随的方式去对她们负责到底?如果是,那我也无话可说!” “也不是,现在来说,都是无果而终的。” “那你为什么还拒绝我?” “因为我决定了,要跟魏丁香在一起。” “魏丁香?!”殷然惊异地道,“你们在搞什么把戏?她刚给我电话说对你只是兄妹间的感情!虽然你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不,听我说。”张本民拉着殷然的手,握住,慢慢告诉了有关魏丁香事情。 所有的事情。 殷然听后愣住了,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她的手微微发抖。 “殷然,你说,我能辜负她么?”张本民缓缓地道。 “怎么会,怎可能……”殷然的嘴唇不断哆嗦着。 “都是真的,只是没报案,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怕丁香受到的伤害更大。”张本民深深吸了口气,道:“殷然,丁香是个好姑娘。” “是,是的。”殷然有点哽咽,“那,咱们走吧,坐不住了。” 张本民牵着殷然的手走出茶社,站到街角左侧。“所以我没了退路,只有丁香。”他点了支烟,思绪飘绕。 “明白,我祝福你们。”殷然一下憔悴了很多,不过似乎也通透了许多,她抹了下眼角,道:“丁香确实是个好姑娘。” “你也一样,只是我没法……” “不用再说了,我理解!”殷然打断张本民的话,“以后,咱们还能成为朋友吗?” “不能。”张本民回答得迅速而果断。 “哦。”殷然咬咬嘴唇,“我也能理解。” “我们不做朋友,可以做兄妹。”张本民挤出个笑容,“我跟你哥是朋友、是兄弟,所以理所当然也就是你哥了。” “你……”殷然哭了,“你真坏!”她俯在张本民的胸前,嘤嘤而泣。 这一刻的殷然,真的是百感交集,爱与哀愁,一时难休。 这一刻,街角另一侧,墙边站着个人,蚊子。 蚊子正急着去派出所找张本民,无意间经过这里,恰好听到了这一幕。“殷然,谢谢你!”他走了出来,对殷然一鞠躬。 “谢?谢什么?”殷然擦了擦眼泪。 “你深明大义。”蚊子表情严肃,“我代妹妹丁香谢谢你了!” “别这么一本正经的,看你嘻哈滑头惯了,你这一认真,我还真有点不适应。”殷然的眼圈依旧红着,“你给我转个话,到时我去看看丁香这个小嫂子。” “嗳,嗳!”蚊子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情绪也有了波动,“这世界,还是好人多,谢谢!” “你都说些啥呀,感慨得还不轻呢。”殷然快速调整了状态,仰起脸,笑道:“你老说谢,一点都不实在,还是来点实惠的合适。” “欸哟,这个嘛。”蚊子随即就跟上了殷然的节奏,道:“既然你都跟张本民是兄妹了,那我也能算是你的舅家表哥了不是?既然是舅哥,怎么说也得有点样子是吧,说,想吃啥喝啥,这次绝不含糊!” “什么舅哥啊,就一小弟!嗨,我就说嘛,蚊子就是蚊子,机灵刁钻,只知道吸别人的血占个小便宜。”殷然像往常一样打趣起来。 “就算你说的不假,可你也得想想,小蚊子吸口血得冒多大危险。局数据统计,百分之六十的蚊子,在叮了人之后会被打死的。” “行了,以后有空你们慢慢掐。”张本民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我得抓点紧,跟学校的人一起去兴宁,省得又被诬陷。” “诬陷?”殷然并不明白。 “昨晚肖勇波在家中被杀,警方怀疑到我头上,刚被传唤过。” “啊!那,那还傻杵在这干嘛,走啊!”殷然立刻催促起来,“否则再弄个冤假错案扣到你头上,哪还能吃得消?” “是的,正是怕这一点,才决定赶紧离开春山,要不处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就等于是进了他们的口袋。”张本民说完,转对蚊子道,“我走后你得小心点,现在胡华正已经是副局长了,而且还亲自出面问询,看来绝对是来势汹汹。” “管他是胡家还是肖家、局长不局长的,让他们狗日的都来吧,老子就跟他们拼命,能弄死他们两个就赚了!” “怎么能蛮干?”张本民脸一沉,“能屈能伸才是条龙,否则就是条虫,只会毫无意义地被人给踩死。” “没错,千万不能赌气,那只能害了自己和家人。”谈到严肃的事,殷然也很认真,她对蚊子道:“你的背后还有父母,还有丁香,做任何事之前不为他们想想?” “我,我这也是气话。”蚊子脑袋一垂,叹了口气,不过立刻又挑起脑袋,“还好,老天有眼,有眼呐,那个肖勇波终归是恶有恶报,在家中被人给宰了!” “就是嘛,那你还冲动什么,老天自有安排的。”殷然安慰着蚊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包括丁香的事,以后有机会我多找她聊聊,女人的心还是女人懂。” “谢……了。”就两个字,但蚊子还是支吾了起来。 殷然笑了,“行,这次感谢我就心领了。”说完,转向张本民,“哥,到了兴宁也得小心点。” 张本民点着头,把住处的座机号码给了殷然,说有事可以联系。 殷然记号码的时候,手有点发抖。张本民看着她,模样让人有点心酸。 人生在世,总有身不由己的不称意。 张本民的情绪在瞬间起了波动,为了掩饰,赶忙说学校的人已在车站等他,得快点走。 蚊子一听,说他开车送一下。 张本民没拒绝,就当前情况而言,他确实想早点离开春山。 第425章 小食堂上技防 前往车站途中,蚊子没有放松警惕,他不时察看车后和左右的车辆,有无可疑之处。 “我离开后,担心永博公司和胡华正会对你下手。”张本民皱起了眉头,“这次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肖永波遇害的事情太大。” “你是说,他们会拿我当替罪羊?” “不是没有可能。” “嗐,我什么样的人,他们肯定知道,难道还会怀疑到我头上?就是给我那胆子,也没那能力啊。” “你以为他们会正儿八经做事?伪造证据又不难。” “你别想那么多,有时也不得不相信命,如果我真是要有那么一遭,躲也躲不过。”蚊子并不在乎,“再说了,你不也讲了么,肖勇波的死震动太大,永博公司肯定要拿住真凶的,应该不会随便找个替死鬼就了事。” “不管怎样,他们可以借办案之便,来清除我们。”张本民难以放下心来,“尤其是我,他们一日不达目的,就一日不得安宁,抛开肖勇波被杀一事,发生在丁香身上的事不就很明显么,就是要引我出来,伺机下手。” “行,我小心点就是,倒是你那边的麻烦可真不小。” “你顾好自己就成,别管我怎么样。” 蚊子抬拍了下张本民,“我不是个泥人,像我这么灵滑的能有几个?情况不妙咱就躲,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好吧。”张本民有些无奈,“唉,也怪我,一直以来只是嘴上说说。” “说什么?” “扳倒永博公司和胡华正。”张本民叹了口气,“钥匙早扳倒他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悲剧了。不过,现在有点蚍蜉撼大树的感觉,不自量。” “也不能那么说,只是运气不好罢了,要是没有意外,现在圆方楼经营起来,日进斗金的话,腰杆就硬了啊。” “靠实力强大以后,去玩手段整垮对方,怎么感觉有点遥遥无期?实在不行我就豁出去,直接把胡华正做掉算了。”张本民道,“只要胡华正完了蛋,估计也就没什么大的隐患了。” “不行!那你不真就走上不归路了嘛!”蚊子坚决反对。 “那又如何?”张本民平静地道,“只要想到亲人的安全受到威胁,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那咱们也得聪明点,尽量以正当的路子去解决,千万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你想想,把自己搭进去,亲人们不是更痛心?” “现在轮到你说我了。”张本民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叹道:“的确是那么回事啊!” “所以还是要稳住。”蚊子极力安慰着,“以前多大的苦难没受过,这次就受不了了?” “你说得对。” 说话间车站已到,张本民下车对蚊子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群。 回到兴宁的张本民没敢到军工研究所家属小区的租住处,怕因此而暴露魏春芳和魏丁香的栖身之处,也不到租住处,只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学校。 薛玉叶建议集体宿舍暂且不要住,要么去小食堂找何部伟安排一间宿舍,要么还是到她的宿舍去。 面对薛玉叶的真心意,张本民依旧是抱歉,他找何部伟在小食堂腾出一个房间。刚好,他需要安静地放松一下,好好梳理梳理心绪,因为最近有些浮躁,如果不好好沉淀一下,让愤怒控制了情绪,会坏大事。 自我意识是个好东西,能由内而外地解决心结上的问题。 几天后,张本民彻底想通了,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先壮大实力,否则无从谈起,毕竟这不是单纯的好狠斗勇时代。 实力是什么?钱或者是权。 仅就目前而言,在市区能触及的只有钱。学校小食堂,成了张本民关注的焦点,毕竟一年有十多万的收入,在现阶段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可以用来搞点事情。 然而命运有时就是这么能开玩笑,张本民刚把注意力集中到小食堂上,食堂就出故事了。 晚饭时,几个学生找茬,把毛发和沙粒放进饭菜里,趁机闹事。 何部伟自然恼火得很,上前理论,结果被学生围起来一顿猛揍。稍后,几个厨师听到动静过来,一对一,竟然也被打了一通。 何部伟一时懵了,赶紧跑去找张本民,把情况说了。 张本民一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学生能有这么好的身手?这几个所谓的学生肯定是冒充的,背后有人指使。 当即,张本民让何部伟把剩下的饭菜保存好,以备查验,然后上报校方和警方,核对一下那几人到底是不是学生。 治安方面的事情学校很重视,保卫处积极配合辖区派出进行所彻查。 经现场查验,剩下的饭菜中没有发现毛发或沙粒,这一定程度上说明闹事的人是存心找茬,但是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毕竟还有偶然和意外,没准所有的饭菜中就有那么几根毛发和几个沙粒、还偏偏被那帮人给吃到了呢? 随后,小食堂广贴告示,征询当晚现场目击的师生,进一步查证闹事的几人是否为在校学生。 经过两天时间的排查,一切在预料之中,闹事的人并不是在校学生。学校保安也证实了当晚看到几人仓皇离开,坐上一辆在校门外等待已久的面包车离去。 接下来,就是派出所的事情了,他们应该追查闹事的人。 然而两天过去,毫无动静。校保卫处前去询问,被告知没法追查行踪。 张本民自然不会相信,让何部伟找学校施加压力,但没想到的是,学校也变得消极起来,说公安机关都查不线索,学校还能怎么着? 无奈之下,张本民找八字胡保安,了解那天晚上闹事的人撤走时更详细的情况。 八字胡保安很热情,帮忙问了周边的几家店面,得到了一个很有用的线索,面包车的车牌号。 有了这个完备的证据,张本民相信派出所可以顺藤摸瓜,查个水落石出,他让何部伟分别上报学校和派出所。 但是,事情总有蹊跷处,隔一天后,何部伟去派出所询问情况,竟被告知涉事车辆没法追查,根据提供的车牌号,查到的是一辆轿车。也就是说,那辆面包车是套牌的。 既是套牌,追查起来自然难度重重。 何部伟很是沮丧,不过也没办法。他又提出,根据对应的时间点,可以调取周围路口的监控,应该能锁定那辆面包车的轨迹,并追查下去。 接待的民警显然有点不耐烦,对何部伟说辖区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所里上上下下都在忙,人员特别紧张,你就为了食堂饭菜里的毛发闹个矛盾,值得搞这么大动静? 何部伟一愣,忙说他和食堂的工作人员都被打伤了,不只是闹矛盾的问题,再说群众利益无小事,怎么就不能得到重视和处理? 民警听了颇为玩味地冷笑一声,说没错,群众的事都是大事,不过凡事有个轻重缓急,让何部伟回去等着,耐心地等着。 “别等了,看来对方是有背景的。”张本民听了何部伟的述说,摇起了头,“你觉得有可能会是谁在找食堂的茬?” “那还用说?肯定是原来的承包人,我们接下这个摊子,可以说是硬生生夺来的,搁谁身上能服气?” “如果你猜测得正确,那我们是理亏了。”张本民沉思着,“这么说的话,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算是让对方出口气,咱们吃点亏就忍了吧。” “忍是没有问题的,吃亏也不是头一次,能放得下。”何部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就此罢休,假如是一而再,再而三,那怎么办?” “你耐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张本民皱着眉翻了何部伟一眼,“这事最多就是一而再,没有三。只要有第二次,马上就尽一切所能掐对方个半死!” “那是不是要先摸个底,看对方到底有什么来路?” “有必要,心中有数,做事不怵。”张本民点着头,“我先去找八字胡保安,通过他向那个叫章万树的副校长应该可以了解一些。” 这件事,八字胡保安没有很爽快地应承下来,他说之前就曾问过章万树相关信息,但没有任何收获。 张本民一琢磨也是,谁想把跟自己有利益关系的人向外吐呢,那不是增加自己的麻烦事么? 不过好歹得试试,起码可以传递个信息,如果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将不会再客气,没准还能触动到章万树,从而促使他向之前的小食堂承包人施压。 八字胡保安连连点头,说这没问题,肯定能传达到位。 果然,章万树有所惊动,但表现得不动声色,只是告诉八字胡保安,说事情还不一定吧,毕竟没有证据,不能认定就是之前的承包人所为,而且他还说,几乎可以用信誉担保,起码从今往后,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之前的承包人身上。 章万树这么说意思很明显,正达到了张本民的目的,间接作用于原承包人,让其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张本民还不确定,章万树的话对原承包人来说具有多大分量,也许一言九鼎,也许一无是处,主要看他们两人之间还有多少利益关系。 所以,防备还是要有的,而且原承包人要是再行动的话,多是会转入暗地,不会再明目张胆地挑起事端。 “转入暗地?”何部伟有点不屑,潇洒地弹了下烟灰,“偷偷打砸一番?” “暗地里打砸没什么意义,就怕对方会搞群体性事件,比如投点泻药或其他有毒的东西,那对于食堂来说是致命的。” 何部伟听到这里打了个冷战,“是哦,要是一个不留神中了招,到时咱们还能干得下去?” “当然没戏了,所以得赶紧预防,一定要主动应对,不能被动应付。”张本民道,“再投入点技防吧,增加红外线报警装置,隐蔽一点,晚上开,早上关。” “也行,那花不了多少钱,安装起来也不难。” 第426章 老少搭配 红外线警报装置设在楼后电机组附近。 何部伟很满意,说这下万无一失了,连只猫都不能悄不吭声地经过。张本民竖起大拇指,说可以,这事做得扎实。 “扎实是扎实,就是有点沉不住气。”何部伟歪起了脑袋。 “怎么回事?” “你说这设备上了,都是正规厂家的正品货,精力也花了,夜里头有事没事就关注一阵子,可如果要一直没啥动静,没个收获,你说能沉得住气么?那肯定有点小着急啊。” “脑子坏了吧,这种事,没有收获就是最大的收获!否则一个小疏忽,就有可能造成大损失。” “也对哈。”何部伟挠着脑袋笑了,“但愿,但愿不会有动静。”说完,走到储藏室拿出瓶老酒,接着道:“二十年陈酿,倒出来都有点粘稠感。” “好家伙,哪儿弄来的?”张本民先尝了一小口,舌头一伸,“带劲!” “反正不是偷的,只管放心喝就是。”何部伟道,“马上整几个家常炒菜,食材虽普通,但是我亲手做的,保证吃到不用洗碗刷盘。” “别吹牛,赶紧动手早点吃上。” “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何部伟的动作确实快,半小时后,五六个菜肴出来了。 “速度还行,就是不知道口味到底如何。” “废什么话,来走一个!” “半个吧,度数太高。”张本民喝了一半。 “扭捏个啥呢,杯子又不大!”何部伟一仰头,干了下去。 张本民一看没法子,只好也弄个底朝天。 几杯酒下肚,感慨就升了上来,此时的张本民有的只是别样的人生和理想。“我希望人生就跟这快豆腐一样,清淡平和,真切长久。”他夹了块豆腐,左右看了看,塞进嘴里。 “我有点不同看法。”何部伟嘿嘿笑着,拿筷子戳了戳餐盘里的回锅肉,“我想过这样的日子,刺激、浓郁,那多过瘾!” “经历决定差异,你现在还体会不到我内心的渴望。可是没法子啊,有些事没做完,就不能停歇,永远不能停歇。” “也对,我承认经历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何部伟摆了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今天不说那些吧,聊点开心的。”说着,扭着头看了看窗外,能听到晚学归去的学生们从旁边经过的说话声,他呵呵道:“你知道这些学生在我眼里是什么?” “肯定不是栋梁之才。” “也不一定吧,总归还是有那么一部分学生是真学习的,将来能成为有大用的人。”何部伟夹了颗花生米,“但那些都是虚的,我讲的是实惠,告诉你,白天我站在台阶上,看着一群群下了课的学生,那可都是滚动着的钞票啊!” “嚯。”张本民一下笑了,“你说这话,怎么感觉你就是黑心商人,心里想的只有钱,没有任何仁慈可言。” “不能那么说,商人哪有不喜欢钱的?只要不昧着良心赚就行。”何部伟一本正经地道,“我买的食材,绝对是放心产品,特别是油,都是在超市商场拿的货,那些上门推销的油贩子根本就不理,虽然他们给出的价格很让我心动。” “那很好,做什么都不能丢掉良心。” “放心,不管何时何地何种状况,良心将会是我最后拥有的东西!” “你还真行,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过奖,有感而发罢了。”何部伟一撸袖子,“跟你说,等以后有了钱,我要做慈善,去帮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你让我肃然起敬了!”张本民再次竖起大拇指,“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自惭形秽,只有以你为荣了!” “得了吧。”何部伟不好意思地摇头笑着,“还没做就先说了,有点不好意思。” “咱们之间还不好意思?那你就虚伪了。” “不是,那还不是因为被你夸奖了嘛。你可是知道的,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表扬,所以一听赞扬的话就浑身不自在。” “好好表现,让我多夸夸,习惯了就好。”张本民放下筷子,掏出香烟,“你的未来会很好。” 何部伟咧嘴笑着,一摸酒瓶空了,又要拿一瓶。 张本民制止了,“最近少喝点,这不红外报警装置已经上了么,要不是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及时出动,那跟没装有什么却别?” “也对。”何部伟点点头,“那就抽烟,酒不够烟来凑。” “抽个烟,喝个茶,再聊个小天,也蛮好。”张本民叼着烟,起身去厕所。 等回来的时候,桌上多了两瓶啤酒,都开了。 “你这人……”张本民似是无奈却又是极为开心地一笑。 “还说啥,喝呗。”何部伟拿起酒瓶直接开喝,“反正今晚就住这儿了,多个一两瓶啤酒也不碍事,没准还能消消白酒,岂不是一举两得?” 张本民刚要说好吧,墙角的红外线监控开始嗡嗡发出了警报。 何部伟一个弹跳蹦起来,道:“看是有事真不能念叨,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食堂楼后电机组那里,有几株樱花。 盛开的季节,会有学生过去欢赏,白天晚上都有,俨然成了某种圣地。再到后来,即使不是花季,偶尔也会有人过去,寻找一种带着刺激味儿的情愫寄托。 张本民不知情,何部伟也不往那上面想,只琢磨着如何逮住那个触动红外警报的家伙,如果是对食堂图谋不轨的,肯定要治个半死。 处在兴奋头上的何部伟提了根钢管,第一个窜了出去。 张本民也不敢大意,不管是何阵势,轻敌是大忌。当即,抄起放在床头的棒球棍,跟蚊子一起向电机组的方位悄悄摸去。 月光皎洁,樱花树下,两团人影,勾绕搭黏。 “妈的,白高兴一场!”何部伟一看,小声嘀咕起来。 “怎么回事?” “俩赤壁野鸳鸯,深更半夜哪来的兴致,跑到这儿开战。” 张本民一听,笑了,“那就算吧,君子成人之美。” “嘿嘿,要不,看一会?”何部伟窃笑起来。 人影蠕动,在樱花树下绞缠成一团,夹杂着嘻嘻窃语。 “得了吧,你都资深专家了,还看什么小儿科。”张本民戳戳何部伟,准备往回撤。 “好吧好吧,今天就发个善心,否则一声大吼,惊得那公货神经一叉,自此成就了一生痿业,那也不太厚道啊。”何部伟边笑说边直起身子,回头欲走。 没想到,站起的刹那,影子一晃,引来了一声娇嫩的女生惊叫。 “哎唷,不好,被发现了。”何部伟一缩肩膀,对张本民道:“既然这样,那不如抓一下算了,好歹能捏个把柄。这年头可别小看了学生,有些能量还是蛮大的,没准还是个角色,抓两个在手头,说不定以后就能用上。” “嗯,大小也是个资源。虽然想法有些不入流,但从现实角度看却很实用,成功了,那就相当于是守着个富矿。” 听张本民这么一说,何部伟立刻返身冲了过去,“狗男女,给我出来!” “谁?!你谁啊?”一个听上去有些苍老的声音跟着冒了出来,口气颤颤巍巍,似乎还有些埋怨。 何部伟一听乐了,看来还比较精彩,是老牛吃嫩草啊,有戏!当即就回了一句,“我是你大爷!”然后打开手机电筒照了过去。 一糟老头,一小女生,衣衫不整,以手遮面,瘫坐在地上。 “你,你哪个系的?”糟老头扭过脸,提整着衣裤。 “哪个系?”何部伟一皱眉,呵地一笑,“社会!” “社科?” “射你妈,老子不是学生,是社会闲杂系的!” 糟老头一听不是学生,知道难缠,忙服了软,“哦,抱歉了,我,我们没影响到你们吧。” 何部伟听着听着,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不过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便附耳告诉张本民,必须把人带到食堂办公室去,这老家伙应该不是一般人。 “什么没影响,不过你们的事儿大了!”何部伟在这方面做起文章来是驾轻就熟,“最近我们食堂怪事连连,竟然还有人恶意投毒,所以我们加强了防备,今晚终于有了收获,你们是不是图谋不轨想害人?” “没没没,绝对没有!”糟老头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道,“我们怎么能做那种事?” “可不可能先不说,跟我走,得好好弄清楚再说,否则就报警!”何部伟厉声道,“人心隔肚皮,越说自己不坏的人往往最坏,谁知道你们到底会做些什么!” “这位小兄弟,别冲动,有话慢慢说。”糟老头的声音带着哀求的腔调,放低声音对蚊子道:“我是学校的老师,给个面子,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朋友了,有事可以相互照应。” “怎么相信你?”何部伟心中暗喜,不过面上却不为所动,“有话到食堂办公室说,是真是假得验证一下,要不万一放过坏人,不是要懊悔死?” “真不骗你,相信我没错的。”糟老头显然有点着急,两个手在衣袋里摸来摸去,“哎哟,没带证件,要不你一看便知。” “别啰嗦了,乖乖跟我走,否则真不客气了,一个电话先让保安过来把你们控制住,然后让警察来盘问你们!” “好,好吧。”一听说叫保安、警察,糟老头立刻服贴了,语气中透着无奈,“咱不伤和气,有话好好说。” “那走吧。”何部伟带头领路。 张本民一声不吭,跟在后头压阵,防止他们逃跑。 很快,来到办公室门口,何部伟打开门,亮了灯,让糟老头和浑身发抖的女生进去。 进门之后,何部伟这才看真切了糟老头的脸,还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这老家伙竟然是章副校长章万树。 第427章 想法儿取证 老天有眼! 何部伟一下乐得笑出了声来,很放肆的那种,他两眼放光,手指着章万树,一直笑到腰疼。 “我知道你了,叫何部伟是吧。这样如何,我保证在退休之前,你会一直把这小食堂承包下去,没有人能撬动你。”看上去憨实的章万树此时非常镇定。 “欸哟……”何部伟还在笑,喘了几口大气后才停住,“章大校长,咱先不谈小食堂的事,单说说你,真是敬业呢,老是跟学生打成一片,简直就是个老牛吃嫩草专业户。” “不能那么说的,要看主流。”章万树认真地道,“你得看我执教多年所取得的成就,获得了不少荣誉,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称职的。” “你他妈要是称职的话,全校老师估计都死光了!” “别侮辱我。”章万树咳嗽了下,“我们不说这些没用的,就今天这事儿,我不怪你。” “什么?”何部伟简直怀疑耳朵出了没问题,“你,不怪我?” “对。”章万树点点头,“虽然被你惊扰得不轻,但是,我绝对不怪你。” “我日的!”何部伟挠着头笑了,“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个死老头不会是吓傻了吧?告诉你,今天这事儿,不脱你三层皮决不罢休!” “凭什么?” “也不说你是师德缺失了,单说恩怨吧,我跟你是有过节的,可以说就是冤家路窄。” “咱们都没有接触过,有什么恩怨?” “之前承包小食堂的人叫严明宇,是你拉扯他进来吧。前几天他找人来食堂找茬,可添了不少麻烦。” “人是我之前拉扯来的,可我没让他添乱。” “反正你们关系肯定不一般,那笔账得算在你头上。” “其实,我跟严明宇没什么太大关系,但多少是有一点的。不过,那些就不说了,人是朝前走的,咱们朝前看,往后,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就像刚开始帮你拿到小食堂的经营权一样。” “那是人家八字胡保安的功劳。” “最终还不是我出的手?” “可刚才你也说了,咱们根本就没接触。” “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你感谢我,而是希望你明白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用心地帮你。”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不那么做能行么。”何部伟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就像正在看一出精彩无比的大戏,并深度参与其中,其乐无穷,“章大校长,原谅我说话直啊,毕竟没上过什么学,文化程度不高,不过有些道理还是懂的,老话说树老灵人老精,别以为我不知道,虽然你长着副老实巴交的脸,其实你有个小绰号叫阴间秀才,奸猾得很呐,所以千万不能小看你,别背后再整个招子把我给弄垮,最后连小食堂也干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呢,那绝对是不会发生的,否则我这大半辈子不就白活了嘛。” 何部伟没有答话,对张本民使了个眼色,点上支烟后先走到门外。他对随后出来的张本民说,章万树那老狐狸看上去是服贴了,会不会是假象? “按理说他已经是入瓮之鳖,就算有道行也没法施展了,不过也备不住他会出尔反尔,事情过后死不认账。”张本民也有担心。 “我就是把不准,毕竟证据不太给力啊,那老狐狸没准就会钻这个空子。”何部伟连连叹气。 “依我看,等会得让他写个保证。” “我看也是,就这么办!” “估计待会儿肯定有变数,咱们打好配合,相机而动。” “好!”何部伟扔掉烟屁股,转身进门。 果不其然,这时的章万树已经变了,他看上去更加镇定,目光中甚至还带着点不屑。 张本民一下明白了,刚才何部伟与他出去的时候,这老狐狸肯定与小女生串通好了,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来应对。 何部伟有点纳闷,看看张本民。 这老狐狸还想垂死挣扎? 张本民皱起了眉头,心生一计,让何部伟把那女生先转移到办公室内间。 女生望望章万树,不知所措。 “去就去,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话只管如实说好了。”章万树一歪嘴角。 “我不是要跟她问话,是想跟你单独谈谈。”张本民拉了张凳子坐在章万树对面。 “随便喽,不过我先警告你,等会必须让我们走,否则我就要打保卫处的电话了!”章万树看上去义正辞严,“年纪轻轻不学好,还由着你们胡作非为?!” “就这变化的程度,送你一个大写的‘服’字。”张本民摇头一笑。 何部伟已经打开内间的房门,示意那女生赶紧进去。 张本民掏出根香烟丢给章万树。 “我不抽烟。”章万树神情严肃,“有什么话赶紧说,不要影响我休息。” “你是不是搞错了?”何部伟过来了,歪着头道:“刚才在外面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什么刚才?”章万树瞪起眼睛,“今晚我跟学生在办公室讨论一个研究课题,回去晚了些,没想到经过小食堂门口时被你们误认为是图谋不轨的人,最终,为了配合你们的工作,我们答应跟你进来把事情说清楚,就这么回事了,还想怎么着?” “真是日不死的,拿我们当小孩?!”何部伟不能弱了气势,瞪眼道:“告诉你,别想抵赖!” “没有事实,何谈抵赖?”章万树冷笑了下。 “哟,姜还是老的辣。”张本民插话了,他撇起嘴一笑,道:“那你说的可信度又有多大,你说在办公室和女学生讨论课题,按照这个时间点,谁能证明?” “等会我就动用所有的关系,连夜找人作证。”章万树觉得占到了上风,一时间拿足了气势。 “既然你说得这么直白,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张本民抬脚一蹬,把章万树踹翻在地,然后拿起棒球棍,恶狠狠地看着他,“如果现在一顿乱棍把你打晕,情况是不是会有所改变?” 听到要被乱棍打晕,章万树一时有了秀才遇见兵的语塞,“你……有,有理讲理嘛。” “讲理?可你讲的是理嘛,纯粹是狡辩,还有就是胡说八道!”张本民表现得极为气愤,咬着牙,扇动着鼻翼,似乎下一秒就要挥出手中的棒球棍。 “打,打人是犯法的。” “那要看是什么情况,告诉你,把你打晕后,拖到樱花树下,再把那小女生给叫过去,把她也弄晕,扒下你们的衣服,然后叫保安过来,说当场抓到夜行不轨的一对男女,让他们看看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学者都在搞些什么研究!” “你们……”章万树一哼,“敢么?!”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张本民觉得真有必要在章万树的腿上来一棍。 “我觉得你们不敢。”章万树继续道,“因为你们不是恶人,假如那么做的话,相当于是把那小女生给毁了,忍心么?” 嘿!张本民摸着脑门笑了,“行啊,老狐狸,看问题稳准狠。”而后转向何部伟道,问有没有泻药或巴豆之类的东西。 “有!”何部伟是什么人,当即就明白了张本民的意思,马上出门到食堂后厨,用纸包了一大把面粉回来,说是泻药。 张本民接过纸包,在章万树面前晃了晃,“等你晕了后,就塞到你手里,再喊保安来证明,看有没有人相信你投药,到时看你怎么说得清!” “没人性!”章万树哆嗦着嘴唇,显然情绪有波动。 “你这么个老流氓还配说人家有没有人性?”何部伟削着眼睛,拎起了放在桌旁的钢管,“我数三个数,你他妈要还是这么个态度,我们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我态度怎么了?”章万树的口气开始变弱。 “一。” “你数什么数?” “二。”何部伟举起了钢管。 “……好吧,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说你何必呢?”何部伟鼻孔一哼,“告诉你,再要出什么幺蛾子,可别怪我们没耐心。” “知道的,相信你们是明白人,咱们心照不宣,别相互为难。还是之前说的,往后我会在很多地方帮得到你。” “像他这样的人,没法相信的。”张本民摇着头说道,他有了新方案。 “那该咋办?”何部伟一听就明白张本民有料,赶紧顺上话,“还是你拿注意吧。” “嗯。”张本民点点头,掏出烟,慢腾腾地点上了火,悠悠地吸了一口,小声对章万树道:“你这人很奸猾,根本无法谈什么以后,只能是看眼前,能捞点好处就及时捞点算了。”说着,他的眼睛瞟了下内间房门,“这样,我瞧那小女生挺水灵的,让我单独进去跟她会一会,看能不能……销个魂,然后,今晚的事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章万树听后张大了嘴巴,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不过随即也就点起了头,“你,你干什么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你几乎就是旁观者了。” “隔着一堵墙,什么都看不到,一切都不了解。” “就一堵墙,不行,我看你还是躲远一点好,先让何老板带你出去更合适些。” 何部伟听后,拿起钢管,“走吧,章大校长。” 章万树皱着眉头,起身往外走。 “章大校长,您慢走啊。”张本民大大方方地招呼呼。 何部伟押着章万树,去了房外。 张本民跟过去,重重地关上了房门,然后回身走到内间门前,推门而入,反手关紧。 女生受惊吓不小,还在微微战栗,满面泪流。 张本民冷笑了一下,道:“天下没有攻不破的联盟,章万树跟你临时的串通,你以为能有多牢固?” 女生抬起胆怯的眼神,看了下张本民,立刻又低下头去。 第428章 舍身取益 “你不用害怕,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张本民努力让口气变得很是平和,“但是,你要实话实说,让我有个了解。” 女生再次抬头看了眼张本民,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章万树老奸巨滑,一般人玩不过他,但在事实面前,他还能有起死回生之舌?他没有选择的,只有老实认栽。我们呢,也不是什么歹人,无非是想拿他点把柄,以保证能安稳地把承包的这个小食堂经营下去。为什么说这些呢,你跟他走得近,可能知道这小食堂的前任承包人严明宇,靠的就是他的关系,可上次重新发包的时候,严明宇被我们给挤走了。严明宇心胸特狭隘,当然不会甘心,就使阴招子雇了几个人冒充学生来找麻烦,当然,背后可能还有章万树的支持。不过不管怎样,今天巧了,刚好碰到了你们,所以我们就想借力打力,通过章万树施压,把严明宇给制止住。” 女生惶惶然点了下头,她跟章万树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确实听说起过。 张本民敏锐地抓住了这女生的心理,继续道:“其实就是这么点事,我跟章万树说了,他弄明白后,也就不再想歪点子搞对抗,就把你们之间的事老老实实地说了。我们呢,当然也不会再为难他,就让他先回去了。”说完,打了开门,“我们还是到外间聊聊,这内间地方太小,有点压抑。” 女生朝外看了看,慢慢走出来。 “来,坐,喝口水缓缓。”张本民给女生倒了杯水,满是惋惜地道:“你说你,凭自己的能耐慢慢努力,难道就不能实现目标?还非要靠那个老狐狸!” “我……”女生已经没了防线。 张本民一看,赶紧追问,“现在呢,要印证一下,看章万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希望他没有撒谎,否则后果很严重。另外,他到底给你允诺了什么好处,也希望你不要撒谎,如实说来,说完就可以回去,不会有什么事。” 说完,张本民在桌下悄悄摸出一台小卡带录音机,开始录音。 女生擦了下眼睛,抿抿嘴唇,说好吧,便把她的身份以及跟章万树的不正当关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她目的是为了当上校学生会主*席,并在毕业前顺利入党。 张本民相信女生不会撒谎,便说好吧,可以回去了。 女生像获了大赦得到重生一样,夺门而出。 站在原地的张本民,默默地关上了录音,然后也走了出来,找到何部伟与章万树。 “完事了?”章万树见面便问。 “回办公室再说吧。”张本民没有回答。 章万树犹豫了下,被何部伟“押”着跟了过去。进门后,他便问张本民跟那小女生是不是完事了。 “嗯,是完事了,她很配合,所以就让她先走了。” “那我也可以走了吧?” “不可以。”张本民晃晃小录音机,“我还开了录音,你不想听听?” “那属于个人隐私,不听。” “嗯,也可以说是隐私,毕竟你对人家许过诺的。” 这一下章万树似乎明白了过来,脸色顿变,道:“你干什么了?” “嘘。”张本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开始播放那女生独白式的交待。 只放了几句,章万树就说可以了。“唉!我以为你真的是要销个魂呢。”他悔叹着,垂下了头,“早知我出去前喊一声啥都别说就好了,否则你还真不能拿我怎么样。” “难得啊,你还真是大意了。”张本民嘿嘿笑着,道:“章大校长,你能耐真不小啊,能让人家当上学生会主*席,还能让人家在毕业前入党?就靠这个,把人家骗上了手,你忍心么!” “作为男人,你也懂得,许诺嘛,有什么不可以的?” “真是个老禽兽!” “随你怎么说。” “我懒得说,现在就是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还说什么?认栽,认栽。”章万树沮丧地摇着头,念经一样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花钱消灾,你提个价。” “我们不缺钱。”何部伟嘿嘿笑着,“缺的是关系,你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往后有些事你可以帮忙的,比如小食堂稳妥承包的事。” “好吧,好吧,我能让你安然无恙地经营下去。”章万树垂叹着,“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啊,证据已经在手,现在还留着你干嘛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大概会让我帮些什么?” “没法说,等有了自然会找你。唉,我说你有毛病是不是?都让你走了,还罗里吧嗦,难道还想再留下点啥?” 章万树一愣,赶忙走了,如同逃离随时会丢掉性命的高危战区一样,跌跌撞撞不择路。 看着狼狈的背影离去,何部伟叹了口气,直摇头。 张本民问叹什么气,是惋惜那女生,还是为社会感到悲哀。 何部伟嘿地一笑,说都有,当然,居多是为了那女生,挺水灵的一个女孩,就这么被社会给毁了。 “别抱怨社会,只是个例而已,问题绝大多数都是出在个人身上的,那女生既然有了以身体作交换的想法,就没人拦得住,而且不但现在如此,以后也会一样。”张本民一咂嘴,笑道:“不过怎么说呢,换个角度看,也许还值得肯定,毕竟是舍身取益嘛。” “有你这么涂脂抹粉的嘛,什么舍身取益,简直是败坏风气。”何部伟说着,点上支烟,摇头晃脑地道:“今晚总的来说挺好,章万树那个老狐狸是搞定了,以后呢,这食堂算是不用太担心了。”说完,使劲抽了一大口,吐着烟圈,甚是得意地道:“何止是食堂啊,只要是在学校,任何有需要的地方,都可以找他!” “哦,是呢,那得帮帮薛玉叶老师!她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按照市里的土政策,工作两三年之后就可以直接评中级了,可一直没个动静。”张本民想到了这事,有点小激动。 “以前这方面我是屁都不懂,不过自到了食堂之后,听老师们谈起得多了,多少也明白了点,可能每年评职称,都是有名额的吧,不是所有够条件的人都能顺利晋级的。” “没错,就看名额怎么分配了。薛老师不善于打关系,唉,老实人,就是被压榨的命。”张本民道,“不过也别太急,得让章万树那个老贼缓口气,压得太狠,我担心他的心脏受不了。” “我觉得还是趁热打铁好,这叫乱中取胜,要不等他六神有了主,没准就会耍大滑头,效果会打折扣。”何部伟认真地道。 “也有道理,反正你看着吧,那些事我就不插手了。” “这点小事没问题,明天上午我就去拜访一下,到他办公室威风威风!”说完,何部伟打了个哈欠,按灭烟头,“好喽,赶紧休息吧,还能睡几个小时,好好养养精神。” 张本民听了一笑,欲言又止,他知道何部伟多少会受点挫,毕竟要面对的是章万树。 没错,何部伟想抖下微风的想法,并没有实现。 次日上午,他来到行政楼,推开章万树办公室的门后看到,里面还有名老师在报批文件材料。 章万树当时也愣了下,脸上有瞬间的惊慌,不过马上就镇定了下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他让报批文件的老师先出去,说有位客人要先见一下。 那名老师没有丝毫迟疑,拔腿就走并小心谨慎地带上了房门。 何部伟咳嗽了一下,挺了挺胸,大咧咧地走到窗前,样子很是得意。 “你也没预约,就这么直接闯过来,合适么?”还没等何部伟开口,章万树就说话了,他往躺椅上一靠,脚往办公桌一搁,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不过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有事就说,别耽误我的时间。” 何部伟有点懵,看着无形中居高临下的章万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真怀疑眼前这颇有些“气宇轩昂”的家伙,还是不是昨夜那个猥琐奸猾的老头子。“章大校长,不知你是健忘还是咋地,昨天夜里的事你没忘吧?”他提醒了下。 “健忘?你真是开玩笑了,我这身体还硬朗得很,头脑也还算清朗,昨夜的事怎么能忘呢?”章万树回答得很是风轻云淡,“怎么,有什么问题?” “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是看你这样子,好像跟没事人一样。” “有事没事,还不都一样活着?”章万树很闲散地放松着身体,闭着眼睛,一副训导的口气,“人生不如意的地方太多,该看开的就要看开,否则日子还怎么过?” 何部伟挠了挠头,觉得不是个事,怎么就被压下了气势?不行,得把气势给提上去,于是狠狠地盯着章万树,“唉,我说,今天过来可不是听你讲课的,我不是学生,不受用!” “我也并没有要跟你讲的欲望啊,开始我不是就问过你要干什么的嘛,提出来,能解决的就麻溜的办齐,不能解决的再商量,多么简单直接?可你并没有开门见山地说出来。” “好,那现在说。”何部伟掏出了香烟。 “对不起,我这是无烟办公室,请自重。”章万树的脸上透着股虚伪威严。 “我日!”何部伟哭笑不得,犹豫了下,收起香烟,板起脸道:“章万树你听着,我现在说事。薛玉叶的中级职称问题一直不受重视,今年能不能解决?” “没问题,而且评了就聘。” “评了就聘?”何部伟有点小懵。 “你啊,档次低,有些事根本就不懂。评过职称,单位还得聘用才是,否则享受不到待遇,有个屁用!我一次性给你说清楚了,就是省得到时你再找我,嫌烦。” 第429章 别样的章老头 章万树的干脆,让何部伟有点不适应,既然如此,那就再加点砝码。“薛老师各方面都很优秀,我看还可以再提拔一下,不能一直只做个小班主任。”他继续道。 “这个问题明年解决,等我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如果想到教学一线,就让她做系教研室主任,如果想到行政后勤,就让她干系办主任。当然,这些只能是预想,你多少也是个小明白人,很多事是千变万化的,明年的事,不能百分百保证。” 章万树一脸认真肃穆,像是刚刚做了一个极为高尚决定的。何部伟见他如此能装,很想笑上一阵。 不过才刚翘起嘴角,章万树又开始批评指正,说既然是在谈正事,就不能嬉皮笑脸。 “噗”地一声,何部伟实在忍不住了,“章老头,你还真逗!” “请尊重我的职业,不喊我校长,起码应该喊老师吧。” 何部伟捂着肚子坐到了椅子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尊,尊重?那你尊重我了么,进来这么长时间,茶不倒就算了,座位也不让一下,就让我站着?” “凡是来我办公室的人,除了大领导,一般都是站着的,我不习惯让座。” “可,可我不是一般人呐。”何部伟急促地深呼吸了几下,稳住笑意,“看来你的习惯不少,而且还很特别。” “这纯粹是私人问题,不要过问。”章万树面无表情,“还有事么?” 何部伟摸了摸下巴,道:“有啊,因为我也不能常来找你,那样影响不好,所以有事得一起办了。” “可以。”章万树抬起胳膊看看手表,“抓点紧,我上午事很多。” “我还有个朋友今年毕业,看怎么能给他镀点金,比如弄个优秀毕业生、突击入个党什么的。”何部伟想到了正在是食堂勤工俭学的学生小孟,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人很踏实,做事也很进取,可以帮帮他。 “可以,不是什么大事。”章万树的情绪毫无波动,“要是早开始着手,弄个调干生的名额给他,那是含金量最高的,不过现在已晚,今年的名额都报了上去,没法更改。” “退而求其次嘛,我刚才说的那两项怎样?” “优秀毕业生?那一文钱不值。党员吗,倒是有点分量,但还有几个月就毕业,恐怕也来不及,突击下看看吧。你让他补交份入党申请,落款时间提前两年,然后我向一把手极力推荐一下,毕业时应该能弄个预备党员。” “预备,不是正式的?” “唉,要不怎么说你档次不高呢,这些你不懂,预备已经不错了。” 何部伟心里一堵,不过也没法子反驳,“要预备多长时间?” “唉,你头脑虽活络,但跟文盲也差不多,到底没上过什么学。”章万树虽然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情,但口气是相当傲慢,“预备党员,一般就一年时间,只要不犯什么事儿,到时走个形式就转正。” 被讥讽文盲,这下何部伟可气恼得不行,不过看章万树那不把他当一回事的神态,又是那么自然,一时竟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学生时代,犯了错后正面对老师听训。 “这下没事了吧?”章万树节奏很快,再次看看时间,“我真的还有很多工作。” “行,你忙吧,反正我说的三件事你别忘了,不要拖拉。”何部伟咬了咬牙根,站起身来。 “中级职称、提拔、预备党员,就这三件事,没错吧。”章万树抬手做了请的姿势,“放心,答应过的事我从不拖拉。” 无奈的何部伟甩甩头,自顾苦笑了下,有些落寞地离开了章万树的办公室。 不这样又能如何?提的要求人家都答应了,难不成还要人家一见面就磕头作揖?但不管怎样,总觉得是被章万树打击了,有些提不起精神。下午忙完食堂的事,何部伟便打电话给张本民,诉诉苦、解解闷。 张本民听后也笑了,安慰说何必跟那种人动气,天生的装货,不夸张地说,把章万树的原型照搬到银幕上,都能拿个奥斯卡。 何部伟连说是是是,不得不承认,从某个方面说,章万树是个人才。 讲到这里,张本民便打住,说跟蚊子约好了通电话,时间点马上就到,暂不多聊。 何部伟一听,很快就挂了电话,不过没两分钟,章万树的电话又来了,让他到办公室去一趟。 乍乍听了这番话,何部伟还有点小紧张,这老狐狸是不是要耍什么花招坑他? 不管怎样,得赴约。 到了办公室,何部伟发觉章万树有点小变化,上午那装模作样、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明显了。“哟,章大校长,受啥打击了?”他便调侃了起来,“气势似乎没有上午旺了啊。” “坏消息。”章万树摘下眼镜,朝办公桌上一放,揉了揉眼角。 “怎么,那三件事不能都办成,还是都办不成?” “跟那些无关,问题要严重得多。” “别卖关子。” “小食堂的事,恐怕要黄了。”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何部伟一下跳了起来,“你知道小食堂一年下来能挣多少?” “十来万吧。” “知道就好!”何部伟掏出香烟,“啪”点了一支。 章万树也没再说是什么无烟办公室。 “章老头,我发现你真是个霉头,昨个夜里头才开始接触,今下午他妈的就来事了!”何部伟情绪波动得厉害。 “别信那些宿命论,该来的总要来。”章万树拿起眼镜戴上,“从某个角度讲,有些事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所以说,我并不是个霉头。” “早知道有个鸟用?早知道早痛苦!”何部伟走到花盆前弹了弹烟灰,猛地转身道:“昨夜你不是说会保证我的小食堂能稳妥地经营的么?!” “没错,是保证过。”章万树面露难色,“可问题是小食堂就要不存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说,我还能保证个毛啊!” “别跟拽文摆词,我文化低,你就大白话直说吧,小食堂怎么就不存在了?” “学校要再建一个大食堂,小食堂就不要了。大食堂的体量太大,超出我的操作能力范围,而且经营模式也变了,不再是让哪一个或者几个人联手去经营,而是由学校出面,以小窗口为单位向外招租。” “那能不能暗箱操作,一次性给我弄十几二十个窗口?” “我也想过,但稍一打听就知道无能为力了,真的没有法子。” “那也就是说,你是说话不算话!” “这个……也可以那么说,是我食言。”章万树犹豫着,“要不给你点补偿吧,就算是一次性结清恩怨,以后井水不犯……,哦,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能给多少?” “五万。” “太少了。” “八万。” “少了。” “十万。” “差不多能接受,再加点。” “十二万。” “日的,章大校长,我倒挺佩服你干脆利索的做事风格。这样,少要一万,十一万吧。” “没问题。”章万树一点头,“你少拿一万我也不会说你好,十二万一分不少地拿走,我也不会说你不好。” 何部伟听了有点哭笑不得,“行了,服了你个老狐狸,反正说的那三件事你办好就成。” “君子一言九鼎,放心好了。等赶到食堂拆迁时,咱们就照今天的口头约定办。” “大概要多长时间?” “没个准,起码要一年半载的,今天这消息是校领导班子会上刚提出的。” “那还不一定呢。”何部伟道,“你是根老油条,这种决定往往有很大的变数,没准到时大食堂继续建,小食堂还照样存在。” “也有可能的,我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免得到时你发疯。” “好歹也在这学府上混一两年了,还能没点素质嘛。” “近朱者赤,很正常。” “近墨者不一定黑。” “什么意思?” “跟你这几番接触,还没受到你那个喜好的影响,要不我天天用食堂的饭菜免费投放给看中的女生,或者给她们提供勤工俭学拿高报酬的机会,再加上把你搬出来唬人,说可以帮忙当班系干部、进系校学生会还有入党啊什么的,那多多少少会钓到一些可人儿的小妞,好好爽一爽!” 听到这里,章万树扶了扶眼镜,“行,我发现你还行,能算个可造之材。不过,有番话要告诫你,玩归玩,正事也要干,否则就没有立足之本,玩起来纯粹就是瞎玩,最后只能成为一个破落户。” “从你说的这些分析,好像你也不是那么坏。” “我知道我的缺点,不用你说。” “你以为我闲得蛋疼去管你那闲事?”何部伟一笑,起身道:“行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按约定办事,互不干扰,各自安好。” 这次离开章万树的办公室,何部伟心情爱不错,直接去找张本民说一下情况。 张本民还在跟蚊子通话。他一直惦记着永博公司在没了肖勇波之后情况会怎样,最希望的是永博公司在遭受巨大打击后便转到下坡路,直至衰败,那样就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第430章 六层 蚊子说永博公司还算坚挺,肖勇波一死,他的弟弟肖勇涛就强势介入,与肖勇波的老婆张星一起接手公司的全盘业务。 强势? 听到这个字眼,张本民觉得肖勇涛的介入,对张星来说应该是埋有隐患的。 蚊子说没错,作为肖勇波的老婆,张星当然想自己独揽永博公司大权,但肖勇涛有点股份在里面,况且他又和肖勇波是亲兄弟,所以一时半会也没法拒绝他于门外。 “那也是早晚的事,肖勇涛肯定会被扫地出门。”张本民断定张星不会长期忍下去。 “还不一定谁会出门呢,要不我怎么说肖勇涛是强势介入,他的架势很明显,就是用实际宣称,永博公司是姓肖的公司,不是姓张的。” “嗌,这倒是件好事啊,他们窝里内斗,会是个大消耗。” “谁说不是呢!”蚊子满是庆幸地道,“无形中就瓦解了一个劲敌,多美的事!” “行啊蚊子,你消息挺灵通,路子越来越野了啊!”张本民一下也轻松了不少。 “哪里,都是听宋超光说的。哦对了,其实我原本也想跟你说一下,主要是有关宋超光的事。他前两天就跟我说了,物色到一个项目,想跟你合作,问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见面聊聊。” “什么项目?” “不知道,他说正在跑关系,还没最后敲定。” “那就等他敲定了再说。” 几天后张本民接到蚊子电话,说宋超光那边有消息了,搞的是地产项目开发。 张本民一听头皮发紧,地产项目那可是大投入,能驾驭得了?只是盘活一个烂尾楼的‘鬼楼’就东拼西凑紧之又紧,哪里还能搞新的开发?不过想想宋超光是个有头脑的人,既然主动提出想合作,必定有可行之处。 回春山,张本民独自一人,悄然行动。 时值小阳春,花蕊鼓,草葱茏。 这是个活力无限的季节,人畜精力充沛且躁动。 夕阳下,张本民跟随人流下得车来,竟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顿生无限感慨:怎么像是进了别人的地盘,这可是故乡唉! 没有人接站,张本民谁都没告诉,他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一路走着,看着熟悉的街景,却难找到亲切感。 这很悲哀。 张本民咬着牙根,由怨生恨,渐渐是满腔怒火。他抬头看到前面广场上的大幅地产广告,一下就想到了永博公司,再转头,看到一条公安部门悬挂的治安宣传横幅,就想到了胡华正。 如此惯性联想不是没有原因,胡华正和永博公司是张本民挥之不去的梦魇,像是嵌入他身体深处的两根长钉,一日不拔除,身心难安。当然,因为肖永波的死,让永博公司的威胁正在变小。 陡然间,张本民莫名地开始狂躁起来,竟琢磨起了是不是该趁这次机会,对胡华正下个手?让他像肖勇波一样消失,不就可以瞬间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了么? 前方有警灯闪烁,那是路口负责治安巡逻的武警车辆。 看到警灯,张本民打了个冷战,收回怒张的思绪,眼下还是老实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稳了稳心绪,开始联系蚊子,约宋超光见面。 恰好赶上了晚饭的点,宋超光安排接待,在一家不张扬的私房菜馆,陪同的还有蚊子和小金子。 一见面,自然是想象中的热情客套。 张本民不是太适应,弄得跟多年未见的生死之交一样,总有点别扭。 “宋总,你精神是越来越好了啊,看来最近是一顺百顺万事顺,也让我们托托福嘛。”张本民也不想让场面不和谐,只有说些听上去喜庆的话。 “哪里,只能说是没什么烦心事吧。不过借你的吉言,我也希望是路路大顺!”宋超光仰头爽朗地大笑,揽着张本民的肩膀入座。 “蚊子,你跟小金子去看看,把菜点一下,今天还是我们请宋总!”张本民觉得应该表现得主动些。 “你这不是扫我面子嘛,不是已经说好了么,由我来!”宋超光直摆手,“我都说过了,喊一声就上菜。不过你们可以去看看,根据口味调调菜品,得吃过瘾。”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宋总这么热心,我们也不能扫兴。”张本民对宋超光道,“谢谢了!” “甭客气,为人处事交朋友就这样,关键看投不投得到一起,只要合拍,怎么着都行。如果不合拍,再怎么着也不行。”宋超光说话时看张本民的目光透着点恭维,“张老弟,你说是不是?” “嗯,有道理。”张本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合适,只有敷衍着,“确实有道理。” “你说有道理就好,那咱就不多啰嗦,有话直说。我看中了一小块地,很有升值潜力,能拿下来的话,建一栋小楼,商住两用,绝对能赚爆!” “宋总,我这边的情况你也不是了解,就目前的实力而言,哪有能力去搞地产开发?那投入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以拆东墙补西墙。” “你听我说,那块地目前有点偏,而且面积只有四亩多,我走走关系就可以直接拿下。” “大概需要多少能拿下?”张本民一听是这么回事,也动了心。 “一亩十万多点,加上各种费用,要五十万吧。” “从目前市场行情来看,确实不算多。不过宋总,明眼的人不止你一个吧,春山地产界能人不少,你有多少把握能斡旋下来?” “我说那块地升值潜力大,是需要运作的,不能用老实巴交的眼光看。如果打不开思维,就根本瞧不上。” “什么意思?” “那块地按照县里现有的规划,开发建房时是有层高限制的,最高不能超过六层。” “不超过六层?那含金量不是没有多少?” “所以嘛,得把脑洞打开,否则就看不到未来!”宋超光露出得意的神情,“规定只能建六层,只是现在的规定,等以后县领导换了,没准还不准六层呢,低于二十层就免谈。” “领导的眼光,太重要了,城区发展大趋势如果展望不到,就是个悲哀。”张本民道,“往后城区版图扩张,哪里能让沿街的建筑不超过六层?” “这个……有时也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群体性的默认决策。”宋超光道,“那块地为什么不给建高层,连小高层都不允许?因为背面不远就是大昌镇政府的综合办公楼,七层高,镇领导讲风水,不能被挡了,否则会压住发展势头,所以才规定最高只能盖六层的。” “大昌镇作为春山县委县政府所在地,还能有这么大权力?那不得向县里请示汇报一下?” “所谓的请示汇报,其实不就是沟通交流嘛,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宋超光道,“再加上县里本来也就拿那块地无所谓,毕竟就四亩多点嘛。” “再小也是个组成部分,会影响大局的,假如过几年有需要,推倒重建的话,可是笔不小的浪费啊。” “钱呗,有时是无所谓的。再说了,推什么倒?先把基础做好不就成了么,开始就照二十层或者三十层的地基打,然后按照对应的墙体设计,建到六楼暂停就是。等什么时候有需要了,立马原体加高。” “那得多花多少钱?” “能花多少?多花的那笔钱,跟往后推到重建的支出相比,要小很多的。”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允许建高层?” “大势所趋,这个我可以断言!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再怎么着也不会亏本,就算最终只建六层,也还是有赚头的。” “这么说的话,确实可行。” “那当然,要不让你回来谈什么?大家都这么忙,浪费不起时间。” “行,那就试试。” “这次咱们的合作,要跟上次有点区别,如何?” “可以,你具体说说。” “在运作过程中,全部用你圆方公司的名义,各个环节的关系我来协调打通。” “这当然没问题,投入和分成怎么说?” “这次我不要股份,而且在前期拿地的环节也不投入。” “后期的建设能投入?” “能,否则合作不是有点太单薄?”宋超光稍显不自然地笑笑,“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在前期投钱,只是手头的资金运转刚好处在空档期,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困难。估计等那块拿下,在报批报建审核后,应该就能回笼了。” “没关系,再大的困难也只是一时。还有就是,你在后期不愿意投入也没关系,大不了就不忙开建,反正地皮也在升值,亏不了。” “投资的事你放心,我看准的项目怎么会不好好去做?还有,你千万不要怀疑我是不是在套你的钱用,那个尽管放心,除了打点关系的钱经我的手,别的我都不沾,到时土地款要打到政府财政账目上的,由你自己办理。” “宋总,如果你想套钱用,也不会找我这样的吧,毕竟你了解底细,所以合作方面的相关事宜,我相信不会出问题。” “那就好!” “但有些话也得说在前头,现在挑不明以后会伤和气。”张本民稍一顿,道:“利润怎么分成,你准备拿多少?” “那要根据我后期投入的资金量来看,不过按照我的计划是投入建设成本的一半,所以在利润分成上,我拿三成。” “成。”张本民没有犹豫,他知道宋超光在合作上不会不讲规矩。 “那接下来我就开始跑关系操作了?”宋超光很认真地对张本民道,“拿地的资金千万不能出问题,毕竟这种事要一气呵成,中间容不得断档,否则就会前功尽弃,所以你一定要事先做好准备。刚才你说我了解你的底细,没什么大钱,但我相信,凭你的能力应该把钱盘足的。” “给我一个星期时间。” “行,那这事就先不多说,来,菜也上来了,赶紧吃饭,随便聊聊,别弄得气氛这么严肃。”宋超光哈哈地招呼着,“就算是为老弟接风洗尘了!” 第431章 女人是感性的 张本民心情不错,这个项目的确有前途,唯一没底的就是,怎么去凑那五十万。 不过现在不是发愁的时候,必须表现出自信来。还有,宋超光在汉州多少有些关系,黑白两道上的事了解比较多,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进一步了解一下永博公司那边的情况。 说到永博公司,宋超光的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本民一眼,道:“你不说这事我还差点忘了,你啊,太厉害了,真是个做大事的人!” 张本民听得出宋超光的话中之意,微微一笑,“宋总的话似乎有些令人费解,我一提到永博公司,你就说我是做大事的人,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这个嘛……”宋超光自我解嘲似地摸了下脑门,“我是说,永博公司的老板肖勇波不是死掉了么,往后啊,永博公司可能就不会有以前随意欺压同行的风头了。你呢,出现得算是刚刚好,再加上你能力强,自然而然地不就能很好地发展起来,做一番大事嘛!” 宋超光的解释明显牵强了些,但无所谓,张本民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其中的奥妙大家都明白。 不过该说还要说,把话讲透了更好。 “宋总,永博公司对我来说不仅仅是行业上的霸头,还有一定的私人恩怨,你也知道的。”张本民主动延伸了话题。 “是的,之前你已经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我说永博公司的没落,就是你上升的机会。” “现在说没落,或许为时尚早,据听说,肖勇波的弟弟肖勇涛已经冲到核心帮忙了。” “帮忙?”宋超光笑了,“是为了财产或者说是为了争夺公司的所有权吧,如今肖勇波的老婆张星跟肖勇涛暗斗得很厉害,那可是致命的内讧。” “哦,内部矛盾的破坏力难以估量,这么说的话,永博公司还真是要不比以前了。” “不过也还有变数。”宋超光面色并不轻松地道,“如果肖勇涛和张星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一人独揽大权了,永博公司可能还会继续‘辉煌’。” “就目前情况看,你觉得谁会赢?” “说不准,两人各有千秋,他们比的不是实力,而是机遇,就看谁先得手。” “那你觉得谁赢了,对我们要有利一些?” “从直接危害上来讲,肖勇涛上位,对你的危害相对要少得多。” “宋总详解。” “那要追溯到你和蚊子两人跟永博公司之前的矛盾,很不幸,你们跟张燎怼上了,更不幸的是,张燎竟发生了意外死亡,更是让矛盾空前激化,可以说是无法收场。这种情况下,张星作为张燎的姐姐,她要是掌控了永博公司,是不是会动用一切资源来搞你们个血雨腥风?而肖勇涛呢,他会把张燎当回事?” “嗯。”张本民点了点头,又一耸肩,“可张星毕竟是女人,虽说在性别上不该有歧视,但从实际能力上讲,她能斗得过肖永涛?” “你可千万别小看女人,大多数女人在大多数时候是很愚蠢,但也有少部分确实很优秀,所以,披着柔弱外衣的她们,破坏力往往也就越大。” “可肖勇涛是玩纯黑的,永博公司到了他手里,不是如虎添翼?而且你也知道,各种因素叠加,可能不少人认为肖勇波的死跟我有关,开始的时候警方不也传唤过我么,所以难说他肖勇涛会不会对我猛烈开火。” “肖勇涛是黑社会,但头脑并不简单,他会作出自己的判断。你可能不知道,肖勇波被杀的那天晚上,他家的保安因为其中一个人过生日,竟破天荒地都出去聚餐庆贺了。还有,家里花高价安装的监控系统竟然也发生故障,两个看似不可能的偶然事件同时发生,里面有多大猫腻?” “这么说,凶手的背景深不可测,创造了几乎不可能的行凶条件?” “对了!”宋超光猛一点头,随即又沉思道:“不过也不一定,从理论上讲,也许一切都是巧合。” “那现在肖勇波的案子有什么进展?” “悬着,因为警方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这么说来,我觉得应该是有内鬼。” “有可能,毕竟肖勇波的仇家太多,买通他身边一两个内鬼也不是没有可能。” “希望肖勇涛也这么想,要不我麻烦可就大了。” “说到这一点,你也别大意,肖勇涛毕竟是黑社会,心狠,为了替哥哥报仇,也许会做出宁愿错杀一千的事。” “那就听天由命吧,他要怎么做,我没法左右。”张本民苦笑了下,“算了,还是不说那些,眼下主要还是把精力放在自身的发展上,唯有壮大,才能抵御风险。” “对!不过也不要急躁,步子大了易摔跤,稳住了来。现在就集中精力,把我说的那块地给拿下!” “是的。”张本民点着头,心里泛起了难为,拿地的资金怎么筹措? 问题再头疼,也得想办法街解决。关键时刻,就算是癞蛤蟆也要撑一下床腿,怎么说先前圆方楼的转让撤资,加上损失补偿,手里还有二十万左右。 聚沙成塔,张本民充分利用各种可能。他打电话给何部伟,问食堂那边有多少余钱。还不错,运营情况确如八字胡保安当初所言,从开业到现在,将近三个月,平均每天都有五六百的利润,抽出四五万没问题。另外,何部伟自己也还有几万,再分散着向几个朋友借点,能拿出近十万。 这是比较振奋精神的,张本民大为高兴,现在有了三十来万,问题已解决过半。 可接下来怎么办?缺口还比较大。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合,殷然打来了电话,问张本民最近的情况怎样。 张本民说一切安好,只是为一个新项目筹资犯难为。殷然沉默了下,又问搞了个什么新项目,一共还缺多少。 情势所逼,张本民也没回避,就把事情详细说了,至少还差二十万。 殷然没多说,挂了电话。第二天,她转账过来二十万。 这让张本民很吃惊,忙打电话过去问钱是怎么来的,上次圆方楼用了她的钱还没还呢。 “是我哥的,昨晚我跟他说了,他说你是个实实在在的、有情有义的汉子,愿意帮一把,只是手头就这么多了,他也在投资做点小项目。” “殷哥是个好人。”张本民心头一热,“等会我电话给他,得好好感谢一下。” “喂,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是我开的口唉,也是我经手的,你不感谢我却要感谢他?”殷然天生的乐天派性格显露出来,“不能没良心呐!” “不不不,都感谢,这不正跟你通着话嘛。殷妹,谢谢,谢谢你啦!” “感觉不到诚意,不过算了,我不想为难你。” “那为了表达诚意,晚上请你吃饭怎么样?还有殷哥。” “什么!”殷然很是吃惊,“你在春山?” “嗯,昨天晚上回来的。” “你呀你,怎么说呢,就是不够意思!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前不久刚认的妹妹,这么快就不放心上了。” “不是情况特殊嘛,我是悄悄回来的。” “哦。”殷然一下回过神来,“那就算了,这次不用你请客,等我有时间去兴宁的时候你再好好补上,到时连丁香妹子一起。哦,应该是丁香嫂子。” 张本民听着,有点小小的心酸,他能听出来殷然口气中的复杂心情。 “什么妹子嫂子的,还是不要掺和了,我就跟你单独吃吧。”张本民这么说,是想创造一个和殷然的私有空间,没有星火,只有若即若离感,他觉得那也是种享受,或者说,更是种安慰。 “好……”殷然支吾了起来,“好是好,只是身处他乡,情境转换,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女人果真是感性的。 张本民沉默了,对丁香是喜欢、是心疼,对殷然是爱、是占有,如果说有一个能从心底触动神经的,那只能是后者。 当然,从男人的责任上讲,没有轻重。 通话莫名地结束。 电话两头,是心潮波涌的两个年轻人。 “怎么不开脸?”和张本民一起的蚊子,手持进账单反复数着小数点前面的数字,一脸兴奋。 “没,没怎么,有点感触,殷哥主动借给了二十万,太够意思了。”张本民忙道。 “是啊,连借条都不用打。” “那叫格局,不在同一个层面上,有些事是会感觉匪夷所思的,但其实呢,在人家看来也许很正常。不过现在就不多感慨了,有情后补吧,眼下先把要急的实事给办了,没了缺口,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底。” “可不是嘛,钱够了还担心个啥!”蚊子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很是得意。 “所以,我也该会兴宁看看了。接下来还是老办法,让小金子多出面,你跟宋超光具体接洽就行。另外,先打十万给他,前期跑关系用得到。” 拿地的事,张本民就这么放手给了蚊子和小金子两人。次日下午,他回到兴宁,捉摸着该去看看魏丁香了。 不过,学校还是第一站。 来到小食堂,何部伟一看,忙让他打个电话给薛玉叶,说人家都来找好几遍了。 电话打通,薛玉叶的口气传递出压抑不住的惊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她是报喜的,说系里已经通知她整理中级申报材料了,看来今年有戏,另外,系领导还找他谈话,问她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想法。 张本民听了不由得哑然一笑,觉得还是实话实说为好,就把章万树的事告诉了薛玉叶。 薛玉叶听后连连感叹,说现在是百分百认清章万树的为人了,道貌岸然,尽干些龌龊事。 张本民说公正地讲,章万树除了在男女关系上是个渣碎,其他方面似乎还说得过去。 其实,薛玉叶对章万树并不在意,现在她只想与张本民多些交流,便提出去逛逛街。 第432章 生擒毒嘴虫 张本民有些犹豫,他已经对薛玉叶说过了,只能做朋友,所以对非常环境下的独处有点抵触,否则会伤她更深。 薛玉叶没有忘记,但她并不怎么在乎,她认为有些事情厚着脸皮勉强一下也值得。“只是朋友而已。”她主动说出口。 “哦,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张本民有点慌乱,“我是怕明早起不来,因为还要回春山去,有件事还没解决好。” “不会晚的,就是请你吃点小吃,算是晚饭,也算是对你的感谢。” “哦,你客气了。” “朋友嘛。”薛玉叶玩味地笑道。 张本民干笑两声,说马上下楼等她,然后就挂了电话。 幕色中的兴宁很妩媚,随着天气渐暖,空气中有股挠人的躁动劲儿。五光十色的夜市卖场,人声鼎沸的消闲娱乐场所,还有口鼻生香的小吃一条街,总让人不可抗拒地融入其中。 时间因美好而短暂。 张本民感觉还没怎么逛,已经快十一点了。薛玉叶更是意犹未尽,不过,她在叹了口气之后,主动提出回校。 来到薛玉叶宿舍楼下,这个心里暖暖的女人有点不舍,不过没有说出口,只是用细微的动作暗示。 心知肚明的张本民假装不懂,他暗暗告诉自己绝不能跟上楼进屋。 那是一种麻醉剂,会上瘾。 其实,薛玉叶也在使劲控制这自己,见张本民没反应,便咬了咬嘴唇,挥手说,再见,晚安! 再见可见,但今夜,晚安不能安。 张本民揪着心往小食堂走,不敢回头看站在小路口路灯下的薛玉叶。 没办法,很多事就是那么无奈。 深深呼吸,大步迈起,走也就走了,早点离远一些就好。 快到小食堂时,张本民心里好受了些,脚步也慢了下来。来到楼西侧,余光扫到绿化带里有团影子一闪。本能的警觉让他站定脚步,慢移前行,仔细观察着。 微微月光下,一个人影在不远处的绿化草丛深处晃动了下。 “谁!”张本民厉声喝道,“出来!” “你谁啊?!”对方恼怨反问,声音不大,却很强硬。 “保安。”张本民冒充了个合适的身份,“你是谁,这么晚了到这里干什么!” “哦,保安啊,我是在校学生。”对方支吾了起来,“我,我快毕业了,趁着还没离校找点乐子,也没做什么坏事,你就高抬贵手,放一马吧。” 张本民听了摇头暗自叹笑,原来是个拈花撩草的夜行小鬼,这倒也不是个事,大学生嘛,夜半弄个花事什么的也没啥大不了。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无冤无仇,就不要多事结下什么梁子了。生活很大,世界很小,没准什么时候就碰到,弄不好对方就会变成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暗叹间,张本民转身,对方也急急退走,不过却露出点猫腻:他是一个人离开的。 “嗌,你找乐子就一个人?”张本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他停下脚步。 “两个,当然是两个,女朋友提前走了,我,我不是有点累嘛,就多歇了一会。”对方的回答很不自然。 “哟,挺卖力,能累到这份上,好像耐力也不错,挺持久嘛。” “哪里哪里,也就一般吧。” “一般不一般的我不感兴趣,不过就是觉得你这女朋友似乎不够意思,怎么就不能等等一起走?” “废话怎这么多的呢?”对方很突然地暴躁了起来,“他妈的就一个破保安,屁吧啰嗦个没完,去有你个事!” 好横的一个家伙,看来大多数不是官二就是富二,要么就是黑二,总之都不是善茬。 此刻的张本民突然觉得,是不是真有点废话?不管怎样,还是少一事为好,所以也就没呛声回去,便点了支烟,压压情绪。 没想到对方一看张本民有些瘪气,立刻表现出得了火就要上炕的架势,“跟你说了,有事赶紧去折腾,尽碍老子的事。” “你不是做完事了么?”张本民一哼,本来对方不再说话,走人了事,也就算了,可没想他还蹬鼻子上脸。 “老子还有大事!” “大事?半夜三更的跑到外面晃荡,我看你是非奸即盗!”张本民的火气上来了。 “非奸即盗?我奸你老母、盗你祖坟!”万万没想到,对方还是个毒嘴虫。 这一下,张本民被骂得脑门发胀、脖颈发硬,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猛地扔掉香烟,准备冲过去将对方一顿暴揍。 谁知道,对方似乎比他更恼怒,竟然抢先奔过来,猛地越过路边一米多高的冬青绿化带,挥拳就打。 真是活见鬼,还主动送上前来找死的! 张本民赶紧后退侧身,同时朝对方的腰肋踢出一脚。然而,对方竟然一拧身子,躲了过去。 这让张本民吃惊不小,对方看来也是个练家子,于是不再敢大意,赶忙调整好动作,等着接下一招。 谁知道对方出了一招后似乎也摸到了点深浅,稳住了身形不再贸然出击。 怒气未消的张本民见状,主动发起进攻,他试探着前进,小碎步很有节奏。对方开始后退,而且速度不断加快,有点像要逃走的样子。 张本民当然不会让对方得逞,赶忙加快脚步移动跟了上去。就凭刚才骂的话,非得让他掉两颗门牙不可。 “小心我宰了你!”对方冷不丁冒了一句,随手掏出一把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张本民放慢了跟进的速度,“嗖”一下脱了外套,这虽不能算是武器,但可以一定程度上干扰对方。 “他妈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对方显然是穷凶极恶,话音一落,举起着匕首冲了上来。 以弱避强,减少伤亡。 张本民知道不能硬拼,便挥舞着外套,左右躲闪。他没有大声喊叫,不想引起注意,否则招引来了人围观,可能就没法把对方打个半死了。 一阵疾速进退,体力消耗很大,对方显然疏于锻炼,开始气喘,呼吸剧烈而急促。 张本民见时机已差不多,也不想再拖下去,便大胆出招。他猛地后退几步,然后收身反弹,向对方冲去,同时把手里的外套扔了出去。 对方显然早有准备,抬手将外套打到一边,另一只握匕首的手丝毫没受影响,随时可以刺出,然而,在他拨开张本民抛来的外套后,再看前方时已然没了任何人影。 张本民已经几乎贴着地面侧滑了过去,朝对方的前腿骨猛踹过来。 来不及躲闪,对方“啊”地一声前倾倒地,但同时也没忘打出最后一招,他顺势举起匕首,向张本民身上狠狠扎去。 张本民早有准备,在踹中对方小腿后也随即缩身,接着快速向一旁翻滚,他已料知对方前扑倒地时有可能会借势将手中的匕首刺下。 “咔”一声脆响,匕首扎在了水泥地上。 此时的张本民已一个骨碌攒身站起,一个箭步奔到对方跟前,抬脚朝他的大腿猛踢。只是一下,对方就“啊啊”直叫缩成一团,匕首也摔到了一边。 张本民不停脚,又接连猛踹了几下。 “别别,腿断了,腿断了!”对方哼吟着,“腿真的要断了。” “没踢你正骨位,没那么容易断,不过要痛上一阵子。”张本民说着,俯身抽下那人的裤腰带,将其双手反捆在背后,又脱了他的鞋子,让他光着脚板。然后,打电话给何部伟,说在门前抓了个歹人,赶紧过来配合下,把人弄到食堂办公室去,好好审问下到底是哪路神仙。 何部伟刚拉了泡屎太费力,有点虚脱,正拖拖踏踏地走着,一听说逮了个坏人,顿时来了精神,随便摸起根棍子就窜出来,赶过来后二话不说对着蜷缩在地的家伙就是两下,“他妈的胆子这么大,竟敢来这里撒野!” “别打了,别打了……”那哼吟起来,讨饶不止,“骨肉之身,又不是金刚之躯,再打就要死人了!” “想不挨打就赶紧起来!”何部伟嚷嚷着,“要不就往死里打!就算你有金刚之躯,也指定能揍得你疼到死!” “我是想起,可我现在这样,起不来啊。”那人窜动了几下身子,像个蠕虫。 何部伟见状,蹲下来看看,笑了,“原来反捆了前猪蹄啊,我来帮帮你吧。”说完,费力地拉着对方站起来。 随后,那人一瘸一拐,闷坑着头,被推搡着极不情愿地向食堂办公室走去。 到了门口,何部伟抓起那人的头发向上一拉,借着灯光一看,随即一愣,用手指点了点,颇为惊讶地道:“这,这不是严总嘛!怎么,自从这小食堂转手之后,你还真就念念不忘了?!听说你现在不是做什么出国劳务嘛,那可是大生意哦,咋这么晚了跟小鬼子一样,摸岗到我这里来了,想做什么手脚?” 张本民一把将严明宇推进屋里,用胶带缠到椅子上,斥问道:“就承包个小食堂这点事,你还真是沉不住气,不过今晚算是彻彻底底地栽了,连着上次的老账,今晚一起算!” 第433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听张本民说要新账老账一起算,严明宇开始装糊涂,“什,什么意思?我又没做什么事,难不成还要栽赃?” “装傻充楞?而且今晚亲自出动,想必是要放个大招。” “哪里有的事,不存在,绝对不存在!”严明宇直摇头,“我怎么能做得出那种事情,好歹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了,会那么跌份儿么。” “这么否认,不有点苍白嘛。”张本民歪着嘴角笑笑,“之前你找几个人冒充学生,在饭菜掺点头发和沙粒,然后就趁机闹事打人,那手段多低级?” “凭,凭什么说就是我干的?”严明宇很是不解,他疑惑地看着张本民,“你是食堂的人? “对。”张本民不否认,“我是食堂的保安。” “食堂还有保安?”严明宇愣了一下,道:“唬弄我干啥?” “不信?”张本民呵呵一笑,“那还得感谢你了。” “什么意思?” “刚才不是说了嘛,要不是你前段时间老找人来闹事,食堂也不会聘请保安的啊。” “……”严明宇哑了嘴,“那,那事儿真不是我干的。” “唉,也是,以前没抓着现行无法印证,不能空口无凭冤枉你。但这次呢?抓了个正着,所以得跟你好好玩玩。”张本民点了支烟,斜坐在椅子上,一副松垮垮的流里流气样子。 恶人还需恶人磨,对付这种人就不能一本正经。 “什么这次?我,我只不过来寻个乐而已。”严明宇目光游离,根本就没有底气。 “寻乐?相信你也是有一定见识的人,想寻乐哪儿不能去,非要半夜三更跑食堂这儿?” “这儿不是熟悉嘛。”严明宇此时有了点小镇定,“以前承包小食堂的时候,利用饭菜便宜或者是免费的小恩小惠,勾搭了个女大学生寻寻刺激,时不时兴致来了就乐一下,现在小食堂不干了嘛,可兴致还有啊,所以,今夜就约了下。” 这番说辞,从理论上讲行得通,或者说严明宇讲的事情确实存在,但张本民绝不相信今夜是那么回事。 何部伟也不相信,他敲着桌子问严明宇,“咱们把话说明了,啥事都好办,你要是遮三挡四的不实诚,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你应该明白,你是偷偷摸摸地过来的,对我来说,动手很有利,别说打你个半死送到荒郊野外丢下去,就是让你凭空消失,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我就是实话实说嘛。”严明宇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有底气,“事情都这样了,我还有心思说假话?”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按照我说的,就用我这座机马上打电话给你寻乐的那个女大学生,用免提,告诉你不用三句,我就能判断你是不是在撒谎!” “这,这明显不合适,都多晚了,吵得人家整个宿舍都不安宁。”严明宇一听直摇头,“再说了,我,我怎么也是个男人,绝对不会透露她任何信息的,万一传出去,还让人家怎么活?我必须得对人家负责。” “哟,还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情有义,正好借这个口掩饰自己的谎言是不是?” “不是借口,都是真的。” “好吧,看来你是不说实话了,那就不要怪我们心狠。”何部伟吧唧着嘴,“刚才说了,你是偷偷摸摸一个人来的,所以你要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弄死埋了,估计也没人知道。” “没有见证人,埋深一点,让警犬闻不到味儿就行。”张本民附和着,“这个狗日的刚才出口太损,把我的人之初性本善都骂没了,得先让他受个活罪。”说完扭头看了看,找个了擦桌子的毛巾,走到严明宇跟前,“堵上你这张粪门,省得呆会叫唤。” “告诉你们,可别乱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严明宇脸上现出一丝惊慌,虽然他并不怎么相信真的会被弄死,但看张本民这架势,一旦折磨起来,那也是消受不了的,“我老婆是知道我去哪儿干什么的,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肯定会报警找过来,到时你们肯定脱不了干系。” “唷,有点奇怪啊!”张本民一扬眉毛,“难不成你出来搞女人,也向老婆汇报?这可是新鲜事,是你老婆变态性开明,还是你太肆无忌惮?” “……”严明宇又没了话说。 “哟,怎么哑火了,这说明问题还很严重,你根本就不是来放炮寻乐的。”张本民歪起下巴,“深更半夜在食堂附近游荡,肯定是想伺机报复,能下什么手呢?难不成你想把挤掉你生意的何部伟给谋害了?” “怎么会呢,我还没那么狠毒吧。”严明宇说得并不像撒谎的样子。 “那就是制造麻烦,可是,能什么麻烦呢?”张本民吧唧着嘴,“小打小闹的犯不着,一准是大动静,放火,投毒?”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严明宇眼中显出一丝惊慌。 张本民看得真切,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说中了?“要我说,放火你是不敢的,水火无情,不好掌控,弄不好就会出大事。看来,投毒的可能性大,少点药量,不会出人命,但可以闹个大动静。” “胡说八道,真是胡说八道!”严明宇表现出异常的愤慨来,“你这样分析,简直是丧心病狂!” “反应这么大?是不是戳到心坎上去了?”张本民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对何部伟坚定地一点头,“去搜他个身!肯定会有发现!” “搜身,你们凭什么搜身!”严明宇变得很狂躁,在椅子上又挣扎起来。 张本民一脚将严明宇连人带椅子踹倒,“衰货,再这么不老实,信不信我割你块肉下来,炼点香油?!” 说这话时,张本民确实是狠着心的,眼中不缺凶残之色。 严明宇有些害怕,不过还有更心慌的,他的身上,真的藏有东西。 何部伟从闫明宇上衣兜里,搜出个封口完好的塑料袋,上头写有“四亚甲基二砜四胺”字样,里面装有白色粉末。 “哟,这不会是毒品吧?”何部伟拿在手上掂了掂。 “是,是啊,毒品,是毒品。”严明宇支吾着,摆出一副后悔沮丧的样子,“唉,一沾难除啊,所以不管到哪都要带点粉儿,要不一时犯了瘾可没法办。” 将信将疑的何部伟看了看袋子上的字,递给了张本民,“这不会是毒品的学名吧?” “嗯,应该是。”张本民看后点着头,带着满满的坏笑,对着何部伟一挤眼,“我看严总这会儿好像有点瘾了,干脆弄点让他吸吸,就现在,而且量要加足。” “不不不,我不吸!”严明宇惊厥起来。 “怎么,难不成你想戒掉?” “是是是的。”严明宇抖着下巴道,“是要戒,不然整个人都要毁了,害自己还害家人。” “得了吧,还害社会害国家呢。”张本民冷笑起来,直视着严明宇,“你啊,还真是个歹人,携带这么大量的粉儿,这回恐怕要栽进大牢几年了吧。” “凭什么?我又没犯法。”严明宇说着,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随即无力地道:“哦,吸毒,那好吧,我认,你们报警把我抓走就是,正好把我关起来,蹲个几年,也算是强制戒毒了。” “还再演戏!”张本民突然一声暴喝,晃了晃小塑料袋,“你为什么不敢吸?还以为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告诉你,这是毒*鼠强,又叫没命鼠、四二四、一扫光、三步倒!” 严明宇一听傻了眼,碰到了行家? “你以为让我们报个警,然后,确认你带的只是毒*鼠强,接下来就是收缴、对你进行批评教育,最后你就可以脱身了,是吧?”张本民哼笑道,“别高兴得太早了,就今晚这情形看,你是涉嫌公共场所投毒,危害公共安全罪,那可不轻啊。”说完,把毒*鼠强扔到桌子上,“现在我说报警,你怕不怕?” “我,我承认身上有毒*鼠强,可又没做投毒的事。”严明宇还不服气,“难道我身上装着避孕套,就一定做那种事?” “行啊,头脑还挺灵活的。可关键问题你没弄清楚,避孕套跟毒*鼠强的性质根本就不一样。避孕套是计生用品,你买多少、怎么用,不碍事。毒*鼠强是什么?它毒性太大,国家早已经有计划地管控收缴了。”张本民鄙夷地一歪嘴,“真是个蠢货!” “就算我带了药,可,可又能说明什么?”严明宇说完一歪头,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投毒未遂,罪也不轻。” “谁能证明我要投毒?我最多只是违规携带违禁品而已。” “嚄!”张本民摸下巴,点头寻思着道:“好,很好,谢谢你提醒!”说完,把毛巾丢给何部伟,“真得把他的粪门给赌上。” “塞毛巾费劲,用胶带吧。”何部伟拉开抽屉拿出宽胶带,利落地把严明宇从嘴巴到脑后缠了个严实,然后问张本民接下来怎么搞。 “制造投毒现场。”张本民冷笑着,“毒药撒下去,就不是未遂了,那可是故意杀人未遂,仍会按照故意杀人罪追究的。当然了,会适当从轻,虽说还要不了这贱狗的命,但足以让他到大牢里去受个活罪。” 第434章 四亩多地出意外 张本民的这个建议,让何部伟精神一振,忙点头道:“好!那还得破门或者破个窗喽?要不他是没法进入厨房重地的。” “不用,想必他不会那么笨,砸门砸窗的动静大,容易被发现。我琢磨着,他应该会用吹管之类的法子,不容易留痕迹。” “窗户都是从里面锁着的,他管子也伸不进来啊?” “现在就去随便打开一扇嘛,有时难免疏忽会忘记关窗,咱们不是得给严总创造一切好机会嘛。”张本民嘿嘿笑着,“对了,你这有鱼竿吧?” “后厨的师傅有一根。” “找来,把鱼竿的尾端一节拿掉,拉伸后不就是个长长的空心管嘛。有了这工具,想朝哪儿吹就吹哪儿,厨房的调味品里、刷好的碗筷里还有仓库的米面里,都是可投的地方。一定要多加点药,达到足以致死的量,那才能算是故意杀人未遂。”张本民说着看了下时间,“嗯,不太早了,按照我说的,赶紧去做个现场。” “然后呢?” “把他打晕,拖到窗户下,再把鱼竿弄上他的指纹还有口水,再然后就是报警,让警察来解决。” “警察能解决什么?”何部伟嘿嘿一下,“我看,还是咱们自己搞定得了。” “怎么搞?” “把他打晕后,干脆弄点药塞他嘴里,再用软管送点到胃里,药死他,或许警方会认定投毒嫌犯在紧张之下操作失误,不小心把老鼠药吸到了口中,结果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当场毙命。” “嗯,也行。”张本民点着头对何部伟竖起大拇指,“这招不错!” 此时的严明宇,呜呜地摇着头,面色憋得通红,脖子青筋暴涨。 “他好像有话要说。”何部伟看了看张本民,“是先听听,还是直接砸晕?” “阎王不收闷声鬼,就让他说说吧。” 胶带一除,严明宇先是大口地喘了几下,而后急促地道:“服了,服了还不行么?放我一马,保证不再犯!” “什么意思?”何部伟抓住严明宇的头发向后一拉,“这么快就服了?” “服了服了,不管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服了!” “妈的!”何部伟皱起双眉,看了看张本民,“这狗日的还不相信?!” “相信相信!”严明宇立刻接话,“相信还不成嘛?高抬贵手,饶过我吧。” “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地搞阴招?”何部伟眉头不展,“所以还很有必要留下你投毒的事实证据。” “证据就别做了,其他我都顺从还不行么。”严明宇哀求着。 这时,张本民突然灵机一动,猛地冒出个念头来,便对何部伟一挤眼,问他用于食堂改造的十万借款办得怎么样了。 何部伟什么人?一点停顿都没有,立马挠起了后脑勺,意味深长地感叹:“还没办成呢,现在这社会,借钱有那么容易?” “那怎么办,急用着呢。” “明天我再想想办法吧,找老家的几个朋友看看,应该能借得到。” 严明宇也不是傻子,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忙插上嘴,“你们急需钱么?我给,我给不行么!” “你给?” “对!”严明宇很干脆,“但有一点,你们不能留我投毒的证据。” “你把话说清楚,是给,还是借?”何部伟问。 “给!明天上午就给!” “什么叫给啊,无缘无故的说不通,我也不敢收呐。这样吧,算作保证金比较合适,一年内没事,返还二万,再过一年没事,再给一万,反正往后依次每年一万,直至返还结清。” “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也是你们应得的。” “别说‘你们’,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张本民眼一瞪,“我小保安一个,扯上我干什么?” “对,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何部伟一抓耳朵,对严明宇道:“十万也不算小钱,万一你要是事后报案说我敲诈勒索,不也难办?看来多少还是要留点你投毒的证据,相互制衡一下。” “没事,就当是老早的欠账,现在才还。”严明宇死活不想留投毒方面的证据,也不想玩什么心思,只想快点了断,“别看不起我,这点钱对我来说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买个平安挺划算,怎么可能拿它再去惹麻烦,告你敲诈?” “那你写个借条,时间往前推五年,就说因投资做生意向我借款人民币十万,然后签名摁手印。” “可是……”严明宇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何部伟一瞪眼,“反悔?也可以啊?” “不是,我,我这借条一写,你要是一直攥着……” “哦。”何部伟抖着肩膀笑了,“借条写好后只是当道具用一下而已,明天钱到账了,借条原件就到你手上,我只留个复印件留存一下,以备需要时说明情况。” “好吧好吧,我照办就是。”严明宇自知没法讲条件,只好服贴顺从。 “你说你也真是少点头脑,做这种丑事还亲自动手。”何部伟得意之余还不忘调侃,“本来嘛,也许花个万儿八千的,请人代劳就搞定了。” “有些事只有靠自己,否则留下大把柄给别人,会受制一辈子。”严明宇的语气带着点不甘心,“只是今晚运气差了点,要不是……”他看了看张本民,没再说下去。 “嗯嗯,你说得也有点道理,不留把柄给人家当然是好事。”何部伟嘿嘿笑了起来,“可恶有恶报啊,老天注定不会让你得逞。” 严明宇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闷头写着借条。半小时后,他从食堂办公室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到前面不远的绿化带里,掏出根鱼竿,用最快的速度逃一般离去。 何部伟一愣,低头看看借条,疑惑地道:“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放心吧,吃得定。”张本民神态自若,悠闲地点了支烟,“严明宇是个躁脾气,那种人容易控制。” “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其实刚才他在外面稍微忍一忍,啥事没有,可就是按不住心头火,非跟我直闹腾。” “天意,看来都是天意!”何部伟很是兴奋,“走,出去整几杯!” “算了吧,一折腾天就亮了,还是早点休息吧,这几天精力一直不太足。” “也好。”何部伟打了个哈欠,“确实累了点。” 疲易入眠。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踏实。 第二天上午八时许,张本民被何部伟叫醒,说起来吃早饭,厨师弄了野鸟蛋,留了一碗。张本民对那些不感兴趣,就想喝碗豆浆吃根油条,不过何部伟一片心意得照顾。 吃了五六个鸟蛋,一小碗蛋炒饭,一小碗西红柿蛋汤,感觉也挺好,张本民悠忽悠哉地点了支烟,神仙般舒服。 “你说那严明宇不会闹什么幺蛾子吧?”何部伟还是有点不放心夜里的事。 “他敢么,虽然没留他‘作案’现场的证据,但再怎么着他用于作案的老鼠药还在我们这儿呢。他真要是闹起事来,也是说不清的,指纹都还在。” “可我们也不利索啊,十万元的借条怎么说清?” “放心吧,严明宇做贼心虚,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哪里还敢再折腾?” “希望如此。” “那是当然的。”张本民吐了个大烟圈,“别担心,今天上午肯定能收到严明宇的钱,然后,就尽快转给蚊子,那边说用就用。” “转个账呗,分分钟搞定。”何部伟说得太快,像是被噎着了,直着脖子直打嗝。 “看,什么时候都不能得意忘形。”张本民把面前的茶水推给何部伟,“急躁不是个好事情。” 何部伟放下筷子端起茶杯,自嘲地笑道:“没错,不过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有点小麻烦也难免。意外嘛,有时总是不可避免。” 这话有道理,就在半小时后,春山那边就传来了个意外的消息。 电话那头的蚊子说宋超光找到他,告诉拿下那块四亩多地的成本可能比预期的要多,因为县里要通过挂牌出让的方式出手,毕竟现在形势跟以前大不一样,该走的程序得走,人人都想借个壳自保,所以不管多小体量的项目,都得正规。但是,宋超光也说了,最终目的肯定能达到,那块地跑不了,只是稍微有点曲折而已,虽然流程正规操作阳光,但哪能没暗箱? 仅就事情本身而言,张本民产生了些顾虑,宋超光是不是想利用各种借口不断加码,趁机发点小财,最后突然说实在是力不从心便宣布事情不成功? 蚊子也有同样的担心,他直接反悔,说不如现在趁早算了,不再掺和拿地的事,以后再等别的机会。 张本民想了想,说有些事不冒风险是不行的。目前他们在汉州的眼界还很小,宋超光恰恰是个跳板,他能在一定时期内带着向前走几步,况且通过之前的接触,觉得那人还可以,应该不至于钻着心思在他们身上刮油。 “细想想也是,宋超光不像奸佞小人,可我就是觉得有点悬。其实,不如咱们自己找个更好的项目,好好干上它一票。”蚊子说。 “那得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了才行,眼下我们在人脉、资金上都没什么关系,搞项目做事情很难,而且还有事要分神,所以我觉得,是不是该稳妥点,哪怕步子慢一点也无所谓。” 蚊子沉默了一小会,张本民说有事要分神的意思他懂,那的确是无法回避的现实。“现在比以前应该好多了吧,至少就目前来说,永博公司已经没什么直接威胁了。”他似是安慰地道。 第435章 超值信息费 说到威胁,张本民不无担心地道:“还有胡家呢,特别是胡华正,他应该是最大的威胁,他是公安,运作条件得天独厚,他要是对我们下手,或许根本就不费什么事。” “我看也不一定,胡华正可是公职人员,敢那么为非作歹?” “非要明目张胆?” “也是。”蚊子叹了口气,“那个就先别说吧,太沉重,还是回到眼皮子上的事,咱们对宋超光是不是抛掉疑心,只管把钱砸给他?” “都这时候了还能有什么退路,只管朝前走就是。”张本民给何部伟宽着心,“说到底不就是钱的事嘛,又算得了什么?” “行,都听你的,不管吃香喝辣还是喝西北风,都是一个痛快!” “防备之心是要有,但不能太多疑,否则就会感觉哪儿都不对劲,那样就没法做事情。对宋超光,在现阶段我们只有相信他,最后看总体资金使用情况,如果和计划中的差不多,也就无所谓了。买了一大锅螃蟹煮着,还在乎一瓶醋钱?” “是这么回事!”蚊子应着,又恍然道:“哦对了,宋超光好像还说过,前期增加的投入,争取在后期找回来。只是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吞吐了些,不干脆。” “那是他没有什么把握,毕竟都是不太可控的事情,他要是把话说得斩钉截铁,假如到时没有兑现,不是有失面子?不过总归他能表露出那种意思也就行了,可能是在间接暗示我们,让我们不要多想,耐下心来稳住性子,事情不会走大辙。” “希望如此吧,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好如此了。”蚊子的口气开始变得轻松,“现在你那边还好吧?” “来兴宁了还能有什么事?一切都好,现在就着急等毕业。” “毕业还早呢,不管怎样可千万别节外生枝,你的身份有些敏感,遇到事儿别按捺不住,能忍则安嘛。” “我知道,眼下来兴宁也就避避风头而已,过段时间我还得回春山。早点回去,早点把事情给彻底解决了,才可以大展手脚。” “既然这样,那就期待你早点到来!”蚊子又提起了信心。 张本民没再多说,挂了电话。决心不能老挂在嘴上强调,否则就成了显摆的贱料。 回春山,得去一趟军工研究所住宅区。 魏春芳和丁香,现在是张本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发誓会用血肉筑起她们的幸福之路。 三月中旬,气温明显多了点儿燥热。 厨房中忙活的魏丁香,额头更是沁出了颗颗小汗珠。她的精神还不是太好,对一个女孩来说,那种无以复加的伤害,给心灵带来的很有可能是一辈子的阴影。 与之相反的是魏春芳,她的身体状况一天好似一天。 看到这一切,张本民一阵难过,觉得魏丁香就像一支不起眼的小蜡烛,默默地为别人燃烧着自己。 “戒指呢,还没戴?”张本民慢慢拿起丁香的手,“嫌不好看么?” “不,不是。”魏丁香摇着头,使劲地笑了下,“戴着它干活不方便,我,我觉得还是不戴吧。” “哦,那改天我再给你买条项链,戴项链应该影响不了干活。” “还是别买了,现在到处都要用钱,能省就先省着。”魏丁香很认真地道,“千万别买啊。” “我有数。”张本民柔声道:“到时我亲手帮你戴上!” 魏丁香咬着嘴唇,像是情到深处无法自控,她红着眼圈,转过身子,“我,我得赶紧洗菜了,晚饭要早点吃。你去陪陪大姑吧,在这里会影响到我做饭的。” “好吧。”张本民不想让魏丁香有压迫感,只好去卧室陪魏春芳。 魏春芳见张本民进来,似是有点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讲了出来,问丁香那丫头还不错吧。 张本民有点诧异,没想到魏春芳竟然似乎有意要撮合。 魏春芳看清了张本民的反应,也就更加直接,说她早就看出丁香的心思了,如果觉得可以,就去多陪她说说话,毕竟这么长时间才来一次。 张本民挠着头笑了笑,又退了出来。怎么办呢?干脆去卫生间抽烟。 酒浇愁,烟解闷。 吃过饭回去的时候,张本民出门又叼起了烟,他觉得完全被魏丁香的沉闷淹没,甚至几乎都有点窒息了,得猛抽几口舒缓一下。 回到食堂宿舍,翻来覆去难入睡。何部伟见他屋里还亮着灯,就到食堂炒了两个菜,例行宵夜,喝点酒。 张本民当然不拒绝,喝着喝着,感慨上来了,他夹了根青菜,说希望人生就跟这盘青菜炒豆腐一样,清淡平和,真切长久,没什么意外就是最好的。 何部伟摇摇头,拿筷子戳了戳餐盘里的回锅肉,说他想过那样的日子,刺激、浓郁,就是过瘾。 张本民说经历决定认知的差异,他内心的渴望可能没几个人能懂。 何部伟听了这话,点头感叹张本民的不易,然后就摆摆手说不讲那些了,先聊点开心的做个引子,以便快点带来好运,成几桩好事,鼓舞一下士气。 这话也算是碰到点了。 三天后,蚊子来电,带着难以压制的兴奋说那四亩多的地块,通过挂牌出让的方式拿下了,一切都是正规手续,更有保障。 张本民一听也高兴得有点坐不住,说那接下来不就是开建的事么,首先要办理土地、规划、工程许可和建设等方面的许可证。 蚊子说那些事情都不难,难的是缺资金。 “前阵子你转来的那十万,送礼打点啥的,用了不到两万。”蚊子道,“看来宋超光没玩什么招子,也没多花什么。” “他也是个做事的人,只不过所处的层面和环境不一样,他做的事在我们看来可能不是那么脚踏实地。” “脚踏实地见效慢,生意场上都想走捷径,而且确实也行得通,只要关系到位,完全有可能一步登天。”蚊子道,“我这才刚接触生意界没多长时间,就真切地感受到了。” “我们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省得跌跟头。有地皮做基础,投建的资金总归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最直接的就是抵押贷款,因为达到建筑总量的百分之二十五就可以预售了嘛,到时就可以收取预付款,那样就能保证资金链不断。” “那也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现在借钱的路子都已用过,找人合伙也是有一定风险的,万一被合作伙伴反客为主呢?还有,要是合作伙伴一个心眼不好暗中使坏,整个摊子就会烂掉。” “抵押贷款的事你跟小金子操作,我在兴宁这边想想办法再筹点,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还得弄几十万周转一下。”张本民说这话时想到的人是薛玉叶。 不管怎么说借钱应该是天下最难的事之一了,张嘴之前一定要想周全,有可能出现的情况要估计好,并且想好应对的话语,要让场面自然,尽量避免借钱不成伤了和气甚至是毁了亲情和友情。 然而,张本民又想到假如钱一借到手,和薛玉叶的关系会不会再次变得难以理清? 这让张本民很惆怅,他坐在夜空下抽烟散思绪,寻思着怎么也是重生的人了,虽说不能记很多前生的事情,但一些重大、鲜明的事件多是还有印象的,再加上还有一份复习时整理的材料,为什么不好好回想总结一下,好好利用起来?就像当初在屏坝大院里那样,来几个“预言”便能收割一大波信任。 张本民又点了一支烟,眯着眼使劲回想,彼时,一九八九年,快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发生过什么? “诶哟!”陡然间,张本民猛地一拍大腿,“管用!” 第二天上午,张本民直接找章万树,说可以合作个事情,挣点钱。 章万树对张本民的到来感到很是意外,他一皱眉,道:“你跟何部伟不一样,他咋咋呼呼的,很浮躁。” “背后一般不议论人。”张本民笑笑。 “你跟他关系是很不一般的,所以,也算不上是背后。”章万树冷笑道,“最刁钻的是你,说吧,又想耍什么花招。” “本来以为你有些道行,没想到竟也这么粗陋。”张本民摇头道,“你说你有什么值得我耍花招?” “那你不是来找我了么?” “我找你是因为有实打实的事儿,并没有耍什么花招。” “嘶。”章万树吸了口冷气,“那你说吧,什么事。” “透露个重大消息,可以避免家人受到不必要的自我伤害。” “这么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亲戚,我有亲戚做大官。” “做大官?”章万树又是一声冷笑,“是村长啊,还是乡长?” “章校长,你这就不厚道了。”张本民不计较章万树的讥讽,因为对他的为人已经了解,“不过也无所谓,关键是看合作,无非是为了钱,又不是要跟你处朋友。” “行,你还是行的,做事知道主线。”章万树点头道,“你说,我认真听。” “你在兴宁也不算是普通人,圈子里有没有权贵之人的孩子在北京上大学的?” “有,我家的小儿子就在。” “那么,就赶紧以各种借口让孩子回来,离开北京,回兴宁!等暑假开学之后再回去。” “首都是首善之都,可听你这话音,好像很不认可嘛,为什么要离开?”章万树道,“别绕弯子,直接说原因。” “原因不能说,反正会有大事发生,那些指点江山的娇子们,有些愣头青会吃亏的,甚至还会自己葬送掉自己的一生。” “有那么严重?” “你想想,我有必要编造谎事骗你么?” “有啊,你不是说要赚钱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点我还是懂的。”张本民道,“所以我才想跟你合作一下,收点信息费,那可是非常超值的。” “看来你需要钱,这样吧,要多少?” “你是不相信我?”张本民哼了一声,“那就这样,就当我没来过。” 张本民说完就离开了,不过并没有灰心,“信息费”这事应该能行得通,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合作者而已,毕竟每个人的眼界和格局还是很重要的。 陡然间,张本民想到了范德尚,他在上海的银行里做大堂经理,应该还是能做点事的,如果能把他说服,没准就能一下找到路子。 第436章 大饵 之前到上海兑换国库券时,认识的银行大堂经理范德喜的电话号码,当时回来后是交给何部伟保管的,张本民便找他询要。 何部伟当即有点发懵,摸了摸脑袋,说那可得好好找一找。张本民一听,知道他没有放个准确的地方,找起来会有一定难度。 “没事,实在不行我坐车去一趟就是,亲自找那个范经理。”何部伟很是不好意思,“来回也就两天左右嘛。” “瞧你说的,犯得着嘛。”张本民不好多讲什么,“也没那么严重的事儿。” “马上我就找找,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虽然一时想不起来,但多是也不会弄丢。”何部伟道,“要知道,凡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涉及到的任何相关东西,我都是挺在意的。” 何部伟的话没有水分,他的确没有丢掉范德尚的号码,最后,在一个磁带盒子里找到了。 拿到号码,张本民觉得是个好兆头,有种突见彩虹的惊喜感。不过在拨过去时,心里仍有点小忐忑,一来不知道范德尚的工作有没有变动,还能不能联系到他,二来即便联系上了,能否让他信服更是个问题。 还好,人很顺利地就找到了,热情也还有,这让张本民顿时放了心。 “啊哟,这么长时间才打电话,看来又收了不少券呐!”弄清身份后,范德尚马上呵呵地开心笑了起来。 “没,自从上次之后,就没再搞那块。” “太好了,幸亏你没接着搞,要不也挣不了什么大钱!”范德尚爽快地道,“国库券早就不行了,搞的话也只能蒜是常规性理财,发不了财的。”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所以就转了个方向。”张本民道,“在老家这地方找了点小工程干干。” “哦,做建筑行业啊,那也挺好。不过就是辛苦了点,当然,苦或不苦只是相对而言。” “你说得没错,是挺辛苦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刚起步的。” “那不如有空的时候多关注下股票市场,就在前两三天,证券交易所研究设计联合办公室在首都成立了,我国的证券市场马上就要形成规模。其实深圳和我们上海这边,早已经试水交易了,所以说,估计在接下来一年半载的时间内,便会有一波大红利。” 没错,这个张本民早有这个打算,以前没有把操作国库券赚的钱拿出来用,就是想要在今年下半年和明年上半年进军股市,狠狠地捞上一笔。不过,现在范德尚先提了出来,自然不能抹了他的面子,得顺情感谢。“是嘛,那得多多注意,凡事在开始的时候,机会往往是最多的。”他说。 “就是啊,能抓的,一定要抓好抓捞。”范德尚道,“对了,你找我肯定有事,咱们是有过很好交往的,所以尽管开口,能办的肯定办到。” “嗯,是的,要不也不会只是电话联系了,肯定要带着礼物面见呐。”张本民笑了笑,道:“现在的社会,信息越来越重要,所以信息的价值也开始体现。眼下呢,我有个非常超值的信息,如果有可能的话,咱们可以合作一下。” “你说的信息,那大小应该算是个秘密了。”范德尚寻思着道,“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想促成某件事,还是为了经济利益?” “直接说,就是钱。”张本民也不拐弯,“社会在不断发展,经济功能是越来越强大,所以能赶在第一步把钱赚到手,往后的发展肯定会越走路越宽,也就是俗话说的钱生钱。” “同意这个说法,我也这么认为。”范德尚疑惑地道,“那,你这个秘密,到底有多大的价值?” “具体情况我不能说,说了那就涉嫌违法犯罪,但我可以直接给出防范解决的办法。”张本民道,“至于价值的大小,如果摊上的话,那就是无价。” “你说得我一头雾水。” “简单来讲,就是在北京上大学的人,得赶紧回来,用什么理由和法子都不为过,最迟到四月上旬,否则就晚了!” “这……”范德尚有些支吾。 “别这啊那的,就说你身边和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自己家或亲戚家的孩子在北京念大学的。” “我们行长家的孩子就在北京读大学呢。”范德尚答道。 张本民一听,觉得机会非常好,一定得把握好。一旦成功,还要什么信息费?直接贷个上百万的款也不是不可能。“有一个就好!”他连忙拿出一副信心十足的口气。 “好是好,可行长能不能信得过,还是另一回事呢。”范德尚叹气道,“要是没法说服他,无论怎么也是白费。” “是的,总体上感觉有些玄乎,是不?”张本民知道那也正常,换位思考,如果自己乍听这回事,肯定也不会轻易相信,所以,必须得想法子去印证一下。“我有亲戚是在京城做官的,所以有些消息能打听得到。”他极力转动着脑筋,“就像去年捣腾国库券的事,你以为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存量?” “嗯,那个我倒想起来了,当时我也怀疑过,你年纪轻轻就搞那么大阵仗,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要不,你只是一个小社会青年而已,哪有那么高的前瞻和那么多的资金去收那么多的券?” 张本民一听,暗自高兴,忙接话道:“其实也谈不上指点,有些消息是我那亲戚无意中透露的,我呢,也算是个有心人吧,能准确地把握住那些有价值的信息。” “事是那么个事儿,可是我们行长不是亲历接触的,仅凭我一张嘴,恐怕他也很难相信。”范德尚道,“所以,你的以信息换财富的想法,实现起来怕是有点难度。” “的确。”张本民叹了口气,不免有点着急,该怎么让行长相信呢?情急之下,他摸出了那份整理的复习材料,不由得眼前一亮,当即提高了声调:“不如这样,咱们可以做个试验。” “说说看?”范德尚也想把事情促成,毕竟他是了解情况的,知道张本民确实不一般。 “说个即将发生但还没发生的事,把其中的一些具体的、细节性的东西摆出来,然后去印证一下。”张本民道,“如果能对上号,说明我讲的绝不是空穴来风,应该是有一定可靠渠道来源的。” “可以,这个的确可以。”范德尚也来了精神,“什么事儿?” “今天不是十八号嘛,后天就是二十号,是七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开幕的日子。” “是啊,报纸广播电视上都有预告的,会议要一直举行到四月四号。” “嗯,那是国家大事,当然会广而告之。”张本民道,“所以,会议日期甚至日程当然不会是什么秘密,但是,会议开幕的当天下午,国务院总理向大会作的政府工作报告题目,应该不会提前公布吧?” “不会,那个自然是不会的。” “报告的内容呢?” “那个就更不会了。” “嗯,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刚好可以借此对证一下,以便让你相信我之前说的是真是假了。” “你是说,能把报告的题目和内容说出来?” “题目很具体,至于内容嘛,只能说个大概。” “那也行啊!”范德尚道,“如果你能确定的话,回头我就找行长汇报一下,以便他进一步确认。” “没问题!”张本民盯着复习资料,用故作神秘的口气道:“报告的题目是《坚决贯彻治理整顿和深化改革的方针》”话音刚落几秒钟,又道:“记下了吗?” “稍等,再说一遍。”范德尚很认真地记着。 “不着急,只要记准了就行。”张本民暗暗庆幸,算是老天有眼吧,竟然想到了这么一出好计。 “好喽,接着说,内容?”很快,范德尚催问起来。 “内容中提了六个治理整顿要达到的目标,分别是消除经济过热、遏制通货膨胀、压缩固定资产投资规模、逐步缓解社会总需求大于总供给的矛盾、认真调整经济结构以及推进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新秩序的建设。” 范德尚认真听着、记着,而后吸了口冷气,好一会儿没说话。 “怎么,还不信?” “不,不是,只是感到诧异、震惊。” “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再补充点。” “不用了,有这些就已足够,说多了反而过犹不及。” “行,那就再缀几句。”张本民很干脆,接着道:“大会还要通过一个诉讼法、一个规则和一个决定,分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议事规则》、关于国务院提请审议授权深圳市制定深圳经济特区法规和规章的议案的决定。” “……”范德尚又是一阵沉默,“老弟,你……是认真的吧?!” “肯定啊,难不成还会开玩笑?隔这么远,有意思么?!” “行,既然你认真,那我也不敷衍,待会就找行长去。” “谢谢,范经理你这是帮忙了,衷心感谢!” “别急着谢,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呢。”范德尚道,“反正我会尽力,至于结果,应该还取决于你。” “明白,放心吧范经理!”张本民自信地笑了笑,挂了电话。 这个自信不盲目,两天后的晚上,也就是七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会议开幕的当天,张本民接到了范德尚的电话,说他们行长想见见他。 第437章 “始于足下”足浴店 申城有约,欣然前往。 沿袭数千年的酒文化博大精深,自然把见面的场地放到了高档酒店。偌大的包间,一共四个人:张本民、何部伟、范德尚和行长。 人虽少,但气氛却不冷清,席间依旧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不难看出,行长是极尽所能,不断试探张本民的深浅。 这对于张本民来说无所谓,凭着领先三十多年的生活经验,无论是在政治、经济、文化还是军事、科技和环境等方面,所展现的“远见”和大局观,着实令人佩服。 最终,行长算是彻底信服。 次日上午,在范德尚的陪同下,何部伟办理了借款业务。当天,带着一百万额度,张本民与何部伟离开了魔都。 真的是喜出望外,这下可好,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那块四亩多地的项目,可着实要好好开发一番。 然而,事情总有变化。 蚊子又来电话,言语间很是焦虑,说大事不妙,到手的那四亩多地块,可能要被县里收回,重新挂牌出让。 这简直是个晴空霹雳,张本民一时也愣住了,说不都是正规操作嘛,县里怎么也说翻脸就翻脸? “这话怎么说呢,可能是生不逢时吧,刚好赶上新一轮规划调整,那块地所在的位置,要大范围重新架构。”蚊子很是无奈,“政策的事,没法抗衡啊。” “规划调整的事,你是听宋超光说的?” “嗯,县里好像也有这样的说法。不过宋超光说了,他再深入了解一下,把问题搞清楚。如果真是规划方面的问题,只能是怨我们时运不济,触到了霉头。” “要真是规划调整的原因,确实只好认了,不过也不会白忙活,会有土地收回补偿金的。不过那只是点小钱,但总归好过没有。”张本民苦笑了下,“也没什么,好事多磨难,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太平坦,就算是积累经验吧。” “嗯。”蚊子应着,又问道:“如果是别的原因呢?比如碰到了有绝对关系的人,硬生生把我们的地块给抢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在自己还没有斤两的时候,只有逆来顺受。这是生存法则,否则只能自讨苦吃,严重的话没准还会自取灭亡。” “道理我也懂,可如果真是那样,难以咽下那口气。” “你再想想,都能让县里打着规划调整的旗号搞小动作,得有多大能量?告诉你,那绝对是个‘大人物’,没准一个小指头就能碾死咱们,你还有什么气咽不下去?” “行吧,就当是积德行善了,转让福缘吧。” “想通就好,再说,事情不是最后还没定论嘛,等宋超光这次了解后再看。”张本民顿了顿,又道:“不过蚊子,还是给你打个预防针吧,我们多是被人挖了墙角。” “嗯?你说说原因?” “如果是县里的规划,事前怎么也得有点风声吧,大昌镇里哪能像个聋子一样不知情,前阵子还一板一眼地把那块地给出让了?要是那样的话,不是明摆着跟县里作对么?” “哟,还真是。”蚊子唏嘘了起来,“这他妈的,那只背后的黑手,还真他妈简直是一手遮天了。” “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因为那块地很小,位置又不抢手,总之是不起眼的,怎么就会进入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的法眼?” “矛盾无处不在,越说问题越复杂,咱就不操那个心吧。”蚊子有些无精打采,“现在我就担心,如果是有人暗中搞事,我们的损失能补回来么?” “应该能,行有行规嘛,圆方楼的事不就是如此,茶水费是少不了的。” “哎哟,这世道还真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了?” “是世道,也是世界。世界不就如此嘛,大国走步,小国看齐。” “行吧,不管怎样都认了,认得心服口服,谁叫自己实力不济呢。” “也别灰心,没准以后咱们也会一样去吃别人。” “那是。”说到展望,蚊子心情又好了起来,“摆在跟前的事都不是事,放眼五年后,那才是主战场!” 聊到这里,蚊子的情绪不再低落,张本民也放下了心,随后,又把上海之行的收获说了,如同给蚊子打了剂强心针。 “哎哟,好家伙,这一把搂得可真带劲儿!”蚊子果真是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行呐,有了这笔钱,干啥不好?!” “就是嘛,所以没必要纠结眼前。”张本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边走边看边出手。” “好,那就等宋超光的消息!” “其实,等不等也无所谓,大概结果就那样了。” 果不出所料,没几天蚊子又来电,说宋超光打探到了内幕,确实有大人物做了手脚,成了接盘手。 不过还好,损失是没有的,宋超光找的人没办成事,钱也没敢要,都退了回来。此外,从接盘手那里,还额外得了所谓的五万补偿金。 心态放宽,没亏就好。 张本民颇为感慨地一笑,不管怎样,拿地的事就这么收场吧,不去多想。另外,他嘱咐蚊子,尽快把殷有方的二十万还给他。 这事很容易,不过蚊子没办到。 就在第二天晚上十点多钟,张本民接到了小金子的电话,说蚊子被路北派出所以嫖娼为由给抓了,而且,蚊子还涉嫌袭警被当场制伏,结果受伤不轻被送到了医院。 这一惊非同小可,张本民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便紧急回春山。动身前,他还给宋超光打个电话,说宋哥一定要用尽一切关系力量,力保蚊子的安全。 请宋超光帮忙,只能算是个安慰,张本民明白这次事发的严酷性,路北派出所就是大昌镇派出二所,所长是何广升,那背后不就是胡华正么。 果不其然,第二天张本民到达春山见到小金子时,宋超光刚好回过来电话,说蚊子的事恐怕有些棘手,是胡华正方面在发力,别人都插不上嘴,没法调停。不过好在是,目前蚊子还没什么危险,因为他身上现在有两处骨折,多处软组织受伤,已转到拘留所医务室接受治疗。 张本民表示感谢后,匆匆挂了电话,他急着向小金子了解细节。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昨晚文哥说出去找以前的朋友,看能不能找点事做,结果一去不回,等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就被抓了。” “说找谁的没?” “没有。” “你赶紧以亲属的身份去县公安局警务督察处,举报派出二所诬蔑蚊子嫖娼,要求公布真相。” “那有用么?” “没用,但可以看何广升是如何‘做实’的,到时根据他们所里发布的内容再查找漏洞。”张本民道,“另外,一定得强调要给结果,否则会再向市局甚至是省厅反应,给他们施加压力。” 策略是对的,县公安局在接到小金子的上访后,迅即通知下去,要求上报执法过程的相关细节内容。 当天下午,细节就来了。 内容是:嫌疑人魏某于晚间九点半左右在“始于足下”足浴店嫖娼后离开,出门时被接举报前来的民警堵住。在民警要求魏某前往派出所作进一步调查后,魏某激烈反抗并逐渐发展成袭警行为,民警只有使用强制手段将其控制并带离。在控制过程中,因魏某自身原因造成自己一定的轻微伤,民警及时将其送往医院观察。鉴于魏某伤情轻微,现已转入拘留所医务室妥善治疗,待条件成熟后民警将就其嫖娼一事继续调查。 “文哥不可能做那事的,我们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很了解他!”小金子直摇头。 “这情形有点不合理,没有现行,只有个举报电话,然后就店门外实施控制抓捕。”张本民道:“当然了,现在要关心的是事发后公安部门掩盖自身过错甚至是恶意为之的手段。我相信以蚊子的灵活度,肯定不会激烈反抗,更不会做袭警的傻事,必定是当事民警借机上去就开始施暴。” “真相很明显,就是胡华正指使何广升对文哥下黑手!” “没错,然而真相根本就没法触碰,只有戳穿他们的谎言才能为蚊子争取自由。” “那,那该怎么做?”小金子一脸忧伤。 “晚上我先去那家足浴店看看。”张本民道,“下一步的行动再说吧。” 张本民想通过足浴店的人了解一下,力求更加接近真相,当然他也并没有报多大希望,何广升估计早已发出指令,不准足浴店任何人发声,但是,他又相信事在人为,没有不透风的墙,找到合适的人就行。 晚上八点刚过,张本民便去了“始于足下”足浴店,点了个三十八的基本套餐。 服务员熟练地用中药包调好泡脚的水,然后开始给张本民做热身动作,捏捏肩敲敲背,期间不时用大而柔软的前胸摩擦一下他的后背。 轮到敲腿的时候,服务员更是大胆,不断揉搓着张本民的大腿根部,还不时问道:“这力道可以吗?” “你们这像做足疗的嘛。”张本民假装不自在地笑了起来。 “怎么不是呀,足疗加按摩嘛!”服务员的声音很甜,带着点撒娇,再配上撩人的眼神,还真是让人有点神魂颠倒的感觉。 “按摩这东西,没法说,一按一摩很容易出问题。” “能有啥问题呢,那还不是人之常情?你是男人还不懂嘛,怎么,要不要进包间去?” “懂是懂,但从来都不进。” “不进?那你倒说说为啥呀?” “不安全。” “那你放心吧,现在做这一行的都很健康。” “我不是指那方面,是治安不安全,弄不好就会被派出所给拎走。” “那更没问题喽,干这一行的老板哪个没关系?哪能让派出所说查就查?” “不一定吧,昨晚好像有个人就在这里,出门便被抓了。” 第438章 足浴店的埋伏 提到昨晚有人在店门口被抓的话题,服务员脸色紧张起来,“那个事就别说了,现在店里上上下下都闭口不谈呢,老板放过狠话,谁要是私下里嘀咕,就把谁的脸划掉!” 张本民笑了笑,“我想享受下包间服务,多少钱?” “二四六八,都可以喽。”有了生意,服务员一下提起了精神。 “进去介绍下吧,都有哪些项目。” 服务员把张本民领进包间,回头又把足浴盆端了进来,放下后回身关上房门。 张本民已经掏出五十块,放在小茶几上,“就耽误十分钟时间,什么都不做,只想问你个事儿。” 服务员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算我求你了,昨晚在这里出事的是我弟弟,他是被冤枉的。”张本民换了个方式,说得很恳切。 服务员沉默了会,依旧摇了摇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唉。”张本民很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我理解你,每个人都不容易。”说完,开始穿鞋。 “足疗还没完呢。” “不疗了,现在哪里有心思?” “那,我帮你穿吧。”服务员蹲下来。 “不用,自己来好了。”张本民三两下蹬上鞋,站起身来。 “这钱你带走。”服务员拿起那五十元钱。 “掏出来就不收回去了,至少从你这里知道,不可能从这儿的人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张本民说着,抬脚往外走。 走到门口,服务员突然说话,声音很小,“回来。” 张本民站住脚步,回头热切地看着服务员,“你改主意了?” “看来你不是老板派来试探的。” “怎么会呢。” “还是小心点为好,万一被试探到了那还得了?” “这么说,这儿的老板确实是替派出所做了假证?” “那是肯定的了。”服务员神情稍显紧张,“快点,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找个人,在派出所做假口供的当事服务员。” “找不到的,早被老板转移了。” “唉,那可就难办了,其实我弟根本连店门都就没进,真是太冤枉了。” 服务员皱着眉头,“你弟弟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重视?” “做点小生意而已,可能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个有能耐的人。” “那只有认倒霉了。” “世道如此,还能怎样呢。”张本民说完便离开,急着去找小金子商量对策。 还是走上次上访的路子,这次提出两个问题:一是派出所认定丁向文嫖娼,仅仅是凭足浴店当事服务员的口供,并不严谨,并且目前那名服务员已经不知所向;二是关于丁向文袭警的事情,派出所空口无凭。 张本民相信这么一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牵制,有可能会让幕后胡华正收手。为确保形成有效压力,他又把上访资料加急寄给何部伟一份,投送到市公安局警务督察处。 当然,张本民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丧心病狂的胡华正完全会指使何广升把事情做实,再次找来所谓的当事服务员细述蚊子嫖她的过程。那是人证,很容易。物证也不难,现在蚊子在他们上手,完全可以通过穿刺提取他的前列腺液,然后找个套套放进去,拿去一化验,百分百就成了蚊子的“作案”工具。 想到这里张本民不由得吓了一跳,真要那样就大事不妙,所以必须得提前有所应对。就目前的情况看,能左右的只有人证,物证完全被他们掌控着。 到哪里寻找那名“人证”?无奈之下,张本民再次来到“始于足下”足浴店,找到向他“泄密”服务员,想了解老板的一些情况,比如家庭住址,以便实施必要的跟踪及进一步行动。 那服务员有艺名,叫小铃铛。张本民照旧和她进了包间,但充分表示出了尊重。 一回生两回熟,小铃铛已经不紧张了,不过还是有担忧。张本民说别害怕,出了包间就什么都不存在,他只是个足浴客。 小铃铛说不行,进包间不能只是做足疗,还必须做那种事。 张本民笑笑,掏出一百元。小铃铛忙摆手,说不是那意思,只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好有所对证。 话音刚落,门外廊道中传来一阵嘈杂声。 处于高度警惕状态的张本民异常敏感,直觉告诉他,外面那帮人是冲他来的。同之前一样,这次蚊子出事依旧只是个诱饵。 怎么办?没有退路了。上次在小旅馆住的时候,还有个窗户可以跳,这里不过是像暗室一样的包间。如果被堵在里面,再好的身手也没用,只能是被在人数上绝对占优的对方窝死。 张本民决定主动出击,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出门前,顺手拿起一个木头衣架,拗断后形成尖锐的利器,张本民不想耽误太多时间,要速战速决。 猛然出现在廊道的张本民,让来人更是炸了锅,其中一个低头看了下手中的照片,大叫声说就是他了,上! 冲在最前头的一个手持铁棍,很是凶狠。 张本民一看不行,就目前情况而言,绝对是一寸长一寸强。当下,他迅速后退,在经过一个坐地大花盆时俯身抱起,对着来人扔了过去。 拿木棍的家伙侧身一躲,避开花盆,但紧跟在后面的人有些躲让不及,其中一个被砸中倒地,又绊倒几人。 形势变得有利,张本民抓住难得的机会,倾身前奔,这一刻他面对的只是持铁棍的家伙。 自恃有铁棍在手,对方依旧嚣张,他高举武器,大叫着对冲过来。 张本民赶忙扬手一挥,把断衣架扔出一截。 铁棍男本能地收了下身形,注意力便被分散开来,等他再聚神的时候,张本民已到跟前,举起另一截断衣架,“噗噗”两下。 顿时,铁棍男哀叫起来,他的两个大臂被扎出了血洞,铁棍掉落在地。 张本民用脚尖把铁棍勾挑起来,伸手抓住,毫不留情地向对方不断冲来的人打去。 棍棍听声,见肉。 一时间,廊道里痛苦的叫喊声混成一片。 张本民硬生生地杀开了一条血路,但这不值得庆幸,以常理推,由胡华正他们在背后做推手,安排人跟踪到他并实施攻击,从能力上讲会这么不堪一击? 霎时,张本民觉得头皮发麻,初步判断要么还有埋伏,要么这帮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人肯定留有杀手锏。于是,他赶紧一缩身子,想斜靠在墙边观察一下。 几乎同时,“啪”一声,背后有人开枪。 好在是张本民身形已有移动,子弹擦着他的膀子,直射在前面的柱子上。 紧急时刻来不及多想,张本民就势一滚到了墙角,再一翻身利用拐角做掩体蹲了下来。扭头看看身后,是通往各个贵宾包间的曲折小廊道,不像普通包间的门前,是一条直筒子道。 张本民赶紧转身跑进了小廊道,借助弯道保护自己,他还没傻到跟枪支抗衡。很幸运,小廊道的劲头是后期改建的楼梯,通向后门,专供“工作人员”使用的通道。 利用这个楼梯顺利脱险,张本民很快就走到了街边树荫下,长长地松了口气。此时再看足浴店后门,窜出来几人,吆吆喝喝地骂了几句,但很快就悻悻地缩了回去。 张本民摸了摸额头,有惊有险但没出事,值得庆幸,不过原来的计划被中断,今晚还没从小铃铛那里了解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对解救蚊子没有帮助。想想很苦恼,便坐在路边抽烟解闷,刚好也梳理一下头绪。 关键时刻还是得冷静,张本民寻思着,胡华正他们不是想利用蚊子引他回春山,然后伺机掐倒他么,刚才在足浴城的打斗事件,已经说明了问题! 那就干脆把事情挑明! 张本民扔掉烟头,回去后就打电话给宋超光,要他帮忙弄到何广升的手机号码。这事对宋超光来说不难,没多会就办妥了。 张本民用公共电话直接给何广升打过去,说把蚊子放了,他会留在春山,陪玩到底。 何广升哈哈地笑了,“你小子说什么胡话?” “是不是胡话你心里明白,我一直被你们逼着,始终走在绝路的边缘,但好在还没有狗急跳墙,否则我不敢说会不会像你们一样,作出祸及家人的恶事。”张本民知道得往狠里说,要不何广升可能不会当回事。 “你是在威胁我?” “不,只是提个醒,你们想对付的是我,就别为难我朋友了。” “他自己犯事,跟你没关系。” “说这话你不觉得脸红?敢做不敢当,孬种一个!” “你他妈说什么!” “说到痛处了?”张本民呵呵地笑了,“不得不承认,你有公权在手,可以得到很多便利,包括‘合法谋杀’。如果这次是我落到你手里,估计就不是痛殴的事了,肯定会直接弄死,然后随便找个理由,比如突然出现身体不适,虽然及时抢救,但最终无效,还是挂了。” 第439章 直擓 听了张本民的话,何广升哼地一笑,随后叹道:“你啊,不当警察,可惜了,否则也是把好手。” “那我要是当了警察,像你这样的人渣还怎么存活?没准哪次趁你配枪的时候,我一把抢了,从下巴将你的脑袋贯穿,然后清理掉指纹,再把枪塞你手里。”张本民哈哈着,“你那叫饮弹自尽,后来调查的话,结论估计多是因心理问题引起,长期抑郁,活一秒都是煎熬,所以不如一枪送自己去见玉皇大帝。” “你狗日的想激怒我?”何广升没受过这种气,刚过招两句就稳不住了。 “激怒?”张本民还是大笑,“是击毙好不好!” “行,你小子有种,到时会让你求死不能的!” “少跟我发狠,当初你脸上那一皮带的滋味忘了没?跟阉猪一样滚在地上嚎叫,颜面无存了都,这会竟还跟我发狠?” “糙你妈的,我杀了你全家信不信!”何广升暴了。 “瞧你这点肚量,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无非就是跟在胡华正后面吃点热屎。那可能也就是你为他当走狗的唯一好处了。”张本民故意笑得穿不上气来,“走狗,狗,狗你娘的就是他妈的喜欢吃屎!” “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活剥了你的皮!”何广升是咬牙切齿,“然后用油炸你个血身子!” “可以,只要你有能耐让我栽倒在你手里。”张本民不再笑下去,冷言道:“行了,以后的事没准谁会占上风,还是谈谈眼前吧,你把蚊子放了,我保证留在春山。” “如果不放呢?”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弄死他也无所谓。” “弄死他?你跟不他是朋友么,比朋友还要好,是好兄弟呀,怎么连他的生死都不顾?” “你个老东西真是个死脑筋,这年头谁还讲那些臭感情,告诉你,朋友是用来亏待的,兄弟是用来出卖的!”张本民用不屑一顾的口气道,“人的义气,很多时候只是做给别人看而已,都是假象。说到底,如果我要真是为蚊子着想,还费他妈什么事,直接就拿你家人的安全做筹码了。我问你,以我个人的能力,如果想对你老婆孩子下手,有没有难度?” 何广升不说话了,他知道张本民有那个能耐,不过他也不示弱,“说得好听,真做起来恐怕也没那么简单吧?我也告诉你一下,现在你的清白真的是来之不易,如果你再犯下事情,又将会被通缉。” “什么叫再犯事?我从来就没有犯过!你们徇私枉法栽赃陷害我,那笔帐还没算呢。” “行,巴不得你找过来清算。” “老账,用不着急,你记住就是。”张本民觉得差不多了,“不扯远,今天就谈一个交易,你放人,我留下。” “你就像个幽魂,怎么证明你不离开春山?” “我每天用春山的固定电话打一次给你,算是报个到,怎样?” “你要是做不到呢?” “绝不食言。” “我感觉你的承诺就是个屁。” “随你怎么感觉,事就这么定了,你赶紧问问你的主子,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呢。问他的时候,你不要说是我拿你家人的安危做要挟,事实上我也在做其他努力,上访资料都整好了,就是要警方提供蚊子袭警的现场证据,还有他在足浴店嫖娼的证据,明天就到市局去反映,同时送往省公安厅警务督察处。” “露馅了吧?”何广升突然笑了。 “什么意思?” “你对蚊子还是很重视的。” 张本民停顿了下,“好吧,你也是个聪明人,我承认。也正是这样,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一切的努力都不奏效的话,我会放弃他,由他生死,但我发誓,一定会干掉你的家人,说白了就是你的孩子!那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会留着你老婆和你的命,因为那么大的家庭变故发生,也许你的老婆就不跟你过了,正好送给别的男人好好享受一番。你呢,留着你的命,是要你慢慢咀嚼因自己的过错而失去至亲后,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当然,你也可以装腔作势,说来啊,把孩子弄死吧,正好帮你一个忙,因为那是你老婆跟别的男人搞出来的野种,只不过你碍着面子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你,你简直就是个禽兽!” “随你怎么说了,因为任何人被逼到一定程度,甚至连禽兽都不如。哦,还有件事,这话也请你带给胡华正,就目前而言,可能他在那方面的体会比你要深一些。” “哪方面?” “失去亲人啊?”张本民一声冷笑,“他哥胡华然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你果然……” “闭嘴!”张本民及时一声喝,“祸从口出,老一辈的古话,肯定是有道理的,所以你还是少说点为妙。” “算你有种,等着瞧吧!” “咬人的狗不叫,从现在起,你少发狠,我也不说大话。”张本民用一副感慨的口气道,“反正事情我讲清楚了,明天中午之前,如果蚊子不回家,我就放弃一切正当的努力!” 电话挂了,张本民有种痛快淋漓到要窒息的感觉,他相信自己的愤怒所传递出的力量,不会让胡华正无动于衷。 张本民预期目的准确地达到了,胡华正那边确实受到了触动,因为次日中午,小金子就接到了拘留所电话,让他去办理手续,接蚊子回家。这张本民很高兴,同时也很清晰地认识到,接下来的对战将异常激烈,已经接招的胡华正必将凶猛来袭。 奋力成事,先绝后患。 张本民不想留给胡华正一丝机会,他与蚊子商量,举家离开春山,前往兴宁暂时落脚。 蚊子有点怀疑此举是否有点过。张本民说在家人的安全上,没有小心过头的,这次的安排绝对需要,而且还要火速。 考虑到蚊子父母的感受,张本民让他撒个谎,就说在兴宁那边学校的小食堂人手紧缺,要他们赶紧过去帮个忙,否则运转就会出现问题。另外,到兴宁之后,还可以与丁香常见面。 一切紧锣密鼓地进行,两天后的晚上,在周密计划下,蚊子和父母二人还有小金子,四人悄然上路,奔向兴宁。 张本民出了口长气,孤身一人无牵挂,他不再有恐惧,甚至有点渴望早点与胡华正来一场角逐。 角逐不是传统式的决斗。 张本民在寻求更为理性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单纯的打打杀杀。 理性?想到这个词,张本民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觉得不需要一直留在春山,虽然与何广升说过不会离开。 有这样的想法不是不诚信,张本民明白,敌人也需要尊重,但是情况有例外,当面对的是凶狠狡诈又丧心病狂的敌人时,最需要的是取胜,至于如何取胜,可以暂且不论。 张本民想离开春山,因为现阶段力量悬殊太大,硬是要正面交锋,多是自寻死路。这种想法是有强大的事实依据做支撑的,看看红军,当年为什么要长征? “何广升,有事跟你说一下。”张本民直接打电话过去。 “嚯,你小子还真是有胆,敢打电话来!” “怎么,在张大所长眼里这就叫有胆?”张本民笑了,“听你的意思,好像我很害怕你们,那你们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吧。” “嘴硬。”何广升一声哼笑,“年轻人气盛可以理解,但千万可盲目自信,那会让自己送命的。” “你跟我耍嘴皮子不觉得有失身份?如果我是你,一句话不用就开始拍桌子大声喝斥了,结果你还想在话语上争点优势,真是没出息!” 何广升被取笑,一肚子恼火,却也不好意思发作出来,“弄你这样的小伢子还不随心所欲?你想斗斗嘴,我不是不可以奉陪。” “你他妈尽管自说自话吧,估计这会你嘴巴都气歪了,还想假装从容?”张本民一点都不留情,“行了,打击挖苦你就跟吐口唾沫一样容易,今天就这样吧。刚才我不是说找你有事嘛,主要是要你带个话给胡华正,我最近几天有点忙,可能要外出一段时间,就不留在春山让你们恐慌了。” “笑话,简直是笑话!”何广升渐渐按捺不住,“你都说些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还提到什么胡华正?” 张本民一听便明白,肯定是胡华正跟何广升说了,千万不要跟他扯上关系,省得被录音以后就有说不清的关系,弄不好还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呵呵一笑,“胡华正个狗日已经露怯,他开始担心了。” “都跟你说了,这事跟胡华正没关系,你要是这么跑题,就没得谈了。” “那跟谁有关系?” “我,我啊!” “你他妈算胡华正鸟上的一根毛毛,连狗腿子都算不上!” “你个狗日的,张本民我告诉你,如果哪天你落在我手上,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又来了,说什么狠话?那是无能的表现。”张本民见何广升暴躁起来,就变得心平气和,来个以柔克刚,“我算是看透你了,外强中干,软蛋无骨。我问你,如果哪天胡华正开口说要睡你老婆,你是不是得先把你老婆扒光洗干净了,再恭恭敬敬地送去?末了还要留句话:您慢慢享用,以后啊,随时需要随时吩咐!” 第440章 第二身份的妙用 张本民的话音一落,就听得“咔”一声,随即,话筒中传来忙音。 那边的何广升没法再听下去了,他觉得胸腔马上要爆炸开来,多一秒种都无法忍受。 张本民笑了,这样像是无赖了很多,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因为面对的是胡华正的势力,再怎么都不为过。 接下来,就是准备离开春山。 张本民不敢大意,车站不是安全的地方,胡华正有可能会安排便衣蹲守,出租车也不保险,没准也会收到徇私的协查通知。思量再三,还是要力求稳妥,便打电话给殷有方,让他帮忙送一程。 殷有方自然不会拒绝,说晚上行动更利于隐蔽,要张本民别把动身的时间放在白天。 “我一直为你担着心。”当天晚上,殷有方带张本民离开春山时,忍不住感慨起来,“虽然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但我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疏远。” “是的,真情义就是如此。”张本民点点头,心存感激,“上次缺钱,你主动出手相助,解决了很大的问题。” “那都是小意思,我一直认为,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殷有方道,“现实中,对大多数层面的人来说,遇到的问题都不是用钱可以解决的,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某些官本位的特权,令众生望尘莫及。” “说白了也就是公权吧,那些处在权位上的人,不管大小,只要心思一歪就可以得尽便利,甚至是颠倒黑白。”张本民一下有了无限共鸣,“有些人为什么会走向极端?有些时候是因为面对无妄之灾却申冤无门,最后只能是拼了一身血肉去争取所谓的公平和正义。” “没错。”殷有方无奈地叹笑了下,“不过咱们也不能以偏概全,毕竟那种情况只是一部分,所以我宁愿从幸与不幸的角度去看待。” “是的,否则内心无法燃起希望之火,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对!应该向前看,向远处看。”殷有方一点头,“大道理就不多说了吧,还是关心关心实际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长远打算还没有清晰的模样,只是想着要让亲人和朋友都幸福地活着,至于怎么个幸福法,还真没时间去想,或者说,没有那个勇气去想。”张本民沉思着,“短期打算倒是很明确,就是解除所有的危险。” “以什么方式?” “现在胡华正已经下猛手了,还有永博公司,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动静,但作为潜在的巨大威胁,也不能轻视,所以,我的方式只能是无所不用其极。” “暗黑行动?” “不全是,以前的经历教训,就是要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所以,我想用最快的速度把实力壮大起来,明着干。” “你说的实力,是金钱吧。” “是的。” “嗯,那的确是最容易达到的目标,但是还远远不够吧,刚才说过了,有些事是没法用钱解决的。缺少后台背景,再有钱也不会硬气。当然,你要是特有钱,成了社会名流,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有一定的影响力嘛。不过以你现在资历和社会关系,要达到特有钱的层面,怕是要经历不短的时间,你可能等不及,也等不起。” “正是如此,才离不开暗黑行动,关键时刻我可能会比对手更凶残。” “那可是很危险的,一旦有个闪失,一切就可能烟消云散。” “殷哥,你有什么好建议?” “你看看我混成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哪能有什么好建议?自己的人生都规划不好,还怎么能帮别人出谋划策。” “医者不自治嘛。”张本民笑笑,“再说你的日子挺好啊,至少我是羡慕不已。” “河东望河西,其实我也羡慕你目前的处境。” “羡慕我?!” “对!”殷有方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离死境越近,就越能达到别人所不可企及的高度。” “哦。”张本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人生已触底,还有什么不能放得开?只要觉得有一线可能,就可以不顾一切冲上去!这不是知易行难,而是决心问题。就说殷然吧,她非常看重和你之间的感情,可是,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经历了那大悲大伤之后,她沉淀了下来,现在正努力学习,准备参加成人高考,拿个本科文凭。” “拿文凭?” “是的,她想找个保障好一点的单位,过规规矩矩的日子,只求平淡长久。”殷有方叹道,“其实那挺好的,特别是对一个女孩子,确实是很好的。” “我衷心希望殷然一生幸福。”张本民慨然道,“但愿她能如愿以偿,能到机关或事业单位,那该是非常安稳的。” “嗯,到机关事业单位当然好,有稳定的保障不说,关键是还会有诸多隐性的好处,毕竟身份摆那儿,不少事情都是近水楼台嘛。”殷有方微笑地看着张本民,“其实,你不妨也尝试一下,如果成功了,不相当于是多了个防护层?”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张本民在一刹那间就像是被点燃的礼炮,忍不住想大喝一声,释放一下从内心深处升腾而起的无穷无尽之力。“还真是,的确可以一试!”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当然了,凡事要两面看,你如果走这条路,那就会完全暴露在明处,胡华正和永博公司双方要找你的话,就很容易。”殷有方提醒道,“比起你游走在明暗交界处,可能要增加些危险。” “那没什么,加倍小心就是,而且对他们我也不会放弃做暗事的手段,真要觉得危险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我会直接刺穿核心,把最关键的人做掉。” “也许情况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从心理学上讲,他们可能会觉得你到机关事业单位就相当于是暴露自己不设防,也许会因此而有些轻敌,就像在无遮挡的大草原上,猎豹看到小羚羊时或许根本就不去想怎么伏击,囊中之物嘛,只是想着法子随意扑倒就行。” “哟。”张本民突然一拍脑袋,摇摇头道:“说来说去,不得等我毕业之后?那还要等上两年多呢。” “没开玩笑吧?”殷有方似乎有点诧异。 “怎么会开玩笑呢。”张本民看着殷有方吃惊的样子,有点不好理解。 “不会吧,以你的综合能力,难不成还想不到?”殷有方道,“你不是还叫刘国庆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嘿哟!”张本民再次一拍脑袋,“还真是!” “也难怪,旁观者清嘛。”殷有方道,“你可得好好盘算下,利用刘国庆的身份做哪些事。” “那还用想么。”张本民毫不犹豫地道,“肯定是光明正大地进公检法系统,而且还要到春山去。” “目的就是对抗胡华正?” “没错。” “那样是不是有点冒险?”殷有方略感不妥。 “你刚才不是说了嘛,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既然要走那条路,就彻底一点好了。” “行!有魄力!” 张本民微微一笑,“那还不是殷哥你引导有方么,要不我还打不开眼界。” “觉醒还是自身的事,别人点化的作用其实很有限。”殷有方说着,拿出个小牛皮纸袋递到张本民跟前,“这里有两万块,你先拿着用,多少能应点急。” “不用,钱方面已不是问题了,承包了学校的小食堂,每月至少也有一万的进账。”张本民用手推着。 “别拒绝,多少是点心意。”殷有方把张本民的手压下,“以后春山这边的情况,有需要我了解的就说一声,多少也还能打听点。” “之前有些事我是想过要找你帮忙的,但那会形势比较严峻,为了不牵累你,也就没跟联系。此外,不是还有殷然嘛,我怕因此而接触到她,毕竟人的自制力有限。” “我明白,你是个真汉子。”殷有方很是感慨地道,“其实殷然也挺不容易的,她本是个不轻言放弃的人。” “是的,如果不是有那么大的变故发生在魏丁香身上,她应该不会那么果断地转身。” “嗯。”殷有方点点头,“为此她难过了好一阵子。” “她很善良,希望有好报,至少生活不要给她什么磨难吧。”张本民道,“不管怎样,我会像当初对待丁香一样对她,尽到做哥哥的一切责任!” “谢谢你!”殷有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很是释然地道:“真的想与你共事,一起打造未来,但现实很遗憾。” “正因遗憾而更加珍惜,而且往后也没法说,毕竟人生路还长,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这是信念,给人希望和力量。 到达兴宁已是深夜,张本民与殷有方来了个兄弟抱,他们相互拍拍肩膀和后背,道一声保重,特真诚,没有更多的客套话语。 目送殷有方离开,张本民心情无法平静,现在考取公检法队伍资格,就像即将破土而出的春笋,把心境冲撞得几乎是支离破碎,根本就按捺不住。 第441章 犹如天助的单招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关注兴宁市和春山县人事部门发布的招考信息,就成了张本民着急上火的事情。 何部伟看到了都有些不忍,那明显是种煎熬,当然,他更担心的是张本民因此而精神躁狂,那损失可就大了。 “要不,你找个其他事先做做?”何部伟不得已开口,想让张本民做点事情转移一定的注意力。 “你是怕我走火入魔?”张本民是知道的,他呵呵一笑,“放心吧,其实我一直在考虑事情,如何利用第二身份把人生规划得更宏大一些。”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何部伟不断点着头,“不是怕你会神志不清嘛。” “放心,无论什么时候都得保持头脑情形,否则一个疏忽可能就葬送掉一切,毕竟我的情况特殊。”张本民说着,皱了起了眉头,道:“今天多少号了?” “四月十号。” “哦。”张本民一摸额头,“马上要有大事发生了,唉,一帮冲动的学生。” “怎么了?”何部伟不解。 “有人要在祖国的心脏闹事,真是可惜啊,不过也没办法,时代的阵痛而已。”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除了能指点江山的那帮激情学子,还能有谁?象牙塔内的,总归还是单纯了些,容易被人利用。”张本民叹笑一下,道:“怎么,你不相信?” “信,别人说的不信,你说的还能不信?” 何部伟当然是信的,毫无理由地相信,但此时有一个人很是怀疑,或者确切地说是担心,他就是范德尚。 自从张本民离开上海后,范德尚就掐着指头算日子,看到底是不是有那么回事,否则,他的罪责可就大了,没准行长不但会开除他,弄不好还会报案治他个罪,毕竟是因为他,张本民才贷走了一百万。 又过了两天,范德尚实在忍不住打来了电话,问张本民怎么还没动静,万一有差池,那可不太好交待。 张本民很是风轻云淡,说别担心,按照时间点来算,估计这会已经开始了,只不过现阶段消息封锁而已。 范德尚还能说什么,七上八下的忐忑之心只有自己揣着,憋闷得睡不着也只能忍受。 好在是,事情终见端倪。 几天之后,消息不断传来,印证了。 这一下,范德尚又睡不着了,因为有张本民这么个高深莫测的朋友,他就可以得到行长的特别重视,升职加薪那不是指日可待么? 此刻,在兴宁,也有一个人惊诧欣喜不已。张本民能猜得到,这人就是没有“合作”成功的章万树。 章万树从新闻里看到张本民曾经说过的事情后,凭着多年的混世经验,立刻就感觉到了他的不一般,而且是极不一般,当即就带着五万元到小食堂找张本民。 张本民拿着复习资料从宿舍出来,非常淡然,不过却故意捏起腔调问有何贵干。 章万树二话不说,拿出用报纸裹起来的钱,朝张本民面前一放,道:“这是五万。”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本民心里有数,但装作不知。 “就是上次你说的合作的事,信息费。”章万树笑笑,“其实不止值这个价,就是现在手头有点紧,拿不出更多了。” “你不是不信嘛,而我呢,无功不受禄,要不这钱拿得有点烫手。” “不是,你有功!”章万树道,“我这人善于分析,虽然对你说的不怎么信,但琢磨了一下,总觉得事出有因,所以还是无当有地做了件事,把我的孩子给拽了回来,成功地避开了一场变故。” “哦,既然这样的话,那这钱我是该收下。”张本民平静地道,“行了,章大校长,你还有事么?我这会儿忙得很,实在没时间多聊。” 章万树有点失望,不过也满脸带笑,“没事了,马上就走。”然后看看张本民手里的资料,又问道:“你还这么用功?” 张本民一寻思,这章万树是个老滑头,想必社会关系并不一般,如果能借助了解些信息甚至帮个小忙,不挺好?于是,呵地一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人事局的关系你有么?” “你说呢,难不成我五十大好几的人,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哦,那就好!”张本民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跟招考中心那边沟通一下,眼下正是春季人才招录的旺季,如果有国家工作人员的招考机会,一定要告诉我。” “那不小意思嘛,每年我都会帮一批即将毕业的学生。” “学生?男的女的?” “……你,你不能把我想得太离谱。”章万树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是个正派而又传统的人。” “你是楷模。” “不,也没那个高度。”章万树摆摆手,“咱不谈那些,先说报名的事,你怎么突然想起那茬了?不是离毕业还早么?” “这个嘛。”张本民挠挠头,“我是帮一个朋友的,不是我自己。” “哦,怪不得呢。”章万树点头道,“你放心,你朋友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肯定会百分百出力,再说了,毕竟这是积极向上的好事。等你毕业后啊,也要走这条路!” “是不是你们的思想都认为捧个铁饭碗是最好的?” “一定程度上可以这么说吧,一个人的强大,不只是金钱堆积的外壳,还有所处的社会阶层身份。”章万树道,“就说经商挣钱吧,那又怎么样?关键时刻没有关系,捧着猪头还找不着庙门呢。再看看那些有身份的人,牢牢掌握一定的关系资源,能办成很多花钱都办不到的事,而且,那也是可以灵活变现的,想用钱,随时都能抓一把过来。” “看来,这是现阶段的共识。”张本民慨叹道,“某部分人手中的公器,果真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因为事实是最好的证明,只要踏进机关大门,哪怕不当领导,仅仅是身份的转变,就可以保护自己不会轻易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而且还会有一个合适的平台去运作一张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那么说的话,我还真得踏进那个门槛。” “进归进,但也别想着一劳永逸,更别以为成了公务人员就相当于进了保险箱,那也是不对的,因为任何领域都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规则。” “是的,所以更好的选择应该是两条腿走路,既争取成为公务人员,同时又大把赚钱,那样就可以在两个层面上交替立足,稳当!” “你有相当的野心,也有能力,其实话说回来,就算是单走经商路线也可以获得巨大成功,毕竟凡事都有极致,等到金钱足够足够多的时候,那个外壳就可以堆积得足够足够厚实,同样具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 “什么意思?又想劝我经商?” “不是,我是觉得,经商相对单纯一些,踏进机关,就复杂了。” “错综复杂,才有滋味。”张本民道,“而且,你怎么就不认为我是正义的化身?我一心为民,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 “相信,完全相信。”章万树抻着眉毛笑道,“你打算考哪个行业?” “警察。” “因为它代表着正义?” “是的,我要用那正义之剑,惩奸罚恶、除暴安良!” “你可不要失控。” “怎么会,哪怕在痛苦得都要窒息的时候,我还是会保持着清醒,因为我知道最终要达到什么目的,不能乱了步子。” “怎么感觉你有点可怕。” “哦,是嘛。”张本民笑了笑,“那可能是因为我被恐惧和愤怒彻底改造过,新的生命,自然会有新的认识和想法。” “能不能听我一句,无论什么情况,别让戾气充斥你的心房。”章万树担忧地道,“看来,你是受过伤害的人,而且很深,难免有阴影。” “放心,我的自控力还好,一个人只要心存善念,良知不泯,就不会成为所谓的邪恶之人。” “那最好。”章万树道,“报名的事没问题,一点信息都漏不掉,不过能不能考得上,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觉得考试对我来说是问题么?” 听到这话,章万树一皱眉,“唉,你说你背景那么厉害,怎么还就要参加这种鲤鱼跳龙门的基层招考?” 本来张本民说考试不是问题就是个大话,这会儿又被章万树这么一问,还真有点不好回答,但该装还是要装的,“章大校长,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能明白的。你自以为参透世事、看透人生,只是局限在你的三观世界里而已。” 章万树听后有点一愣,一琢磨可能也是那么回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有点落寞地走了。 落寞归落寞,事情该办的还要办。 两天后,章万树给了个好消息,今年省公安系统要单招一批人员,充实到所辖地级市的县区警务一线。 张本民听了喜不自禁,真是犹如天助! 这话不假,章万树还说按照惯例,公安系统招录之后一般要先学习两年,等成绩合格后才能正式成为一名警察。不过今年有新调整,因情况特殊,两年的学习变成了日常的培训,也就是说,培训后只要考试通过,就是公安系统的公务员了。 具体报名的情况,章万树说个县区都有考点,意向去哪儿就到哪儿报名,必须本人到场。 张本民稍稍一犹豫,说回春山。 章万树说到哪儿都行,但绝对不能大意,因为人往往在最得意的时候,最容易遭遇不期的失意。 第442章 报答的纸团 张本民听了章万树的话,变得更为冷静,还真是要多加小心,因为有胡华正和永博公司的存在,春山对他来说还不是个安全之地,现在并不能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不过总的来说,一切还要向最好的情况打算。眼下需要想的是怎么应对考试,时间非常紧,从报名到考试,前后也就十天。 准备就绪,准备回春山时,何部伟与蚊子表示要送过去。张本民说不用,坐车也挺方便,一个人相对来说时间安排的伸缩性也大,而且也有落脚的地方。 张本民说有落脚地,是要依靠殷有方,如今在汉州,能靠得上的只有他了。 一切都很合拍。 以刘国庆的名义报名很顺利,章万树帮忙搞的高中毕业证非常真实,初审报名资格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张本民找殷有方说明来意,当天就得到了一个安静的住处,适合静心复习。 此后几天,张本民耐心地缩着,差不多一周的时间都足不出户,一直看书复习,强记知识要点。 时间越是珍贵,就感觉过得越快。一转眼,就到了考试时间。 头一天下午,张本民赶往考场看看情况。虽然进不去,但可以熟悉一下周围的大环境。 次日上午,八点十五分,张本民踏入考场落座,监考老师开始宣读考试规则。 直到这一刻,张本民才真正放下心来,之前他一直担心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突发意外,被突然冒出的警察包围,然后随便扣个帽子就带走,无力而无助。 八点四十五分,考试开始。 考场气氛很肃穆,监考人员都是从县教育系统抽调的,谁监考哪个考场临时抽签决定,为的就是做到公平公正。 其实张本民并不完全相信那些,很多时候,形式上的合理,往往是为了掩盖实质上的弄虚作假。不过仅就此次招考而言也没什么,毕竟招录的人数比较多,不可能全都按照萝卜挖坑,应该说还有很大的公平公正的空间。 试卷发下来了。一张卷子,几块内容。 张本民看到了时政热点一项,顿时脑门一紧,这块是他的弱项,前几日只看了几个大方面的重点,可试卷的题目却是剑走偏锋,完全出乎意料,这一项的分数,看来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丢掉。 张本民赶紧将目光从试卷上移开,他需要快速平静下来,否则影响到其他项的答题,那成绩几乎就没什么盼头了。 考场里有三名监考老师,个个冷峻,威严得很。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老师,引起了张本民的注意,有似曾相识的印象。同一时间,黑框眼镜老师也看到了张本民,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是非常震惊。 大脑飞速运转,张本民终于在记忆的大幕中,找到了这个黑框眼镜男出现的位置:他,就是那个曾经卡在防盗窗里的女孩的爸爸,执教中心的老师,包达! 是的,当时看守所地陷,逃跑中为了救那小女孩,牺牲了绝佳的逃跑时间,结果被抓了回去。后来,包达还曾到看守所见过他,表示了感谢,并给了他最大的慰藉,说确信他是个好人。 包达似乎也找到了回忆点,他更想弄清楚,眼前这个端坐的考生是不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至少从貌相上看第一眼是的。 此时,包达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考试开始没多会,包达故意走到张本民身边,看试卷上的名字。 刘国庆?! 包达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张本民一看,这不是个好机会么?于是赶紧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张本民”三个字。 包达楞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是的,没错,就是他,张本民! 包达开始激动起来,攥紧了有些发抖的手,他的眼神和表情明显多了些亢奋。 考试进行到一半,包达开始不断在考场内走动,经过张本民身边时,会放慢脚步,多盯几眼试卷。 差不多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结束时,包达出去了,十分钟后回来,悄悄扔给张本民一个纸团。 张本民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不动声色地打开纸团,照着上面的题号,修改或是补充着答案。 这是个美妙的时刻,就像鏖战中即将被剿灭时,突然来了援救大军,那种近乎死而复生的感觉难以用言语表达。 张本民不时用最诚挚和感激的目光看向包达,不过始终没有找到落点,包达没有和他对眼神。 其中微妙之处张本民明白,为了避嫌需要,考试期间包达不会表现出跟他有任何关系。果然,考试结束收试卷时,包达颇为激动地告诉他,等会儿在考试中心大门外等一下。 一刻钟后,两人见了面。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包达激动地握住张本民的手,“我很高兴,能在考场看到你!” 张本民用力回握着,内心无限澎湃,原因并不是包达给了他关键的答案,而是有种因果轮回的激动。虽然从考试这件事情本身看似乎并不妥当,但所反映的根本之处是所谓的善有善报,有善因才能结善果。 “当初我从公安的公示中知道了你是无罪的,后来也打听过你,想找你再次表示感谢,但很遗憾,并没有找到。当然,也许是我不够努力。”包达的眼神透出欣慰,“然而上天悯人,自会帮忙,老天给了我或者说是给了我们这个机会,让我们在今天、在这个场合见面!” 张本民不想多说感触的话,有些事情,放在心里慢慢感受最好。 “好了,这会先不多说,中午一起好好吃个饭,我把老婆和女儿都叫上,一定要认识认识你这个救命大恩人。” “哎哟,可不要那么说,不是我谦虚,当时救你女儿,那的确是应该做的,否则见死不救的内疚会给自己带来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所以,感谢的饭还是不要吃了,那真会让我很不自在。”张本民边说边寻思了起来,跟包达一家吃个饭本身是也没什么,但往往事情就会那么不凑巧,万一要是让胡华正或者是永博公司那边知道,问题可能就来了,包达一家可能就会麻烦不断。 “你也太客气了,吃个饭有什么不自在?” “包老师,目前我的情况有点复杂,这么说吧,现在春山我几乎没有亲人和朋友,他们都迫不得已离开了。”张本民说得很严肃,“其中原因,你联系一下之前我被诬蔑杀人的事情,应该明白其中的厉害。” “哦。”包达扶了扶眼镜,“我,我大概是明白了。” “明白就好,吃饭的事还是以后再说,等我主动联系你的时候,可能就云开雾散没什么隐患了。”张本民笑了笑,“说点别的吧,包老师,刚才考试的时候你帮我,还真有点搞不懂呢。” “不懂?”包达纳闷了起来。 “现在监考很严格,你给我纸团的时候,就不怕被看到?还有,监考人员在监考期间是不能私自外出的,必须有巡考人员陪同才能离开考场,你怎么就一个人出去了?” “有些事情你当然不会知道,其实今天我在考场是有任务的。”包达似是无奈地道,“局领导给我安排了个任务,指定暗中帮助一个考生,所以准备工作做得到位,考试结束前二十分钟的那段时间里,刚好是出去接应作弊用的纸团。” “哦,就说嘛,规章制度甚至是法律法规,总有人为的百密一疏。”张本民摇了摇头,道:“可是,你把纸团给了我,那不就完不成任务了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必须做的。”包达面色坚定,道:“我看了你的答案,只是时政热点薄弱了些,就总体而言准确率也还是可以的,即使我不帮你,入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要巩固一下,于是就把纸团投给了你。” 不得不说,这个纸团把张本民的成绩巩固得实在太好,直接推到了全县第一的名次,而且,也是全市各县区中的第一。 如此成绩,完全无忧。 接下去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张本民按部就班地通过了政审、面试、体检等层层筛选,成了春山公安系统的一员。 此时的张本民很激动,内心澎湃,可也没有得意忘形,清醒的认识必修有,他相信胡华正是不知情的,毕竟在新进人员没有具体分配之前,作为一个县的公安分局副局长,触角也不一定能伸得那么远,能了解得面面俱到。 不过不管怎样,警惕性要有,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而眼下,就是要集中精力把岗前培训圆满完成。 今年情况特殊,虽然免去了两年的学习,但正式上岗之前,还是安排了一个月的常规培训,地点在省人民警察培训基地,和其他地方前来培训的人员一起,组成好几个大班组。 由于时间太短,没法系统培训,像国家公务人员基础知识、党的公安工作与人民警察职业道德、法律基础知识、法学原理、宪法、行政法、人民警察法、刑事法、民事法等学习全部免去,只是要求学员在日常工作中加强自我学习。当然,作为效果检验和基础保证,后期还是要择时进行考核。 第443章 从警 作为此次培训内容之一的体能训练,稍微加强了些,那是基本功,必须掌握、打牢。 首先是基本素质训练,专门就柔韧性、协调能力和速度、力量、耐力进行魔鬼式训练。然后是专项体能训练,重点放在各种障碍跑上,比如在坑洼路面、独木桥、天梯、狭小低矮空间、房屋和人群等环境中奔跑并实施抓捕。 这两个项目对张本民来说是小菜一碟,根本提不起他的兴趣,让他心跳加速的是警务基本技能训练,不过徒手防卫、攻击与控制、带离技术以及警棍、手铐、警绳等普通警械的使用,也还达不到他的兴奋点。 各种枪械的使用,才是望眼欲穿的项目。 警用枪械分杀伤性和非杀伤性两种。杀伤性的有手枪、微型冲锋*枪和狙击步枪,非杀伤性的有不同口径的防暴*枪。 这当中,训练的重点是防暴*枪和手枪两种。 在张本民眼中,防暴*枪其实就是威力大一些的玩具枪而已,最钟爱的是手枪,用于近身防备属一流。当他握住手枪的时候,像是得到了人生前行的无敌利器。这是潜意识里对身份转变的无限期望,身为警察,如果连保护自己和亲人的自信和能力都没有,还怎么去做社会的守护神? 这一刻,张本民还想到了以前跟沈时龙混的时候,在靶场练枪的情景,不过那时用的枪跟现在的没法比。 心境,更是没法比,彼时是走向黑暗,此时是奔向光明。 无限感慨顿生,真的是人生无常,张本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经历苦难,更知甘甜来之不易。 张本民收回了心绪,发誓一定要好好珍惜眼下的机会,稳住步子,妥妥地打出一个安宁的家园。 教官从头教起,把手枪拆卸开来,指出各大部件的名称和作用,并进一步教授验枪、故障排除、装退子弹等要领。接下来就是握枪的手法和射击的姿势,一定要标准,否则会影响到射击的准确率。 张本民在这方面有天赋,各个动作要领掌握起来非常快,包括随后快速掏枪、瞄准、射击环节,绝对得心应手。不过他知道应该低调些,风头不能轻易出。 锋芒毕露,不一定是浅薄的表现,但一定是不内敛谦虚的。尤其接下来的警务基本战术训练,几乎是全新领域,必须认真学习。 只是危急现场手势联络法,就够记上一阵子。告知数字容易,大部分手型是常用的,但在人物身份和地形及物品表示上,就难了许多。难的是对嫌疑车辆的查控、对嫌疑人的盘查和抓捕犯罪嫌疑人,特别是抓捕过程中多警配合对建筑物进行搜索和进攻,在楼梯、楼道、房间以及厂房等环境中,都要相应做一定的战术微调。 最后一项培训内容是现场急救,伤口止血、包扎,伤员固定、搬运,还有徒手心肺复苏。在受伤的情况下,这些可以为援救赢得宝贵时间,甚至是直接挽救生命。 一个月时间不长,但高密度、大体量的紧张培训,还是让学员收获颇丰。 在结业课上,省厅领导还讲了话,激昂的措辞充分调动了大家的情绪,所有人被鼓舞着,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赴一线,开启人生的新航程。 张本民没有那么充满期待,他清楚回春山后面对的将会是什么,心里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培训结束当天,张本民还想着找个时间与蚊子、何部伟及小金子聚一下,算是庆贺,他还计划去看看母亲和魏丁香,然而市局却要求统一行动,所有人员由各县区局集合,各自带回。 这是纪律,必须遵守,张本民直接回了春山。没有休整,第二天上午就到局人事处报名,等待分配。 路北派出所! 这不是巧合,是胡华正的安排。 原来,之前胡华正有一次到市局参加一个专项会议,当时身边恰好坐的是市局政治部一个分管人事的副主任,他带着一摞资格审查表做最后的核准,打算会议结束后直接送给局长过目。 恰巧,胡华正眼睛一瞄,看到了排在第一位的“刘国庆”,当目光落到照片上时,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胡华正有许多张本民的资料,因此对他的相貌清楚。 不过当场胡华正并没有表现出来异样,事后又进行了解,几乎能确认刘国庆就是张本民! 胡华正不由得暗暗一笑,没想到张本民竟然主动送上了门来,简直不知死活。当然,他也知道来者不善,所以也很谨慎,甚至想过是不是要把张本民的身份揭穿,把他给拱下来。 那种可能性是的确存在的,在政审时会产生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胡华震转念一想,觉得让张本民进入春山公安系统也是个钳制他的绝好机会,完全可以做一番背后工作,把他“安放”在基层一线玩死他,岂不是“光明正大”?否则他会像之前一样隐匿起来,暗中实施报复之手,那也是个很头疼的事情。 最终,胡华成假装毫不知情,但在具体分配的时候,还是暗中使力,把张本民弄到了何广升手底下。 这一点,张本民看到路北派出所这个去处时,瞬间也久明白了,看来之前的判断有误,胡华正对他的动向早有所知晓,而且把他安排到路北派出所,就是要通过施展“近身”法,通过何广升死死控住他,把他往死里整。 张本民看得很透,不过没什么,原本就有应对明争暗斗的恶战准备,可以说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下午,他带着入职材料来到路北派出所,一进何广升办公室,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敌意。 何广升先是用眼神震慑,凶狠、鄙夷两种目光交替使用,而后又用动作语言藐视,一下斜躺在座椅里,翘起了二郎腿,旁若无人地抖着,“你属什么的?” “这跟工作有关?”张本民可不会示弱。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好奇,你的命怎就那么硬。”何广升直接而粗暴,“而且还不怕死,哪里有危险就上哪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想表达的是,往后工作中有危险的情况,全都让你上阵!”何广升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 “那我可要好好感谢你了。” “感谢我?” “是啊,对于警察来说,越是危险的工作环境就越容易立功,你把好机会都让给了我,怎么能不表示感谢?”张本民冷笑一声,“说吧,你想要我如何感谢?直接给钱,还是弄几个宝贝?” “你还想立功?”何广升一声冷哼,“有那可能么?” 张本民明白这话是直接的威胁,何广升的意思是会早点办掉他,根本就不给他立功的机会。不过这会要避其锋芒,装装糊涂,于是便说道:“怎么了何所,难道你认为我能力不行,根本就抓不住机会,立不了功?” “不,不。”何广升傲慢地摇了摇头,“你应该能明白我所说的‘可能’的真正含义,只是,你不愿意或者是不敢说出来。” “你愿意,你也敢,那你说来听听?”张本民拿出小录音机摇了摇,“别以为我对你的动向什么都不知道,刚才的话已经录音了,算是友情提醒。” 这话不假,张本民早已有了携带小录音机和那台弗兰卡照相机的习惯。 何广升扇动着鼻翼,抖动着嘴唇,没有开口。 “哟,哑火了?原来你才是真正的不敢呐。”张本民不失时机地道,“都说人要脸树要皮,你好歹也是个小领导了,就算是装,也该装出点威严的样子是不是?可是瞧你现在样子,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看上去似乎是不可一世,其实呢,还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很自卑,但是你又不甘自卑,所以进而就有了言行上的鲜明对比,貌似个性不羁,实则空虚脆弱。我觉得,你有心理上的疾病,得治!” 一番话,说得何广升差点气炸肺,不过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失控性发作,否则就会被张本民占了主动。“可不可以把你这行为看成是戏谑领导?”他强压着怒火,“我会向警务督察处反映的!” “别那么上纲上线,再者,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一上来就挤兑挖苦甚至是威胁我,难道我就不能逗你几句?”张本民满不在乎地地道,“告诉你何广升,回你几句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要是我一声不吭地离开,你脸上还有光么?那不就跟空气一样让人无视么?那,那不连臭狗屎都不如了嘛!” “你……”何广升一下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张本民,“别看你现在这么得意,有你后悔的时候!从今天起,你就去做治安巡逻警!” “没问题,治安巡逻警这差事不错,接地气儿,挺好!”张本民呵地一笑,晃着步子走了出去。 张本民并不太把气急败坏的何广升当回事,而且还很乐意见到他这个样子,因为当一个人躁跳起来的时候,容易暴露自身的弱点。 今天这么刺激一下,目的就在于此。 第444章 拿下副所长 在何广升受到刺激的同时,还有个人没法坦然,甚至说是坐卧不安,他就是曾经跟何广升一起整过张本民的胖民警,叫周前帛,现在已是路北派出所教导员。 教导员这个职务虽然有点虚,但名头不错,跟所长一样,能解决副科职问题。能混到这个地步,对于没主见、欠能力的周前帛来说,完全是给何广升当跟屁虫的原因。 跟屁虫是没骨气的,周前帛也不例外,自他得知张本民考入汉州公安系统的时候,就慌乱不堪,从心底里感到害怕。作为半个局内人,他确信胡华然、张燎还有肖勇波的死,即便不是张本民亲自动手,也是坐镇指挥。 那样的人怎能不可怕?而且现在还成了朝昔相处的同事。 周前帛的状态,张本民能感觉得到,故意不动声色地给他施加压力。 治安巡逻的岗位苦,比不上内勤、户籍等职位,毕竟要沉到矛盾激发一线,接触三教九流的危险人物。不过这正合了张本民的心意,富贵险中求,成功也如此,他就是要在逆境中实现新的成长并迅速壮大起来。 按照现阶段市局提出下一线的工作要求,派出所值晚班的领导要和巡逻队员一起出警。张本民就专门找机会跟周前帛搭班,他和同事调班、也会主动帮同事顶班,为的就是能跟周前帛一起出勤。 有准备就有更多的机会,而且来得也早。张本民上班一个星期后,就抓到了机会。当天凌晨一点钟的样子,110发来指令,辖区一夜市路口有人持刀闹事,情况危急。 张本民不敢怠慢,赶紧到楼上找周前帛。 周前帛犹豫了一下,说他就不去了,身体有点不舒服。 张本民眉头一皱,说做领导得以身作则,既然在班上,有了需要就得到一线,否则就要越级到市局去投诉举报他怠工懒政不作为。 听了这话,周前帛有点坐不住,便点了点头,也没说话,起身离开办公室,和张本民一起出警。 “想当初你对我的那种气势,和现在根本没法了联系到一起呐。”张本民冷笑道,“第一次进派出所,就是栽在了你与何广升手上。当时那个莫西干,根本就是个混混,我打他那是天经地义、替天行道,可你们却徇了私,以此把我给弄进了问询室,给我加砖压腿,还给我上墙贴、撒图画钉。想想当时,真是神气得不得了,可这会儿呢?怎么哑火了?” 周前帛轻轻咳嗽了下,没说话。 上了警车后,神情极不自然的周前帛依旧保持沉默。车上还有两名辅警,他们察觉到了气氛得不对劲,也都不说话。 “闷驴。”张本民自语着,“就他妈这混日子的工作状态,还一点都不惭愧,人性和良心都给狗掏着吃了。” 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辅警轻轻咳嗽了下,歪头看了看开车的辅警,又咳嗽了下,还是一句话没有。 张本民笑了笑,对周前帛道:“周指导,路北派出所是不是被何广升弄得乌烟瘴气?” “还好吧。”周前帛没法不再开口,“应该还是不错的。” “在徇私枉法上应该是不错,但正儿八经开展工作恐怕就没什么脸提了吧,毕竟上梁不正,他肯定会走歪路。” 又是沉默,没人接话。 张本民继续一笑,自个点了支烟,就此收口,也不能咄咄逼人。 烟抽了一半,到出警点了。 通过车窗,张本民看到大排档摊前的一个躁动男子,他明显有醉意,身形时不时摇晃着,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对着因恐惧而搂成一团的一对男女咆哮。 张本民掐灭香烟,推开车门,直奔过去。 这种情形比较危急,醉酒男随时便会刺出匕首,弄不好就会伤及性命。 “怎么回事?”张本民走到了近前。 “这,这对狗男女找,找事!”醉酒男口齿不清地道,“妈的,老,老子酒喝,喝得正兴呢,这俩不,不知死活的,竟教训我不要乱扔,扔竹签!” “警官,他撸了串直接把签子扔到我们的桌子上,我就说了一句,结果他便疯了一样掏出匕首要刺我们。” “妈的,我何,何止要刺啊,还要宰了你们送,送肉联厂做罐头呢!”醉酒男狂妄得让人不可理解,他耸着身子要上前。 女人见状,发出惊悚的尖叫。 张本民毫不犹豫,猛一个斜蹬,飞踹醉酒男。 醉酒男被踹个正着,翻滚在地,撞翻了两张桌子。不过他并没有大碍,随即就爬了起来,举着匕首向张本民扑了过来,“妈的,警,警察了不起啊!一样宰!” 张本民面带冷笑,站那儿不动,等醉酒男冲到跟前的时候,猛一把抓住他拿匕首的手腕,往旁边一带,然后下巴一收,用额头狠狠撞向他的面部,同时一松手。 醉酒男被撞到了鼻子,仰面倒下来。 酒真是奇妙的东西,能让人无所畏惧。 醉酒男又一次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擦了下流血的鼻子,捶着胸口咆哮,“我,我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觉枪,枪都打不死我!” 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这让醉酒男很恼火,他一咬牙,举起匕首又向张本民刺去。 这一次张本民没留情,起脚踢在醉酒男的小肚子上。 醉酒男哼唧着飞了出去,直接砸烂了一张白塑料餐桌。 张本民跟上前,用餐巾纸包着匕首柄拿起来,然后让辅警查看下醉酒男的情况,如果需要就先送医院,不用的话就直接带回派出所。 周前帛一直在警车里,张本民提着匕首走过去,“周指导,你出警连车都不下?” “用不了那么多人,保存实力不挺好么。”周前帛话边说边推开车门,钻了出来。 “你对我刚才处置危急情况有什么看法?” “很好啊,及时、到位。” “我觉得也是。”张本民抬起手,看看泛着寒光的匕首,“如果那醉酒的家伙一时兴起把匕首刺出去,什么后果还很难说。” 说话间,张本民对着周前帛的腰部比划了一下。周前帛吓得一哆嗦,赶紧退,撞在警车上。 “周指导别紧张,我只是做一下设想,如果匕首从肋下斜着向上刺入,随便伤了哪个脏器,会怎样?” “那还用说!”周前帛有点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发作,“很可能要出人命的。” “呵呵。”张本民盯着周前帛,“你好像有股怨气,气谁呢?” “没,没有。”周前帛抽动了下嘴角,“其实今晚家里有点事,弄得我心神不宁。” “就说嘛,你的状态很不对劲。” “的确是这样。”周前帛头上冒出了汗珠,“今晚的班你就顶了吧,我得回家看看去。” 周前帛几乎是仓皇离去,张本民笑了。 精神上的胜利,甚于肉体上的摧残。 张本民决定要将这一胜利战果无限扩大,接下来的几天,他有事没事总往周前帛办公室跑,问他什么时候能配枪。 周前帛拉动着干黏的嘴唇,端起茶杯抿一口,貌似风轻云淡,“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要说已经能配枪了,你摸摸身上说没有。我要说不能配枪,也不符合实际,因为执行重大任务的时候,出勤的民警又必须带枪。” “周指导到底是聪明,你这么一回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张本民摸摸耳朵,“那我就想问问,什么时候给我安排个重大任务?” “这得找所长,业务上的事我没法做主。” “你要是说何广升在工作状态中,有事得请示那也就罢了,可万一他要是出差或因病因伤住院呢?你堂堂一个派出所教导员,不加任何限制条件就说没法做主,明显是推诿。” “其实,我的话里已经包含那意思了,特殊情况下是另外一回事。” “也就是说,你很含蓄?”张本民点点头,撇着嘴,“那我跟你挑明了说,等何广升不在的时候,有重大任务你可别心疼下属吃苦受累,一定得把我安排上,也让我正儿八经地带枪出警!” “行,行啊。”周前帛把一直端在手中的茶杯放下,故作轻松地道:“只要机会合适,会让你去的。” “那就先谢谢了,周指导!”张本民一脸兴奋,“我走了。”抬脚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停下来,转身道:“对了,一次能配多少发子弹?” “不一定,要看具体情况,我不是太清楚。” “一个弹夹总能装满吧。啪,一枪一个,也能蛮打几个呢!”张本民抖起了眉毛,神态有点癫狂,“所以,千万不能被夺枪,那可是非常危险的,弄不好夺枪的歹徒窜到谁家里,走投无路时做出极端的事儿来,把一家人都给灭了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本民说完,用手比划成手枪的姿势,一边朝外走一边发出“啪啪”的声音。 周前帛觉得神经防线快要崩溃,眼前的张本民明显是发出威胁,而且涉及到家人,令人无法承受。还有,这事还不能跟何广升说,否则会更惹恼张本民。 这一点张本民是明白的,同时也清楚任何事情过犹不及,如果把周前帛刺激得过了头,没准他会冷不丁发作,后果有可能不堪设想。于是,他折回脚步,在门口转身露了个笑脸,“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歹徒都没良心,很多时候,人之所以被称为歹徒,完全是被逼的,所以他们也不会祸及无辜,像周指导这样还算老实的人,没人会跟你过不去,如果一定要说跟谁过不去的话,也只有像何广升那样的恶狗。” 张本民相信这番话能让周前帛释怀,而且,也会让他更为心悸。 没错,周前帛几乎要窒息,他着实没法继续在张本民面前装镇定,空前的压力和惊恐让他必须自掘透气孔。当天下午,他悄悄约张本民晚上喝茶。 第445章 算是倒戈 茶社选在一个偏离城中心的地方,周前帛说这样更安全,要不人多眼杂,可能会有后遗症。 张本民能理解,周前帛是怕漏了什么风声到何广升的耳朵里。另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也担心周前帛玩什么花招,万一阴沟里翻了船,那可真是要悔到死。 想想现在蚊子和小金子不在汉州,能帮忙的只有殷有方了,前阵子他说过,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本民便打电话给殷有方,把情况说了下,让他带几个人先去茶社装成客人,以及时应对一下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这是小意思,殷有方接到电话立刻着手安排,一拨人提前半小时就全已到位。 晚上七点,张本民如约而至,周前帛也准时到场。坐下后,周前帛点了两份简餐,说酒是不能喝的。 张本民笑了笑,“你跟我端酒杯,估计心里也不踏实。” “至……至少现在是这样,以后嘛,再说以后的话。”周前帛说话的时候带着笑,但不太自然,“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表达下歉意。之前是我不懂情况,跟着何广升胡作非为,做了不少错事。” “还别说,那次在派出所我还真长了见识,本来以为神圣凛然的警察同志太值得钦佩了,但你与何广升却让我改变了不少看法。当然,我也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只属于少数,本来嘛,哪个行业都难免会出现一小撮坏家伙,可你们作为警察中的败类,也真是太肆无忌惮了。”张本民说着,摸了摸屁股,“到现在还时常做梦,玩一种游戏,叫墙贴。” 周前帛抖缩着鼻翼,“那,那都是何广升发明的,确实是损。” “我很好奇,到底你们有没有让人坐过图画钉子?” “没。”周前帛直摇头,“因为到了那一步,没有人不屈服。毕竟玩那些招子的时候,涉及的都是些打架斗殴和偷鸡摸狗的事儿,要是真关涉到生死的事,坐个图画钉子又何惧?” “你们坏得很聪明。”张本民歪头一笑,“想过危害没?” “……”周前帛张口结舌。 “警察这个行业绝对是神圣的,绝大多数的警察也是值得钦佩的,但像何广升和你这样的警察,就是一泡鸡屎,能坏掉满缸香酱。”张本民说得很来气,“可以这么说,凡是接触过你们的老百姓,难免会对警察群体产生误解,那些人有亲戚朋友,亲戚朋友还有亲戚朋友,那么一散播,到头来整个社会都对警察有误解。” “是的,危害很大,很可怕。” “问题的关键是,像你们这样的人还走上了所谓的领导位子!”张本民点了支烟,悠悠地吸了口。 “我知道自己不配,但社会就这样,就算我辞去教导员职务,再上来的人没准比我还不称职。” “这么看来,你是遇人不淑,本质上或许并不怎么差。” “谢谢,谢谢你能这么说!” “周指导别这样,我只是个小警员,你这么客气,让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主要是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心存内疚。” “可以弥补嘛。” “请指明!” “嗯。”张本民点点头,“在何广升手底下做事,有顾虑吗?” “当然有,而且下场可能会很惨。”周前帛犹豫着,“何广升的为人极差,终究是会被万人踩的。” “那为何不早早地为自己谋点出路,坐着等死?” “我没有任何背景,靠着何广升爬到今天的位置上,已经骑虎难下了。” “你有什么把柄在何广升手里?” “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吧,无非就是平常听他差遣,做点小手脚,没什么大事。” “那还不放心?”张本民用力把香烟按灭,借机探着身子,放低了声音道:“你协助一下,把何广升办掉!” 周前帛两眼失神,微微叹了口气,“他做的事情如果抖出来,足够去办他一百次了。要不……这样吧,咱们抽个时间再聊,等会我回去好好想想,理个头绪。” “以后咱们就不聊了,私下见面多了总归不是好事,你整套文字材料,等哪天咱们搭班的时候递给我就行。” “可以。” “要注意掩饰自己,别让何广升察觉到什么异常,万一给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你可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没事,何广升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没工夫在意我。” “行,自己的事自己把握。”张本民看着周前帛的眼睛,“记住,别跟我玩什么花子。” “怎么可能!”周前帛直摇头,“绝对没那胆儿!现在我想做的就是跟你和谈,合作更好!” “我们之间没有合作。”张本民笑笑,“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该做的。” “行,怎么都行,只要你不计较之前的事!”周前帛说这话时好像轻松了不少。 “那好,就这样吧,回去抓紧把该整理的整理一下。”张本民说完起身,先行离去。 拿下周前帛,算是成功地迈出了一小步,不过张本民很清楚,在对付何广升乃至胡华正的道路上这只是个前奏,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因为眼前的直属上司何广升不会这么安静下去。 以胡华正与何广升为人的毫无底线,张本民的防备也是不设下限的。 派出所的值班室必须悄悄做一点手脚,窗户防盗网上四片固定膨胀螺丝的铁条,已经被他撬开三根,如果遇到纵火等紧急情况,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轻松顶开。 当然,这个防备措施没有多大可能用上派场,毕竟是派出所,国家公安机关,谁有这么大胆子?不过作为防范,也不算多余。 最大的危险,张本民认为会出现在巡逻出警的时候,特别容易中埋伏。 路北派出所办公地点在一片有了年头的居民区中,通往外面大路和次干道的,只是两条狭小不平的巷子。 这个预感是没错,但想要做到完全提防,还是有一定难度,巡逻出警毕竟是家常便饭,可以说是极为频繁的,时间一长,怕是会自不自然地就会麻痹大意。 绷着这根弦,张本民很不舒服,他希望周前帛早点把何广升的资料整理出来,然后先下手为强打个主动仗,以最大程度地消除来在何广升的安全隐患。 三天后,张本民找了个机会,在厕所问周前帛材料的事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周前帛一脸难为,说真正下手了才知道,他竟然只能是简单地罗列出何广升的违规犯罪事端,根本就没有翔实的证据。 “何广升知道我的能力,跟着吆喝架势还行,真要独当一面是不行的,所以有事一般也不让我上。而且我也有意表明,让我做事风险大,万一掌控不好出了事,这身制服就有可能被扒掉,那会让人崩溃的。他可能也意识到我要是出问题,他也不利索,所以一直也就没让我参与他的那些恶事。”周前帛显得有些焦躁,“不过再怎么说,我也得搜集点证据,再稍微等段时间,应该会有所突破。” “这么说,如果你那边要是行事不顺,还没法对何广升动手?”张本民明白,周前帛应该还有料,只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要有所保留,这个也可以理解。 “多多少少还是能找到点证据的吧。”周前帛边说边挑头张望,“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找时间再跟你细说。” “好,相信你的诚意和办事的能力。”张本民哼笑了下,“肯定不会让我失望。” “那是,我必须要全力以赴的。”周前帛说着,理了理衣服,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厕所。 张本民走向洗手池,打开水龙头,展延思绪。在事关自身安危的关头,人人都会自保,周前帛现在相当于是受两边夹击,难免会走最容易解脱的路子,所以也不排除会暗中激促何广升动手,如果他被何广升一举拿下,那么周前帛自己不也就安坦了么。 这种可能让张本民深锁眉头,不管怎样,一定要挤压周前帛的摇摆空间。当天晚上,便打电话给周前帛,问他过几天能搜集到证据。 周前帛接到电话很紧张,说还是面谈吧,让张本民到他家楼下。 “我家的电话有可能被监听,不能谈事情。”一见面,周前帛就神经兮兮地说。 “监听?谁监听?”张本民很纳闷。 “何广升。” “他?!” “我们所里人员的办公、家庭电话,他都有可能监听。” “太夸张了吧?” “很正常。”周前帛摇头叹气,“你知道嘛,我们分局局长对辖区内所有派出所所长的电话都监听呢,还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监督工作,防止犯错。” “搞笑,身为执法人却知法犯法,简直荒唐!那我们是不是该搞个单线?” “不,不用吧。”周前帛有点尴尬地笑笑,“我们联系也不多,没必要多那个事,否则被知道了,会被拿来大做文章,那不是会添麻烦么?” “也是。”张本民点点头,道:“周指导,有种可能我得说一下,你可不要打什么小算盘,指望何广升在短期内把我拿下,然后你也就觉得没事了。” 第446章 小巷中截击 听到这话周前帛一愣,随即故作轻松地道:“怎么会,那是不可能的!我有足够的诚意,要不还放心主动让你到我家楼下?” “也许那是你的小聪明,因为我要是想找你的家,并不是件难事吧。”张本民面带微笑,“别紧张,我只是说可能,随便提一句而已。” “没,没有那种可能。” “那就好,免得到时就真有不必要的麻烦了,或者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痛苦吧。” “谁会自找苦吃呢,放心吧,张警官。” “搜集证据的事,你能不能给我个期限,要几天?” “三四天吧。” “哦,也还行,长了我可等不了。你知道何广升那狗日的对我可是张开了血盆大口,我要是不早点主动出击,难免会被他整倒。” “是的是的。”周前帛连连点头,“最多就三四天时间,如果实在不行我也会如实相告,咱再想别的办法,反正绝对不打马虎眼。” 谈话结束,张本民回去后隐隐觉得周前帛口中的这三四天,绝对是特殊时期,必须加倍小心。 果真,第二天事情就开始有些不对劲。 当晚是张本民值班,下午下班时,搭班带队一个副所长打招呼,说家里有事,晚上就不来了。晚饭后,同组的一个民警说小孩发高烧,要回家带去医院看看,让他一人顶班。再看两个当班的辅警,全是新进不久的嫩芽子。 情势似乎太过异常,这让张本民一下高度警惕起来,看来今晚不会安宁。出于安全考虑,他决定不离开派出所。 夜里十一点,值班电话响起,110平台指令,辖区一停车场内有纠纷,要求出警。 张本民稍一犹豫,让两个辅警过去。俩人有点懵,说没经验,怕镇不住场子。张本民说很简单,先协调下,让双方自行商量和解,如果和解不了,就把双方带到派出所来。 辅警点头而去,张本民的心始终悬着,自己的安全固然重要,但工作职责也不能忽视,毕竟警察这个职业太特殊,他担心因出警不力而造成不必要的社会危害。 还好,不到十分钟时间辅警就打来电话,说矛盾双方都不愿到派出所,已经当场调解。 张本民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又皱起了眉头,刚刚的出警指令也许只是何广升计划的第一波,不奏效的情况下应该还会有第二波。 果不其然,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又接到110指令,辖区一家烧烤摊前,两拨人有纷争,有人已经亮出刀具,情况危急。 张本民犯了难,直觉上这就是个圈套,但万一是真实需要呢?最终,责任感让他决定出警,不过也做了点防范。 辅警驾警车驶出派出所大门,拐到巷子不远时张本民让熄掉车灯,他迅速推开车门下去,让车子到前面大路口等着。 张本民始终觉得,派出所门口通往主次干道的巷子绝对是危险之地,不得不留心。 就在警车行至离巷口还有几十米的地方,迎面来了辆自行车,径直冲了上来。警车一个急刹,但还是没有避免碰撞。 跟在车后贴着墙边小跑的张本民立刻嗅到了危险气息,他从腰间掏出准备好的警棍,借着不远处微亮的路灯光,慢慢凑了过去。 “瞎你们他妈的眼了!”骑车的是个大汉,他挥舞着双臂,看上去很暴躁,“警车又怎么了,警车就可以横冲直撞?!” “我们是正常行车,你走路中间直接撞上来,责任完全在你!”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辅警下来,指着车里的警用行车记录仪道:“记录仪里可以查证的。” “记录他妈的仪!”大汉不由分说,把辅警推到一边,拉开车门,探身进去一把将记录仪拽了下来,“警车上这装备是让你们执法的,不是让你们记录撞老百姓的!”说完,便把记录仪摔到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两名辅警显然没见过这架势,一时都慌了神,不知如何应付。开车的还稍微镇定点,他嘟囔着道:“我们这可是在出警啊,你这么无理取闹,可是犯法的。” “嘿,我说你们撞了人,还好意思说执法?”大汉一身满是挑衅的劲儿,他搓着手,晃着脑袋,盯着两名辅警看了看,“就你俩出警?算个屁毛啊!你们是警察么!” 两名辅警相互看了看,“辅警也可以出警的。” “出警有个毛用,谁吊你们?”大汉挠了挠头,“你们派出所没有正儿八经的民警值班?” “有啊。” “在哪儿呢?” “他手头上有事要处理下,让我们到大路口等着呢,随后就到。” “哦,那你们赶紧走吧。”大汉不耐烦地扫扫手。 “你把行车记录仪踩碎了,怎么说?” “去你妈的,你们还把我自行车给撞坏了呢,那又怎么说?!” 两名辅警又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要不我们先到路口吧,等张警官来了再说。” 警车开走了,大汉还留在原地,他拿出个对讲机,说都过来吧,目标马上到。 张本民一看这阵势,今夜难免要火力冲突,干脆抓个先机,于是悄声走到大汉身边,抡起警棍就是一顿狂揍。 大汉在哀嚎中打了两个滚,便像死猪一样躺地上不动。 少顷,巷子里的小拐角出涌出七八个壮汉,打着手电奔了过来。张本民赶紧后撤,钻进另一个小拐角。此处是个小游园,长椅、小假山还有各种绿植遍布,易于隐藏。 壮汉们疯狂地追了过来,大呼小叫,气势骇人。 张本民躲在假山后头寻思着得主动出击,抠下几块拳头大的石子,狠狠地掷了出去。 石落之处,见肉见血,有三个人扑到在地。 眼见同伙接连倒了几人,对方气势大减,剩下几个也不敢贸然追进,稍微分散着待在原地张望。 张本民有些纳闷,何广升不是不了解他,卯足了劲行动一次,就这么点能量?还没几个回合,似乎就要分出胜负,那他也太没脑子了。 不过再想想,何广升并不是个简单的人,按理说应该还有大招。正疑乎间,情形果然有变,微弱的路灯光下,对方有一人从背后抽出个东西平举起来。 是枪! 张本民赶紧低头,借着假山石掩护起来。 就在低头的一刹那,只见火光一闪,耳际和发梢已有了气流被穿刺的涌动感,几乎同时,“轰”的一声枪鸣声也传了过来。 铁砂枪! 面对杀伤范围如此之大的武器,张本民不敢逗留,回身就跑,绕过一大片黑黢黢的绿植,躲在人行小路上。 小路的边沿用红砖做隔线,露出半截。张本民用脚瞪松了两片,拔出来后对磕,断成四个砖头。 “呼”地一下,张本民掷出一个砖头,打中对方其中一人的腿上。那人惨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持铁砂枪的人似乎是头子,他明白眼前的情形,自己一方在明处,目标又大,再继续下去占不到什么便宜,毕竟手中的铁砂枪在发射频率上很受限,还形不成压倒性的火力。 对方做出明智的选择,拉扯着伤员撤了。 张本民也不追赶,冒那样的险没有必要,他翻身从游园的另一出口离开,直奔警车等停的路口。 两名辅警还等在那里,他们一直在为行车记录仪被毁坏的事情而愁眉苦脸,张本民的到来,两人似乎找到了解脱得依靠。 “刚才有人袭警!”张本民坐进警车,不等他们开口就先说话,“这都是有预谋的,他们的目标是我,刚才那人毁坏行车记录仪只是个试探,后面还有好多人埋伏着。” “截到你了?” “嗯,他们还非法持枪,是杀伤半径很大的铁砂枪。” “之前我们听到一声轰响,是不是他们开的枪?” “是的,幸好我躲得快,要不一准得挂彩。”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另一名辅警瞪大眼睛,看了看张本民,“张警官,得怎么处理?” “人都跑了,没什么好法子,回去再想想吧。”张本民笑了笑,“走,先去报警事发地看看。” “我怀疑报警的事是不是也有鬼,还能不能去?” “怎么着也得去,接处警是要有记录的,不能不到场。再说了,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如果有鬼的话估计他们也都撤了。”张本民说着看了看时间,催促道:“抓点紧,把警笛鸣起来,” 警灯闪烁,警笛呼啸。 五分钟之后,车子到达报警地一家烧烤摊前,这里已完全没了闹事的迹象。 张本民问烧烤摊老板,刚才有人报警是怎么回事? 老板很纳闷,说他也不知道吃饭的两拨人怎么就闹腾了起来,而且都很凶,没吵几句便各自亮出了家伙,长刀短刀都有,可谁知道他们打了一番嘴仗后,有一方接了个电话,一下就都散了。 事实已很明显,张本民哼着歪嘴一笑,转身打个招呼,带着两名辅警回派出所去。 警车到了巷子口,出于安全考虑,张本民依旧下车步行。他担心还有攻击,要是被堵在车里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没准就会被铁砂枪打得满面开花。 第447章 当年的三轮车司机 这一次,张本民告诉俩辅警,如果再被人恶意攻击,就直接用车撞。 警车开启大灯,闪耀耀地照亮前方。张本民紧紧握住警棍,警惕着后头。 还好,一直到派出所大院都平安无事。 张本民坐进值班室后,长长地出了口气,看来何广升的计划并不到位,没有充分估计可能出现的情况,只安排了一轮行动。 两名辅警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连连慨叹,说没想到竟有这么大胆子的人,连警察都敢袭击。 “今晚袭警的人是何广升安排的,当然有胆子。”张本民哼地一笑,“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栽进去。” 听了这话,两名辅警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这会儿虽然很辛苦,但是还得接着熬一阵子,你们到办公室去把今晚被袭击的情况记录写一下,完了就去宿舍睡一觉。”张本民点了支烟,“接下来值班的事交给我,估计也没什么警可出了。” “张警官,还是你去休息吧,我们撑得住,” “别浪费时间,抓紧去写,明一早交给内勤形成文件,上午我就要用。”张本民猛吸一口烟,眉头锁了起来,他决意要将此次事件及时上报,这是情节特别严重的蓄意袭警。 天一亮,张本民到宿舍叫醒了辅警,让他们守班,他前往凌晨发生枪击的小游园,先拍照,然后搜集枪砂,再走访附近的居民,以证实确有枪击事件发生。 忙活了小半天,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张本民回派出所,去内勤办公室拿到已准备好的上报文件,捏在手里掂量着,陷入沉思。原本他打算直接反映到市局,可进行落实的时候是要回到分局去的,分局再打回给派出所,最后还是要到何广升手中。 没必要绕弯子,张本民干脆直接把文件送到何广升面前,刚好正面交触一下,探探情况。 上三楼,推开何广升办公室,空调喷出的冷气迎面扑来。这才六月而已,天气还不是很热。 “何广升同志,你真的很会享受啊。”张本民进门后就取笑起来,“眼下的季节正舒服呢,哪里用开空调?” 正在打电话的何广升没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握着话筒的手猛地一拍,将话机摔在座机上,“谁允许你进来的?敲门了吗?” “敲门?”张本民眉毛一拉,翻了翻眼睛,“你好像没明白什么是办公室。办公室,顾名思义,就是办理公共事务的地方,说白了就是公共场所。进办公室敲门,是对里面的人表示尊重,但如果屋内没有可尊重的人,还敲什么敲?” “你这是在公然侮辱领导!” “这就算侮辱?看来你还没吃过什么亏,不知道什么是掉面子。” “怎么,你还恐吓我?” “这也能算得上恐吓?”张本民一屁股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地道:“以你的心狠手辣,怎么能说出这么肤浅的话。” 何广升咬了咬牙,点上支烟大口地吞吸,极力平息着情绪,不说话。 张本民也不急着开口,“刚才我一进门就说你会享受,其实就是浪费可耻,这都是贪腐的体现,像你这样的人都是公家的蛀虫,大官大蛀,小官小蛀。” “行了,还啰嗦什么!”何广升没法忍受下去,只有先入主题,“你有什么事?” “今天凌晨一点多钟,有人袭警,情节很严重,具体材料都在这里了。”张本民探身把文件袋放到了何广升的办公桌上。 “袭警?”何广升根本不看材料,“抓着当事人了吗?” “没有,他们有枪,我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当然,我也没退缩,也想着法子打伤了几个。” “那有什么用?抓不到人就没有对证,连定性都没法子,现场没有其他证据吧?” “你应该知道的,没有。” “嗯。”何广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触电似地抖了下身子,“你什么意思!我应该知道?” “是的,难道不是?” “我凭什么知道?!” “凭事实。” “事实?什么乱七八糟的,荒唐!”何广升说着,欠身拿起面前的文件袋,打开看了起来。 “何广升同志,你看这事该怎么追究?”张本民不紧不慢地发问。 “还怎么追究?上面写的都是一面之词,一面之证。”何广升随手把文件一扔,“纯粹是自说自话,痴人说梦。”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没话可讲了,反正这材料我还留下一份,总有一天能用得上,作为你包庇犯罪行为的证据。” “总有一天?”何广升一撇嘴,“你倒挺自信,你怎么知道能等到那一天?” “嚯,看来你还有不少大招,尽管快点都放出来吧。” “我看你真是太狂妄,难不成不想过这个夏天了?” “还真瞧不出来你这么着急,你是不是想赶在夏季来之前就‘功德圆满’?” “你的盲目自信早晚会害了你,只是看看现在,春山这边,你老家还有亲人在么?恐怕连朋友也没了吧?你呀,根本就是只丧家之犬。” “你得为你说的话负责。” “负责到底!”何广升往椅背上一靠,“就你这个小蝼蚁,能把我怎么样?” “有能耐。”张本民歪嘴笑笑,“那咱们就走着瞧。” 张本民说完这话就仰着头离开了,出门后,心绪颇有些波动,被骂作丧家之犬,是个痛处。不过他提醒自己不能乱了心神,心一乱,全盘散,就会被击溃得一地零乱。 得稳住,这是一切的根本。 张本民来到值班室,倒了杯水,润润有些发干的喉咙。 一杯水没喝完,有人来报案,说受到了单位的骚扰、恐吓,希望警方能介入。 报案人看上去有些面熟,张本民闭目忆想,一段几乎要尘封的往事浮现出脑海,渐渐清晰起来。 “你以前是开三轮载客的吧?”张本民面带微笑,很客气地递过去一支烟。 “是的,没错。”报案人眨巴着眼睛,接过香烟,“这你都能看出来?不是神探么!” “我不但知道你是开三轮的,而且还知道更早的时候,你是开四轮的,只不过因为玩相机,玩掉一个轮子,改开三轮了。” 报案人不相信,“你没开玩笑吧,警官?!” “没开玩笑。”张本民的笑变得神秘起来,“你就说对不对吧。” 报案人摸摸后脑勺,“我们以前,认识?” “算是吧。” “哎哟,不好意思,我是贱民多忘事,失礼了。” “不是你多忘事,毕竟间隔得时间有点长,而且物是人非,变化也太大。” “也,也许吧。” “两三年前,你还记得载过一个小伙子,先到工商局,之后到市郊一家酒店么?” “哦?”紧皱眉头苦苦思索的报案人眼睛一亮,“哦!当时你坐我的车,说去抓……”他没好意思说出“抓奸”这个词。 “呵呵,想起来了吧!”张本民笑得很真诚,他打断了于师傅的话,“那时你还通过在里面当保安的亲戚搞了套服装,假装服务员敲门去拍照的。” “是的是的,完全想起来了!”报案人喜于言表。 张本民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你是个有血性和正义感的人!” “也,也不能那么说吧。”报案人不好意思起来。 “往事有空再聊,先说说你眼前的问题吧。”张本民道,“还不知您贵姓。” “我姓于,干钩于,现在是开正规出租车的。” “嗯,我姓刘,文刀刘。”张本民顿了下,道:“于师傅,您请讲。” “事情吧,说起来挺倒霉的。”于师傅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有个人坐我的车去商贸大厦,到了地儿,那人还没下车便被几个家伙摁住一顿暴打,伤得不轻。打人的那几个家伙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我一看没办法,只好把那人送到医院。” “助人为乐是个好事,难不成还被反诬一口?” “就是啊,我根本就没想到麻烦还大了呢。”于师傅抽了两口烟,“被打的那人赖着我了,说是因为我的缘故,导致他乘坐出租时被误打致伤,索赔两千。我当然不理会他,说没钱,命倒是有一条,豁出去跟他怼上了。那人有点黑社会背景,见从我这里捞不到什么好处,就瞄上了公司狠咬一口,要公司赔五千!” “公司比个人肥,能咬住当然好处要大一些。” “没错,公司担心影响整体经营,就屈服了,但又找到我,说各付一半,让我出两千五。我当然不同意,就说不干了,可公司不罢休,说不干也得掏钱,不但把我押金给扣了,而且还无休止地骚扰甚至是恐吓,派人跟踪上门,放狠话,搅乱了我一家人的正常生活,老婆和孩子整天惴惴不安,都快得精神病了。” “看来公司是个软蛋,就对平头老百姓有能耐。” “所以我没办法,只有来报案。” “行,不管怎样这事我管定了,但结果怎样没法说,反正我会尽最大努力。” “好好,谢谢刘警官,谢谢了!” 面对连连感谢的于师傅,张本民心情凝重,他知道这事并不容易。 第448章 清泉洗浴中心 于师傅所在的出租车公司,是原春山县汽车运输公司一个下属企业改建的,被个人买断,很多地方都不上规矩。 张本民第一次上门了解情况,公司办公室说领导都不在家,回绝了。 第二次,张本民带着出警公文手续,公司没办法,让办公室一个副主任出面。 副主任长得尖嘴猴腮,很神气,听张本民说了情况之后,很是不屑,说对于师傅的处理决定,是根据公司规章制度来的,有权对员工作出相应的处罚,派出所能管得了这事? 张本民说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处理公司内部矛盾,当然无可厚非,但是用威胁、恐吓的方式解决问题,那就与派出所有关系了。于师傅是当事人,他选择了报案,派出所自然要介入。 副主任满脸的不在乎,说再怎么介入也干涉不了公司的内部事务。 张本民皱了皱眉,稍稍提高了一些声调,问跟踪上门扰乱人家生活,还撂狠话威胁,也是内部事务?如果你敢说是,那你们整个公司就有问题,存在涉黑涉暴等违法行为。 这一问,副主任有点吃瘪。 张本民抓住时机追问,你能不能代表公司?如果不能就赶紧换人,否则对公司造成负面影响可要担责任的。 轻狂的副主任没了气场,默不作声地离开,换来了个副总。 副总是个有眼色的人,他一进门就笑嘻嘻地打着招呼,敬上香烟,“哎呀,不好意思,刚才公司领导班子开会,没能及时过来。” 张本民笑了笑,又摆摆手,“不抽,这是工作纪律规定。” “不用那么严肃吧,一支烟而已,也没什么嘛。”副总收起香烟,尴尬中带着点恼怨,“其实我们公司跟你们公安系统还是挺熟的,也可以说是友好合作单位,每年你们公安局搞负责大型安保活动的时候,我们公司都会给予很大的支持,从车辆到物资,甚至是人力,都非常配合。” “那只能说你们在某些方面做得不错,但事情一码归一码,发生在报警人于师傅身上的事,你们公司就不怎么上规矩了。于师傅是公司员工,因为工作关系导致自身合法权益受到侵害,你们公司不但不帮助员工维权,结果还反推一把。” “哦,那事吧,其实我们也很无奈。”副总抿了抿嘴,“我们这个行业还是比较特殊的,经营成本逐年提高,所以有些风险得与员工共同承担,凡是因员工自身原因造成的公司损失,个人得承担一半,这样不但可以相对减少企业的损失,还可以一定程度上提高员工的警惕性,进一步加强他们安全意识。” “我姑且同意你的说法,但前提是你们的员工确实是有错在先,如果不问青红皂白搞一刀切,那不是很愚蠢吗?说白了就是压榨,那是非常短视的。企业要长足发展,维护员工的合法权益很重要,否则就没有凝聚力,人心涣散,还谈什么发展?” “这道理我们懂,但现实很残酷,还是刚才说的,公司就是要节约成本。” “节约成本应该从业务拓展中寻求,从内部压榨算不上高招?”张本民冷笑了下,“再者说了,凡是经营出租车公司这行业的,谁能没个黑白后台?遇到事情的时候肯定得冲上去,你们倒好,人家一来找事,就双手把钱供上,然后回头像怒神一样找员工的事,这不纯是孬种么!” “刘警官,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哦。”副总半开玩笑地回着话,愈发显露出抵触的情绪。 “负责!什么时候都负责,不行你写下来,我签字认账!” 张本民不容置疑的硬气让副总软了下来,他自嘲似地道:“我们是有点后台,但都不硬,没法抗衡。” “不硬就别入圈子,混不起还开什么公司?”张本民一点面子都不给,“不过那些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总之于师傅并无过错,你们要他赔钱可以走法律程序,不能搞威胁恐吓。” “公司的事,最后要公司领导层开会研究决定,现在我没法讲什么。”副总似乎也没什么耐心再说下去,“总之我们会合法合理、逐步妥善解决问题的。” 这是套话,纯属应付,张本民知道副总没把他这个小民警放在眼里,所以也不多讲,一句话没撂,起身就走。 等在外面的于师傅见出门的张本民面色不太好,轻轻一摇头,上前说算了,有多大的手抓多大的事,别为难自己。 张本民安慰似地一笑,说这才刚开始,别着急。 的确,这事急不来,做企业的有钱,只怕两种东西:权力和拳头。 张本民现在玩不起拳头,那要靠时间积累实力,权力也玩不起,眼下还根本没那个人脉。不过凡事都有机可乘,找对合适的路子,巧借力,小人物也能办大事。 玩拳头,可以找宋超光,他在道上也算个场面人,大事可能办不了,但一般的事儿调停一番应该还没问题。请他帮忙,或许可以让公司退步,也或许可以直接让讹钱的一方收手。 不过张本民现在想尽量避开宋超光,不是嫌弃、瞧不起,而是要自保无污,以刘国庆的名义变成警察,他不再想告诉其他任何人。否则来往一多,要是牵涉到什么不利索的事,那可是要一落千丈的,眼前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而去。 玩权力,周前帛是合适的人选,他本身没什么能量,但可以找何广升。何广升的能力不可小觑,毕竟有胡华正做靠山。当然,这件事或许根本就不用胡华正说话,何广升就够了,因为一般能当上所长的就不是凡人,一个小小的出租车公司肯定会买面子。 相比较,周前帛可用,张本民把他约了出来。 周前帛以为是张本民又着急要有关何广升违法犯罪的证据,一见面就愁眉苦脸,说还没搜集到。 张本民一摆手,说有别的事,然后把于师傅的事说了,要他帮忙解决一下。 这种事对周前帛来说自然没什么难度,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很爽快,但话锋转得也快,他貌似关心地问张本民还有没有事。 张本民笑了,问这么着急离开?周前帛忙摆手,说也不是,就是担心他们的关系会露馅。 “没那么夸张吧,电话可能会被监听,你的一举一动包括居家生活,难道还会被跟踪监视?” “那倒不至于。” “就是嘛。”张本民看着稍显局促的周前帛,觉得有必要给他加点压力,便道:“对了,你刚才说还没有搜集到何广升的证据,不会一直都这样吧?” “不会的,我真的在努力。” “那大概什么时候能有个眉目?别等到猴年马月,那样的话会让很多事情没了意义!” “应该也不会,我已经找到点端倪,锁定了两个人。” “谁?” “我们所里的两个辅警,董昆和罗文港。” “名字很陌生,人更是没见过。” “他们一般不到所里,也不参加所里的任何工作,只是何广升用来敛财用的,给他们个辅警的身份而已。” “既然这样,那一起努力,我也想办法多了解一下那两个人,该怎么找他们?” “找董昆要到清泉洗浴中心去。” “他长什么样?” “嗯……”周前帛稍一犹豫,“明晚我指给你看。” “明晚?你确定能碰到?” “那是他每天必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何广升的勾当,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 “哦,好。”张本民点点头,“那就明晚看吧,我先熟悉下人头,简单摸摸情况。” 第二天晚上七点,按照约定,张本民准时来到清泉洗浴中心停车场。 周前帛已等在了那里,他告诉张本民,靠大门口的地方安排了一辆车,过去到里面蛰伏候着,省得露什么马脚。 周前帛说完前面领路,小心翼翼。 张本民跟在后头,开了个玩笑,说车里没放炸药吧,别瞅个机会偷偷下车,然后遥控一按,就把他给报销了。 “怎,怎么可能,我会一直坐旁边的。”周前帛惊悚之余自叹摇头,“跟你实在是玩不起。” “说笑而已,难不成还当真?” “可我还是有些惊慌。” “别担心,等何广升的事完了,你就清静了。” “好,那当然是好。”周前帛点着头,“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来。” “你吧,是有点小聪明,但千万别用错了地方。就拿对付何广升来说,你手里应该有猛料,但你却不想或者是不敢放出来。当然我也能理解,出于种种考虑,谁都有私心,所以我也没怎么逼你,因为有些事情做到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我……” “行了,你能提供董昆和罗文港那两个人的一定信息也就可以了,剩下的由我去做。”张本民拍着周前帛肩膀,加重语气,“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让你知道,有时候小算盘在肚子里拨得溜溜转,不一定是自己比别人聪明,而是别人不愿意捅破而已。” “谢谢,谢谢理解!” “行好,再多的话也不多说,凡事适可而止,话也一样,不能说得太透。” “你到底是厉害,看来以后得跟你混。” “不能这么说,那我可受不起,说到底人生处世得靠自己,关键时刻靠谁都没用。” “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己翅膀不硬怎么都不行。” “我说的也不绝对,毕竟有些人运气好,一生风平浪静,跟对了人,也就相当于上了快车道。” “反正不管怎样,以后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保证不会推托。”周前帛挠挠头,道:“当然,就眼前而言,在何广升的事情上我做得很不到位。” “你实话实说,是坦诚。人与人之间只要以诚相待,就什么都好说。” “知道,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张本民也不再多讲,言多必失,省得无意中把对自己不利的信息透露出去。 周前帛更不愿多开口,一说话他感到都是满满的压力。 两人闷着,抽烟。 快到八点半的时候,一个精瘦干练的中年男子进入视线,他就是董昆。 第449章 三次郎 董昆在大厅外接了个电话,然后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张本民让周前帛回去,自己装作浴客,跟了进去。 洗浴中心的门面有点小,也没用心去打造,看上去很一般。大厅同样也不太大,但装潢十分考究。 厅中心是假山流水金龙鱼,四壁有浮雕,以艺术之名将洁男净女推挂到了墙上。整个空间由几束高灯和成片的微射灯来打光,充盈不腻。厅左后侧是电梯间,旁边是个逼格相当高的小吧台。 “请问先生几位?”一个长相清秀的男服务生问张本民。 张本民故意看了看身后,“还有其他人?” “不是,我是说不知道您需不需要为其他人预定一下。” “寻欢作乐,一人独享。怎么,嫌人少了不接待?” “不不不,您千万别这么说。”服务生看上去训练有素,满脸带笑,语调温和,“好吧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这不是洗浴中心嘛,不就是洗个澡?” “是的,但我们有普通池、豪华池之分,还有私密单、双人池。” “私密?” “嗯,一般是带着伴儿来的首选,我们中心不提供伴洗。” “看来像我这样散发着清香的单身狗,是进不了私密池的,那来个豪华池吧。” “好的,请上二楼!”服务生拿起对讲机,呼叫二楼接应。 来到二楼,一出电梯,又有服务生笑迎,领着张本民前往位于东侧的豪华池区。进了一道自动门,先来到更衣区,脱得赤条之后再穿过一个短短走道,便来到豪华大池。 池内碧波泛光,靠北的一排冲喷躺椅,水流强劲。 董昆看起来已是轻车熟路,熟练地在一个冲喷躺椅上享受起来,他眯着眼,手脚随水浮荡,整个人像飘起来一样。 张本民看得有点眼馋,也进了池中,抽空享受会儿。 受只是一时,没多会儿,张本民注意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紧靠大池左边的是小休息区,有圆桌、躺椅和各种果盘。再往里是淋浴区,有石桌石凳,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最里面是保健加搓背区,在这里敲背按摩,享受的都是真手艺。 大池右侧是休息大厅,那里除了修脚还算正宗,其他所谓的保健按摩,说到底只能算是个做某种事情的前奏。 大约半小时后,董昆泡完了大池,径直前往休息大厅。 休息大厅以桔光为主色调,温雅静谧,又跳跃着股隐隐的兴奋劲儿。董昆在正对电视大屏的区域找了位置,开始修脚。张本民在边上远远地找了个躺椅卧进去,假装小憩。 旁边的几个顾客正在做按摩、敲背,但他们哪里受得了打着技师名头的小姐调弄,没一会,就先后跟着小姐进了位于拐角的一排小包间。 董昆修过脚后没有到小包间去,而是进了一道有服务生把守的门。 张本民一跟到底,过了会也走过去,谁知被服务生拦了下来。 “里面是国家秘密基地?”张本民故意道,“机密大概是到什么程度的?” “先生您开玩笑,怎么会呢。” “那还不给进?” “抱歉,里面的项目不对外开放,是专门招待贵宾的。” “什么贵宾,不就俩钱嘛。老子也有,什么价?” “先生,那不是钱的问题。” “哦,也对,有些事并不是有钱就能办的,还得有一定的地位,说白了就是手里要有权可用。”张本民似是无奈地一笑,“罢了,咱老百姓得看开点。”说完掏出香烟,向服务员递过去一支。 服务员摆摆手,“上班时间,不能抽。” “先拿着,得空就抽呗。”张本民坚持把香烟放到服务生手中,道:“不过我看刚才进去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呐,活脱脱就一混子。” “但是人家有身份啊,平常身上有张皮,是辅警呢。” “辅警就了不起?” “也许他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背后的势力却不小,他的主子可能很厉害。” “再厉害也就揩这点小油水?不就是个玩乐嘛。” “谁说的?”服务生有点表现欲,想显示自己知道得多,说起来还挺带劲,“人家在这边还有生意呢。” “生意?” “那当然,要不天天来干什么?其实也是为了监工。” “什么生意?” “这你都不懂?” “还真不懂。”张本民又递上一支烟。 “皮肉生意呗。”服务生这回不客气地接了,还点上火抽了起来,“别看清泉洗浴中心规模不算大,但小姐却有几大十,因为老板跟某些方面的关系打得铁硬,不怕查。关系怎么打?有肉大家吃呗,刚才那辅警背后的主子,在这里面就大概放了十个小姐。” “哦,那还真是笔不小的生意。” “当然,这边的消费比较高,每个小姐每天抽水头至少是五六十,你算算一年下来得有多少?得有小二十万呢。” “不服不行。”张本民露出一副羡慕的神态,“到底是有路子,做起事来就是不一样。” “有多大脚穿多大鞋子,有些事是羡慕不来的。人家还一天一收呢,啥事不干,几大百到手。” “唉,这真叫人不平衡,都是些什么事儿。”张本民一股愤世嫉俗的样子,“算了,干脆就在大厅躺会儿歇歇吧,啥也不玩了。” 回到休息大厅,找了个便于观察的位子躺下来,耐心等待。 十点半左右,董昆出来了,打着哈欠,一脸睡意,看来干完大活还小憩了一阵。他回到休息大厅,在最靠边的一张沙发上坐下来,对服务生招招手,让她喊值班经理过来。 不一会,来了一个职业装男,见了董昆很客气,先敬上支烟,又悄悄塞给他一个信封。 董昆拿了信封,看都不看直接装进口袋,很神气地走了。张本民跟出来,看到他钻进一辆普桑。 张本民原本没打算跟下去,但洗浴中心门前有趴窝的出租,很方便,于是改变主意决定再跟一段,看这家伙还有什么举动。 没想到,董昆的节目还很多。他最近刚搞了个小情人,下午就约好了晚上一起唱歌。张本民一路跟下去,来到了“嗨乐迪”歌厅。 “嗨乐迪”共两个经营楼层,经营面积很大,每个楼层分三个区,房间隔得跟迷宫一样,再加上带着点魔幻色彩的灯光,还有轰鸣到脑际的音乐和鬼哭狼嚎的唱音,让人非常容易进入昏头涨脑的状态。 一进门,就有服务员热情接待,张本民说已有朋友在这里,是来找人的,然后便紧跟着董昆。在这种混乱的场合得跟紧点,要不一眨眼人就不知哪儿去了。 董昆看上去是轻车熟路,他领着小情人很熟练地七拐八转,来到一间特包小房。 张本民记下房间号便离开,去ktv自设超市买了几样零食,他要找理由近距离接触董昆,拍点东西。 来到特包小房门口,张本民趴在玻璃门上看了眼,隐约看到沙发上两个人前后叠加并耸动着,他拿出富兰卡隔着玻璃门开拍。 董昆和小情人忘我投入,根本就没在意到门口有人。张本民不想多等时间,拍了几张照片后便敲起了门。 房内的两个人影分离开来,其中一个走到门口,拉开门就骂起来。张本民一边举起零食袋子,一边继续隐蔽拍摄,同时满脸堆笑,说不好意思走错了房间。 董昆骂骂咧咧地让张本民赶紧滚。 张本民连声说对不起,小跑着离开,到ktv入口的候客区坐等。 快到十二点的样子,董昆出现了,显得很疲塌,他径直到吧台找值班经理。两人走到墙边嘀咕几句,董昆手上又多了个信封。 这一切都被张本民拍了下来,大小都能算作证据。拍完后,他先一步下楼,到楼下招呼了一辆出租,决定继续跟下去。 董昆出来了,驾车把小情人送回酒店,之后自己继续驶行。张本民让出租车别跟丢,弄清董昆住哪儿,那很重要。 不过遗憾的是,董昆没有回住处,而是去了“始于足下”足疗店。 张本民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刚好这时有客人过来,他也跟着进去,看到董昆坐在门口左侧的沙发上,抽着烟,很是惬意地跟带班的聊着天。 张本民在吧台旁边的小圆桌前坐下,把照相机的镜头悄悄对准了过去。 董昆很不可一世,半躺着翘起腿直抖,边说话边戳点着手指。一会儿,带班的起身到吧台拉开抽屉,也拿出个信封,走回去放到他手中。 笑嘻嘻的董昆把信封塞进口袋,懒洋洋地爬了起来,准备离开。这时,门外进来一个高挑的女人,长发披肩,皮肤白皙,走起路来前后左右各个角度都是曲线。 董昆两眼眯成缝,一直看到女人拐进楼梯。“新来的?”他问。 “算是吧,才没几天。”带班的挠了挠头,“属于贵宾专用。” “那,今天我也做回贵宾吧。”董昆一抖眉毛,“明天的抽头,自然会给你减点。” “也好。”带班见有好处,面露喜色,“不过啊,人家看不洗脚。” “专门洗头?小头?” “嗯。” “对路子!”董昆扔掉烟屁股,“赶紧的,你给约一下!” 张本民听得连连感叹,没想到董昆的身体素质还比较经折腾,标准的三次郎。 第450章 筷子插喉咙 感叹未完,等不及的董昆已抬步上楼。 此刻,打着哈欠的张本民已没了兴趣再等下去,一晚上也够累的,干脆收工回去。事情也不在一时,毕竟眼下只是前期准备,得养足精神明天摸摸罗文港的底,然后总体盘算一下,该怎么出手。 罗文港负责打理何广升的“汇友”棋牌室。次日中午,在周前帛的指引下,张本民来到“汇友”棋牌室,无意间碰到了他。 与精瘦干练的董昆不同,罗文港绝对是个高猛大汉,一身横肉挂在将近一米九的个头上,就像个肉坦克,骄横跋扈。 棋牌室里场面很有意思,特别混乱。 张本民进门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听到里面传来巨大的嘈杂声,紧接着,一个人被追打着踉跄而出。 “输了钱就想跑!”罗文港像凶神恶煞一样。 “不是,我是想出来买盒烟呢!”被打的人不断地辩解着。 “烟?店里不是有么!还出去买?!”罗文港一拳砸在那人的脑袋上。 那人头部被重击,直接倒地,不过仍旧没忘解释,“我抽惯了三五,你店里没有啊。我,我已经是老顾客了,怎么会输了钱就跑?” “赌桌无道义,你不声不吭地离开就是犯忌,我负责场子,赌局里的人找来反映情况,我还能不理不睬?话跟你说明白,如果是你发现有人闷着头想溜,找我也一样能解决问题。咱是敞亮人,对事不对人。” “可一开始我就跟你讲明白了,你还动手?” “那不是我掐住你以后么,之前你怎么不说?” “买盒烟还要汇报?你这里是棋牌室,不是监狱!” “欸哟我操!”罗文港显然又恼火了起来,“别以为是老顾客就能瞎嚷嚷,告诉你,有你一个不多,没你一个不少,这棋牌室的规矩我定!大家进来求财,没问题,想耍歪歪点子,门儿都没有!”说完,他又窜上前补了一脚。 倒地那人哼唧了一声,痛吟不止。 罗文港二话不说,拖住那人的腿直接提溜出去,扔到门旁的草坪里。 张本民一琢磨,回身出门来到那人跟前,问他伤得怎么样。然后自我介绍说是派出所的便衣,正在蹲点要办这家棋牌室的事,希望能配合一下。 被打的那家伙连忙点头,问怎么配合。 这时,罗文港出来了,看到张本民后问道:“你谁?跟他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就是看看这人伤得怎么样,如果重的话,打个120还是有必要的。” “你是他朋友?” “算不上,有过一面之交。” “那关你个毛事?” “我是看他真伤得不轻,万一肋骨折了,弄不好戳伤内脏那可是要出人命的,此外没别的意思。”张本民道,“其实这也为了你的棋牌室,假如真有了事,对你这边的生意多少是会有点影响的吧。” “你看他样子能有事么!”罗文港一瞪眼,“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好吧,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张本民摇摇头,就势离开。不过很快他就折了回来,向被打的那人要了电话号码,才真正离开。 回去后,张本民开始盘算该怎么从董昆和罗文港身上撕开口子,但不巧的是下午值班事情多,接警不断,没法集中注意力。 刚到班上没多会,110平台来指令,商场有人偷钱包,被发现后还把人打伤。 好嚣张的贼子! 张本民立即带辅警过去。 现场由商场保安控制,小偷坐在地上,满脸的无所谓。被偷钱包的是个女孩子,哭得伤心、愤怒、委屈,旁边陪着的事她男朋友,面部已被打得青肿,还挂着血迹。 “要不是我们死死抱住他的腿,人早就跑了。”女孩边哭边说。 张本民点点头,转向保安,“怎么回事?” “偷盗事件,我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他们扭在一起。”保安说着指指小偷,“他呢,挥着拳头猛砸人家。” “我可没偷他们的钱包,完全是诬赖。”小偷的口气带着股狠劲。 “是不是诬赖,到所里后便会真相大白。”张本民说完,让两名辅警把小偷和女孩跟她男朋友三人带回派出所,然后又对保安道,“那小偷是常客吧?” 保安说刚才那小偷的确是个惯犯,一直在商场行窃,被抓过好多次,可每次报警被带走后很快就出来了,出来后还威胁他们和商户不要多管闲事。 张本民听了直咬牙,下定决心这次要顶住一切压力,非把那家伙办实了不可,省得老是作害一方。 有保安记录作证,小偷也无话可说,但他很是嚣张,“不就偷个钱包么,而且还是未遂,怎么着,还能判我几年?在这地儿也不是三两天了,有些路子我懂。” “你这不是未遂,是被当事人抓了个现行。还有,你还涉嫌故意伤害,等下那边做好笔录,就把女孩和她男朋友送到医院做个鉴定。”张本民压住怒火,尽量平和地说话,“你偷的钱包,里面有一千多块钱,能判你一到两年。至于故意伤害嘛,轻伤判三年以下。两罪并罚,给你弄个三年牢狱应该没问题。” “看样是新来的。”小偷轻蔑地吊起嘴角,冷笑,“不了解情况不怪你,可话我都说到这儿了,你就不能装不明白!” 张本民看着小偷,牙根恨得咬了起来,真他娘的够嚣张! “怎么,瞧你这样子是不上套,怎么着,还想动私刑?”小偷根本不在乎,“多少年在街头逛荡,不知挨了多少打,还差点死了。你,想把我怎么样?” 沉默得张本民搓着下巴,眉头紧皱。 “赶紧想通点吧。”小偷哼地一笑,“行了哥们,差不多可以收场了,你让我来所里,我也没反抗,面子都给足了。” 张本民推开椅子,起身到门边,喊来另一个房间的辅警,知道被偷钱包的女孩笔录马上就做好,便让他找一双筷子过来,然后,再把女孩和她男朋友送到医院治疗下,做个鉴定。 返身回屋,张本民坐正,肘部放在桌面,两手十指交叉,撑着下巴,“有些事,我现在觉得在认识上有错误。” 小偷一听乐了,“嘿,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 张本民并不理会,只是若无旁人地道:“警察是正义的化身,不应该做与身份不相符的事情。以前我进过派出所,受到过体罚,准确地说是虐待,所以特别痛恨警察动私刑。一直以来,我认为那是非常不人道的,或者说就是种罪恶,但是,现在碰到了你,让我的看法有些转变。” 小偷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你什么意思,还真要对我动手?” “不。”张本民摇摇头,“我绝对不会对你动手。” 小偷又乐了,骄狂之气毕露,他想让自己的气场无限壮大,于是道:“怎么,没胆量?” “也不是。”张本民笑了下,“是为了保护好自己,不能让你这样的臭鱼烂虾影响到我。” 此刻,辅警拿着筷子进来了,放到张本民跟前,问没什么事就带人去医院。 张本民点点头,随后也走了出去看看情况。几分钟后回来,他拿起筷子走到小偷跟前,“我要把筷子送到你的胃里。” “你,你不是说不动手的么?”小偷有点紧张。 “我是说过不动手,现在不是动筷子嘛。”张本民捏开小偷的嘴,“刚才我叮嘱过了,其他人不许过来。而你呢,则是为了逃避惩罚,选择用餐时自残式吞咽筷子。” 小偷两手被拷在问询桌上,没法挣扎,想大声叫也不能,下巴感觉已被快捏碎掉了,只有任凭摆布。张本民把筷子伸进他的嘴里,筷头稍微越过会厌部位后停止深入,接着便转动起来,做刮壁动作。 巨大的刺激让小偷连连干呕,模样很是痛苦。张本民并不罢休,持续深度刺激,直到小偷呕出点汁液和食物残渣,从嘴角溢出。 考虑到时间长了会窒息,张本民等了会抽出筷子,捏着小偷的下巴朝歪向一边,倒清了口中的呕吐物。 接下来,筷子继续入口。 小偷的眼神变得脆弱而无助,似乎在讨饶。张本民不管那些,继续重复着搅动刮壁的动作。 这一次,小偷的反应没有先前那么大,干呕还有,但没有再从胃里翻出东西来。 “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张本民的笑变得有点狰狞,“刺激会厌的感觉好像很不好受,胃壁神经性痉挛,引发出翻江倒海的滋味令人难忍,可一旦你适应了,那种感觉就会慢慢变成享受,反复极虐的享受。现在,你成功了,你的会厌已达到耐受极限,每次搅动,胃部都会产生规律性的波折起伏,你说,是不是有点点上瘾?” 小偷眼角不断流出的泪滴,成了串儿。 张本民停了下来,慢慢抽出筷子,“你不会舍不得吧?”说完,又捅了进去搅和了一阵,才彻底放开手。 从生理到心理已被击溃的小偷,只顾着大口喘气,慢慢调节着喉头的舒缓度。 “怎么样,想通了没?”张本民扔掉筷子,擦了擦手。 “哦,我……”小偷还发不出什么声。 “别叫唤啊,你要是大喊大叫惹人过来,马上我就以你精神病发作为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到了那里镇定剂一打,变迟缓了,然后就被扔进真的精神病人当中,我觉得那是件很可怕的事,没准有人犯了病,会活生生抠出你俩眼珠子,然后塞进你嘴里,让你吞下去。” “我……我认,认输。”小偷吃力地说了句话。 第451章 小女孩甜甜的奖励 暴力有时候是一种美,美得摄人心魂,令人失去一切可抗力。如此,在张本民的倾情实践演绎下,小偷没办法不服帖,只有告饶。 张本民冷笑一声,开始做笔录,之后离开留置室,让辅警把笔录整理归档,结合那女孩和朋友的伤情鉴定结果形成文件资料,以进一步走程序。 回到值班室,屁股还没坐稳,又有110指令,一小区内发生狗咬人、人打狗、人打人事件。 出警,五分钟到达现场。 一个体格高壮的男子咆哮着,时不时追打几下一名较为瘦弱的老年人。旁边一名六七岁的小女孩,紧紧牵住老年人的衣角,因恐惧而哇哇大哭。 张本民的到来,并没有对高壮男子起到多少威慑作用,他依旧高声骂骂咧咧,对老年人戳戳点点,情绪激动之时不断起脚踢打。 “干什么?!打人是犯法的,你还不住手!”辅警上前制止。 “就是要不住手,谁让他踢我的狗!”高壮男子气势汹汹。 “他的狗追咬我孙女,我是没办法才把它踢开的。”老年人见到警察如见救星,“民警同志,请你们主持公道啊!” “公道,公你个妈!”高壮男子瞪眼大骂,对老年人道:“你个老不死的,我跟你说,今天你要是不赔偿,绝对没完!” 张本民真想一拳把高壮男子打个满面开花,踹得他五脏六腑统统移位,但身为警察,执法过程中不能那么做。“请你不要骂人,更不要打人,跟我们去派出所做个笔录。”他压住火气说。 “一说‘请’字还真不习惯,我粗人成性,还就不好使唤。”高壮男子哼哼着,很是不屑,“警察呢,我几乎是天天见,啥样的人都有,所以我也不好说是应该对你们是表示尊敬还是厌恶。” “我们不需要你的任何评价,有事说事,解决问题。” “哦,那我现在也要报案,我的爱犬被人踢了,怎么办?” “你的狗为什么挨踢?还不是因为它要咬人家的孩子!”张本民压住怒火,处理这种情况必须耐住性子。 “要咬,不是还没咬到嘛!” “咬到了还不晚?” “晚什么,打个针不就得了?” “你说得倒轻巧,那孩子的心理和身体受到的伤害会有多大?换个角度说,如果你家孩子被别人的狗咬了,你会怎么办?” “我扒它的皮,吃它的肉!”高壮男子瞪着眼,脖子上青筋暴出,“唉!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明显是偏袒,执法不公,不配披这身皮!” “我再警告你,说话注意点!”张本民厉声怒喝,“否则你就是公然侮辱执法人员!” “我只是质疑你的执法,如果你心里没鬼,又怕什么?”高壮男子丝毫不示弱。 “好。”张本民咬着牙点点头,“你养狗办证了吗?” “什么?养狗还要办证?” “不但要办证,还要牵绳遛狗!” “牵绳?” 张本民一寻思,这会儿还没有规定养狗办证、出门遛狗要拴绳,不过不要紧,用不着解释,直接解决问题就是。“找家伙,把狗也逮起来,一起带走!”他对随来的辅警道。 “谁敢动我的狗,就跟谁拼命!”高壮男子一听又暴跳起来。 “怎么,你还要暴力抗法?” “是你们在暴力执法!” “是不是暴力执法你说了不算,如果你觉得我们不对,可以去投诉。”张本民不再理睬高壮男子,走到因受惊吓而一直在哭的小女孩身旁,蹲下来,“小朋友不要怕,警察叔叔在这里,专抓坏蛋!” “还有坏狗狗!”小女孩擦着眼泪,很是委屈。 “对,连坏狗狗一起抓走!”张本民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好啦,勇敢的孩子不哭。” “得意个什么劲儿,我一不犯罪二不犯法,来抓我试试!”高壮男子抱着膀子,依旧神气得很。 “你把人给打了,犯不犯法?” “谁让他踢我的狗!” “你的狗要咬人,谁都可以强制性制伏,别说踢两下,就是踢死它都不为过!” “放你个屁!”高壮男子又暴怒起来。 “你这是在辱骂警察。” “骂?我他妈还要打呢!”高壮男子说着,上前开始推搡张本民。 张本民希望这一幕出现,他借势向后一个趔趄,踉跄着步子,“你这是在暴力攻击,再不住手你可没法收场!” “就你这怂样,跟片枯叶似的,一指头戳你个狗啃屎,还他妈好意思穿这身皮出来逛荡,简直是丢尽了警察的脸!”高壮男子耸着肩膀逼上前,以各种神态居高临下挑衅着张本民。 张本民嘴角挂着冷笑,小声道:“今天我要像杀你的狗一样宰了你,让后像宰你一样杀了你的狗。” 高壮男子闻听,鼻翼疾速煽动起来,“妈的,你是活够头了吧!”说完,抡起膀子向张本民的肩上狠狠砸了下来。 张本民以四两拨千斤之巧,在假装挨打抵抗时卸掉了下砸的力道,然后在近身的同时猛地出了个短小快拳,击在高壮男子的右腹上。 拳力透过松软的肚腩,落在肝脏上,高壮男子疼得闭过气去,像被电击了一样,佝偻着腰僵在那儿。 “铐起来,拉到车上去,还有那条狗。”张本民淡然地对辅警道。 “狗跑了。” “那就暂且不管,先把这个狗都不如的东西给掐住。”张本民说着来到老年人身边,“孩子有人带吗?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到医院检查下做个鉴定,然后还要做个笔录。” 老年人先是摸了摸肿胀的嘴角,然后摆了摆手说算了,小民惹不起恶人,省得往后麻烦不断。 张本民忍不住暗叹,老年人说得没错,高壮男子终究要出来,难说会不会变本加厉报复。“行吧,那你就先回去,把孩子带好,别让她吓着。”张本民再次蹲到小女孩面前,“怎么样,坏人给抓起来了吧?至于那条坏狗,吓得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等明天再抓它好不好?” “嗯,我看到了,坏人被抓到警车上去了。”小女孩停止哭泣,睁着天真的大眼,“警察叔叔,你能天天在我身边吗?” “哦,叔叔还要去帮其他人呢,不能一直在你身边。”张本民面带微笑,“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有困难,警察叔叔就会立刻飞到你面前!” “那好吧。”小女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谢谢叔叔,奖励你!” 张本民突然间有种莫名的感动,他接过糖,笑道:“嗯,那叔叔也谢谢你啦。” “不用谢,那是你应该得的!”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张本民站起身,面对天空使劲很呼吸了下,平息了下心绪,职业的神圣感空前强烈。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的来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呢。 只能是一声叹息。 回到派出所,下班时间已到。 正好借机先把高壮男子关一夜,张本民让辅警把他送进了留置室。 这个下午够忙碌,不过张本民觉得很充实。虽然只是些小偷小摸、小打小闹,看起来事并不大,但影响却不小,处理好了,便能拢住人心。 晚上,躺在床上的张本民不由得生出些感慨,所谓聚沙成塔,小的好事做多了,其实就是大善事,老百姓们都能感到温暖,社会不就好了么,否则,不就是人间地狱?联想到自己的切身实际,如果当初不被种种不公平甚至是十分险恶地对待,又何以会经历那么多的磨难。好在他还算是幸运的,大难不死,还能继续为自己讨公道。可有的人呢,比如秦义,冤魂该何处申诉? 想得心潮翻涌无法入睡,干脆起来忙事情,张本民打电话给中午被罗文港狠揍的那人,说自己是中午在场的那名派出所便衣,想了进一步解点情况。 对方一听,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说次日一早,一起吃个早餐,边吃边聊。 “我是敢怒不敢言!”第二天早上,被打的人腆着个肥肥的肚腩按照约定地点来到,说话间不时揉着脑袋。 “那个叫罗文港的有多厉害?你竟然窝囊成这样,连警都不敢报?” “你不知道,他的社会关系不一般,有些事常人做不来,他却行得通。”肥肚腩叹着气,“我也是倒了霉,没想到今天竟然撞到了他手上。” “看你的样子,像是要忍气吞声自认倒霉?” “不!”肥肚腩的眼中显露些怒火,“要是能咽得下这口窝囊气,就不会跟你见面了。” “那好,问你几个问题,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张本民递过去一支烟,尽量把气氛弄得松闲些,“那赌场开几年了?” “两年吧,时间也不太长,但膨胀得特别厉害,有时一晚的赌资都上十万、二十万呢。” “那罗文港的抽头看来不小嘛。” “据听说他只是个负责看场子的,真正的老板是公安方面的人,不过到底是谁就不知道了。” “去赌钱的多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有专业的,一年到头泡在里面,每天进出个几千块钱已风轻云淡,也有偶尔寻个刺激的,那是小鱼,输赢也就千儿八百的。”肥肚腩捏着香烟,露出一副陶醉并羡慕的神情,“大鱼,也是少不了的。那才叫牛呢,都夹着个小包,几万扔出去眼都不眨。” “他们都是做生意的老板?” “不一定,也有坑蒙拐骗偷的,反正没几个好人,完全没底线,还抢夺呢。” “哦,怪不得,钱来得易,不心疼。”张本民点点头,“赌场里还有没有其他非法盈利的?” “其他的还真没有,都是耍钱的。” “罗文港一般什么时候在?” “绝大多数时间是晚上,白天极少去。” “赌场里有几个人?” “没几个,都是小伙计,只负责提茶倒水。” “没人看场子?” “开玩笑,那赌场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行内的人都知道,谁敢去造次自找苦吃?再说了,就罗文港那狗日的跟铁塔一样,有他一个也就够了。”肥肚腩说着,又揉了下脑瓜子,“你打算怎么搞何广升?” 第452章 在小姐身上抽头 说到打算,张本民稍一寻思,对肥肚腩道:“走正常程序,需要你的配合。他把你伤到这程度,起码能判他个两三年。” “可是,我,我没什么大问题啊。” “事大事小还不是要取决于你?”张本民道,“等会你回去就打120,说头疼得厉害,恶心想吐,必须去医院,然后再打110,说原因系罗文港中午殴打所致。” “那,那能行嘛。” “行不行只能先这么来一下,跟罗文港交上手再说。” “好吧,反正我无所谓,憋着一口恶气,现在也不怕他报复。”肥肚腩扔掉烟头,“报警电话就不用打了吧,打110无非是为了找警察,而你不就在眼前嘛。” “嗯,你说得有道理。”张本民笑了笑,“一上午够你忙活的了吧,等下午上班后,我就到病房找你,做个笔录。” 到医院做笔录,是为了更合乎程序。不过那其实没什么用,在路北派出所没人在乎,而且当张本民从医院回去的时候,发现情况大变,原本回来准备继续盘问小偷和高壮男子的,结果两人竟不见了。 人呢? 张本民问坐班的民警和门卫,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两个大活人还能凭空蒸发掉? 张本民到其他科室询问,最后问到了比较憨实的内勤。内勤吧唧着嘴,放低了声音,说在这里小打小闹的找找关系也就出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难怪昨天出警的时候,那俩孙子那么嚣张。”张本民皱起了眉头。 内勤很无奈地耸耸肩,两手一摊,“见多不怪了,习以为常吧。” “是不是有点过分?”张本民没法释怀,“其实我有心理准备,肯定会有人说情,可万万没想到,所里竟然一声不吭地就把人给放了,连声招呼都不打,毕竟是我经办的!” “想开了也无所谓,责任落不到你头上。再说,也根本没有人追查。” “哦,我明白了,肯定是何广升个狗日的在背后捣鼓。”张本民下意识地点着头,问道:“他安排谁出面的?” “当然辅警了。” “谁?” “你不一定见过,很少过来。” “什么名字?” 内勤摇头苦笑了下,道:“罗文港,他出面啥事都能办。” 张本民有点懵,这么大胆的事,何广升竟然能做得出来?私放嫌犯,罪责可不轻。再一想,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他靠的是胡华正,在春山来说完全行得开。 “狗日的胆子也太大了,真的是肆无忌惮。”张本民不免一番感慨。 “有金钱诱惑,胆子当然会越来越大。” “金钱?” “你刚来不久,有些事还不知道。”内勤听听门外的动静后,小声道:“那可是沉甸甸的敛财之道啊,只要花钱就能买平安。小事两千,大一点的五千,见钱就放人。” “一直都没人向上捅?” “谁捅,捅得了么?反正没立案,只是传讯而已,找个理由放人还不简单么。” “那也不行啊,接案民警没说传讯结束,怎么能随便放人?” “你是所长?” “不是。” “那不就得了。” “收钱的事也没人过问?” “那不是什么问题,如果暴露了,就拿保证金做幌子敷衍。” “太猖狂了,早晚要出事。” “什么时候是个早呢?我们所里大多数人巴不得他早点摊上事!弄得乌烟瘴气,让我们都找不到点做警察的自信和自豪感,真是悲哀!”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该一起想办法解决才是。” “你真要拽老虎尾巴?” “他何广升一个臭狗日的,能算得上是老虎?” “好,有胆识,不过你可要小心点。”内勤的眼中充满鼓励与期待,“不瞒你说,我对他也是一肚子意见,这次罗文港私自放人,我刚好专门拍了几张照片,可以洗出来给你。” “太好了!”张本民道,“绝对是个有力的说明!” 张本民走出内勤办公室时,感觉浑身是劲,仿佛即刻就能把何广升踏翻在地,不过他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何广升头上有张保护网,必须先挖基础,掏空其立足之地才行。 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一件一件来,先把董昆的事做实。 张本民向周前帛要了清泉洗浴中心老板的电话,约他见面。 开始洗浴中心的老板并不怎么热情,他认为一个小民警找过来,无非是想借洗浴中心捞点外快或白玩白嫖沾点实惠。后来张本民直接点题,说是为了何广升的事,他才警觉并重视起来。 “何广升做事太不离谱,现在上面想动他,希望你能配合一下,到时你的问题也会相应少追责或不追责。”张本民故意把事情说得有点严重。 老板很谨慎,不知是真是假,欲言又止。 张本民马上说不要有顾虑,这次上面铁定是要把何广升这条蛀虫给捉掉。 “哪个上面?”老板吸着冷气,“何广升的保护伞是很得力的。” “没错,何广升在县里的确有够硬的关系,不过这次是省公安厅的指示。”张本民淡淡一笑,“有人把他举报了上去,省厅很重视,专门成立小组暗访,连市局都不知道,直接通知到辖区基层民警,以更好地搜集证据。” “哦,这么说来,有戏?” “肯定,所以希望你尽量能提供详细的线索。”张本民拿出记录本,“当然,你也可以不配合,但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不会说的,怎么会不配合你们的公安工作呢。” “也别有压力,毕竟事情跟我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只是工作而已,成与不成也无所谓。不过嘛,得提醒你一下,以后别再指望何广升了,靠不住。” “好吧,我会配合的,只是希望能尽量保证我的权益。” “没问题,那也是我们工作的准则之一。” “能请问贵姓吗,怎么称呼?” 张本民拿出了工作证。 老板接过去一看,确认了张本民身份的真实性,便释然又怅然道:“终与有了路见不平的人,其实我老早就看不惯他了,只是不敢说而已。” “何广升利用辅警大行违法乱纪之事,是害群之马,他是逃不掉的。省厅的策略是先挖他的根基,从他的爪牙开始着手,主要是两个得力的辅警,其中一个便是董昆。” “对对对,何广升那家伙鬼精得很,从来不露面,都是让那个叫董昆的辅警出头。”老板沉思道,“我这个洗浴中心被他染指大概又两年了,到现在乱七八糟的,差不多被掳去五十万了。” “有没有证据?” “有是有,但不全,而且都是照片。”老板叹着气,“因为没有字据,所以我总得留点影像吧。” “就是董昆拿钱时的现场?” “是的。” “他好像还进包房吧。” “嗐,那还用说!那家伙不但自己找乐,有时还带朋友过来,都是免费。” “有包房内的照片吗?” “……有。” “也提供部分给我。” “没问题。”老板道,“另外,待会我先告诉你董昆家人的情况。” “嗯,多了解一点也好。”张本民道,“对了,你跟嗨乐迪ktv老板熟吗?还有‘始于足下’足疗店的老板。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那两家也是何广升利用董昆染指的地方。如果你能说得上话,就帮忙联系下,我直接过去找他们聊聊。” “只能说是认识吧,不过张警官,就算是我跟他们比较熟络,像这种事情,有些话也还是不能说的。毕竟有些人想法不一样,有的没准还就认了,觉得何广升是个靠山,我要是一搭嘴,怕是要出问题的。” “嗯,也有道理。”张本民点着头,“那我还是自己去找上门吧。” “但我可以提供点信息。” “也好。” “嗨乐迪那边,何广升安插了十个小姐,每月的提成大概有一万五。” “大概有多长时间?” “跟我这边差不多,两年吧。” “始于足下呢?” “那边不太清楚,估计有六个小姐,一个月的抽头一万多点。不过何广升会安排狐朋狗友去消费,按照收费标准算,每月也有一万多呢。” 最后,带着这些信息,张本民又先后去了嗨乐迪ktv和始于足下足疗店,分别见了老板,两人都怨气十足,说拿点保护费,免费消遣消遣很正常,可何广升却不断介入到经营中去,大有巧取豪夺的架势,有些过分。 张本民暗喜,觉得可以进一步交流下去,拿到更多的证据,不过结果让他失望,两个老板都摸着脑袋,说他们做的都是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万一事情不顺,会遭到灭顶之灾。 这事不能强求,好在清泉洗浴中心那边提供的证据,也够对付董昆了。 接下来是罗文港,他窝在何广升自己开的棋牌室里,要拿到有力的证据难度大,得花些时间多去几趟。 下午,张本民过去的时候,看到守店的是个小年轻,傲气十足。 “你们老板呢?”张本民进门后斜着眼问。 “老板?”小年轻叼着烟,同样斜着眼,“找老板干啥?” “干啥能让你知道?”张本民哼了一声,“你特么在店里就打个小工,废话还不少!” 小年轻脸色一阵难看,“嗌,我说你是不是想找事?” “废话!”张本民眼一瞪眉毛一抻,“就是想找事!找你老板的事!” “……”小年轻一摸后脑勺,寻思了下,“行,那这样,你有啥事我转告。” “告诉你,由你转告?”张本民哼笑一声,“你觉得自己够格?” “我日的!”这下小年轻忍不住了,歪头淬口唾沫,袖子一撸,“那你就给我闭嘴,滚蛋儿去!” 第453章 辅警 伏警 小年轻的暴躁,直接导致自己被虐。张本民猛地探身,隔着小吧台一下掐住他的脖子,逮着喉咙用力一捏。 顿时,小年轻像没了骨头,一下瘫软下来。张本民随即移手按住他的后颈顺势一拉,将其摁在吧台上。 “你还真够可以啊,哪里来的自信?是不是觉得靠着牛逼的人就了不起了?跟我说话竟然这么横!告诉你,没个卵用!世事无常,就算你的主子今天再牛逼,没准明天就变成逼牛了,屁用都没有!”张本民说着,扳着小年轻的脑袋在吧台上磕了几下,然后松开,若无其事地点了支烟。 小年轻滑落倒地,懵了好一阵,然后痛苦地抬起头,费力地咳嗽着。 “你老板呢?”张本民再次发问。 “他……他上午和下午都不在,就中午和晚上过来。”小年轻半直起腰,揉着喉咙。 “你看,早这样呗,不就不用折腾什么了嘛。” “……”小年轻咽着唾沫,喉咙还有些胀痛,脸上已然没了傲气。 “这店开多长时间了?” “大概两三年吧,我才来不到一年,有些情况也不太清楚。” “那就说说近一年的情况,这棋牌室是不是犯了不少事?” “没,没有吧,都是合法经营。” “涉赌,还合法?” “……” “还有伤人。”张本民吞了口烟,“昨天中午是不是有人被打进了医院?” “好像,有吧。” “有就有,好像什么?” “有,是有那回事。”小年轻还在不由自主地咳嗽,又揉了揉脖子,“哥,你是来帮人讨公道的么,那看来真的只有亲自找老板了。” “讨什么公道,昨晚有人报警说中午在这里挨了打,已经住医院了,我这不来了解情况了么!” “你,你是派出所的?” “怎么了?” “哎呀,可千万别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棋牌室是自己人开的!” “自己人,谁?” “罗文港啊,就打人的那个,你不认识?他是辅警。” “我刚来,不认识。” “很快你就会认识的。” “说是刚来,其实也上班不少天了,可我完全没听说啊。” “他用不着上班。” “一个普通辅警,有那么大本事?” “本事都是靠出来的,要想吃得开,谁不找个山头靠着?” “罗文港靠的是谁?” “那就不能说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哦,那就等等吧,不麻烦你了。”张本民意味深长地咂咂嘴,转身便走。 离开棋牌室,张本民先到附近的一家羊肉馆喝了碗汤,然后会派出所,晚上值班,刚好先整理一下检举何广升的材料。 八点刚过,来了个人,身架颇为魁梧,仔细一看,是罗文港。 张本民心头一乐,好家伙,竟然还主动送上门来。 罗文港很傲慢,根本不把张本民放在眼里。“听说你下午到我棋牌室去过,还打了我的人?”他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斜瘫着身子,翘起二郎腿。 “你这么确定?”张本民推着桌边,把座椅朝后顶了块空间。 “就这么大点地方,找个当事人还不容易?” “人脉挺广的嘛。” “我操,这还用得着你夸奖?” “你操马下骡子。” “你!”罗文港忽地站了起来,握紧双拳瞪着眼,“你敢骂我?”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按理说,以我的身份应该是不会骂人的。” 罗文港抽搐着嘴角,哼了一声,又坐了下来,“行,这事先不理论,说说你到我棋牌室要干什么?” “有人举报,你的棋牌室涉嫌巨额赌博,还有,你昨天中午在棋牌室内伤人,伤者报警并做了鉴定,中度脑震荡加多处软组织挫伤及骨折,那可是故意伤害罪啊。”张本民很平静地道,“据说,你还是我们所的辅警,你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哈哈……”罗文港突然仰头大笑起来,手指点点,“知道么,你,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搞笑嗌。” 张本民板住脸,冷冷地盯着罗文港,一句话也不说。 这让罗文港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妈的,老看着我干嘛?”他很没趣地收住笑声,恼羞成怒地问。 “你他娘的,晚饭吃的是屎么,说起话来臭得很呐。”张本民微屈起腿,两手按在椅柄上。 “你不是说不骂人的么?” “是啊,我骂畜生还不行么?” “看来你是真心想找死!”罗文港暴怒,再次跳了起来。 “哟,这么蹿腾干嘛?”张本民这会儿开始笑了,冷讽十足,“罗文港,你以为你是螺纹钢,里外通硬刀枪不入?其实呢,外强中干,脆弱得一塌糊涂。” “妈的!”罗文港实在是火到了爆,发疯一样冲向张本民,想把他连人带椅子一起扑到在地。 早已做好准备的张本民双手一用力,将重心前移,同时两腿斜蹬,一晃眼就像幻影般闪到了一边。 罗文港身高体重,发现情况后也收不住身形,只在慌乱中伸出手来,想抓住张本民。 张本民趁机揪住罗文港的手腕,一扭身,借势用力猛拽,将他送了出去。罗文港就像头跌翻的河马,先是撞在了墙上,后又砸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重重的撞击,让罗文港懵晕起来,他勉强摇晃着支起半个身子。张本民迅疾上前几步,踢出一脚,将他刚撑起来的胳膊蹬开。 罗文港又扑倒在地,闷哼不止。 “瞧你这死猪样,刚才的牛劲哪儿去了?”张本民蹲下来,“啪啪”地打着罗文港的脸,“说你外强中干还不服,结果一个回合都不到就趴了。” “等着……瞧……”罗文港咬起了牙,眼神带着股狠劲。 “真他娘的是不知好歹,你这样子,让我没法收手啊,记住,这可是你自找的!”张本民站起来,飞脚猛踢罗文港的大腿。 大腿耐踢,顶多骨折,要不了命,不过疼痛难忍。 罗文港嚎叫了起来,张本民不理不睬,换着踢他的两条腿。 最后,罗文港连哼哼的气力都没了,张本民这才停下来,点了支烟。 “还真他妈够累的,皮臊肉厚,真耐抗打。”张本民用脚踏着罗文港的脸,“信不信我一下就踢你个面目全非?” “嗯……”罗文港发出了轻微的回应。 “别以为我不敢啊,你不表明身份,到派出所值班室袭警,绝对非同一般。可以这么说,我一顿打死你,没准还能立个功。”张本民挪了下脚,踩在罗文港脖子上,“就这儿,我一用力,你的脖子可能就断了,信不?” “嗯,嗯……”罗文港的应声依旧很轻,而且颤抖着。 张本民松开脚,又蹲下来,看着罗文港的眼,“还行,现在你眼里没了狠劲,可以谈谈了,起来,到那边坐着去。” 罗文港挣扎着爬到长椅边,借椅子撑着,坐起来,表情痛苦。 “开设赌场、故意伤人,刚才我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吧?”张本民也坐了下来,悠闲地抽着烟。 “听是听清了,可故意伤害一事,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可是有证据的。” “只,只是打个架而已。” “你装聋,犯傻?刚才我都说了,人家是伤重,已住进了医院,证据确凿,你能脱得了关系?” “那,那就判个一年半载的,很快就能出来。” 张本民听后一笑,“哟,回过神来了,想逞逞英雄?告诉你,在我面前赶紧收起那一套,你还有棋牌室的事呢。” “棋牌室的事,跟我也没有多大关系?” “你不是老板么?” “我,我其实算不上是老板。” “行了,你说不是就不是?” “你真的不考虑这么做的后果?” “哟,这是在威胁么?”张本民哼地一笑,“就你这态度,看来是没法继续谈下去了。” “我只是想把事情说说透,那棋牌室是有背景的。” “现在不说背景,只说组织聚众赌博的事,昨天被你打进医院的那人,同他一伙的有个是常客,这两年在棋牌室砸进去大几十万了,可以出面作证的。就算你把其他人给封了口,有这一单也够你受的。” “那棋牌室真不是我的。” “现在没用了,不是你的也是你的。你琢磨一下,真正的老板能主动出来揽过去?做梦吧,你只能是个顶包的货。” 罗文港眼中显出些惊慌,不敢正视张本民。 “还有,你私放犯罪嫌疑人,这条可够严重的啊。有人拍照取证,我留了下来。你他娘的还真是牛,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把惯偷和恶狗的恶主子都给带了出去。” “你觉得我有那么大能耐?只是个辅警,办事的而已。” “辅警?从不过来上班,还辅警?我看你他娘的就是个‘伏警’,蛰伏起来了!”张本民道,“管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说了。现在说说,你是为谁办事的?” “那我倒是想提醒一下,有些事你还是少管为妙。” “哟,他娘的嘴又硬起来了啊!行,既然你执迷不悟自寻死路,我也没办法。”张本民冷笑道,“不出意外,能判你六年。六年后出来,你不再年轻了,而且背着个案底,还能干什么,混日子还有什么优势?别指望着那个叫何广升的人能帮你,因为你只是他捞钱的一个工具,在他眼里你根本就没什么分量,还有,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是,何广升他现在是自身难保了!” 第454章 战三次郎 张本民的一番话,让罗文港深感恐慌。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悄悄深呼吸了下,内心矛盾激烈,不过他还不想这么轻易就范,于是冷声道:“唬谁呢?” “像你这样直到撞了南墙才回头的人还真不少,难道你自己就没想过,跟在何广升后头做事哪天会翻船?”张本民道,“先别急着否认,发自内心地寻思一下,何广升个狗日的所作所为,难道真的能长久?” 这话说到了罗文港的心里,他的确想过胡作非为的何广升容易出事,但因为膨胀久了有些麻木,渐渐就忘了考虑那个问题,现在张本民提了出来,还真是让人忧心。 “何广升倚仗县局有人,确实能折腾一番,但如果是上面要办他的事,你觉得县局能罩得住?”张本民继续施压道。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罗文港还是像死了的鸭子——嘴硬。 “怎么,感觉你三番五次地在威胁我?”张本民一歪嘴,“罗文港你听好了,我的家人不在春山,无牵无挂,你要是真惹急了我,我可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你虽然暴戾,但也算是个重情的人,老婆漂亮吧,看上去还挺高贵,在体育馆旁边开了间美容店。儿子也很可爱,小学四年级,学习成绩中等……” “别说了!”罗文港一下子要崩溃,“你他妈什么时候摸了我的底细?!” 张本民听了这话猛地跳起来,窜到罗文港面前抬脚将他从长椅上踹到了地上,接着又对着他的大腿猛踢起来。 “别,别踢了!”罗文港一下又哀叫起来。 “弄不死的,刚才那股子劲呢?我就喜欢硬杠你这不知死活的人,动起手来真是过瘾!”说完,蹲下来狠狠地扇了一阵耳光,而后狠狠地道:“刚才说到家人,戳到你痛点上了?正好嘛,你挺在乎你的,就怕你不当回事!等我把你的材料整一整,真能判你蹲六年大牢。当然,你在狱中表现好的话,会提前一段时间出狱,但总的来说,起码得三年以上,就算三年,那是什么概念?你那高贵中带着高傲的老婆,会有什么改变?还有你孩子,在没有爸爸的陪伴下,又会如何?” “你……”罗文港哆嗦这嘴唇,“你到底想干什么?只要我能做的,肯定答应你!” “我啊,想早点看到何广升垮台。”张本民很平静地说。 “什,什么?”罗文港很是惊讶。 “别吃惊,那是早晚的事,我只想助个力。”张本民说到这里又让罗文港爬到座位上坐下,还递过去一支烟,然后自个也点上一根,“何广升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你负责的棋牌室只是一部分,所以你说不说也无所谓。他在清泉洗浴中心、嗨乐迪ktv、始于足下足疗店的事,就够整垮他了。” “你都摸清了?” “难道还要费多大事?”张本民哼道,“也就是你不开窍,简直是傻叉一个。” “那,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向我提供何广升跟汇友棋牌室的关系证明。”张本民弹了弹烟灰,很是轻松地道:“你别担心,我只是拿证明,并不关心你的事,包括你打人、来派出所私自放人的事,都会不留痕迹。” 罗文港埋头猛吸香烟,过了好一阵,用力一点头,道:“好吧。” “你提供的证据力度如何?” “谁不为自己考虑?我,我也留了一手,证据绝对有说服力。”罗文港说着又犹豫起来,“只是,我怎么办?如果何广升出了事,拖我下水怎么办?” “那怕什么?不承认他咬的事不就行了嘛,别忘了你只是个辅警,顶多就是受领导指示办了违规的事,最坏得结果是不干辅警,还能有多大损失,再怎么着也比蹲大牢好吧?” “行,那就这么定了。”罗文港寻思了下,又是一点头,“明天就把证据给你。” 谈到这里,张本民暗自高兴,不过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怎么样,自己能走吧?” “还行。”罗文港费力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看着罗文港离开,张本民摸着下巴笑了,随后看了看时间,又一琢磨,干脆来个乘胜追击,再找董昆去!当即,便喊来辅警顶班。 两名辅警在窗外已经看了很长时间,简直是心惊胆战,他们连连点头,话都不怎么敢说。 张本民也不多讲,径自出门。 二十多分钟后,便出现在清泉洗浴中心门外,耐心等待着。 时间卡得刚好,没多会董昆就来了,很霸道地开着车呼啸而来,“嘎”一声停在门旁,推门而下,昂着脑袋就要上台阶。 “唉,三次郎。”张本民跟了上去。 董昆一扭头,前后看了看,“你在跟我说话?” “是的,三次郎先生。” “认错人了吧?” “没,找的就是你,一夜三次郎先生。” 董昆鼻孔里喷出一声笑,挠了挠头,吸着冷气道:“妈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找死是不是?” “当然知道,董昆,拆字、谐音解读一下就是‘懂日比’,要不也不会叫你一夜三次郎,其实像你现在这年龄,还能如此厉害,真的不容易。” 董昆似是不屑地摇了摇头,“你他妈是喝多了吧,要不就是脑子有病?” “我很正常,在这等你好长时间了。” “咱们认识?”董昆开始纳闷起来,皱起了眉头。 “不认识。” “那你真的是活腻了,乱说些什么东西!” 张本民呵呵一笑,“我没乱说,前几天晚上八点多钟的样子,你不是来过这里?” “我他妈哪天不来?” “所以啊,我才能对你了解得那么清楚。”张本民耸着肩膀,摆出一副得意又随意的样子,“那晚你八点多来的,进去泡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就去了专门接待贵宾的地方,爽了一把,之后又去嗨乐迪ktv,随行的还有个小女人,你们在包厢里好一阵折腾,然后就把她送回了酒店。原本我以为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你又赶到始于足下足疗店,刚好碰到了个新来不久的姑娘,结果又他娘的放了一炮。你说你一晚上前前后后搞了三次,不是三次郎么?” “你谁啊,敢跟踪我?!”董昆并不莽撞,听张本民这么一说,感到事情并不简单,得摸摸情况。 “我是谁并不要紧,关键是你为什么会被跟踪。” “恩恩怨怨,无非都是为了钱和女人。”董昆斜起下巴,“你是为了什么?” “钱是身外之物,女人是身上衣服,都是无所谓的事。” “哦,看来你是受人指使?” “我从来不听人使唤。” “那倒是奇怪得很,你真是有病吧?” “不是没有可能,而且治我毛病的药引子,就是你。” “操!”董昆有些按捺不住,溜眼瞅瞅周遭也没什么埋伏,当下就想动手,先发制人。 张本民从董昆晃动的身形能看出来他的心思,已然做好了准备。 董昆不再说话,稳步上前,在快近身时突然欺身摆出一拳,狠辣、麻利。 张本民先前了解到董昆的拳脚不错,可没想到竟然还这么厉害,大意之下只有拼力猛然收身,就这样差点没来得及,脸颊明显感到了董昆的拳风。 一拳走空的董昆更是感到惊讶,他还没碰到能躲得过这一记快拳的人。 愣神间,张本民已然起脚。 被动局面中,一般很难快速占到上风,只有抓住机会早点主动出招才有可能,所以,这一脚的力度不是很大,拼的是速度。 董昆眼见无法躲过,便侧身微微后移,蜷起双臂给予足够的缓冲,以便挡下对方这一招。当然他不仅仅是挡,在卸力的同时,又摊开双掌,抓住了张本民的小腿。 张本民感到小腿被抓的一刹那,就知道董昆接下来会借势把他摔出去。 对招拆招,没有不破之招。 张本民丝毫不犹豫,左腿立刻蹬地借力,将身体向前聚拢的同时将左腿收起,然后迅速踹出,直冲董昆的腰腹。 董昆正全神贯注双手发力,准备将张本民掼出去,没想到还有后来一腿,等他反应过来要撤身已来不及,差不多被踹了个结实,顿时滚倒在地。 张本民从半空跌下,落地后迅速调整,一个翻身半蹲起来。 董昆远没有如此从容,重重的倒地撞击,让他有点懵,不过也没有太迟钝,只是短短几秒时间后就甩了脑袋,猛地爬了起来。 缓缓起身的张本民,抬步慢慢走过去。 这给董昆带来压迫感,还没来得及调整策略就要应战,多少有点慌神。他架起双拳,晃动着身子,像刚上场的拳击手,以防御为主,不怎么显露攻击性。 张本民也不敢大意,毕竟面对的不是一般人,要时刻提防场面有变。果不出所料,董昆陡然放下双手,抽出了裤腰带。 强手对招,手中任何一件“武器”都会带来巨大的杀伤力。张本民哪里敢怠慢,倏地一下抖落了外套。 皮带对外套,有的一拼。当然,具有攻击性的自然还是皮带,外套多是用来障眼而已。即便如此,张本民挥起外套后,以弱当强,继续逼近。 董昆的气势有点弱,他稍一歪头,看了看进洗浴中心的台阶。 张本民立刻向门口一侧移动,防止董昆逃进洗浴中心,他是那里的熟人,进去后能得到很多优势。 企图被看穿,董昆越来越着急,他向另一侧退着,必须跟张本民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近了身,手中的皮带会变得一无用处。 张本民不想多耽误时间,他挥着外套做了几个假动作。 董昆忙着应对,身形不再从容。 两人都不敢贸然出手。最后,张本民借一次假动作出招,先是脚下发力,然后扔出外套。 董昆见外套飞来,本能后退躲闪,可张本民快速跟进,瞬间就到了跟前。这一下,皮带没能挥舞起来,便被一把抓住。 一根皮带,成了两人的角力点,他们都很谨慎,不愿意先动拳脚,都向后列着身子,观察并寻找着机会。 于是,皮带被拉紧,两人在原地转起了圈子。 第455章 如此癖好 僵持了一阵,最终先出手的是董昆,手脚同时展开上下两路进攻,因为张本民拉紧皮带不断换手,慢慢缩短了距离,挥拳便可触及,他已没了退避空间。 早有准备的张本民,手位一移,抓住皮带的后半截,又把距离拉开,并抬脚挡开董昆扫来的腿,然后借势用鞋底侧在他小腿上迅猛地擦滑了下。 皮肉被拉裂的感觉,异常火辣疼痛。董昆一咧嘴,没来得及调整身形,张本民接连而来的侧踹又到,他只有后退,但情急下拉住皮带的手一松,彻底放开。 皮带到了张本民手中,瞬间发挥了作用,借势抡起后狠狠抽了下来。 董昆知道不妙,顿时撒开两腿跑了起来。 拳怕少壮,腿怕老。董昆已是中年,没几步便被张本民赶上,他见势不妙,立刻跑起了曲线。无奈,张本民手中有皮带,让他始终处在被攻击范围内。 董昆终究是挨了一下,从耳根到后脖颈,如同火烧一般。这股锥心的感觉打乱了他的脚步,跑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些。 “啪、啪”张本民可不会手下留情,又接连抽了两下。 董昆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哎哟”声不止。张本民跟进,抬脚猛踹,将他放倒,然后挥起皮带对着他的脑袋和腿脚一顿猛抽。 董昆杀猪般叫起来,缩成一团。 “别他娘的鬼喊!”张本民停了下来,“再喊我就活生生抽死你!”说完,又是一下。 董昆闭紧嘴,喉咙里呜咽着。张本民赶紧蹲下来,用皮带将他的手捆在背后,又拿了他的车钥匙将车开过来。 很快,董昆被提溜了进去,而后张本民把车开到路边僻静处。 “我能把你送进去,至少蹲个十五年,信不信?”停车后,张本民悠闲地道。 “你以为你是谁?”董昆骄横惯了,并不认输。 “刚才说了,我是谁不要紧,你还问!”张本民甩手一个大嘴巴,打得董昆一阵眩晕,“要紧的是你会蹲大牢!” “去你的,不信你能让我去坐牢!”董昆依旧不服。 张本民不搭话,拿起座位上的靠背捂在董昆的脑袋上,挥拳猛捶。 一下,两下,三下…… 感到董昆没了反应,张本民停下手来,拿矿泉水泼醒了他,而后“怎么说话呢,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你他娘的嘴里要是再不干不净,我就把你打成白痴,整天吃屎都不知道臭的那种,或者干脆绑块石头给你来个沉尸河底。” 董昆脑胀欲裂,哼唧着道:“行,你,你接着说吧。” 张本民点了支烟,抽了一口,在董昆脸上弹了弹烟灰,“以你现在的年龄,十多年后出来就是六十来岁的小老头了,会是什么样子?” “你凭什么说我非得坐牢?” “那就是下一步要说的,你的罪责,很重。”张本民又弹了弹烟灰,“清泉洗浴中心的小姐,有十个是你放的吧?每天抽头多少,两年算下来,总额不少吧?” 董昆没说话。 “嗨乐迪,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情况,对不对?算一算,两年时间又是一笔巨额。” “那事,不全是我搞的。” “还没说完呢。”张本民继续道,“始于足下,摊子就没那么大了,不过算上平时的消费,一年也得几万吧?这几项加一起,两年时间,你的非法所得就是多少?关键是非法的手段还很严重,组织卖淫,还是强势介入,属于黑社会性质,而且期间还致人伤残。你自己说,叛你十五年是不是便宜了你?” “你有证据么?” “还好意思问我证据?要是没点把握,你觉得我会出手?” “我就问你有没有证据。” “哪方面的?”张本民一声冷笑,“证明你交易的照片全都有,另外还有台账,别以为人家就那么欢迎你插一腿进去,分一杯羹,其实人家心里恼火着呢,什么都给你记着呢,甚至你白拿盒香烟都有记录。再不行要人证也可以,各家老板手底下有的是人,指证你,就跟指戳动物园的猴子一样。” 说完,张本民把从清泉洗浴中心得来的照片给董昆看了几张,“从拍摄的角度和时间看,是不是人家老板安排人搞的?都留着一手呢!所以弄死你,很容易。” 董昆的脸色变了,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说的那些事,其实我只是个负责执行的人,真正的主人不是我。” 此刻,董昆的防线开始崩溃,张本民不失时机地转变策略,拿出对待罗文港的模式。 “我知道,你只是颗棋子,而且我关注的事件本身也并不是你,目标只是你的幕后老板,所以你要放聪明点。”张本民抖了抖烟灰,这次不再往董昆的脸上弹,态度也温和了些,“你啊,千万别对你的老板抱有幻想他能帮你一把,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我,我也没法帮自己,陷得太深了,根本就撇不清。”董昆算是说了句实话。 “那当然,你也不是个法盲,用膝盖想想也撇不清呐,现在你能做的是尽量减轻罪行,因为你毕竟只是个跑腿的,到时能否认的就否认,而且我还能帮帮你,凡是对你大不利的事情,尽量不让人举证,懂么?” 董昆懵懵地点着头,犹豫着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重要么?” “重要,有对比才有决定。你知道我的老板是谁?老板的后台有是谁?” “你老板就是个屁!他靠的人不就是县局副局长嘛,能算得上是厉害的后台?进一步说,就算厉害又怎样?这年头,摊上事就算倒霉吧,更何况,我们这次行动是一场长期的战斗,由下而上,逐个打灭。” “你们?” “嗯。”张本民一点头,亮明了身份。 董昆大惊,“你是路北派出所的?” “很奇怪是么?”张本民歪嘴一笑,“跟你说,这次行动是省公安厅直接成立专案组负责的,连市局都不知道,就是要把何广升给彻底办掉,至于能不能、要不要牵涉到他的靠山,目前还没法说,反正他这次是死定了。你应该知道,何广升还有赌场那一块摊子。”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已经铁证在手,扳倒他是定局,现在找你无非是想加重一点分量,所以你要不要交待也没多大关系,不过有些事你就得自己扛着。” “不不不,我可扛不住!”董昆完全没了脾气,没有定性的他根本就没撑过一个回合,顿时就摆出一脸屈从的表情,“我这方面的事会交待的,另外何广升还喜欢玩弄女性,好像有点变态,尤其对三陪女感兴趣,喜欢折磨、虐待她们,不过我留没什么证据,不敢留。” 提到三陪女,张本民突然想到件大事,当初他被诬陷杀害的那名永博公司“女会计”,不就是个三陪女么?张燎在死前说得很清楚,是胡家安排的,经办人就是何广升,还真是对上了号。 “这么说,你跟何广升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从三陪女开始的吧?”张本民问道。 “是的,我入这行好多年了,何广升在那方面的事都是我安排的。” “哦。”张本民点点头,“有件事,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只要我知道,肯定会说!” “何广升曾杀害了一名三陪女,然后用她冒充永博公司被杀害的‘女会计’,当时找三陪女时,也是通过你吧?” 这一问,董昆浑身发抖,战栗不已,“是,是通过我找的,不过,我可没下杀手。当时我很害怕,毕竟是人命呐,最后是他亲自动手的。” “嗯,我相信你。” “不过在搬运过程中,我,我参与了。”董昆用一副哭腔道,“那事你就别,别追究了,何广升做得很细,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你是怕跟命案牵扯上关系吧。”张本民笑了笑,大脑飞速运转:看来想举证何广升杀害三陪女有难度,至少目前是如此。不过,最终还是要努力翻案,因为“领罪”的秦义需要,今后就是拼尽全生也要办成,还他身后一个清白。 “是,是的,那样的话,我的罪可就大了。”董昆开始抽泣起来。 “好吧,既然这样,那个事我就不追了。”张本民哼了一声,“不过你可要记住,这是为你着想的。当然,为什么替你着想你应该明白,下面就不用我问了吧,赶紧把你知道的何广升的罪事都说了。” “知道知道,你是再生父母!”董昆用头撞着车底板,“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再提供个猛料,何广升还玩弄未成年的,最小的才十二岁!” “畜生!”张本民一听气怒不已,牙咬得咯咯作响,问道:“刚才你怎么不说?还有别的没?!” “没,没别的了。”董昆支吾着,“至少我这边是这样,何广升做事比较小心,很多事都各自安排了人,不串联。” “好吧,你把他玩弄未成年的证据给我就行。”张本民平复着心绪,“不拖时间,最快什么时候?” “明天,我都存好了,拿出来就行。具体哪一天、在什么地点,都有标注。” 第456章 激怒要掏枪 这是个不眠之夜,张本民回到派出所着实兴奋得难以入睡。收获太大,有火山爆发的畅快淋漓感,与何广升这么长时间的仇恨,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快意解决。 没错,玩弄未成年、私放嫌犯、组织卖淫、开设赌场,这些足以让何广升折掉后半生。 夜长梦多,事不迟疑。 何广升的事要早点办理,张本民决定最近一段时间集中精力,整理五套完备的材料,分别送往省纪委、省公安厅、兴宁市纪委、兴宁市公安局各一份,自己留一份存底。 感觉对何广升的最后一战是场声势不小的举动,张本民看看身边除了殷有方便无人可协助,琢磨着身边总得有人照应才妥当,于是打电话给蚊子和小金子,让他们准备准备,把手头上的事情跟何部伟交办一下,尽快来趟春山,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张本民有了绝对把握,面对何广升觉得像是猫捉老鼠,为什么不多玩一把,让他多受点折磨? 第二天,上午刚上班没什么事,张本民敲开了何广升办公室的门。 何广升很傲慢,身子一仰,撇起了嘴眼,“又哪儿不舒服了?” 张本民呵呵一笑,“这话说得跌份儿,像你现在的样子,都是不入流之类的做派。说白了,就是下三滥那种,你看自己像不像?” 何广升一下挺起了身子,抬手一指,哆嗦着嘴唇道:“给我滚出去!你他妈给我滚出去!” “无端辱骂下属,身为一所之长,真是该死!”张本民情绪丝毫不受影响,他笑了笑,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你不应该是沉不住气的人,就算沉不住,也应该不会表现出来,否则会让对手占尽优势,因为做人谋事,要先做到不生气,才能成大事。” “好啊。”何广升似乎有所触动,“你想玩是吧,就陪你玩玩。” 张本民一哼,哼得很彻底,整个身子都晃动了下,“外强中干,绣花枕头一个,你哪来的勇气这么说?还要陪我玩玩,你玩得起嘛。” “哟!”何广升摸了摸脑门,“跟我玩心理战?可以。不过你得先忘却先前遭的那些罪、受的那些伤,想想你的家人、朋友,他们因你而遭受了多少痛苦。我就不信你还能心安理得地跟我在这儿玩嘴皮子?” 张本民一歪头,无声一笑,掏出根烟点了,“别想激怒我,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牙还牙,所以能耐住性子。倒是想提醒你一下,你被我整倒之后,想想你的家人,我会怎么折腾、享受他们?” 何广升猛地捶了下桌子,差点蹦起来,“糙你妈的,你敢动老子家人半指头,我灭你全家!” “唉。”张本民叹了口气,“何广升啊,你这人让我很不理解,垂死前还这么蛮横,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害怕过?好好想想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嚣张?不就是指望胡华正嘛,还有就是靠着一身警服笼络几个狐假虎威的小弟,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所以你心里应该是没底的,知道自己一旦出事,没人会帮你。毕竟现实摆眼前了,胡华正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他只是把你当成一条有用的恶狗看而已,至于你手下的小弟,只是一时屈服于你的淫威并顺势捞点好处,对你忠心么?” 何广升鼻翼抖了下,“你说得也太自以为是了,简直是放屁!” “你这样子足以表明,心虚了。”张本民一抖眉毛,“心虚是因为有可以预见的事实,马上就到夏季,看来你真是过不了今夏了。” “啊哟哟!”何广升故意做出极其鄙视的神态,“你张本民是个什么东西?跟我说这些,不怕寒碜得我掉大牙?” “别装,我是认真的。”张本民板住脸,“还有一点你要牢记的是,出事后千万别忘了你的家人,你曾经对我家人和朋友怎么样,我绝对会加倍还过去。到时你的孩子和老婆要忍受着肉体上的痛苦,你呢,在大牢里要承受精神上的折磨。” “你他妈信不信我掏枪把你打死在这儿!”何广升瞪着血红的眼,站了起来,身体颤动着。 “我相信你有这个胆量,但不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张本民皱起眉头很认真地道,“以你的能耐,从现在开始掏枪,然后推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再扣动扳机,估计要好几秒钟时间。这几秒钟时间,我有两种选择,一是直接控制你,把你打死打残,二是撒腿跑出去,让你瞧不着影,你觉得我会怎样?” 何广升开始沉默,用阴森的眼光看着张本民。 “怎么,现在才开始真正冷静下来?”张本民两指一弹,烟头飞向墙角落,“人一旦冷静下来,就特能忍耐,看,现在我随手丢个烟头,你虽然很愤怒,但并不会说什么。” “不得不承认你比较优秀,但太疯狂,所以你得付出代价。” “还想把我怎么样?无非就是一个死。” “你看得倒是很开嘛。” “临到头上了还能怎样,只有接受。不过我不屈于命运,更别说是几个鸡鸣狗盗之类的算计了。”张本民站起了身,“何广升我告诉你,你将痛不欲生!”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如果有,我认栽。” “此刻貌似平静的你,其实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不过比开始有进步,起码能在表面上控制自己了。”张本民笑笑,“可是,你的时间真不多喽,赶紧找机会多寻点乐子。” 张本民说完,甩着膀子向外走。 何广升狠狠地道:“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终于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自寻死路。” “用在你身上才合适。”张本民走出门外,头都不回。 走在廊道里,张本民感觉有前所未有的爽快,不由得哈哈大笑两声,一吐积郁之气。 笑声未落,迎面走来了周前帛。 周前帛见到张本民,尤其是在单位的时候,总是战战兢兢,这次依旧,他不想跟张本民打照面,便推开就近的一个办公室拐了进去。 张本民在兴头上,走了几步过期直接将门推开,冲里面一脸惊愕的周前帛笑言,说何广升过不了夏天,大牢有请。 办公室是公共场所,好话不出门,坏话传千里。中午时分,所里就传得沸沸扬扬,说何广升马上要出事。 这让何广升勃然大怒,下午一上班,就直接到办公室找张本民斥问为何散播谣言。张本民两手一摆,说跟他没关系。 何广升气得直哆嗦,说要到分局去反映情况,要严惩。 “只要能证明是我到处传的,我就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理。”张本民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否则你空口无凭,我反过来要投诉你。” “说我这个夏季出事,就是上午你在我办公室讲的,别人根本就不知道!” “那也许是你自己到处说的呢?然后趁机诬陷是我传播的。” “你他妈有毛病!我会用这么抹黑自己的法子对付你?” “你才他娘的有病呢,而且病得还不轻,所以什么事做不出来?!”张本民不愠不火,淡然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再说一次,你何广升还是趁机好好安稳几天,安排一下后事,这也算是善意的提醒!” “你……”何广升脸色铁青,指了指张本民,“行,算你狠!” “狠不狠那要看对谁了,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张本民说着走到何广升面前,面带微笑道:“包括豺狼窝里的崽子,也必定要用猎枪,杀个一干二净!” “你敢威胁我!”何广升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准确地说这不叫威胁,只是跟你讲个斩草除根的事儿。”张本民呵呵道,“你个明事理的人,应该懂得怎么做才能避免最大的伤害。” 何广升的眼睛几乎要爆了出来,他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牙说道:“最好的做法就是弄死你个狗日的!” “瞧瞧你,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我真想打死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来啊,有种你动下手试试!” “我一般不用手,上次抽了你的脸一皮带,这么快就忘了?当时你跟没被宰透的猪一模一样,嚎叫声真是够刺耳,还不断地翻滚着,现在想想那场面,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这话一说,何广升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不过他可不想提起那个过往,“张本民,你给我记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到时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说完这些,何广升转身就走,他知道在这里丝毫占不到上风,还是及时退避为好。 张本民冷讽道:“没见过还有这么会自找难看的人。” 何广升也不接话,就像没听到一样,快步走出门外。 张本民看了看办公室的几个人,打趣地说他们是不合格的观众,没有叫好声也没有掌声,难道刚才的生活剧不精彩? 几个人伸着脑袋看看门口,还不敢张嘴,只是对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 张本民晃着脑袋一笑,叼了根烟准备到走廊里抽起助兴。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宋超光打来的。 第457章 可以一锅烩 从目前来看,宋超光的为人还算靠谱,但毕竟他背景关系复杂,明面上和他牵扯多了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想到周前帛说过,所里的电话有可能被何广升监听,就直接撂下一句说找错人了吧,便挂掉电话。 电话那头的宋超光听着“嘟嘟”的忙音,半晌没回过神来,好一会才抖肩一笑,摇了摇头叹气自语,说人总是会变的。有这么个想也属正常,因为他不明白张本民为何如此。 等到中午时分,张本民离开派出所用公共电话打给宋超光,说办公电话有可能被监听,所以小心点终究是没错的,然后约了个时间晚上见面聊。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结果误解了你。”在茶社见面的时候,宋超光先自我批评,“我以为你当上了警察就要跟我划清界限,那格局真是不高,有些小家子气了。” “也是我没做到位,回春山谋了份差事也没主动跟你联系。”张本民敬上支烟,“其中原因,我觉得你应该明白,有些事肯定是要彻底解决的,所以不想有太多牵涉,否则会有意外的麻烦。” “我知道,就是担心你稍有疏忽,就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不是很可悲?所以才忍不住主动找你,无非就是想提个醒,千万别大意了,因为你面对的都是虎狼之人。”宋超光很坦诚地道。 “谢谢,真的谢谢关心,我想我还能应付得过来。” “你的住处安全么?” “现在嘛,还没有固定住所,大概有一半时间住在派出所值班室,另外都是临时找小旅馆,利用身份得个便利,也不用登记,所以谁想摸我的底也难。” “那就好。”宋超光点头笑道,“说真的,老弟你确实让人佩服,绝对是偏向虎山行的汉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杀回了春山来。” “也是被逼的,想要真正安全,对危险只是一味回避不行,关键是要主动解除。” “可你想过没有,你要面对的是多么强大的势力?”宋超光不无担心地道,“胡华正和永博公司,在汉州不是呼风唤雨也差不多了,他们撒豆成兵,时时处处都有可能置你于死地。” “真有那么厉害?” “你可能还不知道,胡华正还有个哥哥,叫胡华浩,是县长助理、县政*府秘书长。” 此事,再次提及! 张本民绝对记得清楚,之前找当年的狱警戴建恒了解父亲被害的情况时,戴建恒就提起过胡华浩的情况。当时,他就联想到了胡华然,从姓名的构成上看,觉得他们应该有关系,只是那会儿没精力去进一步确认。 “原来他们还真是一家人,真是冤家易碰头,恩人难相见!”张本民咬紧了牙根,眼前浮现出儿时的情景,无限悲伤与仇恨涌上心头,忍不住道:“好,好啊,正好可以都拾掇到一个锅里,炖个稀巴烂!” “就是啊,不是冤家不聚头,所以你一定得思虑周全,不能贸然行动。”宋超光道。 “我会小心的,眼下是先想方设法快速逐个打掉胡华正的触角,现在的路北派出所所长何广升就是第一炮,马上就把他办掉。” “你有多少精力?像何广升那样的爪牙应该不止一个,什么时候才能打得清?” “何广升是胡华正在面上扶植起来最得力的恶手,要不胡华正会把我放到他的手底下?所以,把何广升给斩掉,也算是敲山震虎吧。” “但愿能如你所想,让胡华正有所收敛,那样就不至于陷于他和永博公司的两面夹击之中了。” “哦对了,你说过肖勇波死后,永博公司是其弟肖永涛和其妻张星两人当家,应该会有不少分歧吧,所以,内讧之下消耗巨大,永博公司还能那么强劲?” “这就是我找你想说的第二件事,肖勇涛倒是不用太担心,他那人本身其实也算不上是凶残之徒,但身边人却不是,就像邵绍强,那人是绝对的心狠手辣,拢了一拨人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 “那样的人,能甘心屈服在肖勇涛身边?” “当然是有一定需求的,邵绍强就是靠打杀起家,一点背景都没有,所以必须找保护伞。肖勇涛凭借肖勇波的原因,也算是有一张能够承力的关系网,于是邵绍强就紧贴了上去。从另一方面讲,肖勇涛也需要拢一帮恶人做左膀右臂,以方便在道上行事,否则也没法立足,更别说做大了。” “这么说来,我跟邵绍强早晚还有一番恶战?因为从肖勇涛方面看,他应该会通过邵绍强出招。”张本民说着皱起了眉头,“不过有点奇怪,肖勇涛那边倒是不急不躁,到现在都没见有什么行动。” “应该还在内耗吧,肖勇波的老婆张星绝不是个省油灯,后来我了解了一下,是心肠阴毒的女人,所以说,他们起内讧,真是你的幸运,否则你能扛得住?”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 “如果有可能,也不是不可取,只是我担心你有那么多精力和能力?” “要是说没有的话,那是因为压力还不够,你觉得我被压得还不够厉害?” “明白!那好吧,那就祝你大获全胜!”宋超光笑了起来,“不多说了,再补充一点,也是这次找你的最后一个意思,别小看老哥我,有些方面还是能帮得上的,如果有需要,只管一声招呼,我宋超光绝不会含糊。” “你这么说,我没法再说感谢之类的话了,任何语言都不足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虽然是现实社会,但与人相处也不全都唯利是图,交心,是最难能可贵的。我觉得你这人值得交,甚至是可以托付一切的人。” “宋哥你这么夸我,任我多厚的脸皮也架不住啊。” “好,不说了。”宋超光从包里拿出一个用报纸裹住的东西,“不知道你是不是缺钱,但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是五万块,你先拿着用。” 张本民寻思了下,没有拒绝,“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一句话,有情后补。” 说完这些,张本民也没再多表达什么,因为之前跟蚊子和小金子已经联系过,他们二人晚上到站,得去接一下。 于是,一前一后,宋超光与张本民出了茶社。 张本民是很谨慎的,他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可疑情况,才到路边拦了辆出租,直奔车站。 半小时后,车站外。张本民拍拍蚊子和小金子的肩膀,感叹他们来得这么快。 蚊子哈哈着,说听话听音,知道这次事情重大,所以必须争分夺秒。张本民说也好,既然来了就赶紧着手行动,把何广升给拿下,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当即,三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也没喝酒,紧接着找家旅馆进去,进一步商谈。 张本民把大致情况讲了,接着就布置任务。 小金子要多奔波些,次日一早带着举报材料到省里去,送往省纪委和省公安厅。蚊子折回兴宁,负责把材料投到市纪委和市公安局,回来后,抓紧时间租两套房子,一套靠郊区,要独家独院的,还要有地下室,一套在市区,还是相对较为安全的老旧小区,三楼。 “今天何广升被我刺激到了,感觉他可能会狗急跳墙,所以从现在就要提高警惕,我们日常的联络要注意隐蔽。”末了,张本民不忘嘱咐几句。 “必须的,肯定要进入战备状态,不但要安全,还要高效率。”蚊子一脸严肃,“我明天晚上赶夜就能回来,后天一早就去租房子。” “用不着那么急,房子租下来还要进一步观察几天周围的环境,包括相邻住户的情况。尤其是独家独院那边,更要摸清楚,因为那里将会是一个重要的活动场所。”张本民的表情沉重又不失自信,“该出手时就出手,要占据主动。咱们通过明面上踩倒何广升,暗地里还要关注永博公司那边。我听说邵绍强相当于是肖勇涛的恶虎,必须给他拔拔牙,不能等他龂龂发威。” “哦,邵绍强!”蚊子一听就瞪起了眼,“那可是个狠角啊!” “没错,孟盛强的事你还记得吧。” “忘不了的,他就是被邵绍强设计给当街除掉了。”蚊子慨叹着,“挺够义气的一个人,很可惜。” “是的,所以要尽所能做好计划的一切,为了我们,也为了那些对我们有恩的人。”张本民也颇为感触,他摇了摇头,“算了,不多说那些,抓住眼前要紧,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做事。” “我还有句话,对何广升要不要也用点暗招?他可是个不入流的人,那狗日的要是真猴急了,估计什么事也做得出来,没准啊,现在他就想着怎么在下一秒除掉我们呢。”蚊子不无担心地说。 蚊子的这个提醒很及时,张本民也意识到必须绷紧安全弦,否则一个疏忽还真有可能像宋超光说的,出师未捷身先死。“等两天,看举报的效果,如果不得力就搞暗手。”他点头缓道。 事实的确如此,就在第二天中午,便得到了印证。 下班后,张本民像往常一样,离开派出所走进巷子,准备到路口一家饺子店吃中饭。快出巷子口时,听到后面一阵急促的“嘶嘶”声,凭经验,那是发动机猛然高负荷工作的缘故。 等连忙回头看时,一辆面包车正疯狂地撞来。 第458章 永博浮头广升下 情势危急,张本民只有斜着向前方跳出一步,单脚蹬墙,高高跃起。追着他的面包车因为速度太快,右打了下方向后没法及时回正,结果右前车头猛地撞到了墙上。 刚好,跃起后下落的张本民,正好蹲到了车顶。 简直是蓄意谋杀! 张本民立时气血翻涌,跳下车后就拉开车门。 司机在猛烈得撞击下还有点发懵,转头看到一脸怒色的张本民,还没什么反应。 张本民一巴掌扇过去,“下来!” 司机是个中年人,他摸摸火辣辣的脸,样子很是惊慌,忙道:“对,对不起,我走神了。” “走神?”张本民拉起安全带,从中年司机头上绕过,然后一把将他拽了下来,“这么窄的巷子,开这么快,还走神?!” “打,打盹了。” “上高速、走大马路容易打盹,在这背街小巷也犯困?” “凡事都有例外,我太累了,真的犯了迷糊,结果脚下一溜,给了个大油门,方向也歪了,差点撞到你,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张本民看了看这个抖抖索索的中年司机,虽然有点猥琐,却也看不出有奸佞之相,又听他说得中肯,怒气也就消了大半,不过,也还未完全打消疑虑。 “把车放这儿,咱们得去派出所。”张本民觉得还是要好好盘查一番。 中年司机连连点头,“行行行,警察同志,怎么着都可以,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担着,我愿意接受处罚。” “警察?”张本民听了一愣,看看身上穿只是便衣,要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你……”中年司机同样一愣,“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派出所的么?” “我是要你和去派出所,但可能只是为了报案,你怎么就断定我就是警察?” “报案?”中年司机摸了摸脑袋,“咱们这是交通事故,报案处理得到交警队去呀,所以,所以你说到派出所,我就认定你是警察了,要不我也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跟你走啊,是不是?” 这话似乎是有些道理,但中年司机说得过于圆滑,这让张本民更加怀疑,不过他打算以静制动,“别管我是干什么的,不要废话了,赶紧走吧。” 来到派出所,张本民找机会打了个电话给蚊子,让他赶紧到派出所,准备实施跟踪,然后开始拖着时间问询司机。 大概半小时后,蚊子到了,张本民便让辅警把司机送出去。 蚊子干这事有一套,跟踪一天多时间有了结果,中年司机竟然是永博公司的保安,他小心翼翼地躲了一天后才回永博公司,穿上了保安制服。 果然,永博公司那边也已浮头,开始了行动! 这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张本民还是有些紧张,加上何广升这边,相当于是双面夹击,这让他更是急切,已经无法等待举报的结果。中午,饭都没心思吃,他就开始琢磨该如何进一步动手。 然而,事情总有转机,就在下午,何广升好像出问题了,他被市公安局纪检组叫去谈话了。 张本民顿时松了口气,不过也还有担心,怕市局纪检组只是走走形式做个样子,一谈了之。毕竟胡华正不会一点都不过问,他让胡华浩说句话,没准就能缓下来。 不过,担心是多余的,何广升一去不返,他涉案的性质很恶劣,省纪委驻省公安厅纪检组副组长亲自督阵,没人能使得上力。 张本民很高兴,径自走进周前帛的办公室,毫不掩饰地笑了,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何广升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己手里。 周前帛有点不自在,竖起大拇指连说厉害,实在是厉害。 张本民摆摆手,说不是他厉害,而是正义必定会战胜邪恶,那是自然规律。下一步像胡华正之流也不会有好日子,所以希望周指导尽可能地提供些有用的信息。 周前帛惊慌起来,忙摇着头说胡华正那个层面他根本接触不到,没法获得信息。张本民又哈哈地笑起来,拍拍周前帛肩膀,似是安慰地说没事没事,别害怕。周前帛也跟着笑了笑,极不自然。 场面有点尴尬,张本民话锋一转,说其实他是来道贺的,所长意外性空缺,通常情况下指导员就能移位过去。 这个话题周前帛感兴趣,马上眼睛一亮,说真有可能?张本民说当然,不过得主动点,大着胆子去找胡华正,摆明关系,肯定没问题。 说到这里周前帛算是明白了,张本民要利用他打进胡华正内部,那可是个艰巨的任务,能左右为难到死。“我能力不行,估计没法胜任。”他开始推托,不敢接招。 张本民别有意味地一笑,“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再者,很多时候能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我觉得你行,就肯定就行。” “可,可胡华正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他能睬我么。” “你说可以继续钳制我,进而可以找机会办掉我,他就会把你当回事。另外你还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原本就是和何广升是一伙的,跟接班人一样。” “以前何广升跟我是走得比较近,可后来就有些疏远了,能行么?” “何广升跟你不是疏远,只是他觉得你是扶不上墙而已,并把信息传递给了胡华正,但现在不同了,他已彻底倒台,深蹲大牢,完全就是个废物。” “也就是说,胡华正还能看得到我?” “没错,而且何广升也会极力推荐你。” “啊,推荐?什么推荐?” “何广升出事,胡华正不会不过问,他应该会通过关系与何广升见上一面,对接一些情况安排。其中,必然会谈到继任所长的问题,何广升自然会把你推出来。” “何广升能推我?” “对。”张本民一点头,“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应该不少吧,保不准有人恶气难忍会报复他的家人,扶个自己人上去,多少还能得些便利吧。” “也是。”周前帛露出一丝喜色,“那,我就斗胆试试?” “别谦虚,一试即成。”张本民拍着周前帛肩膀,“在胡华正面前,你要显得有信心,得强硬起来,尤其是在说到我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得非常恶狠。” “其实……”周前帛叹了口气,“其实有点害怕,胡华正哪里是惹得起的人?” “不要吓唬自己,告诉你,胡华正的下场,只会比何广升更惨,你怕什么?” “那,好吧,希望那天早点到来,否则我真是会有点寝食难安。” “就你这点胆子,当初是怎么跟何广升走到一起的?” “当初是个愣头青,傻大胆,可后来经历的事多了,胆子就变小了。” “行了,你也别太有压力,或许根本就用不到你做什么大事,当然,小动作什么的肯定少不了。” “好好好,那太好了!”周前帛搓着手道,“搞点小动作还不是游刃有余嘛!” 张本民见周前帛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摇头笑笑,也不再多讲,反正目的已达到,而且跟他表面上还得保持距离,所以也不宜待太久,当即赶紧离开。 刚到楼下,周前帛就从二楼探出脑袋喊了一声,一脸兴奋。 张本民返身回去,问有什么喜事。周前帛眉头抖着,说刚刚接到电话,分局人事科让他下班后过去。 看来胡华正挺着急! 张本民解读出这一信息,顿觉事不容缓,必须全力应对,眼下要解决的是永博公司,不管是肖勇涛还是张星,只要有威胁,就拼力瓦解。 回到办公室,张本民陷入沉思,紧迫感越来越强,他打电话给蚊子和小金子,约晚上见面,商量怎么从那中年司机下手,对付永博公司。刚打完电话,值班室有人过来喊,说有人来找。 来人是出租车司机于师傅,特地过来表示感谢的。“其实早就该过来的,只是一直忙忙忙,后来觉得忙不是理由,该感的恩要及时送到。”他笑呵呵地拿出两条香烟,“巧了,今天得了两条内贡的,市场上买不到,你抽尝尝。” “哟,还能弄到内贡的,路子挺广嘛。”张本民不虚套,没有拒绝。 “哪里,是做好事乘客给的。我拣了人家一个皮包,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拾金不昧,应该得到奖励,公司有没有奖励?” “没跟公司说,这些都是小事,而且上次的事你不是找人说话帮了忙嘛,公司对我也挺照顾,不但没赔钱,而且还减免了日常管理上的部分费用,所以一般有事我也不找公司了,不管好坏,不给人家多添些事情。” “可以啊,境界挺高。” “不是境界高,是做人得有个数,不能不知足,否则快乐就没有烦恼多。” “你这心态好,活得就是图个快活。” “好不好都是一天,话说起来有些空,但确实是那个理儿。还有,人生无常,说不定哪天一个想不开就寻了短见。”于师傅叹了口气,“这不来时从人民医院经过,听到件惨事,有个医生跳楼死了,说是给什么医闹闹的。可惜了,那医生人人都说好,好像姓康,年龄并不很大。” 张本民一听,头皮一紧,难道是当初母亲魏春芳的主治医生康医生? 第459章 真空电子 真的是康医生,他从门诊楼顶一飞而下,带着委屈与不屈。 张本民以朋友身份去了医院,找康医生的同事了解情况,几乎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说他为人温和友善、医术高超,本可以更好地在岗位上为患者造福,然而却被“医闹”给害得这么早就撒手人寰。 这令人颇为痛心。 实话说,张本民与康医生接触并不多,但在母亲魏春芳的救治及后来帮忙转院等几件事情上,他完全能感到康医生的医术、医德和为人的可敬之处。 张本民决定为康医生讨个公道,不过要先放一放,眼下有个急事需要解决,得去一趟沪城,不宜拖延。 打电话给蚊子与何部伟,确认手头上有多少钱可以抽出,最后,又联系了卢小蓉,让她把圆方建设公司和土法炼焦的钱,除了预留基本的运营需要外,全都转给他。 最终,连同上半年从沪城贷款的一百万,共集纳了两百万多一点,悉数带走,重返沪城。 这次同行的是蚊子,张本民有意创造机会让他打开眼界。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非得行万里路才长见识,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眼界就是见识,然后才能把见识转化成知识,最后,再将知识转化成能力。 蚊子很兴奋,摩拳擦掌,说沪城走一趟,就能打开天眼,无论干什么都能成为业界大佬。只是他有点怀疑张本民此行的收获,毕竟是相当于赌上身家性命的老本,买那叫什么股票的玩意儿,保险么? 没错,张本民是要买股票,而且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赚钱,赚大钱。 范德尚对张本民的到来时极为欢迎的,在他看来,张本民的出现就是某种新机遇的出现,直接说,就是能又一次有机可乘。 二话不说,先款待。 范德尚把张本民和蚊子带到一个旋转餐厅,高度虽不怎么样,但在当时代来看已极为新潮。菜品更不用说,顶级谈不上,高档还是绝对的。 “范经理,你这么破费,让我不好意思啊。”张本民自然要客气一番,“以后来就不敢找你了。” “什么叫破费,还不是应该的嘛,咱们是老朋友了。往后你来沪城如果不找我,那就是看不起我!”范德尚说的确实是诚恳,“你知道嘛,自从上次你来后,我们行长对我刮目相看,现在啊,我已经不是大大堂经理了。” “哟,那不得祝贺高升了么!”张本民马上恭喜,烘托气氛。 “高升也谈不上,也就小小地升了一级而已。” “一级应该也就可以了,沪城人才济济,大家都准备着,能被拎出来半个头都是相当不容易的。” “是的,其实我很满足。”说到这里,范德尚不免有些沾沾喜喜,“跟我同一批的人很多,同一银行、不同银行的都有,但好像大都混得都不如我。” “就是嘛,知足常乐。” “对的,贪得无厌肯定没好下场。”范德尚笑笑,“不过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特别是那些近水楼台的情况,所以,问你一下,此番来沪城,又看到了什么好机会?” “机会当然有,要不跑这么远纯为了玩一趟,那不有点不值得么。” “好,好,太好了!”范德尚端起酒杯,“我洗耳恭听。” 张本民微微一笑,“年初的时候我们通电话,听你说证券交易联办成立,我就多关注了些,觉得眼下是个入市的好机会。” “机会到了?!”范德尚一听,眼睛一亮,“有多大把握?” “这个……” “你是高人,不要掖着兜着,跟咱这个俗人透个底,带我一程。”范德尚笑道,“而且绝不会让你信息白流,肯定会给报酬的。” “不要抬举我,我要是高人,还三番五次找你帮忙?再说了,谈报酬的话那不见外了吗。”张本民一琢磨,道:“不过如果要是可能的话,能不能再帮我贷笔款子?” “可以,不过额度肯定没上次的大了。”范德尚道,“目前我手中的权力有限。” “能贷多少?” “三五十万。” “那不能把你额度占满,贷二十万吧。” “没问题,这事能办。”范德尚放低了声音,“你看,哪个股票最合适?” “真空电子和飞乐音响两个股。” “都稳赚不赔?” “飞乐音响最稳,真空电子有点吃不准,可一旦起飞后,要比飞乐赚得多。” “少呢?” “少也不会亏本,就利薄了点。” “哦。”范德尚略皱眉头,“你打算买哪只股?还是两只都买?” “我算是半个赌徒,只买真空,要么大赚,要么就不赚。”张本民道,“至于你,我觉得还是买飞乐比较好,稳当,而且赚得也不少。” “也是,我是要求稳的,否则发生差池后,影响会很大,首先老婆就不会绕了我,那会牵扯到家庭生活。” “你老婆很厉害?” “不算很厉害,但我把家底的钱挪出来炒股,是没有理可讲的。” “你打算用家里存款炒?”张本民寻思了一下,“我觉得,你完全可以玩个小融资,家里的钱就不要动了。” “为什么?” “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因为可以保证不会亏本,所以你再怎么融资都是能及时回笼并兑现好处的,从而确保无闪失,不会给你带来任何不利影响;第二,你用家里的钱炒股,哪怕赚得再多,那也是因为用了家里的钱,你老婆的喜悦度和佩服度不一定高,而如果你是用外面的钱赚了一大笔回去,是不是可以想象一下,当你捧着一大堆票子回家往你老婆面前一放,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范德尚挠了挠后脑勺,“是哦!” “嗌,这会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原因!”张本民一抖眉毛。 “请讲!” “就是你用外面的钱赚了钱,完全可以不拿回家或者不全拿回家嘛,毕竟有些地方还是需要花钱的,你得有一定的财富可以自由支配。”张本民放低了声音,“比如到十里洋场找个妞啥的,不得花些银子?或者近一点说,你们银行柜台里的那些个漂亮小妞,不也很可人?” “嘿嘿……”范德尚抖着肩膀笑了,“那是,那是啊!” “对喽,咱得把话说清了,我只是给了三个原因,可没有教唆你做什么。” “知道的,这点还能没数嘛。”范德尚笑得有点龇牙咧嘴。 “那行,事情就这么敲定,明天你就抓紧,看当天能否把款子贷出来。” “没多大问题,估计下午能出来。” “后天也行,主要是别出意外。”张本民说着,主动提了杯酒,预祝一切顺利,然后便结束酒席。 早点休息是必要的,毕竟第二天还有件大事,得把带来的两百多万给购买出去。 静安证券门市部,是目前沪城唯一的股票销售地儿,而且只有两间门面大小。可想而知,那些冲在时代前沿的捞金者会怎样热衷于这弹丸之地。 张本民和蚊子来到后,看见门前排队的人拐了几个弯子,每个人似乎都有超前意识,对自己看中的股票充满了百分百期待。不过再仔细一看,也没多少人,因为地方小才显得人多。 想想也是,在刚开始的一两年内,股市真的如同提款机,凡是胆子大的几乎都捞到了好处,频繁的买进卖出,天天见利。但在初期,大多还是观望的人。 张本民凭着模糊的记忆,真空电子是个冲天炮。当然,他也没有骗范德尚,飞乐音响也是个低空绚烟花。 蚊子问先没多少,张本民说全部出手,买真空电子,而且起码要持股半年以上,因为在次年的上半年,真空电子的股市峰值似乎达到了相当长时期内的最高点。 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让这两百多万的量给走掉。为此,张本民和蚊子特地分成两组,各自购入。然而,一百万的额度在当时确实足以让人不淡定。的确,柜员一听单体购入量这么大,当场向领导请示,等到回复后才继续办理。 蚊子一看,又单担惊受怕起来,他说人家证券市场的人都觉得风险极大,是不是调整一下计划? 股市自由,愿赌服输。张本民就给蚊子这么一句话,然后直接去找范德尚,等待那二十万的贷款。 范德尚挺够意思,当天下帮忙贷了五十万。张本民知道,这算是信息回报,所以也就没客气,在表示了感谢后,赶紧去静安证券继续买入真空电子。 蚊子抓耳挠腮地说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就目前情况而言,是不是该静观一下,然后选个飞乐音响什么的买一点,那不就能更旱涝保收了么。 张本民一歪嘴巴,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只管放心,就等着明年开春后提钱吧。蚊子虽然还是将信将疑,但凭着对张本民的信任,也不再多问。 事情做完,范德尚热情相邀,说怎么也得再聚一下。张本民也是诚心婉拒,说老家那边有急事,一刻钟都耽误不得,所以还是赶晚回去。 这话,张本民说得倒也不假,原因是心里还想着康医生,想早点回去努力一番,还他个清白,因为来沪城之前去医院那趟,已经察觉到了医院的冷漠和无动于衷。 可以这么说,如果康医生的家属不是强硬派,估计医院最后也不会给什么说法。 第460章 行长邀约 张本民的想法没实现,当天晚上没能离开,还是留了下来,因为范德尚满头大汗地追到车站,说行长有请,所以一定不能走,算是帮他一个大忙吧。 行长有请?张本民问范德尚是不是把买股票的事告诉了他。范德尚挠挠头,说也不是主动告诉的,因为贷那五十万的款子时,行长问是怎么回事,他就带着说了出来。 “行长的意思,是不是也要买一部分?”张本民直问。 “没错,是有那意思,但他要跟你见个面,证实一下的确是你定的方向。”范德尚道,“行长是个老练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那是啊,凡事都得小心,要不怎么能当上行长呢。”张本民道,“那要不就留一个晚上,不就是吃顿饭的事嘛。” “好好,那可太好了!”范德尚搓着手,“那就走吧,早谈早安心!” 蚊子有点为难,在一旁说票都买好了,不走?张本民点点头,说退了,明天再动身。 张本民这么干脆,是觉得跟行长这人必须处好关系,因为以后要高些大手笔,没有大量的资金流不行,银行的贷款更不能缺,所以这顿晚饭非常有必要。 也因此,在酒桌上,张本民表现得很积极,主动谈起了对金融领域的一些看法,把行长听得直发愣。这也难怪,他现在说的,在记忆中都是权威的总结回顾,而且讲起来还不费什么事,相当于是在风轻云淡中便指点了经济界的江山。 最后,行长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后生可畏,前途无量,然后又直起身子,问股票的事真有把握? 张本民点点头,说没把握他就不会来沪城转悠了,而且还又贷了笔款子,否则不是往火坑里钻么? 行长寻思了一下,嘴一抿,问还要不要再贷点。 张本民吸了口冷气,只是稍一琢磨,就问还能贷多少。行长看了看范德尚,咳嗽了下。 范德尚马上领悟,连忙起身说出去上个厕所。 张本民一看,便对蚊子使了个眼色。 蚊子见范德尚出去,其实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这点领会力怎能没有?所以,得到张本民的暗示后,当即就一捂肚子,说也得去一趟。 行长满意地点点头,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后,伸出一个指头。 十万?张本民问。 行长一皱眉,摇摇头,说你是看不起我么? 张本民摸了摸头,再来个一百万? 行长还是摇头。 张本民有点惊厥了,莫非还能弄一千万?要知道,当下的一千万,对于重生前的时代来说,那起码是几个亿啊! 行长看出了张本民的诧异,淡然一笑,说一千万没难度,不过,其中有一部分是他的。 张本民马上明白,行长是想借他的手来赚上一笔,于是说那三七开,我三你七。 行长干脆地一摇头,说五五分就行。另外,还特地交代,此事不与范德尚说。张本民一点头,说具体数额,只有你我两人知晓便可。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晚上,张本民兴奋得失眠,便拉蚊子起来抽烟聊天。 蚊子是个明白人,一直没问张本民和行长谈了些什么。张本民有点矛盾,是不是要说出来,说,是失信,不说,是失义。 “不用纠结,我明白其中的道理。”蚊子看出了张本民的心思。 “无非就是赚钱的事。”张本民笑了笑,“这么说吧,如果一切按预期的实现,我们起码会有千万的收入。” 张本民这么说,是非常非常保守的,甚至保守到了故意隐瞒的程度。当然,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怕蚊子会一下极度膨胀,那不利于以后的日子。 “千万?!”即便如此,蚊子还是被震惊了,他反复扒拉着手指头,看看到底是几位数。 “行了,有点大出息吧,别再扒拉了。”张本民递过去香烟,“告诉你,等半年后你就知道我们到底会有多少钱了。” “哎哟,千万富翁呐!”蚊子两手抱头蹲了下来,“真的不敢相信!” “钱还没到手呢,所以,什么可能还都有。” “啊!”蚊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过把握百分百的吗?!” “是说过,但谁能说得准有没有自然灾害呢?比如大地震、大瘟疫,还有一些人为的灾难,比如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啥的。” “哈……”蚊子一摆手,“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归放心,小心还是必须的。次日,张本民一个人分四次,把千万额度出手,全部购入真空电子。 事情忙毕,踏上回程前,张本民跟行长打了个招呼,说等明年初,最迟上半年见效。行长完全放心,说只要不超过两年都没事,因为这笔千万贷款的期限是两年。 张本民一听,说用不着,最多也就一年,多一年就多一年的利息呢。 行长一笑,说利息是多是少还是没有,里面有道道,那是他分内的事情,让张本民不要操那个心。 不操心当然好!张本民两手一抱拳,告辞。 此番回程,心情大好,想想半年之后的收益,真是令人振奋。唯一提不起精神且要费神的是,到春山后该怎么帮康医生出头。 说到康医生,蚊子很感伤,之前魏春芳住院治疗的时候,他接触康医生最多。“是的,应该为康医生做点什么,他是个好人。”蚊子叹了口气,“好人有有什么用呢?不长寿。” “也不是你说得那么绝对,好人不长寿是有多种原因的。”张本民道,“总的来说,善良,也该有个棱角,否则就是人善被人欺。” “道理我也懂一些,你就说该怎么办吧,回去就得着手,要不时间一长就没那股劲头了。” “没错,是要抓紧。”张本民道,“我先到医院,找院方官方谈谈,看医院的最终解决方案是什么。” “按照你上次去的情况看,估计医院是指望不上的。” “不一定,如果医院对医生的关心程度不高,那全院的职工会有多寒心?所以,哪怕是做样子,医院都会表现得很积极。” 张本民说得没错,当他以民警身份来到春山人民医院了解情况时,医院院办主任热情接待。 在谈到康医生的问题时,院办主介绍了事情起因:康医生收治了一名患者,结果患者病重不治,于是其家属就来闹事,本来经过解释劝说,矛盾已经基本化解。然而,没想到被一股疑似医闹的势力盯上,在他们的唆使下,患者家属的情绪又上来了,于是带着讹钱的目的,开始了更为严重的新一轮的无理取闹。他们窜到医院大骂、围堵,严重干扰了康医生的正常工作,而且还在医院门口推搡,进行人身攻击,让康医生完全没了尊严。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他们还摸到康医生的家里,摔砸家具、恐吓家人,从而击穿了康医生的承受底线。 张本民听得心窝窝里一阵阵绞痛,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医院难道没有及时提供帮助?”他极力保持着平静。 “该报警的都报了,可是只管一时呐。”院办主任说起来也是直摇头,“不管怎样,康医生的离去,是医院的一大损失,我们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的。” “只能说,医院没有尽责。” “你这么讲,我也不好反驳什么,毕竟我只是一个小主任。” “那事后的赔偿或补偿呢?” “这个……”院办主任推了推眼镜,“院里还再研究。” “估计也研究不出个东西来。”张本民起身,“请转告你们的院长,一切的一切都在于他,如果康医生的事解决不好,他将有报应。” “你,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吧。”院办主任职务所在,还是要护主。 “你不要多说,否则连你一起都会受牵连。”张本民抬手一指,“你们枉为医院的行政管理者,只顾着自己碗里的营养汤,却不顾别人小汤勺里还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点仅供解渴的凉水。” “怎么回事,你怎么说不讲道理的话?”院办主任的脸色一变,“告诉你,身为警察,你不应该这样。” “该怎么样我有数,主要是看对什么人,我觉得对你们这样的,刚才已经算是讲理而有教养的了。”张本民冷哼一声,“记住,你们现任院长和你这个院办主任,都不会在岗位上善终。” 狠话有时也能起到作用,院办主任一看张本民如此强横,心里也没底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又说起了软话,“其实,事情也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毕竟,我们医院还在研究嘛。” 张本民没有搭理,他知道医院不会对康医生的家人做出什么暖心事,所以,还是直接去康医生家里看看,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炎炎夏日,康医生家里却很凄冷。 康医生的妻子很憔悴,弄明张本民的来意后不由得掩面而泣,她说女儿明年就高考了,这事情一发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这种伤心欲绝,张本民特别能理解,童年的经历让他在感受别人的痛苦上特别容易代入。当然,他也知道这是种心理疾病,时间长了可能会造成人格分裂,会变成一个有两个极端的人。那很危险,有天使与恶魔的两面。 张本民觉得其实那样也好,可以根据需要选取,或者说,碰到问题时,他们会自动冒出来。 就像现在,得以一颗柔软的心,去做一些安慰。 第461章 地下室 “一切向前看吧,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无法挽回,再多的伤痛也只有承受,好在明天还在,希望还有。”张本民知道这话有些苍白无力,但还是得说出来,“总归还有女儿吧,往后,你把女儿带好、培养好,多少也有个寄托。起码说,你们得好好活着,那也是康医生的心愿,否则,他也不会走上那条绝路。” “我也那么想,可是,每当想到那帮丧心病狂的人,又总是不能平静,我焦躁、烦怒,睡不着、吃不下,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那是人之常情,也是最难克服的。当年,我父亲被人迫害致死,让我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但是我挺过来了,因为我身边还有整日抹泪度日的奶奶,不能再让她遭受痛苦。” 康医生的妻子听张本民这么一说,情绪上共鸣让她得到了些安抚,“你,你也是个苦命的人。” “苦命?以前我是这么认为过,但现在不是了,我觉得很幸福,毕竟还活着嘛。既然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张本民抿了抿嘴,“毕竟,仇还没报,所以不能自怨自艾,更不能自暴自弃。” “是的!”康医生的妻子连连点头,“是得好好活着!” “嗯!”张本民很欣慰,“你放心就是,康医生的仇怨由我来解决,你只管照顾好你们的女儿,让康医生在天之灵能安息。” “你,能帮孩子她爸伸冤报仇?” “只能说会尽力,目前还不能保证。” “谢谢,真的谢谢!”康医生的妻子拉着张本民的手,“不管结局怎样,我和孩子都谢谢你,记着你一辈子的大恩!” “不用谢我,好人有好报,你要相信这个社会还有公道和正义。”张本民缓了缓,道:“你调整一下情绪,说说那些恶人来家里闹事的情况,特别是长相特征。” 考虑到康医生妻子痛心事重提的二次伤害,张本民没有多问,居多是默默地听着,不过也知道了闹事人的个别细节:有豁耳朵的,有光头且上面有道明显伤疤的,有留长发的,还有带耳环的。 一瞬间,张本民就想到了孟盛强。当初在城南准备扒车去市里,偶然之下出手救了孟盛强,然后随他到城北郊区的一个小别墅,聊天时他曾提到豁耳和光头疤,难不成这两个家伙就是康医生妻子说的其中两人?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豁耳和光头疤都是社会混子,孟盛强就是在豁耳的相约下中了圈套,最终丧命于街头。总的来说,像豁耳和光头疤那种人唯利是图心狠手辣,做个专业的医闹谋取钱财,确实有可能。 使劲打开记忆的闸门,张本民又想到那会儿孟盛强说到光头疤时,曾拿出相册,指出了他和光头疤的合影。 “那个光头疤,是不是又高又胖?”张本民忙问,“而且还稍微有点八字胡?” “对,就是那个模样!”康医生的妻子惊道,“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但看过照片。”张本民便说边点头,咬起了牙根,他又想到了孟盛强的惨死,“新仇旧恨,这次一定要解决!” 决心已下,前期分析要透,否则没办法安排具体行动。 张本民记得孟盛强还曾提到过,豁耳的大哥是邵绍强,后来又听宋超光说,邵绍强在春山黑道上是响当当的人物,跟肖永涛关系密切。 想到这里,张本民激动得猛然站了起来,事情还能这么凑巧?如果能解决掉邵绍强黑团伙,可谓是一举多得:能帮孟盛强报仇,也能帮康医生报仇,还能借机斩掉肖永涛的黑“手脚”,削弱永博公司的黑暗力量,从而为自己进一步松绑。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张本民决定从末梢抓起,目标先是光头疤和豁耳。 行动前,张本民让蚊子把租来的别墅收拾一下,然后又租了一辆面包车,做了副假车牌,还买了几个头套及小电钻、铁丝、绳子、尖嘴钳子等。 为了节省时间,张本民找了宋超光,请他打听光头疤的相关情况。 这一次,宋超光感觉到了张本民的那股狠劲,不由得有些担心,便提醒要以大局为重,不能被一时的情绪所左右。张本民表示感谢,说都在计划内,不会出差池。 还能说什么?宋超光只有点头答应下来,并用心去搞定。 两天后,张本民便得到了比较详细的信息,光头疤经常出没的几个地点和时间段,都罗列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蹲守,由蚊子开车,小金子做照应,张本民则是行动的具体实施人。 这一次动手,张本民没有什么讲究,直接下黑手,趁光头疤不备,一招制敌,然后嘴巴一封,眼睛一蒙,捆起来就拖进面包车带去别墅。 现在,蚊子才明白,之前张本民为什么要让他租一个带地下室的别墅了。 被投进地下室的光头疤很嚣张,剧烈挣扎不止,鼻中哼哼有声,显然在发泄着情绪。 张本民让蚊子和小金子在上面守着,自己在地下室跟光头疤交流,他拽出了光头疤嘴里的烂毛巾。 光头疤先是大口地喘了几下,然后便破口大骂,言语间满是戾气且不断发出威胁。 张本民二话不说,抬手猛扇几个耳光,直打得光头疤阵阵发懵,而后道:“你要是再跟个疯狗似的,小心我一铁棍砸烂你的狗头。” 光头疤这才老实了点,“你,你是谁?” 张本民没说话,抽掉了光头疤眼上的蒙布,“好好看,认识吗?” 光头疤这下可纳闷了起来,哪里来的半大小伙子?不是有眼无珠嘛!“糙你妈的,小狗崽子,瞎了眼是吧!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他叫嚣着,“告诉你,现在麻溜地放开我,兴许老子还能饶你不死!要是慢一慢,我他妈的非弄死你全家不可!” “你妈个臭货,怎么生下你这么个东西!”张本民咬了咬牙,用绳子将光头疤牢牢捆住,固定的墙角的一个柱子上。 “行,算你小子有种,糙你妈,看到时老子怎么弄死你!”光头疤显然不服,依旧出口成脏。 “你这是在找死,知道吗?”张本民又用细铁丝勒住光头的脖子,并在他鼻梁上方箍了一道,彻底将其头部固定住。 “死定了,你死定了!”光头疤穿着粗气,面部涨红。 张本民不再说话,用尖嘴钳子撬开光头疤的嘴,拿起小电钻,分别在光头疤上下门牙上钻了个洞。 光头疤杀猪一样嚎叫。 张本民丝毫不理睬,接着用细铁丝穿过上下两牙洞,然后用钳子拧紧。“唉,这下好了,看你娘的再叫唤。”他放下钳子,擦了擦手,面带微笑。 此时,光头疤才感到了一丝恐惧。 “现在从你的眼光中,我看到了你心中产生了恐惧。”张本民轻扬眉毛,道:“你,终于害怕了。” 光头疤点了点头。 “知道嘛,我为什么要抓你?” 光头疤摇了谣头。 “不知道也很正常,你他娘的犯事太多,根本就没法知道是因为哪一件。那,我就一件一件地来吧。我负责问,你呢,负责好好回答。”张本民装出思考的样子,道:“记住,摇头yes,点头no。” 光头疤有点茫然。 张本民拿起尖嘴钳子,把光头疤脖子和鼻梁上方勒箍的细铁丝松开取下,而后道:“就是说,你在回答‘是或对’的时候,要摇头;在回答‘不是或不对’的时候,要点头。听懂了没?” 光头疤点了点头。 “烂你妈个比货的!”张本民咬着牙狠抽了光头疤两个耳光,“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听不懂?” 光头疤看上去有点急,连忙摇头。 “哦,还真是听不懂啊!”张本民又打出两个大耳刮子,“到底懂不懂?” 光头疤又晕又懵,好一阵寻思才知道,“摇头yes,点头no”模式已经开启了,于是赶忙摇了摇头,表示听懂了。 “很好,终于明白了。”张本民笑叹了口气,好像老师终于教会了小学生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一样,很是欣慰,之后,便回身到墙边的小桌子旁,从一个塑料袋里捏了点白砂糖,走到光头疤面前,塞进他嘴里,“明白就好,奖励你一点甜头!哦,不过,你张不开嘴呐。”说完,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 光头疤几乎要崩溃,眼前这小子不分明就是个神经病嘛! “张不开嘴怪你自己,没糖吃可怨不了我。”张本民摇头笑了下,接着又开始发问,“好了,仔细听着,问题继续。你,把孟盛强当朋友看了吗?” 光头疤一愣,过了会一摇头。 “哦,既然你把孟盛强当朋友看,怎么又联合豁耳去坑他?”张本民道,“你故意向豁耳借钱,让孟盛强担保,然后你玩失踪,豁耳便向孟盛强索要。究其原因,是你们看好了孟盛强手中的二手车业务,就耍了那么个计策,以趁机吞掉,是不是?” 光头疤呜呜着,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接着又开始摇头。 “哎哟,你回答得有点乱呐。”张本民一皱眉,“看来,里面的问题还挺复杂?” 光头疤又认真思考了下作答规则,摇了摇头。 “哦,果然不简单。”张本民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给你的牙松扣,让你痛快地说上几句?” 光头疤赶紧摇头。 “行,既然你有这个需求,我就满足你,毕竟,人性化还是要有的嘛。”张本民拿起尖嘴钳子,开始拧松铁丝,“不过你可得记着,别再乱喊乱叫了,反正你妈妈也听不到,有什么用呢?” 第462章 细问之下 光头疤哭了,像个孩子一样,他浑身颤抖,说孟盛强的事其实跟他没多大的关系,都是豁耳策划安排的,本来他并不愿意,但遭到了逼迫,是不得已而为之。 “豁耳能对你采取什么威胁的法子?你们平常可都是玩得来的朋友,下得了手?”张本民哼声道,“你可要讲实话,不能为了开脱自己而胡编乱造,否则我把你的牙再给扣上,就绝不会再打开。” “没有,绝对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实话。”光头疤慌忙道,“不过真正的幕后,是邵绍强,豁耳只是个小头目,得听命于他。” “嗯,这话嘛,可信度好像更高一点。”张本民点点头,“就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听孟盛强说你们三人还算是熟悉的,你和豁耳怎么就下得了手,当街把他给打死?” “其实,我并不知道事情会闹那么大,原本以为就是打骂一番,最多断手断脚,哪里想到会要人命呢。” “是谁开的枪?” “豁,豁耳。” “挺狠呐。”张本民一吧唧嘴,“改天我会把他请到这里来,好好问候一下。” “动他,你可得想周全了,毕竟还有邵绍强呢。” “邵绍强能好到哪儿去?”张本民一笑,“实话说,我动你跟豁耳,就是为了动他,而且要连根铲动,所以说,他算得了什么?” “他的势力,你完全清楚么?” “只要他违法犯罪,什么势力都保不住。” “是,是的,我相信。”光头疤恍然点着头,道:“能,能放我走么?我保证一个字都不提此事,而且还会帮你探听消息。” “目前还不用探听,所以不会放你。再说了,还有些事没问完呢。”张本民道,“邵绍强花大力气抢夺孟盛强的二手车业务市场,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钱,都是为了钱。” “按理说,现在汽车那么少,二手车市场的生意应该不多,能有多少钱可赚?” “正儿八经做生意,当然没什么赚头,关键是邵绍强有关系,可以做些别人做不来的事。”光头疤道,“其中一项就是从外地把报废的车辆当破烂一样收回来,不管是四轮、三轮还是两轮的,修一修翻新一下,就当六成以上的二手车给卖掉。” “那种车能开?” “大多数是没法开的,不少人买回去几天就趴窝了,回过头来找上门理论,可根本就没用,打官司也不行,最后只有自认倒霉。” “邵绍强在春山的关系,应该算是比较硬的,还这能借此发财。”张本民道,“另外呢,还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造假,把人家偷盗甚至是租赁的车子低价收过来,再把什么行驶证、车辆登记证、交易发票、税务登记证等,都造个新的出来,然后进行改头换面,最后高价卖出去。” “哦。”张本民一琢磨也是,偷来的车子去销赃是不用说的,销赃嘛,必定有一定市场的可以说是顺理成章。把租来的车子也卖掉,难度有点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现时租车机构的手续不健全,责任追究有一定漏洞,的确有空子可钻。 “更为嚣张的是,邵绍强还专门雇人到外地租车,然后回来做手脚给吞掉。”光头疤补充道。 “那万一有人找上门怎么办?” “不承认啊,所有的交易,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任何字面上的东西,绝对是翻脸不认帐的。” “对方要是很强硬呢?” “有什么强硬的?无非就是比谁的实力壮而已。那也可以啊,不服就开打呗,再说了,那些找上门的人几乎都是外地的,根本就没法跟邵绍强斗。”光头疤道,“当然,也有个别的硬茬,碰到那种人就缠一缠、拖一拖,不发生正面冲突,就那么使劲耗着,最后对方被拖疲沓了,然后趁机象征性地补偿他们一点,也就没什么事了。” “你知道的参与人,都有哪些,告诉我名字还有其他具体的信息,越详细越好,没准啊,你自己就能救你自己一命。”张本民拿出本子和笔,继续道:“你知道,我原本是没有打算让你活着的。” “明白,我明白。”光头疤点点头,很是服帖。 二十分钟后,张本民记满了好几张纸,从关键人员信息到各种手续办理的门道,记得很详细。 合上本子,张本民又问起了康医生的事。 “前阵子人民医院医闹的事,你听说了吧?”张本民尽量表现得很平静,“就是有些人专门寻找有想法的患者家属,怎么着都要往医生和医院身上赖一把,达到讹钱的目的。” “听,听说过。”光头疤没想到张本民又问到这茬,颇为惊讶。 “那种行为很可恨,也不知患人家属是怎么想的,简直就是白眼狼嘛,绝大部分医生还是负责任的,不能一有医疗事故就断定是医生不作为,更不能说病治不好或者病人去世了,就怪医生没尽力,那是不对的。尤其是那些专业医闹,更是让人深恶痛绝,简直一点人性都没有。”张本民慢条斯理地道,“不跟你说大道理,简单直接地讲,就是会把一些好医生给害了,间接来讲呢,那就多了,比如医生的家人,还有那些本来能在医生的救治下康复的人。。” “是的,是的。”光头疤连连点头。 “人民医院的医闹,就有位姓康的医生死了,被逼的,从医院门诊大楼上跳了下来,很惨。对于医院、社会来说,可能只是失去了一名好医生,可对于他的家庭来说,绝对是塌了天。”张本民说得很凄伤,低头沉默了半天,道:“你,应该知道更多吧?” 光头疤哆嗦着点点头,“是的,那事闹得挺大。” “是死者家属主动找你们的吗?” “……”光头疤眼神惊恐,“你,你说什么?” “你要再装糊涂,我就让你当场无比痛苦地毙命。”张本民瞪着眼咬着牙,拿出尖嘴钳子在光头疤眼前晃了晃,钳子泛着铮亮的金属光泽,寒气逼人,“一片一片地拽掉你的指甲,一颗一颗地拔掉你的牙齿,一点一点割掉你的肉!” “是我们主动找上门的!”光头疤虽然不知道张本民跟医闹的事有什么关系,但知道他的话绝对不是吓唬人,所以哪里还敢不说实情?“本来死者家属没想闹,他们知道死者只是正常死亡,可我们找过去,说在我们的主导下闹一闹,能让医院或者医生赔钱时,他们就改变了主意,说那就闹一闹。我们说好,如果闹成了,不管得多少钱,一分为二。” “你们都是这么分成的么?” “你肯定不是,一分为二只是个幌子,到时能二八开就不错了。” “谁八?” “当然是我们了。” “患者家属同意?” “不同意也没法子,到时威逼恐吓,他们没法不同意。” “你们发死人财,会不得好死的。” 听了这话,光头疤抖动着嘴角道,“我们……不只是利用死了的人闹,久治不愈或者是病人不满意的,都可以闹。” “哦,范围挺广啊,都有标价吧。” “死人的,一般最低要一万起,最高一次闹过八万的。不死的少,五六千就行。” “生意还不错?” “从去年初到现在,差不多两年了,每个月都能闹几起,钱数不固定,反正平均下来,每月至少要有十万进账。” “也是邵绍强幕后指使?”张本民问。 “只有他能干成那事。” “他这钱,赚得真是太伤天害理了。” “人都是贪得无厌的,邵绍强做二手车生意,收入其实已经很可观了,可他不满足,总是想着怎么拓宽经营领域,扩大势力范围。” “你们有专门的人员搞医闹,具体都有哪些分工?” “那个我还不太清楚,反正有了任务我就干,但大体上还是知道的。”光头疤道,“有人专门守在医院,专门探听医疗事故,然后由帮腔怂恿的人去找患者家属,跟他们添油加醋地说一番诋毁医生的话,调动他们的情绪。接下来,直奔主题说钱的事,怎么着也得捞点实惠的。大多数患者家属是经不住鼓动的,接下来都会问该怎么办。最后,就是冒充患者家属或亲友,一起上阵,冲锋在前,不达目的不罢休。” “你们简直就是一群畜生!”张本民咬起了牙。 “没错,我们不是人,就是畜生!”光头疤连连点头,“连畜生都不如!” 张本民看着光头疤的样子,很反感,这种极度自我贬低的人,一旦得势翻起脸来,祸害会很大,所以还不能轻易放走他,而且,放了他也不利于控制豁耳,进而没法对邵绍强进行深挖。 援手是需要的,张本民找殷有方帮忙暗中收集邵绍强那边二手车违法销赃证据。 殷有方考虑一番,说为稳妥起见,他会安排人实地去倒卖一下二手车,趁机全程取证。此外,他还谈起了孟盛强,说因为是朋友关系,从那一点上讲,他也将义不容辞,算是为友报仇出一份力。 这一点,张本民挺佩服殷有方,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言行总让人起敬意,且做事靠谱到位。 仅两三天时间,邵绍强方面违法买卖二手车的一系列证据已在握,不过殷有方却觉得威力还不够,仅此一项并不能将邵绍强怎么样,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张本民也有同样看法,看来,必须控制豁耳,才能有新进展。 第463章 沿绳而下 豁耳永远也不会想到,在春山这块地盘上,竟然还有人敢对他动手,而且还能做得不动声色。“你们是活腻了么?”被塞进面包车里的他,一点都不紧张。 “我们是公安局的,便衣执行任务。”张本民很平和,“你老老实实地配合,就不会受什么罪。” “公安局的?”豁耳笑了,“新来的?” “不是。” “那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吧?” “早就知道了。” “噢,那你还敢这么对我?” “敢。” “不怕捅娄子?” “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是冒充的。” “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豁耳有点恼火。 张本民没回答,抬手反抽一个耳光。这一下用力比较足,打得豁耳直接晕懵,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行啊。”豁耳缓过神后冷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最后你们怎么收场。” “还用怎么收场,直接收尸就得了。” “你……”豁耳这才警觉起来,感到事情并不简单,“你们到底是谁?” “你觉得会是谁?” “我,我怎么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反正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从现在开始,就慢慢地来了。” “兄弟,不要开玩笑,看你的样子也是道上混的,不如交个朋友,有话好说。” “我跟你不是一个道上的。”张本民说完,用毛巾塞住了豁耳的嘴。 豁耳没有反抗,他知道一切都是徒劳,只有先慢慢观察,然后等着找机会脱身。 当然,这没法实现。 快到别墅的时候,张本民给豁耳套上头套,最后被拖进了地下室。光头疤的牙被重新扣住,暂且到别的房间回避一下。 整个过程,豁耳还是挺配合的,张本民感觉到了他的冷静,对那样的人用武力的效果不明显,心理攻击才合适。 没有只言片语,张本民对豁耳直接实行了钻牙取洞术,然后用细铁丝直接勒紧。 “你比光头疤冷静,下场可能要比他好一点。”张本民边收拾钳子和小电钻等家伙边说,“不过最终还得看你的配合度。” 豁耳惊恐地点了点头。 “先别急着点头,我还没有说规则。”张本民笑了笑,把“摇头yes,点头no”的具体情况说了,并告诉豁耳,因为光头疤头大无脑,只是在回答“是与不是”上就吃了不少苦头。 豁耳没动,只等着张本民发问。 张本民寻思了下,也不提孟盛强和康医生的事,现在再说那些感觉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瞄准邵绍强开火来得畅意。 豁耳的恐惧感异常强烈,他知道眼前这个半大小伙子绝不一般,所以丝毫不敢玩花招,马上就吐出了一切,把邵绍强涉足的涉黄、涉毒、涉黑等恶性经营项目及个别事件,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这没有出乎张本民的意料,越是奸猾的人,在危急时刻就越没有骨头。 的确如此,豁耳还主动说了邵绍强的“关系罩”,是找肖永涛再通过肖永波,搭上胡华正的线。 就这样,没怎么费事,有关邵绍强的一套丰富举报材料便到了手,另外还捎带了肖永涛和胡华正。 没有等待,张本民立刻投递,从县里到市里再到省里,还是走上次举报何广升的路子。 投完举报材料,还得把光头疤和豁耳的事情解决好。该怎么办呢?虽然他们作恶多端,罪该万死,但要亲手解决他们也犯不着。张本民也不想那么做,他觉得做那种事,会把他心中的恶魔给喂大,最终会让他更加暴戾并将失去控制。 可是,还能轻易放过他们两人? 当然不能,很快,张本民便笑了,这事用不着他操心,邵绍强不会饶过过他们,只要把准时机,完全可以借刀杀人。 一天后,张本民估摸举报材料的相关信息已经传到邵绍强耳中,于是便给光头疤和豁耳戴上头套,半夜里用面包车拖到郊外放了。 只是两天时间,事情果如所料,光头疤和豁耳两人被发现“意外”死亡在路边,双双醉死。 然而,让张本民没想到的是,举报材料中所涉及有关邵绍强违法犯罪的关键人物,竟接连失联。无奈之中,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低估了邵绍强的能耐。 很明显,邵绍强撬开了光头疤和豁耳的嘴,知道了被举报的一切所有细节,于是便把相关人物及时安排了,要么让有的人跑路躲一躲,要么就直接索了个别人的命。 这么一来,还没法查办邵绍强,张本民不由得一叹,看来前期的付出多是白费。叹气过后,张本民又意识一个大问题,就是自己已危险重重,必然会遭到邵绍强的强烈报复,所以,高度戒备很有必要。 在老小区三楼的租住处,张本民备了一根结实的长绳,以便危急时刻可以从窗户垂绳逃生。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这话几乎可以说任何时候都是正确的。大概一周后,张本民就彻彻底底地遇到了,他差点葬身火海。 当天夜里,张本民被一阵浓烈的燃烧味儿呛醒,等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的老沙发已经起火。 肯定有人纵火! 不过这时候没法探究谁是凶手,先逃命要紧。张本民拿出了备用的长绳,一端固定在窗棂上,然后把另一端甩到楼下。 沿绳而下,对张本民来说完全没有难度,只是十几秒时间,他就安稳地站到了楼下,然后开始拨打“119”“110”。 消防及时赶到,火灾没有造成太大损失,损害仅限于起火楼室。张本民对此也不怎么关心,反正需要赔付就掏钱,他关心的是110那边的情况。 火灾性质很明显,人为纵火是一定了,因此公安怎么查,很重要。不过,张本民也有心理准备,因为纵火的事显然是邵绍强干的,所以胡华正应该会暗中发力,阻挠侦办。 事实就是如此,拖拖拉拉几天,最后是无果而终。 无奈之下,陷入沉思的张本民开始筹划下一步的事情,局势已经很明显,邵绍强已经无所顾忌,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怎么办? 坐以待毙绝对是不可能的,得做好防备,然而,最好的防备,就是进攻。张本民觉得,必须得尽快除掉邵绍强,要不没准一个不巧,就会完全栽到他手中。 第464章 温和 残忍 意外 对邵绍强采取行动,要快、准、稳、狠,张本民寻思了一番,春山这边的可借之力有限,毕竟是关系到生死之事,殷有方缺少能力,宋超光或许能做成,但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没到那种信任程度,并不能托付。 兴宁那边倒是可以找人,就像沈时龙,完全可以借力,可是顾忌又太多,本来用第二身份做警察就不想张扬,如果再入了他的圈子,麻烦事可能会很多。毕竟现在要对付的只是邵绍强,还犯不着那么做。 前思后想,最终,张本民决定自己动手制造个意外,因为在当下时代有个最大的便利条件,监控还不发达。 没有时间可以耽误,第二天张本民就着手行动,他找殷有方帮忙,弄一辆来历不明的汽车使用。 殷有方的嗅觉比较敏锐,在一番询问后,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建议只是把邵绍强搞成重伤即可,没必要取他性命。 张本民说他不是没想过那么做,也有过打算,比如断腿断手,那有可能让邵绍强变成废人,并且有可能会让他在众叛亲离之下失去一切,那结果是最好的。但是,也不排除邵绍强会尽最后一搏,丧心病狂地反扑,后果也是不可预料的。 听了这番话,殷有方点点头,说行吧,既然杀伐的主意已定,那就干脆点,他会提供一切帮助,然后,又问由谁动手。 张本民指了指自己。 殷有方颇感意外,摇着头说不太妥当。 张本民说那可能也是最稳妥的,别人做他还不太放心,毕竟邵绍强不是一般人,行动的变数比较大。 殷有方沉默了一阵,又说不要把邵绍强想象得有多厉害,只不过是个不大不得小黑社会而已,在春山可能很牛,可一旦离开春山,没准就成了瘪三。然后劝张本民耐心一点,一定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尽量减少损失。 这番话对张本民的启发很大,完全可以趁邵绍强到外地的时候动手,既方便,又安全! 马上,张本民找宋超光了解邵绍强离开春山外出的情况,有没有固定目的地和规律。 结果让人失望,邵绍强很少离开春山。宋超光说他知道自己作恶多端,仇家到处都是,只有待在春山才安全。 既然如此,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在时间上是没法消耗的,张本民不想等邵绍强对他第二次动手。 邵绍强在春山的行踪并不难掌握,根据宋超光探听的消息,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寻欢作乐,偶尔会到小情人的住处看望私生子。 这,就是机会。 邵绍强的小情人是一名小学老师,在与邵绍强搭上关系后,几年时间便成了副校长,据说再过段时间就要扶正。 师无德,便是罪。张本民想趁着灭掉邵绍强的机会,把他的小情人从校长的位子上给撵下来,最好是让她被开除出教师队伍。 张本民让蚊子和小金子分别盯梢邵绍强与他的小情人,尽量探听些有价值的信息。 几天后,小金子那边最先有了动静,说邵绍强的小情人正在张罗蛋糕和礼物,可能是她与邵绍强的私生子要过生日。 这事很快得到了印证,蚊子说看到邵绍强亲自买了很多儿童玩具。 机会真的来了。 只要事先进入邵绍强小情人家中,囚住母子俩,等邵绍强进门就实施控制。 不过,孩子是无辜的。 怎么办? 张本民选择了等待,就在邵绍强小情人住所的楼下,默默等待。只是,要花一定精力对付同样等在楼下的邵绍强的打手。不过无所谓,有些事,就是要费工夫。 夜里十一点左右,邵绍强下来了,张望了一番没看到带来的车子和打手,顿时骂骂咧咧起来。 “别等了,跟我走吧。”张本民悄悄地出现在身后,用匕首抵着邵守强的腰。 到底是经过风浪,邵绍强并不惊慌,他很顺从,“兄弟,有话好说,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先上车再说,咱们可得好好聊一聊。”张本民推着邵绍强走向停在拐弯处的一辆大面包车。 “不用戴个头套?”邵绍强问。 “用不着。” “……”邵绍强感到了紧张。 “你得感谢我,让你度过了一个普通而珍贵的夜晚。”张本民道,“更要感谢我,没让你的私生子目睹你走完人生的样子。” “来接我的人,被你解决了?”紧张的邵绍强,开始感到害怕。 “这话问得很没有水平,不符合你的身份。” “明白了。”邵绍强叹了口气,“我们之间的事,有缓和余地吗?” “现在就问这个,有点早。”张本民拿出了工作证,“自我介绍一下,刘国庆……” 只是听到一半,邵绍强便脸色蜡黄,“原,原来是你!” 张本民收起了证件,没有答话。 “我能说说我的想法吗?”邵绍强彻底恐惧了,“给个机会。” “你的求生欲很大,但是,我不明白你有什么筹码。” “肖永涛,他是你的仇人吧?我可以告诉你有关他的一些事情。” “我对肖永涛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张本民摇摇头,道:“胡华正,你了解多少?” 邵绍强愣了下,支吾着道:“对他真是了解不多,虽然我的很多事情都是由他帮忙解决的,但跟他真没有直接接触,只是通过肖永涛做中间人办理的。” “具体都有哪些事?” “太,太多了,没法一下说出来。” “拣主要的说就行,小打小闹的也牵扯不到胡华正半点皮毛。” “你想办胡华正是很难的。”邵绍强喉咙干痒,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道:“他那人精明得很,事情虽然经过他手,但却都不沾手。” “那也就是说,你交代的事情,根本就没个吊用?” “也不能那么说,起码能牵涉到肖永涛,或许肖永涛能刮到胡华正。” “你说话自相矛盾,刚才说胡华正做什么事都是经手不沾手,这会又说能刮到他。”张本民摇摇头,“要是再有这种不诚实的情况,你就不会再有开口的机会了。” “哦,明白,明白,其实我也不是有意要蒙骗你什么,毕竟事情都不是绝对的。” “姑且同意你的说法。”张本民道,“我问你个事吧,前几天你指使人放火想烧死我,只是你的想法,还是受人指使?” “怎么说呢,情况有点复杂。”邵绍强道,“肖永涛之前跟我说过,要我找机会做掉你,但这次动手,确实是我个人的主意,毕竟你抓了豁耳和光头疤,套出了我的老底。” “嗯,这话说得诚实。”张本民点点头,“那有关举报你的线索所涉及的关键人物失踪,都是你干的吧?” “设身处地地想,那会儿我也是别无选择,谁都不想出事是不是?” “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张本民看似很随意地抬手一拳,打在邵绍强的面门上,“你是在教我做事的道理么?” 邵绍强捂着鼻子不说话,他很清楚地感觉到鼻梁骨已断,虽然这会儿只有麻胀的感觉。 “怎么不吭声,不服?” “不是,我是在想,终于见识到传说中的你了。”邵绍强叹了口气,“确实厉害,不该惹你的。” “惹不惹我,你可能也没得选择,因为你靠着肖永涛,和永博公司、胡华正有着割不断的间接关系。” “没错,有时就是身不由己。”邵绍强一副虔诚的模样,“那,有什么法子能获得你的原谅?” “让胡华正出事,扒下他身上的警服。另外,让永博公司那边别再想着要找我的麻烦。” “很难,简直太难了。”邵绍强摇摇头,“尤其是第一件事,对我来说几乎就没可能。第二件,倒是还有一丝希望,因为我可以收集肖永涛犯罪的重要证据,要挟一下。” “以你的心态和做事风格,平常不带着整理么?” “还真没有,因为我怕万一露了馅,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毕竟我要依靠肖永涛才能生存发展。” 张本民点了支烟,寻思了下,“总体你来说,刚才你比较诚实,并没有为了一时骗取我的信任而夸口能办胡华正的事,你确实办不到。至于肖永涛,你还是有能力拱他一嘴的,但是在说到他的时候,你却有所保留。” “啊?!”邵绍强惊异地看着张本民,“没,没有啊。” “难道你敢说,没有暗中收集肖永涛的犯罪证据?”张本民冷笑一声,“不要否认,你一直在收集!原因就是你说的,要依靠肖永涛,所以,你要掌握一个杀手锏,以便关键时刻能制衡他。否则,难道不是要担心在某个危急关头,被肖永涛一脚给蹬到泥坑里去?” “唉,是的。”邵绍强懊悔地摇了摇头,道:“你说得没错。” “其实,本来我是决意要取你狗命的,但后来改变了主意,毕竟咱俩没有直接的深仇大恨,所以只要你邵绍强足够诚实,我就放过你。” “绝对诚实,从现在开始,我保证绝对诚实!” “有些机会就像时间,过去就过了。”张本民抿了抿嘴,“我提个议,你看是否可行。” “可以,肯定可以,你说什么都行!” “你的命,可以留着,但是我要废了你,而且,你还得现在就把收集到的肖永涛犯罪的证据给我。” “废,废了我?!”邵绍强哆嗦着嘴巴,“要,要怎么个废法?” “你的双腿,今后就用不着了,我,可以送你一把轮椅。” “……”邵绍强垂下了头,叹道:“好吧,不过,轮椅就不要你送了。” “那,证据呢。” “现在就调头回去,证据在我小老婆那里。”邵绍强幽幽一叹,道:“希望你们给我点面子,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让我难堪。另外,废我双腿的时候,能否制造个车祸现场,然后帮忙打个120?” “为什么费那事儿,直接两棍夯断不就成了?” “我,我想给孩子留个不差的印象。车祸嘛,常情上说是可以接受的。” “话很实在,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那就谢谢了。”邵绍强说完,苦笑了下,“唉,没想到,竟然会栽在你手里。” “好像你还不甘心?” “不,不是,绝对不是!”邵绍强道,“只是感慨一下,或者说,还有所庆幸吧,因为如果是栽到别人手里,没准我连一个字都机会说,甚至连我的小老婆和孩子,都会遭殃。” “确实是有那个可能的,因为我也想过那么做。” “所以我说谢谢你。” “就别废话了吧,抓点紧,我没那么多时间消耗在你身上。” 一切,看上去很温和,但又很残忍。 然而,还有意想不到的。 在车祸制造现场,手握方向盘的蚊子出现意外,嘴上叼的香烟掉了个火星子下来,他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扫了下,结果,方向盘一抖,车轮没有从邵绍强的两腿上经过。 第465章 魏丁香事之谜 这个大跌眼镜的事,来得太残酷,蚊子抱着方向盘当场呆住。 张本民忙下车查看了下,发现邵绍强只剩下一丝微弱气息。“对不起,这只是个意外。”他表示了歉意,“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糙,糙……”邵绍强自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你大爷的。” “120还是会打的。”张本民摊摊手,“你,一路走好吧。” 邵绍强微微挺了挺脖子,闭上了眼睛。 “死了?”蚊子的烟还在叼在嘴上,他抖索着下车走到跟前,“我不是有意的。” “嗯,怎么着无所谓。”张本民安慰道,“这就是天意,这就是邵绍强的命。” “真是罪过。”蚊子双手合一,对着地上的邵绍强微一躬身,然后甩掉烟屁股,转身跳上了车。 回去时,蚊子没有开车,他稳住了情绪后说终于练了胆,要是早有这么一天,估计肖永波就会死在他手里。 是的,魏丁香的遭遇之痛,永远钉在蚊子的心中。 张本民也一样,他低头无语,思绪万千。现在,他已经明显能感觉到魏丁香发生了变化,冷漠、麻木,偶尔打个电话,她都毫无感情、敷衍地应着声。不过听何部伟说,魏丁香对他倒是热情起来。 那分明是个错误,张本民很清楚,必须找个时间专门解决。当然,目前一段时间是不可能的,春山这边的争斗可以说是拉开了帷幕,接下来会有多大的血雨腥风、结局如何,不得而知。 回到新住处,张本民看着装有肖永涛犯罪事实的档案袋,盘算着计划,是现在就举报,还是留到关键时刻用于要挟? 主意未定,事情却起了变化。 第二天上午,张本民来到派出所后,刚倒了杯水坐下,就有客来访。 访客,竟然是肖永涛。 张本民有些意外,肖永涛有些不自在。 “有事直说。”张本民先开口,“我跟你没有闲话可讲。” 肖永涛点点头,“想跟你谈个条件。” “我们,难道相互有筹码?”张本民冷声一笑。 “有。”肖永涛再次点了点头,“你从邵绍强那里得到的有关我的一些材料,我想要过来。” “真是莫名其妙。”张本民一皱眉,“能不能说点正常话?” “我不能挑明了说,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肖永涛深呼吸了下,道:“以我对邵绍强的了解,那个家伙的嘴巴很松,在遭受威胁时,很容易说出一切。” “邵绍强是谁,我不认识。” “一个想烧死你的人,你不认识?”肖永涛一抖嘴角,“不过无所谓,他已经死了。” “你说的这两个事,我一概不知,因为我的住所被纵火一案,至今还没破,而那个叫邵绍强的人死了,跟我能扯上关系?” “刚才我讲过,不会把事情挑明了说。”肖永涛叹了口气,道:“可是,我真的想拿到你手中有关我的证据。” 张本民没有立即答话,他觉得没必要一直否认肖永涛笃定的猜测,当然,也不能承认,就模棱两可地说说应该没什么,于是问道:“你自信手中的筹码够分量?” “没错。”肖永涛道,“我同意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不再追究你做过的一切。” “你是来搞笑的吧。”张本民咬了咬牙,“你不追究我?” “为什么不能?”肖永涛也鼓了鼓腮帮子,“你杀了我哥!” 张本民寻思了下,缓缓地道:“你哥,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在他的尸体上捅了一刀。” “什么?!”肖永涛瞪大了眼睛。 “不要惊讶,你可以回忆一下,你哥死去的那天晚上,他家的情况有什么异常。”张本民平静地道,“再用你的脑子想想,是不是很蹊跷?” 肖永涛皱起了眉头。 张本民继续道:“倒是我母亲被永博公司的人推下楼重残,还有前阵子永博公司的保安开车想撞死我,那可是千真万确的。现在,你作为永博公司的负责人之一,该怎么解释?” “你母亲重残的事,跟永博公司的关系并不大,最主要的关系人是胡华然和张燎。不过,他俩都死了,至于是怎么死的,想必不少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肖永涛道,“你说的险些被永博公司的保安开车撞到一事,说实话,我根本就不知情。” “你真的不知情?” “难道你认为是我在实施报复?”肖永涛摇头道,“坦白地说,我还没时间理会你的事,因为自从我哥死后,我的精力都放在了张星身上。那个女人心太狠,竟然想把我彻底挤出永博公司,让永博公司不姓胡,姓她的张!凭什么?永博公司是我哥用命打拼换来的,她算个什么东西,被赶出永博公司的应该是她!” “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我没兴趣。” “我只是解释原因而已。”肖永涛道,“好让你相信,我肖永涛还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这也是今天我能来这里跟你谈条件的原因之一,问心无愧。” “可是,你跟你哥能撇得清?” “不可能撇清,我们从小就没了爹妈,是哥哥将我带大的,过了很多苦日子,很不容易,所以我们弟兄间很有感情,对我哥,我有点长子为父的恩情,所以我发誓一定要为我哥报仇,必须报!只不过,现在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无奈之下才找你和谈,想拿到你手中的证据,自此我们抹掉一切恩怨,各走各道。” “抹掉?根本没有可能!”张本民摇摇头,“你哥犯了个不可饶恕的罪责,我发誓会亲手杀了他,但是,没能实现,所以,仇恨还在,而泄恨的方式,就是打垮他创下的永博公司!” “我哥做了不可饶恕的事?”肖永涛疑惑地道,“不太可能,我是了解我哥的,最几年来他已经彻底转型,不再做什么心狠手辣之事。” “你真的了解?”张本民又一咬牙,“魏丁香是我的女朋友,你哥肖永波,却硬生生毁了她!如此深仇,让我如何抹掉?!” “不!”肖永涛马上否定道,“绝对不可能!因为……” “因为什么?!”张本民眼中喷射着怒火,“你能找出什么理由来!” “我哥……在那方面早就不行了,那也是困扰他的地方,为此,他的心理还曾出现过异常,差点就想不开了。” 张本民一听,脑际突然一阵轰鸣,魏丁香的事,难道另有其人?又会是谁? 第466章 门缝夹纸 骤惊之下,张本民盯着眼前的肖永涛,竟然觉得他很可疑。也许他和肖永波之间的关系,根本不像他说得那样有感情,没准弟兄俩还各怀鬼胎,不排除肖永涛冒充肖永波对魏丁香下手,以便借刀杀人,达到干净利落地废掉兄长,然后“一身清白”堂而皇之地入驻永博公司并不断攫取主动权,最后霸占永博公司。 “我哥绝不会做那件事的,你不相信?”肖永涛有点着急,“其实我奔是不愿意说出原因的,毕竟是对我哥的不尊重,因为那是男人最大的面子。” “那,会不会是你呢?”张本民一声冷笑,接着说出了刚才的猜测。 肖永涛听后一下激动起来,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子,“你可以不接受我的讲和,但也不要这么侮辱我!” “冷静,我只是猜测。”张本民道,“凡是能想得通的,都是有可能的,甚至有些想不通的,也是有可能的。” 肖永涛喘了几口粗气后又坐下来,“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我哥的死,还真跟你无关?” “我潜入你哥书房的时候,他胸口被捅了个血窟窿,已气绝身亡。事实就这样,我没必要撒谎。”张本民道,“倒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既然认定是我杀了你哥,这么长时间能坐得住?还不找我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刚才我说了,一直在和张星暗斗,还没有精力对你出手,否则永博公司真的会改姓。”肖永涛道,“我也知道轻重缓急的。” “看来你并不莽撞,本来以为你只知道打打杀杀。” “别管我是什么样的人,咱们确实没有什么好多谈的,无非就是交易。”肖永涛说完,叹了口气,“不过从现在来看,似乎连交易也不存在了,因为我手中的筹码已没有意义。” 张本民没应声,沉思了起来:如果利用手中的证据打掉肖勇涛,就会让张星得机会掌控永博公司,她是张燎的亲姐姐,对杀弟报仇的决心之大可想而知。很显然,她会利用永博公司的强大势力对他复仇。而现在,如果放过肖勇涛,让其完全掌控永博公司,挤掉张星,就相当于是消除了张星那边的隐患。 “你也可以这么想。”肖勇涛见张本民不答话,继续道:“想想怎么摆脱张星将会对你的疯狂复仇。” “哦?”张本民略微吃惊了一下,看来这个肖永涛头脑还真不简单,“你什么意思?” “就一句,想想张燎的死吧。”肖永涛道,“我只点到这里,就不深说了。” “不错,没想到你的心思确实还挺缜密。”张本民道,“看来合作的可能性还存在。” 肖永涛眼睛一亮,他很激动,因为面前这个可以掌握他的生死的人,只要一松口,他将迎来人生的春天。 “我们的合作,与张星无关。”张本民得把立场摆正,哪怕只是个样子。 “没问题!” “以前的旧账也到清算的时候了。” “请讲!” “老家棚户区那块,之前的拆迁费用还没结算。” “我知道,明天就让人把钱送来,你说个数就行。” “别送到这里,我会安排人跟永博公司对接。” “怎么样都可以,多少钱都行!” “你可以查一查资料,当时我家的房屋面积,就按照当时的市场价好了。” 谈话至此,实现了和谈。肖永涛说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果迫不得已有冲突,也先以协商的方式解决。张本民点点头,说以后没有交集最好。 看着肖永涛离开,张本民感到轻松了一些,毕竟这么一来,可以卸掉永博公司方面的威胁,接下去,只要全力对付胡华正即可。 说到胡华正,张本民很纳闷,直到现在他还按兵不动,原因何在?是谋划无比宏大的阴谋,还是忙于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不管怎样,得千万小心。 其实,谨慎防范一直都没有丢松。 现在的租住处,依旧是老居民区,三楼。每次出门前,张本民都会在门缝底部夹一个不起眼的小纸片,只要有人开门,纸片就会掉下来,防止有人潜入而不知情。 这个“装置”终于发挥了作用。几天后,张本民回去时看到纸片掉在了地上,顿时一惊。 有人潜入埋伏搞偷袭? 张本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不正好么,竟然送上了门来。他悄无声息地开门进屋,轻手轻脚地走到电视机旁,准备摸出藏在电视柜后面的棒球棍。 这一摸不要紧,竟然摸到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五万现金! 大脑飞速运转后,张本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人设计了现场“捉赃”陷阱!于是,他马上跑到阳台,准备牛皮纸袋扔下去,可朝下一看并不合适,只是片光秃秃的草坪,并无遮掩物。 巧的是,邻居的阳台窗户开着,张本民立刻探身,甩手扔了进去。他清楚,邻居是一对做小生意的小夫妻,这个时间点家里没人,所以不会引起惊动。 赶紧回客厅,刚走几步,就听到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五六名警察破门而入,其中两人还荷枪实弹,他们把一下张本民围了起来。 “我们接到举报,你收受钱财,现在进行搜查!”其中一人说道。 “可以,我接受搜查。”张本民很配合,“只是我想问一句,你们是哪个部门的,经侦吗?” “别问那么多,等会你自然知道!”那人说着,走向电视柜旁边。 “你是带队领导?” “咿……”那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声惊叹,之后,招呼了两人开始翻箱倒柜。 “接受举报进行监督搜查是好事,但污蔑栽赃的事也时有发生,所以请你们谨慎一些,不要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张本民道,“还有,希望你们注意分寸,搜查可以,但别翻得一片狼藉,就跟土匪进村一样。” 没有人答话。 “对不起,等会请你们留下身份信息,我将为维护名誉而向上级反映今天的情况。”张本民道,“你们出警前后的记录和证据要保存好,否则我会一直上诉到市局去,到时你们的主子不一定能护得了谁。” 这话有一定分量,在场的人一听相互看了看。被称为带队领导的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暂且搜查到此,便带人走了。 张本民哼了一声没说话,并没有要求他们留下什么身份信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掉那五万“赃款”。 第467章 张星来访 张本民之所以急着处理“赃款”,是明白早已埋伏在楼下的人中,多是有主使者坐镇,一番遥控行动不利,肯定会亲自出马来第二波。到时来个彻底搜查,没准就能找到邻居家里。 没有时间再多想,更没有时间去犹豫,张本民拿起鞋柜上的几张卡片,拉门而出,利用以前学过的开锁技术,快速打开对门邻居的房门,奔到阳台拿到那五万块钱。 不用想也知道,这笔钱肯定被做了记号,以便举报时有所对证,所以必须销毁,否则一旦落入对方手中,真有可能把他“受贿”的事给做实。 情急之下,张本民也没回自己住处,直接在邻居家厨房打开煤气灶点火,拆开那五万块钱,接连点燃后,放在一个铁盆里烧起来。 在快烧完的时候,楼梯中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张本民马上把铁盆端到卫生间,将里面的纸灰和尚未燃尽的小残余物,统统倒进马桶冲走,随后夺门而出,回到自己的住处。 几秒钟后,刚才那伙人又窜了进来。主使者果然亲自带队,不是别人,正是胡华正。 胡华正无法相信,派人投放的五万“赃款”会在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 “胡局,你可真辛苦啊。”张本民看到胡华正后取笑道,“这么大的领导,还在一线费尽心思谋事情,不容易。” “不是谋事情,是接到举报查办你是否受贿。”胡华正自然是一本正经,“鉴于情况紧急,有些程序没有走,但总体来说,符合特殊办案情况。” 胡华正边说边走动着,同时让人继续搜查。 “我只是个小民警,谁会向我行贿?倒是你胡局长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只不过没有人查办而已,否则,一查一个准。” “你这是公然侮辱领导!”胡华正厉声道。 “那可不可以说你现在是公然侮辱下属?”张本民道,“现在有多人在场,我正式向你提出,此次举报我受贿的人是凭空捏造,是诽谤,所以,我要报警!要求依法处置诽谤者!” “事情没有定性之前,公安有保护举报人的责任。”胡华正显然是做足了准备,“现在搜查还在继续,你,就等着看吧!” “要是搜不出你想要的东西呢?” “没有东西是我想要的,我只是看搜查的结果。”胡华正继续转悠,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几个人一起动手,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胡华正走到阳台,四下张望,最终,目光落在了邻居家阳台打开的窗户上。 笑了,胡华正一下笑了,笑得极为自信。“把对面人家的门撞开!”他回到客厅对带来的人命令。 “你们这样是非常不妥的,肆意损坏老百姓的财产。”张本民故意发声流露出阻止的意思。 这让胡华正更为得意,“这是搜查需要,造成的所有损失,事后会依法赔偿。” “我怀疑你是否持有搜查令,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上访投诉。” “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胡华正拿出了搜查令在张本民面前一晃,“你就放心地接受搜查吧。” “我当然放心,不放心就有问题了。” 此时,对门邻居家的门被撞开,胡华正赶紧过去,直奔阳台。 空欢喜一场。 胡华正似乎明白了什么,因为他闻到了一丝纸张燃烧过的味道。 “你到过对面。”胡华正冷冷地对张本民道。 “你到过对面,我没有。”张本民的表情不屑一顾。 胡华正咬了咬牙根,“你以为自己很聪明?” “不。”张本民摇摇头,“一个把钱当成废纸烧的人,怎么能谈得上聪明呢?当然,还有那些把钱送给别人当废纸烧的人,更是傻得冒泡。” 胡华正的鼻翼抖动了下,“你的底细,我摸得很清楚,其实你很可悲、很可怜,现在你看上去的坚强,其实就是层薄薄的鸡蛋壳,很脆弱。” 说完这句,胡华正带人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人负责处理后事。 张本民陷入沉思,他明白胡华正语意所指,看来已经没有时间耽误,必须发起主动进攻。眼下的事,刚好是个切入口。 当即,张本民到县局警务监察科反应被诬陷受贿、遭到野蛮搜查一事,并提要求,希望公安方面能约谈举报人,以澄清事实。 可想而知,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当然,这也在张本民的预料之中,所以也没有感到失望,因为他有另一番打算,找肖永涛再次合作,以得到胡华正的一些违法犯罪线索。 对这次合作,张本民没报多大希望,毕竟胡华正与肖永波是朋友关系,肖永涛多是不会出卖胡华正的,而且,没准以后他还指望被胡华正能更好地罩着。 不过事情总是会发生意外,就在张本民准备找肖永涛的时候,张星竟然找上了门来。 这个看上去珠光宝气的女人浑身透着傲气,不过面对张本民却显得很谦恭。“唐突来造访多有不妥,还望见谅,不过明人不说暗话,我来自然有来的道理。”她的开场白很直接。 “哦。”张本民点点头,“洗耳恭听。” “我知道前阵子肖永涛找过你,还把以前拖欠的拆迁费补偿到位,随后又发生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总体上来说,你们应该是握手言和了。”张星顿了顿,道:“据我猜测,你应该掌握了他的致命证据。” “直接说你的意思。” “我建议你不要与肖永涛和谈,否则你会后悔的,肯定会吃亏。”张星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跟他和谈就是自寻死路。” “我想听听,肖永涛有多狠?” “为了钱财丧尽天良,连他亲哥哥都能杀,够不够狠?” “你是说,肖永波被杀,凶手是肖永涛?” “对,就是他!”张星愤恨地道,“他的目的就是掌控永博公司,现在,他正想尽一切办法把我赶走。” 事情还真有点复杂了。 张星说的是事实,还是都在撒谎?一时半会还无法判断。 张本民寻思着,现在张星和肖永涛斗得厉害,也许是她感到力不从心,想借他的手除掉肖勇涛,因此,还是静观其变。 张星见张本民没什么反应,继续道:“其中一些具体的原因和过程,说来怕你伤心。” “尽管说,我承受得了。” “魏丁香的事,是肖永涛干的,然后还处心积虑栽赃给肖永波。那是他的一步大棋,就是借刀杀人,利用你除掉肖永波。”张星叹了口气,“可没想到,你迟迟没有动手,结果他等不及了,就亲手设计了个圈套,要了肖永波的命。” “你有证据么?” “肯定是没有的,如果有的话,我就不找你了,而是直接报警抓了那个恶魔!” “那么,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想法。” “咱们之间没什么仇怨,所以我想跟你做个交易,希望你能把手中有关肖永涛的犯罪证据给我。” 第468章 密室里的张星 凭直觉,张本民觉得张星并不可信,毕竟张燎的事情摆在那儿,她怎能风轻云淡地略过? 张本民拒绝了张星的提议,方式看上去很委婉,说他并没有肖永涛的犯罪证据,只是通过第三方施压,向肖永涛要回了当初的拆迁款。 张星一句话也没说,起身扭头就走。 这一转身,并不简单。张本民清楚,吃了瘪的张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肯定会有所变故。 然而,即便有心理准备,当事情来临之时,张本民还是几近崩溃。 两天后,一个厚厚的信封出现在路北派出所传达室,由于没有封口,里面的内容自然也就不是什么秘密。 那是一沓照片,当初魏丁香被侵犯的现场画面。 张本民此时的身份是刘国庆,他压制住满腔愤怒把照片收集起来,除此没法多说什么,但是,心中复仇怒火却腾腾而起。 从诸多事情发生的时间轴分析,照片投放的指使者应该张星。也就是说,魏丁香被侵犯一事,跟张星有着极深的关系,要么是她单独谋划,要么是跟别人合谋。 不管怎样,张星脱不了干系。 张本民决定对张星动手,不惜一切手段,必须将其控制,以弄清到底谁是伤害魏丁香的元凶。 郊区的别墅又将排上用场,张本民让蚊子和小金子把地下室弄得恐怖一点,剁肉的案板、屠刀、挂肉钩必不可少,还有地上或乌黑或鲜艳点儿的血迹,甚至是几缕落在墙角的毛发,都要相应做出点样子。 张本民也没闲着,暗中持续在永博公司门口蹲守,可是,一点儿也没发现张星的踪迹。随后,他又到张星住处盯着,一天多时间过去,仍没有半点动静。 无奈之下,张本民打算去找肖永涛,问他是不是对张星做了什么。不过没想到的是,肖永涛也发生意外,他被公安部门抓了起来,原因是涉嫌绑架杀害张星。 张本民不相信,如果肖永涛能做出绑架杀害张星的事,应该早就动手了,不会拖到现在。因此,很有必要跟肖永涛见上一面,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见肖永涛,有一定难度。侦查期间,只有律师可以会见犯罪嫌疑人,其他辩护人也可以会见,但必须经过法院和检察院的许可。 张本民以肖永涛朋友的身份前往永博公司,出面接待的肯定是肖永涛的人。就此,张本民询问了有关他的辩护律师的一些事情。 紧接着,张本民找到辩护律师,说是肖永涛的好朋友,想以其他辩护人的身份跟肖永涛见上一面,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律师寻思了下,答应说可以帮忙申请看看。 考虑到事情的复杂性,张本民告诉律师如果申请不予通过,就请他在会见肖永涛时转告一下,问其有没有秘话带出来。 这个预判十分正确,第二天,律师在探望之后就直接找到张本民,说肖永涛带了句话,要他赶紧去张星家别墅看看。 难道,肖永涛把张星囚禁在了她家里? 没有太多时间多想,张本民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曾经很霸气的别墅,现在显得很是萧条。肖永波死后,张星就把保安和保姆等人全部遣散,有需要做的活计就临时喊人,所以在平常时间,别墅看起来大而空洞,尤其是近几天张星失踪后,更是死气沉沉。 进入别墅,张本民觉得脊背有点发寒,恶戾之气太重。 一楼的房间很常规,大客厅、厨房、保姆房还有储藏室等,一番搜寻没有发现,张本民来到二楼,书房、小客厅及几个卧室查看了一圈,也没有异常。三楼是休闲娱乐的,有棋牌室、台球室、健身房,露天的阳台上养了很多花草,大多已枯死,鸟笼也有两三个,已经空空如也。 回到一楼大厅,张本民寻思着,如果张星被囚禁在这里,只能是在地下室。地下室是应该有的,不少别墅一般会有个密室,类似于酒窖之类。 张本民巡视了一番,将目光定在了储藏室,那里是相对隐蔽的地方,地下室的入口很可能隐藏在里面。 结果出于意料,储藏室里并没有入口。于是,张本民便逐个房间搜找,最后,在大客厅旁的一个小会客室里找到了,就在门后的墙上,有个隐蔽性极强的暗门。 用力推压,暗门反弹开来。 门内,阴气逼人。 张本民摸到一个开关,打开了灯。 眼前又有一道门,很厚重,门旁有个开门按钮。 小心按下按钮,门锁发出“咔”一声,张本民旋转门把开了门,沿着楼梯轻轻走下去。 “哗啦”一声,是铁链碰撞摩擦地板的声音。 张本民吓了一跳,马上停住脚步。 “今天过来的时间,好像不太对啊。”一个女人的微弱声音传来。 张本民听得出,是张星在说话。 果然,她被囚禁在这里!而且从她的话里能听得出,囚禁她的人似乎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段内过来! 由此来看,囚禁她的并不是肖永涛。 到底会是谁? 此刻,没有时间去考虑,张本民立刻加快脚步走了下去。 面对出现在眼前的张本民,张星惊愕至极,“你,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张本民看了看被铁链锁住脚踝的张星,道:“要不,我现在就走?” “别别别,千万别走!”张星惊厥着一抖,“我知道你是好人,救救我,好吗?你说条件,我都答应!” “我只要你告诉我一些真相。” “没问题,我会告诉你一切!不过你现在就要带我走,离开这里!”张星话音有些虚弱,但说得很急切。 “好吧,我答应你。”张本民点了点头,“先到上面等着吧。” 脚镣被撬开,张星的双手被反绑起来。来到一楼客厅坐下,张本民又用茶几抽屉里的医用胶布,封了她的嘴。 “你是个聪明又狠辣的女人,所以得做些防备。”张本民冷声道,“否则半路上你扯一嗓子引起关注,那可不得了。” 说完,张本民走到电话旁,拨通蚊子住处的电话,让他和小金子赶紧带车过来接应。 第469章 另一个地下室的张星 蚊子开着面包车来到别墅大门前停下,小金子走下来,径直推院门而入,手上拿着个套头用的黑布袋。 张星很顺从,伸着脖子套上,然后被领着走出院外,顺从地上了面包车。 路上,张本民很谨慎,再三提醒蚊子不要出意外,如果与其他车辆发生刮碰事件,弄不好就会出大乱。 这一点蚊子很明白,一改往日的嘻哈模样,变得格外冷峻。 半小时之后,车子稳妥地到达城北郊,张本民松了口气。又行了不到十分钟,进入租住的别墅院内。 张星被小金子牵引着来到屋内,而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进入地下室。张本民随后跟进来,示意蚊子和小金子离开。 沉寂了一会,张本民开口,“环境可能会让你很失望,不过没关系,那不是重点。”说完,取下了张星头上的黑布袋。 张星两眼紧闭,持久的黑暗环境让她的眼睛产生了条件反射。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睁开眼,看到所处的房间布置后,顿时浑身发抖。张本民揭下她嘴上的胶带,说没事,慢慢静下来就好。 “这,这是什么地方?”张星抬头起头看着张本民,抖抖索索地问。 “安全的地方,对你来说绝对是安全的地方。” “太恐怖了。”张星摇着头,“我知道你很厉害,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别着急,你还没好好说事情呢。”张本民道,“要不,我先问几句?” “可以,可以的。” “是谁囚禁了你?” “胡华正。” “怎么会是他?!”张本民颇为惊讶。 “没错,就是他那个狗杂种。”张星回答得很愤怒,也很伤心。 “胡华正不是肖永波的好朋友么,按理说他该鼎力帮你解决一些问题才是,怎么会把你给囚起来?”张本民叹笑着摇摇头,“好吧,我不问了,还是由你自己慢慢说,记得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你就会躺到那案板上去。” “知道,知道。”张星连连点头。 “好,那你讲吧。”张本民点了支烟,坐下来慢慢听。 这还真是个精彩的故事。 胡华正,与肖永波虽说关系密切,私下里甚至都称兄道弟,但终因其心术不正,导致并不能和肖永波成为真的朋友,可以说,他们两人之间有的只是相互利用。 刚开始时,胡华正只是想通过肖永波攫取用于挥霍潇洒的不义之财,而肖永波作为漂白的涉黑商人,当然离不开公安方面的照顾,所以胡华正顺理成章地就成了座上宾。 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尤其是对于品质低下的人来说更是如此。胡华正整日与肖永波胡吃海喝玩女人,花钱如流水,时间一长就开始嫉妒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能力丝毫不比肖永波差,凭什么不能拥有那大把大把的财富? 胡华正看上了肖永波的那一堆财产,动起了坏心思,他琢磨了一番,觉得利用张星做搭板最为容易。正好他知道肖永波那方面不行,于是创造了很多机会与张星接触,言语间不断深入挑逗,想拿下她。 不过,张星可不是个省油灯,对于性事的缺失,她有的是法子进行一些些小清新的弥补,自然看不上油腻中年的胡华正,只不过胡华正对公司的影响实在太大,所以她虽然不接招,但也总是笑脸相迎。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张燎身上。 作死的张燎没能逃过宿命,早早地栽在了张本民手中,那并不是秘密,虽然没有证据,因此,张星恨透了张本民,报仇心切可想而知。她一个女人家自然力弱,便不断催促丈夫肖永波动手。 然而肖永波关注的是公司的业务发展,大把搂钱,对复仇的事并不上心,这让张星大失所望。 关键时刻,胡华正得到了机会,他主动向张星表露,愿意帮忙复仇。这让张星于无助和伤心中一下找到了依靠,于是,索性躺进了胡华正的怀中。 接下来,就是胡华正出谋划策搞事情,他没忘记哥哥胡华然的死,便想来个借刀杀人,从而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通过侵犯魏丁香,嫁祸给肖永波,然后让张本民整死肖永波。 想法很好,既能报复张本民,又能除掉肖永波。 张星也是再三权衡,觉得肖永波如果出了事,她不就可以掌管永博公司了么?于是点头同意。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还没等到张本民出手,肖永波偶然间竟发现了张星和胡华正之间的勾当。 混黑起家的肖永波哪里是能忍绿帽当头照之人?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准备下个大杀招,欲将两人做掉。可是他因为过于愤怒,忘了张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然大意失了手,让张星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并进一步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张星十分恐慌,便找胡华正商量解决的办法。 胡华正进行了劝说,既然等不到张本民动手,只能自己想办法,反正不能拖,要不就会出大问题。 于是,一场策划,就要了肖永波的命。 胡华正很满意,觉得接下来吞掉永博公司只是早晚的事,根本就不费劲。张星更开心,她认为在胡华正的助力下,分分钟就可以成为永博公司的主人。 可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肖永涛竟然强势挺出,所以,便开始了拉锯战式内讧,长时间相持不下,让双方都消耗了巨大的精力和财力。 后来,张星曾建议胡华正玩个手段,把肖永涛的主要合作伙伴邵绍强拿下,以削弱肖永涛的实力。对此,胡华正有点投鼠忌器,因为之前通过邵绍强办过几件很不上台面的事情,万一因此而暴露出来,那可亏得太大。 这让张星很是无奈,不过,碰巧有拐点出现,邵绍强竟然车祸身亡。 这个车祸来得很蹊跷,明眼人知道其中肯定有故事,因为像邵绍强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深夜独自一人街头被撞? 张星怀疑是肖永涛所为,因为两人走得过于密切,难免会相互知晓些秘密,不经意间一个不和,很容易联想到恶性循环思考之下严重后果,所以及时来个断杀也不是不可能。 胡华正肯定地说不是,因为肖永涛和邵绍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即便反目成仇,也不可能相互残杀,顶多就是以展示态度为目的搞些打砸的事儿。 不过女人就是女人,即使再有头脑,也容易执拗。张星坚信自己的判断,就派人暗中跟踪肖永波。 没想到,还真给张星歪打正着了,竟然跟踪到了肖永波找张本民密谈。 张星恍然大悟,说张本民对肖永涛下手了,并且肖永涛似乎服了软,要不怎么会去派出所找他? 胡华正也一拍大腿,怎么能忘掉张本民呢,他对邵绍强下手,目标应该是肖永涛,那不正好么,可以来个稳稳的坐山观虎斗,然后尽收渔利就是。 有些心急的张星提出,张本民在对邵绍强下手前,应该问出不少有关肖永涛的罪责,所以应该去找张本民谈谈,如果可以借个力,肯定能把肖永涛一举拿下,那样一来,公司不就能完全收入囊中了么? 胡华正一听连连摆手,说千万不能找张本民,因为他是个极为精明敏感的人,找他就是打草惊蛇。 张星没有作答,只是不服气地把头转到一边,岔开了话题。 胡华正看了,暗暗长叹一口气,他知道事情正在起着不可控制的变化,因为张星主动找张本民商谈,不仅仅是打草惊蛇的问题,严重一点说就是惹祸上身自取灭亡。 思虑再三,胡华正决定不能手软,因为会牵涉到他。于是,他设计控制住了张星,并利用对她家别墅结构了如指掌的优势,将其悄悄带到别墅的地下室囚禁起来。 本来,胡华正是要直接灭掉张星永绝后患的,但考虑到后期在鲸吞永博公司的财产时,可能还需要她,所以暂且就没下杀手,每天晚上还会去投食。 而此时的张星算是看透了,于是拼力求生,为了稳住胡华正,她说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永博公司的一切,她只想替弟弟报仇,然后提出,只要胡华正能帮忙灭掉张本民,她就把公司所有的资产给他一半。 胡华正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然,也没有全信张星的话,但起码的协议达成了。接下来,他干脆借机把肖永涛给顺手带掉,就以绑架杀害张星为由,将其羁押。 所有这些事情,张星讲得条理清楚、层次分明,还真不愧是有些头脑的女人。 张本民吧唧着嘴,听得慨叹连连。 “你想知道的真相,我全都说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张星试探着问。 “不要老是想着离开这里,你觉得出去日子好过?”张本民哼笑道,“我们之间的协议,是你告诉我真相,我出手救你,对吧?” “嗯。”张星点点头。 “所以我得说话算话,暂且还不能让你走,否则不但救不了你,反而还会加速你的灭亡。”张本民道,“你面临的危险,首先是胡华正,就目前而言,他是宁愿你死掉,也不愿你出去。其次是肖永涛,他是恨不得一刀就把你给削死才痛快!” “那,你想怎么办?把我一直困在这里?” “怎么可能一直把你留在这儿呢,那得付出多大的成本,放心吧,你很快就能出去放飞自由了。”张本民道,“不过,你需要配合做两件事。” 第470章 张星的宿命 第一件事,张星非常痛快地应了下来,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那就是要提供协助,帮张本民除掉胡华正。 “胡华正的野心和坏心,你可都见识到了,所以,其实这件事应该是你最想做的,我算是帮了你的忙。”张本民当然能看得透,多少要点一下,不能让张星觉得捡了个大闷便宜。 “怎么着都可以,只要让那个狼心狗肺的杂种得到报应就行!”张星真的恨透了胡华正。 “行,还真是帮人就是帮自己,这第一件事啊,算是我们共同完成的。”张本民点点头,“至于第二件事,你可能不太想做。” “你就直说吧,现在我还有谈条件的权利?” “嗯,也是。”张本民嘿地一笑,“你要现身救出你的小叔子。胡华正丧心病狂,把你囚禁后,将罪责加到了肖永涛头上,以绑架杀害你为由把他抓了起来。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出来,等胡华正弄死你之后,就会把罪名加到他的头上,然后再搞死他。” “……”张星沉默一阵,果然是一脸的不情愿,“救肖永涛?” “我知道,你跟他在争永博公司的占有权。”张本民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争头么?说到底你们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假装和气一点,相互分一杯羹?你们闹不和,争得你死我活,反倒让外人钻了空子,胡华正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张星没有吱声。 “而且,你确实做错了,竟然与胡华正合谋害死了你的男人。”张本民摇摇头,“虽然你是聪明人,但反被聪明误了。” “那,那都是胡华正蛊惑我的。” “还有魏丁香,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那个美丽善良又可爱的女孩。”说到这里,张本民眼中透出了凶狠,直接将张星威慑得抖了个哆嗦。 “那,那也是胡华正……” “闭嘴。”张本民闭上眼睛,缓缓地道:“我并不想杀你,只是每每想到那个叫魏丁香的女孩,我就恨不得给你轮番用上满清十大酷刑。” 张星缩成一团,低头不语。 “好了,你也不要太担心,至少现在我还是把罪责归咎于胡华正。”张本民一声长叹,“俗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如果不报,仇冤又何处安放?” “我同意,我接受,你说什么、提什么条件都可以!”张星及时表明态度,“救肖永涛没问题,我随时可现身。” “就这一两天吧,先助肖永涛脱身,然后专心对付胡华正。” “好,没问题,不过……”张星面露难色,“说真的,我这边还真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可以对付胡华正。现在想想,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做什么似乎都不留痕迹。” “不是托词?” “绝对没有半句假话!” “那就再看吧,或许你不在意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线索。”张本民道,“咱们还是先谈谈解救肖永涛的事,你明天就去一趟派出所,说明只是没打招呼休了个小长假而已,现在回来了,根本不存在被绑架受害的事情。” “之后呢?” “之后?”张本民一皱眉,“你,还愿意来这里?” 张星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找个隐蔽的地方住着,跟我保持联系就行。” “可是,我怕被胡华正找到。” “他是神仙?”张本民笑了下,“别把他看成是三头六臂,只不过比常人多想两步事情而已。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个房子住下,他怎么可能知道?” “哦。”张星恍然点点头。 张本民嘴角一歪,道:“行了,今天你先歇着,养养精神,要不明天没有精气神,一点都不滋润,也不像个休小长假的人呐。” “那,能不能让我到个正常的房间?”张星环看四周,“这里很怕人,没法休息好。” “不行,这关系到地方的秘密性问题。”张本民道,“你只能忍一忍了。” 说完这话,张本民不再理睬张星,招呼了蚊子和小金子下来,用绳子将她拴住,以防止乱跑。 一切做完备,三人出了地下室。 张本民把明天的计划说了。蚊子有些想不通,就这么便宜了张星?毕竟妹妹魏丁香遭受伤害,也有她很大一部分关系。 这一点,张本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他已胸有成竹。 次日,张星被蒙眼送回家中,梳洗打扮一番后去了辖区派出所做了笔录,证明自己平安无事。 当天下午,肖永涛被放了出来,他回公司后立马打电话给张本民,邀请吃饭感谢。 张本民准时赴约,并主动讲了事情的前后,包括张星讲述的那些事情。肖永涛听得当场就窜跳了起来,失声痛哭。 第二天,肖永涛又找张本民。这一次,他带来了张本民预料中的消息。 “我把张星灭掉了。”肖永涛胸口起伏着。 “这个……我不能评价什么,对或错,从原因上讲,一般很难有清晰的界限。”张本民道,“此外,我真的不能再说什么,你也不要说,毕竟我的身份摆在这里。” “我知道其中利害,只是简单讲一下。”肖永涛点点头,“张星最后说,你还有求于她,要让她协助对付胡华正,求我暂且放她一马,但是我没忍住,还是下了手。” “无所谓,她几乎帮不上什么。”张本民道,“胡华正跟她在一起时,只要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事情,不会给她留什么把柄的。” “不管怎样,如果用得上我,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你还是安稳点吧,胡华正没有掐捏你,早早地把你投进大牢就算好事了。”张本民道,“当然,那也可能是你哥肖永波做得好,有意把你给撇清了,否则,前阶段你和张星内讧的时候,他还不早暗箭射穿了你。” “是的,肯定是的。”肖永涛抹了抹眼角。 “看来你和肖永波之间的兄弟情,是真的深厚,但事已至此,只能化悲愤为力量,一定要走正道,好好干点事情,那样你哥在九泉之下会可能安心一些。”张本民叹了口气,“人生一世,都不容易,好好把握,好好珍惜。” “明白。”肖永涛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点事找你。” “有事的话可随时找,不过我们之间也不宜走动频繁。” “是的,我有数。”肖永涛说完便告辞,出门前留下一句话,“明天,我真的还得来一下。” 第471章 楼道里的交手 当天晚上,张本民找蚊子和小金子小酌,把肖永涛找他的事说了,特别提到了张星的下场。 蚊子很激动,说果真没有便宜掉张星,而后立刻竖起大拇指,说这就是杀人于无形? 张本民摇头否认,法治社会哪能由得个人乱来?归根到底来讲,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张星的恶毒让她无药可救,那就是命。 下一个时候将兑现恶因结恶果的,应该轮到了胡华正。 不过,难度可想而知。 胡华正毕竟是干过刑侦的,负责的事重特大、疑难案件的现场勘查、物证鉴定和疑难物证的复核鉴定工作,曾数次组织技术人员对疑难物证进行会诊,所以说,从业务角度上讲,他是经过深度锤炼的,思维很缜密,做事一般不会留下什么纰漏。 这一点,第二天肖永涛来找张本民时也提到了,说他在哥哥的书房以及两个保险柜里,没有发现任何与胡华正有关的材料,也就是说,哥哥与胡华正处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能抓住那个恶棍什么实质性的把柄。 张本民没就此接话,转话题道:“你要是为此事而来,到此就可以结束了。” “不是,我只是想充分表达一下,起码在对付胡华正的事情上,我们应该还是能统一战线的。” “你?”张本民一哼,“你觉得参与进来,最后有多大把握能把自己摘干净?” “我知道不能意气用事,虽然想亲手解决了胡华正为哥哥报仇,但是也有很多担心之处。” “就是,最后把自己搭进去又何苦?反正人在做,天在看。总会有人找上门,给他做个了断的。” “好,好吧。”肖永涛叹着气点点头,“那事就不说了,今天过来其实主要是为了感谢,你把我哥的死因真相查清了,接着我也很顺利地掌管了永博公司,所以,很想表示感谢。” “用不着,我们公安做事不图回报。” “我是把你当普通人看的。”肖永涛道,“也不啰嗦了,直说吧,我想把‘鬼楼’还给你们。” “我们?” “哦,不是,是你的朋友。” 张本民稍一寻思,为什么要拒绝呢? 可想而知,几天后,小金子从永博公司走出来时,是何等兴奋。一切手续操办完毕,‘鬼楼’回归! 现在,那栋楼不能叫“鬼楼”了,还是用以前的名字:圆方楼。 如此一个大物件失而复得,没法不让人不高兴。张本民当即喊了几个人喝酒,算是贺喜,图个好彩头。 喊的人当中,殷有方是肯定要请的,此外还有殷然和宋为山,这两人曾经是圆方楼条线上的骨干,只是因为当初楼去人走而已。如今圆方楼回来了,他们自然也该归队,大施拳脚。 许久以来没有过的欢畅,在今夜迸发。 不过高兴之余,张本民还没有忘形,毕竟还有太多的艰巨任务,胡华正是不一般的对手,必须全力以赴。当然,眼下最需要安排的还是圆方楼的重启运作。好在是,这项工作不用他亲力亲为,只是给出方向就行。 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胡华正身上。 张本民深思过,要想扳倒胡华正,没有捷径可走,他不会让人钻空子,所以只有走寻常路,通过不间断、全方位的了解后,再分析判断,准下手的切入口。 制造接触,激发矛盾,是最好的快速深交法。张本民加大了去县局的频次,创造偶遇的机会。 一个月之后,终于在局办公楼二楼的楼道里碰到了。张本民故意侧目而视,还啐了口唾沫,显出傲慢与轻视。 如果只是两人单独碰面,胡华正不一定接招,他知道张本民不好惹,所以在没有想出万全之计前,不会轻举妄动。可是,还有另外几人在场。 有了旁观者,情势自然不一样,要知道胡华正平常有多么趾高气昂,不夸张地说,一把手局长他都不怎么放在眼里。而现在,竟然被派出所的一个小民警给戏辱了?! “你怎么回事!”胡华正只有拿出一贯的威风,满脸严肃地斥问。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完全没头没脑,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张本民皱着眉,上下打量着胡华正,“看上去,你挺正常啊。” “你这是在侮辱、攻击上级!” “得了吧,就你这样的还能当上级?”张本民一抖肩膀,“你,胡华正做过的事,我张本民知道。当然,我张本民做过的事,你胡华正也知道。” 场面不只是尴尬,简直是火药味十足。旁观的几名同事一看苗头不对,纷纷选择避让。 就剩两人在场,胡华正咬了咬牙,冷冷地道:“你什么意思?” “你曾处心积虑玩了个借刀杀人的手段,想来个一箭双雕,没想到火候还差一点,最后还得自己动手,要了你所谓的好朋友的命。” “哦?”胡华正歪起了嘴角,冷笑道:“那个疯女人的话,你也相信?” “信与不信,现在是听不到了,永远都听不到了。我就是担心,你野心勃勃的计划怎么实施,疯女人的搭板没了,永博公司还是姓肖,不会姓你的胡。” “你这是在找死,知道么?”胡华正恶狠狠地一瞪眼,“不要把自己估计得太强大,那只会送掉自己的小命。” “怎么,这就按捺不住了?”张本民冷笑道,“沉不住气可不好,容易被看透。” “到底是谁沉不住气?”胡华正也阴笑了起来,“我快乐多多,可不像你,满身是怨恨和仇怒,活得太沉重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各种感受难免要尝一尝,只不过有人是先苦后甜,有的人,苦头是在后面。” “苦?”胡华正一歪嘴,“有些美事,想想梦中都能笑醒,能抵消所有的苦。” 张本民知道此刻胡华正的险恶用心,并没有接话,刚好考虑到已经试过水了,便转头准备离去。 “别走啊,话还没说完呢,跟你说说美事,有关丁香花的事。”胡华正来了劲,“丁香花,特别是小的丁香花,又嫰又香,一种柔弱的美。我就掐那么一朵小丁香,把它想象成一个鲜香的女孩,随便揉捏着,于是,她蜷缩着开始哭,开始苦苦哀求。唉,有什么用呢?我抓着她的头发拎起来,抽一巴掌、两巴掌,凶狠地打了她的脸。她不哭了,恐惧让她忘记了哭泣,只是两手捂着火辣、肿胀的脸。捂脸干什么?不给我打?可以,可以不打脸,所以,我猛地捣几个拳头,落在了她的胸前和肚子上,于是,她又用双手护住身体。咿,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又想让我打脸了?嗯,那得满足她!于是,我又抽起了耳光。” “我看你是疯了,自言自语,还自得其乐,跟个神经病一样。”只是几句话,张本民的心就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但是,他得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你在家里是不是也会如此,像犯了癫痫一样胡言乱语。” “不要装坚强,我知道你很痛苦。”胡华正摆出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那些只是小开胃菜,大餐我还没描述呢,那丁香,最后被我彻底给蹂躏了,注意我的用词,是彻底!”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张本民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极度气怒之下的他差点失去控制而当场动手。幸好,关键时刻有人经过,算是及时点醒了他。 “哟,你看你,反应这么大,还攥紧了拳头?”胡华正哈哈地笑了,“看来,我的描述够精彩!也很震撼人!” “你有故事,我也有经历。”张本民咬了咬牙,道:“你想没想过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从楼梯上飞坠而下,折颈而死,那个惨样儿会让亲人有多伤心?还有,到底是为何而跌落,并不清楚。后来有关部门下了结论,说是什么酒醉失足,自行跌坠导致死亡,死者家属也表示认同。其实呢,是另有情况的,据说那死胖子有个细心的亲兄弟,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察,他发现了死胖子胸前有个脚印,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他却没说什么。你说,那是为什么?” 这次,轮到胡华正震撼了,他抖动着鼻翼,阴狠起眼神。 “尽管压制住内心排山倒海的愤怒吧,要装得平静一些,面子重要嘛,就像当初不承认自己的弟兄是他杀一样。”张本民笑道,“不过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那警察兄弟肯定会遭报应的,据说他有个女儿,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但现在我要给她取个名儿,叫小小丁香,因为我也喜欢像你一样蹂躏丁香,括弧,此处丁香是指我刚给取名的那个小丁香。” “糙你妈的!”胡华正身体颤抖起来,“终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对我的挑衅!” “糙你全家的,后悔的肯定是你!不信现在就来,我当场就弄死你,还是算正当防卫!” 胡华正粗气直喘,脸色铁青。 “你输了。”张本民冷冷一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恼羞成怒,就是输。” 第472章 高尔夫 胡华正承认弱了气势,他没法与张本民一直嘴斗下去,毕竟身份是副局长,得注意形象。而且,张本民还说,就其带队取他住处搜查“赃款”一事,将向上举报投诉,起码要求给个说法,至少要当事人公开赔礼道歉。 哼声先行离去的胡华正,以自大的模样掩盖着阵阵心虚,因为在投放“赃款”陷害张本民一事上,完完全全失了手,他根本就没料到张本民的应对速度会那么快,五万现金,竟然被烧成了灰。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胡华正决定先下手为强,不管采用什么手段,都要给张本民不断制造麻烦,然后找准机会将他置于死地。 张本民有预料,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恶战,必须全力以赴。此外,他还通知了何部伟,让其多加小心,照料好魏春芳和魏丁香,防止胡华正将触角伸过去。 胡华正确实撒开了大网,不过眼下仅局限在春山,他了解到了圆方楼的事情,知道幕后是张本民。 很快,圆方楼那边就麻烦不断。除了以前曾经有过的装修噪音扰民、污染环境而引来环保部门外,城管也前来查违建。这也难怪,装修过程中,楼外体及门口有些地方作了改动,另外在楼顶的大平台上,还加盖了一层板房。最后,城管下达了行政处罚决定,还责令限期拆除。 消防方面也来了,指出的问题更大,说此楼在建设过程中未经过消防部门审核同意,存在重大消防安全隐患,需要限期整改,并且还做出罚款五万元的决定。罚款五万,目前来说这在春山消防方面是处罚金额最大的一起。 张本民知道,胡华正应该找了他那当县长助理的哥哥胡华浩,让其给各个部门发出指令,要求严查严办。 既如此,就不能硬顶,得学会迂回应对。 圆方楼的各项运作,干脆暂停。 蚊子有些不甘心,歪着脑袋生闷气。张本民安慰说歇歇脚不耽误赶路,马上解决掉胡华正后,就足以震撼胡华浩,那时的胡华浩肯定会收手,就算不收手也没事,接下去会把矛头对准他,因为还有父亲张戊寅的冤仇未报。以前,总觉得条件不成熟、时机未到,也许现在,已经到了清算的时候。 关键的一步,也是当务之急,就是清除胡华正,他的自身威力够大,也是胡华浩手中的一把利器。 经过缜密策划,张本民决定先拿下胡华正的公职,然后再进一步展开计划,否则胡华正会借助公安副局长的“金钟罩”掀起狂风巨浪,那样一来不但行动的难度会骤增,而且没准还会让自己一败涂地。 回忆着过去每一个有价值的细节,张本民的脑海中闪现出一把匕首,那是把带有肖永波血迹的匕首,当时用塑料袋裹好交给蚊子让他藏起来的。 一个初步计划瞬间形成:让那把带有肖永波血迹的匕首,留下胡华正的指纹,再巧妙安排合适的机会出现,不就让他百口莫辩? 想法不错,问题是怎么才能让胡华正留下指纹?他心智颇高,即便是在平常都不容易得手,更何况是现时特殊时期,他的警惕性之高可想而知。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张本民马上对胡华正进行全面了解,以寻找下手的机会。业余爱好是打听的重点,因为当人们沉浸在快乐享受中时,很容易麻痹大意。 这个事并不难,很快就了解到胡华正有个嗜好,打高尔夫,已经好几年了。前几年,他都是飞首都或深圳打球,这两年改飞天津国际温泉高尔夫俱乐部,并成为常客,一般每隔一两周就要去一趟。 没有迟疑,张本民立马前往津城国际温泉高尔夫球场,进一步打探情况。 通常情况下,保安的眼有些势利。 津城国际温泉高尔夫球场门口的保安也一样,每有豪车或看上去颇具大阵仗的人物进入,总是一个立正,“啪”一个敬礼,而对那些看似平常的人,总是居高临下地进行各种盘问。 乘出租来的张本民,刚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下。 “干什么的?”保安微仰着脸,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问。 “来这里还能干啥?”张本民笑了,“打球呗。” “没准还是找人的呢。”保安看张本民的样子并不像成功人士,也不像是官家或富家子弟,不属于打球消闲的阶层。 “就是来找人的,你也让我进去不是?” “那得问清楚了,找谁、何事。”保安一脸不屑,“来,登个记。” “哎,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找人的?”张本民道,“我来办卡,打球行不行?” “那也得登记啊。” “刚才我看前面的那辆车好像没有登记,你怎么放行了?”张本民一撇嘴角,“你这个小保安的嘴脸可不太好啊,看见豪车就有些点头哈腰地示好,看到我这样寒酸的,就盘这问那的,还摆起谱来了。” 保安察觉到张本民不是好惹的茬,摸了摸后脑,道:“人家是熟客。” “熟客又怎么了?”张本民用斥责的口气道,“你知道那辆车里坐的是什么人?没准还是犯罪分子来趁机作案的呢,所以说,保安制度得遵守,而你这就叫失职,等会我马上就去你们保卫部,告你一状!” “少来吧。”保安被质问得有点恼火,“你爱来就来,不来拉倒。我就这样了,怎么着?” “哟,你还来劲了。”张本民有意要激怒保安,便摆出一脸的讥讽,道:“就一个看门的,耍什么威风,难不成还不给我进?” “你以为我不敢?”门卫仗着身材高大,欺身上前,意欲赶张本民离开。 张本民一看丝毫不含糊,从口袋中掏出几个东西,“啪啪啪”连续猛砸在门卫身上。 门卫下意识地抬起俩胳膊遮挡,然后看清了是好几扎十块票面的人民币。“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小费。”张本民掏出香烟点了根,抽了口之后,才递了一根到门卫面前,“抽不抽?” 门卫一看,大中华的,那得抽。 既然烟接了,地上的钱,更得捡起来。小费嘛,傻子才不要。 “来,屋里坐坐,喝杯茶。”拿了小费,态度就得跟上,门卫向张本民发出了邀请。 张本民没客气,甩着膀子走了进去。虽然门卫不是主攻目标,但可以起到中间牵线的作用,所以深入接触一番有必要。 第473章 球童 张本民此行的目的,是想接触了解球童,那些可以零距离服务客户的人,否则没法做他计划中的手脚。 “你们这里的生意还好啊。”张本民不用招呼自己落座。 “那当然,什么时候都不缺有钱人,缺的只是有钱人消费的项目。”保安麻利地泡了杯茶送到张本民面前,笑问:“老板,在哪里发财?” 张本民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话题问道:“奇怪啊,刚才看你,就是个没脑子的直筒炮子,根本看不出来还挺老成活套嘛。” “嗨,刚才那是工作,工作会让人膨胀,尤其是制服一穿,那对上对下就是两张脸。”保安不好意思地道,“这会儿嘛,跟工作无关,就是熟人或朋友之间的交流而已。” “原来如此,我还真是领教其中的道理了。”张本民点点头,“你们这边的球童多不多?” “肯定少不了,要不忙的时候顾不过来,怠慢了客户老板们,那还得了?!” “美女球童多不多?” “现在不多。”保安眉飞色舞起来,“就几个,都是灰麻雀想变金丝雀的,她们的目的是傍大款,只服务几个固定客户。” “那你们球场平常不还得发工资,养着她们么?” “无所谓,有她们在,那些客户老板们就会很勤快,一个星期至少来两次。” “毛病。”张本民叹笑道,“打球嘛,就好好打,玩女人就好好玩,还搞个二合一。” “你还真说对了!”保安神秘兮兮地道,“有些人就他妈的有病,我那些负责巡逻的保安同事们说,以前时常会看到有的客户老板们在树底下、水洼旁还有小丘上和美女球童乱搞。” “糙他个姥姥的,那不大煞风景嘛!” “就是啊,人家大多数客户来这里就是为了享受高尔夫本身,一看到那些个猥琐事肯定会扫兴。还有就是有人是借打球来公关拉关系的,那种男女之间的事也有可能搞,但绝不会那么肆无忌惮,所以,球场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错误,于是马上进行整改、纠偏,这才压住了那股邪骚之气。” “就是,高尔夫是高贵、时尚又绅士的活动,怎能让个别变态的人给玷污了。” “嗐,其实吧,球场本也不想管那么多,无非就是为了赚钱嘛,只不过那种行为影响了挣更多的钱而已。”保安道,“因此,球场又建了一批休息场所,谁有需求谁去,自己怎么疯狂都行,就是不能影响别人。” “怎么说呢,从经商的角度讲,存在即市场,不管怎样都得照顾着点。”张本民琢磨着,道:“那一般情况下,占绝大多数的男性球童们,服务的客户固不固定?” “相对来说,是比较固定的,因为有过接触了解,能提供更好的球场服务。”保安道,“那些老板客户们都明白,既然是从打球中寻找乐趣,那就得找个有水平的球童,否则打起来不顺,那不是花钱买郁闷嘛。” “球童的水平差别,有那么大?” “那当然!不要以为球童就是跑来跑去拣个球、递递球杆,跟打杂似的,其实不是,那可是个技术活!” “哟,看来,你还很在行?” “我以前就是做球童的,只不过一次意外导致小腿骨折,不适合上蹿下跳地奔跑了,要不还会一直快活地做球童。”保安叹道,“可现实就是现实,只能想想喽,真是可惜了一身好本领。” “来,你快说说,球童的技术活到底体现在哪里。”张本民,又递过去一根烟。 香烟在手,保安更来了劲头,点上火后,颇为神气地道:“你不在这一行,不懂也正常。告诉你,球童也叫球助,说白了就是助手,必须得掌握一定的技术专业才行,什么架球、观察落点就不说了,那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关键是摆线、看线,测风速风向、测距报码数还有起放果岭旗等,还要能建议球场上的一些攻略。另外,球场的维护也要懂,比如补草、修复球痕、开球车等,样样都得做好。” “那不很辛苦么。” “不全是,里面自有其乐,另外,主要是收入挺可观的,只是小费,多的时候一个月就有千儿八百的。” “怪不得呢,原来是有钱的吸引在支撑着。” “没钱,谁会瞎忙活?” “嗯,商品社会嘛,看中钱也没什么不妥,只要不过分地钻到钱眼中就行。”张本民顿了顿,又问道:“那客人打球的装备,平常怎么管理?” “大都是存放,交给球童管理,因为球杆是需要定期护理清洁的。” “哦。”张本民点点头,“你捣腾球杆的技术怎样?” “还行吧,修修弄弄的没问题。” “哦,很好。”张本民眉头轻轻一皱,小声道:“有个事,你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说完,又掏出几扎十元面值的票子,拍在保安面前。 保安四下看看,把钱搂了过来,他能感觉出一扎是一百张,也就是说从开始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万大洋入兜了,绝对不是个小数,于是点头哈腰地道:“您说,只要我能做到。” “两件事。”张本民缓缓地道,“给我改造一根球杆,然后查看一下客户的花名册找个人,再把球杆给那人相对固定服务的球童。” “你,你这是三件事啊。”保安堆出一脸憨厚而狡黠的笑容。 张本民抬手点点,撇着嘴笑了起来,“行,三件。”而后再次掏钱,两扎。 接下来几天,张本民没有离开,他和保安一起,将那把匕首巧妙地安放在了球杆柄的地方:匕首的柄,就是球杆的柄。 接下来,是查客户的花名册。这个不难,保安凭着以前做球童的关系,很快就拿到了胡华正的相关登记信息,找到了对应服务的球童。 还能怎么样?继续砸钱! 保安笑着一摆手,说不用,他有制衡那球童的东西,所以,只需要把打算给球童的钱,拿出一半给他即可。还能说什么呢,张本民摇头笑笑,只要事情能办成就行。 为了保证稳妥,张本民暗中参与了保安与球童的对接,了解到事情确实稳妥到位,这才放心。 万事俱备,只欠胡华然。张本民算定了他会在周末前来打高尔夫,因为他内心的憋闷需要发泄一下。 果然,到了周六下午,蚊子那边就传来了盯梢的消息:胡华然去了机场,买了前往津城的机票。 第474章 凌迟 胡华正来了,憋足了劲要猛挥杆解郁气,根本没想到其他,所以在球童递上球杆时大把地接了过来,只是在挥杆前才觉得有点别扭。 球童机灵得很,见状连忙上前说球杆好像放错袋了,应该是别人的,然后换了一根。胡华正毫无异常察觉,接杆继续。 中场休息时,保安依照计划前来,不动声色地从球童手中拿走了那根特殊的球杆。 张本民有些压抑不住内心澎湃的激动,他小心翼翼地将匕首取下封好,又甩出两扎十块面额的票子,接下来认真地交待了几句,之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直接回春山,徐徐开启一场绞杀大幕。 张本民找肖永涛,要他组织一帮人随时出动,同时要配备一台好录像机,准备现场取证。肖永涛不是太明白,但也不问为什么,他清楚张本民的能力,该说不该说的自有安排,用不着问。 两天后,行动正式开始。张本民让肖永涛带人到县局门口待命,等下班后胡华正出来准备上车时,扑上去掐倒,然后到车座底下搜出作案凶器。此前,张本民已经利用开锁技能打开了胡华正的车门,将那把带有他指纹的匕首用胶带固定到了驾驶位的座底下。 胡华正浑然不知,出办公楼时他满脑子还在琢磨如何对付张本民,等走到车前突然被按倒的刹那,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抵抗。 这是件大事,副局长在单位院内被控制,并从其车上搜出了疑似作案的凶器。同时还有其他意外收获,上百盒黄色录像带。 一时间,春山满城风雨。 当然,这其间肖永涛推波助澜的事也做了很多,向县局、县里、市局、市里都进行了上访举报,说杀害肖永波的凶手找到了,要求严惩。 情势至此,春山公安只有立案、补充侦查。 作为老刑侦,胡华正一口咬死是被陷害的,绝对没有杀害肖永波,他还提出被陷害之地,国际温泉高尔夫俱乐部,要求核实。 这一点,张本民已有预料,他跟门卫处的保安交待过,一定要和那名球童讲清楚,如有公安部门的人来核实,就说除了正常的球场服务,此外无他。 显然,春山公安的津城之行,一无所获。当然,至此也不是说胡华正就墙倒屋塌,毕竟还有胡华浩,县里是有所袒护的。 因此结局可想而知,公安部门表示补充侦查难度太大,现有证据不足,还需要进一步加大侦破力度,同时,又因车中藏匿为数不少的黄色录像带,影响恶劣,所以作出对胡华正暂停职务的处理决定。 面对这个结果,肖永涛大失所望,进而忧心忡忡,他说这么一来就相当于摸了老虎的屁股,胡华正绝对会大肆报复。 的确,被停职的胡华正没了束缚,无所顾忌,穷凶极恶的程度空前暴涨,他咬麻了牙根发誓,要动用一切能量,让张本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本民自然清楚这一切,已计划好了紧凑的下一步行动,就在胡华正处理结果宣布的第二天夜里,在蚊子和小金子的接应下,他当起了夜行人。 胡华正的家,在安全防范上几乎没用什么心思,或许他认为自己的身份足以百无禁忌,所以,张本民根本就没费什么劲,一闷棍就打晕了正在书房里想坏主意的他。 捆扎、塞嘴、戴头套,一气呵成,之后,张本民又用绳子穿过胡华正得两腋,直接拖行离开,与等在路边的蚊子会和。 半小时后,胡华正被投进了郊区别墅的地下室内。 “有没有觉得阴气很重?”张本民坐在胡华正对面,淡然笑问。 清醒过来的胡华正低头看看那自己,手铐脚链一样不缺,被锁在大长条凳上,不由得惊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胡华正死死地看着张本民,没有说话。 “你的眼神非常倔强,或者说是极不服气。”张本民笑了,“有句话叫‘出师未捷身先死’,你他娘的倒好,是‘还未出师身先死’。说,你是不是正准备大干一场,要把我置于死地?” “想过后果没?”胡华正并不慌乱,反过来发问:“你这样做,会很严重的。” “肯定想过。”张本民点了支烟,“确实是挺严重的,搞得一个公安副局长畏罪自杀,能不严重么?” 张本民此言一出,胡华正抖了一下。 “别怕,只要从心理上坦然地接受所要面对的一切,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这就是精神胜利法,可以用来对抗恐惧。” “你灭了我,自己也甩不干净,所以,不如咱们做个交易。”胡华正知道凶多吉少,开始想法子努力争取机会。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会对你怎样。”张本民说着闭上了眼睛,“想想你对我做过的事吧,所以,你要抛弃幻想,接受死亡。” “既然如此,你还说这么多干嘛?不是多此一举?” “不,我要让你慢慢感受死亡的降临,在精神上折磨你。” “你不快点给我个痛快,时间拖得太长,就不怕事情露馅?” “不怕,我已经安排人把你标志明显的衣物,向东再向东,送到了海边。”张本民睁开了眼,“你,胡华正,已经畏罪跳海自杀,至于死不见尸,可能是被鱼给吃了。” “行,你想得够周全,我算是服气了。不过,再怎么着我也就是一死,休想折磨我。” “刚才我说的精神胜利法,对你这样恶贯满盈的人并不适用,我之所以点出来,就是要彻底击碎你的精神心理防线,让你尝尽世间悲苦。简单举个例子,比如你老婆,哦不,你老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她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就把她完完整整地留给别的男人吧。倒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觉得最让你心碎、痛不欲生的画面,是看到她受怎样的罪?是在强壮高大的非洲男人身下哀嚎?还是……” “你他妈的,你敢!” “别,别动怒,实话跟你说,我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张本民平静地笑着,“我有我的原则,就是祸不及家人。” “鬼才信你。” “对,正因为鬼相信了,念着我还有可救之处,所以还让我好好地活到现在,没有让我在人祸之中去阴曹地府。”张本民笑道,“而你,就不同了。” “哈哈哈……好,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很假,但假得让人舒服,来吧,给爷一个痛快,反正老子该过瘾的已经过瘾了!” “谁说过要让你痛快了?我只说过祸不及家人,但没说要让你痛快,相反,会让你极为痛苦。” “说吧,你想怎样?” “说个人,看你知不知道。” “谁?” “袁崇焕。” “知道,明朝大将。” “他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冤死的。” “怎么个死法?” “不知道,反正比较惨。” “不是比较惨,是非常惨。”张本民道,“为什么说要多读点书呢,长知识呀,我就给你普及一下吧,袁崇焕是被凌迟处死的。凌迟,是明朝是制定的法度,有八刀、二十四刀、三十六刀七十二刀和三百六十刀之分,后来朝廷觉得还不够厉害,觉得需要三千六百刀,不过鉴于当时的刀具精密度和刽子手的技术,几乎是做不到的,因为没有人能受得了。” “难道,袁崇焕受住了?” “很遗憾,还差五十七刀。”张本民的样子很是失望,“割到三千五百四十三刀的时候,袁崇焕断了气。不过,那也是凌迟的最高纪录,一直到清末被废除时都没被打破。” “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你就不要多说了,谢谢配合。”张本民说着,拿出一张渔网。 “你,你用这个干什么?” 张本民先不答话,把胡华正的衣服割破扯下,裸出全身,然后用渔网裹在他身上,用力勒紧,使得每个网眼都凸出一小块肉来,“我的刀工比起那些行刑的人来说,更是谈不上精细,所以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将就一点。” 胡华正按捺不住了,“我看你他妈的是有病!” “这是很严肃的科学实验,请你不要那么有情绪。其实,袁将军是爱国将士,最后被离间计害了,下场悲惨以至于我都不忍去了解。现在,竟然拿来做例,跟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把话讲,也真是有辱他老人家了。也罢,既是为民除害,我想袁老将军也不会怪罪。”言毕,张本民拿出一套雕刻刀来,抽出把最小的,“下面宣布,行刑实验,现在开始!” 以网眼勒出的肉团为目标,一刀,两刀…… 第三刀的时候,胡华正的叫骂,变成了凄厉的哀嚎加叫骂。 “如果你再骂,我就收回祸不及家人的话。”张本民停住了刀,面无表情地看着胡华正,突然神经质地做起了各种鬼脸,并准确地剜出一刀,道:“呼呼,告诉我,是疼,还是痛?” 胡华正闭上了嘴,不敢再骂,只是咬着牙惊厥着抽动不止。 第475章 咬舌 心里想着魏丁香,眼中含着悲愤泪,张本民手中的刻刀有点微微发抖,不过也似乎来得更为干脆利索。 “你,你就是个神,神经病,变态鬼子……”胡华正忍受不住疼痛,哀叫起来。 “不是我变态,而是你太坏!”张本民抹了抹眼角,收住刻刀,哽咽着道:“对不起,我尝试过要以慈悲为怀,但都失败了,所以,最终还是没法原谅你。” “真,真的轻视了你,应该,早早重视的,当初那会儿,起码该把你的身份给曝光出去,让你就当不成警察,那样的话,玩死你真是太容易。”胡华正断断续续地说。 张本民深呼吸一下,恢复如常语调,道:“晚了,一切都晚了,谁让你贪念太重?想不动声色地搞掉我,落个一干二净。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你那会儿正和张星鬼混得热乎,还满脑子想着如何攫取永博公司的一切,那是块多大的肥肉呐!这也就是所说的,人为财死,你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不要以为计划周密就能瞒天过海,早晚还是有人会知道的。” “有,肯定有人怀疑,比如肖永涛和周前帛。”张本民叹笑道:“不过你觉得,肖永涛会说出来么?还有那个周前帛,他敢不敢放半个屁?” “还有。” “怎么还有呢?”张本民故意挠起了脑袋,而后恍然道:“哦,还真是,怎么把你哥给忘了?你哥胡华浩应该也会怀疑到我!” “算,算你聪明。”胡华正似乎看到了希望,“我发誓,现在你,你放了我,我绝对不,不跟你计较。” “哈哈……”张本民仰头大笑,“胡华正啊胡华正,你个狗杂种到现在还认不清情况?别他娘的再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会放过他胡华浩?我父亲的仇还没报呢。放心吧,他逃不掉,下场会跟你一样,唯有死,才可以谢罪。” “做……梦吧。” “哎哟我糙,现在你他娘的哪儿来的底气还敢这样说话?”张本民叹道,“你这人,恶狠之性难改,或者说,你们这个胡家,都是狠角。” “那,那又怎样?我们胡家人,你是没法除掉的,看吧,你终究会得到报应。”张本民说完,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划动刻刀,就像在雕刻一件艺术品。 很快,胡华正的哀嚎声越来越虚弱。 张本民犹豫了下,停止下刀,“今天就到这里吧,十八刀,寓意你将下十八层地狱,以后啊,每天都这样,十八刀后手工。这样既能让你遭受无尽的痛快,还能让你活着看到你的老婆孩子是如何遭殃的。” “你,你要干,干什么?” “干什么?”张本民摸了摸头顶,道:“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会祸不及家人?” “你……你……”胡华正轻轻抽搐起来,“你说话不算话……” “对你这种人,就是不算数,正好是对你的报应。”张本民淡淡一笑,拿出瓶消炎药水,替胡华正擦了起来,“伤口要保护好,不能发炎,否则炎症厉害了,引发高烧,烧得你稀里糊涂的,就不晓得害怕和疼痛了,所以,得一定呈上保证你的健康,以便你清醒地承受我计划好的一切。” “你……”胡华正惊厥似地颤动着,两眼通红,好像要淌出血来。 “不要这么激动,气血攻心可就不好了。”说着,张本民收起了消炎药水,又仔细把雕刻刀上的血擦干净,小心地放进盒中,“既是行刑实验,就要认真对待,器具得收好。” 胡华正不再开口,他知道任何话都会成为张本民的借口。 “怎么不说话?”张本民把器械收好后,道:“那我接着说了,你,还记得有个叫魏丁香的女孩么?” 胡华正一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要把你的女儿,也变成丁香,当然,她的年龄还小一点,那就变成小丁香吧。”张本民叹道,“一定要让你听到,让你看到,我奋力耕作下的那个演变的过程。” “我,我做鬼也,也不会放过你的……”胡华正的眼珠子几乎要瞪了出来。 “很好,见你反应这么大,就知道我的计划会很成功!”张本民欣慰地笑了,继而眼睛一闭,深情而缓缓地道,“哦,小丁香,很快你将尝到我给你带去的滋味,你肯定会疼,可是我却会很销魂!对了,还有你老婆,不能冷落了她,那我就把她变成大丁香吧,那样可以让她们大小丁香两人相互见证一下,那可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大丁香欢喜,小丁香愁。” 胡华正呜呜地哭了,哭声很绝望。 “别哭了,哭也没用,反正在你死之前要让你看到你家大、小丁香的惨状!”张本民夸张地对着胡华正摸了摸裤裆,离开了地下室。 第二天,张本民再入地下室的时候,胡华正早没了生命特征,他已咬舌自尽。 这在预料之中,也是张本民所乐见的,因为从直接作用等方面来讲,他并没有杀死胡华正。 一种彻底放松的感觉,从心底漫漫铺展开去。许久以来,张本民始终把胡华正当成最大的威胁来看,毕竟他的心狠手辣和心思缜密,足以成为致命隐患,能在不经意间就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蚊子,咱们还得再跑一趟海边。”张本民找蚊子商量,得赶紧处理好尾子。 “没问题,这次丢什么?” “送点鱼饲料。”张本民点上支烟,“他娘的,还给他落了个海葬的待遇。” 蚊子一愣,马上明白,道:“你没给我留个动手泄恨的机会?” “咱们是一家人,谁动手还不一样嘛,再说……” “我明白,那是对我的保护。”蚊子点点头,“也好,反正仇报了就好!” “这事别对小金子说,他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否则会埋下隐患,给他以后的生活造成影响。” “嗯,我找个借口把他支开就行。”蚊子道,“等喂鱼的大事儿搞完后,下一步是不是该全力打造圆方楼了?早收拾好早营业啊!” “不行的,圆方楼要放缓步子,因为还有胡华浩,估计胡华正畏罪自杀后,他会迁怒于我,会从各个方面进行凶狠地打击报复,所以,还是得小心点。”张本民道,“但总的来说,胡华浩与胡华正不一样,他发力当然是有力度的,但是,却没有好的着力点,所以也不用太紧张。” “也是哦,胡华浩是县大院里的人,没了胡华正就相当于缺少左膀右臂,再要想施展一番行动,肯定不得力。”蚊子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为何就不能在圆方楼上加把劲?” “圆方楼的动静并不算小,所以胡华浩还有用劲地方,各执法部门都会给他面子的,上次不就见识过了嘛,什么城管、环保的,一窝蜂地就上来了。” “事儿是那么个事儿,不过老是干等也不是个办法呐。” “韬光养晦。”张本民伸展了下手臂,“太长时间了,没有好好放松过,怎么也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今年春节前我要请个长一点的假,然后回岭东村好好过个年。” “说到过年,还真是快了,眼下已是十二月中旬,明年一月底就是春节。”蚊子说着,搓了下鼻尖,道:“嗌,现在是不是该让大姑和丁香回春山来了?”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那事儿呢,还是等等吧,毕竟胡华浩的事还没解决,虽然觉得他兴不起什么大风浪,但也怕出现情况特殊反而还招架不住。” “也对,凡事小心为妙。” “那就先这样决定,这段时间大家都各自安好,也算是主动沉寂下来一下,省得让坐立不安的胡华浩得着机会。” 张本民说得没错,胡华浩已经要抓狂,他知道弟弟胡华正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畏罪自杀,所以,背后必定有凶手,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张本民。 胡华浩对张本民的背景有所了解,还是从胡华正那里得知的。当初因为棚户区拆迁的原因,胡华正老早就知道了张本民在春山的“亲缘”关系,后来又暗中查出了张本民在岭东村的关系,也就知道了张戊寅在狱中被害的事情,所以,就告诉了与之有直接关联的哥哥胡华浩。 胡华浩听说后很是震惊,当年他确实受现任县长祁涌健所托,要解决一个入狱不久、名叫张戊寅的人。那会儿社会情况有点复杂,在牢中出点事也没什么,所以他就安排了殴斗事件,让一个叫梁信伍犯人下了狠手。此事是交于胡华正具体运作,后来胡华正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将出狱的梁信伍给设计害掉。 在张戊寅那件事上,胡华浩是感到愧疚的,所以曾想过一命抵一命,二弟胡华然的死,就不再追究了,但三弟胡华正坚决不让,他也就似是而非地应着、拖着,可现在,胡华正竟然也死了,而且同样与张本民有关。 胡华浩决定对张本民下手,他知道张本民的身份问题,但不打算先声张,他要留一留,以便当做杀手锏来使用。另外,他还考虑到有一种可能,就是胡华正的死,与张本民没有直接关系,毕竟胡华正为人太过嚣张、树敌太多,一旦被停职,就没了保护层,会有太多的报复对准他。 最终,胡华浩觉得还是先稳一稳,反正张本民迟早会找上门来。 第476章 赛豹 再见 胡华浩的观望,让张本民的这个春节假期悠闲了许多。一月下旬,他就请假回到了岭东村,毕竟有太多的人要见。 奶奶自然是他最关心的,平常也是见得最少的。这不能怨他,每次见面奶奶都说,只要知道他好好的就行,赶紧去忙吧,然后就开始闭目诵经。 每每这时,张本民心里就直打颤,是不是自己能重生,跟奶奶现在“修佛”有关?他不敢问,怕道破天机。末了,也只能放下一堆吃的喝的用的,然后再给负责照看的曹绪山媳妇一些钱,嘱咐几句完事。 说到曹绪山,张本民觉得给他加点筹码,要不他媳妇照看起奶奶来就少些劲头。于是,第二站便直接去了岭东小学。 曹绪山自然是兴高彩烈的,对他来说这辈子能转正就已满足,张本民早已帮他实现了愿望,所以感谢是必须的。张本民也佷带样子,嘘寒问暖表现出了相当的居高临下的热情,最后,画了一个甜甜圈,说争取明年帮他调入屏坝中心小学去当后勤主任。 这一下曹绪山有点兜不住了,颠着步子来回转圈,不敢相信地问真的能调到屏坝中心小学?张本民说那有什么不能的?又不是县实验小学,难度并不大。 曹绪山连连点头,说那可真是太好了,相当于是从村级升到了乡级,明显提了个档次。张本民不想多说那些,接下来就谈到了正题,说照顾奶奶的事,还要让家里的多上上心。曹绪山胸口一拍,说那肯定没问题,他和媳妇绝对会像照顾亲奶奶一样出心出力! 正说着,王一玲老师走了过来,她听说张本民放假回来到学校看看,没有不出面的理由。同曹绪山一样,能做一名正式的光荣人民教师,完全是张本民的功劳。 张本民是打心底里敬重王一玲的,他还想着那半块橡皮,那会儿虽然是冷冬,但橡皮似乎有着温度,让他心里温暖无比,因此,张本民丝毫不吝啬地要多给予她一些帮助。 岭东小学副校长,是张本民这次给王一玲带来的礼物。 王一玲难为情地连连摇头,说她从来没想过要当、能当校长,因此平常也没注意积累经验,能力没锻炼上去,恐怕不能胜任。张本民宽慰说,并不是所有的岗位都是天生合适的,有一些就是边摸索边适应,也就是俗话说的要在战斗中使自己正确,而不是等自己正确了再去战斗。 张本民的话很励志,王一玲听得有些激动,两眼透出了希望之光。一瞬间,张本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在河堤果树园里带队的、英姿飒爽的女民兵排长。 睹物思人、睹人思物,往事历历在目。 张本民在校园中走了一圈,最后重又来到校园南院墙下,他深呼吸了下,而后翻身而上。 一瞬间,儿时那名以墙为马的少年,模糊了泪眼。 眼前的红砖体、灰帽檐的院墙,渐变成一匹火红色灰鬃大马,载着那个少有欢乐的孩子,迎着朝阳而去。 离开的时候,踏出校门的张本民对王一玲说,岭东小学的一花一草一砖头,都不要动,如果乡里有什么规划动作,一定要及时告诉他。 这是永不磨灭的精神家园,必须留住,因为里面还住着一个女孩,李晓燕。 张本民压制住冲动,没有去陡沟村打听李晓燕的下落。不过他知道,终有一天会去,但不是现在。 这时,孙余粮骑着辆二手摩托车来了,老远就招起了手。 “俺滴个亲天嘞,你终于回来啦!”孙余粮高兴得直搓手,“这都多长时间了,也不见你到厂子里去!” “学校学习紧张得很,抽不出时间,再说了,有你在,我还着个啥急?”张本民拍拍孙余粮的肩膀,“钱家老大和石技术员都还好吧,包括严骝,也没啥别扭的地方吧?” “没有,一切都很好,大家都感谢你给创造的这个工作机会,守着家门口就能跟城里的上班族一样,能赚钱。” “用不着谢,他们也都有付出嘛,又不是白拿钱,只要大家伙满意就成。” “满意,绝对满意!” “那就行,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图个顺心快乐嘛,有时候钱多点少一点的,无所谓。” “还这是那么回事儿,我现在就觉得守在这厂里做个大总管,真是太舒服了。”孙余粮嘿嘿笑着,“你千万别赶我走,也甭带我去别的地方去,行不?” 张本民一歪脑袋,有点无语,看来孙余粮这家伙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眼界就那么点儿了,不过再一想,挺好的,小富即满未尝不是幸福人生的一种选择。 “行!”张本民干脆地道,“只要你愿意做那个大总管,一直做到老都行!” “哎哟,本民兄弟!”孙余粮乐呵呵地一把抱住了张本民,“真是我的好兄弟!” “别那么激动,多大点事呐。” “嗐,我,我不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嘛。” “你也知道是风言风语,不就是无中生有么,不过说来听听也行,你听到了啥屁闲话。” “有人说我在你眼中就是个小傻子,利用完了肯定一脚蹬走。我就寻思着不对劲,因为我也没啥好利用的啊?那八成就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可以,你分析得正确。”张本民一竖大拇指,问道:“是哪个贼子谁说的?” “周家茂和郑成喜都说过的。” “一猜就知道是他们两个狗日的!”张本民咬了咬牙,“狗改不了吃屎,看来还不能轻饶了他们。” “这会儿就算了吧,以后有机会的,马上就年关了,还是多乐呵乐呵。” “也好。”张本民点点头,“嗌对了,高奋进还没回来吧?” “没,他们高中好像要补课,包括周国防和郑金桦,也都没回来。” “多学点东西也不错,将来考上大学就好了。”张本民犹豫了下,“高虹芬不经常回家吧?” “很少。”孙余粮嘿嘿一笑,“咋了,是不是还想跟人家钻草垛空?” “哪里的事儿。”张本民一摇头,“你可别瞎说,年龄都大了,影响可不好。” “知道,往后不说了。”孙余粮捂嘴一笑,突然又收住了笑容,道:“对了,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 “啥事啊,还遮遮掩掩的。” “其实本来吧,大家都说好了,对你绝口不提,要是问起来,就说是病死了。”孙余粮挠挠头,“你,忘了赛豹了么?” “我糙!”张本民一拍脑门,懊悔你闭上了眼,好一阵自责,“赛豹,怎么了?” “给郑成喜个狗日的,带,带人上门打死了。”孙余粮垂头丧气地道,“今年五六月份的时候,不是各乡兴起了打狗风嘛,下面各个村都成立了打狗队,整天大街小巷地串门子打狗。” “你是说,郑成喜是带人去我家,打死了病弱的赛豹?!”张本民的面部开始抽动起来。 第477章 毒坏儿 孙余粮一看张本民愤怒的样子,顿时吓得不轻,忙道:“也,也不是,你就当赛豹是老死病死的吧。” “狗日的郑成喜,年后就让你神气不起来!”张本民已出离愤怒,“让你一直煎熬到死!” “唉,还真是,郑狗日的这年把时间还真又翘起了尾巴,全仗着郑建国个臭东西,可谁让人家在县大院里当秘书呢。” “那没啥了不起的。”张本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算他娘个屁,全是找死的货!” “先别说他们了,扫兴,走,回村去,俺娘听说你回来了,正张罗饭菜请你呢。”孙余粮拍拍摩托车座位,“走吧。” 不走还能怎么样?张本民叹了口气,坏人还是坏,到他娘的七老八十也还那个样,即便临死了,其言也不善。 “余粮,郭连广现在怎么样?”走了一阵,张本民想到了村支书郭连广。 “有点差劲,之前人还是挺好的,但搞什么蔬菜大棚种植和禽类养殖成功以后,好像有点骄傲。”孙余粮摇头道,“再加上刚才说的郑建国不是在县大院当秘书嘛,结果让他的脊梁骨有点软,竟然主动跟郑成喜套上了近乎。” “唉,这虽然也正常,但总让人觉得不舒服。”张本民道,“不过之前的他帮过我,我还是要感激他,可总的来说功是功、过是过,以后,我不会让他再舒舒服服地当村支书的,因为他不能把心思放在全村的老百姓身上,只顾着自己发家致富、攀高升去了。” “我看啊,人人都是势利眼,看谁厉害了就陪着笑脸往前凑。”孙余粮道,“包括俺爹,也是哪个熊样子。” “对,那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尽量能不计较就不去计较。”张本民道,“这会儿再想想,郭连广也就由他去吧,换位思考,假如我是他,估计也会那样,没准还更厉害呢。” “没错,有时候看不惯别人做的事情,换成自己可能还不如人家做得好呢。”孙余粮说着,突然一伸脖子,“哎呀”了一声。 “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 “郑建国个狗东西,正在大街口站着呢。”孙余粮道,“他娘的每次回来都人模狗样儿地要在街口站上一阵子,戴着墨镜,脸微扬,两手抱膀子,两腿拉开,活脱脱就一个显摆的臭样子。” “他成不了大器,没用的,说不准还会中途出事,吃了牢饭。”张本民啐了口唾沫,斩钉截铁地道:“肯定会的。” 说话间,街口到了。 张本民原来是不打算理郑建国的,但那家伙却主动撩火儿,喊住了孙余粮。“余粮,骑个破车到处溜达什么?”他还故意对张本民视而不见。 “车子破么?”孙余粮多少也会周旋几句,“不带你这么取笑人的吧。” “破不破的要看人。”郑建国道,“你不是在沙城那边开厂子了么,赚那么多钱还舍不得花?” “厂子里的钱不能乱用,还要顾及扩大规模、提升质量呢。” “行了吧,说两句好听的你当真了,就一个小水泥预制厂,能折腾出个什么玩意儿来?”郑建国不屑一顾地道,“信不信哪天我一个不高兴,就找相关部门把它给关掉!”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截下来说话,就是为了给我上上课?威胁我?”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威胁你?”郑建国一哼,“关键是你够格嘛!” 张本民戳戳孙余粮,示意他不要再纠缠,赶紧离开。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郑建国摇着头,一副嫌弃的样子,“以为找个人抛头露面,自己的幕后就做得了不起了,其实算他娘个屁!” 张本民听到了,知道是在说他,不过他没有接招,毫无意义,跟一个心智不全的人吆喝,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走过了几个巷子,又看到一个人,郑成喜。 这下嘛,还有点说头。 张本民跳下摩托车,“你还可以嘛,跟一条病弱的老狗过不去,也真够能耐的。” “干啥,你在跟俺讲话么?”郑成喜指指自己问道。 “除了你能带人上门打死赛豹,还能有谁?” “那是政策,乡里下的命令,防止狗疯了咬人,人会得疯狗病的。” “拉大旗作虎皮,别跟我讲得挺像回事儿,其实就是公报私仇。”张本民道,“我跟你说,赛豹当初在乡里被打了,我把动手的那人的肚子给豁开了。” “什么意思你?!” “你对照一下看看呗,我会把你怎么样。” “不是我小瞧你,你有没有那个胆子!” “走着看就是,到时你后悔都晚了。”张本民道,“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晚年会很凄惨。” “你说什么玩意儿!以为上个中专就不得了了?”郑成喜说着,取下耳朵上夹着的香烟,点了起来。 “那是你以为的,我根本就没当回事,什么上不上中专还是大学的,都算个屁啊,人只要能混,就算是小学毕业照样也能牛起来!” “讲啥大道理呢?俺家建国不就是个例子?还是得上大学!” “那不是郑建军帮的忙么,郑建国那点能耐,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就是到县大院当看门的都不行。” “胡说八道!”郑成喜觉得受到了侮辱,“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还能怎样?”张本民冷笑道,“郑建国就在北边儿,不行你喊他过来做个帮手,到时我一并把你们父子俩放倒,打个半残还能算是正当防卫,然后尿你们一身,也算是节前给你们的一份小礼。” “放你娘的屁!” “我娘在很远的地方,放个屁你也闻不到,不过等我把她接过来,你可以像条狗一样,天天去闻她的屁、吃她的屎,算是赎罪了。” “你……” “我什么?我没什么的,除了实力,别的真没什么!”张本民冷道,“郑成喜,其实本来我并不想再与你为敌,但是,你太过分了,生性使然,你就是个毒坏儿,所以,你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简直狗屁不通,不跟你说了!”郑成喜甩袖而去。 孙余粮一直在旁边看着,半句话都没说,他觉得听张本民说就已足够过瘾。 “俺日的,玩嘴皮子,郑成喜就这么被你斗败了?!” “这算什么,几句话而已,哪天再让他个老狗日的见识一下,什么叫钻心的疼痛。” “嗐,咱们就先甭想那些了,年根子里头还是想点喜庆的。” “村上蛮有几个狠毒奸坏的人,必须慢慢除掉,否则咱们村的村规民约永远无法真正地实施下去,民风,就更谈不上了。” “还想着之前你弄得村规民约呐?” “那当然,以后会用得到。” “你这是啥意思?”孙余粮疑惑地道,“难不成,以后你还会回来,不留在城市?” “大城市有什么好的?还是回老家,农村是片广阔的天地,可以大有作为。” “你能这么想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孙余粮抖着眉毛道,“那俺不又可以托个大福了么!” “别只想着托福,到时你也得好好干,那样才会找到人生的方向……”张本民说着,守住了口,看了看孙余粮,道:“可以,你可以只想着托福,只要不惹乱子就行。” “也,也不是吧,该干的还是要干的。”孙余粮傻笑着摸摸耳朵,然后又催促起来,“走吧,赶紧到我家去,先喝杯茶,再喝酒吃菜!” “好吧,是该坐下来喝杯茶顺顺了,接连碰上猪狗父子俩,真是被气得不轻。”张本民话音刚落,巷子口出来了一个“吱吱”作响的轮椅。 有一个毒坏儿出现,周家茂。 第478章 桨声 浆声 坐轮椅上的周家茂,精神头还不错,先是怪声怪气地说大学生回来了啊,然后故意说起了赛豹的事。 “你这人是不是没记性?这会儿怎么感觉像个人了?”张本民皱着眉头、吸着冷气道:“你给我老实点儿,肚子里的坏水也都给我憋着!” “什么意思?” “你提赛豹那茬事,不就是想让我跟郑成喜杠架么?然后引得他那有‘出息’的两个儿子对我开火,把我给打趴下?” “不,不是啊,我可没那个意思。” “有没有你心里有数,告诉你,最多我再让你活两年,等毕业了,我会回老家来发展创业,有点是时间对付你!你让我看着不舒服,你就得死。你要是不死,我就让周国防……” “你,你要对国防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让他死,会让他跟你一样,坐上轮椅。” “你敢!”周家茂目露凶光。 “瞧瞧你,多肥的胆儿。你就是一条恶犬,即便残卧墙角,也会竖鬃龇牙。”张本民说着,突然和颜悦色地笑了,“不信就看吧,春节前两三天,周国防应该补完课回家了,到时我随便弄个关子就可以把他整残!” 周家茂看到张本民的这种笑容,想想以前,再摸摸两条断腿,心里直发颤,他知道这个半大的小伙子狠起来会有多么凶残,于是脖子一软,耷拉着脑袋道:“信,谁说不信的?” “那你为何想着各种法儿惹我?”张本民指指孙余粮,“还挑拨我们?说我在利用孙余粮,后来会把他一脚蹬开?” “不,你误会了,挑拨的人是郑成喜,我只是一旁听听而已。” “巧舌如簧,你这家伙的阴险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今天你成为轮椅客,全村人都高兴,包括……”张本民抖着眉毛又笑了,“包括你家的大垂瓜许婶!” “张本民,你……”周家茂气得浑身发抖,再怎么着他也是个男人呐。 “我怎么了?我告诉你吧,你坐上了轮椅,有一个人是不高兴的,那就是周国防!一条小坏狗,没了大恶犬的庇护,自然会很失落。”张本民道,“周家茂你听好了,你的态度,能决定周国防的命运。不要说我无情,其实你能活着,是我看在跟周国防是同学的份上。” “你……要我怎么做才满意?”至此,周家茂没法不示弱。 “我看到你就来气,想想你曾经的所作所为,分分钟都他娘的想捏死你个狗玩意儿的东西!” “那我,我保证不在你眼前出现,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随便我什么时候回来,只要看到了你,就不会客气的。”张本民斜着嘴角道,“而且,这一切你还不能对别人讲为什么。” “知道,这个肯定知道。”周家茂连连点头,“我服了,彻底服了,还不行么?” “你服不服、是不是真的服,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凡事欺负我张本民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张本民说着,抬眼看向郑成喜的家院,“你可能会说,那郑狗日的不是还好好的么?对,没错,他是好好的,不过是我有意留着他的那条贱命。往后等着看,他活着,会比死更难受。” “我明白了,确实是佩服,还是你真的厉害!” “周家茂,有些时候,死是很容易的,活着才艰难。”张本民俯下身子,盯着周家茂的眼睛道:“你,真的懂了么?” “懂,真懂了。”周家茂连连点头。 “那还不快点滚?” “哦。”周家茂连忙转动轮椅,“吱吱”地离去。 “当然了,你也可以有立功的表现,如果能提供对我有利的真实信息,我会考虑放松对你的要求。” “好咧好咧!”周家茂扭着脖子答道,手上并没停止转动轮椅。 这一切,孙余粮都看在了眼里,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张着嘴巴半晌没合上,最后一抿嘴,咽了口唾沫,说他就是活八辈子,也不可能有这番能耐。 张本民说不对,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没被逼到那个份上,人只要被逼急了,一切都有可能。 孙余粮不太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只是手一挥,说赶紧到家里去,这会儿饭菜也应该差不多了,估计茶都用不着喝。 是的,饭菜已飘香。 这顿饭,实打实地讲是很丰盛,鸡鱼猪肉一样不缺,还有黄鳝河虾,甚至还有野兔子肉,但张本民觉着远没有几年前吃过的那一顿来得让他热泪盈眶,虽然那一顿只有炒肉丝和红烧鱼两个所谓的大菜。 但是,高兴的劲儿依然要表现出来。凑着话题,张本民问孙未举,村里最近都有些什么变化。 孙未举说最大的变化就是屏坝河,现在河两岸挖黄沙的特别多,只是岭东村,就有不下十家弄了土法打沙船,日以继夜地干。如今搞得河也不像河了,芦苇少了很多,就跟斑秃一样,到最后可能连根毛都没了。 张本民听着寻思了起来,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兴起了一波建设高潮,各种建筑材料紧缺,价格一路飞涨。想到这里,他让孙余粮准备一下,厂里也要分一杯羹,弄点简易器械,也加入到黄沙开采中去,大量囤积,争取把厂里的空地都变成沙场。 当然,张本民也考虑到环境保护问题,不过就目前而言,还没有多大关系,实在不行后期还可以修复,而且,让人自发挖沙,拓宽、加深河道,也在他的远大计划之中。 吃过饭后,张本民就与孙余粮来到厂里,把挖黄沙的事安排了下去,前期需要投入的费用,他会跟卢小蓉说,绝对及时拨款到位。 终于,要见卢小蓉了! 但这之前,还有一拨人要聚一下。宋广田是不用说的,还有孙义峰、郭哲军。 地点还是张记酒楼。 此时的宋广田又老道了许多,他已不再满足于乡政办主任的位子,几杯酒下肚,便开始问还有没有上升的空间。 张本民稍一琢磨,点了点头说当然有,但不能操之过急,五年之内肯定有戏,安排。宋广田一捏指头,说五年时间,不长!顿时喜笑颜开。 郭哲军见此情景也有些按捺不住,刚想开口问他的升迁情况,张本民抬手止住了,主说从目前情况看,升职的可能性不大,但地域调动性正在势头上,可以运作一下,调到县局去,然后,就可以寻机借势攀升。 此事对郭哲军来说梦寐以求,连忙倒满酒站起来敬一杯。张本民自然应着,他很清楚公安方面多弄些自己的人非常重要,无论是从政、经商商还是散混,要想在一个地方吃得开,公安那块儿必须有底实的人。 下面,轮到郭哲军了。这家伙很少开口,是个实在人。张本民有要意在他身上花点力气,就直接点题,说他大半辈子的气运都在屏坝,所以得朝所长的位子上走。 郭哲军听了是心花怒放,他的志向并不远大,一直以来觉得能当个派出所长,人生就能达到巅峰。现在一下被张本民点了题,哪能不激动,当即就拎起一瓶白酒,说干一半,以表谢意。 这一下掀起了高潮,郭哲军说都是公安系统的,得一个标准,一口气也弄了半瓶。 宋广田是不行的,他的酒量有限,如果半瓶白酒吹下去,肯定会现场直播。但是他也有办法,说酒量不行,尚能饭否?那是当然的!之后,便端起桌上半小盆羊杂汤吞了下去。 这场景看得张本民直摸肚皮,还真佩服宋广田的容量。作为回应,他自然也不能揣着,于是倒了一小碗酒,说酒量有限、肚量也有限,只能干一小碗回敬。 怎么可能呢?宋广田、孙义峰包括郭哲军,都连连摆手说那可不行,用不着回敬,然后上烟点火,说抽支烟就行了。 张本民寻思着饭局结束后还要找卢小蓉,留一些清醒更好,也就没再坚持,坦然地抽起了烟。 前后也就三支烟工夫,酒局结束。 因为孙义峰喝多了,兴奋的他又分别跟宋广田和郭哲军干了一小碗,结果就直接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张本民忙让郭哲军架他回去,可是,一个人根本架不起来。 宋广田只好上场帮忙,但依旧难缠,最后只好借了辆三轮车,把孙义峰抬上去带回宿舍。 张本民没有同行,招待所内,卢小蓉已久等。 没有太多语言,张本民说,他很想。 卢小蓉腮颊顿时绯红,颔首轻语,就这么着急? 张本民寻思着说从长期来看,时间有限,以后他娶了魏丁香,可能会受到很多束缚,其中最难挣脱的就是心理上的背叛。 卢小蓉点点头,说明白。 没有什么比冬日的被窝来得让人酥软,尤其是谈着过去让人心跳不止的往事,灶膛口、西岭上,还有晚间河边的天然浴池。 窃窃私语间,张本民双手婆娑,在卢小蓉身上起舞。 这个内心火热的女人,有些无法忍受。终于,她有点着急地说,够了。 张本民嘿嘿一笑,说再讲几句,他以前总是幻想着能和她在夏夜里,到果园旁的河边去。乘着月色,在沙滩上赤身追逐,一会儿入水撩波嬉戏,一会出水试探着彼此身上的水珠,且听着耳边那芦苇的叶子沙沙作响。最后,去到看护果园的高脚吊棚之上,俯视着月光映跃的粼粼河面。 然后呢? 卢小蓉的呼吸愈发急促。 张本民翻个身跪起,拿起卢小蓉的两个脚踝,说,然后就是摇船儿,握住莲子小船上的藕段双桨。 再然后呢? 卢小蓉已口齿不清,仅余呢喃。 荡桨,摇鲁!张本民轻声在卢小蓉说。随后,他又吟了两句诗:日暮行人争渡急,桨声幽轧满中流。 真的是如此。 卢小蓉听到了桨声。 她看到张本民的身子每一次前倾,如同奋力摇起手中的桨橹。 耳边,便传来“啵”的一声。 那真的像是,屏坝河上的桨声。 哦,浆声…… 第479章 摸到厮混处 岭东村的春节光阴,虽有小小缺憾,但短暂中不失温馨,让张本民有所留恋。不过随着假期的结束,依然要回归另一个现实。 回县城,操办圆方楼事宜,还要准备对付胡华浩,父亲的冤屈已经到了伸张的时候。 圆方楼的麻烦依然存在,照旧是几个执法条口的高压。好在是噪音扰民那一块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是路北派出所卡脖子,找周前帛就一句话的事。 不过周前帛也很为难,因为是胡华浩通过县局关系压下来的,还不能有明显的抵触。张本民出主意,玩阳奉阴违,做个样子汇报就行,不要妨碍圆方楼的实际施工。 至于环保和城管方面的责难,还是采取游击战,不过,一段时间后就行不通了,县大院发出批示,要城管执法牵头,会同县规划、建设、房管、国土、消防等部门联合执法,严格按照法律法规和相关技术规范,依法按规定程序进行查处,确保社会稳定和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 这高调唱的,还真不好说不是。尤其是城管局,还派监察大队进驻施工现场,实行二十四小时看守,而且还下达行政通知书,要求限期拆除后期加盖的楼层。 张本民一看没什么后路可退,干脆调整计划,直接对胡华浩动手。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前期了解很重要,周前帛自然是最好的交流对象。 “胡华浩,有关他的负面消息,你了解多少?”张本民直问。 “这个,让我想想啊。”周前帛这么说倒不是玩迂回想搞什么隐瞒,而是有些事情把不准,不知该怎么说。 “随便说说,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反正你放心就是,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前途。” “胡华浩违法犯罪的事情是有,但想翻老底的难度还不是一般的大。目前我感觉能下手的,可能就是女人了。”周前帛道,“他有个相好的,叫伍潇晓,现在是教育局副局长,他们现在还保持私通,如果能跟踪抓到现行,作用应该也不小。” 牵涉到教育局,找林栋效了解不是更合适?刚好,王一玲和曹绪山的问题也要请他帮忙。 当天晚上,张本民约林栋效吃饭,就俩人,要了个小包间,方便讲话。 张本民没说以刘国庆的身份当上了警察的事,林栋效也没多问,根本也没朝那方面想。 “最近学业不紧张?”林栋效很关心上学的问题,“可不要玩过了头,影响毕业啊。” “没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张本民笑道,“今天请你出来,事情比较多,所以就不客套了,直奔主题。” “那是当然的,你跟我还客气?” “王一玲老师表现挺不错,看看今年能不能让她做副校长?毕竟岭东小学也不是什么中心小学,提个副校动静也不大。”张本民道,“还有曹绪山,他婆娘不是一直在照顾我奶娘嘛,我寻思着怎么也得感谢一下,把他朝乡里调一调,到乡中心小学去做后勤主任,或者其他岗位也行。” “这两个事都不是什么事儿,应该没问题,我这副局长都也做几年了,那点能耐再没有的话,也说不过去呐。” “林校长为人做事都靠谱,自然能积累些关系的,这点我很佩服。”张本民点了点头,而后道:“下面这件事,恐怕难度要大一些。” “说来听听,没准还要简单呢,各人站位不一样,看事的角度不一样,难易自然也就有所不同。” “你们局有个副局长叫伍潇晓的吧?” “有啊!”林栋效一下变得有点激动,“你怎么打听起她来了?!” “朋友托付让了解的。”张本民寻思了下,道:“她跟现在的县长助理胡华浩,关系不同一般吧?” “有这个说法,但具体的情况,一般人还真不知道。”林栋效道,“不过从伍潇晓的升迁势头看,估计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特殊。” “哦,职务升得很快?” “嗯嘛,由一个普通老师,几年时间变成了现在的副局长,而且下一步可能要变成常务副校长。” “我觉得你做常务副校长才合适呢,真材实料,各方面都能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 “没办法的,好多时候,所谓的提拔就是裙带关系的活生生体现。”林栋效摇摇头,“关系和后台,很重要。” “看来,如果不是伍潇晓,你应该能做常务吧?” “你怎么知道?” “刚才一提到伍潇晓,你陡然间情绪有波动,肯定说明是有一定利害关系的。” “还真给你说对了。”林栋效点点头,叹笑道:“其实也没啥,一切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别消极,该争取还是要争取的,我跟你说,伍潇晓的问题很大,没准过不了多久就会出事。” “她能出事?”林栋效笑了笑,“估计很难。” “每个人都有出事的隐患,关键看有没有人盯着,至于难度,那就要看怎么盯了。”张本民道,“不要看平时伍潇晓趾高气昂,甚至局长还得让她三分,不就是因为摽上了胡华浩么?如果胡华浩出了事,那她是不是就一落千丈了?” “你这是要放大招?” “想是那么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大起来。”张本民道,“这也就是我找你的第三件事,能不能多提供些伍潇晓的信息,比如喜好、生活规律、住处等。” “她啊,她哪有什么喜好,无非就是爱打扮,整天弄得花枝招展,一个人就把咱们局的形象给弄坏了。”林栋效摇头叹笑着,“生活规律,那个还真不知道,毕竟接触不多。至于她家的住处,那肯定是手到擒来,局档案室一查便知,不过那价值不大吧。伍潇晓和胡华浩在一起乱搞,估计是在外面租了房子,毕竟是长期厮混嘛,有个固定场所还是有必要的。” “也对。”张本民点点头,“看来只有用笨办法搞跟踪了。” “跟踪的法子并不笨,技术性还是蛮高的,要是一不留神引起对方的主意,那就打草惊蛇了,弄不好一切都能搞砸。” “嘿,听你这一席话,怎么感觉你就跟个老特务似的?经验还挺丰富嘛。” “哪里啊,我就是随便说说,要说经验嘛,可能跟我父亲有关。”林栋效道,“我父亲有着超乎寻常的跟踪能力,当然,我指的是打猎方面。无论是草密叶茂的季节,还是大雪纷飞的日子,漫山遍野里野物可不少,即便我父亲在年老的时候,出去转转,只要寻到一丝痕迹,就能巧妙地一路追跟下去,即便是徒手,也总有收获。” “那可厉害了嘛!”张本民挠挠头,“有什么诀窍?” “好像也没什么诀窍,就是耐心细心而已,不能着急。” 林栋效的这点提醒非常及时,张本民回去后好好琢磨了一番,之后就到教育局门口耐心蹲守。 几天时间,跟丢了两次,第三次,伍潇晓和胡华浩鬼混的租住处就摸清了。 第480章 从床前到客厅 找到租住处,接下来的行动尤为关键,如何巧妙地抓取证据?张本民想了很多种方式,最后觉得还是简单粗暴来得更为直接有效。 先是开锁进屋,查看屋内情况,寻找合适的隐身拍摄点,然后就是根据胡华浩与伍潇晓两人媾和的规律,带上那台富兰卡照相机,提前进屋埋伏。 胡华浩万万都不会想到,还会有人潜进房间来,竟然还明目张胆地现场拍照。 没错,张本民在两人如胶似漆之时,一边拍照一边从容走上前,似乎是在为客户拍摄写真。 “你简直是找死!”惊慌之下的胡华浩勃然大怒,连衣服也不着急穿,坐起身子抬手一指,“活腻了是不?!” 张本民哼地一笑,悠悠地叹道:“胡华浩,都到这般境地了,你哪来的勇气敢跟我叫喊?” 听到名字被喊,胡华浩身子一抖,抓起衣服披上,“你,你是谁?” “张本民。” 尽管张本民回答得口气平淡、语调平和,但胡华浩还是一下惊厥了起来。“你,你是张本民?!”他哆嗦着嘴唇道。 “对,就是那个拜你的弟兄所赐,不得不东奔西跑疲于逃命却大难不死的张本民。”张本民笑道,“嗌,别没羞没臊的好不好,先把衣服穿好了,咱们到外间去慢慢谈。说真的,在床前看着你们,我都感到恶心。” 胡华浩低头一叹,“行,咱们谈谈。” 张本民到客厅根本就不客气,沙发上一坐,顺手从茶几下面拿出烟灰缸,开始抽烟。 胡华浩从卧室探出头看了,问道:“看来,这不是你第一次进来?” “嗯,来过几次了,干这种事不踩好点怎么能行?”张本民道,“床头柜里有些什么东西、有些东西还有几个,我都知道。” 胡华浩也点了支烟,“我承认,你很厉害。” “不能这么说,要是厉害的话就不会有今天这事儿了。因为本来我是想一竿子打到底,来个狠的,把你给整进大牢,不过办法不多、能力也有限,感觉力所不及,所以不得才采用现在这法子。”张本民道,“可是,这对于你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最后多是被追责个生活作风问题,没准连级别都不降,只是调离岗位就能应付过去,所以我有点不甘呐。” “别放烟*雾弹了,你有真材实料在手,那还不一直朝上拱?不把我给办到贴地皮,能善罢甘休?” “自以为是,这就是领导干部常犯的错误,太自以为是了。”张本民弹了弹烟灰,“我跟你胡华浩之间,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冤仇,为何要揪住你不放?” “没什么太直接的冤仇?”胡华浩嘴角一抖。 “对,如果你要说有,那今天咱们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胡华浩一阵沉默后,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也好,那就有话直说,你想怎样。” “有很多事,可能需要你办一下。”张本民道,“可要耐住性子听呐。” 胡华浩推了推眼镜,“说吧。” “屏坝派出所的副所长孙义峰,把他调到县局刑侦大队,级别暂不升,副大队长就行;屏坝派出所民警郭哲军趁机补缺,提成副所长。” “那个,不难。” “难度不大,那就尽快办。”张本民想了下,道:“沙城派出所的民警伏云涛,提成副所长,而且县局相关领导找他任前谈话的时候,要提到我刘国庆的功劳,得让他领情。” “也没问题。” “那说第三个,估计难度也不大。”张本民道,“伍潇晓是不是准备做教育局常务副局长?” “……”胡华浩一皱眉,道:“怎么,你那边有人,挡了路?” “林栋效,目前是副局长,能力相当可以。让他走到重要的领导岗位,对咱们春山教育的综合质量提升,是非常有利的,那是造福一方子孙的善事。”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干脆提成局长,不是更好?” “哎唷,到底是县长助理,站位就是高,干事就是干脆利索又到位!” “这个时候,还是别说恭维的话吧。”胡华浩按灭了烟头,“说吧,其他还有什么事。” “有!”张本民笑了,“其实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真是太麻烦你了。” “没想到你这人,还这么虚伪?” “嘿哟,领导您批评得对,现在立马改正!”张本民一伸脖子,“你们办公室秘书那块,有个叫郑建国的吧?” “有的。”胡华浩一点头,“怎么,准备提拔他做什么?” “领导您抢话了。”张本民笑笑,“他那人,不是提拔,是办理!” “办理?!” “对!给他弄个严重错误,开除出公务员人队伍!如果能几年坐牢最好!” “这个……我尽力就是。”胡华浩再次推推眼镜,“还有事么?” “还有两件。” “还,还有两件?” “怎么,刚才不是提醒过你,要耐住性子的么?” “哦,还有两件,那,那也不多。”胡华浩无可奈何地道,“继续,继续说。” “我不是不讲规矩的人,不会贪得无厌。”张本民歪着嘴角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知道,但是种种原因之下,我还没有说出去。” “非常好,没说出来真的非常好,以后呢,也不要再说了。”张本民哈哈大笑起来,“记住,如果我的身份出了问题,那就是你的问题。” “不会的,不会出问题的。”胡华浩很坚定地道,“你不就是刘国庆嘛,哪还能出什么身份问题?” “高!”张本民对胡华浩竖起了大拇指。 胡华浩咳嗽了下,挪了挪屁股,道:“最后一件事,就由我来说吧,是不是当初你父亲受到迫害的事。” “哟,您还真是个明白人,没错,那件事早晚是要解决的。” “可是……”胡华浩轻轻一弹烟灰,“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内幕,当初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估计在整个春山,唯一知道内情的,也就是县长祁涌健了。” “他是始作俑者?” “不是,也是受人所托,而且托事的人是市里的。” “我寻思着也是,父亲原本是在市里上班,后来发生了一系列非同寻常的事情,就……就导致了后来的一些事情。”张本民不愿意多说,怕引起悲伤而乱了心智。 “知道,有些事是无法回首的。”胡华浩道,“但我真的只能说抱歉,因为我真的不知情。” “没关系,相信你没说假话。”张本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么说,还得跟祁涌健见个面了?” 第481章 明白人做明白事 直面祁涌健,别无选择。 “我可以提供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胡华浩自嘲地叹道,“绝大多数的男人拼力奋斗为了什么?无非是钱和权,但归根到底,居多是为了女人,所以,就像我一样,男人们出事,大都会栽在女人的窝子里。祁涌健的男女关系很复杂,最直接能上手的一个人,应该是他的小姨子吴小芬。” “哦,祁涌健连小姨子都吃?果然是角儿。”张本民哼笑道,“除了男女关系,没其他线索了?” “有肯定是有的,不过一旦挖起来,我就扯不开、撇不清。”胡华浩道,“其实抓男女关系方面也就够了,他肯定会跟我一样,乖乖就范,把危害降到最低点。” “路子再指明一些,省得我绞尽脑汁还想不到点子上去。”张本民道,“男女关系是很笼统的,有肉体上的交合,也有利益上的输出。” “祁涌健和吴小芬二者兼具。”胡华浩道,“你还是从利益输出方面下手吧,那是最快最有效的。” “嗯,有道理。”张本民点头道,“他们两人搞事的时候,场所肯定很特别,想潜入进去难度不小。” “好了,你想了解的都清楚了吧,那可不可以……” “没问题,我马上就走,不过还想多问一句,当年我父亲进监狱,是否有安排?” “应该是没有的,一切都是巧合,因为祁涌健是在你父亲入狱后一段时间才找到我的,而且言语间也充满了惊喜,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的。”张本民点点头。 “另外我再说件事,圆方楼的事,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是什么事儿。” “哟,我都没好意思说那事,毕竟要求多了,显得脸皮太厚。” “不多,其实再多的事说白了就两件事。”胡华浩道,“能办的和不能办的。” “果然厉害,不愧是领导!”张本民竖起大拇指,起身告辞,“再见。” “不送。”胡华浩坐着没动,拿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最好,不见。” 张本民暗暗一笑,没有回答,快速离去。事情很多,必须快速办理,没时间耽误。 中国银行、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交通银行,这五大行要跑一趟,以公安办案为由,查有无吴小芬的户头,如果有,还要来往账目。 这一查不要紧,吴小芬在五个行竟然都开了户,而且每个户头里的资金至少有几十万。再查资金流入,几乎都是同一个账户转账,户主为王昭凯。 王昭凯是什么人?张本民查阅档案,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之后,又进行了几天的调查。 从掌握的情况看,王昭凯是个规矩人。每天到公司忙完就直接回家,没有出没声色犬马场所,关键是到家后还相当出彩,围裙一系,洗衣做饭样样娴熟,特别是老婆进门后,更是殷勤得不得了。 典型的妻管严?原因呢?身体机能某方面欠缺,以抓好家务来弥补?还是先前花心过了头,现在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关键还有一点,他还是个宠女狂。 上初三的女儿似乎是王昭凯的一切,每个放学的时间点,他都会出现在学校门口。尤其是晚自习,总会提前十分钟到达。 好男人! 张本民有点不忍心从这个爱妻宠女狂身上下手,但也无法回避,所以尽量让方式温和一些。他在正常上班时间,去了王昭凯的公司。 “我了解你的一切,你、你的公司和你的家庭。”张本民直言,“至少你目前的为人让人认可,我也一样,挺欣赏你的,是个兴业居家的好男人,所以希望你能很好地配合,否则一切尽失,该有多么悲剧。” “你谁啊?”王昭凯眉头紧皱,“说些什么?” 张本民拿出工作证,又拿出整理好的一摞转账记录,“你打了那么多钱给吴小芬,怎么解释?” “这……”王昭凯一下变了脸,“这其实跟我没多大关系。” “没多大关系好,那你就实话实说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明白那事的背后关系吗?”王昭凯极力稳着心绪,“知道在和谁作对?” “你觉得县长是了不起的干部么?”张本民冷笑一声,“告诉你,现在省专案组来了,亲自督办祁涌健的贪腐案,专案组的人员都是秘密布置的,连市里都不知道。” 王昭凯一听,有点泄气,“那个,扯不上我吧?” “行,既然你这么袒护祁涌健,就等着在案中出现吧。到时你进去了,家庭怎么办?你的老婆、孩子,谁来照顾?谁去宠爱她们?”张本民道,“或者这么说,我把这些转账记录先拿给你老婆看看,你到底能挣多少钱、为什么要转那么多钱给吴小芬,今天你就得好好解释一番?” 王昭凯没说话,歪头盯着墙角,寻思了好一阵。 “你得认清形势,想想女儿和老婆,怎样才能更好地对得起她们。”张本民追问道,“你只是个无辜的人,被卷了进来,就像以前许多洗钱的‘代言人’一样,名下突然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资产,成了大管家。当然,报酬是有的,而且还不菲,所以有时也挺高兴,觉得是幸运儿了。不过一旦有事发生,那就会是灭顶之灾。话说回来,你呢,其实连个代言人都算不上,只是个廉价的中转站。” “我,我只是受朋友所托而已。”王昭凯头一垂,道:“虽然我知道吴小芬是谁,但我并不认识她,甚至连个面都没见到。” “所以嘛,你要是再遮遮掩掩下去,就更不值得了。”张本民道,“说吧,托你转账的朋友是谁。” “我……还是不能说,因为不管怎样,我都没法撇开关系。” “别那么固执,虽然脱不开关系,但有轻重之分。”张本民道,“另外,如果你配合的话,在案件的切入口上会尽量避开你。” 王昭凯摸了摸下巴,沉默了会,道:“你也跟我说实话行不行?你说的省专案组,应该是假的,事实上,只是你想把祁涌健怎么样,对不对?” “对。”张本民没有否认,但气势丝毫不弱,“在对付祁涌健上,我会尽我所能。” “为什么?” “自古以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弃现在所进行的一切。” “哦,明白了。”王昭凯抿了抿嘴,“不如,咱们做个交易。” “你说。” “我可以给你另外一个更直接的线索,然后我转钱给吴小芬的事情,你就别追了。” “行。”张本民略一寻思,道:“你是个明白人,所以有些话就说透一些,不管从哪方面切入,只要祁涌健出事,保不住就会牵出他跟小姨子吴小芬的事,作为连锁反应,你仍有可能牵涉其中。” “对,我知道,但从概率上讲要小一点点。”王昭凯道,“因为祁涌健是不会主动交代那事的,毕竟睡小姨子的事也太有点丢人现眼,会给全家人脸上抹灰,别忘了,他还有子女呢。” “果然,明白人就是明白人。”张本民点了点头,道:“鉴于你将给出更为直接的线索,我也将额外给你一个优惠条件,你女儿如果想上兴邦职业中专学校,我可以帮忙。” 第482章 假言真意 听到能解决女儿上大学的问题,王昭凯异常激动,那完全可以了却他最大的一块心病。 张本民自然能看得出来,又追加一个筹码,“想学什么专业,随便选取。” 王昭凯有点坐立不安,“你市里的关系,那么硬?” “关键是投对路子,至于关系硬不硬,则是另外一番说法了。” “明白!”王昭凯一点头,“把握有八成?” “我要说百分百,显得有点太过绝对,但事实上的确没有任何悬念。” “好!”王昭凯做了个深呼吸,道:“祁涌健的办公室里,存放的现金起码有两百万。” “两百万?”张本民不由得皱起眉头,“那么多现金放办公室里?” “银行不敢存,家里又不敢放,因为他老婆特别厉害,放家里就相当于被锁定了,那还怎么用?毕竟他的花销很大,他外面的女人,又不止吴小芬一个。” “哦。”张本民点了点头,“你说的,准确无误?” “存放的具体地方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不够准确的?”王昭凯道,“祁涌健的书橱,中间靠左的后挡板是活动的,移开后,就能看到镶在墙体里的一个保险柜。” “钥匙、密码呢?” “哦,钥匙不知道在哪儿,至于密码,根本就不存在。那个保险柜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保险柜,说白了就是个暗格,然后加了把普通的锁而已。” 张本民一听,不由得暗喜起来,普通的锁对他来说,几乎就没有什么难度。“好的,你说的这些,已经足够。那就这样,告辞了。” “祝我们合作愉快!” “必须如此!” 张本民说完就走,他要赶紧筹划一下,该怎么展开具体的行动。 一县之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放在地方上来说绝对是高车大马,鼎烹肉食,抛开工作关系,要面对面交流并不容易。 越是如此,张本民就越想与祁涌健直面一番,于是他再次找到胡华浩,直言来意。 “这个,比较难。”胡华浩实话实说。 “对,所以才向你请教。”张本民道,“不要有压力,如果你没有好主意,我也不会因此而生出些埋怨。” “机会倒不是没有。”胡华浩道,“你可以直接去他家,我告诉你具体地址。” “那个我想过。” “除此以外,应该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能不能到他办公室去?” “那得预约,而且还得说明为事由,首先要经过办公室,然后我审核,之后再向本人请示。。” “哦,那就算了,此事不能与你有任何牵涉。” “我想知道,你不直接将他掀翻在地,还想和他当面说些什么?”胡华浩道,“难道是要先礼后兵?” “算是吧。”张本民点点头,“做人要做个明白人,我知道祁涌健也只是受人所托,并不是根本元凶,所以我想给他个机会。毕竟他是县长,如果能因此事而发生些交集,可能对我今后的发展会有一定的好处。” “你是个能成大器的人。”胡华浩慨叹道,“说实话,我喜欢与你这样的人交往,不过很遗憾,毕竟有些事情的发生,实在不能让我释怀。当然,其实现在我没有说这些话的资格,毕竟你拿捏着我的生死成败。”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胡华然、胡华正的哥哥,他们的意外,你自是不能坦然接受。”张本民道,“之所以说意外,不是我敢做不敢当,而是跟我没有太直接的关系。” “不是你动的手?” “胡华正不是,应该是他另外的仇家。至于胡华然,我依旧要说是个意外,当时我只想踢他一脚,没想到他喝酒太多脚下无根,直接栽了下去。” “你能说出这些,很坦荡。”胡华浩深深一叹,“其实,他们二人的确也是过分了,算是咎由自取吧。” “没错,这也是我想表达的。”张本民面色沉重地道,“胡华然将我母亲推下楼,就是谋杀。胡华正糟蹋了我的女朋友,无异于谋杀。” “真是造孽。”胡华浩喟然摇头道,“而我,则是那个葬送了你父亲的人。” “所以说,我曾想过要灭掉你们胡家的满门!”张本民咬着牙根道,“妇孺皆不放过!” 胡华浩身子一抖。 “只是,我还算遵循祸不及家人这一规则吧。” “谢谢。” “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真正放下一切。”张本民道,“对有些人来说,活着不易,如果不善待余生,那就真无话可说了。” “希望我们两家的恩怨,到此能画个句号。”胡华浩显得有些颓废。 “就这样吧,该说的也都说了。” 话的确是说了,但心情却复杂了起来。张本民并不十分确定,对胡华浩说这番假话是否合适。 “我们胡家,对不起你家。”胡华浩这话一出口,应该是彻底看开释然了。 张本民没有答话,内心还有些许的不甘,但是想想胡家最不能原谅的两个人已被他亲手送走,也算是基本上消弭了仇恨。“我不与你为敌,因为在父亲的被迫害的事情上,你只处于中间环节,那个处于末梢动手的人,最后被卸磨杀了驴,所以,现在我只能溯源,罪恶之源。” “那个年代,真的是有些疯狂了。”胡华浩闭目摇头,叹息不已,“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在当时却丝毫察觉不到有任何异常,一种情绪,弥漫在空气中的情绪,让人们亢奋,没了理智,只有冲动。” “你说的我能理解,但那绝不是开脱了理由。” “我知道,只是偶尔感叹,说一说罢了。” 张本民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需要。 对祁涌健赶紧行动起来,才是当务之急。 当天下午快下班时,张本民就来到县大院家属区,在祁涌健家楼下等候。直到夜里十一点多钟,才有收获。 小车一直将祁涌健送到楼梯口。 祁涌健一身疲惫,慢腾腾地爬着楼梯,张本民轻步跟上,喊住了他。 “你,你是谁?!”祁涌健很警惕。 “张本民。” 第483章 三连滚的后果 祁涌健不知道张本民是谁,当下很是恼火,立刻质问起来,“深更半夜你是怎么进来的?想干什么?!” “祁县长,今天下午下班之后,我就来这儿等您了。”张本民依旧淡定,“目的,是想跟您谈一桩往事。” “我不认识你!”祁涌健一摆手,“没得谈!” “那您认识张戊寅么?” “张戊寅?”祁涌健一皱眉,脸色在明亮的廊道灯映射下,显得暗淡而青黄,“谁,谁是张戊寅?” “我父亲是张戊寅。”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祁涌健内心恐慌,但气势上没有示弱,他想赶紧脱身,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以观其变。 “祁县长,您别慌,至少现在我还很平静,我只想知道,当年是谁托您对付张戊寅的。” “我报警抓你信不信?!”祁涌健有些气急败坏。 “能这么贸然地出现在这里,想必我是有相当把握来进行牵制的,所以,希望您冷静下来。” “滚!” “我只给您这一次机会。” “滚!” “看来您平时养成的作风挺粗鲁?” “滚!” “从现在开始,我对你将不再客气。”张本民冷笑一声,“给脸不要的东西!” 祁涌健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当即大喝一声,“哪里来的野小子,找打!”说完,竟然欺身上前,扬起了巴掌。 张本民一看,立刻刺身而出,不等祁涌健的巴掌下来,便“啪”地一个嘴巴子抽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用力不小,祁涌健顿时被扇倒在楼梯上,直接懵了。张本民对着他吐了两口唾沫,转身下楼离去。 祁涌健慌忙爬了起来,怕邻居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到他的囧样。 憋着一肚子被掌掴羞辱的怒火,祁涌健进了家门后,踢得鞋柜“通通”直响,老伴披着衣服起来问怎么回事,他没有回答 此刻,祁涌健开始冷静下来,张戊寅的事,让他内心发慌。钻进书房,泡了杯茶,点了支烟,拿起电话,拨给了胡华浩。 夜半时分,胡华浩被电话铃声惊醒,他稍微稳了稳心神,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接起电话就拖起了懒洋洋又不耐烦的声音,“谁啊这是?” “我,祁涌健。” “哎哟,祁县长,您这个时候打电话,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吧?”胡华浩马上把口气变得恭谨起来。 “你,还记得张戊寅么?” “张戊寅?”胡华浩故意先用疑惑的口气重复了下,而后又惊厥似地道:“那,那都多少年了啊!” “别管多少年,今晚出大事儿了!”祁涌健压着嗓子道,“他的孩子张本民竟然在我家楼道里猫着,向我刨根问底!” 胡华浩也不揭穿张本民的身份,假装关心地道:“祁县长,张本民现在是在校大学生,您也不是没有耳闻过,大小也算是个奇人了,我觉得,这事得重视起来。” “是的,要不我这个点还打电话给你?”祁涌健叹道,“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祁县长,当年市里递话给你的人,能不能告诉他?如果能,或许一切可以变得风轻云淡。” “不行,我要是说出去,可能很快就会被当盘菜给办了。” “对方有那么厉害?” “我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哦。”胡华浩吸着冷气,道:“不过祁县长,您有没有想过,假设你告诉张本民市里的那人是谁,那人就一定知道是您说的?” “大概是知道的。” “您不承认不就得了嘛。”胡华浩极力劝服着,在他看来,祁涌健能乖乖就范,大家相对保个平安,就是最好的。 祁涌健犹豫不决,“即便能糊弄过去,那以后不就被张本民给左右了?” “被他左右,总比被他整得死去活来好吧?” “嗌,怎么回事?感觉你在帮他讲话?” “我帮他讲话?祁县长,您怎么能说话这样的话?”胡华浩叹着气道,“您以为胡华然、胡华正的死,没有可疑之处?” “你的意思,跟张本民有关?” “只是有那个可能。” “哦。”祁涌健拿着话筒,皱起了眉头,“要是那么说的话,真还要好好筹划一番,能把胡华正搞死的人,自然不能大意。” “照这情形看,还得抓点紧,要不张本民是不会半夜在楼道里堵您的。”胡华浩道,“想必他是已经决定要动手了,才会盯得这么紧。” “再抓紧也得要几天时间吧,总不能那么快就软下来,多少得缓一缓,要不他认为我软弱可欺,会得寸进尺的。” “有道理。”胡华浩赶紧应声,这会儿他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拨溜开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说服张本民耐心等几天再说。 “那这样,你明天就着手调查一下,张本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好的!” “另外,明个一早让公安局长到我办公室去,这县大院的安全问题是个大问题。” “好的祁县长!”胡华浩道,“明早上班前我就联系!” 胡华浩答应得很干脆,但做起来却不利索。次日一早,他不是把电话打给了公安局长,而是拨到了路北派出所,找张本民。 电话中,胡华浩保证让张本民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前提是稍等几天,然后恳求他千万不要对祁涌健动手。 张本民知道,胡华浩是为了自己,毕竟祁涌健出事,他是摘不净、撇不清的。 “可是,我这心里真是不太得劲呐。”张本民也不想让自己显得特好说话,“昨天夜里,祁涌健给我来了个‘三连滚’,当时我就下定决心,给他来个秋风扫落叶,干翻他!” “您是大人有大量,凭您的格局和见识,就不跟祁涌健一般见识吧。”胡华浩一听很是发慌,“你要是有气,就冲我来,打骂随意。” “那怎么可以,我觉得你做得已经比较到位了,就绝对不会再直接为难你。”张本民道,“当然,间接为难我不能保证不会发生。” 这话,是张本民有意强调的,必须得给胡华浩一定的压力。 胡华浩自然明白,立刻道:“不如这样,你有什么诉求,可以先跟我说说,如果我能解决不是更好?” “也没什么,就是随便说说。”张本民顿了顿,道:“对了,昨晚祁涌健被我扇了个耳光,打倒在楼梯上,他没有反应?” “哦,那个还真没跟我说,不过他让我找公安方面了,说县大院的治安防范要进一步加强。” “具体怎么落实?” “还不知道,等会我就打电话给公安局长,祁涌健要见他。” “哦,也在情理之中。”张本民说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一环,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且,下一步的行动就是据此展开。 第484章 想要个王八 来了只鳖 上午十一点左右,张本民打电话给胡华浩,约他去茶楼谈个要紧事,让他抓紧过去。 胡华浩自是不敢怠慢,根本想不到会是个小圈套,他前脚刚跨出县大院,一身警服的张本民就后脚就站到了门口,随来的还有小金子和蚊子。 “你好。”张本民主动向门卫出示了工作证。 “你好。”门卫接过看后,道:“找哪位?” “祁县长早上喊我们局长过来,谈了办公室安装警报设置的事情,现在局长派我们来实地查看测量,以选择合适的设备。”张本民边说边指着隔了一段距离的蚊子和小金子道,“那两位是请来的电子设备公司专业人员。” “哦,请稍等,我打个电话,跟秘书科联系一下。”门卫习惯性地按照流程办事。 “对不起,你得先等等。”张本民假装四下看看,然后小声道:“局长交待过,此事要谨慎办理,尽量不让人知道。”说完,回头看看蚊子和小金子,接着道:“就连他们也不知道要为谁的办公室安装,否则传出去影响不好。” 门卫略一皱眉,觉得也没有什么可疑性,因为早晨是看到公安局长来过。 此时,蚊子和小金子按照计划,慢吞吞地向这边走来。 张本民抓住机会,匆忙道:“不能再说了,绝对不可以让他两人知道!不过为了保证你工作上的不疏忽,可以打电话给胡华浩秘书长,此事他是知晓的。” 听到这里,门卫是彻底放了心,不过他是亲眼看到胡华浩才刚刚走的,打电话到办公室也找不到人呐,于是道:“行,我知道了,那你们进去吧。” “哦,为了尽量避免麻烦,请告知一下祁县长办公室的具体位置,因为是第一次来,我得再确认一下,以免走错门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三楼,朝阳,东面数起第一间。” “没错的,跟我们局长告知的一样。”张本民说着,带着蚊子和小金子,一起进了院大门。 来到一楼门厅,碰到几个人,但并没引起怎样的注意,毕竟每天于公于私而来来往往的人不在少数,谁在乎谁? 张本民手里拿着个文件夹,一路假装翻看,实际上在不断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当瞅准机会后,迅速来到祁涌健办公室门口,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直接推门而入。 眨眼间面前出现三个陌生人,没有汇报也没有请示,祁涌健很是不快,心中暗骂秘书科是一群窝囊废。 张本民知道时间宝贵,上前开口就报出公安局长的名字,说是受他委托前来查看办公室的安全情况,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将书橱推到一边,接着掏出准备好的一套开锁用细钩,便投那暗格上的锁。 回过神来的祁涌健一看那还了得,话都来不及说便上前阻止。张本民丝毫不客气,侧踹一脚将其蹬倒。 倒地后的祁涌健不顾老胳膊老腿不灵便,慌忙爬起来再次窜了上去,企图将张本民推开。 眼见就要把锁投开的张本民,看都没看,起腿又是一踹,正中祁涌健的膝盖。 这一下,祁涌健想再爬起来就比较费劲了,等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时,锁已被打开。 张本民伸手进去抄了一把,成沓的票子顿时翻落一地。 整个过程,蚊子一直手持录像机在录像,他慢慢靠近,尽量把祁涌健和暗格都纳入画面,之后把镜头聚焦在暗格内,然后再拉远离开,保持可做证据的画面元素齐全。 张本民继续翻抄着票子。 在门口负责反锁门的小金子也过来了,把散落在地上的钱理了理,将一部分码得整整齐齐,方便估算数额。 “你们是谁?!”祁涌健几乎要崩溃,但又不敢大声叫喊,只是压着嗓子道:“这,这是在犯法!” “犯法的应该是你吧!”张本民冷声道,“受贿数额巨大,必须把牢底坐穿!” 听着耳熟的声音,祁涌健这才瞪大了眼睛,抬手不断指点着,道:“你,你是……” “我是什么?告诉你,我就是个小骗子,穿身假警服混进来,捉你这个大贪官!”张本民歪着嘴角道,“昨天夜里我说过,只给你一次机会,但你没有珍惜。” “……”祁涌健喉头耸动,却没咽下半点唾沫,“信不信你们走不出县大院?!一切都是徒劳的!所以,只要你们把录像机留下,还可以全身而退。” “你不但是个给脸不要的东西,还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张本民对蚊子和小金子一扬下巴,示意他们先离开。 祁涌健瘸着腿扑到办公桌前,伸手抓起了电话。 张本民骂了一句,上前一把扯断了电话线,然后抬手猛戳祁涌健的喉咙。 祁涌健两手捂着脖子倒了下去,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电话打不了,想喊也喊不出声,你还能怎样?”张本民看着痛苦扭曲的祁涌健,又对蚊子和小金子一挥手,“你们先走,我再跟这老家伙聊聊。” 蚊子和小金子走了,出大院门的时候,还跟门卫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此时,祁涌健的办公室内,张本民叼起了烟,“该怎么说呢,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祁涌健已经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张本民犹豫了下,开始收拾场地,把散落出来的票子又放回了暗格,并把书橱拉回了原位。“你就是专门充样子的假货,书橱里都放些书壳,这么轻巧。”他摇头叹道,“竟然还做县长,简直是伤天害理!” “通通”突然间,敲门声响起。 张本民一皱眉,便把祁涌健拉到办公椅上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进……进来。”祁涌健的嗓子还没完全恢复,发声有点难。 来人是胡华浩,他看到张本民在屋里坐着,顿时脸色一变。 “没,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你,就先出去吧。”祁涌健没有注意到胡华浩的表情变化,这会儿他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把事情给压下去。 张本民也没看胡华浩,只是盯着祁涌健,似乎在暗示他,事情的走向完全取决于他。 祁涌健很威严地对胡华浩瞪了一眼。 “哦,好的祁县长,那我待会儿再来。”胡华浩连忙退了出去。 祁涌健使劲松了口气,点了支烟,叹息着道:“昨夜的事,是我不对。” “现在才想通,有点晚。” “你想怎样?” “加码。” “还有什么条件?” “你暗格里的那点儿钱,我要借走。” “那,那点儿?” “是的,难不成你还觉得多么?”张本民哼地一笑,“而且,我只是借,还会还的。” “很多时候,有些东西,根本就是有借无还。” “那都是些不讲信用的人,任何时候,任何东西,都是有去无回。” “我同意你的说法,知道你是个讲信用的人,不过,你能不能只借一半?”祁涌健颓废地道,“虽然你是借,但是我绝对不要你还的。” “那不行。”张本民摇摇头,“借就是借,而且我还要打欠条给你。” “不用,绝对不用!”祁涌健连连摆手,“我就是想,你多少给我留点不成么?” “堂堂一个县长,能不能有点样子?别忘了现在咱们只是协商,最多也不过就是谈判而已,没有谁压迫谁,也没有谁威胁谁,所以,多少得有点气节,不要显得低三下四,行不?” “哦。”祁涌健看着张本民一脸严肃的样子,真是有点要崩溃的感觉,“得,我不说了,你都借走吧。” “这才像话嘛,虽然语气中还带着点不甘,但不管怎么说听上去挺爽快的,既然如此,那就一半吧,我知道你用钱的地方多,要是一时半会拿不出钱顶上去,有些事怕是要出问题的。”张本民说着站起身来,“就这样吧,不耽误你太多时间,刚才还有人找你呢。” “好,好的。”祁涌健要站起来,但腿疼得厉害,一时间龇牙咧嘴。 “你别起来了。” “那,那钱怎么办?” “你用纸箱装好,再用胶带封结实,然后安排个人送给我不就得了嘛,就说是箱好酒,送给朋友尝尝。” “行的,没问题。” “没问题?”张本民突然眼睛一瞪,提高了声调,“我看你问题还大得很呢!” 祁涌健一哆嗦,“怎,怎么了?” “最重要的事你就不能主动一点?!” “哦。”祁涌健一拍脑门,“我这不是,唉,不是受刺激太大了么。” “说吧,说完我就走。” “郑得冠。”祁涌健长叹一声,道:“我的同学,现在是丰义区区长,当年就是他找我的,那会儿他才是个小科长。” “可嘛,升得也还算快,而且丰义区是市政府所在地,能当上区长确实是难得。”张本民道,“那,郑得冠是根源吗?” “应该不是,当初他找来的时候就让我不要多问,因为,他也是受人所托。” 张本民听到这里,鼻孔里哼出短促一声,似是不屑,又像是苦笑,“他娘的,看来市里的战场很大呐。” 战场不管大小,必定得亲临一线。 张本民回去后就寻思,怎么也得朝市里调动一下,否则就算鞭再长,也是会莫及的。 自古以来,吉人自有天相。机会,说到就到。 几天后,市局下了个重要通知,省公安特警技能大比武将在市警察训练基地举行,身为东道主,为了拼个不俗的成绩,争个脸面,将在全市公安系统选拔英才。 张本民一下乐了,好嘛,急着想要个王八,立马就来了只鳖。 第485章 推荐报名 参加全省公安特警技能大比武,从能力方面而言,张本民自然不惧,问题是怎么把名报上去。通知上虽然说在全市公安系统选拔,但实际上基层派出所的小民警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张本民找周前帛,问他能不能推荐。周前帛说推荐肯定没问题,关键是实际效果微乎其微,因为他这个推荐人的分量实在是太弱了点。 拼关系、比后台?好办。张本民干脆找胡华浩去,再不济的话,还有祁涌健呢。 胡华浩见到张本民后,非常不自在。“你可不能再吓我了。”他的口气中带着丝哀求,“上次你把我骗出大院,开始我还真没意识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拍大腿暗叫不妙,然后匆忙忙赶回去,果然看到你已经在祁涌健的办公室了。好在是局面没有失控,否则我肯定也难保。” “就是考虑到你,当时我才选择了一条温和的路子,算是给了祁涌健一条活路,否则前几天整个春山就能炸锅信不信?” “信,我肯定是信的。”胡华浩点点头,“但我也真是被吓得不轻,当天夜里两个噩梦把我给惊醒了两次。” “有惊无险,刺激吧?!” “刺激是刺激,可我承受不了。” “放心吧,以后不会的,而且,可能也没有以后了。”张本民道,“我想调到市里去,正好有个机会,全省公安特警技能大比武将在我市举行,咱们市局发通知要在全市公安系统选拔选手,但实际上像我这样的地方基层派出所小民警,够不着杠杠,所以你得想个办法推荐一下,跟县局主要领导说一下应该就管用。” “这个可以,完全没问题。”胡华浩道,“我也希望你走远远的,咱们不要再有什么交集,要不心里头不踏实,甚至说是恐惧。” “哎哟,我这不成恶人了么?” “恶不恶的都是因人而异,就不说了。哦对了,祁涌健也是坐卧不安,他老是让我关注你的动向。”胡华浩道,“他那箱好酒,你收妥了吧?” “说什么呢?”张本民一抖眉毛,“套我话是不是?” “没,怎么可能呢?我想表达的意思是,祁涌健要我办的事,必须办妥。” “那箱酒,是祁涌健作为酬劳感谢,送给电子公司那两名工作人员的,估计他们两人是收妥了。” “好的,那我就放了心。” “放心可以,但先别放松,我还有事相求。屏坝乡政办主任宋广田,能力还行,为人也挺好,你看看操作一下,给他弄个副乡长。” “你确定是副乡长,不是乡长?” “用人不能冒进,虽然宋广田有那个能力,但不能一步到位,得慢慢锻炼、适应,那才有利于他全面成长,才有利于我们事业的全方位发展。” “诶哟,你不从政,真有点可惜了。” “谁说我不政的?”张本民笑了,“没准哪天需要了,我还真要到机关大院里混混。” “没问题啊,我可以保证你在县大院里头绝对是如鱼得水,而且还能给你创造破格提拔的机会。” “不,即便是入行,我也会踏踏实实地从基层干起,到咱屏坝乡大院去。” “回乡里啊,那就更容易了,两年就能让你做副乡长!” “你先别给我画大饼,就是那么讲讲而已,以后的事是说不准的。”张本民道,“反正宋广田的事,今年一定要解决掉。” “今年上半年就能解决!” “别那么快,我还得先给他提个醒,磨炼一下他的性子,年底前一点时间就行。” “那就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好了。”胡华浩道,“另外,先前你说的那些事,都在有序推进,估计最近就能一一办妥。” “辛苦了。”张本民点点头,“别的都可以拖延一点,唯独郑建国的事必须抓紧。” “已经安排了,昨天刚停职接受检查。” “哦,胡县长办事的力度可以嘛。” “别叫我县长,就是个助理而已,没准下一步还会被排挤到部委办局去呢。” “谦虚什么,周旋这点事你还不很从容?”张本民摆摆手,“不说那些,越说你越骄傲,还是说说郑建国吧,你用了什么法子?” “一个小招商会,让他负责安排,然后我筹划了一下,让一客商给他送了五万块,帮个小忙,结果他个傻子还真敢接了。” “五万?那可就不单单是停职的事了。” “先停职,等纪委这边搞清楚了,还得移送司法机关。” “好,这事儿干得漂亮!”张本民笑着站起身来,“胡县长,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今天又麻烦了你推荐报名的事,真是过意不去,如果有机会,肯定会来答谢的。” “不不不,我一直是乐于助人,从不求回报,你可千万别来答谢。”胡华浩有点心力憔悴的样子,“说真的,看到你这张脸,我……” “明白,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一般情况下我不会跟你面见,委托个人跟你对接就行。”张本民笑道,“当然,我觉得也没什么事找你了,所以,你还是要能放心、安心的。” “谢了。”胡华斜低着头,两手一抱拳,“恕不相送。” “你看你,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张本民哈地一笑,“不过没关系,我这人在小事上从不计较。” 张本民满意地跨门而出,在胡华浩身上的这步棋,走得太对了,因为在春山,很多事情都可以通过他轻松解决。 当然,做人也不能贪得无厌,比如圆方楼的事,张本民就不再找胡华浩,毕竟现在已经松了绑,该怎么经营发展,也得试试自己团队的能力。 张本民召集开了个小会,参加的人有蚊子、小金子、殷然还有宋为山,他重申了一下先前的思路。 在建筑、装修上,继续推进主楼的加高工程,因为前期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现在又没有施工阻力,估计进展会很快。主楼加高的同时,一层、二层的门面房装修要全力顶上,最好先于主楼加高工程完工,并在主楼工程收尾时,就开始对外招租试营业。 旁边三层高的裙楼,目标瞄准大型餐饮店开发,定位是北京全聚德、苏州松鹤楼、杭州楼外楼、扬州富春楼那四大老牌餐饮名店,要做出特色、做出厚重感,成为地方的一个大亮点。 “自己做,是不是有些吃力?”蚊子摸着下巴道,“餐饮看上去单一,但其实还挺复杂的。” “如果觉得能力欠缺,那就整体招租,让比我人来搞餐饮。”张本民道,“然后,你们要参与进去,学习他们的经验。” “主楼的客房可千万不能招租了啊!”殷然直爽的性格依旧,“客房经营容易上手,把招聘的人员送出去培训一下就行。” “嗯,那是了,能抓在手里的,自然不能丢出去。”张本民道,“另外,我觉得还需要注册一个公司,叫圆方酒店餐饮管理有限公司吧,以后这一块还大有可为。” “现在注册公司已不是什么难事,前几天你不是转过来一大笔钱嘛,注册资金充足,而且工商税务那边的关系也都理顺了。” “行,那你就做法人吧,赶紧办理一下。”张本民道,“当然了,公司注册再多,目前只是个壳子而已,实际运作的只有圆方楼这个实体,人手呢,也就是我们几个,哦,应该是你们几个,我是游离的。下面,根据我对你们的了解,把大体的分工说一下,蚊子统筹管理全盘,殷然负责财务那块,宋为山主要是负责后勤的各项工作。底下的人手,你们自己张罗,选对、选好自己的队伍。” “小金子呢?”蚊子问。 “下一步,我不是要到市里去折腾一番嘛,想把小金子带过去,毕竟那边需要多点照应,只是何部伟一个人,可能有点应付不过来。” “哦,有安排就好。”蚊子点点头,道:“再说圆方楼的事,餐饮那块估计是要总体外包的,客房那块怎么办?” “客房管理方面,我有个人选,不过要回去跟她商量商量。”张本民犹豫了下,道:“俺们村的一个人,曾经是村支书的媳妇,后来到乡里负责招待所的管理经营,搞得还不错,我看挺合适的。” “行,只要你看好了就行,我们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对了蚊子,你这两天准备一下,咱们得去趟市里,把我妈和丁香接回来。”张本民转了话题,道:“现在形势变了,春山这边很安全,而市里将会变得不稳定,毕竟我去了之后,会发生很多事情。” “哦,那还是接回来好。”蚊子点头道,“回哪儿呢?记得你以前说过,想把姑姑送回村里的。” “这个……”张本民寻思了起来,县城是最不能待的,因为会被邻居和疏远的亲戚们笑话没婆家,所以说,村里最好,可郑成喜个狗日还在,还是不合适。因此,乡里应该是比较合适的,可刚决定要卢小蓉来县城,万一成行的话,谁能去照应? 此刻,张本民又想到了曹绪山家的婆娘,把她弄到乡里照顾不是正好么,因为已经安排要把曹绪山调到乡中心小学去工作了,那样一来就相当于是把他俩都弄到了乡里,合适! “去乡里好!”张本民果断地说。 “行,你决定哪儿就哪儿。”蚊子道,“什么时候行动?” 张本民闭目沉思,过了会道:“等我参加完省公安武警技能大比武的吧。” 第486章 五弹穿一洞 春意渐浓的兴宁,白云悠悠然行空,一泓幽蓝底子作衬,此般委实是个好天气。 空中有鸽群起起落落,自在盘旋。 “砰……”五声连贯疾速的枪声,从汉州市警察训练基地传出。 鸽群瞬间惊扰,忙扑腾着慌张的翅膀,纷纷飞向远处。 子弹出膛,带着刺破气流的啸音,射向标靶。 这一刻,省公安特警技能大比武第二日赛事正在进行。张本民作为兴宁市代表队的一员,刚完成手枪固资五连击项目。 颇有期待的裁判忙上前查成绩,仔细看了看靶面,很不情愿地深深皱起眉头,似是不相信所见,“七十八号……一枪命中靶心,其余四枪……脱靶……” 脱靶? 在场人无不惊讶,齐齐看向张本民,就连主*席台上观摩的省厅和市局领导们也不例外。 就在昨天,张本民在首日综合体技能比赛项目中,简直是以碾压式成绩暴虐一众选手,他行云流水般完成了高低栏、十米低桩网、三米高板、空中软网、斜绳摆渡、高架速降塔六项障碍,又利用避雷针攀爬至楼顶,然后通过下滑绳落地,空中有三秒停留,记下两个车牌号。到达地面后,立即翻滚轮胎五十米,接着对九二式手枪进行拆解组合,最后,完整地写出了所记下的车牌号。 成绩傲娇,领先第二名十多分钟。 就是这么个牛气冲天的家伙,竟然能脱靶? 而且是五枪脱掉四靶! 赛场中的张本民,歪起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诡秘微笑。 主*台上的省厅领导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地转向兴宁市公安局局长,“这个选手,是不是态度有问题?” 局长面带尴尬,“我马上让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后催促着一旁的局政治部主任王乐笙,“抓紧去落实一下!” 早已按捺不住的王乐笙快步离开,焦灼地奔到靶场。 “哎呦,你是怎么搞的!”王乐笙心急地站到张本民面前,“你代表的可是整个兴宁市公安局,知道么!” 张本民一个立正,面色平静而冷峻,“是的领导,这个我知道!请裁判再查看一次标靶!” 一旁的裁判有点发愣,看了看王乐笙,“这个,我还能看错么?靶上就一个弹洞。” 王乐笙也很纳闷,不过也无他法,便抿着嘴点了下头,“既然选手这么说,那就去看看吧。”说完,招呼着裁判走向标靶。 看上去不存在疑义,靶面上确实只有一个弹洞,后方的挡板上,也仅有一个被弹头撞击的凹槽,只是比一般的要大一点、深一些。 然而,再看地上,却是足足的五粒弹头,散乱地靠在一起。 “这……”裁判面色惊愕,很是夸张地张大了嘴巴,“这不可能吧?!” 王乐笙皱起眉头,脸上也浮现出惊异的表情,“也,也说不准。”说完,转身喊张本民过来。 一阵小跑的张本民来到跟前,气息安稳。 “你,真能做到?”王乐笙的声音里带着点忐忑,更有无限期待。 此时的张本民略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上略带羞涩,小声道:“王主任,可能是我的运气稍好了点吧。” 王乐笙按捺住满心欢喜,不动声色地扭头看了看裁判。 裁判吧唧着嘴,“我算是开了眼界,还真是个奇人呐!” 五弹穿一孔,怎不是奇人! 消息传到主*席台,立刻引起一阵躁动。 省厅领导有点坐不住,起身到旁边点了支烟。市公安局长跟过去陪着,脸上油然而生自豪之气。 “之前倒是听说过会有这种不太可思议的事情,没想到今天还真是眼见为实。”省厅领导不由自主地点起了头。 局长谦虚一笑,“这个,应该是有一些巧合因素在里面吧。” “我觉得,多数还是靠实力!”省厅领导点着头,回到座位上坐下,“再看看,下面还有项目。” 接下来的是长短枪应用互换射击和狙击步枪精度射击。 毫无例外,结果既是出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 张本民的表现再次刷爆眼球,长枪点射与连发,同样令人叹为观止。换枪时速度之快,动作之标美,简直比教科书还典范。尤其是狙击步枪射击,在风向风速、温度湿度和身体震动等各种影响因素下,无论是固靶还是移动靶,张本民所展现得精准度再次令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好家伙!”省厅领导兴奋了起来,再次站起身来转向对局长,“没想到,你们局还藏了这么个大杀器!” “没,绝对没藏,张本民是去年面向社会招考的,入职时间并不长,可能之前还没有什么展示的舞台,所以我们并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身功夫。”局长微微欠腰,带着丝得意的微笑。 “把他叫过来,我问几句话!”省厅领导撸了撸袖子。 “好,好的!”局长顿感脸面倍增,提高嗓门直接对张本民喊话。 张本民自然不会怠慢,甩开大步,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奔向*台,到跟前站定,一个立正,动作干净利落。 省厅领导的视线一直在张本民身上,他不住地点着头,眼神里满是赏识,“张本民!” “到!”张本民身板一挺,响亮应声,“领导请指示!” “调你到省厅特警总队,怎样!” 听到这话,张本民抽动了下嘴唇,有些木讷地摇了摇头。 省厅领导不由得一愣,像打嗝一样诧异了起来,皱着眉头严肃地问:“为什么?” “我,我不是特警。”张本民支吾着,“我只是个派出所的小民警。” 省厅领导把目光转向局长,“怎么回事?” “哦……已经着手把他往市局特警支队调动了。”局长有点尴尬,摸了摸额头,“正在办理相关手续。” “这样啊,那就抓点紧,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省厅领导咳嗽了下,直了直腰杆,继续问张本民,“等你转到特警队后,就立刻调你到省总队去!” 张本民并不答话,脸上也看不出喜色。 第487章 预选岗 场面着实有些尴尬,作为局长的狄耘一看连忙解围,对省厅领导不是太自然地笑了笑,“你看,这小子肯定是受宠若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让他先回去稳稳神。”说完,转脸对王乐笙压低声音道,“这事就交给你了,好好给那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上一课,真他娘的烂泥糊不上墙!还有,不能让他轻易就到省里去,既然是碟好菜,咱们市局得先尝尝。” 王乐笙点头应下,心里却没什么底,一般这种情况下能有如此表现的,要么就是天生愚钝不开化,要么就是精明到顶返璞归真了,总之,都不太好办。 下午,比赛结束后,王乐笙就将张本民喊到了跟前。 年岁已过五十的王乐笙,在一线工作二十多年,以公正执法著称。五年前,升为政治部主任,进了局党委班子,由于分管的工作特别重要,甚至比副局长还来得实在。 “小伙子,你也太实诚了吧,怎么就说自己不是特警呢?”王乐笙没有拿架子,而是和颜悦色地以聊天的口气道:“我这可不是变相地批评你,更不是讽刺你,因为那个场合随便应付一下,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估计换成另外任何人,都不会像你那么耿直地说只是个小民警。” “王主任,我那么说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就是不想只做个派出所的小民警。” “哦,你是想以不动声色的方式,让狄局长当场表态,给你转换岗位?”王乐笙笑了,“果然,你很精明。” “王主任夸奖了,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王乐笙依旧是面带笑容,“那省厅领导说要调你到省里去,你为何又不吱声?” “因为我没想过要到省里去,而且也不想去,仅仅是想到市里而已。” “哦,是这么回事啊。”王乐笙恍然道,“其他方面呢,有没有想法或具体要求?” “几乎没有。” “什么叫几乎?” “就是不想再到派出所去了,想换换岗位。”张本民道,“多些经历,攒点经验,为以后的发展早点打基础。” “嗯。”王乐笙点点头,“看得出来你很优秀,能力是相当强的,想进市局谋个岗位完全没问题,甚至可以破格提拔,只是要过渡一下,先到区局锻炼一段时间。” 破格提拔? 张本民明白,这也是市局留人的条件,因为省厅领导都表示出了有调他入省特警总队的意愿。当然了,破不破格他其实并不在乎,不过再一想,日后在斡旋一些事情上,有点职务总比普通民警要强一些,于是说想干刑警。 “面对选择,人家都是到人事、政工或办公室那种脱离一线的岗位,怎么说也相对较为舒坦点吧,就算要干一线,也会选经侦什么的,你怎么选择又苦又累的刑侦?”王乐笙不解地问。 “谁都不想默默无闻,就算没有机会也总是要创造机会做出一定的表现来,更何况现在王主任还把机会送到了跟前,所以我想到比较能磨砺人的岗位去锻炼一下。”张本民道,“干刑侦是苦累了些,但也容易出成绩,能在相对短的时间内获得更大的发展。” “嗯。”王乐笙一点头,沉思了下,道:“到滨河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当副队长,副科级,怎么样?” “能不能让我到丰义区公安分局?” “丰义区……可以!”王乐笙笑了笑,“市政府所在地,分量重呐。” “是的。”张本民也笑了,“所以也特别能锻炼人。” “不过嘛,诱惑也多,所以要小心,否则一不留神跌落跟头,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感谢王主任提醒,我会注意的。”张本民点了点头,犹豫了下,道:“王主任,我,这会儿又改变主意了。” “哦?”王乐笙稍稍一惊,急问道:“你想怎样?” “我不想干刑警了,想干治安。” “治安?”王乐笙松了口气,笑道:“干治安是也能锻炼人,甚至更能锻炼人,因为不但又苦又累,而且还又繁琐,但关键是不容易出成绩呐。” “换个角度考虑问题,那可以磨炼一下我的心性,不能急功近利,要能坐得住冷板凳。” “好吧。”王乐笙点头道,“那就到丰义区公安分局做治安大队副队长,正好大队长刚出了点事被停职,就由你去主持工作,然后下一步扶正,多是也就能在短时间内顺理成章了。” “谢谢王主任!” “不用谢我,反过来我还要谢谢你,因为我也算是完成了一项任务。” “王主任太客气了。” “对了,以后到市里来,地方大了些,人多了些,是是非非自然也会跟着多起来,所以言行也要多注意点,有些事不能外展的,就暂且留藏于心中。”王乐笙慨叹道,“心事,有时就像颗种子,埋在心里,等条件合适了,自然会发芽,或许那时候,心事就成了新事,可能会让人收获喜乐与安慰。” 张本民看着王乐笙,觉得他像个诗人,而诗人是最不合适搞权术的,他怎么就能坐上政治部主任的位子? 算了,不该想的不去想。还是先老老实实地回春山去,等待履新。 回春山,张本民能料到县局领导有可能会找他,然后就是送出各种让他不自在的表扬,所以,回到路北派出所后,就赶紧向周前帛请了假。 请假确实也需要,毕竟这段时间内事情多。前段时间安排的一些事情,得看看有没有落实,还有卢小蓉是否到县城、接魏春芳和魏丁香回来去哪儿等事,都需要花费精力。 必须回屏坝一趟,刚好跟卢小蓉商量一下,另外也和曹绪山打个招呼,让他跟婆娘先说一声,有可能要到乡里去照顾魏春芳。 可是,奶奶怎么办呢?这个问题上次是有些疏忽了,并没有考虑到。 张本民能感知出来,让奶奶一同到乡里去住,可能性几乎没有。如此说来,曹绪山的婆娘还不能到乡里去照看魏春芳。 那么,魏丁香是不是需要跟着一起到屏坝? 张本民觉得有些绕脑子,干脆先什么都不想,因为如果卢小蓉不愿意到县城,只想留在屏坝,或许一切就可以波澜无惊地迎刃而解。 不耽误时间,回屏坝! 次日,张本民收拾妥当,正准备动身启程屏坝之行,然而,林栋效却不偏不倚打了个岔,找上了门来。 第488章 算旧账 林栋效满面红光,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张本民一看就知道,估计他的局长问题已经解决。 “嗨!”林栋效热情地打起了招呼,“亲爱的老弟,谢谢啊!” 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的林栋效,变得比往常轻松活泼了许多, 张本民也不绕弯子,呵地一笑,道:“怎么样,我说过那个伍潇晓可能不行吧。” “那还不都是你的功劳嘛。”林栋效言语间很是慨叹,“嗌,说实在的,我做梦都没想到能到县教育局工作,更没想到还能当上副局长,至于局长的位子,那简直想都不敢想。可现在,竟然都实现了!” “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张本民道,“可惜的是,你年龄有点大,否则我能把你顶到市教育局去。” “别别别,这就已经非常非常好了,做人得知足,我绝对不能再朝上升了。”林栋效连连摆手,转了话题道:“今个儿来呢,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说一下前段时间你交办的事情。” “哦,王一玲老师和曹绪山的事,都解决了?” “解决了,在坐上局长的位子之前就全安排好了。”林栋效道,“他们两人很高兴,知道是你的功劳,说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感谢就算了,让他们把工作干好就成。尤其是王一玲老师,你对她多提点要求,争取岭东小学的教育质量抓上去。” “不用说她自己就表过态了,在工作上她是很有思路的。” “那挺好,王一玲老师的确是个有想法且有能力的人,我相信她会让岭东小学大放光芒的。”张本民道,“那曹绪山呢,他到了乡中心小学,估计抖和得不轻吧?” “他那人你还不知道么,有点小嘚瑟,逢到喜事就怕别人不知道。” “哪也不算个缺点,毕竟他的心地还不错,所以小不了然的事情就不要说他的不是了。”张本民笑道,“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要挑他的毛病,我的意思就是,人与人相处,就得求大同存小异,尤其是本来交触就不多,只是相对间接关系而发生交往的,就更不多在乎那些了。” “对的,其实我跟曹绪山以前是同事,对他了解还是比较深的,所以有些话就更有不用说了。”林栋效道,“实话说,今天来的第三件事,就是想问问,你那边还有没有要照顾的关系。” 听到这话,张本民还真想起了一个人,就是那个他曾经救过的小女孩的爸爸,包达。 “县职教中心的老师包达,是个挺讲义气的人。”张本民道,“当初我被冤枉入狱,他曾去看望过我,给了我些许感动。” “你跟他交往挺深?” “不深,机缘巧合之下也就见过几次吧,但相互的了解和认可都还不错。” “哦,我说呢,怎么没有早提起过他。”林栋效道,“你打算怎么用他?” “这个得看你的决断呐。”张本民笑了,“我只知道他为人不错,至于工作能力如何,还真不了解。你可以先了解一下,然后照菜下饭。” “行,我去职教中心调研一下,间接打听一番。”林栋效道,“如果他能力还可以,那就好办了,想继续留在职教中心,就可以随时提拔;想调离的话,春山教育系统哪儿都行。如果他能力不咋地,也不碍事,那个单位没有几个吃闲饭的?照样可以重用起来。” “能力应该没问题,关键看他的意愿吧。”张本民道,“不过你也要有个数,万一他要求过分的话,也不要答应。毕竟,有些问题的牵扯面大,不能触及原则。” “我知道,怎么说我这个局长也才刚上任,主要还是应该抓好本质教育工作,否则也不能服众呐。” “对头,重心工作绝不能丢,那是立足之本。”张本民说着看了看手表。 林栋效一看,道:“你有事先忙,我这说得也差不多了,以后有事再找你。” “嗯,也好,我正准备回老家一趟呢。” “回老家,那路程可不近,这样,坐我的车回去!”林栋效道,“当局长了,配了辆车,说实在的,还有点镇不住,每次下车都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闲话。” “那有什么,现时的规定就如此,配辆车很正常,是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更好地工作嘛,还怕别人说什么?” “慢慢适应吧。”林栋效笑笑,“反正这几天不适应了,你把车连同司机一起带走,随便用。” “司机靠谱?” “我亲自用心选的,绝对老实可靠!”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带辆车确实灵活一些,没准随时就回来了。” 带车回去,张本民自然不是为了来去方便,他是要刺激一下郑成喜。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忘了那个曾经耀武扬威的老狗,只是最近想到要接魏春芳回村,才又记了起来。 当天,临近中午时分,一辆黑色的普桑泛着铮亮的光芒,驶入岭东村中心大街。 张本民盯着前方,没看到郑成喜在街边,想想也是,郑建国的事估计已经将他打击得直不起腰了,那还有脸面到大街上转悠? 周家茂倒是逍遥地存在着,慢腾腾地转着个轮椅,悠乎悠哉的。 张本民一看,忙让司机停车,然后走了下来。 周家茂老远看到有辆车过来,本来是想看个热闹的,是谁带着汽车回村了?结果一看是张本民,立马一个惊厥,赶紧转动轮椅,拐进了巷子。他不敢忘记张本民说过的话,不得不躲起来。 继续向前走,来到郑成喜家巷子口,张本民故意停下来,招呼司机按几下喇叭,然后下来抽烟,大声聊着天。 郑成喜被惊动了,走出家门一看究竟。 “哟,这不是郑成喜么。”张本民肩膀一抖,“怎么,好像没什么精神呐。” 郑成喜知道说下去没有好事,也不答话,回头就要进灶屋。 “先别走啊,聊聊嘛,听说你家老二郑建国犯事了?”张本民叼着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哎呀,这人呐,还是要多做点好事。” “你,你什么意思?!”郑成喜的怒气上来了。 “什么意思?”张本民哼了一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这意思!想想小的时候,郑建国是怎么欺负我的?几乎是见面就追打!记得有一次东园里,如果不是王一玲校长出手相助,估计郑建国能活活把我给踢死。” “踢,踢死才好呢!”郑成喜彻底被激怒,“早知道今天这样,肯定会踢死的!” “哟呵,行啊郑成喜,本来我是想给你指条路,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小狗日的郑建国,不过看你这样子,那就免谈了。”张本民甩掉烟头,“就他娘的等着判刑坐大牢吧!” 这话一出,郑成喜顿时憋了气,不过一时又彻底转不过面子,于是道:“说什么呢,建国犯的事,哪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个老东西是老糊涂了吧?”张本民眉头一皱,“亏你他娘的还做过大队书记,连这点人情世故都看不透,简直就跟猪狗一样白活了这么大!我问你,郑建国个狗东西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郑成喜被骂得脑门发硬,不过也不敢再发作,“没啊,那种事怎么能做呢?” “就是,这世道除了杀人放火,其他弄点小钱、玩个女人啥的,能有多严重?还不是上面的人说了算?”张本民道,“再者,郑建国也是在招商活动中犯的错,硬牵强一点说,没准也是为了招商成功嘛。” “你,你在市里上学,怎么这些事都知道?”郑成喜有些吃惊。 “因为我一直在关注着你们家动静儿。”张本民歪起嘴角,“人是最能记仇的动物,别以为我能忘了小时候的那些事,告诉你郑成喜,总有一天我会清算的。” 郑成喜摇头叹着气,没说话。 “不说话,不代表就没有罪责。否则郑建国咬断舌头变成哑巴,那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张本民不会心软,继续逼问。 “你到底想怎样?”郑成喜的表情很是痛苦。 “我倒是想问你到底想怎样?来,你说,你愿意为了孩子而不顾一切么?” “愿意!”郑成喜坚决地一点头。 “死,也愿意?” “什么……”郑成喜惊愕了。 “你看你,这一点就不如老孙头来得有魄力!” “老,老孙头?!”郑成喜跌巴着下颌,“老孙头是,是你……” “别乱说,你明白就成!”张本民打断郑成喜的话,“现在轮到你了,怎么选择你看着办。毕竟,这会儿才轮到郑建国犯事,再过那么几年,还有郑金桦呢。” “你敢!”郑成喜眼睛一瞪。 “敢不敢还能由你说了算?”张本民不屑地道。 “信不信我跟拼命?!” “信,但是你信不信我能弄死你!”张本民这话说得挺狠,他的眼中同样冒着怒火,“当初我爹受了多少罪,都要加倍偿还给你郑成喜!告诉你,凡是你能想到的严重后果,都会有的!包括你已经被戴了绿帽,郑建国成为阶下囚!下一步,将会是郑建军,最后,就是郑金桦!” “……”郑成喜哆嗦着嘴唇,“你,你……” “我什么?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你得跟老孙头学学,否则,会更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 第489章 饭点儿的甘霖 欠下的债,总有一天要还。 此刻的张本民确实是不想给郑成喜活路,因为他想要魏春芳活下去。 郑成喜万箭穿心,想想二儿子郑建国,毕业后能到县大院当秘书,么多荣耀,过年上坟时他还专门烧了很多很多纸钱,感谢祖宗有灵,可是,不到一年工夫,竟然要成为阶下囚了,而且,原因还出在自己身上。 简直就是作孽! 郑成喜又想起了一幕幕往事,自己的确是作孽,很多事做得够狠够缺德,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已经发生了的没法改变。 痛悔之余,郑成喜继而更加担心,郑建国的遭遇并不是结束,还有大儿子郑建军和闺女郑金桦,按照张本民的说法,将来依旧会是个悲惨的结果。 怎么办?郑成喜根本无法破解,难道,真要像张本民说的那样,以死谢罪? “郑成喜,死其实很容易,难的是活着。”张本民对颓废沮丧到呆滞的郑成喜道,“因为活着,要面对很多难以承受的痛苦。” “我是对不起你们家,可是,建国都让你弄成那个样子了,还不行么?”郑成喜觉得还可以卖个小惨。 “笑话,郑建国个不争气的东西,他出事完全是怪他自己,也怪你从小没教育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张本民道,“你知道吗,郑成喜你个老狗日子的,我可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就死掉,起码要再活几年,等郑金桦高考后再上完大学、找到个安稳的工作时,到时让你看看她是怎么被厄运折磨的。” “够了,够了!”郑成喜是悲极而怒,“你以为你是谁?!你能掌控一切么!” “嘿!好!”张本民笑了,“我就喜欢看你发怒的样子,因为你现在越愤怒,将来就会越痛苦!假如啊,你要是像条老狗一样缩着尾巴蹲在墙根下,抖抖索索地过完余生残年,我可能还没有那么大的怨恨之气对郑建军和郑金桦下手呢!” 听到这里,郑成喜又萎了,没办法,孩子还是重要的。“那,那以后我不会再跟你发生任何争执,算我怕了你。”他垂着头说。 张本民抿了抿嘴,这会儿,他的想法又发生改变,于是哼声道:“具体该怎么做你说了不算。” “那,你想我怎样?”郑成喜只有屈服。 “搬离岭东村,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张本民道,“只有这样,我才会原谅你和你的家人。” “一辈子都不回来?” “很难吗?”张本民道,“郑建军不是住城里么?还有,郑金桦将来肯定是能考上大学的,她的成绩虽然不出众,但也不是屎货,混个大学上上没什么问题。郑金桦的心气儿多傲?上完大学根本就不会在乎你这岭东村的老破家,所以,你换个地方住,根本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为什么非要赶我出村?” “因为你是邪恶的,只要你在村里,我就觉得咱们岭东村在被玷污着。”张本民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很理想化,其实不是,告诉你,我很务实的,还有一个人我要除掉。” “谁?” “周家茂。” “他……” “他怎么了?你以为截掉了两腿坐上轮椅,就能除掉他的坏性?”张本民道,“你看他整天转着轮椅,大街小巷还窜得欢呢,到处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那,你还能把他怎样?” “打断他的胳膊,让他连轮椅都没法转,只有卧床,吃喝拉撒都靠别人。”张本民歪着嘴角笑了,“他那婆娘许礼霞,没准伺候两年嫌烦,弄包老鼠药就能把他给解决掉。你说,那多好呐,弄死一个想弄死的人,都不用自己动手。” “……”郑成喜的眼中透着恐惧,“你,你实在是……” “你他娘的别对我评头论足。”张本民拉下了脸,“只管说,你愿不愿搬离岭东村?” “搬。” “两个月时间,够不够?” “你说够就够吧。” “那就一个月。”张本民道,“还有,你家的宅基地,要卖给我。” “你……” “太过分了,是不是?”张本民笑了起来,“不要那么看我,其实我是很仁慈的。你看,像你家祖辈的坟墓,还可以留在岭东村的集体陵地,再怎么着我也不能掘你八倍祖坟是吧,而且,清明、七月十五、春节等日子,你也可以到陵地去上上坟、烧烧纸,但是,不可以进村。” 郑成喜歪着脑袋,想了想,沮丧地道:“好吧。” “你也可以把祖坟迁走,移到城市的公墓去。” “能不能不说那些?”郑成喜流下了浑浊的眼泪,“就别惊扰我的先辈了。” “要怪就怪你这个不孝子!”张本民啐出一口唾沫,抬脚便走。 郑成喜悲怒难言。 “唉,老狗,你别以为我是说大话啊,也别想着对我下个闷口,你看看我这一身的功夫,能对付得了么。”张本民停下脚,边回身说着,边走向停在一旁的普桑,然后慢慢加速,在离车还有一米多的时候猛然弹跳起身,越过了车顶,平稳地落在车的另一侧。 心如死灰,这一刻的郑成喜已经无法用别的词来形容。 这样的结果,张本民很满意,至少目前这么做是非常合适的,等郑成喜一离开村子,就可以把魏春芳接过来,安妥度日。 踌躇满志,回到家中。 曹绪山的婆娘一见,比往日更为殷勤地跑上前问着好。 “奶奶还跟以前一样好吧?”张本民问。 “好,好着呢!尤其是最近些日子,更是好上加好,她说家里这年把时间是喜事连连!” “那可不假!”张本民忙道,“我娘最近可能就要回来了。” “你娘?” “嗯,就是魏春芳。” “是春芳妹妹啊!”曹绪山的婆娘很是感慨地道,“她是个好女人,命真是太苦了。当年,她半死不活地被娘人拉走,俺就在心里保佑她一定要好好地活过来!” “婶儿,好人有好报的!”张本民仰望天空,“恶人,必遭天谴,如果天不谴,那就由我来替天行道!” 没察觉间,奶奶出来了,一脸安详大慈。 “嘎娃,莫要这样。”奶奶举起手摸着张本民的头,“孩子,咱们受的苦难,都已过去,就别惦记了,往后,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哦,奶奶,我知道的。”张本民扶着奶奶走到门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受的苦,可以不去理会,但我爹遭的难,没法忘记。” “你爹……”奶奶闭上眼睛,缓缓地道:“你有执念,也没法斩断。可是,你爹也不想出事儿啊。” “没事儿可出。”张本民蹲下来,头伏在奶奶的腿上,“我做事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如果可以,让政*府去惩罚那些恶人,你可别自作主张。” “知道的,奶奶,我能把握好。”张本民说完,转移了话题,“对了奶奶,俺娘魏春芳,再少过些日子就回来了,不过她的身子还不太好,到时还是让婶儿继续照顾着。” “好,好啊,刚才我在门内都听到了,你娘还好好的,那就好啊!”奶奶说着,眼角湿润起来,“你娘,也该回家好好享享福了,不管怎样,我们张家一定要对得起她!” “放心吧奶奶,我一定会给她好好养老送终的。” “嗯,好,这下奶奶就放心了。”老人家说完,点了点头,“我知道,最近你也很好。” 说完这些,老人家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返身进屋,继续诵经拜佛。 张本民也不再多说,多少次了,几乎都是如此,也许里面自有天机,所以不便多言,顺从即可。 曹绪山家婆娘也懂这个道理,由着老人家自行其是,然后问张本民是否留下来吃饭。 张本民寻思着,奶奶也不跟他一起吃,留下来吃饭也没多大意义,于是摇摇头,说有急事得去乡里一趟。 曹绪山家婆娘一听,马上说那就去中心小学找曹绪山,让他管饭。 这是份热情,直接说不找的话也不太合适,所以张本民也不说不找,只是说到时看情况,如果事情忙起来,那谁都顾不上找了。 有什么事忙呢?当然是与卢小蓉相见。 自从上次和卢小蓉忘情地聆听了屏坝河上的桨声,张本民有点难以自拔,如同老农走进成熟的庄稼地,那种沉甸甸的喜悦和诱惑无法形容,只是想着如何能再次踏进那肥沃之地,用心去感触、感受。 卢小蓉也一样,此间尤其是像名少妇,一日尽享人间乐,便如少女怀春,眼一闭,一切恍如上一刻良宵,美妙几不自控,其噬骨锥心的诱惑,根本无法抵挡。 于是,大中午时分,屏坝乡招待所宿舍内,正赶上饭点儿,张本民不辞辛劳,躬身而作,为卢小蓉精心准备着一口丰盛的午餐。 此刻的卢小蓉也顾不得心疼空腹劳作的张本民,如同干涸的田地在雨天疯狂地吮吸着甘霖,忘掉了一切。 只是,雨过天晴后,卢小蓉怜爱地轻抚着张本民,良久,起身下床做了一碗肉丝鸡蛋面。 “有个事儿,得跟你好好商量一下。”张本民边吃着面边看着卢小蓉,“很重要。” “你说嘛。”卢小蓉两手托腮,凝视着张本民。 “我在县里搞了个酒店,你是不是去管理一下客房那块?” “去县城?!” “对,离开屏坝乡招待所。” “现在,我的看法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卢小蓉道,“以前我觉得,去越大的地方就越好,可如今,我觉得在乡里真的挺不错。” “你找到了存在的价值感?” “嗯。”卢小蓉点点头,“娘家那边的人知道我现在的工作后,都说我能干,爹妈也高兴,以我为荣呢。” “这并不是你不去县城的理由啊,相反,应该是动力。你想啊,到了县城做了大生意,不是更有出息?” “可,可身份呢?”卢小蓉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在乡里,也是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员呀。” 张本民一拍脑门,笑了,没错,在这个时代,能有个工作身份,那可比做什么生意都要好得多。“哦。”于是,他吧唧了下嘴巴,道:“那这样呢,我走走关系,继续保留你的乡大院工作人员的身份,怎样?” “不不不,那可不行,不做事,怎么能占个身份的位置呢。”卢小蓉直摇头,“你别想了,我是不愿意离开乡里的,除非你那边实在是有困难了。” 张本民看着卢小蓉,着实是一副朴实可爱的样子,顿时也无话可说,还能怎么着?只要卢小蓉开心快活不就得了嘛,没必要强求她去县城。 “我曾经说过,要给你一个敞亮、干净的大房子,茅房是白净的陶瓷马桶,随时干净无味,其实县城就有呢。”张本民很是感慨,“不过没关系,咱乡里也能装,你再等等,明年我就在乡里给你建个大别墅,把曾经许过的诺都兑现了。” “不用费那个事了。”卢小蓉道,“花大钱建个房子,你也不能经常来,犯不着。” “那可不一定,我计划好了,最后我多是还要回屏坝来的,以超大手笔,把咱们乡建成天下第一乡!”张本民说得很憧憬,“到时我会选一处山头,为你建一个美丽的庄园,当然,那也会是我快乐的天堂。” “那得多少钱!”卢小蓉一歪俏脸,“你赶紧吃吧,别瞎寻思了。” 钱,又算个什么? 张本民笑笑,也不多解释,只是抄起一大筷子面,大口地吃了起来。 “砰砰砰!” 突然间,房门被急促地敲响。 “谁啊?”卢小蓉一边问,一边示意张本民别出声。 “是我啊卢所,小施!” “哦,是施菲啊,这大中午的,有啥事?” “俺家小宋让来问问,你见着了张本民大师没?” 张本民一听乐了,八成宋广田在背后都称他为大师。 “张本民啊。”卢小蓉边答应着边看向张本民。 张本民连忙摆了摆手。 “没,没看到呐。”卢小蓉继续道,“怎么,他回屏坝了?” “小宋说是回来了,现在好几个人都早找他呢!” 好几个人找? 张本民眉头一皱,纳闷了起来。 第490章 消闲的一日 张本民纳闷的不是不知道那几个人是谁,而是搞不懂他们是怎么知道他回屏坝的。 半小时后,在卢小蓉的望风下,张本民溜出了宿舍,从后门离开,在大街上绕了半圈,再从乡大院门口进去。 这一次,第一站自然是宋广田办公室。 “哎呀呀!”宋广田一看张本民出现在门口,立刻迎上前,“听说你回来了,我们找了一圈都没找着,这不,他们又都窜到沙城了,以为你去了厂里呢。” “是孙义峰和郭哲军么?” “嗯。”宋广田道,“你回来的消息是孙义峰带过来的,他不是去县局治安大队做副队长了么,碰巧今天要专门找你表示下心意的,到你们所里一问,知道你在休假中,只等调令下来然后就去市局上班了,于是他一琢磨,估计你应该会回老家探望,于是就慌忙窜到了你老家岭东村,得知你来乡里了。” “以前真倒没看出来,孙义峰也是个急性子呐。” “那不是逢到时候了么,高兴呢!”宋广田道,“还有郭哲军,一下提上了咱们屏坝派出所的副所长,他好两天都没反应过来,就跟做梦似的,明显有点恍惚。” “这一官半职的,就沉不住气?”张本民笑笑,“看来他也就是所长的料了。” “那就足够了,再大一点的官他的确也兜不住。” 两人正说着,孙义峰和郭哲军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不用说,那个热情劲儿可高得很。 热情怎么表现?乡下人实在,喝酒! 孙义峰提议到酒馆去,坐下来边喝边聊,一直连到晚饭。 “这个时间点不合适吧,半午不夜的。”张本民刚吃完面条,肚子没半点饿气儿,“不如咱们先到老窑厂看看,地条钢和土法炼焦怎样了?” 张本民的提议,没有人说不。 “去,是该去看看,一切都很好,运转得很不错。”宋广田满脸堆笑,“效益一直是可观的!当然,也有些小不顺,上面老是会下来查。” “以后只要能把生产保证好,其他就都不是问题,因为现在县里的关系打得比较硬,不会有什么外力干扰。”张本民道,“咱们边走边聊吧。” 就这样,一行四人出了乡大院,前往老窑厂而去。 “嗌,吕乡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张本民想到了吕建保。 “调走了,还有方书记,也离开了屏坝。”宋广田道,“如今乡里一、二把手都是后来的,你可能不认识。” “不认识最好,省得啰嗦。” “吕乡长临走时跟我说起过,往后有什么事还想找你帮忙。” “没问题,吕建保那人还是可以的,当初对我也有过各种帮助,力度还都不小。”张本民点点头,“所以,他有事嘛,能帮肯定是会帮的,不会绕什么弯子。” 这时,宋广田递了根烟给张本民,道:“张老弟,我觉着,是不是找个机会,跟咱乡里的领导碰个面?” 张本民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你的格局再大一点嘛,想着乡里的领导,鞍前马后地服侍他们,好处自然是有的,但从根本上讲,还是要眼往高处看、手往高处攀才更有力度。” “先,先把地方上的基础打牢嘛。”宋广田笑了笑。 “你的事,今年年底前应该就能解决,还打什么基础?”张本民故意拿了个腔调,拖着长音。 “什,什么事?!”宋广田似乎有点预感张本民要说什么,自然有股子压抑不住的激动。 “副乡长。”张本民很是风轻云淡地道,“给你弄个副乡长。” “啊……”宋广田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真实实地听到这振奋人心的话,还是有些架不住,“副,副乡……长?!” “怎么,好像你还不乐意?”一旁的孙义峰故意打趣道,“你真能实话实说,那就算了呗。” “胡,胡扯吧你!”宋广田一下着急了起来,“还就你,你能提拔了呀!” “提拔可,可以啊,你别,别结巴嘛。”孙义峰边说边哈哈大笑着。 宋广田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叹笑道:“没想到,还给你取笑了!” 说笑间,几人走到了乡文化站门口。 “文化站站长,还是姓汪的那个吧?”张本民问。 “是的,老站长了。”宋广田道,“你怎么知道他的?” “我是怎么知道他的?”张本民哼了一声,他想到了当初王一玲来求职的时候,差点被他潜了的事情,“色鬼一个,祸害乡里!” “哦?!”宋广田吸口冷气一皱眉,道:“我有办法治他,往后啥事都给他拖着!” “那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等我回县里走动一下,把他给撤了。”张本民说着,看了门口的值班室一眼,“门卫王大爷挺不错的,走,过去递支烟。” 宋广田一听,立马走在前头,王大爷一看,忙站了起来,问了声宋主任好,然后说汪站长这会儿不在。 “不是找他的。”宋广田递给了王大爷一支烟,“我是奉县领导的指示,来给你敬支烟的。” “县领导?谁啊?”王大爷忙走到门口,“那可怠慢不得,大门得敞开来。” “不用,人家根本就不讲究那些。”宋广田说着指了指张本民,“你认识么?” 王大爷看后,一皱眉头,道:“有点印象,好像时间挺长的!” “有没有印象不要紧,关键是你能做好人做好事,曾经友情提醒了来找求职工作的女孩子,不能被那个狗屁汪站长给提了要求。” “哦,还别说,我差不多记起来了那事儿!”王大爷挠了挠后脑勺“以前你有一次经过门口时,咱们还说过几句话。” “对喽。”张本民一点头,对宋广田道:“宋主任,你了解了解看看,如果王大爷在工作上或者生活上有什么合理的要求,要尽量解决好。” 说完这些,张本民望着远处,眯起了眼。 一个半大小伙子在拼命蹬着自行车飞奔而来。 孙余粮赶到了。 “回来也不说一声!”孙余粮也看到了站在文化站门口的张本民,老远就蹦下车嚷嚷了起来,“你说,咱还是兄弟嘛!” “正因为是兄弟,所以才不急着告诉你,咱们啥时见面不行?”张本民笑道,“再说了,我也不想影响到你工作,毕竟现在厂里的主要负责人是你,责任重大呢。” 孙余粮听了这话,也不客气,“还别说,我一天到晚就扑在厂子里,方方面面事儿,都安排得还算可以吧。” “那是当然了,要是不了解你的能力,我还能放心让你去照料那摊子事儿?” “嘿嘿,那,那是过奖了啊。” “你用不着谦虚,咱们说得都是大实话。”张本民道,“所以,也就不瞒你说,今晚我要留在乡街吃个饭,你呢,就不要参加了,还是回厂里去照看着。” “行,知道了,反正我也不能喝酒,参加酒场也别扭。”孙余粮说着一皱眉,“哦,还得插个话,有个人要提一下,沙城派出所的伏云涛,他现在是副所长。” “哦。”张本民笑了,“提拔了好啊。” “是好,对我们厂里很好,他亲自到我办公室,说往后厂里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尽力帮忙解决,还说等你回老家的时候,让我一定要告诉他,他要找你。” “哦,这次就算了吧,等他再找你的时候,你就让他先别找我,等时机合适,我自然会找他的。” “没问题,只要你有话就行,我保证传达到位!” 正说着,曹绪山来了。 “哎呀,要不是婆娘托人专门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呢!”曹绪山跑得气喘吁吁,“老弟你回来也咋也不让我知道!” “刚到站,还没来得及呢。”张本民道,“正好,今晚咱们一起吃个饭。对了,按辈分讲,我得喊你叔,你啊,就甭喊老弟了。” “嗐,咱们不是一个姓的,啥辈分不辈分的,还不是看怎么处嘛。” “那也不行,要不然村里的人肯定会说三道四,就是不说你,也会说我。” “哦,那咱们就不搞那么清,随心吧,看场合称呼。”曹绪山堆着一脸笑容,道:“这样吧,晚上的酒我来安排,各位都赏个脸。” “哎哟,那可不行,我从县城追回来,诚意满满,还是由我来支场子!”孙义峰道。 宋广田一看,也积极争取起来,“在屏坝,我是正儿八经的地主,哪能不尽地主之谊呢?喝酒吃饭的事,当然是我分内的事了!” 张本民摸了下嘴巴,道:“得了,还是让曹主任安排吧,他从岭东小学刚到乡中心小学,算是乡街的新人,他请客相当于露个脸,大家熟悉一下,以后有什么事能照应就照应着点儿。” “好好好!”曹绪山兴奋地拍起了巴掌。 其余几人一看,既然是张本民的意见,那还说什么呢?顺从,就是最大的尊重,于是,都连连点头说好。 张本民的这个提议看上去很自然,包括前面不让孙余粮参加酒场,似乎都很随性,但其实,里面是很有用意的——保持清醒脱身。因为曹绪山酒量大,让他做东,逮着宋广田、孙义峰和郭哲军猛灌,然后就是多败俱伤,都喝趴下。 张本民保持清醒干啥呢?当然是去卢小蓉宿舍。所以,孙余粮绝对是不能参加酒场的,他不能喝酒,头脑多数也会是清醒的,那多碍事? 巧安排。 哪能不是一夜良宵? 次日一早,张本民没惊动其他人,喊了了司机到街上吃了早餐便赶往县城。 现在,屏坝乡和春山县城两边的事,差不多都已安排好,接下来,是时候去市里打打前站了。 第491章 兄弟 女人 去市里,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魏春芳回来的行程解决好。到达县城,动身前,张本民先打了个电话给魏丁香。 打电话的心情是激动的,然而,电话那头的态度是生硬的。魏丁香冷冷冰冰,完全不带任何情感。 这是怎么了? 放下电话,张本民就找到了蚊子,说丁香的状态似乎不对劲,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了解一下。 蚊子说没听到丁香有什么事儿,但也把不准到底是怎么个状况,所以也不敢耽误,当即就跟魏丁香通了电话。 通话时间很长。 张本民抽了好几支烟。 放下电话的蚊子,面色凝重,他耸了耸肩,“丁香,她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这个苗头,她出事之后不就表露出来了么?”张本民皱起了眉头,“是不是现在更决绝了?” “对。”蚊子一点头,“其实我经常开导她,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可是,看来完全没有效果。她很自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摔裂的碗,没什么用了,也所以,她从曾经的非你不嫁,变成了现在的只有你不嫁。” “真是个傻丫头!”张本民摇头叹息。 “她把你看得太重了。”蚊子犹豫了下,道:“她最想的,还是跟你在一起,只是她觉得身子脏了,配不上你。” “知道,我知道了。”张本民心痛地闭上了眼睛,点着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事,像陪护一粒种子的发芽,急躁不得。 张本民带着小金子去了兴宁,没有找魏丁香,先到学校去找何部伟。 眼下的何部伟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从你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来看,食堂生意应该挺不错。”张本民笑了起来,“钱没少赚。” “不是,恰恰相反,食堂马上要面临不小的问题呢。”何部伟搓了搓鼻尖,“我得意,是因为爱情。” “哟,一段时间不见,进步不小嘛!”张本民一拍何部伟的肩膀,“哪天引见一下,看看弟妹是个啥模样。” “嗨嗨,你早就认识了。”何部伟有点不好意思,说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对张本民来说如同惊雷炸响! 魏丁香! “你,你不能跟她在一起。”张本民有点慌乱,摇着头道:“不能的,绝对不能。” 何部伟一下也不知所措,“为,为什么?” “因为,我要跟丁香在一起。” “……”何部伟愣了下,然后不断哆嗦着嘴唇,“记得以前,你是鼓励我去追丁香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张本民的情绪稳了下来,口气异常坚定,“现在,我要让她做我的老婆。” “……这就是兄弟该做的事吗?”何部伟眼眶里委屈的泪水在打转转。 “两码事。” “你知道吗,魏丁香已经答应可以做我的女朋友了!” “有些情况你并不了解。” “别说了,一直以来我都很敬佩你、尊重你!” “那又怎样?反正,以后你不要再和魏丁香联系了!” “混蛋!你混蛋!”何部伟猛地抓起了张本民的衣领吼道,“你,让我失望了!” 张本民没动,也没说话。 “难道你忘了?我们是兄弟,最好的兄弟!”何部伟大叫着,“不过从今天开始,张本民,我与你不再是兄弟,但,也不是仇人,我们只是路人!” 发泄一通,何部伟摔门离开。 女人因为爱情而傻,男人因为爱情而狂。 此刻的何部伟,就像头狂怒的野牛,理性以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个道理张本民明白,所以没有去追,这个时候需要给他一个小小缓冲,让他慢慢冷静下来,急于跟上去解释根本就行不通,只会是火上浇油。 张本民没有离开何部伟的办公室,他让小金子先回去,自己就那么坐着,静静地抽着烟。 两小时后,何部伟回来了,看到张本民还在,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没得聊。” “静下心来,可以聊的。” “你并不是很固执的一个人。” “是的,但因为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所以这一次我要固执一下。” “兄弟?!”何部伟还有点激动,“什么是兄弟?兄弟就是用来伤害的吗?!” “不,不是,兄弟绝对不是用来伤害的,兄弟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尤其是可以用来承担一些痛苦。”张本民道,“回到魏丁香身上,你只要冷静下来想想,她为什么答应可以和你在一起,你就会明白的。” 何部伟没有头一歪,没有立即接话。 “以你平常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是不是那种会对兄弟做横刀夺爱的人?” “不会。” “所以你好好想想我刚才的话,魏丁香为什么会答应可以和在一起。” “她……”何部伟犹豫着道,“是因为她不打算跟你在一起?” “对。”张本民抬手扶着何部伟的肩膀,“你再想,她为什么不打算跟我在一起。” “是你对她没有感觉,不答应她?” “不对。”张本民叹了口气,道:“蚊子告诉我,丁香认为她已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很自卑,觉得配不上我,所以才放弃了想跟我在一起的念头。”说完,张本民低下头摇着,继续道:“难怪自从她出事后,虽然我很主动地表明了喜欢她,愿意跟她在一起,可是她却一直不理不睬。” “啊,她,她怎么会有那种想法?!”何部伟恍然道,“怪不得她对我说过,跟我在一起的话,有点对不起我。” “唉。”张本民叹了口气,“那你再想,她选择了你,会快乐吗?” “不会。” “对,她会一辈子闷闷不乐,甚至会因此而抑郁,痛苦终身。” “也许吧。”何部伟蹲了下来,缩成一团。 “你说,面对这样的情况,我该作出如何选择?”张本民道,“是选择倾向成全你,还是选择拯救那个叫魏丁香的可怜姑娘?” “……明白了。”何部伟两手抱着膝盖,点了点头,“你做得没错。” 张本民蹲了下来,点了支烟,递到何部伟嘴上。 何部伟叼住,猛吸了两口,道:“我真明白了,兄弟,你做得对,我能理解,也很支持你,就像先前那样。” 张本民努力让自己用笑一点的口气道:“如果什么时候你又想不明白了,随时找我,打、骂都可以,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嗐!”何部伟轻声抖笑了下,擦了擦眼角,“是呢,谁叫咱们是兄弟呢!走,喝酒去!” 敞开胸怀,一醉方休。 次日,醒来时已接近中午。 张本民泡了杯茶,去食堂看正在指挥厨房和餐厅工作的何部伟。得空的间隙,问食堂到底要面临什么问题,昨天都没捞到聊。 “这事还真有点大,弄不好没法继续承包食堂了。”何部伟忧心忡忡地道。 “那个影帝章万树不是保证过嘛,找他去!” “没用,因为一把手校长换了,他说话没了分量。” “新校长的能耐那么大?章万树都束手无策?” “目前还不清楚新校长有什么背景,不过章万树跟我说过,再过几个月,暑假期间可能就要进行重新竞标,要我有点心理准备。” “问题不大,我们是现任承包者,有优先承包权。” “那没什么用的,有暗箱,不会那没公平的。” “有暗箱的话我们也可以搞啊,所以说,总体上讲我们依然有优势。”张本民道,“我先去找章万树聊聊。” 章万树是明白人,一看张本民就知道所为何事。 “小食堂的事,新任校长搞不定,一切都是扯淡。”章万树直接说道,“承包学校的食堂油水很大,动辄就是几千甚至是上万人就餐,赚头可想而知。但凡懂行的人,只要有点关系,那还不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所有的食堂都重新发包吗?” “不是,就针对小食堂,因为小食堂规模不大、饭菜档次也要好一点,所以有好经营、赚头大的优点。”章万树道,“自然,也就成了抢手货。” “由此看来,对方的眼光还不错,而且实力也可以,老早就摆开架势要上了。” “应该是。”章万树道,“反正不管怎样,不能强求,没有足够的实力不能硬拼,要不有可能会造成白白损耗的结果。不过也不能消极,要是有可能,你打听一下要下手的人,如果能摸清对方的底细,或许可以对症下药。” “对,那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张本民道,“谢谢章校的指点。” “不用谢,我只是顺口说了出来而已,你是肯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即便这件事不谢,还有件事肯定是要谢的。” “哦,说吧,什么事。” “帮忙弄个名额,今年中考后,我想送个学生来校求学,另外,在专业方面,要有一定的自选性。” “可以,这些是本职之内的工作,容易。” “那就谢谢了,明天我就让人把那学生的相关信息资料送过来。” “好,就喜欢你的干脆利索。”章万树说着,看了看手表。 “这就下逐客令了啊。”张本民笑了笑,起身边走边道:“好吧,再见。” 回到食堂,张本民就打了个电话给王昭凯,把他女儿上大学的事情给交办了。 小事随手做妥,是个好习惯,以后就能少操点碎心,也有助于当下集中精力办大事。接下来,摸摸新任校长的老底、打听一下想接手小食堂承包经营的人,迫在眉睫。 第492章 又是冤家聚头 思来想去,张本民决定等一等,他估摸着调令马上就会下发,那么一来,就可以借着丰义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副队长的身份,找校长谈一谈。这并不是说要身份对等,兴邦职业中专学校校长的级别可是正处,而副大队长还没有行政级别。 张本民想的是,毕竟公安人员的身份有点特殊,校长多少得给点面子。 没错,新任校长的确拿张本民当一回事,因为治安管制的范围太广,如果不重视的话,惹了对方生气,那学校可找茬的地方多了,估计天天都能不消停,那也是个麻烦事。而且,能大胆主动找上门谈事的,多是也有些社会关系的,不能小觑。 张本民开门见山,说现在小食堂的承包人是他的朋友,想问问学校就小食堂承包重新发包的计划,到底有何背景。 校长沉思良久,告诉张本民有人打招呼,是丰义区区长郑得冠。 一瞬间,张本民叹笑了起来,真是冤家路窄! 本来,关于父亲张戊寅受迫害一事,张本民是想过一段时间,在市里站稳脚跟再慢慢理会,从郑得冠着手,层层剥皮,深挖它个天翻地覆,报尽前仇,没想到的事,这么快就有了交触点。 “哦,如果只是一个区长郑得冠,倒也没什么。”张本民不动声色地道,“那还有的一拼。”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反正,我只看最后的结果,谁强势,我就照谁的意思办。”校长说着,看了看张本民,“多一句话,你要慎重估量一下自己的能耐,别自找麻烦。” “你是不是看我就一个小年轻,有点自不量力?”张本民一歪嘴角,“可以跟你这么夸个口,胜出的一定是我,所以,小食堂重新发包的事,你就不用费心思考虑了,那只能是白费工夫。” “这么自信?” “自信当然有,但主要是靠毅力。” “好吧,我先静观其变。” “能不能多问一句。”张本民道,“郑得冠跟你打招呼,应该把想接手小食堂的人的相关信息给你了吧。” “嗯,给了。”校长没有犹豫,“龙江酒店的老板。” 龙江酒店?不是韩江龙么! 张本民不由得一抹嘴巴,再次叹笑起来,“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怎么,你认识?” “韩江龙嘛,可以说是认识的,而且交往还挺深,甚至都到了刻苦铭心的地步。”张本民道,“不过嘛,他却不认得我,即便是面对面,他也不知道我是谁。” “这,有点费解。” “随便一说,你用不着理解。” “好吧,反正你们自己或角力或协商,跟我没关系。” “对,你只管等结果,我肯定会妥善地、彻底地解决好。” 此时,初步的行动计划已经张本民心中形成:从韩江龙切入,连带着郑得冠,刚好一举两得,既解决了小食堂的事,又能进一步了解父亲被害的真相。 目前,韩江龙的地盘有三大块,温莎会所、龙江酒店和鼎升理财。 张本民决定从酒店开始监视,毕竟酒店有餐饮那块业务,和学校食堂经营的相似度很高,没准接盘食堂经营的前期筹划,会在这里进行。 几天时间,没什么收获,不过却有其他意外发现,邹骁竟然多次出入,与韩江龙密切接触。 于是,张本民乔装一番继续跟进,逮了个机会以食客身份进入,暗中跟随邹骁。颇为幸运的是,在走廊道里,他听到关键的信息。 当时,韩江龙送邹骁离开,两人得意地交谈时,提到了学校食堂承包的事情。张本民将所听的关键词综合分析后大概得知,是邹骁想想拿下小食堂,找了韩江龙帮忙,而韩江龙又找了郑得冠说话。 张本民咬起了牙根,没想到邹骁是如此死不悔改之人,明知小食堂的前因后果,竟然还对它打起了主意,纯粹是自取灭亡。然而,考虑到邹江明的存在,还不能直接就把他给一下掐倒。 最终,张本民决定邹江明着手,登门拜访,争取不动声色地化解掉小食堂的承包危机。 见到张本民的邹江明没法不惊慌,“张……” “停!”张本民立刻打断邹江明的话,道:“我是刘国庆,一定是刘国庆,不是别人,否则,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哦……好的,我明白。”邹江明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事而来?” “为了邹骁。” “邹骁?!” “我有位朋友在兴邦职业中专学校承包经营着小食堂,邹骁不知怎么回事感了兴趣,然后可能通过他自己的路子,给学校施了压,下一步,小食堂要重新发包招租。” “唉,这个孩子,真是伤透了我的脑筋。”邹江明叹了口大气,“也许是小时太溺爱,结果养成了怀脾性,太叛逆了。我给他创造了很多创业和工作的机会,但他都看不上,还说什么要通过自己努力证明他的能力。” “越是这样,你就越该多关注一些,否则偏离正道,没准就不好收场了。”张本民道,“据我所知,他是找韩江龙搞了些关系,最终传导到了学校。” “韩江龙?!”邹江明又是一叹,“不争气的东西,简直是有眼无珠,怎么能跟那样的人搞在一起!” “还别说,邹骁真的是有点眼瞎,你这么多年在努力地洗白,他就没点数?” “唉!”邹江明深皱眉头,“不管怎样,你放心就是,我会把事情解决好的,不让邹骁给你添乱。” “那当然是最好的,否则后果只能自负。” 听到这里,邹江明抿了抿嘴,道:“怎么说呢,你也要知道,如果邹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我要你收回刚才的话。”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一种威胁,潜在的威胁,我不喜欢听。要是哪天我情绪不正常了,没准就会当成现实的威胁,所以就会索性豁出去,到那时,邹骁真要是发生点什么意外,可就别怪我了,只能怪他的老爸做事不讲究。”张本民冷笑一声,道:“邹老板,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邹江明寻思了一会,道:“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 “嗯,这才像话。”张本民笑了笑,“咱们也别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来,聊点别的吧。” 第493章 腾战场 张本民说到了沈时龙。 邹江明随之不免有些唏嘘,“不知道该怎么定性沈时龙目前的状况,反正跟以前大不一样,他现在正在收拢所有的摊子,可能要离开兴宁,离开祖国,去澳洲生活了。” “哦,之前就听他说起过这个打算,没想到现在就变成了行动。”张本民也叹息了起来,“也好,收手也好,一家团聚,不比什么都好?” “是呀,世道凶险,有时候往往会事与愿违,沈时龙在兴宁黑道上深耕多年,结下了不少梁子,所以,早点离开也好,还能全身而退。” “从这点上看,沈老板比你要略逊一筹,你看你,提前多年就开始谋划退出是非地、不沾是非事了。” “你这是过奖了。” “不是夸奖,是祝福。”张本民笑笑,“你们一家能很好地团聚,当然值得祝福。” 邹江明当即一愣,喟叹道:“明白,你放心就是,我肯定会让邹骁收手的,不影响你朋友继续经营学校的小食堂。” 目的达到,张本民很有礼貌地离开,然后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何部伟。这消息对何部伟来说自然是令他兴奋不已的,他强烈要求张本民来食堂,一起喝两口助兴。 张本民答应了,因为他觉得替父亲报仇一事既已提上日程,就有必要跟何部伟说一下,也好有个照应,刚好,过去边喝边聊。 何部伟听了这个消息后特别激动,当即筷子一拍,说办,非他妈的办死郑得冠个狗日的不可,他简直就是罪该万死的畜生,不除掉他就对不起全兴宁市的劳动人民。 “办,肯定是要办的,但不一定要办死,估计郑得冠也就是个中间环节,上面应该还有罪魁。”张本民道,“我的思路是一直挖到源头,再下狠手,也就是所谓的冤有头债有主吧。” “中间环节也不能放过,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必须血债血偿!” “每一个环节上的人,都有罪,都该得到惩罚,但不一定要全都涉及性命,否则也有点过了。” 何部伟没再吱声,点了支烟,道:“行吧,量刑定罪,分类处罚,总归得把压抑多年的恶气给出了,否则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亲人!” “是的,所以我一直都没放弃,之前没行动,是因为觉得时机还不成熟。现在,其实也不是很合适,但机缘巧合之下,不得不出手了。”张本民道,“以后你得有准备,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得立刻抽身。” “那还不是肯定的嘛,别的事都是小事!” “嗯。”张本民点点头,“对了,你再办一件事,租个房子,条件跟以前我说的差不多,必须得方便行动。” “小意思,很快就能搞定。” “行,那你就多忙忙吧,这两天我还得具体安排一下,把老妈送回春山。”张本民道,“下一步,兴宁就要不安稳了,弄不好就会风雨飘摇,而春山则变得相对安全。” “阵地变换了,形势自然不一样,主战场嘛,当然要激烈一些。”何部伟顿了下,“那伯母那边的事,我就不过去帮忙了。” 张本民知道何部伟的意思,无非是不想与魏丁香碰面,那确实是无奈的事情,也只好点点头道:“哦,有小金子呢,而且蚊子也会过来接应。” “那就好,人手够用就好。”何部伟尽量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有些事情,看似一切已风轻云淡,但总归还要经过一段时间慢慢适应,方能真正放下。 无言,无需多言。 各自奔忙,各自收拾心情。 张本民很快就调整好了心绪,打电话给蚊子,说近两天就来市里,把魏春芳和魏丁香都接回去,暂且住在县城。 蚊子说没问题,早就准备好妥当,只等一声令下。另外,他还说远在上海的范德尚打来电话,询问有关股票的事情。 这事得认真,张本民马上又联系了范德尚。 电话那头的范德尚很激动,说年初的时候,真空电子股票飙升到了九百多块钱,那时他就想出手,只是没得到指令,就忍住了按兵没动,但后来是一路下跌,现在已经跌破六百,该怎么办? 张本民说现在跟买入时相比,涨了至少七八倍,如果想卖也可以,但是,如果等到明年下半年,至少能涨到二十倍。 范德尚一听,喉头一个伸缩,说不出话来。他很矛盾,毕竟股票这东西不确定性太大。“其实,我是相信你的。”他吧唧着嘴巴,“可我们行长有点担心,毕竟先前贷的款数目有点大,如果万一有了问题,那就完了。” “嗯,做人胆子是要大,但也不能不考虑风险。”张本民想了想,范德尚与他的行长日后或许还有大用,能多指点路子也不能吝啬,于是说道:“这样,现在你就把所有的股票抛出,把贷款还了,同时要密切关注,等降到四百块以下,立马把先前赚的再买入,然后,就一直等,等我的消息。” “好的,好的!”范德尚笑语连连,“马上就照此办理!” 挂掉电话,张本民捏着下巴寻思了起来,钱可是个好东西,不能放着机会不抓。 次日,蚊子驱车前来接人时,张本民让他回去把魏春芳安顿好之后,即刻前往上海,把股票抛出。 蚊子不解,但也不问,跟张本民在一起,做事不需要明白理由。 张本民也没心思去细说,现在魏春芳和魏丁香已经回到春山,没了后顾之忧,接下来就要采取行动。 何部伟很给力,房子很快就租好,是一家单位的老宿舍楼,楼层依旧是三楼。 张本民关心的是窗户,得方便进出。现场看了一下,全都装有防盗窗,好在阳台那块有扇活动的格子可以打开,是房东用来晒被子所用。 何部伟很机灵,指了指阳台一角的一盘绳子。张本民笑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房子,你先不要住进来。”张本民道。 “知道,一个人住,行事最安全,即便有不周密的地方,也找不到别人对证。”何部伟说着,突然一拍后脑勺,面色凝重地道:“哦,有个重要的事差点忘了。” “什么事让你一惊一乍的?” “沈时龙打我留下的号码了,说想见见你,让你到他家去,谈点事情。” 第494章 最后一面 沈时龙的约见,让张本民有点拿不准,不过再怎么说,觉得他应该不会有恶意,但去无妨。当晚,便谨慎只身前往。 岁月不居,人心依旧。 再见沈时龙,还是那个沉稳中带着倔强的狠角儿。“沈老板,我来了。”张本民微微弯腰,以示尊敬。 “你能来,我很高兴。”沈时龙眼中着实透着股开心的劲儿,“来,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 张本民也不客气,否则就显得见外或者是戒备心太强。 “前几天,跟邹江明碰到了面,他谈起了你朋友经营的小食堂一事,说你找他沟通过,所以,我知道了你现在的消息。”沈时龙抿了抿嘴,道:“有些事,似乎只能讲缘分,咱们之间,现在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反正中间的曲折太多。” “事情总是多变的,只要人不变,就什么都好。” “对!”沈时龙一点头,“开门见山吧,以咱们之前的交往,只要心都没变,就不存在交流问题。” “是的,否则今晚我可能就不会来了。”张本民道,“毕竟我过往有点复杂,能瞒就多瞒点,否则容易露马脚、出纰漏。” “你放心,戴力强已经被我支开,他比不上你可靠,我是知道的。”沈时龙道,“之所以还把他放在身边,一是看好他的身手,关键时刻还能顶得上;二是也没想用多久,因为我早就打算收摊撤退了。”说到这里,沈时龙闭上了眼睛,顿了顿,而后继续道:“近半年多来,我感觉靠山有些松动,毕竟都是涉及利益的事,没有永恒的牢固关系。” “只要有提前认识,也无所谓。”张本民道,“以利相交,利尽而疏嘛。” “对,所以也不指望太多,眼下我已决定提前收手,就更无所谓了。以前,总想着要把钱挣足了再出国,可是哪有个够?很多人,不知不觉挣钱都挣晕了,不知道最后到底为了什么。” “越饱胃口越大,那是傻子;能急流勇退的,才是智者。显然,你是后者,以退为进,也是人生的大赢家。” “我也不是急流勇退,而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沈时龙叹笑道,“真的,精力明显不够用了,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心神很是不宁,经常莫名发慌。” “是竞争对手给的压力太大?比如韩江龙,是不是咄咄逼人?” “也不是,韩江龙大概还是老三块,温莎会所、龙江酒店和鼎升理财。”沈时龙一摆手,“嗐,算了,不谈那些,直接一点,我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接盘。” 这个问题,张本民曾经考虑过:沈时龙的三大摊子中,白玉兰商务会馆是最容易接手的,因为可以轻松转型做酒店、宾馆。紫黄娱乐城,虽然回报高,但也需要高投入,白道上方方面面的关系要理顺,黑道上也要顶得住。至于安保公司,确实是个很好的产业,但是因为有马道成的存在,竞争会异常激烈。 “接不接盘,还用费那么大心思考虑?”沈时龙道,“以你的心智,应该不会。” “我在想安保公司那块,据我了解,马道成这年把时间在那个领域做得突飞猛进。”张本民道,“你以前好像说过,他就是个皮条客,除了酷斯堡的娱乐生意,其他多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现在不是喽,形势变了,玩空手套白狼的事不再那么容易搞了。近两年来,马道成也开始越来越多地转向了实体。其中,成道安保公司就是个大头,好像马道成特别看重,酷斯堡那块生意几乎是听之任之,精力全放在了安保业务上,所以嘛,发展的势头很猛。” “那,他应该是借了力,而且借得很得势。” “好像是有一股势力在背后推他。”沈时龙道,“但具体情况,我还真不清楚,因为要收手了,所以也没怎么关注。但是间接听闻还比较神秘,其中有种说法是一家业务在国外的公司,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马道成呢?他本身有什么背景?” “我跟马道成之间一直没有什么太厉害的冲突,只是最近一年半载的时间,因为各自安保公司的业务争夺,对他才重视起来,但也没太上心,还是那句话,都是准备退出江湖的人了,还操那心干嘛?”沈时龙叹道,“按理说,是不应该轻敌的,只要一天不退,就该始终重视。” “既然你已经决定收手,也无所谓。”张本民笑了笑,“真的无所谓,有些事,留给接手的人也合适。” “那,你觉得合适么?” “合适。”张本民干脆地一点头,“我很看好安保业务的未来发展。” “好。”沈时龙笑道,“换个角度可以说,谢谢你对我眼光的肯定。” “沈老板,也谢谢你对我的肯定。” “哈哈……”沈时龙仰头笑了,道:“那么,白玉兰会馆和紫黄娱乐城怎么样?” “白玉兰很好,我在春山盘了一家住宿、餐饮综合体,有点经验,也有几个人。至于紫黄,我再琢磨琢磨,要是有合适的人也接下。当然,还要考虑现有的经济实力。” “好的,回去再好好想想,不着急一时半会。”沈时龙手掌一摆,“来,喝茶!” 接下来的聊天,轻松了许多,大都是些做人做事和人生的感触、感慨。 快十一点的时候,张本民见沈时龙有些倦意,便约下次再聊,然后告辞离开。 心情兴奋,想想快要接手的领域,张本民忍不住去找何部伟吃宵夜,把消息告诉了他。 何部伟听后激动得跳了起来,说接手白玉兰商务会馆做酒店宾馆业务,可以作为圆方楼的市区门店,然后在餐饮住宿领域不断扩张,走向全国,争取做到百家分店的规模。 还别说,这一点还真让张本民感兴趣,商业大鳄嘛,谁不想做? 乘兴夜谈,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抬腕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想到明日有计划中安排的任务,张本民赶紧收场,回去休息。 一觉醒来,好心情依旧。 不过刚到单位,就听到了个令人震惊到下巴脱臼的消息:兴宁黑道上大佬级别的沈时龙,昨天晚上被勒死在自己的别墅内。 第495章 玉庭宾馆 情况变化得太突然,张本民不由得感叹起人生的变幻莫测来,原本他还想再找沈时龙谈谈接手业务的相关费用以及偿还方式,没想到,昨晚一别竟成永远。 慨叹之余,一股侠义之气渐渐涌上心头,张本民觉得必须擒拿凶手,以告慰沈时龙的在天之灵。不过,想想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能这么要了沈时龙命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被查出来,所以,他又有些犹豫。 犹豫的同时,能做的还是要及时做到位。张本民立刻找到何部伟,让他尽量联系认识的沈时龙手下,告诉他们说沈老板的女人梅桦茹即将从国外回来处理后事,现在一定要稳住。 何部伟也是有情有义之人,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他在沈时龙那边做事时,认识不少那边的人,一定会尽力的。 张本民还想分别到沈时龙的几个摊子走一趟,与紫黄娱乐、白玉兰商务会馆以及安保公司的主事者聊聊,尽力稳主军心,不过他这边的情况也有突变,一时还无暇顾及,因为邹江明找了过来,说事情有点失控,邹骁把他的情况告诉了韩江龙。 “好在是,我教训邹骁的时候,没有说太多你的相关情况,只是说何部伟那边也有关系,是金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在帮忙。”邹江明的表情有点心有余悸,“如果当时我多说一句,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了。” “没错,如果韩江龙知道了我的身份底细,真就没法收场了。” “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所以才感到十分后怕。”邹江明摸了摸额头。 张本民皱着眉头沉默了下,道:“那以后呢,你保证以后邹骁不会透露出去?” “这次你真的可以放心,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对你来说,最保险的莫过于看到邹骁不会说话了。”邹江明道,“所以,我已经决定把他送到国外去,现在手续正在办理。” “你的决定非常果断,也很及时。” “如果不那样的话,邹骁他真的就有可能就永远说不了话了。”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暂不采取任何行动。”张本民算是松了口气。 “很感谢,同时,我向你表示歉意,并愿意作出补偿。”邹江明道,“兴邦职业中专学校小食堂的事,是邹骁把信息传递给了韩江龙。其中的赚头被韩江龙看到,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弄不好最后……” “生死,人生只有一次。成败,却可以经历很多,所以有时候面对意外并不能只是怨天尤人,更多的是要总结教训,寻求自我更好的发展和突破。”张本民道,“这点认识我还是有的,所以,这一次补偿就不用了,因为我看到了你的诚意,那可能就够了。” “后生可畏,我真的折服于你的能力。”邹江明道,“邹骁,他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能耐,我也就欣慰了。” 张本民没有答话,虽然知道邹江明不是在说好话恭维他,只是因为,他想多了解点沈时龙之死的情况。“邹老板,沈时龙的死,你怎么看?”他在犹豫了一番后开口。 “不好说,就像我说的那样,沈时龙结下的梁子多,难免仇落怨起。”邹江明道,“不过,有一个人疑点很大,就是那个马道成,因为他的安保业务跟沈时龙的冲突很多,最近一两年暗斗得特别厉害。” “都是道上混的,争地盘是很重要,你来我往相互递招子不是很正常么?我觉得,那也不至于让马道成索要了沈时龙的性命。” “你不会为了钱取别人性命,但有人会啊。”邹江明不同意张本民的看法,道:“尤其是那些心胸狭隘、心地狠毒之人,真是恨不得所有的竞争对手死绝才好。” “嗯,你说的有道理,人与人的确是不同的。”张本民点点头,道:“不谈那些吧,伤脑筋。” “是的,先不谈沈时龙的事也好,还是先聊聊韩江龙吧。”邹江明不无担忧地道,“按照我的判断,韩江龙马上就会对金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进行钳制,所以,你决不能放松警惕。” 邹江明的提醒非常正确,就在第二天,大队长滕智文便一改常态,竟然对张本民瞪起了眼,各种刁难、找茬一个接一个。 张本民忍住了没有当场发飙,欲战大风浪,几滴迎面的小水珠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他明白滕智文是一道越不过的坎儿,就像鞋里的一粒沙子,看似无足轻重,可如果不除掉的话,根本就走不了多远。 不犹豫,还是直接干翻来得干净利落。 张本民开始暗中观察、跟踪滕智文,争取早点揪住他的小辫。 几天之后,就有所收获:滕智文有个小规律,不管是值班期间,还是休息时间,甚至是执行特殊行动的时候,每天晚上十点钟左右,他都会驾车单溜一段时间。 张本民决定一跟到底,看看滕智文在搞什么鬼。 驾着一辆小面包,装成是出租车,随便一天就跟了下去。不过有点遗憾,因为两辆车加塞,在一个路口跟丢了。 张本民不服气,已几乎到了市区外围,还能跟丢?于是,他加大油门开始展开地毯式巡索。 果然,很快就发现了滕智文驾驶的老旧普桑,缓缓地停在了一家名为“玉庭”的宾馆门前。 滕智文下车后,四下张望了一眼,便拉开后车门,熟练地抱出一个男人,径直进了宾馆。 这他娘的是到底怎么回事?简直是匪夷所思! 张本民实在搞不懂,便假装要住宿,推门而入,进去后似是无意地问坐在前台的服务员,一个胖丫,怎么刚才一个男人抱着个男就进去了? 胖丫说这有什么,被抱的男人是半瘫,两条腿不能动,不过他可是个老板,每次来住店都有下属伺候着,先把房间开好,女人也找好了,然后再把他送过来潇洒。 张本民一听,看样子滕智文随时会过来,可不能让他着了面。于是借口去找朋友过来一起住,便退到了门外,在拐角隐蔽处猫起来,等着一看究竟。 估计得没错,过了会儿,滕智文出来了,坐进普桑后并没有离开。 第496章 生财有道代招鸡 滕智文这番操作让人难以理解,难不成为了钱,心甘情愿为一个有钱的半瘫老头做些鞍前马后的事情? 张本民干脆横下心来,一守到底,一看究竟。 大概半个小时后,玉庭宾馆里出来个还算有些姿色的女人,直奔到滕智文车旁。滕智文在车里没出来,好像递出几张钱给那女人。 女人接过钱后转身就走,没走几步恰好看到了张本民的“出租车”,不过发现里面没人后,就骂咧咧地离开了。 张本民待在原地没动,看滕智文接下来干什么,是不是还要把那个半瘫的老板带走。 没错,滕智文再次进入宾馆,过了一阵子,抱着半瘫的老头出来,放进车里后便驾车疾速离去。 张本民没有跟上去,因为车子靠得近,怕引起滕智文的注意。 不过收获继续有,回去的路上,过了个小街口,竟然发现了那个被滕智文找去伺候那半瘫老头的女人,正在路边馄饨摊上吃馄饨。张本民想多了解点情况,马上把车停在路边,也要了碗馄饨,坐在她旁边吃起来。 等女人放下筷子要走的时候,张本民连忙起身,问她要不要坐出租。女人愣了下,马上说好啊,便毫无顾忌地上了车。 “小大姐,有兴趣没?”没走一会,张本民便歪着头笑问。 “什么兴趣?” “你开个价就是。” “还瞧不出来,胆子不小呢,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开口就勾搭?” “我在玉庭宾馆门口看见你出来的,而且还有人给你钱。” “你跟踪谁的?!”女人顿时有点紧张。 “没啊,碰巧而已。”张本民笑了笑,“只是感到好奇,因为我看到给你钱的那个人,是抱着个半瘫的人进去的。” “你管人家半瘫还是全瘫,只要有钱就行,钱都能使鬼推磨,更何必是人呢。” “真假的啊,那个半瘫人瞧着貌不出奇,能有钱么?” “那……就不知道了。”女人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那也许是他有丰厚的遗产,然后某个家人为了得到遗产,就帮忙安排了那些事情,以讨得欢心。” “有可能。” “对了,给你钱的那个男人,你知道是谁么?” “嗐,你问这么多干嘛?”女人说到这里,才意识到张本民问的事儿有点多,出于自我保护,她不再就此多说。 “不干嘛,就是觉得新鲜。” “我说年轻人,好奇心可不能太大。”女人歪着头看了看张本民,笑了下,岔开话题道:“刚才,你说要我开个价,要不这次就算了,免费怎么样?” “哎哟,今天不行,太累了。”张本民一看苗头不对,连忙打了个哈欠,“就先认识下吧,我免费送你一程,就当见面礼了。” 女人呵呵着摇了摇头,“怎么,这会儿又没胆了?” 张本民也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女人似乎是真的有点累,也不再开口。过了几个路口后,便喊停下车,末了还给了张本民一个纸条,上面有电话号码。 出于礼貌,张本民把纸条顺手装进口袋,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回家。现在满脑子都是滕智文的事,总想弄清他和那半瘫老头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心里装着事情,情绪翻涌难以入睡,直到天色发亮,才迷糊着睡去。不过也没睡多会,现在的班不自由,还是相当紧的,毕竟有滕智文在盯着,所以尽管一百个不愿意起床,但也没办法。 昏头昏脑地下楼,在路边吃了早餐,精神才好了些。 来到单位,并不在工作状态。昨晚的事情必须尽快弄清楚,要不心里头堵得慌。想到那个女人留下的电话号码,便从口袋掏出纸条,拨了过去,接通后自报家门说是昨天夜里送她的出租车司机。 那女人一听咯咯地笑了,问现在是不是不累了,想做? 张本民说这会儿可不是要做那种事,只是想了解点情况。当然,情况不是白了解的,一切和金钱挂钩,按一次正常收费标准出钱,聊一小时。 女人哈哈大笑起来,问张本民做那事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张本民也笑了,说那就聊半小时。 女人说半小时也是很厉害的。 张本民无奈,但也没办法,说那就十分钟。 成交。 见面地点选在茶馆,张本民点了美味的小零食,还有可口的饮料。这让那女人颇有感触,她安静地坐着,闭上眼,似乎在憧憬。 张本民没有打扰她,耐心地等着。 当女人睁开眼时,似乎变了一个人,问张本民想聊什么。张本民说想了解昨天晚上玉庭宾馆的事。 女人又闭上了眼,过了会一抿嘴,说好吧,她愿意抖出其中的秘密,但要张本民保守秘密。 张本民寻思了下,说可以,而且不管怎样,都保证不会给她造成影响。 十分钟,很快过去。 然而,就是这十分钟时间,让张本民大开眼界,惊愕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滕智文带的半瘫老头根本不是什么老板,而是街头的乞丐!他在利用行动不便的乞丐赚钱! 张本民简直不敢相信,但那女人说千真万确,因为她在金华区步行街口曾经看到伺候过的那半瘫的“老板”,绝对是真正的乞丐,就是趴在装有滑轮木板车上的那种。 震惊之余,张本民决定验证一番。当天中午,便前往步行街口察看。果不其然,他发现了昨晚那个半瘫的老头。 那老头趴在装有滑轮的木板上,用戴着破手套的两手拨地,“呲呲”地到处滑动,不断乞讨。 张本民决定暗中多观察一番。 没想到这么一观察,还真是别有发现:乞讨的收入绝对可观。 只是晚饭前后,那半瘫的老头就收入了十多块钱。照这么简单算算,一天下来可能会有几十的收入。如果滕智文控制得好,一天从他身上至少捞个三十块不成问题。怪不得滕智文把他当“老板”一样伺候,原来都是利益驱动。而且还不难推算,像这样的“老板”,滕智文应该同时拥有好几个。 为了验证,同时考虑到保险性,晚上,张本民继续在玉庭宾馆门口蹲守。 不过遗憾的是,并没有等到滕智文。 次日,张本民改变蹲守策略,还是冒点险继续跟踪滕智文。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晚,就有新发现,滕智文服侍的是另一个残疾人,是个盲人,而且去的是另一家宾馆。 第三天晚上,继续跟踪,又见到了那个半瘫的老头。 滕智文在穿城河边的一个窝棚里,把半瘫的老头抱进车里,直接去了澡堂。 洗干净、换了衣服后,半瘫的老头已看不出乞丐的样子。随后,滕智文又把他带到了一个小饭馆,点了两个菜,还拿出自带的二两小酒给他喝。 很快吃喝完,接下来就是玉庭宾馆。 这下张本民大概明白了,滕智文至少控制了三名残疾人,三四天一轮,挨个搞定点“服侍”,以充分保证不出意外。然后,就搜刮掉他们乞讨得来的所有钱。也就说,滕智文每天至少要有百儿八十的收入。 真他娘的良心让狗给吃了,这种钱都赚! 第497章 天天行动就天天快活 在骂滕智文丧心病狂的同时,张本民也颇为感叹他的精明和谨慎。精明,是能较早地抓住如此商机;谨慎,是不辞辛劳自己动手,并没有培养几个小弟去忙活。 “看来滕智文的心思挺细腻,也乐于享受现状,赚点小钱便沾沾自喜。”张本民找到何部伟,把事情的前后讲了。 何部伟听了也觉得是那么回事,“确实有一点,如果能多发展点手下,扩大规模,那可是像样的一个产业。不过那样一来,动静可能会大,容易出危险。” “对,所以他只是靠自己,小富即满也挺好。不过,那并不是说小打小闹就没有危险,现在我们就给他制造点意外。” “就得慢慢折磨他,对那种小心谨慎的人,不断制造麻烦去刺挠,会让他抓狂的。” “嗯,但是要先抓点证据在手,否则打草惊蛇后他一旦收了手,麻烦的就是我们了,还到哪儿找证据去?” “那简单,就根据你说的,跟踪拍照、录像,最后他就会有口难辩。” “没错。取证的一系列环节,只有宾馆内有一定的困难,能行动的只有你了,我是不能露面的,被他认出来可不好。” “也没什么难的,这点你还不相信我么,到时找个行李包剪个洞,将录像机放进去偷录。”何部伟道,“关键时刻,我假装蹲下系携带,把包朝地上一放,对准走廊拍不就行了嘛。只要滕智文一出现,就能入镜,包括他进出房间。最后,他带残疾人出房间的时候,我再换身衣服当过路客,也是可以的。” 张本民点点头,“那事不宜迟,明天我们就开始着手拍能搞定的,等到宾馆内部的时候,你再自己出动。” 这件事,张本民很是重视,照相机、录像机全都备上。 三天时间,两人合作,大功告成。 从接乞丐收钱、带去洗澡、吃饭、去宾馆、给服务费到最后带着乞丐送回,每个环节都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干脆把证据公开举报,将滕智文一举拿下得了。”蚊子看着录像带,发着狠。 “不着急,看看情况,最好是给他留一线活路,然后为我所用。实在不行,再把他一办到底。”张本民道,“不过得先把他的路子个掐断,否则不管结果如何,他依旧会利用乞丐赚钱,没准还会变本加厉,搞得风生水起呢。” “把他的生意给抢了!”何部伟道,“以前的球哥你还记得么?” “记得,印象相当深刻。当初来兴宁,在你介绍下认识的。” “那就好,我跟他说一下,让他来拿下这块市场。” “别把话说得太满,就说干几年还是可以的,但绝对不能长久,毕竟是违法的。” “嗯,有数,让他时刻警觉着,苗头不对,赶紧撤退。”何部伟道,“哪能当顽固分子呢。” 张本民点点头,道:“哦对了,咱们还得补点镜头或画面。” “那部分的?” “与乞丐的接触。” “可以啊,怎么补呢?” “实践,相当于搞一次亲身经历。” “嘿,好啊,带劲!”何部伟颇为兴奋,“那就今天呗!” 张本民皱了下眉,掐算了时间,而后又舒展了眉头:“嗯,咱们从那个半瘫的老头下手,今天是可以的,不会跟滕智文冲突。” 晚上十时许,穿城河边绿化带内,一个废弃的小窝棚旁,半瘫的乞丐老头就住里面。 张本民与何部伟将面包车在不远处停下,带着相机和录像机走了过去。 手机电筒打开,照进去。 迷迷糊糊的半瘫老头被惊醒,抬手遮住了眼睛,丝毫不感到有任何意外。 “嗐,起来吧。”何部伟招呼了声。 “听声音,好像换人了?”版瘫老头打了个大哈欠,开始兴奋起来。 “是啊,谁能没个意外的事忙活呢。”何部伟很自然地对答。 “不是没到时间嘛,还差一天呢。”半瘫老头说着,递过来一个小袋子,沉甸甸的。 不用猜就知道,里面全是讨来的零钱。 “呵,这种事哪里会有什么时间期限呢。”何部伟接过袋子,不由得笑了,“哪天方便就哪天行动呗。” “那感情是好,难道我还怕天天行动嘛。天天行动,就天天快活似神仙!”半瘫老头嘿笑着,两只胳膊一抬,等着被架走,然后到道:“走吧。” 张本民与何部伟一人架个膀子,把半瘫老头带上面包车。一路聊着,不觉间就来到一家偏一点的浴池。 半瘫老头好像很老道,主动提出这次要搓个背,还要刮刮胡子。 这没问题,一切要求都能满足。不过也不能由着他,何部伟时不时会催促着,说今天要赶时间,得抓点紧。即便如此,前后也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洗完,末了,又把准备好的一套衣服给他换上。 按照程序,接下来是吃饭。张本民与何部伟又把半瘫老头带到大排档,好吃好喝管了一顿。然后,就把他送到一个旅馆,下一步,就是找做生意的女人。 这个环节,没提前安排,因为这不是什么难事,只须稍等片刻。 何部伟快马加鞭跑到红灯区,找了个年龄大点的,说他的光棍叔叔是个残疾人,但残疾人也有需求,出于孝敬,得帮他解决点实际问题。对方一听,有点犹豫。何部伟一看,说按照市场价再加十块钱。 生意就这么谈成了,不过在行事之前,张本民与何部伟分别对半瘫老头和那做交意的女人交待好了,只管闷头干事,别说话。半瘫老头很自然地说知道,那是行规。 交接后,张本民与何部伟到停在旅馆门口的面包车里抽烟等待,之后就是数零钱。一小堆硬分币,数起来也挺费时间。不过并不让人感到枯燥,毕竟是钱呐。最后,清点完毕,除去开支,竟然还剩六十多块。 “这生意,搁在以前我肯定会接手!”何部伟感慨道,“专干这个,同时拢他十个八个乞丐,也是相当可观了。” “别把问题想简单了,既然有了这门生意,竞争便同时存在。”张本民道,“现在我们只是不了解其中的行情而已,没准厮杀得也很厉害呢。” “也对。”何部伟点点头,“凡是能赚钱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勾当。” “算了吧,那些咱们别想太多,如果有可能,就让球哥去思考吧。我们还是要干点正事和大事,犯不着在这上面分神。” “嗯,是的,咱们主要还是对付滕智文。” “你先联系球哥,看看让他准备一下把事儿接手,差不多的时候,我就要和滕智文过招了。” “好的,我这就去找,不耽误时间!” 找球哥不是太容易,第二天中午才联系到。他听了何部伟的消息后,非常感兴趣,当即表示晚上就去亲临现场了解摸索一番。 何部伟和球哥一起去,找那个半瘫老头。 此时,半瘫老头的脑袋上还存留着血迹。“你们,不要再来了。”他有气无力说。 “为什么?” “昨晚我被主人给打了,因为没收到多少钱,我也不敢说给了你们,那样就有可能我会被打死。”半瘫老头道,“我只是说被人抢走了,你们啊,也不要惹祸上身。” “没事,告诉你把,你那主人啊,马上就要被我们给办掉了,还怕什么?”何部伟道。 “大话没用,得看实际的。他很厉害,一般人惹不起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半瘫老头说完,就再也不答话。 何部伟挠挠头,只好和球哥离开,回去想张本民汇报一下。 张本民听了这些,不由得一笑,说那就先等等,把滕智文先办服帖了再说。 第二天,来到班上,张本民泡了杯茶,往办公桌前一坐,拿起张报纸,晃着二郎腿,悠忽悠哉地看了起来。 滕智文在门外看到了,嘴角一歪走了进来,斥问张本民怎么不工作。 张本民连眼皮儿都没翻,“谁说我不工作的?” “瞧你个样儿,像工作么?” “那还不是跟你学的?你先看看自己,作为大队长,整天就知道在办公室晃悠,从来不下一线,就知道动动嘴皮子完事。”张本民道:“你也不是女人,只有个空嘴,难道裆里没货?” 这话说得着实有点重,尤其是在办公室,好多人都听着呢。 “你说什么吊玩意儿呢?!”滕智文一下瞪起眼、抖起了鼻翼,道:“以为在什么技能大比武上露了个脸,然后趁机调到市里来,就不得了了?” “嗯,我还真就觉得不得了呢,至少比你强八倍。”张本民说着,放下报纸站了起来,他估摸着滕智文会动手,所以得做好准备来个先发制人,一招制敌。 果然,滕智文哆嗦了两下嘴巴,抬手就向张本民的脸上扇去。 张本民看得真切,左手快速抬起,直顶在滕智文的脖子上,用力一捏。 滕智文顿时软了身子,抬在半空的手一下耷拉了下来。 没有半点客气,张本民左手接着又用力一推。 滕智文倒退几步后,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强?”张本民嘿笑着,上前几步蹲下来,道:“前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一直在发懵的滕智文哪里顾得上回答,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撑着地爬了起来,“你,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难道你要向上面打报告,说我以下犯上么?”张本民笑了,“那你前天晚上动手打一个半瘫的老头,又该怎么说?而且对方还是个乞丐。” 这话一出口,威力就来了。 滕智文顿时张大了嘴巴,无言以对。 “怎么不说话?”张本民脸上带着一股坏笑,“要不,到你办公室聊一会儿?” 第498章 性福大使 此时的滕智文完全顾不上什么颜面,对张本民点了点头,捂着脖子转身离开。 张本民没急着跟上去,而是到办公桌前端起茶杯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又整了整衣服,挺了挺腰身,这才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 这一波,看得办公室的同事有点傻眼,当然,他们的内心是极其欢畅的,因为滕智文平常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样子让他们厌恶,现在被搞得如此灰头土脸,可不要太大快人心。 再说张本民,来到滕智文办公室后就大咧咧地朝椅子上一坐,也不开口,就笑眯眯地看着他。 滕智文被看得及不自在,摸了摸喉咙,干咳了一下后,道:“你,喝水吗?” “不用了,刚喝过。”张本民手指敲着桌面,“滕大队,先申明一下,不是我要跟你作对,而是最近你老找我的茬,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 “我……”滕智文当然没法说出其中原因,“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应该知道,我也不是平白无故地要跟你过不去,要不,你刚来的时候就开始了,何必等到现在?” “是的,我知道。”张本民点点头,“无非是受人所托。” “你是明白人。” “那,现在我想问问你,是受谁所托?” “……” “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不就是韩江龙嘛。”张本民哼笑道。 滕智文顿时一惊。 “别紧张,我还不想把你怎么样,毕竟,咱们还要搭班工作。”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滕智文的声音有点发抖。 “先放松下来,要不影响友好谈话交流。”张本民摸着下巴,道:“从刚才的冲突来看,你可能并没有什么后台,否则现在就会找关系由上往下来压制我,当然,你之所以容忍,可能跟我刚才提到你打了个残疾老头有关。说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聊聊你的副业。” 说到这个话题,滕智文顿时紧张起来,抬手摸了摸脑门后,好像又有点不好意思。 “也别不好意思,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生意经,脑子好使眼力不错,而且还能亲力亲为,当然,你是为了不让外人所知、安全保险,否则谁愿意抱着个瘸老头前前后后地服侍?说句难听的,就是你亲爹,估计也没那个待遇啊,是不是?” “嗨嗨……”滕智文尴尬地笑下下。 “干多长时间了?” “也不长,就两三年吧。” “行嘛,十万八万的挣到手了。” “没,没那么多。”滕智文似乎想让气氛来得更轻松一些,便接着道:“其实,我那也是很富有爱心的,相当于是做了好事,给残疾乞讨者带去了实实在在的福音。你想想,如果不是我,他们的人生能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人生吗?谁会让他们去释放人性的本能?” “嗯,这话还真是靠谱。”张本民一竖大拇指,道:“你啊,活脱脱就是个性福大使,依我看,联合国妇女署应该给你颁发个慈善关爱大使奖。” “那倒不用,给点经费就行了。我啊,就看重钱。” “此话的确不假,要不韩江龙的话你能听?”张本民道,“平日里,他给你进贡不少吧?” “也,也没多少的。”滕智文抽搐地笑了笑,“我就是个小虾米而已,平常也就照顾点琐碎的事,哪还能有什么大出息?” “那韩江龙都靠着谁?” “你是说,公安方面的关系?” “嗯。” “据我了解,韩江龙在我们系统的关系还真不多,但他有个贵人,平常有事都是找贵人打招呼。” “谁?” “金华区区长郑得冠。” “可以。”张本民点点头,“大使同志,你还算实诚。” “你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我还问你?那你随便说个阿狗阿猫的来懵我,我也没法分辨对错不是?” “对对对,你说得对。”滕智文边说边点着头,变得有点拘谨起来,“既然这样,你看……” “我没什么可看的,就是想告诉你,你别惹我,我也不妨碍你。你呢,继续做你的性福大使,挣你的外快。”张本民说着,掏出一盒录像带,拍在了滕智文面前,继续道:“好好看看,没准还能从中收获点心得,往后再行动的时候,哪儿该注意、哪儿该隐蔽的,改进一点,以便更好地保护自己。另外,如果韩江龙那边有什么动静,希望你能告诉我。有一点你可以放心的是,我绝对会替你保密,不会因为你透露了信息而让你左右为难。” “哟,谢谢,谢谢了。”滕智文看到录像带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点着头道:“你也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而且……” “有话就说,我还忙着呢。” “而且我还可以做个中间人,在中间调和一下,化解你与韩江龙之间的矛盾。” “哦,这个嘛。”张本民犹豫了下,“你先别急,因为我跟韩江龙之间的事情还不好说会怎么样,一切都取决于他做过什么。”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不过从目前看,只有一个事情,就是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的小食堂承包经营问题。”张本民寻思着道,“以后,可能还会有其他的,至于矛盾会多大,那就不好说了,所以,你还是别多嘴了,省得到时想抽身都不能。” “好,那就不插言,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哦,我还想问一下,你有什么把柄在韩江龙手里?”张本民道,“毕竟我只有你操控残疾乞丐大发不义之财的证据,如果韩江龙有你更厉害的内幕,你肯定还是会倒向他的。” “我跟韩江龙没什么深交,无非就是他的小弟闹事,我睁一眼闭一眼而已。”滕智文道,“我们是治安大队,不就管些打打闹闹的事嘛。” “那就好。”张本民道,“这样,大使同志,哦,要严肃一点,滕大队,你的面子也不能不给,等会回办公室我就向同事们说,刚才是我冒失,已经在这儿向你道歉了。” “这……”滕智文很不自然地笑着,“那,那就谢谢了。” 张本民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滕智文一看,忙跟到门口,以示礼貌。不过张本民完全没理会,现在他盘算的是,该关心一下沈时龙被害的事情。 第499章 夜战 张本民认为,沈时龙遭遇不测,不管背后是谁主使,但亲自动手的,最大嫌疑人就是他的贴身保镖戴力强。 毋庸置疑,从戴力强切入,简单、直接、有效。 张本民让何部伟想办法打听戴力强的行踪,因为自沈时龙遇害后,他就没了影。按理说,作为贴身保镖,没那么容易就能快速全身而退。 也因此,张本民前往市局刑侦支队查阅档案,不过毫无收获,相关笔录上记载,询问戴力强时,他说当天被沈时龙安排外出做事,直到次日才返回。 于是,张本民又从戴力强的人口档案查起,然而,竟然没有戴力强其人。 难道戴力强是化名?可刑侦排查时,怎么没有发现? 疑点越来越多,张本民愈发肯定了戴力强的作案嫌疑,而且,其背后肯定有一张关系大网,让他借力轻松脱身。 看来,要想找到戴力强,并不容易。 一时间,张本民还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恰巧,一系列伤脑筋的事接二连三泛起,让他不得不暂且搁置寻找戴力强的事。 何部伟那边传来消息,说韩江龙发威了,白玉兰商务会馆、紫黄娱乐两边频频告急,隔三差五就有人前往闹事,严重影响营业。另外,马道成也没闲着,在安保业务那块,不断撕扯着沈时龙当时盘下的既有份额。 怎么办? 张本民当然不会置之不顾,特别是在梅桦茹回国前这段时间,肯定要尽力保住沈时龙留下那堆摊子的周全。 紫黄娱乐那边最为鱼龙混杂,张本民只身前往,找刘二能进一步了解情况。 “大厦将倾!”刚一见面,刘二能就诚惶诚恐地诉苦,“沈老板不在了,没了后台,竞争对手韩江龙随便戳几个人过来都能大闹一番,报警几乎都没什么用。白玉兰那边也是,王火也快受不住了。” “这么说,你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没错!我们一动手,反倒还会被警察带走盘问,有几个兄弟还被拘了起来。” “辖区陇海派出所,肯定是被韩江龙拿下了。”张本民道,“基层小单位,临时抱佛脚就能攻克的。” “就是,以前陇海派出所对咱们很客气的,现在完全变了个脸。”刘二能摇头叹道,“唉,也不知道老板娘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回来也没用,无非就是打个包,把盘子甩出去而已。” “早点甩出手也好,省得被蚕食了。” 正说着,门外出现几个人,为首的穿了件花衬衫。 “又来了!”刘二能一下咬起了牙,“那家伙已经闹腾过两次了!” 张本民一看,道:“别急,我来挡一波。” 说完,径自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和花衬衫他们堵了个对面。 “让开!”花衬衫叫嚣着。 “你为什么不让?”张本民哼这声,呲了口唾沫,道:“仗着人多?” “哟!”花衬衫一摸头,“今天是遇着茬儿了?你谁啊?” “玩家,刚打完游戏。” “我他么还以为是新来看场子的呢!”花衬衫哈哈大笑起来,“告诉你,长点眼啊,乖乖缩到一边去,省得待会爬回家去!” “你想爬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这话让花衬衫很是恼怒,“糙不死的,来了个硬头!纯粹是找打!”说完,挥拳向张本民的面部击来。 张本民不闪不躲,抬猛地起右臂一挡,斜里架开花衬衫的胳膊,随即贴身上前,打出左拳,对着他的右侧腰就是一下。 花衬衫就是个空架子,完全没有料到张本民是个行家,一时大意进攻,露出破绽又没法化解,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觉腰眼绞痛,活生生憋着口气上不来,不得不弯下腰来。 张本民看也不看,飞起一脚将其踹倒。 紧跟在花衬衫后面的家伙愣了下,一脸错愕地看着张本民,很快就“嗖”地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把折叠刀。 张本民不想拖延时间,猛窜两步,来到那人跟前。 那人心慌意乱,折叠刀才打开一半,便连忙向退去。无奈身后还有人,退了一步就没了空间。 张本民早已起脚,猛地踹向他的膝盖。 那人退避不及被踢中,捂着腿蹲了下来。 后面还有三人,一看这阵势有点发懵,毕竟带头的两人这么快就被解决,看来对方是个练家子,所以还不能轻易冒失上前,否则不就成沙袋了么。 趁这档口,张本民回身来到花衬衫前,弯下腰很夸张地抓起他的头发,猛一拳击打在其眼角,口中叫道:“一拳裂眉骨!”然后又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高声道:“两拳塌鼻梁!”接着,松开抓头发的手,又提起了花衬衫的右手,拉直他的胳膊,又是一拳,反关节打在了他的肘部,“三拳断臂膀!” 花衬衫昏死了过去。 这三拳,把门口站立的三人彻底击垮。 张本民走过去,脖子一挺,道:“让开!” “唰”一下,三人躲到了门边。 张本民大步跨到门外,回过头来道:“喂,你们都给听好了,老子经常来这里消遣,最看不惯就是你们这样趾高气昂的,要是再碰到,我会给你们每人三拳!” 舒畅,痛快。 张本民离开后,心情大好,许久没有的淋漓感着实让他兴奋。干脆,再前往白玉兰商务会馆,没准还能打出另一波高潮来。 二十分钟,张本民看到了在白玉兰门厅内走来走去的王火,他一脸忧郁,心神不宁。 “王兄,怎么回事?”张本民推门而入。 王火意见张本民,如果见了救星,“你,你可来了!是来救火的吗?” “可以说是,不过之是暂时的。”张本民看了看门外,“这会儿,还能有人闹事么?” “有!”王火很是无奈地道,“最近几乎整天就跟闹事儿的人周旋了,而且往往还力不从心,有时根本就没法应付。” “再忍耐一段时间,老板娘回来后处理一下这片摊子,白玉兰会馆我打算盘下来,到时转型做餐饮或宾馆,那会儿相对就安稳多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留下。” “好!”王火很高兴,“有你在,自然就有信心了!” “只是打算,具体还要看情况。”张本民在候客区的沙发上坐下,“先不说那些,还是等等看有没有人来自寻死路吧。” “肯定会有的,韩江龙那边着急得很,恨不得一下子就打掉我们这边的生意。”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响声,一胖一瘦两个小混子模样的人吹着口哨撞门而入,径直上楼。 张本民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眼皮都不抬。 “过不了多会他们就回下来。”王火道,“然后两个小姐会跟出去。” “他们还带出去消费?” “嗯,就在门外,他们的车里。关键是玩过了不给钱,小姐也不敢说话,开口就会招顿打。” “你不拦着?” “拦,最后损失会更大。”王火道,“一旦打起来后他们便报警,民警来后一问,我就不敢多说了,涉黄嘛,能说些什么呢?” “知道了。”张本民叹了口气,“钱和权是最好的朋友,而且还相互扶助。这样,我到外面等着。” 果然,不到五分钟时间,俩小混子下来了,推开玻璃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来到一辆停得歪三扭四的轿车前,拉开门钻了进去,一个坐后面,一个坐副驾位子上。 张本民随即跟上去,敲了敲车窗,道:“下来,有事要你们配合办理。” 副驾驶上的小瘦子摇下车窗,眯起了眼,“你谁啊?深更半夜的配合个什么!” 张本民先没答话,一把抓住小瘦子的后勃颈,另一只手抠住他的下巴,将他直接从车窗拖了出来,然后一脚踹倒,“废个什么话!” 这架势有点唬人,但对方显然不想显得太弱,后排座上的胖子拎着把砍刀下车,“你他么活够了是不是!” 张本民掏出警察证,厉声道:“放下刀,否则就是持凶器袭警!” 拎刀的胖子显然是太出乎意料,懵懵地道:“你,你是警察?” “我让你放下刀!”张本民吼着走上前,抬脚将眼前还在发愣的胖子踢倒,接着上前卸下了他的刀,拿在手里掂了掂。 “兄弟,有话好好说!”先前倒地的小瘦子开口了,“别伤了和气。” “糙你妈的,兄弟?你这样的烂狗屎,还敢喊我兄弟?”张本民一声冷笑,转身用刀腹“啪啪”地拍打着他的头,“还和气呢?跟你们之间哪里有和气?一帮下三滥!说,你们来这里想干什么?” “玩,玩玩而已。” “玩什么?” “玩点男人想玩的事。” “那怎么又出来了?” “到,到车里玩。” 张本民一咬牙,猛地甩手,又将刀腹打在小瘦子的头上,直接将他掼晕,然后返身走到胖子旁边,“玛了格逼的,瘦不死的东西,不说实话,怎么不去死!” 胖子一看完全傻了,用刀腹发力拍打脑袋,要是角度有点偏,那不直接就跟切瓜一样要人命嘛。于是,连忙爬跪起来,道:“我,我说实话,我们是来搅生意的。” “来几次了?” “第二次。” 张本民听后,一抬脚踢在胖子的小腹上,直接将其踢成一团球滚在地上,“再不说实话,老子就踹断你的大小肠!” “我,我真的是第二次,其他人我不知道啊。”胖子蜷在地上不再起来。 第500章 交手陇海所 王火一旁看着张本民行云流水般的操作,着实是佩服,本来还想上前帮个手,看来根本就用不着。 这时,张本民把刀丢在胖子身边,“快把刀拿起来,我不发话,你不许松手。”然后让一旁的王火报警,理由是门口有人打架。 没多会,辖区陇海派出所的警车到了,下来一高一矮两个民警,二话没说就朝会馆里闯。 “哎,现场在这里,就别进去了。”张本民一看,叫住了他们。 俩民警停住脚步,对了个眼,面露不屑的表情,耸抖着肩膀走下了台阶。 “怎么回事儿?”高个民警先发话,他看了看躺在地上胖子,皱眉的同时吸了口冷气,恼怒地道:“你还拿着刀干嘛?还不放下!” 胖子看了看张本民,唯唯诺诺地道:“可,可以松手了嘛?” 张本民一点头,“嗯,能松手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高个民警看了张本民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谁啊?让他拿着刀不松手什么意思?” “我让他拿着刀不松手,是为了还原闹事现场,好让你们一下看个明白,省得问来问去麻烦,而且弄不好还不准确,那多不该啊。”张本民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什么意思?” “意思是执法为民,执法为公,该抓的要抓,该罚的要罚,不能只是带走问问,然后就不了了之。” “你到底是谁?!”矮个民警凑了上来,一脸凶相。 “我啊,是你们的同行,治安大队的刘国庆。” “治安大队?”高个民警微微一皱眉,“你是怎么在这儿?” “路过,巧遇。” “我看你是跟我们过不去是吧?” “这话可是你说的啊。不过你想想,我跟你们过不去,是不是因为你们每次碰到这种情况全都渎职了?”张本民故意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脸一仰,几乎是用鼻孔说道:“懂了么?” “你……”矮个民警刚要发作,被高个民警制止了。 随即,高个民警深呼吸了下,对张本民道:“你跟我们回去一下。” “为什么?” “协助调查。” “好,求之不得。”张本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处置这起持刀抢劫案。” “什么?!持刀抢劫?!”高个民警一愣,“他们不是……” “嗌,不是什么?你说,你一定要说啊!”张本民立马逼问道,“看来你是知道他们要干嘛的,对吧?那你和他们是同谋,知道内情!” “不,不是啊。” “那你刚才说的半截话是什么意思?就是傻子也听得出来,你是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张本民上前两步,紧靠着高个的脸,“说,你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你,你他么神经病!”高个民警鼻翼一抖,后退一步,竟然抬手就向张本民头上打来。 好家伙,张本民甭提有多兴奋了,他盼的就是这个结果。 当即,起脚。 高个民警小腹被踹中,蜷缩着身子向后跌去,扬起的手臂,就那么在空中挥了个后划弧。 “你说谁是神经病?!”张本民跟上前去,蹲下来“啪啪”抽了高个民警两耳光,“说谁呢?” 高个民警腹中绞痛,眼冒金星,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哟,头还真是硬啊,不吱声是吧?”张本民又抬起手,“咣咣”给了他两个大嘴巴。 这时,矮个民警才回过了神来,摘下腰间的警棍就扑了上来。 张本民也不客气,一个猛蹿,眨眼间就来到了矮个民警跟前,让他来不及挥起警棍就被推了个仰巴丫子。 “瞧你,跟个球似的,还他么要举个警棍,怎么,还把自己当糖葫芦了?”张本民边说边上前,踩住了警棍。 矮个民警想早点爬起来,只好松手。 “刚才看你还有那么点血性,这会儿怎么哑火了?”张本民嘿笑着,“来啊,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让我见识一下,然后就跟你去所里。” 矮个民警有点怂了,同时也冷静了下来,道:“都是同行,有话好说。” “我本来是跟他好好说话的,可是他先动手要打我。”张本民指指地上的高个民警,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你是警察,可得作证呐,否则就是执法不公。” “唉,都是内部的事情,回去好商量,这么一闹腾,不是让人看笑话么,到头来领导还会怪罪咱们。” “你这么说,显然是个明理儿的人。”张本民指指地上的高个民警,“不像他,简直就是个烂猪头!就知道顶着个笨脑袋向前拱,纯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蠢种!” “也,也不能那么说吧。” “咿呀,你这是怎么回事?这话一出口,怎么感觉在慢慢变傻?”张本民说着,挠了挠后脑勺,道:“哦,不是,我忘了,可能躺地上的是你的领导。关键时刻,维护领导也是一种觉悟。嗯,怪不得你是个明理儿人,原来是有觉悟,好,很好。” 矮个民警被说得不好意思,“行吧,今天就这样了,大家都各自休息,明天还得上班呢。” “行,明理儿人说话,咱就得听明白了。”张本民说完,扭头看了看白玉兰商务会馆的牌子,道:“白玉兰,这么纯洁的名字,还容得一帮下三滥来作弄?要是执迷不悟,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这句话,是说给矮个民警听的,其中寓意不言而喻,就是回去传个话,以后白玉兰商务会馆的事情,不管不问不插手可以,但千万别暗中刷手脚做坏事。 当然,张本民知道事情也没那么简单,就今晚的事而言,明天肯定有好戏看。 果不出所料,次日上午,张本民刚到单位,滕智文就神情慌张地把他叫到了一边。“你昨晚搞的事情,有点大发了。”他咽了口唾沫,“陇海派出所所长一早打电话给我,说要是没个说法,他就上报给分局领导。” “哟,大使同志,此事莫要惊慌。” “别开玩笑,这事真的挺严重。”滕智文很是着急,“你看,我们要不要去一趟?” “去哪儿?” “陇海所啊。” “不去。”张本民一摇头,“这事你别管,就让他们所长捅到分局领导那里去。他们包庇小混子闹事,还得理了?” “话不能那么说,有时对与错,还不是领导一句话?” “你说的理儿没错,但这次不行,我得顶到底。”张本民道,“你知道为什么?” “为了罩住白玉兰?” “不是,为了韩江龙,他安排人去捣乱,刚好我顺势刺挠一下,看看他的反应。” “那也没必要得罪同行呐?” “我是想看看韩江龙到底还有什么公安方面的关系,虽然你说过没有,但万一他暗度陈仓,攥着条大鱼呢?那我到时多被动?” “哦,也是。”滕智文点点头,“不过你太过高调,怕是也不妥。你想过没,不管怎样,你得罪了陇海所那边,那么一来,陇海所背后的靠山,你不也得罪了?” “还别说,你分析得挺上路子。”张本民一点头,“好吧,那我就不为难同行了。” “他们那边还等说法呢。” “说法没有,哪里来的说法?我说不为难他们,并不是说要给他们说法,而是不再跟他们过不去,所以还是那句话,让他们向分局领导汇报。” “这……”滕智文满脸都是为难。 “谢谢你的好意,别管我。”张本民笑笑,拍拍滕智文肩膀,“大使同志,没事甭瞎担心。” 看着张本民若无其事地离去,滕智文不由得叹了口气,吐了两个:牛鼻! 的确,带着光环,有时候没法不骄傲。 陇海所向分局局长领导汇报了,说治安大队的张本民干扰所里执法,威胁、恐吓、打伤所里民警,还包庇包玉兰商务会馆非法经营。 分局长听了一皱眉,把滕智文拎了过去,问他了不了解情况。 滕智文无法回避,左思右想后,便把张本民那套说辞搬了出来,说他只是偶然碰到小混混持刀行凶抢劫,然后出手制服,然而随后陇海派出所的民警出警后,却袒护熟悉的小混混,结果就闹起了不愉快。 分局长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番深思后,他决定不了了之,毕竟是内部的事,家丑,费个什么劲去抖和?还有,张本民是市局安排过来的,当时局党委成员、政治部主任王乐笙亲自送过来,言语间的用意很明白,就是过渡一段时间,然后就拔到市局去。如果这时候出个岔子,影响到下一步计划,那他不就被抹布蒙了眼——跟瞎子一样么。 这一切,都在张本民的预料之中,所以根本就没花心思去担忧,现在,他要做的是集中精力把韩江龙拿下,以充分避免马道成那边再一发力,就会遭受两面受夹的局势。而且,拿下韩江龙,没准还能钳制住郑得冠,又可以向为父报仇进一步。 当然,这之前还得耍点小动作,尽量为安保公司那边争取一定的安稳空间,毕竟安保那块业务,他也是想接手的,所以不能失守,必须稳住。 张本民邀请滕智文一起转了一圈,算是让他架个势,一共去了三个地方,第二人民医院、兴宁科创城和锦华商场,分别找相关负责人谈了现有的安保业务范围,希望能继续加强合作,不被其他势力干扰。 这些做妥后,张本民开始沉下心来,谋划对韩江龙的进攻。 第一战,是温莎会所。 第501章 加剂量 温莎会所,并不陌生,曾带人偷袭打砸过,但这次是光明正大,执法查办。 带的队伍很可靠,虽然进入治安大队时间不算长,但人心是深得的,特别是降服了滕智文后,队里的人都过上了舒心的日子,他们懂得感恩,知道是张本民的功劳,对他自然就爱戴推崇起来。 内线当然不可或缺,张本民让王火安排人手,假装成顾客,轮流去找茬,就跟之前韩江龙对白玉兰下手的思路一样。 第一战,很重要。张本民做足了功课,确保稳准狠。 一切,从一次貌似如常的治安巡逻开始。 当天晚上九点多钟,温莎会所金碧辉煌的大厅内突然躁动起来,有两人情绪激动,在吧台前大吵大闹,说在楼上消费过程中,包里的一万现金不翼而飞,他们要求会所立刻排查,同时控制人员进出,否则,会所要赔偿一切损失。 会所吧台工作人员当然不会轻易答应,这场合中什么人没见过?听风就是雨,那怎么能行? 一来二去,矛盾激化。 两名“顾客”开始跟工作人员推搡,动静自然就大了起来。 “都干什么叽叽歪歪的?!”张本民一点都不回避,身着制服,带头进去质问起来。 “丢钱了,警察同志,一万,整整一万呐!”其中一名“顾客”连忙解释起来,“正好,你们来了正好,我们刚要准备报警呢!” “没有证据,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工作人员不甘示弱,对张本民道:“警察同志,这两人还让我们封门搜查,那生意还怎么做?” “生意不做就不做呗,都是些涉黄涉赌的玩意儿,弄不好还涉毒呢,腰杆还挺这么直,哪来的底气?”张本民看上去粗俗又粗暴,对随后进来的民警道:“来,关门,清场!” “哎哎,警察同志,有话好说,咱们会所一直是文明守法单位,跟辖区内派出所也是友好共建单位……” “滚一边去!”张本民一扫手,“就你们这场所,还文明守法呢,等会先看看有多少小姐下来吧!” 吧台里的工作人员中,有的人开始拨打电话。 这早已被事前安排的民警看到,立刻上前拔掉电话线,“干什么?想托关系疏通?死了那条心吧,今天不查你们个天翻地覆,那还有没有王法了?!” “保安队队长是谁?”张本民对闻讯赶来的值班经理道,“让他马上下来。” “我们可是正常经营……” “不听话,公然违抗检查是吧?拷起来!”张本民不由分说,直接命令随来的民警给值班经理戴上了手铐,然后对一直傻站在大厅里的两个保安道,“你们,谁上去叫保安队长下来?” 俩保安一个激灵,都撒腿朝楼上跑。 保安队长今晚喝得有点多,睡得正香,被推醒后颇为恼火,对着保安张口就骂。 保安面对保安队长自然是没什么脾气的,只是说楼下有人闹事,民警已经到场处理,看场面,显然对会所不利,恐怕要出大事。 这一下,保安队长的酒陡然就醒了,赶紧翻身下床,向楼下奔去。 此时,前来消遣的客人们已经炸开了锅,纷纷夺门而出。 “误会,误会,”保安队长顾不得照顾生意上的事,赶紧先和张本民打招呼,“请问是陇海所吗?” “我们是治安大队的,跟派出所没什么关系,所以平常你们向派出所进贡拉关系,现在都用不上了。”张本民说得很直。 “都,都是一家人嘛,有话,还是好说的。”保安队长微微弯曲着腰,显得很服帖。 “一家人?”张本民笑了,“你还要不要脸?谁跟你一家人?” “我,我是说你们跟陇海派出所是一家人。” “那跟你有个屁关系?”张本民有意要把自己扮成蛮横粗俗的人,“还没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家伙,估计你们老板也是一个吊样儿,把你们都给带坏喽!” 话说到这里,上楼查房的民警已经捉了几对行动慢的,有点衣服还都没来得及穿,被很好地取了证。 张本民得知消息后,不再和保安队长啰嗦,又开始询问吧台前的两名“顾客”丢钱的前后过程。 这都是安排好的,两名“顾客”有声有色地描述了过程,反正跟会所的员工脱不了干系。 “搜!”张本民听后毫不犹豫,“我就不信,偷钱的人能把钱给吃了!” 这个搜查,其实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事实”的存在,牢牢地掌握在张本民手里。他来到四楼的一间员工休息室,夸张地翻箱倒柜一番,然后悄悄拿出带来的用报纸裹起来的一万块钱,而后立刻装出十分惊喜的样子,说找到了,竟然藏在垃圾筐里! 那还说什么? 凡是进过休息室的人,全都带走问询,而且,还勒令温莎会所关门整顿,贴上了封条。 这一仗,干得漂亮。 张本民等着韩江龙发力,然后就见招拆招。 不过两天过去了,并没什么动静。 “大使同志。”张本民有点坐不住,找到了滕智文,“以你的判断,韩江龙那边在搞什么动作,他好像还能沉得住气。” “韩江龙不是没头脑的人,温莎会所陡然被关停,说明背后的问题不小,所以他并不着急去解决。”滕智文道,“当然,这只是我认为的。另外,他也有可能已经托了关系,但着力点还没到咱们大队。” “他不是认识你么,没直接找你?” “还没没找。”滕智文摇了摇头道,“我也感到有点奇怪。” “难不成,他想装大,故意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来个静观其变?”张本民哼了一下,“行啊,那就再给他加点剂量!” “加剂量?”滕智文一皱眉,“是搞龙江酒店还是鼎升理财?” “理财那玩意儿有点复杂,还是酒店来得更直接。”张本民道,“今晚就行动,还请大使同志帮忙调度一下。” 滕智文面露难色,却没法说不,“行,我这就准备着。” 依旧是老套路,而且张本民还故意弄得很拙劣,目的就是要明显而强烈地向韩江龙传递信息。 找茬,从两个方面下手,吃饭和住宿。 饭菜里有毛发,而且是卷曲的;也有蟑螂,新鲜的那种,明显不是在饭菜煮过的,是后放的;甚至,煲汤里还有游动着的小老鼠。 上面的问题,几乎是同时爆出,于是几桌人一起找到吧台,闹得乱哄哄一片,就跟集市一样。 张本民带着治安大队的民警,又很巧合地出现了,刚好执个法。 矛盾是先不调解的,就让他们一直闹着,乱着。 厨房,是重点,停下再说。 “警察同志,能不能商量一下,厨房可不能呐!”值班经理跟在张本民后头苦苦哀求,“还有那么多桌等着上菜呢!如果上不了菜,客人生气一哄而走,那损失就大了!” 张本民嘴角一翘,暗暗笑道:要不怎么会先查厨房呢! 不过,有些事嘴上不能太直白,冠冕堂皇,有时还是需要的。“你们这些商家,黑心的商家,怎么就盯着钱?人民群众的健康呢?安全呢?都不管了?你到吧台看看,客人是怎么反应的,饭菜都有些什么东西?吊毛、蟑螂、老鼠!端给你吃,行不?” 值班经理一脸哀怨,“那,那是有猫腻的,不是咱们酒店的原因呐!” “你说不是就是?那还要我们警察干什么?”张本民道,“当然,我也不是说就一定是你们酒店的问题,这不正在排查嘛。” “排查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停啊!” “告诉你,事关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没有商谈的余地!”张本民板住脸,大声道:“说停就停,不听劝者全部拷起来带走!” “那,那就是把我拷走,我也要说不能停!” “糙你个妈的!”张本民一咬牙,抬手卡住值班经理的脖子,猛地一个掼推,把他摔到了地上,“拷起来,等会带走!” 跋扈! 这就是张本民此行的样子。 “都他么滚出去!”他来到厨房,对厨师和帮厨的吼道,“你们都是些什么吊玩意儿,炒个菜烧个汤,还加那么多怪异的佐料!” 厨师长是个社会人,一看张本民的架势,就知道其中有故事,所以也不多言,随即招呼了一声,让大家都停手。 张本民看着厨师长平静的样子,走上前去,道:“执法工作需要,没办法,如果你觉得对不住老板,现在可以去找个电话,打给他,问问他什么意见。” “这个,我只负责厨房,其他事情有值班经理负责。” “哦,值班经理啊,他个没眼色的东西,被拷起来了,等会带回大队再慢慢理会他。” “那还有吧台呢,他们也可以打电话。” “吧台刚开始就想打电话,但电话线被扯了,为的是不让你们老板及时联系后台,来阻挠我们执法。现在,查得差不多了,电话是可以打的。” “那,这个电话我也不能打。”厨师长慢声细语地道。 “你说你,厨师长也不知怎么干的,一点都不为老板着想,不就是打个电话嘛。”张本民歪嘴笑着,“你看客人们在不断催菜,牢骚越来越大,估计用不了多会,一桌桌的就都甩手而去了。” “不管怎样,各司其职,各司其职才是正道啊。”厨师长依旧无动于衷。 “你是个人才。”张本民笑了。 “谢谢夸奖,警官同志,你是个将才!” “说清楚点,是将才还是酱菜,别用谐音来骂我啊。” “那不敢,肯定是不敢的。” “好吧。”张本民抬起手腕,“看在你的面子上,如果你开口求情,半小时后,厨房就可以重新运作起来。” 厨师长寻思了下,道:“警官给面子,我不能不接,否则就是不要脸了。您看,咱们厨房这块,等会是不是可以再把勺颠起来?” “中!”张本民哈哈一笑,“能颠!” “谢谢,真的谢谢了。” “不要谢。”张本民一摆手,“毕竟还有那么食客呢,吃不着菜会发脾气,你们酒店要是瞎引导一下,他们就会把怨气撒到了我们执法人员的头上,那可不好。” 厨师长一听这话,道:“警官同志,您确实不但是将才,还是帅才。” “哦,听你这么一说,感情刚才还觉得我有勇无谋?” “不不不,绝对没那意思。”厨师长一作揖,“我只会炒菜,不敢再开口说其他了。” 张本民点头笑着,“多问一句,韩江龙对你怎么样?” “干活拿钱,雇佣关系,谈不上怎么样。” “那我有个朋友愿意多出钱,聘请你去他那儿做厨师长,如何?” “这……合同还未期满呢。” “明白!”张本民干脆地道,“我那朋友愿意等,等你合同期满!” 说完,张本民不等厨师长开口,转身就走。 跟厨师长多费了些口舌,此举有其用意。张本民觉得等接手了白玉兰会馆转型做酒店后,让何部伟总负责管理,但后厨那块他不一定能罩得住,毕竟是要搞上档次的酒店,学校食堂的水平是不行的,所以,看到眼前老练的厨师长,自然要用点心思。 第502章 理财 高利贷 给韩江龙增加了剂量,张本民觉得他多是无法再淡定下去,毕竟道上混的,血性足。当然,也有可能随着年龄的增加,会因复杂经历的充分沉淀而变得相对沉稳些。 没错,韩江龙是比以前能沉得住气了些,起码在张本民高调出击这件事上,多年的混世经验告诉他,来者不善,所以得认真对待。 其实这么长时间来,韩江龙并没闲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他自然懂,所以他在摸底,在耐心地摸这个新上任的金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的底。 摸底的事,韩江龙没找郑得冠帮忙,因为郑得冠说过,不要把他当成工具,一有问题就让他想办法解决,有了事情自己要先办着,等实在没法子的时候再找他。 也因此,韩江龙摸底的进度有点慢,毕竟平常的圈子范围都是道上的,在刺探体制内的一些事情上,有些玩不转。 这些情况,张本民大体上能估算得到,前思后虑一番,决定挑衅的事不宜再密集继续,锋芒毕露总归不好,而且还有公职在身,怎么说也要注意收敛一些。 那就缓一缓,坦然享受这短暂的风平浪静,刚好找何部伟谈谈,下一步接手沈时龙那一摊子事儿后,该如何经营。 老的习惯,几个菜一整,宿舍一坐,轻松自在。 进入话题,何部伟劲头十足,说如果能全盘下来,那就都吃下。 张本民还是原来想法,先征求梅桦茹的意见,尽量将紫黄娱乐甩出去,那一块牵扯精力太大,关键是不稳当,容易出危险的事情。 “也是,那种场合人员复杂,年轻人多,他们容易冲动行事,下手没个轻重,搞不好就出个人命关天的事情,解决起来是很麻烦的。” “白玉兰会馆可以接下,转型做宾馆酒店,到时你过去负责经营,总后厨也给你物色好了,是龙江酒店的厨师长。” “嘿!那感情是好!”何部伟很高兴,但又有点担忧,“龙江酒店的厨师长,能挖过来?” “事在人为嘛,到时努力一番试试,碰到了好机会也不难。”张本民道,“不成也无所谓,都是小事儿,实在不行另外再聘。” “对,那是无关大局的。” “另外,安保公司那块业务,也想拢下来。” “嗯,那也不错,虽然经营起来吃力,但总归是正经生意,而且赚头还不小。”何部伟说着,一皱眉头,坏笑着问道:“关键是,老板娘,她听你的吗?” 张本民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嘿笑了一声,道:“难说,毕竟没有深入交流过。真的,绝对没有深入交流过。” “可惜了。”何部伟点点头,“不过搁在以前也对,那会深入交流的话,确实不妥。不过,至于今后嘛,可能要灵活多了。” “得,这个话题到底为止。”张本民端起酒杯,“我现在犹豫不决的是,韩江龙到现在还蛰伏不动,是不是该再把他鼎升理财那块地盘,好好地刺挠一番。” “你说什么?鼎升理财?” “嗯,是韩江龙近几年才搞的,估计跟金融方面挂钩比较多。” “嘿呀,那可真是巧!”何部伟道,“刚好,我这边有个事儿能切上手!” “这么说来,都是天意了啊。”张本民寻思着道,“你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 “嗐,我跟你说,去他妈的什么理财,其实就是放高利贷的。”何部伟道,“学校里人多,刚好是学生们学会花钱的时候,那市场可大了,就连我们这食堂的小帮工,缺了钱都动心思。配菜的小蔡,前阵子手头缺钱,正好碰到鼎升理财在学校里做推销的业务员,就询问了下,发现不太合理,说不就是放高利贷的嘛,然后就不再理睬。鼎升理财的业务员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就紧盯着,跟他妈苍蝇一样,结果,闹了不愉快。” “难道他们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还别说,真有点像!”何部伟道,“上星期就有人打电话到食堂,找小蔡接电话,问贷款的事不了了之,是不是因为业务员态度不好或者是业务不够熟练?然后说要见面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是,要严肃处理当事业务员,以便改进他们的工作。这事弄得我莫名其妙,就说不知道情况,便挂了电话。可是随后对方又打来了,很强硬,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说已经了解过了,食堂有没有人咨询过。” “这么嚣张?” “那当然,就这个星期一,那个业务员找到食堂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口气,说她们老板很严格,一定要派人调查清楚之前咨询的事儿,必须与客户当面解释,就请小蔡配合一下,否则她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嚣张,还真的是嚣张!”张本民一咬牙,“你马上跟那个业务员联系,就说可以见面!” 显而易见,又将是一场激烈的碰撞。 按照约定时间,张本民提前十分钟赶到地点。谁知对方来得更早,早有几人在那儿转悠着。 张本民以为对方皮鞋穿不起就算了,但起码会是藏青色西裤加白衬衫,领带也可有可无。谁知,对方竟然都穿得花里胡哨,完全是流里流气的社会大青年模样,个个还都很吊的样子。 其中一个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的肥男一脸鄙夷的神态,“前阵子,咨询贷款的就是你啊?” “嗯。”张本民点点头。 “你叫啥?”肥男上前两步,用食指戳着张本民的肩膀, 张本民当即就不乐意了,不过他按捺住了火气,由着肩膀被肥男点了几下,语气平和地道:“我叫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嘿哟!什么关系?”肥男很夸张地扭头对同来的人做了个惊讶表情,“看,就是牛比!要不怎么会对咱们的业务员发飙呢。” “你们找我有事么?”张本民以静制动,故意道:“没事我走了。” “别,别走啊,事情当然是有的,这不还没捞到说嘛。”肥男按住张本民肩膀,趾高气昂地道:“据听说,当天,我们的业务员耐心细致地向你解释了我们公司的贷款问题,可最后你却诬蔑我们说是变相放高利贷的?” “你们公司的业务员?”张本民不由得一笑。 “唔,怎么,还不入你的眼?”肥男眉毛一拉,瞪起眼来。 “随便雇个人,发人家两毛钱工资,就成了业务员?”张本民哼笑了下,“你知道理财方面的业务员,得具备什么专业素质么?” “还真他妈奇怪了!”肥男抓了下后脑勺,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对张本民道:“你是个硬茬?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怎么想就怎么样。”张本民已然做好动手准备,目测眼前这几人都还嫩着,平日恐吓学生还行,真动起手来估计各个都是草包,“对了,我还没问你们到底想干啥,看来电话里说只是想了解下情况,只是个借口?这不纯粹他妈的找幌子嘛!” 肥男见张本民出口如此强硬,便暗地里寻思着这人是不是真有强大的后台,如果是,还真没必要硬磕,不过再一想,一般用校园贷的,都是家境和背景不怎么样的。 思虑再三,肥男觉得还必须继续试探一番,“我们是做理财的,最终目的是把钱放出去。你那天咨询,我们的业务员耗费心力给你解释了,那也是我们消耗的成本。” “那又怎样?” “要么你就在我们公司贷款,要么就付一定的赔偿费,否则有事你可得自己担着。” “你们还真是搞笑得一塌糊涂,说这些话,不觉得底气不足嘛?”张本民歪头不屑地笑了下,“人家正规的公司会怎么做我还不太清楚,但起码不会像你们这样,要么是强买强卖,要么就是恐吓勒索,完全是下三滥的低级做法,还好意思自称公司?我看啊,也就是个非法小团伙罢了。说你们是小团伙,可别不承认,人家大团伙有实力,都在社会上干些大事,只有像你们这样可怜巴巴的小团伙,龟缩到校园中,放个小高利贷,对学生们大施淫威,还搞得很拽似的,其实,就是一坨屎!还是狗的屎!” 张本民如此有攻击性的一番训斥,让肥男弱了气势。 肥男点了支烟,以拖延应答的时间,刚好也可以缓解下尴尬的气氛。在貌似老道地深吸一口,突出一团烟雾后,他故作高深地皱着眉问道:“你,凭什么说我们是高利贷?” “难道你们能说不是?不需要抵押,也不用签字,一张身份证,外加一个学生证就搞定。”张本民越说越来气,说话声不断加大,“这叫进门容易出门难,一旦被你们套住,不扒三层皮下来能解脱得掉?” “我们可是有条款的,说得清清楚楚,本金、利率都不带假,借多少、还多少,都能算得出来,明明白白的账,合情又合理,怎么就叫高利贷了呢?” “貌似是个合理的明白账,但实际上不是,你们的利息是按天算的,最终的利率比同期银行高多少倍,你应该清楚!” “兄弟,你好像是个明白人。”肥男听到这里,又一次皱起了眉头,“你是学生吗?” “那还用说嘛,这个你不用怀疑。” “哦,学生就懂这么多?” “这就是上学读书的好处,能长知识,可以看透你们的本质,可以知道会被你们利用做一些不法的勾当。”张本民哼哼笑了两声,“像你们这样的,跟流氓恶棍杀人犯有什么区别?结果还跟很了不起似的,吆三喝五地拽着,拽什么拽?告诉你们,赶紧回小学去,学点东西再出来混社会!” 第503章 老板霞姐 被讥讽小学都没上过,肥男挠起了头,他觉得气场明显弱了很多,不觉间已经败下阵来。 同来的人中,有个精巴干瘦的家伙并不服气,有点兴师问罪地走到肥男跟前,道:“这样做事恐怕不行吧,老板要是知道了,怎么开我们工资呢?” 肥男被说得脸一红,琢磨着干瘦男说得有理,再扭头看看身后的几人,顿时又有了底气,转对张本民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很少对人这么客气,可你竟然不知趣,接下来可就别怪我们了。” 这是肥男的精明之处,他内心还是存有一丝疑虑,怕张本民深藏不漏,要是背后势力确实很强大的话,最后还是自己要吃苦头,所以说完话他就后退了,让别人上去动手。 干瘦男仗着身体素质好,最积极,这种情况下要是能带头动手制服对方,那就是立功,会受到老板的赏识。 晃了晃蠢蠢欲动的身子,干瘦男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点,然后猛然发力前窜,高高跃起,一个正踢腿,直冲张本民面门。 从跃起的高度看,干瘦男确实有点能耐,但在张本民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蹲地、转身、举臂,一气呵成。 张本民在一瞬间就做了个实实在在的托举动作,一手托着干瘦男的屁股,一手托着他的后背。 下一秒,就是怎么摔出去了。 张本民借力,猛地将干瘦男推了出去。 强大的推举力将干瘦男高高地冲起,他在空中失控,然后不自主地翻落在绿化带内的草坪上。 这一摔本身没有大伤害,因为草坪软,一般情况下伤不了人。不过,实际情形的收效,完全是另一回事,肥男一看,这出手真是干净利索有力道,似乎没法惹得起。同来的人有的跟在后面没看清,一下不见了干瘦男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个不知深浅的平头男,嗷嗷直叫,冲上前去挥拳就打。 张本民看着平头男移动的步伐,完全是个门外汉,当即侧身一拳,猛击其腋下。 平头男的胳膊瞬间耷拉下来,脸上痛苦不堪。张本民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提腿猛踹,将他踹翻在地,连滚几个骨碌。 肥男这下算是彻底看清了,这仗,根本就没法打,他这边人多,但并不管用,眼前这家伙打他们,完全就跟提刀进瓜地一样,随便“祸害”。他忙招呼同来的人赶紧回去,也不解释。不过,张本民叫住了他,问还要不要贷款。 “贷款的事就算了。”肥男停下步子,摇了摇头。 “那,你们公司老板还会不会再让人来找?”张本民又问。 肥男犹豫了下,道:“应该不会,老板是求财的,不会赌这口气。” “那,要是我去找你们老板呢?” “……”肥男一脸尴尬,“那我就说不上话了。” “行,你走吧,回去带个话,要来找的话就赶紧点,时间长了我可不认账。” “带话,就免了。”肥男想赶紧离开,道:“就这样吧,算是个误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本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等肥男他们回去向负责的头目汇报后,必然还会有动静,甚至还会有大动干戈的事情。 然而,有点出乎意料,一天后,肥男把电话打到了食堂,何部伟接听后有点紧张,问他还要干什么。 肥男说想约前天见面的人再见一面,谈点事情。 何部伟转告了张本民,说从电话中没听出有什么恶意。张本民说就算背后有什么猫腻,也不能不接招,既然已经对上手了,就不能退出,得顶上去。 张本民把约见的地点选在小食堂,这是为安全着想,因为跟何部伟商量好了,一旦情况不妙,比如对方要是十数人一拥而起的时候,可以让食堂的人上前帮忙,稍微缓解一下寡不敌众的场面。 实际上,一切都是多余,因为肥男没有任何小动作,只是一个人赴约,而且见面就点题,说他们的老板看好张本民,想吸收他加入团队。 张本民一下笑了,“你们的老板看好我?这事有点不靠谱吧,面都还没见呢,更别说了解了。” “我向老板如实描述了。” “仅凭你的几句话,老板就能作出用人决定?” “老板还是比较相信我的,而且现在也是用人的时候。”肥男很迫切,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张本民,“怎么样?” “你们老板能认可我,在此表示感谢,不过我暂且还不想走那一条路。”张本民看着肥男,觉得也该点醒他一下,便道:“我觉得吧,你们老板做的事没前途,因为做小了没意思,做大了的话,弄不好就会栽进去。” “老板很牛逼,好像很有关系。” “那又如何?出了事也只能是保自己,违法的勾当不会受保护,所以最后吃亏的往往是下面那些做事的,尤其是像你这样所谓的骨干员工,情况可能会更糟糕,毕竟你们冲在一线,不但出事的几率大,而且程度还会更严重。难不成你还指望在你最危急的时候,老板能帮你?那几乎不可能,因为在老板眼里,你不过就是一个随时可遗弃的帮手而已,小棋子儿一枚。” 肥男听了若有所思,道:“应该,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吧,绝大多数时候,无非就是装腔作势,向学生施施压而已。前天动手的那两个人是新加入的,还不懂什么规矩。” “再懂规矩也没用,做的事是违法的,还有什么可谈?” “不违法,怎么发财?” “发财也是老板的,能轮得到你们?你们就是拿点辛苦钱罢了,甚至是可悲的卖命钱。”张本民顿了下,道:“你们老板,人怎样?” “老板人很爽快,做事不拖沓,我觉得是个巾帼英雄。” “巾帼英雄,老板是个女的?”张本民一惊,鼎升理财不是韩江龙的么,老板怎么成了女的?于是又追问道:“我是说真正的老板,是谁?” “她是不是真正的老板我不能肯定,但平常发号施令的都是她,我们都称她为霞姐,很厉害的一个女人。”肥男说话时,眼神里流露出羡慕、膜拜的意味。 “提到你们的老板霞姐,瞧你的样子就跟做美梦一样,充满无限遐思。”张本民直言道:“那都是不切实际的,早点醒来吧。霞姐是霞姐,你是你。” 肥男脸色很难看,被说到这么个地步,面子总归是挂不住的。 张本民继续道:“我说这些不是想刺激你,更不是要贬低你,无非是一个旁观者的观点而已,你可以不接受,随便一听完事。” “我知道。”肥男自嘲地点点头,“其实我现在主要只是想借机锻炼锻炼能力,以后,也许会换个地方做事。” “有打算当然是好事,但你的起步方式错了,跟着霞姐可能不会有出路,只会断送了自己的美好年轻时光。” “兄弟,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普普通通一学生。” “听你这谈吐,不像啊。” “还是读书,那是因为我读书多。”张本民笑笑,道:“说重点,你们在学校放高利贷,会逼得很多学生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受你们摆布,去干些涉黄或其他违法的事情,对吧?” “应该是的,但我没经历过,毕竟入这一行时间还不太长。” “那你肯定听说过,你们公司都有哪些违法的事情。” “卖……卖肾。” “黑市卖肾,嗯,赚头挺大,看来那个霞姐确实不一般。”张本民道,“这样,你回去告诉她,就说对我招安没成功,反而还被我痛骂了。顺便再说一下,如果她不把业务从兴邦职业中专学校退出来,我就要让她坐牢去。” “这……” “没什么为难的,就按我说的转述就行。”张本民说着,掏出了工作证件,展示了一下。 “你,原来你是警察!”肥男大吃一惊。 “对头。”张本民笑道,“我要摧垮鼎升理财,让它退出兴邦职业中专学校,只是第一步。” 肥男完全无语,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有转身离去。 张本民随即也展开了行动,打听霞姐的底细,看她跟韩江龙是什么关系。这种信息,道上的人最清楚,便前往紫黄娱乐找刘二能。 刘二能说以前好像听过风声,霞姐是韩江龙的情妇,不过最近两年倒没怎么听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 难道是两人发生了决裂,韩江龙把鼎升理财送给霞姐就一刀两断了?如果是这种情况,说明那个霞姐果真够厉害,否则以韩江龙的实力,还不一把将她掐死随便埋了么。 张本民觉得,有必要看一看那个霞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鼎升理财,在一栋商务大厦里办公,差不多租了一个楼层。张本民在一楼大厅守株待兔,看到了下楼离去的她。 这是个给人感觉很不一般的女人,火辣的眼神,俏媚的脸蛋,还有曼妙的身姿,都能让一个男人瞬间产生无限好感和无数幻想。 面对这样的女人,韩江龙舍得撒手? 张本民不觉得,所以,鼎升理财应该还是韩江龙的版块,只不过由他的情妇霞姐代为掌管而已,看来,继续进行深度刺激,仍有必要。 第504章 两个人的宴席 还没出手,新情况出现了。 韩江龙托信约见,在龙江酒店豪华包设宴。 赴约。 张本民坦然前往,这不正是所期望的嘛,正面交流。 “很高兴,刘警官能给面子到场。”见面时韩江龙尽量表现得平和,这是他给自己定的基调,否则就不会摆这桌酒席了。 酒席只有两人,当然,房间很大。 “韩老板客气了,有麻烦之处还请见谅。”张本民面带微笑,落座后道:“咱们有事尽管谈,没必要绕弯子。” “好,这样最好。”韩江龙点了点头,“前段时间,可能是管理上有所疏忽,结果惊动了刘警官,让你带队督查,颇费心神,实在让我惭愧。今日略备薄酒,以表歉意。” “这个,也不是吧。”张本民咳嗽了下,“也可能跟我新上任有关,想搞点动静,引起领导的注意,也就是所谓的三把火嘛。” “哦,如果是这个原因,那我就能释然了,一阵风刮过就好。要不,我这生意可真没法做了。” “说到生意,我想说说自己的一点小看法。” “请讲,洗耳恭听。” “做生意的都巴望财源滚滚来,那是天经地义的,既然从商,就是为了赚钱嘛。”张本民道,“不过,商界很宽、市场很大,钱,是赚不完的,所以,有些时候没必要逼杀同行。” “哦。”韩江龙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我大概明白了。” “刚才讲的,可能跟韩老板的认知不太一样,没关系,我只是说说。”张本民端起了酒杯,“来,我主动一点,喝吧,来都来了,不喝点就显得虚假了。” “好,好的。”韩江龙忙端起酒杯,“来,喝上!” 边喝边聊。 张本民不断传递着信息,就是白玉兰商务会馆和紫黄娱乐两边的生意,碰不得。 韩江龙当然听得出来,但没有表态,这只是第一次,有些事怎么筹划还得仔细考虑后再做决定。 不过事情往往会有小意外,在上菜的过程中,韩江龙就改变了计划。 此次酒席,韩江龙为了相对保密,没让日常的服务员上菜,而是让保安传递菜肴和茶水。 因为龙江酒店和温莎会所两边的保安,有调动交流,刚好今天一个传菜的保安,之前是在温莎会所的,曾在那次被砸场子中让张本民给打晕了过去,所以印象深刻。 这名保安在看到张本民时,身子立刻就抖动了下,端的盘子差点打翻在地。 韩江龙一看,暗骂没出息,就这点场面还如此紧张,不是让人笑话?“怎么回事,刘大队又没吼你,抖个什么劲?!”他对那名保安斥责道。 保安头都不抬,只是一个劲地点着,连说不好意思,刚才是脚底滑了下,没站稳。 情况有异常,韩江龙能明显感觉得到,过了会,他借口出去,问保安到底是怎么回事。保安当然不敢隐瞒,就把张本民的身份说了,是沈时龙以前的贴身保镖。 韩江龙一听也吃惊不小,以前虽然吃了张本民不少亏,被砸了不少生意,但还真没跟张本民照过面,总觉得那是下面打手的事情。可现在,对方竟然成了警察! 再回到酒桌,韩江龙没法继续风轻云淡下去,他神情凝重地对张本民说,知道你是谁了。 “什么意思?”张本民刚才从小保安的反应上就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装糊涂地道:“难道你邀请我之前,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是说之前的身份。” “之前的身份?”张本民仰头一笑,“韩老板,你说准确点,刚开始咱们就说了,有话直讲,别绕弯子。” “你是沈时龙曾经的贴身保镖,刘国庆。”韩江龙带着点笑,“怪不得刚才你老是暗示我,别对紫黄娱乐和白玉兰商务会馆动手,果然是事出有因。” “我是叫刘国庆,但不是什么沈时龙的贴身保镖。”张本民说着,掏出工作证,“也许,同名同姓的人多,正好给我碰上了。” “关键长得也挺像。”韩江龙这会儿冷静了下来,“是刚才上菜的人告诉我的。” “那就是巧上加巧了。” “有句话不是说无巧不成书么,看来今天真是应验了。” “缘分,一切都是缘分。”张本民客气地笑了下,道:“如果我就是那个叫什么沈时龙的贴身保镖,韩老板,你会怎么样?” 韩景龙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眼前这刘国庆还真是有股子倔劲儿,竟然问得还有点威胁的意味,不过想想今天的场子安排,目的是言和,于是道:“有些事、有些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早点看开人生,是莫大的福气。”张本民道,“所以,不能纠结于某件事、某个人,那没意思,否则,还不如早点钻进土里把自己给埋了。” “行吧。”韩江龙闭上了眼,“其实,我现在是看开多了,有些事情完全可以放得下,就像你刚开始就说的,钱永远都赚不完,市场也很大,居多时候,是没必要认死理儿的。” “韩老板的眼界,果然不凡。” “承蒙夸奖,只是有时灵光一闪而已。”韩江龙道,“所以趁着这会儿得把该说的话说一下,以后,沈时龙那边摊子,跟我这边有交集的,我尽量不会让冲突发生。” “韩老板果然是明白人,那我也不能没个眼色,以后你的摊子,我可能也摸不到了,手臂的长度毕竟有限嘛。”张本民道,“另外,不知韩老板对紫黄娱乐那块盘子,感不感兴趣?” 韩江龙一听,坐正了身子,微微前倾,道:“刘警官,你的言下之意是……” “据听说,紫黄娱乐的场子,可能要转让,如果你感兴趣,我有朋友可在中间撮合。”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韩江龙脸上浮现出莫名的兴奋,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个保安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去,把我酒柜里最上层、最左边的那瓶洋酒拿来!”韩江龙很好豪气地道。 张本民一听,连忙摆手,“韩老板,我不喜欢喝洋酒,千万别拿!” “红酒呢?” “也没什么兴趣,我身上可能老传统多一点,就喜欢喝点白酒。”张本民指指桌上的五粮液,“就这,挺好的。” “那……等下次的,我搞两瓶年份酒给你尝尝!”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张本民道,“到目前来说,咱们这次见面,因为能算得上是开诚布公吧,所以真的是收获颇多,有点超乎预料。不过,还有个小尾巴,估计会不太和谐。” “小尾巴?”韩江龙一皱眉,“你是指……” “鼎升理财,还是你的吧?”张本民缓缓地问。 “不是。”韩江龙很干脆,“已经送人了。” “哦,是霞姐吗?” “那些,你也知道?!”韩江龙很是吃惊。 “算是刚得到点消息吧。”张本民边说边观察着韩江龙的表情,“霞姐,现在靠的是谁的关系?” “你还是不要动她为好。”韩江龙轻轻一叹,“她背后的人,还不太好说。” “有点遗憾,已经动过了,但还没有形成太大的风暴。” “那也还好吧。”韩江龙再次叹道,“到这份上了,就跟你实话实说,霞姐靠的是金华区区长郑得冠。” 张本民一听,不禁感慨起来:看来霞姐是韩江龙作为礼物,送给郑得冠的! 怎么说呢?可以说韩江龙是个狠人,也可以说他是个可怜的人。 “也许以后你会知道,其中还有些小故事。”韩江龙苦笑了下,“时势,往往决定事情发展的走势。” “明白,所以说,人啊,难得糊涂最可贵。”张本民点了点头,又一咂嘴,“唉,怎么跟你讲呢,我啊,现在正在做准备,日后跟郑得冠之间肯定会有冲突,原因不是什么霞姐,更不是你,到时候,你就当不知情吧。” 这话倒并没有让韩江龙感到太惊奇,他已经觉得眼前这个叫刘国庆的家伙,有点深不可测。“看来,我的情况你已摸透了。”他点点头,“放心吧,往后有关你的任何事情,除了商务上的合作,其他我绝不多言。”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张本民又举起酒杯,“一杯酒,皆大欢喜。” 几分钟后,张本民离开了龙江酒店。 韩江龙坐在酒桌旁,久久没离去,他想了很多,最后叹笑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随后,他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曾经是枕边人的霞姐,提醒她不要与治安大队的刘国庆交手。 霞姐不以为然,说一个小警察算得了什么,她已经跟郑得冠说了,让他出面摆平,非让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吃够苦头不可。 韩江龙听了,不免一声长叹,找郑得冠出手?人家还正准备主动出击对付他呢,这不刚好就促成了激烈碰撞么! 霞姐听韩江龙叹气,问怎么回事。 韩江龙自然不会多说,这才刚跟张本民讲过,有关他的事不多言,于是敷衍几句便挂了电话。 第505章 押解嫌犯 韩江龙有担忧,并不是真的为郑得冠着想,而是怕东窗事发后牵扯到他,毕竟之前与郑得冠走得很近,做了不少坏事。不过再琢磨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钱的问题,他是进贡了不少钱,但郑得冠主动向他强要的也不少,所以,完全能说他是被勒索的,不是行贿。 想到这里,韩江龙放松了下来,而且他还有个极好的佐证,就是身边的女人郑得冠都抢夺,这方面可以让霞姐做例子,虽然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 有了这个想法,韩江龙甚至希望郑得冠能被张本民击垮,因为这么多年来,他确实有点受够了郑得冠的骄横。 没错,郑得冠有个坏毛病,很跋扈,总是对身边的人颐指气使,让人嘴里说不出不高兴,但心里却很憋屈。就像这次应情妇霞姐的请求,在对付张本民的事情上,他直接找到了金华区公安分局局长,很严肃地反映了张本民滥用职权影响商业活动的行为,说一定得重视起来。 这种暗示非常明显,不用明说,就是要局长想办法把张本民给拿下。 局长是有点不乐意的,不是一个条口,瞎指挥什么?不过,虽然心里不乐意,但嘴上却不能说,面子嘛,多少要给的,然后想办法给当事者一定的处分就是。可是,这事搁在了张本民身上,就很范难为了。 最终,局长不得不讲出缘由,说这个副大队长颇有来头,是市局看好的,而且可能马上就要到市局去了,不太好动手。 郑得冠横归横,但是也不勉强,因为他知道体制内的事情,有些人为了避免麻烦,推掉一些事很正常。于是,他头一歪走了,又找了另一个关系,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夏富康,让其想办法解决。 夏富康和郑得冠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在基层时就认识,而且相互“扶助”,搞了很多勾当,平常都是有求必应的。所以,这次面对郑得冠的迫切需求,夏富康更没法拒绝。 “金华区治安大队的副队长刘国庆嘛,应该能办。”夏富康当场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他的情况有点特殊,还得好好想想法子。” “再怎么费劲去想,也得搞掉他!”郑得冠说得有点咬牙切齿,“有眼无珠的东西!” “哟,生这么大的气,他是怎么罪你的?” “为小霞的事儿。”郑得冠陡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小霞的理财公司,不是在兴邦职业中专学校玩了点小高利贷嘛,结果被刘国庆碰上了。” “嘿哟,我以为多大点事呢。”夏富康叹笑道,“这事儿打个招呼,让他少管闲事不就得了?” “他放出了话呢,要搞死鼎升理财。”郑得冠咬着牙道,“妈的,让他还没搞死鼎升理财,自己先被搞死!” “老兄,你这脾气有点见长啊。按理说,以你现在的身份,该是宠辱不惊的。” “这不是在跟你说话嘛,要是换别人,那我肯定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也是,咱们在一起就不要装了。”夏富康缓缓地道,“你可能还不了解刘国庆其人,他是全省公安特警技能大比武的第一名,省厅领导都看好了,要调他去省队,结果人家还偏不去。” “头脑有病!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是不是神经病不敢说,但可肯定的是,那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 “怎么,你的意思是办不了?” “得花点时间,一时半会是没好法子的。”夏富康道,“很多时候,机会可遇不可求。” “这个我明白,那就等,耐心地等。” “可能也不用等多长时间。”夏富康叹了口气,“前两年,我侄子夏治不是失手伤了人家的性命嘛,当时做了点手脚,让他跑路了,然后呢,咱们兴宁这边的公安也就没怎么上心。可受害者家属却憋了一股子劲,始终没放弃追踪,前不久他们打听到夏治正在省城,已经发动家族的人去寻踪了。” “哦,从道理上说,人家做得也没错,有冤必伸嘛。但从人情上讲呢,你对夏治也不能无动于衷,得想办法把信息传给他,或者干脆再安排地方让他躲起来。” “已经吩咐人过去了,可事情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据传回来的消息说,受害者家属已经盯上夏治了,很难脱身。” “那你侄子不相当于是没什么机会了?” “还小有变数,对方没报警,想自己动手。” “唉,可悲。”郑得冠摇摇头,“说句良心话,老百姓都不相信警察了,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一件事儿!” “历史前进的洪流中,难免会有些泥沙。”夏富康摇头笑着,“算了,不说那些,还是谈谈你吧。” “我?”郑得冠笑了,“我有什么好谈的?” “你被你的那个什么小霞,弄得有点神魂颠倒喽。”夏富康笑道,“否则,你不该对刘国庆有如此大的恨意。” “你是不是想劝我收手?” “没有,因为你已经答应你的小霞了,那还能硬生生抹了你的面子?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往后得注意点,毕竟年头变了,不像以前了,是个官儿就好使。” “嗯,我也深有同感。”郑得冠叹了口气,“以前我到哪儿都两手叉腰,吆三喝五,训起下面的人来就跟训孙子一样,气派得很!可如今呢,好像人人都很有主见,怀里揣着看不透的心思,随时都会悄悄地拿人家的把柄。搞得我现在开会时都不得不注意,否则被捏了证据,向上面一反映,就会很啰嗦。” “就是嘛,尤其是女人,常在身边的女人,最危险,她们就是一颗颗不定时炸弹。”夏富康道,“你就是对她们再好也没用,因为她们只是为了钱,而且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尤其是在关键时刻绝对会掉链子,会让你痛不欲生。” “行了,你说得我心惊肉跳的。”郑得冠叹道,“可惜没有后悔药啊,现在是抽刀断水水更急,根本就没法回头了。” “我说的只是预防,留点神就行。”夏富康笑了,“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否则就适得其反喽。还有,你尽管放心,刘国庆的事,我会办妥的。” 话音落下,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夏富康接起一听,脸色顿时沉重了起来。 “哟,发生了什么大事?”郑得冠问。 “夏治,被抓了。”夏富康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对郑得冠道:“看来,刘国庆的事马上就能解决。” “哎哟,利用你侄子的事去解决我的事,实在是惭愧。” “顺便而已。” “行,不管怎样,我都记着了!” “事不宜迟,我得赶紧安排一下,那本来也是工作职责范围之内的事,不能拖沓。” 就这样,夏富康撒出了一张网,悄悄在张本民头上散开。 张本民是浑然不知的,此时,他正在接范德尚从上海打来的电话,得知真空电子已经跌到了三百七十五元。 出手,买入! 张本民果断告知,之后又联系了在春山的蚊子,要他去沪城一趟,把肖永涛补偿的一百万,还有从沙城厂里、屏坝地条钢生产两方面赚的钱中抽出一部分,一共是一百五十多万,也全都入进股市去。 刚好,事情交办完毕时,张本民就接到了命令,被抽调前往省城,押解一名落网的在逃杀人嫌疑犯回兴宁。 张本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再加上时期有点特殊,便隐约感到其中有点猫腻,于是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 恰巧,滕智文悄悄找了过来,说了两个情况:一是嫌犯为夏富康的侄子夏治;二是就本案而言,兴宁市公安这两年几乎就没出什么力,一直是受害方在耗费时间和财力自己寻凶、擒凶。 听了这些,张本民更加确定了事情的复杂性,警戒性也就更为提高。 押解组共有四个人,除了张本民和治安大队的一名民警外,另两人来市局自刑侦部门。 为确保不出意外,作为领队的张本民制订了计划,头一天晚上到达省城,安稳地住一宿,养足精神,次日一早交接嫌犯,然后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以便当天早些时候带回。 整个过程很小心,吃饭、休息都是集体行动,任何人不得擅自离队。这一点,张本民看得很紧,没出差错,所以一直到押上嫌犯夏治踏上回程路,一切都很顺。 下午,车子进入兴宁界,张本民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当他看向夏治时,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夏治的眼中浮动一缕焦躁的神色,有些如坐针毡,戴着手铐的双手似乎不知道该朝哪儿放。 这说明,应该是有预见性的事情即将发生,才让他如此紧张。 张本民一下警觉起来,要司机放慢车速,仔细观察周边,确保不出意外,如发现有异常情况,立刻找准时机加速驶离。 尽管很小心,但在前方一个十字口,警车却被三辆车看似无意地夹住,并与其中一辆小货车发生了轻微碰撞。 张本民让其他人待在车里,自己下去说明情况。 第506章 鸣枪 现场乱糟糟一片,围观的群众逐渐多了起来。 张本民说现在正执行任务,要先行离开,至于事故后续事宜,肯定会有公正的说法。然而,小货车司机却不依不饶,面包车和普桑司机也上前帮腔,说必须现场处理利索,要不然会有黑幕。 张本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着三名司机有可疑之处,因为他们的神态很不对劲,表演的成分有点大,于是高声说必须服从执法需要,否则就要承当法律责任。 三名司机完全是充耳不闻,围观的人们,则开始不断起哄。 张本民一看,明白了这些人大多是一伙的,刚才的交通碰擦事故,绝对是设计好的陷阱。无奈之下,他果断拔枪,对天鸣放了一下,然后要求让出道路。 然而,围观的人似乎很有组织性,他们丝毫不动,还有人附和着说有理讲理,不要以为是警察就了不起,可随便开枪驱逐群众。 小货车司机甚至还爬到车厢上不断叫唤,大呼警察滥用职权,侵犯老百姓的权益。于是,围观的人们又都开始更夸张的起哄,甚至还挪动脚步缩小包围圈,企图将张本民牢牢围住。 因为怕手枪被抢,张本民只好采取保护性后退的法子周旋。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警车里的犯罪嫌疑人夏治,才是重点。 随即,张本民奋力跃起,踩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借了把力,纵身跳上了货车车厢。再看警车时,发现已被团团围住,三名民警被不断撕扯推拉,拖出了车外,而夏治,已经不见了踪影。 夏治逃了,围观的人群开始散去。 小货车司机也不再要求现场处理碰擦事故,跳下车厢后,闷头上车要走。面包车和普桑司机更是和泥鳅一样,已经钻进车里准备离开。 “都站住!”张本民明白,现在去追夏治根本没用,所以得把眼前的“事故”当事人留下。 这时,押解组的另外三人有点狼狈地过来了,说犯罪嫌疑人已经逃跑。 “打110报警!”张本民说完,还是紧盯着三名司机。 “站住干啥?”小货车司机问。 “你们不是要当场把事故处理利索嘛,所以得留下。” “我们又没跟你发生什么碰擦,凭什么要留下?”面包车和普桑司机直接拒绝,“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你们是事故间接当事人,不能离开!”张本民厉声道,“如果擅自离开,就是逃逸,要负刑事责任!” 这么一说,面包车和普桑司机相互看了眼,也只有留了下来。 大概半小时后,来了两拨警察,辖区派出所的和交警。 事情分两块,一是有人涉嫌劫持警车,有计划有预谋地放走犯罪嫌疑人,二是交通事故处理。 笔录做了很长时间,张本民一直皱眉思考着,他在琢磨到底谁是幕后,还有,回去后会受到如何处分。 很明显,夏富康的可疑性最大,回去后肯定要花心思做一番调查。当然,第一件事是准备接受处分。 处分的结果,可想而知。 作为刑侦口的事情,夏富康大义凛然,说虽然嫌疑人跟自己有亲属关系,但他十分不愿看到意外的发生,这完全是严重的工作失误,影响极为恶劣,他作为支队长肯定有责任,愿意接受上级的处分决定。同时,他提出作为押解小组的负责人刘国庆,更是难辞其咎,必须撤职严惩。 其实,这番言论并不合适。夏富康是可以主动领责,但对张本民的严厉指责和处分措施的提出却不妥,虽然从惯例上讲是也该撤职处分,但还轮不到他发话。 这一点,夏富康自然是知道的,他无非就是想表个态,然后带出主要目的,煽个风点个火,那样就能压住张本民头上的光环,顺利地将其职务给撤掉。 的确,夏富康的做法奏效了,因为他还找两个班子成员帮腔。 局领导班子开会专门研究张本民的处分决定时,帮腔的人就一唱一和地提了出来,应该按照规章办事,撤职。 王乐笙提出了不同意见,说面对重大犯罪嫌疑人的押解,刑侦支队的安排不尽合理,首先押解人员人数偏少,其次让治安口的干警做负责人也有失周全。 帮腔的人似乎已然做好反击的准备,说人数偏少,是为了不引起注意,悄然行事也是高效的方法之一,至于让刑侦口以外的同志做押解小组的负责人,则是为了避嫌,毕竟犯罪嫌疑人与刑侦支队队长有亲属关系。 局长狄耘有点为难,考虑到全省特警技能大比武的事,原本还想从轻处理,现在似乎有点难以开口,再者,最终还要将此事上报省厅,如果不按常规办理怕是也有不妥,所以最终,还是同意撤职的决定。只不过,他让王乐笙先找张本民谈一谈,也好有个心理缓冲过程,免得年轻人心气浮躁,再闹点什么事端出来。 王乐笙无奈,只好照办。 张本民对处分结果并不意外,面对王乐笙,他表明夏治逃脱完全是有预谋的,目前,他判断幕后就是夏富康。 “事实可能如你所说,但想拿到证据,很难。”王乐笙叹了口气,道:“现在就你的处境而言,要想翻盘,只有将夏治捉拿归案。” “难度不小,但也不是不可能。” “当时你报案,事发地辖区警方有相关信息记录吧。” “有是有,但不能惊动他们。”张本民道,“夏富康能在事发地设陷阱,说明势力触角已经到了那个地方,只要我一行动,就会打草惊蛇。” “那你从何下手?” “报警做笔录时我就注意了,记了小货车司机的家庭地址信息,村、组、户,都记住了。” “哦,那好。”王乐笙点点头,“你可以带几个人过去,悄然行动。要多考虑一点可能出现的情况,早点想好应对措施。” “谢谢王主任,我会拼尽全力的,因为这关系到未来的出路。”张本民认真地点着头,“另外,我觉得夏富康心术不正,还请王主任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嗯。”王乐笙也是一点头,道:“那种人,在工作、社交中会碰到不少,亲近不得,但也得罪不得,学会相处非常重要。很高兴,你已经有所认知,以后希望做得更好!” “会的,我会好好努力,不辜负王主任的鼓励。”张本民寻思了下,又道:“夏富康和郑得冠的关系怎样,不知您是否了解?” 第507章 河边(2022,各位大顺!) 张本民的问话,让王乐笙一皱眉,道:“你是说,金华区区长郑得冠?” “对。” “他们,应该是老相交了,早年就认识。”王乐笙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夏富康的关系网怎么样。”张本民若有所思地点起了头,此刻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次遭到夏富康的算计,应该和郑得冠有关,而根源,就是鼎升理财的霞姐。 “单纯从关系上看,夏富康还没什么太像样的,仅局限在局里,领导班子中有一两个人跟他不错,此外就是金华区的郑得冠,市级层面,他还够不着。”夏富康只以为张本民心中不服,想扳一下,于是劝道:“不管怎样,你还是要调整好心态,放眼看今后。夏富康的事,你就不要多考虑了,至少目前不要想太多。” “嗯,明白了。”张本民微笑着点头致谢。 “行了,有事再联系,你抓紧落实一下抓捕夏治的事,就像你说的,一定要秘密行动,不能走漏风声。” 这一点,绝对不能忽视。 张本民只喊了滕智文一起行动。 “为什么就找我一个?”滕智文有点吃不准,“不多带几人?” “不带,别人我信不过。” “哦。”滕智文恍然点点头。 “有什么担心的呢?”张本民道,“大使同志,难不成还怕我害了你?” “不不不,那怎么可能呢。”滕智文尴尬地笑了起来。 “你可别不识好,这次行动一旦成功,你知道功劳有多大?”张本民手指点点滕智文,“妥妥的立功表现!” “可,可还有夏富康呢,会得罪他的。”滕智文根本就提不起精神,甚至还有点惶恐。 “夏富康算个狗屁玩意儿!你要是只有这么点格局,那可就没玩头了啊。”张本民道,“就一个小正科级,你在他面前就抖了?” “也,也不是。” “就是嘛,别怕,告诉你吧,过不了多久,没准夏富康就会成为阶下囚。” “是的,有,有可能的。”滕智文显得很不自然。 张本民笑笑不再说话,开着警车出去做点准备,找些小工具。 滕智文伸直脖子望着警车一阵风离去,干咽了口唾沫,垂头叹了口气。 前往事发地的路上,滕智文很拘谨。张本民为了调节气氛,说起了他利用乞丐赚钱的生意,夸他眼光独到。 说到这个话题,滕智文摇了摇头,说没有保密的生意经,现在那块领域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混社会的好佬们,各自划分区域操纵经营,所以性质也慢慢变了,明眼是违法的。鉴于此,他准备收手,否则哪天被发现了,工作就不保,那就亏大了。 张本民笑着摇摇头,说你堂堂一个治安大队队长,干点事怎么畏手畏脚,不过,他马上话锋一转,说活得小心点也好,安稳,长久。滕智文连说是,心情松坦了不少。 就这样一路聊谈着,气氛也算不错。 天上黑影时,到了目的地。 这时间刚刚好。 张本民把车停在小货车司机村外的隐蔽处,和滕智文步行进村查看一番,确定他家的具体门户后,再采取蹲点行动,控制住目标。 七月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 小货车司机吃过晚饭,骂咧咧地走出院门,回头对媳妇说吊天真闷,要去河边洗个澡,清爽一下。 天赐良机。 河边,小货车司机被张本民一掌砍在脖颈上倒地。 “那天你开车撞我们,是受谁指使?”张本民拎起他问道。 小货车司机缓过神,认出了张本民,很是惊慌,“没,没啊,正常交通事故嘛,你也知道,当时路口车子多。” “不说实话?”张本民道,“另外的车子不就是一辆面包车和一辆普桑么?那两个司机,你都认识吧?” “不认识。” “嘴硬?”张本民说完,从口袋里掏出老虎钳子,“信不信我一颗一颗扳掉你的门牙?” 小货车司机一看,叹气道:“真不认识,镇上有人给了五百块钱,让我开车堵你,并撞击你们的警车,然后缠住你一段时间就行。撞,我是不敢撞的,弄不好会出人命,所以就只是碰擦了下。至于面包车和普桑,雇我的人说是搞配合的,我也不知道是谁。” “雇你的人是谁?” “也不认识,就知道他是镇街上的二混子。”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你撞警车?” “不知道。” “你不就是个混蛋嘛,到现在还撒谎?”张本民道,“现在我来告诉你,警车上有杀人嫌疑犯,他们相当于是劫持警车,弄走了杀人嫌疑犯!” “啊!”小货车司机哆嗦了起来,“有,有那么严重?” “还装?”张本民用钳子猛敲了下小货车司机的锁骨,“你老实交代,除了你们搞掩护的,谁负责带杀人嫌疑犯离开?” 小货车司机疼得一哆嗦,“真,真的不知道啊,警察同志,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说的。” “好,那我问你,雇你的二混子到底是谁,住哪儿?” “警察同志,我对老天发誓,拿全家人来发毒誓,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更不知道他住哪儿啊!” “不知道名字,绰号总该知道吧?” “也不知道,我就是个开小货车的,平常也不接触那些人。” “那他怎么找到你的?” “我是在街边蹲活时被找到的。” “你在街边蹲活,对街上的二混混们还不清楚?” “刚去的,还不了解情况,以前我贩卖水果,都在各村里跑。” “糙你个女祖宗的,既然要隐瞒到底,那就别怪我了。”张本民说完,推搡着小货车司机走上河堤,来到一个小渠道旁。 滕智文已经把警车开到这里。 张本民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把铁锹,又拽着小货车司机来到渠道另一侧的荒地,挖起了土。 “你要干什么?”小货车司机有点紧张。 “活埋了你个狗东西。” “就是埋了,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话就是个废物,留着也没用,该埋!” 第508章 理发店外 坑挖好了,张本民一脚将小货车司机踹进去,开始填土。 小货车司机嘴还很硬,“不知道,真的,埋了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去死。”张本民说得很平静,“你死之前,应该感谢我的仁慈,因为我还并没有把你的家人怎么。瞧你家丫头,刚才她在院子里,离得有点远,没看清,不过估计初中快毕业了吧,挺粉嫩的。” “你敢!”小货车司机瞬间有点激怒。 张本民二话不说,一铁锹拍在他的头上,把他震得一阵阵眩晕。 “糙你个女祖宗的,老子还没说话,你倒要耍横了?”张本民说着,抬手又是一铁锹。 接连两下,小货车司机被拍得蒙了圈,彻底没了脾气。 张本民点了支烟叼着,继续填土。 很快,小货车司机的脸被埋得快看不见了。 滕智文实在忍不住,刚要说话,却被张本民低声撵到了一边,“看不惯就走远点。” 又是几锹土下去,小货车司机的脸,已被彻底盖住。张本民还是继续填土,只不过不再一直向他的头部送土,而是按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的顺序,依次进行全身覆盖。 一分多钟后,小货车司机两手一伸,掏出土外,使劲撑着地,然后借力把脑袋拱了出来。 张本民扬起铁锹,假装又要拍他的头。 小货车司机赶忙道:“别拍,别拍!我说,我说!”然后,急不可待地爬出坑外。 “你说你,以为的我力气用不完?”张本民叹气摇头,“唉,糙你个女祖宗的,等会你用手把坑给填上。” “可以,反正我想办法填上就是。” “那随你了。”张本民道,“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多少,唯一有用的一点,还是我自己留意到的。”小货车司机道,“开普桑的家伙,他的车里原本还有个人,但后来碰擦事故发生后,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张本民一下就明白,那人肯定是接应夏治逃跑的,于是便问道:“普桑司机,你真不认识?” “谈不上认识,但我知道他就镇街上,一天到晚开着那辆破普桑,所以,你只要看到车,应该就能找到他人。”小货车司机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真就知道这些了。” “行吧,暂且这样,你可以回去了。”张本民道,“不过这事儿要保密,否则,你家丫头……” “懂懂懂,你别说了,我懂的。”小货车司机连忙道,“我就说只是在河里洗了个澡。” 小货车司机说完就跑了。 滕智文走上前来,“你怎么笃定他多少会知道点情况的?” “从他说的情况看,劫持夏治的事,幕后人的确有周密计划,搞的是源头总抓,放单线行动。”张本民道,“不过,临时找的散兵游勇,不是大组织经过严格培训的,哪有那么严密?多少会在私下里嘀咕一星半点的。就这小货车司机,其实他还有所保留,但无所谓,能提供普桑司机的有用情况,就够了。” “他要是真不知道,或者就是不说,你真要埋了他?” “不,埋了的话,最终还是有可能被发现的。”张本民摇着头笑了,“不过我会先埋死他,然后再挖出来,把他丢到旁边的国道上,制造车祸被撞身亡的假象。” 滕智文惊厥了一下,努力地抖出一个笑容,道:“高,高明啊。” 张本民看在眼里,心中一乐,但也没说什么,开动车子,直奔镇上而去。 夜晚的镇街上,没什么人,很快,就发现了那辆普桑,在一家理发店门口。 张本民在周围转了一圈,歪起嘴角笑了,回警车里边抽烟边等。 十分钟后,普桑司机带着一脸的满足,从理发店里钻了出来。 张本民悄然下车,快速迎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喂,那天闹事时,你车上的那个人后来跑哪儿去了?” 普桑司机一下慌了神,挣揣着胳膊要跑。 张本民立刻掏出了手枪。 普桑司机这才看清,原来是前两天被阻拦的警察,然而没想的是,他竟然一下放松了,“在执法啊,那随便了,怎么着都行。” “哟,看来你挺在行,待会可要挺住啊。”张本民枪头一摆,“走!” 普桑司机很是不以为然,还边走边轻甩着膀子。 “小跑起来!”张本民命令,“到镇后的小树林里。” “不跑。”普桑司机道,“我就不信,你们还能用私行逼我?” “为什么不信?” “你们是公职人员?” “公职人员不是人?” “是。” “是人,就一切皆有可能。”张本民冷笑了一声。 普桑司机陡然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刚迈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没种了?”张本民用上了激将法,“刚才那嘚瑟的劲头呢?” “我不只是有种,还有脑子。”普桑司机故作轻松地道,“你们要执法,就用警车把我带走吧。” “哟,还真可以啊,果真有头脑,那我就放心了,怕就怕遇到个迂腐的倔种。”张本民哼了一声,道:“谁说我们是执法的?醒醒吧你,这是个人私事,你必须得配合。” “你这是在违法。” “没事,我能收拾好摊子。” 普桑司机蹲了下来,“反正我不走了。” “现在跟你说两个条件,第一,必须得走;第二,不能叫喊。”张本民道,“要不我会动手,一直打到你走,或者一下打到你不能叫喊,然后,再把你拖到镇北的小树林。” 说完,张本民一巴掌抽在普桑司机的脑门上。 普桑司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打人?那我更不走了。” 张本民上前一步,又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脑门上,“你不走,我就一直打下去。” “打死我也不走。” “那就打死!”张本民继续挥着巴掌。 打了十几下,张本民把普桑司机拉了起来,道:“抬脚,向前走!” 这会儿,普桑司机真的迈出了步子,一声也不吭,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起来。 第509章 小树林刑 看着普桑司机跟着了魔一样被使唤着,滕智文纳了闷。“怎么回事这是?”他不解地问。 “这就是打脑门的好处。”张本民笑道,“被猛打一阵子,就会跟喝酒喝懵了一样,往往会很乖很听话的。” “脑震荡,震迷糊了?” “不,不太一样。”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个道道?”滕智文颇为羡慕地道,“我要是有你一层的能耐,估计早就爬上去了。” “别谦虚,你做的事儿,我还觉得不可企及呢。”张本民说着,手指竖起摆了摆,又指了指普桑司机,“不能再说了,他的晕劲马上就过去,容易惊醒。” 果真,没过两分钟,走了一身闷汗的普桑司机愣了下神,停住了脚步,他疑惑地转头看了看,道:“我怎么到这儿了?”说完,蹲了下来,又不走了。 “不是你自愿的嘛,怎么又反悔了?”张本民想糊弄一下。 “绝对不可能,我怎么会跟你们到镇北的小树林去?”普桑司机摇了摇头。 滕智文见状,也想试试抽打脑门的妙处,走上前扬起了手臂。 张本民一看忙上前拦了下来,道:“间隔时间太短,脑子受不了频繁冲击,要不然会把他拍傻的。” “那怎么办?” “现在可以捣他的大腿根部,酸疼也是难忍的。” 滕智文犹豫了下,弯腰对着普桑司机的大腿猛捣一下。 普桑司机疼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对被捣的地方揉搓不止。“你,你们太损了!”他苦恼而痛苦地说,“你们还算得上是警察嘛!” 一旁的张本民闷不吭地又送出一拳,打在普桑司机的另一条大腿上,笑道:“警察又怎么了?警察也是人呐,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就有情绪,尤其是面对像你这样的人渣,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也不为过。还有,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损不坏,不成世界!” “哎哟!哎哟!”普桑司机疼得原地直转圈,知道面对的人实在不好惹,于是很无奈地道:“你们带我去小树林,要干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 “告诉我,我就走。” “好吧,我要你说出那天在你车里的人是谁。” “那个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不说归不说,但是你得走。”张本民道,“刚才你讲过了,只要告诉你去镇北小树林的目的,你就走。现在我告诉你了,如果你不走的话,就是说话不算数,那可别怪我下狠招了。” “你还能多狠?” “干,狠狠地干,干死你的家人!”张本民道,“干,懂什么意思吗?可以用任何工具,也可以徒手,徒手又可以分为拳脚、舌头和胯下雄物!” “糙!”普桑司机怒了,高声道:“你要是……” 普桑司机话还没说完,张本民猛地一拳捣在他的小腹上,打得他蜷缩成了一团,“已经说过了,第二个条件是不能叫喊,刚才你的声音,有点冒,要是再高的话,我就把你的五脏六腑给打错位!”之后,又对滕智文道:“还是把警车开过来吧。” 滕智文快步跑走,几分钟后,警车停在了旁边。 张本民打开后备箱,对普桑司机道:“现在两个选择,要么你钻进去,然后去你家,让你看看我是怎么狠狠地干事的;要么你听话点,服服帖帖地小跑去小树林。” 普桑司机没答话。 张本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儿,没那点准备,会急着对你动手?” “唉。”普桑司机叹了口气,“去,去小树林吧,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就看不起像你这样嘴硬的家伙,软起来时比谁都快!”张本民的语气很不屑,道:“赶紧跑起来!” 普桑司机颠起了步子,张本民紧跟在后头,免得他撒丫子乱跑,追回来还得费番工夫。 十几分钟后,到达镇北小树林。这里算是荒郊野外,晚上根本就没有人过来。 “脱了。”张本民淡淡地说。 “脱?脱什么?” “衣服,全都脱了。”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张本民哈地一笑,“你,信不信?” “你,你个变态!” “滚你的,瞧你个恶心的样儿!”张本民啐了口唾沫,“你还以为是真的?” “不是真的才好呢。” “你倒挺乐观,待会儿让你哭都哭不出来!”张本民说完,让滕智文到车里拿绳子过来。 绳子拿到后,张本民将普桑司机绑到了树上,动弹不得。 “你这是要干什么?”滕智文边说边“啪”一下拍死了叮咬在他脖子上的蚊子。 “蚊刑!”张本民道,“这会儿,他身上估计全是。” “啪”滕智文又在胳膊上拍死了一只,“蚊刑?我糙,真是损呐!哦,不是损,是智慧,智慧!” “那是了,这点我可不谦虚。”张本民带着点小得意道,“刚才跑了一身汗,那味儿可大呢,搁在这儿不正好招蚊子嘛。” 张本民说完,招呼着滕智文去车里抽烟,等着普桑司机讨饶。 果然,不到十分钟,普桑司机就喊了起来,“解绳子,让我先穿上衣服,我说,说还不行么!” “早干什么去了?”张本民走过去,解开了普桑司机身上的绳子。 普桑司机立刻满身挠了起来,“痒死了,真他妈能痒死过去!” “经历一下也挺好,到时你可以跟人家吹牛逼,说自己能光身子在野外挑战蚊子的群攻……” 话没说完,普桑司机躺到了地上,开始打滚,“痒,得搁地上使劲搓搓!” “你可得轻点,要是全身搓破,感染了,可是会要命的。” “那,那怎么办?” “受着,忍过去就过去了。” “关键是忍不了!” “没办法,自己惹的就得自己受着。”张本民说着,拿出一盒薄荷油,“不过,看在你满地打滚的份上,弄点薄荷油抹抹,清凉一下,能解点痒。” 普桑司机接过去,抠了个满把,急不可耐地全身涂擦起来。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车上的人是谁,他把杀人嫌疑犯带哪儿去了。” “那人是我表亲,在市里做辅警。” “那联系你劫持警车的,就是他吧?” “是……是的。” “开小货车和面包车的人,也是你联系的吧?” “不是,我跟他们并不熟悉。” “哦。”张本民点点头,“那个狗东西,还真是搞了单线并联。” “什么单线并联的,谁啊?” “少问为好,要不就是找死。”张本民边说边寻思着,目前抓住普桑司机这一条线深挖,估计也就够了,于是道:“说吧,你那表亲在哪儿做辅警?” 第510章 白粉儿局 普桑司机的表亲叫黄乐,在交巡警十中队做辅警。十中队是市区范围国省道穿过最多的辖区,那些辅警们平日里在路边随便招手查查货车,就能有大把的油水,因此,能进十中队做辅警的,得有一定的关系,可以说随便找一个扒溜一下,都不简单。 当然,张本民没有那么大好奇心,他只想弄清楚黄乐把夏治藏到了哪儿,再者,就是黄乐和夏富康的关系,能不能借机拔出萝卜带出泥。 轻重缓急得分清,就目前而言,把夏治抓获归案最重要。 不管怎样,得先把黄乐拿下。 回去后,张本民又跟滕智文商量,对黄乐采取行动要不择手段,必须保证一举拿下,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滕智文现在已经彻底折服于张本民,当即就表示只要有需要,绝对会做到位。 “这两天先到酒店宾馆多查查,弄点白粉过来。”张本民也不客气,“我不是要私吞啊,只是用用,完后你再入库。” “你看着办吧,用的过程中要是损耗太大,那就算了,还入什么库呢。” “行,那我就把手脚放开点。另外,这两天大队里的便装车我要用一下,有必要对黄乐实施跟踪,摸摸规律。” “我有熟人在十中队,已经托他不露声色地打听了,估计一般信息应该没问题。”滕智文道,“实在不行,我看还是暗中掐倒,上个私刑,还不搞定?” “感觉那种做法对黄乐有点不适用,既然他被夏富康选中,说明能力还是不一般的,起码应该能权衡利弊,所以只是皮肉之苦,恐怕拿不下。”张本民道,“给他按个实实在在的罪名,才有力度。” “哦,你要白粉的目的,就是给他栽个赃?” “栽赃这个词,怎么用在自己身上?”张本民一摆手,“那是叫诱敌深入,还原现场。” 滕智文挠了挠头,“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学习。” “别谦虚,咱们要相互学习、共同扶助,一起进步。” “你对我真是高看了。”滕智文叹道,“算了,我也不多说了,反正两天内,白粉必到手!” 两天时间不算长,张本民虽已放弃跟踪黄乐的做法,但是要花大量的工夫把“狩猎场”安排好。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找普桑司机,要他找理由约黄乐吃个饭就行。但是,说难也难,因为普桑司机不情愿。 普桑司机说那样一来,事后黄乐肯定会找他的麻烦,弄不好就会吃大亏。 张本民一琢磨也是,便打了个弯子,道:“这样,你做个中间客总行吧?” “中间客?” “就是皮条客。”张本民道,“我有个朋友,想开货车进市区拉点东西,因为没办许可证,所以得偷偷摸摸的进出,因此,想找个交警方面的人照应一下。你呢,从中介绍一下,让你表亲黄乐出场。”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毕竟间接了一点。”普桑司机没有拒绝,他知道张本民的厉害,一味拒绝就相当于是自讨苦吃。 “行,那就说定了,你先打电话到他单位约一下,亲自去说一声也行。”张本民道,“反正得把事情定下来,请客的地方安排好了,就在龙江酒店。” “在龙江酒店,你敢在那儿造事儿?” “怎么不敢?” “龙江酒店的老板,是个厉害的角儿。” “哦。”张本民装作惊讶的样子,“老板厉害是他的事,咱们也不搞大动静,都是关起门来操办的。” “行吧,我就办一下。” “要抓紧” “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活的,有付出必然有收获。”张本民早有准备,拿出两千块钱朝普桑司机面前一拍,“时间就是金钱,占用了你的时间,就耽误了你赚钱,没点补偿怎么能行?” 普桑司机一见,两眼顿时放光,要知道平时整天开着车晃悠,面子上是很风光,但加油、保养维修都得要钱,而自己又没个固定收入,往往是拆东补西捉襟见肘,现在眼前飘来两千块,绝对是久旱逢甘霖。“这样,明人不说暗话。”他一把拿起钱装进口袋,“你说个时间,今晚,明晚还是后晚。” “今晚肯定不行,来不及。”张本民道,“这样,我先把朋友何部伟介绍给你,然后有什么信息就由朋友转告。” “可以,没问题的!”普桑司机有点迫不及待,“你朋友在哪儿?” “我马上就让他过来,你等等就是。” “好说,好说!” 说到这里,张本民边不再多言,他知道对普桑司机来说约黄乐吃个饭是简单之举,估计平常没事他们也会常聚在一起喝个小酒,不过看透不说透,小事情用不着戳破。 张本民把电话打到学校,让何部伟赶紧到场。 半小时之后,何部伟见到了普桑司机,他按照张本民交办的情况,将事情初步商定了一下。 万事俱备,东风也至。 第二天下午,滕智文那边有了收获,立刻打电话到大队告诉了张本民,白粉儿已到手。事不宜迟,张本民也没耽误,马上就转告了何部伟,晚上行动。 这方面的事,何部伟在行,在龙江酒店见到黄乐与普桑司机几人后,很快就热乎了起来。 当张本民带着两名民警扑过去时,包间内烟雾缭绕,何部伟和黄乐等人已经打成一片,推杯换盏间茫然一看,真像是交往多年的老朋友。 撞门而入的张本民目光犀利地环视一圈,出示工作证,说接到举报有人涉毒,要求在座人员配合执法检查。 场面很平静,因为自恃没有沾毒,酒桌上的人都稳得下来,但是,黄乐例外,他脸色很是难看,平日在朋友圈子里不说耀武扬威,那也是隐约带着点趾高气昂的,现在被当成涉毒嫌疑人来对待,似乎没法搁下脸面,所以多少得反应一下。于是,他站起身来,不急不慢地说这可能是个误会。 张本民说希望是个误会,身为警察,并不希望有人触犯法律。 黄乐嘴角微翘,说误会怕是成定局了,而后也表明身份,说是十中队的辅警,希望能行个方便给个面子。 张本民假装一恍,思忖了下,缓和了口气,说既然这样,他是相信在座的没有什么问题,但出于执法需要,希望能多多理解多多配合,否则对举报的人没法周全反馈,万一被曝光了,对公安的执法形象会造成不利。 黄乐见张本民的态度和气了许多,也很知趣,毕竟目前他只是个辅警,能多处点系统内的关系有必要,以后能更好地解决平常的一些事儿。 接下来,颇为和谐的一幕出现了,酒桌上的人都面带笑容,说一定会按要求配合。张本民犹豫了片刻,说出去一下,向领导汇报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就不折腾了,尽量避免惊扰大家。 张本民说完就出去了,何部伟忙打着哈哈,说小插曲不影响喝酒,然后离开座位开启二轮活跃模式,他端着酒杯走到黄乐旁边,先是一番恭维,接着就是感谢,随后敬酒、点烟。点烟的时候,他自己也点了一支,假装没叼住,落到了挂在椅背的衣服上,于是赶忙拿起衣服一阵乱抖,又拍了拍,整理了下,最后安稳地放回去。 一番操作下来,一包白色小粉装进了黄乐的衣服口袋。在场的人除了普桑司机,谁都没留意到何部伟做了手脚。 几分钟后,张本民又进来了,说没联系上领导,那还是按照程序走一番,他让随来的一名民警打开录像机,见证现场执法。 所有人在座位上不动,挨个搜身。 黄乐很是不快,但忍住了。普桑司机自然要做做样子,呵呵地笑了起来,说要是真涉毒,这会工夫就算有十斤怕是也已经扔掉了,还会等到现在? 张本民没答话,和另一名民警动手,挨个掏口袋。 这一次,黄乐真是按捺不住了,因为看到民警从他口袋里掏出一包白色粉末,顿时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吼叫着,问是谁他妈给他设的局! 张本民不会给黄乐继续发作的机会,一个猛冲,上前扇出一巴掌,直接将他打晕在地,然后拉到警车上带走。其他人也被带走,配合调查。 被带走的几人觉得事出蹊跷,一时间,何部伟成了最受怀疑的人。 这一点何部伟早有所料,他变被动为主动,埋怨起普桑司机来,说不就是帮忙介绍个人办点事嘛,咋就找不干净的人呢?搞得自己很受连累。 普桑司机嘟囔着,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且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总的来说,大家都先别埋怨,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眼前要考虑的是怎么安全脱身。 几人一听,确实也是那么回事儿,也就不再猜疑到底是不是何部伟设了套,而是都寻思着该怎么在这件事中摘清脱身。 此时,治安大队另一间问询室里,黄乐双手被拷,坐在椅子上,这会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我并没有惹谁,所以想问一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他问。 张本民笑了笑,点点头,撂出两个字:“夏治。” 第511章 夏治归案 听到夏治的名字,黄乐脸色陡变,他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张本民并不急着追问,只是搓着那包白粉儿在桌上来回拿起又放下,他知道黄乐这会儿正在进行大量的思考。 没错,黄乐在掂量着不同选择的得与失。如果装聋作哑不搭理,就要担下眼前这包白粉儿的罪责,目测一下白粉包的重量,五十克左右,也就是说,至少要被判十三年。另一个选择是交出夏治,可是,就要得罪夏富康。 “你应该是个有头脑的人,做好选择了没?”张本民及时发问,不能让黄乐太从容,“想得太复杂,就跟没想一样。”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权衡利弊呗,无非是让自己少受点罪。” “有点难。”黄乐并不否认。 “那我给你一点建议。”张本民道,“你充分考虑夏治与夏富康的关系,是不是无可比拟。假如夏治是夏富康的死穴,那就不能碰了,否则夏富康会穷尽一切办法报复你。假如不是,顶多就是他不再睬你,不帮衬你。” 黄乐闭目沉思了会,道:“按照我间接的了解和理解,夏治对夏富康没那么重要,侄子嘛,毕竟不是儿子。” “那也就是说,我手里的这包东西,跟你是无缘的了。” “对。” “很好,你比我想象中要更通情达理一些。”张本民笑了下,“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相互不为难。”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黄乐抿了抿嘴,“能不能告诉我。” “这不是交换条件。”张本民寻思了下,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你的大意。” “大意?” “对。”张本民点点头,“那天你坐在普桑车里,很傲气,头都没低,被我同事看到了,而且事情又那么巧,他偏偏又知道你的一些情况,因为你在路边常拦车检查。” 张本民编的这番说辞不是凭空捏造,是合理推算,目的是为了不牵扯普桑司机。做人嘛,能厚道就厚道点,起码要言而有信。 黄乐没听出有什么不妥,只是慨叹运气太背,“行吧,做人不矫情,我把夏治交给你,哦,不是交给你,是告诉你能找到他的地方。” “我知道你的心思,会尽量避开你的因素。”张本民道,“你说说周边话环境,看看能不能打个擦边球,彻底把你撇清。比如附近有没有录像厅、游戏室什么的。” “没有,郊区别墅周围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那就没法子了,实在是没什么能靠得上去,帮不了你了。” “等一等,我还有个小小的主意。”黄乐咽了口唾沫,“玩个失火怎么样?假装救火时发现了夏治。” “可以。”张本民一点头,但马上就皱起了眉头,“不太保险吧,水火无情,万一火势不候控制,把夏治给烧死了怎么办?” “看来你的心还不够狠。”黄乐歪起了嘴角。 “你可以那么理解,其实我只是担心,死了的夏治没法帮我开脱押解失败的过失。”张本民说完,叹了口气,道:“刚才你轻浮的笑,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一种挑衅。鉴于此,你就直接说夏治藏身的地点吧,我就当你是一个屁,除了能让我掩掩鼻子,其他再没什么要考虑的了。” “哎,同志,别啊,我就是随便感叹一句。”黄乐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眼瞎,不识好人心。您大人大量,千万甭跟我计较。” “我有一颗善良的心,但脾气却糟糕得很,所以请你注意一些,否则你会后悔的。”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黄乐连连点头,“求你帮帮我,就按我说的,假装别墅失火,而你们刚好在附近巡逻,在救火时发现了藏在别墅里的夏治。” “好吧,不过具体步骤由我来安排。”张本民道,“别墅跟你没关系吧?” “没关系,要是有关系的话,现在的做法也不合适呐,最后不是还要找到我?只是上线提供的而已。” 张本民看看手表,“好了,就这样,你贩卖白粉儿的事,我先留个案底。” “不是两相抵消的么?” “事情成了就抵消。” “哦,明白。”黄乐很乖顺地说了别墅的具体地址。 张本民起身离开,找滕智文商量别墅救火的事。 滕智文一点儿都不含糊,说那事儿能办得很妥当,因为那栋别墅附近有个木材厂,治安大队的人可以去查各种安全隐患,不正好就有路过的理由了么。 事情商定,时间选在次日下午一上班的时间。 在滕智文的精密配合下,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在救火的过程中,张本民把夏治提溜了出来,塞进警车直奔市局,第一个向王乐笙汇报。 王乐笙很是惊异,但也没有忘记第一时间去找局长狄耘。 狄耘顿时大喜过望,本来免了张本民的职务,他一直担心省厅会有意见,现在好了,可以完美补救。当即,他就让王乐笙起草发个喜报,大意是张本民充分发挥公安干警惩恶扬善、维护正义、锲而不舍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在押解意外发生后,通过周密观察和深入侦查,凭着蛛丝马迹,终于将两次逃脱的杀人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有重大立功表现,将予以嘉奖。 这一下,打得夏富康措手不及,经过一番深思后,他接受了侄子夏治被抓的现实,但是,追责报复的念头却冒了出来。 喜报中说,张本民是经过侦查才发现了夏治藏身的别墅,夏富康根本就不相信,他铁定认为是自己方面安排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然而即便如此,他最终也只能是不由得长叹一声,因为在夏治的脱逃和藏身安排上,他所找的关系,都是先前已经有了相互牵制的人,所以现在出了问题,又能怎样? 深究之下,对方狗急跳墙,甩头猛咬一口,不是两败俱伤? “真他妈的窝火!”夏富康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走来走去,独自发着牢骚。 恰好,郑得冠打来了电话,他也听到了夏治被捉拿归案的消息。“是真的么?”他抱着一丝侥幸问,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当然,他关心的不是夏治,而是张本民会因此官复原职甚至是借势提拔。 “真的,千真万确。”夏富康颓废地道,“没想到那小子还真不简单,竟然被他翻了盘!” “哎呀,那可真是……让人难过。”郑得冠道,“在你的周密安排之下,他,他刘国庆是怎么做到的?” 郑得冠的话,点醒了夏富康,既然内部出了问题还没法追究,何不借别人之手挖掘一下? 当即,夏富康就向局分管领导提出,要求张本民将侦破过程和细节详述一番,否则,就有贼喊捉贼的嫌疑:是他设计放走了夏治,后来看情形不对,又借口抓了回来。 第512章 审查 夏富康这一招的确有点阴狠,但是,他忽略了还有局长狄耘的存在。 狄耘获悉夏富康的要求后,满是责备地说一个火灾巧合,算是老天有眼,好不容易把前阵子押解脱逃蒙的灰给擦去了,自己人还乱搞什么,简直是瞎胡闹。 消息反馈到夏富康那里,他倒吸一口冷气,忙汇报说看到喜报后,没以为是火灾的巧合,所以就想把此次侦破当做教科书,给刑侦支队上一课,让队里的民警学习一下。 没想到自以为妙招的灵机一动,竟然招惹了一顿训斥,这让夏富康有点沮丧,不过他并没有灰心,皱起眉头之后,继续想着主意要整垮张本民 张本民知道夏富康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这会儿却没工夫过多地提防,因为局里给他的嘉奖已经兑现。 现在,张本民是金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队长,滕智文因为协助抓获有功,被调到主城辖区派出所之一的巨光派出所任所长。 从级别上说,滕智文并没有升职,只是平调,但从实际效应上看,还是上升了一个层次,毕竟派出所权力行使全面,锻炼程度高,容易获得进一步提拔。 滕智文找张本民表示感谢,并且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愿意成为绝对可靠的合作伙伴。对此,张本民虽然表现出了欣慰,但并没有应答,他告诉滕智文,除了血缘关系上的牢靠性,其他的人际关系一般都很脆弱,所以不要随便向别人兜底。 越是如此,滕智文越觉得张本民值得信任,他点点头,说那就不用语言表达,有机会看行动表现就是。话说到这里,张本民也不好再说什么,否则就有拒之千里的冷漠或者是蔑视了。 张本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王乐笙在他任职前谈话时,讲了几句知心话。王乐笙说现实复杂残酷,要记住发生的不等于存在,不存在的也不等于没发生,所以,掏心窝子的话不要轻易说,尤其是同事之间,哪怕关系再好也不妥。 这是有道理的,张本民之前就有此般认识,经王乐笙一说就变得更为深刻,尤其是“发生的不等于存在,不存在的也不等于没发生”这句,让他悟到了不少道理。 理论指导实践,这话应了景。几天之后,张本民就用到了他刚悟出的道理。 夏富康又出招了,而且是和郑得冠联手行动。 当时,张本民正在办公室琢磨如何开启工作新局面,新上任嘛,总得有点动静。猛然间,门被撞开,真把他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张本民下意识站起身,做好反击准备。 “我们是纪委的。” “纪委?”张本民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缓缓地坐了下来。 “对,我是市纪委第二监察室主任徐努力。” “我是金华区纪委副书记刘超首。” “哦,二位这么不客气,来得有点气势汹汹啊,有何贵干?”张本民向后靠在椅背上,满是不在乎地道:“你们这么无礼,我是可以下逐客令的。” “工作原因,我们不需要解释。”刘超首的口气很是生硬。 这时,门外又进来几个人。 “哟,看来这项工作还挺重要,还带了这么多随从。”张本民冷笑了下。 徐努力上前两步,道:“我代表市纪检部门,对你实行审查。” “你们要对我实施双规?” “双规?”徐努力皱起了眉头。 张本民一看,突然意识到这会儿还没有双规的说法,通用的只是审查,于是道:“你们审查什么?” “请签字。”刘超首拿出一张材料,朝张本民面前一放。 “我拒绝签这个字。”张本民连看都不看。 “为什么拒绝?”徐努力道,“纪检部门有权对违反行政纪律人员采取措施,进行进一步审查,作为审查对象,你对调查事项所涉及的问题必须作出解释和说明。” “身为市纪检部门的工作人员,而且大小还是个干部,竟然连起码的法律常识都不懂,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张本民带着一脸不屑的表情道,“是纪检部门有权对违反行政纪律人员采取措施么?告诉你,确切地说应该是纪检部门有权责令有违反行政纪律嫌疑的人员作出相关的解释和说明。你要弄清楚,只是有嫌疑,否则检察院就直接起诉了,还用你这个监察室主任唠叨什么?” “你跟我咬文嚼字?” “不,这是法律法规的严谨性,你不尊重,就相当于是在亵渎。” “那好。”徐努力带着一脸急于报复的神情点点头,“你就是有违反行政纪律嫌疑的人员,现在,对你实施带离审查。” “理由是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可以,我可以先跟你们走,但我要提醒的是,审查措施并不是随意采取的,只能是已经掌握一定违纪事实和证据的情况下才能使用。我想问,你们准备往我头上扣的违纪帽子,有证据支撑么?” “别废话,说再多也没用,赶紧签字吧。”刘超首插话。 张本民这才看了看面前的审查决定书,随即摇了摇头,对徐努力道:“对不起,这个签字,我不能签,因为既然你是代表市纪检部门对我实施审查的,为什么用区纪检部门的审查决定书?” “区纪检部门不接受市纪检部门的领导么!”徐努力道。 “接受领导和具体开展工作,还是有区别的。” “别听他啰嗦,既然不配合,就强行带走。”刘超首有些急不可耐。 另外几名随来的工作人员一听,上前要拉张本民的膀子。 “嗌,先别忙。我不是不配合工作,而是因为你们现在做的这项工作根本不符合程序。如果事情闹大了,有人是要负责任的。” “好,那算我刚才口误,是金华区纪检部门对你实施审查。”徐努力说完,对刘超首道,“刘书记,你来宣布吧。” “好。”刘超首清了清嗓子,刚要张嘴,却被张本民打断。 “刚才我说了,审查措施可不是随便用的,除了要有事实和证据,还得讲程序,区纪检部门是可以审查我,但是,你们报批了吗?我怎么说也是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的队长,你们要查办我,应该征求市公安局党委会的意见。你们,征求了么?” 第513章 准备熬大鹰 张本民将徐努力和刘超首问得有些哑口无言,直至两人恼羞成怒起来。 刘超首作风粗暴,干脆手一挥,让人把张本民强行带走。 这番动静闹得不小,治安大队民警一看不是回事,哪能莫名地让队长被强行带走?于是马上堵住了张本民办公室门口。 新上任的副大队长褚致永算得上是名老民警了,自从张本民到大队任副队长以来,他就一直关注着这个年轻人,到现在,是发自心底佩服这个队长的能力,认同度特别高,所以这个时候表现得也就越刚硬。 “队里的所有人,都把门看好喽!没有我的话,一个都不准走!”褚致永面色威严,“不是我公然妨碍纪检部门的公务,而是要维护公安系统的正常工作程序。自打我入警以来,也将近二十年了,类似纪检部门办案,都有市局相关指示,但今天完全没有,所以情况实属不正常!” “社会在发展,形势在变,我们纪检部门办案也有新情况!”刘超首显然想扭转变弱的局势,他厉声对褚致永道:“你不适应新情况是你的问题,影响我们办案更是你的问题!” “你口口声声办案,办什么案了?”褚致永斜着眼睛道,“我看你们的程序有问题,是不是有携公济私的嫌疑?” “我没有说办案,只是刚才受了你的诱导才说了一次。”刘超首道,“我们是在审查,而刘国庆作为被审查对象,有义务配合!” “褚队长,刘书记说的话有一定道理。”张本民不想连累其他人,只好开口,“我就跟他走一趟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本民发话,自有他的道理。褚致永自然也不再坚持硬扛,便回头对围在门口的民警扫了扫手,“算了,都先散了吧。” 此时,刘超首昂起了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带刺激性的话,他还真怕场面失控,毕竟这次行事确实有不妥的地方,闹大了自己脸上绝对也不好看。 张本民上了刘超首他们带来的面包车。车窗紧闭,还有厚厚的窗帘,让空间想显得很压抑。 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子在一座院落里停下。张本民知道这种地方一般都比较偏僻,从外部看上去并不起眼。 “盯好了,眼睛都瞪大点,一定要死死看住他!”刘超首变得亢奋了起来,“听说这家伙身手了得,我看啊,得给他束缚一下。” “省省吧刘书记,我要是想跑,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拦不住。”张本民道,“你还是多花点心思,琢磨一下怎么问我吧。” 刘超首顿了下,道:“谅你也不敢跑,你一跑,性质就变了。” “就是嘛,你还刚才还嚷嚷着要把我束缚起来,不纯粹是用膝盖考虑问题么。”张本民轻蔑地笑出了声。 “住嘴!”刘超首严厉地说道,“这严肃圣神的地方,容不得你放肆大笑!” “你说这里神圣?”张本民又大笑了起来,“我觉得有了你们,这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放肆,真是嚣张!”刘超首咬起了牙,“等会到了审查室,看你还怎么精神起来!” “正常问询,难道还要耗精气神?” 刘超首没回答,带着众人走进了审查室。 审查室跟刚才坐的车差不多,门窗紧闭、厚窗帘遮光,一直开着明亮的电灯,让人不易察觉到是白天还是黑夜。 “怎么,要搞车轮战,熬大鹰啊?”张本民笑问。 “既然你都说了,怎么着也得成全你不是?”随行的一个人阴笑起来。 “你们就不怕我对你们用的妙招记恨,等出来后找你们报复?” “笑话了,你能不能出得来还是个问题呢!”那人继续道,“不要太盲目乐观!” “行了,你少说两句。”刘超首此时平息了下来,缓缓地道:“做好记录就行。” 张本民明白,接下来就是刘超首的表演了。 “你在任金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期间,利用职权干扰鼎升理财公司的正常商业经营,目的是进行勒索。最终,鼎升理财公司迫于无奈,拿出十万元给你才算了事。”刘超首坐在张本民对面,嘴角挂着冷笑,“你承认吗?” 张本民哼了一声,道:“我先问你,你认为那事是真是假?” “这个,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审查没结束,结果还无法得知。” “你能给出这么个回答,说明还是有一定脑子的。”张本民叹了口气,“可为什么还要做是傻事?” “说什么呢!放尊重点!”刘超首大为恼火。 “鼎升理财的背景,想必你是知道的,所以事情的原委你也是清楚的。现在,你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违规,还是违法犯罪!” “住嘴!” “不,你得听我说下去,这对你有好处。”张本民继续道,“你这是在为你小圈子里的人做事,可你想过没,你小圈子里的人可靠吗?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老话,有一定道理的,等后来一旦情况有变,没有人能顾得了你。” “不要转移话题,先回答你是不是索贿了!” “没有!这个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绝对没有!”说完这些,张本民继续刚才的话茬,“你圈子里那个委托你违法审查我的人,级别比你高,但接下去可能什么都不是,很有可能会沦为阶下囚,那时,你还有什么指望?” “不可理喻!”刘超首猛地站了起来,“你好好反省一下,想好了我再来问你!” 刘超首拂袖而去。 “还没怎么说,你就急了?”张本民笑了起来,“你不好好听我讲话,会后悔的。” “你哪来的勇气敢这么嚣张?”走到门口刘超首回过头道。 “先别说我,还是接着说说你吧,告诉你,鼎升理财违法放高利贷,还借此摘人家的肾到黑市上卖,早晚要出事,你还是趁早做点准备。” “……”刘超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扭头离去。 “无可救药了。”张本民拖着长音道。 旁边两名工作人员相互看了看,会意地点点头。而后,其中一人对张本民道:“刘队长,我们真挺佩服你的,不过工作命令无法违抗,所以接下来……” “没事,跟你们无关。”张本民道,“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 “对!”那人一点头,“不过我们会尽量宽限,至少每天会多给你一杯水、半个馒头。” “那就谢谢了。”张本民说完开始闭目养神,接下去几天不给吃不给睡是肯定的,得保存精力。当然,他也没有太多担忧,因为市局知道情况后应该会采取行动,需要坚持的时间不会太长。 第514章 鸡汤 的确,市局对张本民被金华区纪检部门带走审查一事,极为重视,尤其是王乐笙,几次找局长狄耘说明情况。 狄耘很是为难,虽然金华区纪检部门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带走了张本民,但是也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他要是以此为借口强行要求放人,也不太妥当。 “如果纯粹是诬陷,再假如刘国庆熬不住,怎么办?”王乐笙扼腕叹息,“一颗好苗子,就这么被毁了?说真话,以我们目前对刘国庆的了解,他绝不会做出索贿的事情。” “可是金华区纪检部门说,鼎升理财那边能提供充足的证据并且愿意出面对证,所以还要继续审查,拒不放人。”狄耘道,“我们也无能为力。” “看来,这次要看刘国庆的意志力了。” “希望他能顶得住。”狄耘说着就皱起了眉头,道:“嗌,你说,刘国庆到底是得罪了谁呢?” “他才调到市区不长时间,一般来说不会得罪谁,要么,就是宿仇?”王乐笙思忖着道,“就目前明摆着的事实而言,夏富康对他的意见应该最大。” “嗯,从夏治的案子上看,夏富康的确最具有报复的可能性。”狄耘说着,吸了口冷气,“夏富康跟金华区区长郑得冠关系相当好,难不成……” “应该是!”王乐笙接过了话,“狄局长,你看,是不是该找找市纪检部门说明下情况,这从保护公安系统人才方面讲,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是可以的,不过按照我的理解,金华区那边会顶住压力多磨蹭几天。”狄耘颇为感慨地道,“在他们手里,分分钟都难熬,所以几天的时间,对刘国庆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 “他应该能顶得住,因为他会死顶到底的。”王乐笙道,“所以几天时间应该不会有问题。” 王乐笙的估计与张本民的打算合了拍。 张本民暗下决心,不管怎样都要坚持下去,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三天过去了,每天一个小馒头,一杯自来水,这虽然让张本民感到很虚弱,但精神力却依旧强大,他暗下决心死活都要顶住私刑。 一天数次所谓的审查,其实是诱导,每次都问同样的问题,就看承不承认。 面对每次审查,张本民保持着强势反击,尤其在对证“索贿”的环节上,他总是会反问“当事人和见证人”很多细节,比如他当时的坐姿、中间有没有起身、说了哪些话等。然后,等下一次对证的时候,他会猛然重复问起,结果“当事人和见证人”往往会出现答案前后不一的情形。 这让刘超首很头疼,却也无可奈何。 第五天,张本民已非常虚弱,甚至有点恍惚,但他想起了王乐笙的话:发生的不等于存在,不存在的也不等于没发生。 这两种情况,其实都是一种对峙和博弈,最终结果取决于毅力和勇气。 于是,张本民对刘超首说,现在发生的审查,是不存在的,原因是因为诬陷;反过来,诬陷下的不存在,是有可能变成发生的,原因也是因为诬陷,因此,不管怎样,等他出来后,会向上级申诉。 刘超首有点心慌,但嘴上却很硬气,“你以为还能出来?” 张本民笑了,“有可能出不来,那是因为我死了。” “你拿死来吓唬人?”刘超首轻蔑地一笑。 “死是最无能的表现,吓唬不了人。活着,才是最大的威胁。” 听了这话,刘超首笑不出来了,嘴角抽动了一下,“年轻人,没有后台,你的强硬只能是作死的前奏。” 张本民又笑了,“谁说我没有后台?” 话是有气无力了些,但震慑力却不减。 刘超首顿时一惊,不过他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不说大话,也死不了人。你有后台么?告诉你,我们不是没调查过,你一个农家子弟,不就是在省公安特警技能大比武上露了个脸么,就那点资本,不值得一提。” “那你不想想,为什么我能露脸?别忘了,当初我只是春山的一个派出所小民警,凭什么能参加特警技能大比武?难不成我还真有那能耐?” “什么意思?” “都是走后门的。”张本民短促地慨叹了下,“能以武警身份报名,然后拿下全省第一,都有门道。” 刘超首一琢磨张本民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当即就皱起眉头寻思了起来。 张本民抓住时机,继续说道:“现在,我只是金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队长,副科而已,不过离我入职公安系统才多长时间?” 刘超首轻轻叹了口气,对旁边的两名工作人员道:“你们出去一下,下面我要单独审查些机密的东西。” 张本民暗暗笑了起来,看来对刘超首的施压已经成功。 “如果有可能,明天我给你带点营养汤。”刘超首咳嗽了下,尽量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有可能?”张本民觉得这话的背后,隐藏着其他信息。 “你们市局已经找到市纪检部门,提出了疑义并建议市纪检部门调取这几天的审查记录,以决定是否需要进行正确干预。” “哦,也就是说,今天我就有可能回去?”果然,张本民顿时心中大喜。 “是的。”刘超首一点头,“但也不一定,一切要看……” “你别说了,我知道。”张本民道,“不要你说,是对你的保护。” 刘超首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抹了抹嘴巴后,道:“这样,晚些时候我再来一趟,给你带些吃的。” “吃的少带点就行了,现在我的身体状况还不能猛然吃太多。” “这个,我有数。”刘超首说完,起身走到门口喊来了工作人员,装模作样地道:“给我好好看着,看他嘴硬到什么时候!我先去休息一阵,回来继续审,非撬开他的嘴不可!” 刘超首边说边撸着袖子走了。 过了大概一个时,刘超首折回,支走了其他工作人员,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温热的鸡汤。 多少年以后,张本民一直都觉得,没有哪碗鸡汤能像今天这般如此鲜美! 第515章 不吝嘴功 全身而退,虽然身体有些过度消耗,显得疲弱不堪。张本民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这副显得有些狼狈的样子,便让褚致永单独开车接离,悄悄回到住处休养一段时间。 晚上,何部伟接到了张本民的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我说这好几天都没个消息,还以为你办案忙了呢!”何部伟见到张本民后叹息不已,“哪里想到,你竟然差点被办了。” “这话,情商不够高,好像你就跟个稍微带点关心的看客一样。”张本民嘴角一歪,“会令人心寒呐。” “我,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何部伟连连摆手,“不是看你没事了嘛,就轻松点说说嘛。” “开玩笑的,我也想舒缓一下近来的郁闷。”张本民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比起之前的经历,还差得远呢,只不过这次有点心急而已,因为,我想快点复仇。” “现在可以了,你说,要怎么办!”何部伟义气豪涌。 “从那个霞姐下手。”张本民道,“人为财色消亡,女人,永远是男人的掘墓人。” “你出主意,需要我跑腿的尽管说。” “你跟踪她几天,摸清她的住处和一般行动规律。”张本民道,“刚好那会儿我体能也就恢复了,正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至于是什么行动,你就不需要了解了。” 何部伟自是知道其中的妙义,之前张本民就说过,少知道些事情对双方都是种保护,所以也不多问。 张本民打算直接控制霞姐周咚霞,那是最快最直接的切入口。 一周后,满血复活,行动展开。 根据何部伟跟踪获知的信息,周咚霞住在一栋小别墅里,养着条小狗,没有保姆。 张本民第一反应就是情况有点不正常,一个小女人住在别墅里,没个保姆怎么能行?像周咚霞那样的,打扫卫生不说,洗衣做饭怎么办? 难道,是为了避人耳目,让郑得冠来去方便? 这是非常合理的解释,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就是避人耳目,但是,方便的人却不是郑得冠,而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嘿,这下好玩了! 张本民没费吹灰之力,就将周咚霞和男小拐堵在了宽大的卧室里,举起手中的录像机。 周咚霞尖叫着,胡乱抓起床单遮掩身体。男小拐一看,就张本民一人,便仗着强壮的身板儿上前要动武。 不想拖沓的张本民一个斜蹲,同时一个掏手,从男小拐左肋下抠入,向外猛地一拉。 随着“哎哟”一声,男小拐扑摔倒地,他最下面的一根肋骨被硬生生拉断,疼痛可想而知。张本民看都不看他,转身冷笑着向周咚霞走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周咚霞惊慌到了极点。 “放心,干什么也不会干你。”张本民冷笑着道,“因为你是个肮脏的东西,让我感到恶心。快点,把衣服穿好,跟你聊几句。” 周咚霞又害怕又气恼又无奈,只有默不作声地穿上了衣服。 “走,到客厅去。”张本民一扬下巴,“在你的卧室里,我觉得浑身被一股恶骚之气裹挟,很不自在。” “你是谁?!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周咚霞这会儿还想强硬一下。 张本民一咬牙,走上前去,猛一巴掌打在周咚霞的脸上,“妈的,不要以为我不敢打女人!你要是再听不懂话,信不信老子打到你毁容!” 被打摔在地的周咚霞没了脾气,她摸摸火辣辣的脸,又揉着嗡嗡犯晕的脑袋,随后慢慢爬了起来。 这时,男小拐挣扎着要爬起来。 “别动!”张本民厉声道,“你肋骨断了,乱动的话小心断肋戳破你的脏器,让你当场死掉!” 男小拐一听,连忙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走,到客厅去!”张本民又对周咚霞一扬下巴。 此时周咚霞乖顺地走了出去,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眼神中仍有丝桀骜。可能是被郑得冠惯养得厉害,以为天生就高人一等。 张本民琢磨着,这种人必须得从精神上将其击垮,否则不会不服帖,于是问道:“到现在,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牛比,资历丰富,不但是鼎升理财公司的老板,还干过道上的大佬,也干过正处级干部,一般女人哪能比得上你?” 周咚霞听了,把头扭向一边。 “看来你对这个‘干’字,领悟比较深,毕竟连小年轻都不放过。” “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着急,我要先分析分析你这个脏恶的女人。”张本民一抹嘴巴,“之所以说你脏恶,是因为你没有自知之明,你只是被当成一个肆意玩弄的赠品送来送去而已,结果还自以为是个香饽饽,耍横不说,还做伤天害理的事,搞个害人的高利贷,还他妈的美化成理财,你简直是脏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不要侮辱人!” “虽然你这命令的口气让我不爽,但我还可以忍受,毕竟,话还没说完。”张本民嘴角一抖,“其实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只不过嘴上不承认而已,从韩江龙身下爬到郑得冠身上,哪能没个感触?你很清楚自己心灵上受到的伤害,自卑而痛苦着,但碍于面子,你还得成天奋力洋溢着明朗的笑容。你的内心,是扭曲的,你痛恨自己,恨自己走了一条错路,用肮脏的身体换来金钱,再用金钱消费着肮脏的身体,找个男小拐干你,不就是为了抚慰受伤的丑陋灵魂么,当然了,还有生理上的可耻需要。”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周咚霞胸口起伏着,情绪波动得厉害,“难道,我就没有正常的情绪和需要?为什么说是丑陋、可耻的?!” “因为你的嘴脸和行为是丑陋、可耻的,所以任何需要都会打上丑陋和可耻的标签。”张本民两手一摊,“就这样而已。” “你……”周咚霞咬了咬牙根。 张本民一看,反手一个嘴巴子抽了过去,打得周咚霞摔下了沙发,嘴角流血。“看你,又着急了不是?还咬牙切齿对我发狠?别拿我的话不当回事,要是再让我不高兴,真会打到你毁容!”他冷沉沉地说道,“赶紧爬起来,坐好!” 周咚霞抹了抹嘴角的血,爬起来重新坐下。 张本民哼笑了下,继续道:“说白了,你就是个丑陋的皮肉囊子,来回倒装着男人的乳白色浓状物,再借此做点伤天害理的赚钱勾当,其实,你连只母狗都不如!告诉你,今天这场面我可是实景录了下来了,包括现在对你的训斥,你啊,好好想想你爹你妈、你兄弟姐妹的面子,到时我多制几个录像带,寄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看看你这副人模母狗的样儿,他们的心情会怎样?你的心情,又会怎样?”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周咚霞看了眼茶几上对着自己的录像机,双手捂住了耳朵,低下头来,哭泣着。 “唉,没想到我的嘴功这么厉害,竟然能把你给搞哭了。”张本民呵呵地笑了,“这话有两个意思,其中一层意思,因为你的肮脏会让我恶心呕吐的,就不说了。” “真的,别再说了,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我会答应的。”周咚霞抬起头,眼中只有无助和恐慌。 张本民看了,这才说道:“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金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队长刘国庆。” “你,你,你……” “我,我,我什么,我就是专治你这个脏恶女人的,不信骂不死你个狗东西!”张本民咳了口黏涎,吐到周咚霞脸上,道:“我刚才的所言所行,都是因为你自作自受,所以,你理应受到我释放出来的惩罚。” “好吧,算你厉害,我讨饶了。”周咚霞颓废地低下了头,“说结果,你想怎样。” “行,你干脆,我也利索。”张本民道,“第一,不许再放高利贷,把什么鼎升理财给注销了,好好做你的情妇生意,效益那么好,一定要专注一些,那才能更有成就。第二,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有关郑得冠违法犯罪的实证。” 周咚霞听了,身子一抖。“第一条,没什么问题,可第二条……” “放心,我不会轻易扳倒郑得冠的,无非是想利用他获取一定的信息而已,就像对你一样。”张本民道,“所以,你不用担心靠山会轰然倒塌。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也得注意一下,做好准备找个下家,因为万一郑得冠要不听话,那我只好将他掀翻在地,不但让他一无所有,还会让他沦为阶下囚。” 周咚霞默不作声,陷入沉思。 “好了,不要磨蹭,我的时间还是比较紧张的。”张本民催促道。 “说了有什么用,空口无凭,还不是跟没说一样?”周咚霞叹了口气。 “你觉得没用,那是因为你的能耐不强。” “郑得冠违法犯罪的事多了,索贿、受贿、违规提拔干部、做商业保护伞、制造冤假错案等都干过,可是相关材料都在他家里藏着。”周咚霞道,“在书房的一个保险柜里,你能拿到么?” “你确定?” “应该不假。” “什么叫应该?万一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保险柜,屁都没有,到时再找你算账?” “他酒后向我吹嘘的,假不了,酒后吐真言嘛。”周咚霞肯定地道,“再说了,那些重要的证据,他敢留在办公室或其他地方?” “嗯,有点道理。” “但是,他独家独院的住处防范严密,有狼狗护院,还有保姆。” “那些就不要你操心了,只要能确认有货就行。”张本民说这话时,其实也没什么底气。 第516章 老茧底子唐老头 说张本民没什么底气,是因为他没什么把握。 制订计划掐断电源,趁着突发意外伺机进入郑得冠家中,可是,之后又能怎样?就算找到保险柜,能打开么?之前学到的开锁技术,在保险柜面前是无能为力的。 张本民在办公室苦苦思索着,总不能把保险柜给拖走吧。 “砰砰砰”,有人敲门。 褚致永进来了,说在例行特殊行业检查时,发现一家典当行疑似被盗,但又没报案,有点蹊跷,该不该深查一下。 “疑似被盗?还不报案?”张本民确实有点纳闷了,“有没有被盗,典当行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不确定,因为看上去了无痕迹,但东西好像少了。” “是不是东西太多搁错了位置,或者是记录有误?” “这个具体还不知道,也可能是丢失的是敏感物件,所以他们也才不敢报案的。” “你是说赃物?” “或者是文物或其他严禁品。” “私自典当那些东西是不允许的,得摸清楚。” “嗯。”褚致永点点头,“不过他们最后很肯定地说没丢。” “那肯定是有问题的。”张本民寻思了下,“最近没办什么像样的案子,整天都是地痞流氓打打闹闹的,所以典当行这个事情,要盯一下。” “好,只要你发话,保证办妥!”褚致永道,“我这就带人过去!” “等等,我也去。”张本民觉得作为刚上任不久的大队长,还是该多深入一线。 当天下午,张本民便来到典当行。 从硬件设施上看,典当行的安全性应该很高,有铁栅栏、钢筋网保护,地下也有水泥层,防止掏洞而入。另外,还有紫外线报警器。 这些都是老板介绍的,因为是便衣行动,老板只是把张本民他们当成客户。 正当张本民要开口切入正题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 丢失典当物件的主人来了,他听说了自己典当的物件被盗,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老板存心不良!当时我跟你说了,到期后我肯定会把宝贝赎回的。结果倒好,你竟然说被盗了!”他大叫着,气愤难忍,“你骗谁呢!瞧你这儿的牢固程度,难不成是有人开坦克来抢劫的么!” 面对质问和斥责,典当行老板摇头叹气,“真的,没骗你,你的宝贝确实被偷了。” “偷了,怎么不报案?!”典当物件的主人追问。 “我这边一报案,名誉影响太大,以后的生意就不好做了。”老板道,“当然,开始我们第一反应也报警了,只是警察来后我们才意识到信誉问题,又撤销了,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作为,这几天一直在努力。” “你们努力?管用么?你们到底把客户的利益放在哪儿了?”典当物件的主人连连责问。 张本民见状,上前问道:“你丢了什么?” “你是谁?”典当物件的主人问。 张本民没回答,亮出了工作证。 “哦,警察,太好了!”典当物件的主人缓和了口气,道:“我家祖传的两个小宝贝,也可以说是小古董吧,虽说不是价值连城,但值个十几二十万还是足足有余的。” “哦,那是挺值钱的,贵重啊。” “就是嘛,不是手头缺钱吗,要不哪里舍得拿到这里来?” 老板一看张本民是警察,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道:“发生意外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但确实也是没想到,这铺子是上辈留下来的,开了几十年,从未出过差错,谁知道偏偏在这一单上出了问题。” 至此,张本民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反正跟文物走私或严禁品没什么关系,当下也不想多花心思,“你们自己协商吧,要么走法律途径解决。” “可以再宽限一段时间么?”老板显然真的还想努力一番,他对典当物件的主人道:“你那种宝贝,在我们兴宁古玩市场应该能探听到消息,我已经请人打探过了,现在只要找到一个姓唐的人就能追踪到。” “姓唐的人多着呢!”典当物件的主人道,“怎么找?” “那人有个绰号,叫唐老头,而且还是个惯偷,或者说,是个神偷。”老板连连咂嘴,“如果没判断错,你的宝贝就是他下的手。” “那还不报案?!凭你的能耐,能抓到他人么?” “事已至此,刚好也有警察在场,也没法不报案了。”老板对张本民道,“警察同志,你看,就给立个案吧。” “警情我们会接收的,但立不立案,要等我们进一步了解才能决定。”张本民说完,让褚致永做好记录,之后便离开了。 离开典当行的张本民直奔古玩市场,内心澎湃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他觉得典当行老板口中的唐老头,应该是一个熟人! 古玩市场有股自带的神秘力量,让初来者不免会心生敬畏。当然,常客则不然,他们知道这里的赝品数量,古董的气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跟古董有关的信息倒不少,不管是古董本身还是玩古董的人。 张本民没有亮明身份,装成一玩家,挨个摊点、店铺转悠,碰到有感觉的就多聊几句,聊被誉为世界第九大奇迹的三星堆,因为于2000年的第三次挖掘,出了六个坑,五百余件黄金面具、金箔、巨青铜面具、青铜神树、玉琮等珍贵文物信息,对当下的他们而言简直就是传说。此外,他还聊盗墓,重生前看过不少盗墓小说,可聊的东西真的太多。 这么两圈下来,张本民马上成了“大家”。此时,他也开始了此行的目的,问起了唐老头的事情。 没有人能说出唐老头的名字,但是有人知道他的某些特征,高矮胖瘦、肤色是不用说的,关键还有一个细节:左耳下面有颗痣,痣上有几根毛,很长。 没错,就是他了! 唐姓老茧底子! 看守所的那段往事渐渐涌上心头,难免叹息连连。不过,那只是暂时的,张本民关注的还是眼前,他决定要找到唐姓老茧底子,完成眼前的大事。 回春山,前往看守所。 时隔仅几年,感觉却早已物是人非。经历的跌宕起伏,没法不让张本民感叹。 看守所有些人工作人员,对张本民还是有一定了解和印象的,他们看到当初那个少年现在身着警服,一脸凛然,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甚至还有些惶恐。 这些不需要理会,张本民明白一个道理:残忍的环境中,虽然到处都有伤害,但并非所有的人都嗜血,有些人,只是罪恶巨浪中一粒被动的沙硕,滚擦在别人身上造成伤痛,也是无奈。 张本民直接提出要去存档室,这个要求当然不会被为难,而且看守所还非常客气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也因此,找唐姓老茧底子并没有费事。 在表示感谢后,张本民走了,没有留下来吃饭,这会儿他想快点回到市里,去找唐姓老茧底子。 傍晚时分,市区一处老住宅区,一栋两层自建房中,一个矍铄的老头在二楼的平台上收拾着鸟笼,靠墙的花草精致而葱茏,檐下的古木桌椅透着奇幽,一切无不显示着主人的精明。 老头就是唐老头,老茧底子。他收拾好鸟笼,又拿起个小喷壶开始润花,走到平台边时,注意到楼下不远站着个警察,不由得歪嘴露出不屑地一笑。 几分钟后,唐老头发现楼下那个警察还在,仔细一看,脸色骤变。此时,张本民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稍微犹豫了下,唐老头说话了,“哎哟,老朋友,上来坐坐吧。” 张本民当然不客气,应声走到门前,推门而入,踏台阶来到二楼平台。 “请,喝口小茶。”唐老头已经把茶斟上。 “谢谢。”张本民端起茶盅,一饮而尽,“有些唐突,还请见谅。” “真是没有不可能,只有想不到!”唐老头叹笑了起来,“我也真是佩服了,大警官!” “我也很佩服你,宝刀绝对未老,身手还那么利索。” 唐老头一抿嘴,慨叹道:“典当行的那案子,你负责?” “可以说是的。” 唐老头没说话,走到屋里,拿出个盒子,“都在这里了,两件。” “我可没说那案子一定能破。” “你缺钱?” “不。” “你有事?” “嗯。” “说吧,刀山火海。”唐老头定定地看着张本民,“当初我说过,后会有期,看来,今天正是时候。” “难度有点大。” “我应该能克服。”唐老头笑道,“否则你也不会找我。” “是的,你是最合适的。”张本民道,“我的身世没必要对你说,只是与之相关带来的一系列事情需要解决,当然,其中也有很多棘手的事情,比如眼前就需要到某一个人家,拿到保险柜里的某些资料证据。” “就这事?”唐老头笑了,“那还好吧,不是什么难事儿啊。” “事情的难易、好坏,都因人而异嘛,我就觉得挺伤神。” “你说说看,难在什么地方。”唐老头抿了口茶,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张本民把郑得冠家别墅的情况仔细讲了,末了说可以协助断电。 唐老头沉默了会儿,说家中一直有人,的确有点不顺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保险柜是在书房。至于断电,确实有必要,能制造许多便利条件。 张本民说院子里的狗也是个问题,当然,这不是说狗比人难对付,而是狗一直都有警惕性,人嘛,很多时候会麻痹大意的。 唐老头一笑,说行走江湖,连条狗还对付不了么?他让张本民放心,除了断电的事,一切由他解决。 第517章 竟然是师姐 由唐老头亲自出马,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按照计划,第三天晚上,张本民找到供电部门表明职务身份,以查办要案需要,提出小范围断电几个小时予以配合。 没有任何疑义,供电部门以变电器故障为由,从十一点停到了凌晨四点。 这期间,张本民没有闭眼,他在郑得冠家别墅附近猫着,万一有意外发生,也好伸一把援手。 一切很顺利,直到恢复供电前,宅巷安澜。 张本民回到住处,小眯了会儿眼,天一亮便去唐老头家,拿到了他从保险柜里取到的证据:一个笔记本,郑得冠自己记下了他这多少年来的勾当;还有几本存折,随便一本的存款数目,估计郑得冠都没法交待清楚。 前思后想一番,张本民觉得还是直接跟郑得冠见面,把事情谈透,毕竟最终目的是向上追溯迫害父亲的线索。 准备一番,来到金华区委区政府大院,掏出工作证后,门卫也没阻拦,张本民直接推开郑得冠办公室的门。 此时的郑得冠,并不知道家中书房里的保险柜被窃,还悠忽悠哉地琢磨着晚上如何取个乐,以至于被张本民的猛然推门而入惊得不轻,所以非常不高兴,尤其看到的还是一张陌生陌生面孔。“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他一脸怒气地问。 “既然能这么进你的办公室,必然有进的原因和底气。”张本民把门关上,反锁,“而且,你是区长,是人民的公仆,谁都可以进来的。” “你,你要干什么?!”郑得冠一下紧张了。 “跟你好好聊聊,不想被别人打搅。”张本民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先跟你说一下,你没有选择,必须得跟我聊。” 郑得冠听到这里知道来者不善,慢慢稳了下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聊着聊着自然就认识了嘛。” “可是,我并不想认识你。” “这个你也没有选择,命中注定咱们要好好认识一下的。”张本民翘起了二郎腿,“你有写日记的好习惯,非常好。” “什么意思?” “你把你犯下的事儿都记全了,想干什么呢?在回忆中欣赏自己的运筹帷幄?” “什……什么?!”郑得冠顿时惊慌起来,“你说什么?!” “明白人不说糊涂话,难道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告诉你,保险柜是有保险功能,但是并不万能。”张本民冷笑道,“还有,你的字非常丑。” “……”郑得冠默默地点了支烟。 “别抱侥幸心理了,几本存折的事我还没说呢。”张本民继续道,“以你的工资收入,哪一本存折差不多都够你挣一辈子了,怎么解释?虽然有两本不是你的名字,但上面肯定有你的指纹,可以鉴定。” “你,到底是谁?”郑得冠小心翼翼地问。 “金华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队长刘国庆。” “啊……”郑得冠脸色瞬间变得蜡黄,“误,误会,里面有误会。” “误会?哪里来的误会?” “就是鼎信理财的事,是我没用脑子就做出判断,做了错误的事情,实在是抱歉。你消消气,我肯定会做出让你满意补偿措施。”郑得冠的口气变得哀求起来,“不管是以后的提拔,还是经济上的补偿,我绝对会做到位,保证让你认可。” “行嘛,脑子转得不慢,这么快就知道错在哪儿了,都刈听女人话听的吧?” “是是是,女人就是祸水,天生就会让男人后悔,我也不例外,不知不觉中了招,所以难免会昏头。”郑得冠道,“我再次表示歉意,一时听信女人的话,结果就想着法子要整你,那是不可否认的,的确是我错了。” “知错认错,是好事,值得原谅。不过这次我过来,不是为了那个什么狗屁霞姐放高利贷的事。”张本民道,“我以前经历过很多事,生生死死的都有,所以并不会为了那点事儿来报复你。” “那,你是为了钱?”郑得冠忙道,“没问题,我统统告诉你密码!” “你看你,这会儿又不用脑子思考问题了。”张本民道,“钱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要我需要,随时都能搞到很大一笔,还用打你保险柜的主意?” “那……你是为了什么?”郑得冠皱起了眉头。 “打听个人。”张本民道,“张戊寅,你还记得吗?” “张戊寅?!”郑得冠惊得嘴巴大大张开。 “事情过去十多年了,但你应该还能记得,当时你跟春山公安那边打过招呼,要办理张戊寅。刚好,那会儿张戊寅被陷害入狱,所以春山公安就顺势制造了个意外,让张戊寅死在了牢里。” “你,是他什么人?”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个狗东西,否则我会让你比死还难受,不但自己身败名裂坐大牢,连同你的家人都要遭殃。别跟我说冤有头债有主,只要我怒了,凡事有枝枝节节的牵连,全都不放过!”张本民咬了咬牙根,道:“说吧,当初是谁委托你的,或者,你就是源头?” “不,我不是源头。”郑得冠真的被吓住了,不敢打弯子绕圈子,他擦了擦额头,只能如实道来:“是市政法委书记,姜上行。当时,他是副市长。” “哦。”张本民点点头,沉默了会,继续问道:“事情的起因,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被委托办事,不问缘由的。” “好吧。”张本民一声慨叹,“不知道就算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不会刻意刁难别人。” “刘,刘大队长,能不能把笔记本还给我?”郑得冠还是不忘关切一下保险柜里的东西,“至于存折,是不是我名字的,都不要了,你留着就是,我把密码告诉你。” “笔记本和存折的事,等我想想该怎么处置再说,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你。”张本民说完起身,很干脆地道:“对了,你不要惊动姜上行,这是唯一保你无事的条件。另外,夏富康个狗日的,你要告诉他,别再找我的茬跟我过不去了,我也不想惹是生非,至于他侄子的事,完全不能怪我。反过来说,他给我下过大套,我应该加倍还击的,搞死他个狗日的货。不过嘛,老子心宽就不跟他计较了,每个人都有明暗面,不能因为一个错误就揪住不放。” “我一定跟他说,保证不会再出问题。”郑得冠道,“如果他敢瞎糊弄,第一个收拾他的就是我!” “行,我姑且相信你。”张本民道:“说话算话,什么都好说,如果不算话,就是咎由自取了。” “我有数,肯定会做到位的。”郑得冠点头哈腰地说。 张本民没再说话,开门后甩着膀子大步离开,留下惶恐之极又不知所措的郑得冠在办公室里发呆。 其实,此刻的张本民也有点不知该怎么做,因为对姜上行并不了解,他要找个中间搭板人,多探寻点信息。 这个搭板人,就是王乐笙,张本民觉得他最合适。 人或事,有时不经念叨。想谁,谁就来。 就在次日,王乐笙来到了金华区公安分局,送一个新到岗的女民警到治安大队,说是从外地调过来的,有一定门路,要多多照顾。 张本民一看傻了眼,王乐笙亲自送来的女警,竟然是她! 师姐昌婉婷! 昌婉婷似乎也极为惊讶,不过马上就平复如常了,在王乐笙的介绍下,很礼貌地问了声刘队好。 张本民有点恍惚,点头应声。 王乐笙看出有点不正常,问道:“怎么,好像你们认识?” “不,不认识。”张本民马上否认,“我只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一般女同志很少到治安大队来的,原本我以为您送来的是位男同志。” “刘队,我看你是在以性别取人吧,那我可不接受。”昌婉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女警特有的、不矫情的傲娇。 张本民听了这一句,顿时放了些心,本来他怕昌婉婷开口就是“张本民”,那解释起来,还真挺麻烦。不过,他不免又有点疑惑起来,是昌婉婷在配合他掩饰,还是根本就没认出他? 觉得昌婉婷认不出自己,张本民不是在异想天开,而是觉得毕竟时间过那么长了,发型已完全不同,身材也有些不一样,就连脸部也发生了变化,之前还有那么点婴儿肥,现在已经完全消失。 “是啊,咱们做警察的,不能有性别偏见,在某些警事领域,女同志可比男同志厉害多了。”王乐笙说话了,他呵呵地道:“不是有个成语嘛,巾帼不让须眉,也有豫剧曲目,《谁说女子不如男》,都说明咱们女同志可不是吃素的!” “王主任说得好,你看你随时随地又给我上了一堂免费课,谢谢了!”张本民点头笑道,“我一定把昌婉婷同志安排好,好钢用在刀刃上,绝对让她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嗯,我对你自然是放心的。”王乐笙说完,看看昌婉婷,道:“你先适应一下,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来。” “按正常程序来就行,千万别对我有特殊照顾,否则我就觉得你们是在看不起我。”昌婉婷忙道。 “也不能这说,对女同志,该有的关心也还是要有的。”王乐笙对昌婉婷道,“你呢,也不要太敏感。” “哦,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王主任。”昌婉婷点了点头。 “行吧,那就这样了,宿舍要立马安排,工作上的事情慢慢理顺就行。”王乐笙对张本民道,“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第518章 老板娘归来 张本民原本打算趁王乐笙前来的机会,拐弯抹角地问问有关姜上行的事,但昌婉婷的出现让他心神不定,眼下,还是先摸摸她的底。“王主任,过几天我再找您汇报点事情,现在先把昌婉婷同志的事情安排好再说。”于是他说道。 “有事就说嘛,放心里不堆得慌?”王乐笙笑道,“在我面前,你就不要有什么顾虑了。” “不,不是有顾虑,而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张本民挠挠头,“王主任,今天真没什么事儿了。” “好吧,不说是你的事啊,可不是我不听。” 话到这里就算是个收场,张本民表达谢意后恭敬地将王乐笙送了出来,直到他上车离开。 再次回到办公室,张本民把昌婉婷喊了过去。 “刘队,这么快就安排工作了?”昌婉婷似是自来熟,并没有拘束感。 “刚才王主任送你过来,见面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你脸上浮现的那一丝惊讶。” “你的好奇心可不小啊刘队。”昌婉婷笑了笑,“怎么说呢,我以前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男朋友的人,跟你长得有点像。” “哦,这么巧!”张本民心里“咯噔”一下,笑道:“有时就是巧得很,你那男朋友叫什么?” “姓张,叫什么我就不说了。” “嗯,那是你的私人事务,不说是你的权利。”张本民看上去很是波澜不惊地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毕竟你说了他的姓。” “那都是无所谓的事,就当是随便聊聊天,用不着谢。”昌婉婷自然地道,“说吧,让我过来有什么交待。” “当然是宿舍的事情了,还有日常吃饭的头等大事。”张本民只好说起吃住的事情,“等会让人带你去看一下单位的宿舍,条件有点简陋,不过也不算寒酸。吃饭的问题,可以在单位食堂解决,一日三餐供应,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全天除外。” “吃住都无所谓,实在不行我自己租房子也可以解决,关键是工作,我怕短时间适应不了,那可是大事情。” “王主任不是说了吗,工作上的事慢慢理顺,你别着急。” “嘴上不急,可心里还是按捺不住的,谁不想好好表现一番呢,尤其像我这样的新调来的,就更想早点跟你们并轨了。” “放心,王主任特地交办过,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有刘队这话我真就放心了。”昌婉婷开心地道,“那就先这样,等会我去收拾一下宿舍。” 昌婉婷满心欢喜地走了,张本民再次陷入沉思,不断来回寻思着:昌婉婷真的没认出我来? 陡然间,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张本民一哆嗦,接了起来,没好气地道:“谁啊?” “哟,怎么,心情不太好呐,谁敢惹咱们的治安大队队长呢!”电话那头的何部伟呵呵地笑了,“告诉我,我去啐他一下!” “得了吧,有啥喜事啊。”张本民懒洋洋地躺在座椅里,“赶紧说,来提提神。” “上海那边的消息,范德尚说,真空电子还再呼呼直涨,要不要卖一批?” “费那些事干什么呢?安安稳稳地等着,该卖的时候我会告诉他的。” “行,那我待会跟他说,不要急躁,耐心点,坐等收钱就是。” “可以,省得我回电话了。”张本民道,“对了,近期你抽点时间,帮我跟踪一个人,看看她都接触些什么人、做些什么事儿。” “又是谁惹你了?” “咱们队里新来了个女警,我总感觉背后隐约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出来。” “没问题啊,我最擅长跟踪女人!” “不胡闹,事情还挺严重。”张本民道,“一定得办稳妥了。” “放心,玩笑归玩笑,做事情我还是认真的。” “主要是星期天,平常无所谓,反正天天上班。” “行,你把基本信息给我,一旦入了手,绝对能跟到底!” “过几天再联系你,今天她刚到岗。” “好咧,早晚都是你一句话!” 与何部伟通过电话,张本民去了趟金华区政府,找郑得冠,想了解点姜上行的信息。 郑得冠很认真,问想了解哪方面。 “你跟他熟悉到什么程度?”张本民问。 “唉,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跟他现在还真不太熟悉,早年因为工作关系有过交触,但后来随着交集完结,也就疏远了,总的来说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他的性格如何?” “应该是绵里藏针型的,我不喜欢,所以跟他走不到一起去。”郑得冠道,“当初他要我做……跟你父亲有关的那事,其实就是一场交易。摆明了说就是,我帮他置办你父亲的事,然后他给我一定的好处。具体是他帮我提拔半级,升到正科,如果有可能,还会尽量朝副处上推一把。他说到确实做到了,后来我又经过自己的努力,熬到了正处。” “当时你跟他不熟,他为何找到你呢?” “我说过他是绵里藏针的人,擅长暗地里下功夫,他了解过,当时春山公安局局长兼副县长祁涌健是我同学。”郑得冠道,“他还让我转告祁涌健,事情帮了不会白帮,收获绝对大于预期,后来祁涌健不就当上县长了嘛。” “这么说来,他的胆子可真不小,跟你关系还不熟的情况下,就找你做交易?” “那会儿他是副市长,当时我才是个小副科,他找我交办事情,眼睛都不眨。领导不都这样嘛,找下属办事就跟看得起他们一样,所以下属们往往也以此为荣,感恩戴德。” “都是坏风气!伟大的事业毁就毁在像你们这般人身上!都是些蛀虫、臭虫!”张本民忍不住发了个小脾气。 郑得冠只有满脸堆笑,“这……大环境之下……” “行了,不说那些。”张本民叹了口气一摆手,道:“接着刚才的讲,当初你为何没有趁机抓住机会,使劲贴着姜上行?” “刚才说过了嘛,不是一路人,跟他在一起实在是别扭,要说只是别扭也倒罢了,无非是为了升官,可事实上并不是。”郑得冠叹道,“你以为当时我不想攀高枝?当时他兑现诺言,把我推到正科后,我是非常感激的,就像你说的,绝对想抓住他那跟系子,然而腆着脸接触了几次后,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他看我就像看一双臭鞋垫,用过了就算了。” “你心气儿还挺高?”张本民道,“一点窝囊气都受不了了?” “受啊,怎么能不受?”郑得冠道,“我含泪又巴结了他两年,结果他受不了了,给我弄了个副处。之后就冷冷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以这种不搭理的方式待你,是不是在无声地宣告:交易已完成,该各回各家了,绝对不玩了。” “对!”郑得冠一点头,“就是那意思!” “从那以后,就不来往了?” “是的,反正我也无所谓了,副处解决了嘛,也算可以了。” “那你跟他接触期间,他的负面消息多不多?” “绵里藏针的人一般不留痕迹,还真没听说过他哪方面有问题,不过你想想,当副市长时就目无王法敢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作为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分管公检法司那么多条口,变得更加厉害的了,哪能没有点故事?” “你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他有没有缺口可以切入。” “能是能,但不保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郑得冠道,“毕竟这么多年来圈子也都比较固定了,如果能探听得到,或许平常在酒桌上、牌桌上早已经有所耳闻。” “这事不强求,上点心就行。”张本民说完看看时间,起身告辞。 下午下班前得赶回单位去,昨天局里就下了通知,今天下午市里召开打黑工作会议,局长狄耘参会回来后,要传达市里重要指示和要求。 公安部门快速落实打黑工作会议精神,是一种态度。当晚的传达会议,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而且要求各县局、区分局第二天一早就要提供详实的落实计划材料,因此,下面的各部门晚上加班把分支材料整理出来汇报给办公室,自然难免。 向来反感如此形式主义的张本民,无奈也无法,只有让队里的文职人员和昌婉婷留下,一起把材料整一下。 巧的是,何部伟又打来了电话。张本民带着一副颓废的口气问又有什么好消息,赶紧说。 可是这一次,何部伟有些支吾,说事情不一定好。“老板娘回来了!”他说出是兴奋还是受惊,反正语调有些异样,“就是梅桦茹,她从澳洲回来了!” “哦。”张本民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沈时龙留下一摊子事,梅桦茹肯定要回来解决的。 “老板娘把电话打到了食堂,说要见你,越快越好,因为她要急着回澳洲去。” “再怎么快现在也不行,单位有急事加班,等忙完了估计得半夜了,不方便。”张本民道,“你回电话告诉她,说我明天会找她的。” “好吧,晚上确实也不合适,要不没事也会整出点事来。” “就是嘛,你好好说一下,帮着处理老板留下的事情,绝对是义不容辞的,让老板娘放心。” 挂掉电话,和梅桦茹的过往涌上心头,张本民心思无法沉静。 第519章 火辣辣的大礼 一整个晚上,张本民有点失魂,弄材料时几次答非所问。昌婉婷问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忙顺话说昨天夜里跟朋友差不多喝了个通宵酒,这会儿有点疲惫,不在状态。 说完,张本民点了支烟,清了清嗓子,说从现在是满血复活,让大家加把劲,整好材料后他请吃宵夜。 大约十点半钟,材料出来了,送到分局办公室一遍过关。张本民招呼昌婉婷和专职文员一起吃碗小面,那文员犹豫了下,说家里有事要先回去,让他们两人去。 张本民一看不合适,便说要不改天他请客,吃个大餐。昌婉婷说没必要破费,就今晚吃碗小面解决,刚好也饿了。 拒绝是不能的,张本民只好大气地呵呵一笑,说行呐,省钱的事还求之不得呢。 离单位不远有一家颇为精致的面馆——印象面馆,张本民说路不远走过去。昌婉婷看上去对路的远近并不在乎,说无所谓哪儿,只要能吃到面就行。 时间较晚,顾客稀少。很快,老板就端上了一碗牛肉面和一碗青菜鸡蛋面。 昌婉婷看着桌上各种摆放整齐又整洁的调料瓶,很自然地拿了起来,帮张本民的牛肉面里弹点胡椒粉,又放了点辣子,末了还问要不要滴点醋,像极了贴心的女朋友。 张本民看在眼里,颇为感触,如此平常的日子,不管和谁在一起,本该是多么安淡幸福,可是对他来说似乎却遥不可及。 “刘队,怎么了?”昌婉婷抬眼见张本民愣愣地出神,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状态又崩了?” “没,瞬间有了些感触,挺伤怀的。”张本民怔怔地叹道,“唉,多愁善感本不是我的性子啊。”说完,咧嘴笑笑,继续道:“要不,咱们换家店,喝点啤酒?” “面都上来了,还换什么呢,你要喝啤酒也不耽误嘛,要俩小菜不就得了。” “那算了,今天确实累得慌,就吃碗面,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张本民道,“也辛苦你了,刚来就摊上了加班。” “这个还好吧,相当于是办公室的事,不用外出东奔西跑的。”昌婉婷道,“其实我到你们大队,就是想锻炼一下,外勤的事情可别不让我去。” “一个女孩子家,那样合适嘛。” “瞧你,又看不起女同志了。” “行,你甭说了,把你列入外勤小队可以了吧。”张本民边说边吞吸着面条,“我呢,就怕你出什么意外,因为是王主任亲自送你过来的,显然你并不是一般人,背后肯定有关系。那我要是照顾不好,怎么也说不过去呐。” “不要你照顾,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好好锻炼一下,如果照顾来照顾去把锻炼的机会都弄没了,那不是白来了么?” “也不一定。”张本民说着夹起两块牛肉,准备送到昌婉婷的碗里,刚移动出碗外,突然觉得不合适,忙又缩了回来,而后尴尬一笑。 昌婉婷都收在了眼底,不过忙低下头来,假装没看到,“不一定什么,你说啊。” “我是说,即便你不出外勤,也不会白来我们大队,毕竟还认识了一帮人嘛。多认识点人,关系网就密一点,以后办事也方便。” “俗气。”昌婉婷刚说完,忙摆摆手,“哦,不是,刘队,不能对你不尊重。” “随心而欲吧,我还不算老,能开得起玩笑。”张本民说完,把身份证掏了出来,“你看吧,就大你几岁而已。” 昌婉婷接过去,使劲看了看,道:“你这照片,比你本人老多了。” “那,那是照相馆摄影技术不行。”张本民伸手拿过身份证,“改天重新办一张。” 昌婉婷没接话,只是用一种带着质疑的眼光看着张本民。 “你这眼神,有点奇怪。”张本民看了,笑道:“似乎是在向我发出灵魂的拷问。” “哪里敢,我是觉得,你重办一张身份证,是不是会有点难度?” “笑话,我办身*份证那还不简单嘛。” “哦,也是。”昌婉婷点点头,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 “稍等两分钟,我把汤喝了。”张本民假装专注地喝汤,心里琢磨起了昌婉婷的话,似乎话外之音,但又拿捏不住。 琢磨不透,干脆不去想。 在送昌婉婷回宿舍的路上,张本民东扯西扯地随便讲着,故意试探昌婉婷会不会引什么话题。 不过没走一会儿就快到单位了,刚巧听到警铃大作。 职业的敏感让张本民快速小跑起来,昌婉婷也加快了速度,但不忘提醒慢点,刚吃完宵夜,跑快了容易岔气肚子疼。 张本民顾不上,他听到了警车鸣了一声笛。 果然有大事发生,锦华商场的停车场发生了爆炸事故。 锦华商场?张本民一下想到了那是沈时龙安保公司的业务合作单位,当即回头招呼昌婉婷快点,一起去现场看看。 消防人员也去了,几辆汽车和几间房子着了火。尤其是房子,连着后面商场的仓库,如果火头扑灭不及时,后果将极为严重。 好在有惊无险,消防车到后,强大的水龙很快就压制住了火势。半小时后,火灾隐患彻底消除。接下来,就是探寻火灾起因,同时,治安大队和派出所的民警也开始了相关调查。 张本民把商场的值班组长叫到一边,直接问是不是跟安保业务争夺有关。 值班组长一愣,说他认为是的,起码可以肯定的是人为纵火,因为线路老化起火、烟头致燃等原因根本就不存在。 “把你的认为说说,比如现在安保方面合作的公司情况,以及想撬取业务的安保公司情况,都谈一谈。”张本民抓住时机想尽量多了解一点,他知道纵火方应该是成道安保公司。 “警官同志,我们商场不想得罪人,有些话不能说。”值班组长并不配合,因为他觉得张本民上来就点出安保业务争夺所致的敏感核心,所以此事应该很严重,他不想卷入其中。 张本民眉头一皱,“老子不是人?你不说不得罪我?!” “……”值班组长一愣,忙摆起手来,“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刚才我说的不想得罪的人,那都是有黑道背景的。” “如果你是商场的老板,你不想说的话,我可以什么都不问,毕竟是自己的东西,爱怎么着怎么着,不过前提是不能危及老百姓的安危和利益,否则,也不行。”张本民道,“可你呢,只是个值班的小组长,说白了就是帮老板打工的,是否要说明相关情况,你能做得了主?” “老板交代过了,能不惹的人尽量不要惹。” “也就是说,你还是不想说是吧?” “……”值班组长沉默了起来。 张本民回头看看,喊来了昌婉婷,“叫几个人过来,把这家伙带回去,涉嫌包庇纵火,要严加审问!如果事实成立,走程序判刑。” “不,警察同志,我没有啊!”值班组长惊慌了起来。 “让你留下人生污点,到时你的孩子在入党党、参军、从警、步入仕途等方面,全都来个一票否决!”张本民口气凶狠,道:“这就叫一人获罪,全家遭殃!” 张本民说完手一挥,命令拷起来带走,任凭值班组长怎么叫唤也不搭理。 值班组长被带进了警车后,张本民与消防部门现场指挥交流,弄清了起火点,是一辆近乎报废的面包车,从燃烧痕迹看,里面装有很多易燃、助燃物。 随即,张本民到停车场岗亭了解情况,得知面包车是晚上才开进去的,司机是一个年轻人,副驾驶上有一个中年人。 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张本民带着队员回去,接着审问商场的值班组长。 此时的值班组长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知道什么全都说了出来。情况跟张本民猜测得一样,前段时间成道公司有人到商场谈过,希望能接手一部分安保业务。 “当时负责后勤的经理胡筠流说,跟现有的合作公司合同未到期,无法中途变更业务量。”值班组长道,“成道公司的人一听当场就拉下了脸,说论实力,成道公司在兴宁市是第一块招牌,怎么能拒绝优质服务?然后暗示商场可以毁约,出现后果他们会全部承担,最后又撂下狠话,说否则出现任何问题都跟他们无关。” “好大的口气,一个小小的安保公司,敢如此猖狂!”张本民一撇嘴,“胡经理是怎么说的?” “还是没有同意,说签订的合同受法律保护,商场可不跟跟法律作对。” “哦,看来胡经理还不错,当初没有看错人。” “你认识胡经理?”值班组长问。 “之前就有过简单接触。”张本民想到当初曾到第二人民院、兴宁科创城、锦华商场走过一遭,与分管安保的相关负责人打过招呼,在锦华商场时,就是跟胡筠流接的头。 “那,那真是太好了!”值班组长忙道,“我跟胡经理的关系很好,就看在他的面子上,让我早点回去吧。” “把问题说清楚了就可以回去,不为难你。”张本民道,“胡经理最后回绝了,成道安保那边的人怎么说的?” “他们说如果不相信实力,马上就送一份火辣辣的大礼。”值班组长道,“今晚这场火,可能就是。” “真实狂妄到了极点!”一旁的昌婉婷很是气愤,“成道安保公司到底有什么来头!” 第520章 直面成道安保 商场值班组长一看昌婉婷把话题转向了成道安保公司,马上插话问张本民,“我,我知道的就这些了,现在能回去了吧?” “就知道这些了?” “肯定的,要是少说半句,我宁愿受罚!”值班组长眼巴巴地看着张本民,“警官同志,到目前为止,我不会留下什么污点吧?可,可千万不要影响到家人呐!” 张本民寻思了下,道:“暂且还没有给你留案底,你可以先回去,当然,事情还没完。” “好好好,现在没有案底就好,反正我回去后也不躲,有什么需要随叫随到!” “或者你有什么新发现,就立刻主动来报告。”张本民道,“表现得好,就是立功,市公安局会给颁发奖章,对你的升职加薪肯定有好处。” “嗯,嗯,太好了,我绝对努力争取!” 就这样,值班组长忙不迭地走了。 昌婉婷看着张本民,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本民嘴角一歪,说出两个字:睡觉。 这让昌婉婷小脸一红,不过她随即挺了挺胸,大大方方地转身而去。 张本民悄无声息地笑了,目送她翩然离去,心情又开始波动起来,不过最终他收回了心思,又开始思考锦华商场停车场纵火的案子。想来想去,没什么好措施,因为缺少证据,但无论如何,必须给成道安保提个醒,所以,必须尽快去他们公司一趟。 次日早上,昌婉婷来单位时带了被咖啡,悄悄放到了张本民的办公桌上。 张本民不能装聋作哑,谢道:“你怎么知道我需要?” “昨夜我在宿舍看到你办公室的灯光到很晚才熄,就知道你熬夜想案子了。”昌婉婷道,“所以今早需要提个神。” “谁说我想案子的?” “那……”昌婉婷马上意识到了另一层意思,下巴一扬,转身欲走。 “着什么急,话还没说完呢,去准备一下,咱们到成道安保那边溜一圈。” “这么快就有了应对法子?!” “没有,但必须去敲一下警钟,否则他们还会对锦华商场下黑手,假如有了大闪失,危及到群众的安危,那问题可就大了。” “对,的确如此。”昌婉婷神色严正地道,“那就赶紧出发吧,我去安排车辆!” 此刻的昌婉婷,浑身透着正义感,又满带着单纯,很是钩绕心思。 张本民并非无情无欲,尤其是想到校园里曾经的短暂情感,老是生出些蠢蠢欲动的波动。甚至,他还想找个机会向她坦承自己的身份、身世和其他一些秘密,然后续上一段缘分。 楼下传来一声警笛,车子到了。 张本民也清醒了,他觉得刚才的想法很莽撞,对谁都完全不负责任。 有些事,只能压在心底,没有时机,就永远埋葬。 想着这些,张本民一个深呼吸,整了整衣帽,快速下楼。 前往成道安保的路上,张本民向昌婉婷作了点公司简单介绍,有涉黑背景,也有市里的保护伞,应该很难缠。 事实果真如此。 出面接待的人自称是公司副总,叫吴维,很骄狂。“你们治安大队来检查相关工作,我们欢迎,但是,就锦华商场停车场失火的事故而来,我明确地告诉你们,不欢迎。”他冷冷地道,“而且我想反问,你们凭什么就锦华商场停车场失火事故来询问我们?” “首先,跟你明确一下,锦华商场停车场不是失火,而是纵火,所以那不是事故,而是案件。”张本民肯定不会示弱,“至于凭什么,我们作为公安机关,自然有办案的道理,况且,现在我们只是前期的走访了解,有权向一切社会资源进行走访了解。” “那总得有理由吧?”吴维歪着脑袋问。 “因为锦华商场那边反映,你们成道安保曾去他们那儿做过疑似威胁的事情,撂出过狠话说要送一份火辣辣的大礼。”张本民道,“所以我们来了解情况,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哦,有人说你们就信?”吴维哼了一声,“假如有人说我们公司得到国务院嘉奖了,是全国第一合法诚信企业,你们也信?” “不信!”张本民很干脆地道,“绝对不信!” “那你们是对我们公司有先入为主的极大偏见!”吴维气势很横。 “不是偏见,是看得透。”张本民的语气倒是不愠不火,“就跟看透了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你……”吴维一下坐直了身子,“你是在侮辱我们公司!现在我客气地请你们离开,不接受你们的调查了解!要是你们有证据表明我们公司犯了事,我们认!但如果没有证据,给我马上……走!” “我是在给你讲道理,还是免费的,按理说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怎么还大呼小叫的?就跟条……一样?”张本民说着,轻蔑地笑了起来。 “你骂人?!”吴维拍着会议室的桌子站了起来,“我要告你!” “告啊,随便你,不过得讲证据。”张本民也站了起来,“你说,我骂你什么了?” “你骂我是条……”吴维自己说不出来。 “是条什么?” “……”吴维没接着说,他明白了这是个圈套,“你在诱导我自己骂自己!” “不,我还是坚持说是在免费给你讲道理。”张本民道,“你说你是成道安保的副总,我很怀疑,因为作为一个公司的副总,应该有起码的素质,但是你没有,所以我怀疑你的身份。” “我说是就是!”吴维真有点按捺不住性子。 “嚎嚎,你说是就是?”张本民笑了,“聘书呢?” “哪,哪家公司有聘书?!”吴维有点气弱。 “少见多怪!哪家正规的公司没有聘书?”张本民立刻加大了声音,“就是你们成道安保这种草台班子忽悠一帮人,哄在一起做点事,也叫公司?你这个副总,或许就是口头上喊一下而已,还当真了?” “通,通讯录上是有称呼的!”吴维并不示弱。 “通讯录?”张本民哈地仰头一笑,“通讯录上就是把你写成玉皇大帝也行呐!那能证明什么!” “你……你们纯粹是无理取闹!”吴维失控,抬手指着张本民道:“滚,立马滚出公司!” “我们是以工作原因来的,目的是办案,现在你粗暴对待我们,让我们滚,可以说是妨碍公务。”张本民厉声道,“我可以把你拷起来带走!” 吴维一听,身子一萎,“谁粗暴了?我是有理讲理!” “讲理?我怀疑你懂不懂道理。”张本民冷笑道。 “你说这话,那我可不可以说你是在蔑视我?”吴维问。 “可以的,你完全可以说我是在蔑视你。”张本民道,“因为在办案期间遭到你的无理阻挠,我斥责、蔑视你不懂道理,推进工作,有何不妥?跟你说,你就是找到公安部也没没用!反倒来说,你是妥妥地错了!” 吴维有点馁,咽了口唾沫,瞪着眼没接话。 “你要是还不知错在什么地方,还继续狂言诈语,马上就给你戴副银手镯!”张本民继续道,“瞧你瞪着个大愣眼的样子,就跟先天性弱智一样,告诉你,往后说话做事多用点脑子。” 说完这些,张本民对带来的民警一甩头,带着他们昂首挺胸地离开了会议室。 不想,刚到大院,还没上车,几辆警车就外面就飞驰而来,急刹车停下后,下来一帮民警,十几个人。 张本民一看,就知道对方来自何处,因为有交过手的一高一矮两个民警,当即就乐了。 那一高一矮俩民警同时也看到了张本民,顿时耷拉了脑袋,向旁边一个微胖的大个子小声嘀咕了几句。 带队的一听,立马皱起了眉头,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我说,陇海所的各位,你们是不是来保护我们的?”张本民主动大步走了过去,“刚才我们来了解一桩纵火案的情况,成道安保公司一个自称姓吴的副总很是嚣张,阻挠我们执行公务,你们看,是不是把他拷走,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接到报警过来的。”微胖的大个子道。 “谁报警的?”张本民一皱眉,“难不成是成道安保的人?” “对!”吴维带着一帮人也出来了,表情很是得意,“是我们公司报的警!” “真他娘的不要脸,这就是活脱脱的贼喊捉贼!”张本民笑了起来,转向微胖的大个子,问道:“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于,于飞启。” “哦,于警官……” “什么警官,人家是陇海派出所的副所长!”吴维插话进来。 “刚才说你是先天弱智,这会儿看,你连弱智都算不上,简直就是个无脑儿!”张本民怒道,“公安口的,不管是所长、队长、局长还是厅长什么的,都是警察,统一敬称为警官,很合适。” “我,我也没说不合适啊。” “那你点出人家的官职,就是唯官了,以职务高低分贵贱远近,那不纯粹是狗眼看人低么?”张本民边说边笑,边用手向吴维戳点着。 吴维恼火得很,便对于飞启道:“看到了没于所长,他分明是上门挑衅的!现在我报警了,你们看该怎么办吧!” “刘大队,你们还是回去吧,有关情况我们先了解一下。”于飞启对张本民道。 第521章 昌婉婷 梅桦茹 平心而论,于飞启的话并无不妥,但张本民觉得该给他点颜色瞧瞧,因为他亲自带队过来,起码能说明他和成道安保多半是一丘之貉。 于是,张本民哼了一声,道:“我们回去,你们了解?你们了解什么?是锦华商场停车场的纵火案,还是我来公司的目的?” “都了解。”这会儿,于飞启口气有点硬。 “看来,成道安保平常给你投食不少。”张本民一点都不客气,从口气的内容都很硬,“我们治安大队来办案,你们辖区派出所竟然出动超乎寻常的警力来帮他们镇场子!” 于飞启自然要否认,道:“你这话说得太过武断,我们只是接到辖区群众报案,并不知道是你们治安大队在办案。” “报的什么案?”张本民追问。 “有……人到成道安保公司无理取闹。”于飞启思索着说。 “如果没猜错,报警的人应该说了我们的身份。”张本民道,“但是,并没有妨碍你们出警,或者说,没想到带队的人是我。” “你这是在往我们头上泼脏水。” “哦,如果不是,那我道歉,但你得提供报警的录音证明是我错了。反过来,我要是到110报警中心查听刚才的报警录音,一下就能真相大白。”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尽管去好了。”于飞启一哼,“反正我们派出所接到的110转来的警情就是成道安保公司有人闹事。” “姑且同意你的说法,为了节省时间表达简洁,110没有把话说清楚,但是,按正常出警规格需要,你们用得着三辆警车?还有这么多人?”张本民道,“看来你这个副所长不怎么称职,就一个无理取闹的警情,安排这么多警力,自己还亲自带队?我想问问,你们陇海派出所到底有多少警力?如此排场,能经得起几个警情消耗?” “那个是我们派出所的事情,你这心操得有点宽了。”于飞启道,“我们会根据辖区的情况来安排出警的警力分配。” “别再强词夺理了,于副所长,你要是聪明的话,赶紧带人离开,别搁这儿自找不是。”张本民故意装出好言劝的样子。 于飞启有些下不了台,他咬了咬牙,“刘大队,说话做事要有个分寸,不能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 “我已经够有分寸的了,虽然并没有考虑自己的什么退路,但是,同行的面子我还是很注重的,多少得留一点,所以对你已经够委婉了。” “你很聪明,说话非常漂亮。”于飞启抿了抿嘴,“而且老是能占据先机,让人有理讲不出。” “哪里,话不话的其实不重要,我只看重事实。”张本民道,“我问你,你们来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已经要离开了?” “对。” “那你们是不是该顺水推舟,该来的来该走的走,两不牵扯,多好?” “我不是说了要你们回去的么?” “是说了,但时机和方式不对。”张本民道,“开始你怎么没说?非要等到这个吴什么的带人出来?还有,口气也不对,跟命令一样,凭什么?你凭什么命令我?” 于飞启咬了咬牙,经过这一番唇枪舌战,他知道张本民绝对是硬茬,自己根本无法对付。 吴维一看,得帮于飞启解个围,于是上前两步,道:“你就仗着嘴头子厉害,搁这儿搞胡搅蛮缠?” “你个无脑儿,给我闭嘴!”张本民眼一瞪,抬手一指,道:“就凭你这样儿,信不信我把你打回娘胎再重塑一个出来?” “哈哈哈……” 周围爆出一阵窃窃私笑声,有治安大队的,有陇海派出所的,也有成道安保的。 吴维脸色铁青,彻底怒了,他已无法忍受。 没错,这就是张本民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个骄狂的家伙失去理智。 “哇……”吴维大叫一声,向张本民扑了过来,他仗着有一身横肉,觉得完全可以把张本民压趴。 张本民哪里能让着肥货近身?他紧盯着吴维的脚步,瞅准时机,抬脚几乎用足了全力,对着吴维迈出的小腿猛蹬一下。 在巨大的顶推力下,吴维的下盘顿时失控,两条腿同时向后飞甩,以至于他有些肥大的身躯几乎与地面平行着悬空而起,接着,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呈大马趴姿势。 仅此一招,把围观的人给惊住了。 于飞启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带头准备离开。 “嗌,于副所长,先别走,你是亲眼看到有人袭警的,该怎么办?”张本民喊住了于飞启。 “你身为警察,又是治安大队长,自然是知道怎么处理的。”于飞启不敢袒护,站住了脚步对张本民道:“当然,你要是让我们接手,也可以。” 张本民歪嘴一笑,不再理睬于飞启,慢慢地蹲下来看着吴维,道:“你个呆狗子吃屎吃得撑晕了头,竟然跟我先动手?” 吴维还在发懵,他吐了口渗着血水的唾沫,擦了擦嘴唇和下巴,看了看张本民,没说话。 “他娘的,我看你是傻掉了。”说完,张本民站起身来,对随来的人大声道:“这家伙刚好姓吴,谐音‘无’,以后不如改个名字,干脆叫‘无脑儿’好了。” 漂亮!解气! 昌婉婷攥着小拳头,一脸兴奋。 张本民也笑得拢不住笑容,对于飞启道:“于副所长,你觉得呢?要是可行的话,让你们所的户籍警帮个忙就是。” 于飞启摇头叹气,什么也没说,坚决带着人走了。 张本民也不再逗留,离开前对吴维说他袭警的事先记着,暂不追究,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案子忙,等忙完了再慢慢理会。 吴维彻底没了脾气,一脸死相地爬起来,低着头走回办公楼。 这趟出警,让治安大队同来的几个人大开眼界,他们从未见过、也没听过有哪任队长可以这么拿捏自如地把控场面,一时间,对张本民很是崇拜。 昌婉婷也是,张本民感到她的眼神有一些改变,变得更为温柔,甚至还有点脉脉含情。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不过理智还在,知道可为可不为。 不为,就尽量不沾不靠不深入。 张本民觉得有必要与昌婉婷保持一定的距离,刚好,这几天要找梅桦茹,帮她解决沈时龙留下的摊子,便打算近几日不再到办公室。 不过下午下班时,昌婉婷向张本民发出了邀请,说作为昨晚宵夜的回报,晚上请喝啤酒。 张本民满心欢喜,但脸上得装出无奈的样子,他说实在太累,晚上要早点休息,啤酒留到状态好的时候再喝,也好多喝两瓶。 这个理由昌婉婷能接受,她是知道张本民这两天如何忙碌的,所以也不强求。 轻松拒绝了昌婉婷,张本民抖起精神与梅桦茹见面。 见面的地点在老北京炸酱面饭店。炸酱面只是饭店的招牌,店里的各种菜肴是公认上佳的。另外,还有个坐陪的人,何部伟。 梅桦茹事前知道有第三人在场,所以并不惊奇,毕竟此次主要是为了解决沈时龙留下的各项生意场子。然而,毕竟之前有过那么些暧昧,作为久旱干渴的女人,她难免有些心襟荡漾。 有些女人,某些气质仿佛是天生的,对于梅桦茹来说,就属于珠光宝气的那种,哪怕她只是披件麻布大衣,也会让人觉得有股深厚的财气。 张本民能清晰而强烈地感受到那种气息,或许是童年的悲苦经历,他很容易被梅桦茹身上的傲娇所折服,换句话说,就是在男女相悦的事情上,丝毫不排斥年龄的差异。毕竟,如果不重生的话,他也已经不小了,有足够的适应心理。 这种微妙的心境,丝毫逃不过梅桦茹的眼睛,作为过来人,她明白男人的心思,当然,她更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凡事都有轻重缓急。 无论如何,得先谈正事。 “一别时间太长,再来已物是人非。”梅桦茹开口这么说,多少显得有点伤感。 “老板娘,宿命论说一切都是命,有时我们确实也不得不接受,哪怕不信。”张本民深呼吸了下,“此刻没法多说有关老板的事情,但也不能不提,他走的那个晚上,恰好我跟他见过面,就在别墅里。” “他说了什么?”梅桦茹问。 “沈老板已经开始收手了,准备把摊子放出去,然后到澳洲去找你和孩子。”张本民慨叹道,“只是没想到,意外就在当夜发生。” “唉……”梅桦茹一声长叹,道:“接受了,就像你说的,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老板娘,沈老板的那些摊子,你是不打算再经营下去了吧。” “是的,肯定不会。”梅桦茹道,“相关事宜,沈时龙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他问我有没有想接盘的。” “你怎么考虑的?” “安保公司,我很看好,想接下来继续经营。白玉兰商务会馆,也不错,我打算接手后转型,做酒店生意。”张本民道,“至于紫黄娱乐,就直接转让出去吧。” “紫黄娱乐附近还有个小酒吧,也一起?” “哦,我把那小酒吧竟然给忘了,当时沈老板也没提。”张本民笑了笑,“干脆一起转了吧。” “好的,那也算是沈时龙的遗愿了,你怎么说就怎么办。” 第522章 又是一个勾脚 张本民所说的一切,梅桦茹没有异议,接下来就是谈细节问题,比如经手人、时间安排等。 这个问题,有些事情还要落实一下,张本民打算找韩江龙聊聊,虽然在会前提及过,但现在接转手紫黄娱乐的事情已经到实质性阶段,还得看看他的意思。当然,梅桦茹的意见也要考虑,毕竟沈时龙与韩江龙斗了不少年,有时出于争一口的需要,哪怕是烂在东西,也不会同意转让给曾经的死对头。 张本民犹豫了下,慎重地提出了此事,梅桦茹倒没什么感触,只是问沈时龙的死跟韩江龙有没有关系。 “至少目前来说,以我的观察,韩江龙并没有加害沈老板。”张本民道,“如果说是之前两人争得不相上下的时候,或许还有可能,但韩江龙早已知道沈老板在收摊,要退出兴宁市场,他还有必要出手?”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今天先不谈了,只要确认韩江龙不是幕后就行。”梅桦茹道,“紫黄娱乐可以转让给他,一切,都有你来操办吧。” “老板娘,你不愿出面没问题,到时我把材料拿给你签字就是。”张本民道,“另外,在价格上,我会尽量让韩江龙多出点。” “多出也没必要,正常价格就行,我们不占他的便宜,但也不能吃他的亏。” “好的,我明白了。” “安保公司和白玉兰,我看也不要再多等,该走的程序抓紧走走,毕竟这次我回来的时间也不是太充裕。” “哦。”张本民应声点着头,一方面盘算钱的事,另一方面寻思着该过户到谁的头上。 梅桦茹以为是资金的问题,于是道:“不要为钱的事发愁,我不需要你给现的,记着账就行。” “还真是,现在要拿出大把的钱来还真是个难事。”张本民笑道,“不过很快,明年估计就会大翻身,那时钱就不是个问题了。” “我也希望你早点实现你所谓的成功,但跟今天转让的钱没关系。”梅桦茹定定地望着张本民,道:“你,可以一直欠着。” “老板娘,有时谈钱也不伤感情,毕竟是沈老板辛苦打下来的盘子,我会及早把账目处理好的。”张本民道,“对了,也不知你在国外过得如何,如果要是不习惯,还是回国内吧。” “怎么说呢,感觉还挺好,尤其是沈时龙已经下好了先手棋,置办了一个庄园,日子还是挺舒服的。”梅桦茹道,“不过很多事情也很难说,没准一个变故一切就会改变,总之,目前还是决定继续在国外生活。” “不管在哪里,不管有什么困难,都可以随时找我们。”张本民指了指何部伟。 话音一落,张本民感到了脚下的异样。 梅桦茹又伸出了脚。 这一脚,又让张本民想到了之前当着沈时龙面桌下的那一个勾脚。那段日子,那种特殊的感觉似乎有股特别的吸引力,或者说,有点让人回味无穷。 当下,思绪出现了阵阵波动,看着梅桦茹似乎就要说出话来的眼睛,张本民觉得脸部发烫。 何部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场面悄然发生的变化,放在平常,他会找个借口离开,不过今天情况有点不同,张本民专门喊他过来,用意何在? 看来,还不能提前离开。 何部伟挪了挪屁股,咳嗽了下,对张本民道:“咱们跟人家约好的晚场,已经推了几次,今天再不支起来,怕是有些不妥吧?” “嗯。”张本民瞬间就明白了何部伟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不着急,晚场嘛,晚点没关系。另外,干脆再喊一下韩江龙,顺便跟他谈谈紫黄娱乐的事情。” “没问题,韩江龙应该很乐意,毕竟是个好机会,可以轻易扩大体量。”何部伟道,“何乐而不为?” “是的。”张本民点点头,转向梅桦茹道:“老板娘,这样的话,明天或者后天,就能把紫黄娱乐转手的事敲定下来。” “那当然是好,早解决完早利索。”梅桦茹道,“那争取明天就等到你的好消息。” “明天应该能把初步协议材料拿出来,到时我第一时间送给你过目一下。”张本民看着梅桦茹,他相信此时自己的眼睛应该也快要会说话了。 梅桦茹嘴角一翘,道:“好,那今晚就这样,你们回去该忙就忙吧。” 显然,梅桦茹懂了,不就是明天嘛,又不是初尝滋味的少女,还能没点耐性和耐力么。 此时的张本民,却有点后悔,总感觉事情不妥,有种灵魂被拷问和谴责的感觉。 留了联系电话,离开饭店。 何部伟笑说梅桦茹此行是志在必得了。张本民捣了他一拳,没法说什么,只有一声长叹。 何部伟耸耸肩,表示那没什么,从另一个角度看,其实是在做好事,不过首先要过了自己的心理关。 “看来,你是明白我的人。”张本民摇摇头,“算了,不说那些,一切顺其自然,现在咱们真的把韩江龙约出来,趁着有空好好把事情谈谈,万一明天单位有突发紧急事件,想抽身就难了。” “这个点约韩江龙出来,他不会有什么想法吧。”何部伟挠挠头,“毕竟他的身份摆那儿,难免会多疑。” “没事,我跟他交流过几次,他不会有戒心的,能约出来。”张本民道,“找个电话亭敲个电话,不行就到他的龙江酒店或者温莎会所去见面。” “哦,那更好,绝对不会有疑心的!” 半小时后,韩江龙来到龙江酒店,三人进了包间。 张本民开门见山,谈起了紫黄娱乐的转手事宜,主要是价格。 韩江龙很爽快,说自从上次说过之后,他就让人着手核算过了,大概在五百万的样子,因为只有一个楼层有产权,其他都是租赁的,当然,租期还有好几年,另外一些硬件设施也都还可以,所以总价在五百五十万左右。 对这个价格,张本民很满意,他也曾大体上估算了下,主要从楼层面积、楼市价格着手,包括已付出去的租金和各种现有设施的折算,总价在五百万以下。 也就是说,韩江龙给出的价格,有一定面子成分在里面。 第523章 此时此刻 我不是我 面子是相互的,张本民也不装,说自己大概算过,干脆五百一十八万,“五一八”嘛,寓意“我要发”,大家都讨个吉利的彩头。 韩江龙抿了抿嘴,对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说换做其他人,绝大多数会要价五百五十万,没想到刘队长这么实诚,那他也不能揣着虚空。 “这样,五百六十八万!”韩江龙用不容商量的口气道,“‘五六八’,寓意‘我又发’,也非常好!” 张本民一看,估计是没法改了,于是为难地道:“你说这……” “不用这啊那啊的,刘队长,你跟我要是接触多的话就会知道,其实我这人很好处。”韩江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么说,有点王婆卖瓜了啊。” “这就是实在,真正想把关系处下来,就得这样坦诚,否则揣着明白装糊涂,谁又敢说真心话?”张本民道,“不过韩老板,真心话有时会刺耳的。” “我明白,刘队长你有话尽管说!” “往后,钱是要继续赚的,但方式得注意一点,手段可以玩,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不能再做了。”张本民道,“现在早已是九十年代了,要有新思维、找到新路子,要不然哪天风力一紧,谁都保不住,没准最后就得进去,严重一点说,还有可能挨枪子儿。” “对,我也在想那方面的事,钱是好的,但命更是好的。”韩江龙道,“万一搞大发了,钱是挣到了,但没了命去花,那多亏!” “好的,韩老板明白就好!”张本民道,“那咱们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你看,转让协议内容的,明天先拿个初稿,我呢,毕竟是中间人,得对双方负责。” “没问题,你只管按需要办理,材料该怎么弄就怎么弄,我这边只负责同意!” “也不能那么说,大家一起努力,争取让时效达到最大化!” 时效最大化。 转让协议还没达到这个效果,梅桦茹却捷足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左右,张本民接到了梅桦茹的电话。 电话中的梅桦茹显得有些柔弱,感叹了人生的百变,说从没想过会有今天的结局,想想挺悲哀,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国外漂着,过着看似优渥的日子,其实内心就是团棉花。 “我想,最终还是要回来的,在国外感觉就是一个五彩缤纷的大气球而已,好玩、乐呵,但总觉没有根。”梅桦茹叹着气。 “人活着,就不是一个人,还有孩子呢,没准等孩子长大了,就都完全适应了那边的环境。”张本民安慰着。 “孩子有可能,但我绝对不会,也不会追随。可能你要问,那我一个回来,等老了不能动了怎么办?”梅桦茹叹笑道,“到时提前找个养老院啊,管最后是不是舒坦,无非就是个最后的、短暂的人生阶段而已,怎么也能过去,然后一口气闭过去,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你说得,有点悲观。”张本民搓了搓鼻子,“生活,其实挺美好。” “是啊,所以,我想去看看海。”梅桦茹的声音显得很空柔,“你带我去吧,就像曾经的那次,也许,这一辈子也就还这么一次机会了。” 张本民有点不想,但也有点没法拒绝。 车子在飞奔着,心情持续激荡。 快到海边时,梅桦茹很突然地说不想去了,只想到临近海边的房子里,用特殊的方式感受一下大海。 张本民能不明白?他在心里说:此时此刻,我不是我。 很快,车子来到了望海楼大酒店,梅桦茹已经预定了一间豪华贵宾房。 阔大的落地窗,让近在咫尺的大海,一览无余。 午后的阳光,已让人感觉有那么点热辣。竹藤小桌椅,茶和咖啡,水果和饮品,还有几本书,在阳光透着暖邪的味儿。 海风摇曳着白纱窗帘,带着丝缕躁动的心绪跌入梦幻中。 张本民走到窗前,“歘”一声拉上厚厚的窗帘,眼前顿时黑了下来。 梅桦茹那销魂儿的卧躺,顷刻被黑暗吞噬。 摸索着,张本民爬上了床。 颇为寂静的两人世界,只有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还有粗重却并不急促的呼吸。 房间很大,床也很大。 最终,张本民躺到梅桦茹身边后,安静了下来,道:“我感觉咱俩现在就像是躺在阳光下的草坡上。” “什么感觉?” “温暖。” “可是我,没感觉到。” 张本民一个深呼吸,缓缓地伸出手,摊开手掌,慢慢放下,轻稳地按在梅桦茹的大腿上。 梅桦茹轻声娇嗔了下。 随着那声“啊哦”,黑暗中,落在大腿上的手开始向上游走,执着并不放肆。 “你已过了小草坡。”梅桦茹的声音带着矜持与雀跃。 “不停留,到坡顶上歇着。”张本民把手滑到梅桦茹的小腹上,捂住丹田,“感到温暖了吗?” “嗯。”梅桦茹抿起了嘴,“就像个小太阳一样。” 张本民静止不动。 “你,就这样了吗?”梅桦茹蠕动了下身子。 “我在想该怎么才能更走心。” “想到了嘛?” 张本民轻轻吸口气,笑道:“想到了,其实就是怎么调动你的积极性。” “好啊,我等着你来调。” 张本民俯过身子,手沿着小腹,勾绕到腰侧,“我觉得,你是不是该说点刺激的话来听听?” 梅桦茹使劲一挺脖子,声音迷离地笑着道:“怎么个刺激法?” “就是,就是你想让我怎么做。” “那……你的手先往上。” “往上干什么?” “摸。” “摸什么?” “……衣服。” “可,并没有啊?”张本民嘿嘿着。 “这个时候,有或没有,还有区别吗?” “也是。”张本民说着单手攀上去,又转动了下身体,另一只手也跟上。 此刻,张本民像极了一名全神贯注的面点师,揉、搓、捏、拍、抻,轻重适中,火候适时。 梅桦茹哼哼地笑着,断断续续,似是在梦靥。良久,她喃喃地道:“你,只有手么?” 张本民闻听,身子稍稍上耸,低下头来。 此时的张本民,又像是名全能的乐师,一会儿吹葫芦丝,一会儿弹琵琶,一会儿拉马头琴,一会儿又打手鼓。 被演奏的梅桦茹,似乎是完全不能自已,不断扭曲着肢体。最后,她两手扳着张本民的脸,勾起上身,吻了一下,嗫嚅着道:“你喜欢照我说着去做么?” “你不觉得这样特真实?有没有从内心感触到,这是完全没有隔阂的空间?” “嗯嗯,有,有的。”梅桦茹情不自禁地咬起了嘴唇 “那你现在还想让我做什么?”张本民贴在梅桦茹的耳边紧追着问。 “我,我想让你的手到下面去。” “下面哪儿?” 梅桦茹闷哼了一长声,“我说不来,从来没说过,张不了口。” “不,你一定要说,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可我不觉得呀。” “那是因为你还没说呢。”张本民一只手回到梅桦茹的小腹上逡巡着,声音里充满了挑逗,笑道:“说啊。” 梅桦茹的语调似乎因意愿上的过度为难而变得有点严肃,她轻着嗓子,毫无感情地道:“我要你摸我的……” “什么?”张本民想让事情一气呵成。 “还……还是下面。”梅桦茹的配合并不成功。 “呵。”张本民笑了,“好吧,说不出来就不说,只是,你真的想让我那么做?” “真的!很想!”梅桦茹这下变得干脆起来。 “能不能再说得轻柔点?” 梅桦茹再次挺起上身,双手勾住张本民的脖子,嘴巴紧贴着他的耳朵,缠绵地道:“我要你摸,我的下面。” 张本民不再造作,把手从梅桦茹的小腹上,下挪了一个掌位,“来到草山丘。” 梅桦茹身子微微一抖,“那你的手,是不是不停留?” “是的。” …… 可能作为女人最柔软的地方之一,因弱生怜,进而时刻充满保护意识,梅桦茹略带惊厥,在蜷起腿的同时,手也追了上去,紧紧地按在张本民的手背上。 “怎么,还紧张了?”张本民左右晃动了下手。 “很奇怪,像是下意识的。”梅桦茹的两腿慢慢松伸开来。 “好像已经滑了。”张本民继续道。 “那还用说。” “真是,简直湿得糟糕透顶!”张本民道,“都说站不住脚,这会我是站不住手了都!” “讨厌!” “那我要让手滑走了啊?” “可恶!” “咿!”张本民好像很意外的样子,将手抬开,“你还真不怕?” “我想,我想杀了你!”梅桦茹哦地向后一仰脖子,枕头被推挤到了一边。 张本民赶紧覆手过去,“还是留我一命吧。” 梅桦茹又一次因兴奋而扭动着,忍不住拉起张本民的另一只手,轻轻咬住了其中一根手指,“喏,当我用力时,你也用力!” “我怕手指被你咬断。” 梅桦茹松口,一把抱住张本民,“这样呢,怕不怕被我勒死?” “这个可以有。” 没有答话,梅桦茹不断缩紧双臂。 这种特殊时刻,绝不能小看了女人的潜在气力。只是过了一会,张本民就觉得呼吸不畅,感到胸腔不断被挤压收缩,真像是被蟒蛇缠住了一样。“还是,换个传感方式吧。”他不得不停下来。 梅桦茹张大着嘴巴,两手再次捧起张本民的脸,挤压着。 “摸个脸还那么大力气?”张本民口齿不清地道。 “因为……”梅桦茹急重地喘息着,“因为我摸着你的脸,突然想到了个事儿。” “什么事?” “我,我想要你的脸……” “怎样?” “在,在我两腿中间呀。”梅桦茹说完,松开了张本民的脸,娇羞地道:“我,我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本民在黑暗中笑了,亲了下梅桦茹的脖子,“这就对了,走心啦!” …… 就在交触的一刹那,梅桦茹身子猛地一抖,发出极为沉闷的“啊”地一声,接着又哼哼了两声,随后最大程度地挺直脖子,非常享用。 不过很快,她突然伸手抱住张本民的头,急急地道:“等等!” 第524章 河与麦浪 鱼与耕牛 梅桦茹的紧急叫停,让张本民一愣,身体定格,问道:“等什么?” “刚才,心急,好像没,没怎么洗干净。”梅桦茹显得很难为情,“要不,再去清洗一下?” “嗐。”张本民笑了,道:“干脆你弄点酒精或碘伏什么的吧,那多彻底!” 张本民是在开玩笑,但梅桦茹却没意识到,她为难地道:“这时候到哪儿去找呢,再说,那,那会烧得疼吧。” 得了,张本民干脆不再说什么,头一埋,接着忙活。 梅桦茹也不再纠结,无声地苦笑了下,而后继续有声或无声地不停唏嘘着,黑暗之中,在没有人看得到的沉醉的表情中,他时不时很夸张地咧着嘴巴,或大大地张开,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足以刺透神经的快感。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梅桦茹感觉有点虚脱,她偶尔用带着点战栗的口音说:“慢一点,慢一点。” 张本民知道,有张有弛才会有极度欢快,必须给梅桦茹一个暂停的时间。 于是,得到喘息的梅桦茹像一根失去弹性的皮筋,细如蚊声地问:“今天才发现,你这么坏!” “好和坏,你分不清了?” “坏,就是坏。” “跟坏女人在一起,那还能不坏么!”张本民嘿笑着,又埋下了头。 梅桦茹哈地一声,笑得毫无遮拦,抖缩起了身体,又抱住了张本民的头,“好了好了,不能再继续了!” “那么,接下来,你还要我怎么做?” 梅桦茹手上不断用力,将张本民朝上拉,“坏人,你应该知道的。” “就算我知道,也要你说!”张本民顺势爬了上来,但并不进行下一步的事儿,“你,大胆地告诉我!” 梅桦茹做了个深呼吸,似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在张本民耳边说了两个字。 “什么?” “你已经听到了。” “真没有,再说一遍。” “我的脸红了。” “没事,我看不到。” 梅桦茹撒娇似地哼哼了一声,手捂着嘴,再次说了那两个字。 “还是听不清。” 梅桦茹两手使劲按在张本民的屁股上,急促地又说了一遍。 “嗌,对了,这样才能听清楚!” 之后,张本民不再说话,怎么说这也算是技术加体力的活儿了,得专心。同样,梅桦茹也不再开口,享受,是更需要投入的事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类似时快时慢、时轻时重的急喘气息中,扭曲着身子,不断转动着头,时而埋进枕头,时而高高抬起,任凭头发凌乱成一片, 如果有光,应该能看到梅桦茹脸上那兴奋中似乎又带着丝儿痛苦的极度欢愉表情。 …… 劳累过后很容易入睡,睁开眼时,夕阳已跌落西山。 张本民琢磨着还是应该赶回去,哪怕半夜启程。 梅桦茹已成水,精神力的极度收缩放松,让她有些恍惚,哪怕已经休息了几个小时,仍没有完全恢复。“我怕是坠入了深渊。”她喃喃地说。 “什么意思?”张本民开始穿衣服。 “你让我获得了重生,然后,就没法离开你。” “没有走进我的世界之前,你说这些,没有多大意义。” “我还不了解你?!”梅桦茹显然不认同。 “你只了解道我的性格,还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世。”张本民道,“不过不了解也好,省得影响心情。” “我知道你的过往不同寻常。” “怎么个不寻常法,你根本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没有结束的时候么?” “有。” “那就好。”梅桦茹道,“你不告诉我自然有你的理由,我也不强求。不过说句真话,我打算推迟回澳洲的时间。”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 “不,应该是为了你自己吧。”张本民摸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 梅桦茹用床单蒙住了眼睛,“你在取笑我。” “怎么可能,我是觉得我们之间不再需要什么掩饰。”张本民道,“你的小前半生,似乎真的是荒废了。” “是的,但也正是如此,土地还算肥沃,毕竟养分都深涵其中。” “就是嘛,因此你必须节制一些,继续保持你的活力,所以还是要按照计划回澳洲。” “为什么要赶我走。” “不是赶,是劝,因为那对我们都有好处。”张本民道,“放纵就是疯狂,那会带来灭亡。” “你的话有些危言耸听。” “没有,都是真话。”张本民叹道,“到现在,我虽然知道很有可能是戴力强对沈老板下的毒手,但真正的幕后还没探听出来,所以,事件的目的性还不太清楚,也因此,你的安危也不太好确保。我担心,事情会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哦。”梅桦茹听了这话,的确有不小的震动,“你是说,我要是不早点离开,还会有危险?” “是的,沈老板的事不彻底解决,你在兴宁可能就不完全安稳。”张本民道,“前段时间我的事情太多,为了自保耗费了很大精力,所以没有及时追查沈老板遇害的事。接下来,我会尽全力早点真相搞清,找出真凶。” “太复杂了,太残酷了。”梅桦茹摇摇头,披衣下床,走到窗前,从背后拥住张本民,“那,晚点回,好吗?” 这,就是挣扎着的妥协。 意思,显然明摆着。 “歘”一声,张本民又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无声中,无光里。 如胶似漆,两体交融。 柔软的冲击,刚劲的环勒。 很干脆,两人朝着彻底疯狂的方向狂奔。 疯狂,是原始的本性。而原始,大多时候则透着古朴。 张本民恍惚了,像是回到了儿时某个难得的短暂快乐时光。 清澈的屏坝河中,翻腾着一个孤独的孩子,他奋击双臂,乘着水的花儿,遨游。间或扎一个猛子,感觉就是一条鱼,浑身滑腻而有力,挤着水波,自由自在地横穿直梭着。 感觉身体,在风中飘散。 风儿吹着的,还有田里快熟的麦子。 青间相间,大片大片的饱满穗儿,在带着点蒸汽的热燥风中,起伏。 地头,路边,在杨树高耸着的摇晃身姿中,叶子“刷刷”地摆动。几头午牧的老牛,卧在阴凉下,扇扇耳摇摇尾,或是小渠道里的浅水窝里,哼一口气吹着鼻下的水汪汪。 还有一头青壮的,四处踱动,俯首悠闲地啃几口青草,偶尔还抬起头,一边咀嚼,一边望着麦浪滚动。 肥沃的土地,孕育着的丰收祈望,眼瞅着,就要变成沉甸甸的喜悦。 美好季节,美妙的时刻! 张本民突然笑了。 这一笑,并不合节拍,令身下的梅桦茹很是诧异。 第525章 见红日 张本民忍不住要笑,那是因为童年时期心底渴望却远远不曾到来的幸福,突然在眼前炸裂了开来! “怎么了?”梅桦茹环绕的双臂加了些力气。 “我,我他么想找个耕田种地的地方,和你过一辈子!”张本民闷着头,倔强地拱屈着,似乎在发着狠。 “找,我跟你走!” “我,我他么还想跟你弄一堆娃儿!”张本民咬着牙,像只卖力干活的钻山甲。 “生,我可以的!”梅桦茹更加兴奋了。 “算了。”张本民急促地喘息着,身体像触了电一样开始阵颤,但他用力对抗着抖动,然后轰出势大力沉的一个冲撞,“我他么什么都不想了,就他么想一下弄死你!” “弄,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你弄死!”此刻的梅桦茹,癫狂到了极点,她“哦”地一声,再持续的眩晕中,像是真的死过去了一样,挺着。 张本民则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此时不疯不魔,只是累,想睡觉,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 一觉后,耳边有风声,还嗅到了一股海水的味道。像大醉后醒来,张本民慢慢想起了发生的事情。 还是该早点回去,时间再晚也无所谓。 张本民打了个哈欠,准备招呼梅桦茹起床,然而,伸手一摸,枕边已没了人。 疑惑着起身来,下床,拉开窗帘。 阳光尽洒。 床头柜上有张纸条,梅桦茹说这是最好的方式和结果,她走了,带着最好的和永远的满足。当然,还有很多话要讲,就留在以后吧,将来,应该还会见面!至于生意场上遗留的问题,就全权委托给他。 梅桦茹真的回澳洲去了,一声招呼都没打,她留给张本民的字条,其实并不是真心话。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因为她怕自己没有勇气离开。 张本民猜到了,也只能装糊涂。唯一能做的,就是愣愣地出神。 独自驱车回到大队的时候,已近中午。 昌婉婷表现出了特别的关心,问怎么一声不吭就一天多不露面。张本民礼貌性地一笑,说没什么,就是感到身体有些不适。 “啊,那你有没有去医院看看?”昌婉婷忙问,“有人陪吗?” “没那么严重,多休息就可以了。” “哦,既然这样,就别太卖力工作,好好给自己放松放松,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大事筹划。” “一些突发事件,也让我们治安大队担心,弄不巧就会变成大事故。”张本民说着,看了看昌婉婷,道:“能不能问一下,你到治安大队来,到底想锻炼什么?” “工作能力啊。” “一般来说,我不太赞成女孩子在工作上有多大野心,当然,在一些技术性领域或岗位上,则另当别论。”张本民抹了下嘴巴,“一般的政界,最好不参与,我们公安口怎么说呢,有点两跨,既不是纯政界,也不是纯技术部门……” “啊呀,刘队长,你别为我考虑那么多了。”昌婉婷打断了张本民的话,“我可能也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到一线锻炼锻炼,刚好兴宁是我毕业的地方,于是就来了,真没想太远。” “哦。”张本民摸着头笑了,道:“你这关系也够强大的,都可以随便跨市跑动。” “什么跑动啊,那是正儿八经的调动好不好,而且也不是走后门关系,是我向人事部门申请的。” 张本民听了,咧嘴无声一笑,“嗌,问个跟工作没什么关联的问题,可不可以?” “那我先听听看?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的话希望你能理解。” “肯定的,还能强人所难么。”张本民咳嗽了下,“你,有男朋友么?” “这个……怎么说呢。”昌婉婷皱起了眉头。 “追求者众多,但你还没作出选择?”张本民笑问。 “也许,我的选择并不在目前的追求者当中。”昌婉婷说话时的眼神,传递的信息虽然有些躲闪,但也很是明显。 张本民也很是明白,不过没办法,他觉得实在不能再伸手了,于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微笑,道:“那我比你幸运多了,我的选择,都在曾经认识且还对我有一定好感的人当中。” “那,你的幸福空间很大了?” “也不是。”张本民叹笑道,“心,只有一个房子。” “懂了。”昌婉婷点头道,“你的那个她,应该会很幸福。” “我真取让她幸福。”张本民说着,歪起头看了看窗外,“不过,世事不由人,所有伟大的理想,有时只是一个讽刺,坚定的诺言,可能也只是一句屁话而已。” “你的骨子里有股淡淡的、天生的忧郁。”昌婉婷注视着张本民的眼,“那种忧郁,容易让女人心疼。” “是嘛。”张本民低头笑了,“我就小小地感叹一下,怎么就忧郁到骨头里了呢。” “我说的是真话,因为,我也是女人。”昌婉婷忽闪着大眼睛。 张本民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嘴角不由地抖动起来,笑道:“你,当然是女人,而且还是美丽的女人。” 气氛正尴尬,巧合来解围。 电话响了,办公室急电,要治安大队人员赶紧到大门口,有人拉横幅闹事。 跑到分局门口拉横幅?耍小聪明,想引起重视?这种小人最可恶!张本民一拍桌子,立马赶了过去。 拉横幅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脸上写满了悲哀和无助。 张本民看了,觉得这应该不是耍小聪明的事,背后的故事应该很曲折。 “喂,有问题想办法解决,你这样只能起反作用。”张本民走上前道。 “警官同志,我实在是没了法子,要不能来这儿拉横幅么?”中年男子道,“我知道,或许我这么一拉,本来能解决的问题也解决不了了,因为你们要考虑到影响问题,否则以后来拉横幅的会越来越多。” 张本民听后一皱眉,“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这么固执地拉了?” “因为,我的事似乎很难解决,所以只有搏一把。” “什么事,告诉我。” 中年男人看了看张本民,道:“你的眼睛告诉我,值得信赖。” 横幅撤了。 张本民把中年男人带到大队值班问询室。 中年男人叫钟崇翔,他的女儿在酷斯堡前台上班,晚上下班路上差点被强奸,反抗的过程中,刚烈的她扯断了施暴者的命根。等施暴者察觉到时,拿着断根就跑,想到医院接上,可是为时已晚,因流血过多,没跑几步就摔倒在地,然后长时间没人过问,死了。 “就这样,我女儿成了被告,要被判刑。”钟崇翔道。 “你女儿被判刑?!”张本民听后唏嘘之余,叹道:“是防卫过当?” “不是。”钟崇翔道,“公诉机关认为,我女儿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伤害,但却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最终造成他人死亡,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什么?!故意伤害罪?!”听到这个结果,张本民忍不住火气窜了起来,“明知?在被性侵的危急时刻,还能清醒地明知?” “没办法,施暴者是成道公司的人,他们老板背后走了关系。”中年男人擦了擦眼角,“你说,我不豁出去来拉个横幅,还能怎么样?” 听到成道公司,张本民咬起了牙,道:“走关系?再怎么走关系,事实能改么?” “可实际上,事实就是改了。” “你没请律师?” “请了,还不止一个,但没什么用,刚开始都拍着胸脯保证,可后来就退缩了。最后找的一个还行,可没想到的事,到了庭上瞬间就萎了。” 张本民听后寻思了起来,看来律师都受到了威胁,不敢出庭,出庭也不敢据理力争,但也不敢跟钟崇翔讲,于是道:“这事你也别着急,欲速则不达,还是按程序走,律师的问题我帮你解决。” “谢谢,真的谢谢,需要多少钱,你告诉我一声就成!” “钱的事再说吧,先把事情办好才是。”张本民道,“没其他事就赶紧回吧,早点回去,我们领导也就放心了,毕竟你这横幅一拉,动静可不小。” “我知道不妥,但已经这样了,实在抱歉。”钟崇翔说着起身,“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全力配合。” “好了,相信我就行,放心回去,别急躁,更别做傻事儿。” “行,行!”钟崇翔眼中透着希望之光,“刘队长,不是我冲动说大话,以后只要有需要,我钟崇翔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不管什么,包括我这条命,都可以报答你!” “你这么说可就给我压力了啊。” “我只是表达下心意,其他不再说了。”钟崇翔放下手中与案子的相关材料,感激着走了。 一旁的昌婉婷问该在怎么办,从现有情况看,对钟崇翔的女儿很不利。 张本民说只要能找到律师辩护,赢面还是挺大的。 律师,是个关键,主要是必须靠谱,否则法庭上一站临时倒向,那就完了。 张本民想到了殷有方,他那个互助联盟圈子,里面都是可靠的人,或者说都是义士,绝对靠谱。 马上电话联系,碰碰运气。 还真巧了,殷有方说两个月刚入进一个律师,为人是不用说的,那是进圈的硬杠杠,而且能力也是可以的。 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张本民立即和律师取得联系,按照钟崇翔留下的材料,把情况详细说了。 律师听后稍一思索,说要和当事的女子见一面,看她大姨妈每月几号来。 第526章 解决事情一箩筐 律师的这个提法让张本民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也不能表现出大惊小怪,毕竟人家是专业的,做什么自有其用意。 昌婉婷也不得其解,但碍于话题的难以启齿,也只能是闭口不语。 一天后,律师见到了钟崇翔的女儿,随之主动联系张本民见面,说他从当事人处了解到,事发之初的接处警材料被动过手脚,原始的被调换了,问能不能找得到。 这事有难度,既然原始材料被调换,那么被销毁的可能性就很大,留着,不是自己给自己埋雷么?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主使换材料的人没直接动手,而被委托的经手人防止东窗事发,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而私自留了下来。 张本民直接锁定了于飞启。 当初接处警的是陇海派出所,主使换材料的应该是所长,但所长解决问题一般不自己动手,而是安排给得力的助手。从上次在成道安保公司院内那次接触后,张本民看得出来,于飞启是受用于所长的,所以从他下手,直接有效。 于是,张本民对律师道:“原始材料的事,我尽最大可能,只要还存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调换材料,罪责不小,主使人方便自己动手的话,估计会销毁原材料,但是,如果找人经手,就不一定了。”律师的想法跟张本民的一样。 这让张本民信心大增,“既然这样,那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这年头没有傻子,尤其是做不法勾当的那群人,谁不想留个后手?”律师道,“我接过好几个案子,都有这种情况。” “嗯,你这一分析,挺鼓劲的。”张本民点点头,道:“对了,上次你问当事人经期的事,有什么奥妙之处?” “既有的判决书上说,当事人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伤害,但却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据此,可以提出反对意见,当事人在被侵犯时过度紧张,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行为的严重性,而且也不是有意识要揪断施暴者的命根子。”律师颇为自信地道,“那是在慌乱中无意识地抢夺施暴工具行为,绝非主观恶意。” “那对方律师可能会问,当事人发现施暴者受伤后,为什么不采取起码的救护措施?” “受伤?”律师道,“当事人不知道施暴者受伤啊,因为天黑、恐惧,哪能注意到施暴者受伤?自己的安危还没法保证呢。” “那当事人在离开现场后,应该发现自已手上或身上有血迹的。” “嗌,这就是我问当事人经期的缘由。”律师道,“当事人可以说是自己身上的血嘛。至于施暴者身上有没有沾染上,那就不好讲了,所以,对方也不能说因为施暴者身上没检测出当事人的血迹而否认。” “妙!”张本民笑问,“见红的日期符合么?” “差不多,前后一两天,也正常。”律师道,“另外,据当事人的父亲说,他了解到接处警的原始卷宗上,好像有施暴者服用过药品的记录。如果是,那就太好了,因为施暴者服药导致兴奋过度,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采取各种自救措施,也是导致自己身亡的重要原因。” “还有这事儿!”张本民兴奋地道,“那我马上就行动!” 张本民当即前往陇海派出所,不过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守候,在于飞启出来时喊住了他,请他上车聊一聊。 于飞启犹豫了下,没有拒绝,上了车后道:“上次在成道公司的事不是完了么,还找我干什么?” “有别的事。”张本民直言道,“你们所长让你调换过接处警材料吧。” “你都说些什么呢。”于飞启自然不会承认。 张本民继续道:“你们所长是不是好人,我不能妄下定论,但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好事,毕竟成道公司罩不了你们一辈子。” “什么意思啊你这是?” “我的意思是,跟我合作,可以包你一到两年内扶正,当上正所长。” 职位从副所到正所,吸引力不小,于飞启还真有点动心,但是,他不觉得张本民靠谱,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要不说话,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不是默认了合作。” 于飞启依旧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假如你把原始材料拿给我,很有可能立马就会被所长给办掉,哪里还能等得及我许诺的一到两年?所以,你想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调换材料的事。当然,你可能也会觉得没必要得罪我,想说那原始材料已经销毁、不存在了。”张本民笑了笑,“于副所长,那些你都不用考虑,我能向你承诺,就能保你无事。” “唉……”于飞启还是不说话,表情为难得要死。 “既然你不愿意合作,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两个月之内,你将万劫不复!”张本民起身。 “稍等。”于飞启开口了。 “我可以等,但时间不能太长。”张本民道,“情况紧急,否则也不会来找你。” “最原始的材料,应该是法医的鉴定结果,我们材料只是情况的记录而已。”于飞启道,“我把法医鉴定结果给你吧,你就当是从医生那里得到的。” “你有?” “当时就想到可能有一天会被问及此事,所以就把法医的那一套材料,让别人偷偷弄了过来。” “行啊,那天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蛮有城府,果真如此,而且还极为深邃。” “你,这是讽刺还是表扬?”于飞启无奈地道,“我已经打听过你了,知道你厉害,想弄我不是难事,所以才这么配合。说真的,在你面前,我感觉被你问得就像个小学生。” “不宜妄自菲薄。”张本民摆摆手,“咱们还是先来点实际的,鉴定材料在哪儿。” 于飞启掏出了钥匙,打开文件柜,又打开一个保密箱,然后从故意胡乱摆放的一堆材料中,拿出一份“年度考核材料”,道:“最后两页是鉴定结果。” 张本民竖起了大拇指,接过材料后道:“记住我说过的话,一到两年内。” “那个,我也不奢求了,只愿以后你别再找我就行。” “你这么说,我就不好意思了。”张本民道,“我答应不再给你添麻烦,但还是请你多些信任,我说的会做到。” 说完这些,张本民就走了,他知道跟于飞启没法继续交流,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 律师拿到鉴定材料后非常高兴,说那就差不多了,能保证钟崇翔的女儿不会蒙上不白之冤。 这就够了,可以了结了。 张本民顿时轻松,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抖精神,打电话给何部伟,约他一起去白玉兰商务会馆。接下来,该忙忙自己的事了。 先找任保安队长的王火,张本民说明来意,现在会馆已经转到了何部伟名下,而且将转型做大酒店,因为后续会有一些事情,希望他能协助帮忙。 王火对张本民自是没得说,满口答应,并主动提出可以在大酒店继续任职。张本民也不含糊,说可以,不过队长就不要干了。 乍一听,王火顿受打击,很失落,表情顿时尴尬起来。何部伟一旁笑了,对王火说你还不明白么,队长不干,可以干安保副经理啊。 反差之下,王火马上对张本民鞠躬,说谢谢。张本民说都是老板何部伟的安排,要谢应该谢他。 何部伟的威信和自信,就是这么被张本民慢慢竖了起来,所以紧接着,他便召开会馆全体员工会议。 会上,何部伟宣布将转型做酒店,名字是圆方白玉兰大酒店,如果有愿意留下来的,欢迎,不愿意的,欢送。 大部分员工没有离开,何部伟很大度,放假一个月,工资照拿。这一个月,用于场馆的装修和布置。 张本民可闲不住,会馆的事安排好,他又去找韩江龙,说了三个事:紫黄娱乐的转让费可以分期付;原来的人马,愿意留下的,希望能尽量使用;龙江酒店的厨师长,想借用一段时间。 韩江龙全部答应,而且还很爽快。 张本民又马不停蹄地找到了刘二能,说韩江龙将全部接手紫黄娱乐,所以想请他到安保公司去任职。刘二能自然也不会拒绝,跟张本民处了那么时间,已经从骨子里认同他了。 事情做到这里,张本民不再出面,只是私下里告诉何部伟该怎么做。 “安保公司这块,是个大头,大有可为,当然,面临的难处也大,所以得用心。”张本民交代道,“名字要先更改一下,叫圆方安保有限责任公司,原公司的人马先不要动,继续使用,如果发现有不服帖的,就剔除。另外,刘二能将加入,他会是一根柱子。” “哦,有刘二能可就太好了!”何部伟道,“他人挺不错,跟我关系也好!” “要培植自己可靠的关系团队,以前接触过的球哥,他人是浮了点,不过本性还行,你可以拉他一下,给他弄个小职务,用起来应该得心应手。” “是的,球哥那人心地并不坏,另外,以前交往的哥们当中,能用的也要联系一下。” “对,把熟悉的人用到合适的位置,就是成功的表现之一。”张本民道,“但有一点要记住,安保公司那块的业务市场,竞争有点激烈,主要是在成道安保那边。我觉得,用不了多长时间,将会和他们有大规模的对抗和争斗,所以,一定要把队伍建好。” “搞起,不怕事儿!” “到时咱们再好好合计,现在嘛,就是把接手的事情过渡好。”张本民道,“这期间的事情,你得自己多考虑,好歹也是个锻炼吧。” “我知道,拿不住的再找你支招儿。”何部伟道,“你尽管忙你的就是。” “是的,我打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戴力强找出来,沈老板被害的事,是该解决了。” 第527章 有困难找警察 找戴力强,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安户籍系统还不完善,想查到有一定难度,而且戴力强这个名字也有可能是假名。 一时间,张本民不由得生出一丝沮丧来,不过也没有放弃努力,他通过各种关系,与县区公安部门取得联系,请下面的各个派出所询查。 结果可想而知,一无所获。最后,张本民寄希望于戴力强还留在兴宁,只要他人在这里,就有发现的可能。 连续几天状态不佳,昌婉婷看在了眼里,她知道张本民遇到了烦心事,也没打扰他。有时候,烦恼没法被外人开解,只有自己慢慢消化。 不过,默默的关怀没有少。一杯咖啡、几个小水果或者是小饮料,总会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张本民的办公桌上。 张本民知道情绪是自己的,不应该影响到别人,他看到了昌婉婷静默,当然,也意识到了问题,觉得有必要跟昌婉婷好好聊一聊,便把她喊到了办公室。 “今天跟你聊天的话题,可能是我不自量,或者是脸皮太厚。”张本民斜拉着嘴角,尽量让气氛活泼一些。 “什么呀,难不成你会说些让我脸红的话?” “嗯,还真有可能。”张本民点点头,抖着眉毛道:“我发现,你是不是对我很有好感?” 昌婉婷一愣,脸微红,“你就这么自信?” “不是我自信,是我感觉到了。”张本民仰躺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道:“因为你的主动性,在别人看来我们是不是走得有点近?那可能不是件好事。” “你是领导,有义务关心体贴下属,反过来,下属也可以关心一下领导嘛。” “哦,那就好。”张本民咂吧着嘴巴,“很可惜,事情有点走偏,毕竟我是有了媳妇的人,如果没有,我会喜滋滋地接受你的好,哦,应该说,我会疯狂地追求你。” “真的?” “假话就没必要说了,没那个时间耽误。” “那我感谢你能对我吐露心声。” “其实,在开口之前,我怕伤害到你。” “我没那么软弱,还有,你所认为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我对你主动靠近,是那种关心?那种好?” “所以,一开始我就说可能是自己脸皮厚嘛。” “脸皮厚不厚我可不知道,但是,你真的很残忍。”昌婉婷抿了抿嘴,“你笑呵呵地、慢慢地揭开人家的伤疤,不管伤口是否在流血,只是面带微笑、平漠然静地说,你就是这样的人,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所以,不要说疼,也不要生气,好吗?” “哎哟。”张本民看到昌婉婷的眼角有点湿润,“早知这样,我就不说这些了。” “没关系,我会像你想象得那样坚强。”昌婉婷深呼吸了下,“好了刘队,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忙了。” “没了,只是随便聊几句而已,你去忙吧。”张本民一耸肩膀,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昌婉婷拉开门,忧伤地走了,张本民坐在椅子上,发了呆,他的心里,其实很难受。 嗐,难什么受呢?这不正是想要的结果么? 点支烟,站在窗前远眺,调整下心情。 很巧,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是钟崇翔。 钟崇翔是来谢恩的,他的女儿得到了公正的裁决。 “不用谢,这是我们人民公安应该做的。”张本民道,“你要是感谢的话,反倒让人觉得不正常,似乎我们只是偶尔干点公平公正的事儿。” “不是不是,没这个意思,我这真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当然,还,还有另外一件事。”钟崇翔支吾着道,“我知道,你,你可能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已经没了余力,但是,有件事还想说。” “说,有事就说,需要我们帮助的,尽管开口,不是说嘛,有困难找警察呀。” “那我,就说了啊。”钟崇翔叹了口气,“说到我女儿的遭遇,的确不幸,但相比之下,她还是幸运的。她有个同事,可就悲惨了,被他们老板的一个手下看好了。那个畜生趁着夜班的时候,心怀不轨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最后,那姑娘跑到楼上,跳了下来,当场就没了命。” “也是酷斯堡的?!”张本民忙问。 “对。”钟崇翔道,“我知道,这事可能也让你坐不住,但我还是要说,毕竟,那姑娘死得冤屈。我也是做父亲的人,心里难受,就琢磨着刘队长有没有办法帮帮忙。当然了,你别有压力,我知道每个人的能力都有限,而且,酷斯堡的老板确实也太厉害了。” 又是酷斯堡! 张本民愤怒之下还有些莫名的躁动,毕竟与马道成有关。“事情最后怎么处理的?”他问。 “法院宣判了,定性为自杀,说那个姑娘有什么重度抑郁症,是自己跳楼寻死的。”钟崇翔道,“酷斯堡老板可能觉得也太伤天害理了,让人送了几万块钱给女孩家里,说是什么员工伤亡补偿。不过人家没要,说一分钱都不要,只要凶手偿命。” “已经判了,还偿什么命?”张本民叹了口气,道:“找个时间,你带我去那女孩家看看,再了解一下,毕竟有些情况你可能也说不清。” “太好了!”钟崇翔一下激动了起来,“你就是包青天!” “我不是包青天,我是人民公安!”张本民决定当即就行动,“走吧,现在就去。” 老旧的小楼,昏暗的两居室,一对毫无生机并不算老的夫妇。 妇人卧床,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整天以泪洗面。男人的身体比较高大,看上去也挺硬朗,不过,却拄着拐。 一番了解得知,夫妇二人失业,最近几年在街边做鸡蛋饼谋生。 “你真的能帮我们?”男人的眼中含着无限期望。 “只能尽力,不敢保证。”张本民没法把话说绝对,万一没解决好,会让他们彻底失去希望,没准还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需要钱的话,我有,家里还有几千块钱!”男人的口气很坚决。 “不一定是钱的事。” “我知道,背后的关系太复杂。”男人叹息着,“我也没少上访过,但根本就没有用。” 张本民不由得在心里也叹起了气,安慰道:“你女儿单位补偿的钱,该拿着,至少能给你女人把身体好好治一治。” “不,我觉得那是沾着女儿鲜血的钱,不能拿。”男人道,“我一定要让杀人凶手戴力强偿命。” 张本民眼前一晕,“你,你说谁?” “戴力强,好像是酷斯堡老板的私人保镖!” “……”张本民真的开始眩晕起来。 “怎么,你知道那个人?”男人见张本民反应很大,便惊问了起来。 “不,不认识。”张本民稳住了心绪,“最近连续熬夜,有点累。” “哦,我以为你认识,被吓到了呢?” “吓到?” “对,他太厉害了。”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腿,叹道:“我知道法律没法给个公正,就想豁出去我这把骨头,也要让戴力强偿命。可是,那个畜生真的太厉害了,像我这样的体格,在他面前根本都不堪一击。” “还是要相信法律,不能自己动手。” “我是相信法律,但是,法律好像看不到我的存在。”男人擦了擦眼角,“真的,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拉戴力强的命,跟他一起死!” “别乱想,这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还会让你们更痛苦。”张本民道,“即便不相信法律,但你一定要相信公道,公道天下,不负人心,不藏奸佞。你要相信,恶人会有恶报。” 说完这些,张本民就走了,他没法再待下去,他要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香烟一根接一根。 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沈时龙的死跟马道成有必然的联系,是马道成收买了戴力强,对他痛下杀手。 “啊呀!”一声惊呼,昌婉婷开门进来,顿时被呛住了,“怎么了刘队,抽这么多香烟,有什么想不开的?” 昌婉婷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这很好,张本民很乐意看到这一幕。“唉,男人,也有男人的不易。”他推开了窗户,道:“把门也敞着吧,抽一下烟气。” “男人说不易,是不是有点矫情?”昌婉婷用手扇动着空气,“即使真的不易,说出来也不合适,当然,在自己人面前没什么。” “行,这会儿我就虔心听你说教了。”张本民坐了下来,“昌婉婷,你非常优秀,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会像飞蛾一样,扑向你那团火。” “怎么,良心发现?把人家伤害了之后,开始说好话安慰了?” “没,不是安慰,是真心话。”张本民表情确实很认真,“只不过,人生就是这么真实,有些事容不得选择,只有接受。” “别感慨了,又不敢来点实际的。” “敢,而且必须做到位!” “什么?!”昌婉婷很是惊奇,“你说什么?!” “哦。”张本民被问得一愣,恍然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的。” “可以啊,这你都能走神!” 是的,张本民刚才的确走了神,他已经暗下决定,要用自己的力量除掉戴力强,那样既能为沈时龙报仇,又能为下一步跟马道成争夺安保市场扫清一个大障碍。 第528章 巷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话自有道理,张本民在动手之前要摸清戴力强的底细,说白了,就是战力。 掌握活动规律是第一步。张本民先查到马道成的住处,是一栋前后有院的别墅,在兴宁来说,属一流上品住所。 不过,这里的开阔视野给蹲守带来不便,几天过去,张本民才得到一次机会,驱车跟上了戴力强。 戴力强直接去了成道安保在市区外环自建的办公楼内,之后的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并没有去酷斯堡。看来马道成已把他与酷斯堡摘清,毕竟影响太大,只有隔断关系才能起到最大的保护作用。 于是,成道安保公司便成了固定的观察点,张本民有空就到附近转悠,尽量多地增加了解的机会。马道成的别墅不用去,因为戴力强在那里的身份是私人保镖,极少能出来转悠,只能一心一意地工作。 一个多星期过去,有了些收获。戴力强去公司后,隔天会利用中午时间出去潇洒,场合不固定,有棋牌台球室、有洗浴桑拿房、有足疗按摩店还有胡吃海喝的一些个场所。 行动规模摸清,张本民开始试探,他让何部伟找几个人假装搞突袭,看戴力强的应变和对抗能力如何。 结果有点让人担心,戴力强的应变力虽不足为惧,但战力却颇为高强,以一敌几完全没问题,而且出手刚硬犀利。为了更准确地掌握情况,张本民又让副队长褚致永安排了队里的几人,便衣试探。 两轮下来,张本民有了较为全面的把握,总体来说,拿下戴力强不是难事。不过还有点把不准的是,戴力强有时会带一两个随从,假如碰到了的点上,就不是一对一了,把握性就不是很大。 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别人插手,毕竟对戴力强的行动是暗黑的,当然,何部伟肯定要参与。鉴于此,张本民决定再多跟踪几日,以便碰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两天后,机会来了。 戴力强带着两个随从去做足疗潇洒,何部伟开着辆面包车和张本民在外面守候。大概半小时后,两个随从叼着烟一前一后先走了出来。 张本民觉得应该出手,凡事没有最好,机会也一样,最好的或许永远不会出现。当即,他推开车门下去,闷着头迎了上去。 走在前头的长得挺精干,他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向他发起挑衅,所以当膝盖被猛踹一脚、跌撞着向前倒去时,还以为是磕到东西被绊了,等疼痛剧烈传来的时候,才发现是被人踹了。 精干的家伙面部立刻抽搐了起来,两手捂着膝盖使劲揉搓,骂了一句后要爬起来,然而痛麻的那条腿根本就支撑不住,站到一半的时候又趴了下去。 后面一个是个彪形大汉,他一看同伴遭了暗算,顿时火冒三丈,猛地窜到张本民跟前,伸手就抓。他想揪住张本民的衣领,然后挥拳打晕这个在他看来是不知死活的家伙。 轻敌是大忌,彪形大汉哪里想到手指会被突然抓住,之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死命地向上扳动,顿时,他感到指关节跟断了一样。 这还不算,张本民在折了彪形大汉的手指后,又一拳捣在了他的小腹上,让他猛然闭气,跌倒在地。 此时,精干的家伙已经爬了起来,返身挥拳向张本民砸来。张本民马上快速贴身而上,同时出拳猛捣他的肋骨,然后,一把抓住他下坠的胳膊猛地一拽,让他完全失去平衡,接着,再起脚踹腿。 精干的家伙旋转了一圈,飞掼在地,一动不动。 彪形大汉确实是莽撞,同伴的遭遇丝毫没有引起他的警觉,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不速之客身手了得,仍旧耸着笨壮的身子向张本民窜去。 这次张本民没有用技巧,而是硬碰硬地对冲过去,高高飞跃而起,两脚一前一后蹬了出去。 彪形大汉一看,连忙伸手挡住,可是,他没想到飞蹬的力度太大,凭两只手根本发挥不出什么阻挡效果,仅仅对张本民的前脚起了点缓冲作用,结果,脸部被后脚蹬了个正着,于是,脖子一软,整个人瘫了下来。 张本民落地后没停下,躬腰起身时就已像箭一样向精干家伙窜出去,把他拖到了面包车后。 此时,何部伟也下了车,他知道张本民回头一个人拖彪形大汉时有点费劲,得帮一把手,尽快将大汉弄到车后。 从开始动手到把人拖到车后隐藏,前后时间并不长,所以也没有引起多少人关注,本来这有点偏的街上人就不多,刚好又是中午时间。当然,也有两三个好奇心大的人,探头探脑地走过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部伟提着把匕首迎上去,让他们滚,一下就解决了问题。 继续等,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戴力强出来了。 戴力强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带来的两人,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也没怎么犹豫,拔脚往左拐上了人行道,往成道安保公司走去。 张本民示意何部伟发动车子,慢慢跟上去,这里的地形他已经比较熟悉,前面有一个拐弯处,很僻静,可以下手。 这一切,戴力强是浑然不知道的,因为之前也发生过带去的人先行离开的事情,所以他并未警觉,直到被张本民叫住,他才意识情况不对劲。 “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戴力强上来就送出个下马威,“相当于是送死。” 此刻,戴力强还不知道面对的是张本民。 “谢谢提醒。”张本民笑了,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戴力强,你觉得今天送死的该是谁?” 戴力强没有回答,只是语气冰冷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刘国庆。”张本民不想耽误时间,毕竟这是白天的街巷,虽然偏僻,但没准就会有人过来。 戴力强一听,脸色陡变,“你,你是刘国庆?!你要干什么?!” “我,替天行道!”说话间,张本民已经走到跟前,瞬间炸开身形,飞扑上前用力打出一拳。 这一下的力道和速度可想而知,对张本民来说很少有从一开始就火力全开的情况,但今天不一样,他不惜耗费实力,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戴力强拿下。 张本民很自信,如果这一拳能落在戴力强身上,不管是哪个部位,凭拳头的速度和力量,足以让他瞬间失去百分之八十的进攻力。 然而,这一拳却落了空。 戴力强身形一动,凭借脚掌的蹬弹之力,竟然侧身退去近两米。张本民的拳头只碰到了他飘起的衣服。 张本民当即吃惊不小,同样,戴力强也是异常诧异。两人都暗暗思忖着,看来今天是遇到了对手,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恶战。 先下手为强,戴力强一直这么认为。在稳住身形后,他两腿发力,整个人向张本民冲去,同时砸出一个重拳。 张本民不敢硬接,同戴力强刚才一样,急忙侧身弹开。这时,戴力强的拳头已从面前划过,他感到了一股明显的拳风。 不敢怠慢的张本民在落地的刹那,迅即踢出一个高脚。 这一次,戴力强没有躲开,而是双臂一架,摆出一个抵挡的姿势,同时,也迅猛地扫出一腿。 面对这一腿,张本民可以撤招闪避,不过他想试试戴力强如此硬刚的战派,于是斜里抬起胳膊,以侧臂迎了上去。 “通”的一声,两人一下撞弹开来。 张本民感到臂膀有点发麻,而戴力强似乎受到的创击更为严重,不停地甩动着胳膊,意图卸掉由此产生的疼痛感。 “把话说清楚好不好?”戴力强从心底慢慢生出一股恐慌。 张本民并不答话,只想着如何尽快解决战事,他颠了几下小碎步,骤然发力前突,而后甩出两腿,整个人呈“一”字箭,迅猛地刺向戴力强。 如此进攻,对身手敏捷戴力强来说并无威胁,相反还会因为全身缺少防御性而陷入被动甚至是受到难以估量的伤害。当然,这一点张本民肯定是知道的,之所以采取看似下策的招式,是因为想早点结束战斗,只不过卖个幌子而已。 果然,戴力强看到张本民来了个这样的暴袭,心下一喜,当即侧身退步,同时高高地提起一腿,准备狠狠地砸下去。 谁知,张本民提前变换了身形,凭空扭转身体、探出两臂,像一把大钩子一样,又快又狠地搂向戴力强支撑身体的那条腿。 戴力强察觉到了,但因为已经提起一条腿在空中,所以在身体的调节上就变得迟缓了些。 只在一刹那,张本民便稳稳地拉住了戴力强的重心腿,然后借助巨大的惯性,以零时间差将他冲击倒地。 慌乱中,戴力强以手臂做支撑,想减少猛然间的撞击力。不过,因为是斜仰着倒地,导致支撑力大幅下降,从而重重地掼倒在地。尽管提前坐了准备,他在尚未触地时,就使劲勾起了脑袋,避免头部遭受撞击,然而,幸运之神无情地抛弃了他。 戴力强的头,撞到了路牙石上。虽然身体素质强横,但猛烈的撞击还是让他产生了短时的眩晕。 早有计划的张本民在跌落时,已然做好了起冲的姿势,触地的瞬间就攒身而起,对准戴力强的头部狠踢了两脚。 第529章 一个悲愤男人的选择 昏迷的戴力强被张本民与何部伟抬进了面包车,之后,张本民一人驾车风驰而去,何部伟独自离开。 半小时之后,在郊区一个废弃工地的残败工棚里,张本民坐在双手被捆的戴力强面前,悠闲地抽着烟,也不说话。 已经醒来的戴力强躺在地上,满脸恐惧,同样一言不发,他想来个以静制动。 十分钟过去,张本民起身,提着半截木棍走到戴力强身边,猛夯他的下半身。 顿时,戴力强大声哀嚎起来,“说吧,你要干什么?” “我以为你的嘴有多紧呢。”张本民停下手来,道:“这么长时间还他么憋着不开口,想试探我的深浅?” “你,你也没问嘛。”戴力强一脸痛苦,却还不忘顶上一嘴。 “吭”地一声,张本民将木棍敲在了戴力强的头上,“还用我问么?” 戴力强马上抬起被捆的双手揉护着头部,一边疼得唏嘘不止一边说道:“那我知道说什么?” “日你个妈的,我看你就是欠打!”张本民说完,“咔”地一下,将木棍打在戴力强护着头的手上。 “啊!”戴力强疼得手臂惊颤不止,“我说,我说!” “这才像话。”张本民吐掉嘴上的烟头,“不过为了节省时间,还是我来问吧,省得你他么的瞎扯。说,你为什么要杀掉沈时龙?” “……他对不住我。” “为什么?” “我一心一意帮他做事,但他并不信任我,处处提防着我,拿我当贼一样。” “你特么就一个私人保镖,尽管做好本职工作就行,干嘛要在乎雇主是不是信任你?”张本民道,“再说了,人心隔肚皮,在道上混的,谁不提防着谁?” “可能,是我心眼太小了吧。” “哦,这的确能算得上是个理由。”张本民哼了一声,继续问道:“你跟马道成,早就认识了吗?” “不,不认识!”戴力强连忙否认,“我是后来才投靠他的。” “这件事,你没说实话。”张本民咬起了牙,“应该是马道成买通了你,让你对沈时龙痛下杀手的,是不是?” “不是,绝对不是!” “别装了,看你反应的敏感程度,就知道你在撒谎。”张本民道,“或许,你不承认杀沈时龙跟马道成有关,是因为如果承认了,马道成肯定会要了你的贱命。” “真的不是。”戴力强直摇头。 “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就先不问,还有其他事呢。”张本民深呼吸了下,“你在酷斯堡,强暴过一个姑娘吧。” “是……是的。” “你就那么害死了人家。”张本民叹了口气,“看来你这人,真是罪该万死。” “是的,我,我错了。”戴力强乞求道,“我会改的,保证以后绝不做哪怕是半件坏事!而且,我会给你一大笔钱!还会帮你做任何事情!我,我就是你的一条狗!” “我不信,也不稀罕你说的那些。”张本民道,“我再问一遍,你杀掉沈时龙,跟马道成到底有没有关系。” “没有!”戴力强说得很干脆。 张本民没有接话,而是走到一边,拿出了事先放置的录像机,道:“其实,录不录都一样。” “你,你怎么能留证据?!”戴力强一看,眼珠子一转,急促地道:“别,千万别把我交给警方啊!” “嗯,你还真说对了。”张本民一歪嘴,道:“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戴力强一听,有点失望,道:“那就是说,你会饶了我?” “不会。” “那,那你何必亲自动手?把我交给警方就是。”戴力强道,“反正我是死路一条,你也犯不着因此而冒险犯下杀人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小聪明就别耍了,因为这段录像并不能作为证据,所以把你交给警方又有什么用?最后,马道成那边一发力,你就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张本民冷笑道,“是不是?” “为,为什么?” “因为我用木棍动手打了你,你完全可以说是被殴打逼迫的,然后彻底否认。” “……”戴力强顿时面如死灰,哆嗦着嘴唇道:“那,那你想怎样?” “这个就别问了,总之,你会死得很合理。”张本民说着,用毛巾塞住戴力强的嘴,将他捆成个粽子一样。 当天夜里,一辆面包车来到钟崇祥女儿那死去的同事家门前,一个黑色大编织袋被推了下来。 屋内,走不出失去女儿的痛苦的男人,看着躺在床上病得半死的女人,忍不住低声哭泣。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男人有点麻木,并没有感到惊奇,他拿着手电,拄着拐慢腾腾地走出屋子,来到院门口,但并未看到敲门的人,只看到地上有个蠕动的编织袋。 蹲下来摸了摸,男人确定袋子里是个人,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慢慢打开了袋口。 手电光束落到了戴力强的脸上。 男人一个惊厥,跟抽搐了一样跌坐在地。不过就在一瞬间,他便爬了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飞快地把编织袋拖进了院内。 “告诉我,为什么要作害我女儿?”男人蹲下来,用拐棍敲着戴力强的头,轻声问。 戴力强惊恐至极,拼命地摇着头,似乎想辩解什么。 “其实我没必要问你,因为我是不会让你说话的,你也别想辩解什么。”男人哽咽着,“我会把你填进化粪池,淹死你!” 说着,男人起身,进屋拿了条湿毛巾。 戴力强拼命地挣扎着,不过,一切都无济于事。 男人走到戴力强跟前又蹲下来,道:“我觉得直接把你填进化粪池淹死,警察可能会找上门来,所以,还是先捂死你,然后解开你身上的绳子再把你扔进化粪池。那样,你可能就是失足跌进去自己淹死的。” 戴力强浑身战栗,恐惧到了极点。 可是,男人又摇了摇头,哆嗦着嘴唇道:“不,也不行,那样你就不会尝到被粪水呛死的滋味了,看来我还不能捂死你,也不解你的绳子,就这样把你的头填进化粪池里,等你呛闷死后再把你拖上来,然后解开绳子,最后再把你扔进去。那样,可能就合理多了,刚好法医解剖时,也能发现你的气管、肺里的粪水,不正好说明你是自己跌进去淹死得么?” 戴力强的屎尿已经吓了出来,他喉头咕噜着,身体因惊恐过度而有点抽搐。 此时,一直在院门外的张本民听了这些,点了点头,慢慢退走。本来,他担心这个悲愤的男人虑事不周,毛手毛脚地把戴力强弄死后,到头来再被警方盯上,那就事与愿违了。 第530章 主动出击 稳妥地解决掉戴力强,张本民再次感到许久以来不曾出现过的轻松,至此,心底的那股憋屈已久的江湖义气也得到了释放,毕竟,也是帮老板沈时龙报了仇。次日,他便与何部伟一起去了公墓,给沈时龙烧了点纸,祷告了一番。 “下一步,就是那个什么姜上行了吧。”回去的路上,何部伟问。 “还不着急,跟姜上行斗,得有足够的实力,尤其是钱,只有钱到位了,有些事才好办。”张本民道,“所以得等等,至少股票要出手了才行。” “那得放长线了。”何部伟道,“你不是说过,得明年才出手?” “明年还长嘛?时间其实过得很快,我还嫌不够好好谋划一番的呢。怎么说姜上行的分量摆在那儿,动他,得先动他底下的小根系,把脚下给掏空了,到时才容易下手。” “也对哦,否则现在一动他,他就会让下面的人一波又一波地找我们的麻烦,那不就跟赶苍蝇一样么,烦都烦死了。” “所以说不着急,眼下重要的是,赶紧在安保市场打一波组合拳。”张本民道,“从戴力强的身手看,马道成应该比较依赖他,现在他人不在了,不正是好时候么!” “好办,把几个既有的领域好好加固一下,守住盘子,然后,能扩张的就扩张一下。” “小步快走,弄得他难受。” “没问题,就这么搞!其实以前我就想过这些,多少还是有点数的。”何部伟道,“明天我就去找刘二能,得让他做坚强的后盾。” “礼相见,兵开道,总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本民寻思了下,道:“第二人民医院、兴宁科创城和锦华商场,这三个阵地可要牢牢守住,那是根本。” “放心,固本的事自然不放松。至于给成道公司找茬闹事儿,没问题,一定把他们的摊子给搅浑不可!”何部伟道,“绝对办妥!” “这种方式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在一定时期内却很有效,当然,不能一味依靠。”张本民道,“过段时间,我再琢磨走上层路线。” “两条腿走路,双保险!”何部伟跃跃欲试,“第一炮,轰在瞭望集团,制造轰动效应。” “瞭望集团?”张本民皱起了眉头,“那得小心点,不能真的惹了祸端,毕竟那是石化产业,弄不好会出大问题的。” “那就先放第二炮,搞一下市大兴农业集团。”何部伟道,“大兴农业集团下属好几个公司,都被成道拿下了。” “大兴的体量很大,小打小闹不起什么作用,还是要靠智取。”张本民道,“这样,你还是瞄准瞭望集团下手,不用注重实质,制造出影响就行。另外,我向你推荐一个厉害人物,应该可以弄点轰动效应。” “谁?!”何部伟忙问,“咱们身边还有这号人物?” 张本民笑了,把唐老头搬了出来,详细说了他的情况,然后道:“不过我不会出面的,但你可以打着我的旗号去找他,至于结果怎样,就看你的本事了。” “嗐,跟人打交道,你还不相信我嘛!”何部伟信心十足,“那么一来可就太妙了,有了唐老头的帮忙,绝对能旗开得胜,而且还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这么一说,给我不少压力啊。” “什么意思?” “你能搞个大捷,那我不也得举举红旗嘛,大兴集团就由我来理会。” “嘿,那可好!咱们就来个双响炮得了!” “有信心是个好事,但千万不能轻敌,成道集团可不是吃素的。” “那有什么,瞅准气门下手,还不一拿一个死!”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打击你,那就看准时机放开手好好干。”张本民这么说,也是在给自己暗暗加劲,除了大兴集团,他还要对酷斯堡下手,总之,就是要让把马道成的势头给削下去,最终,要把兴宁的安保业务市场拿下,必须是圆方安保一家独大。 酷斯堡那边不用着急,一切都太熟悉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出个大招。棘手的是大兴集团,因为情况几乎就不怎么了解。解决这个问题,还得靠郑得冠,他在大兴集团任过职。 没错,郑得冠早年做过大兴集团的副总经理,相关情况肯定是了解的。 “这事,你算是问到要害了。”郑得冠也不谦虚,“你说吧,想打听什么。” 张本民一下乐了,“郑书记,感情是我运气好,歪打正着找你还就真找到窍门上了?” “老话说吉人自有天助,今天就应验了。” “行,那我也不能有违天意,就开门见山地说一下,不绕弯子。”张本民咳嗽了下,“有个朋友,想了解一下大兴集团行政后勤安保业务的情况。” “安保业务?”郑得冠吸了口冷气,对这块业务他还真不了解,当初他在集团的时候,还没这方面的事儿。 “就是把后勤的部分业务外包出去,有专门的公司来经营打理。范围嘛,比较广,保洁、保安、会务、大型活动安全保障等都有。” “哦,明白了。”郑得冠道,“那得给我点时间,不去问是不行的。马上我以考察名义去一趟,毕竟我们金华区也有类似的国企,大兴集团作为市属国企,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确实有很多。” “知道了,绝对是名正言顺!”张本民笑了笑,道:“郑书记,不瞒你说,朋友也是搞那一行的,想插足进去,分一杯羹,毕竟大兴集团的体量那么大,完全有存在的可能。” “哦。”郑得冠一皱眉,道:“这样的话,其实把话说到点子上,不如一步到位。” “郑书记,你是个老杆子,请指教。” “大兴集团现任董事长我很了解,像类似体量不小的集团切块业务,他肯定是要从中捞取好处的。”郑得冠很认真地道,“其中,必有代言人。” “你的意思是,拿住代言人,然后来强硬的要求?” “对。”郑得冠一点头,“因为董事长的代言人,是他的老婆。” “还真是,只要把他老婆给拿住,不就很得力?” “那还用说么,打蛇打七寸嘛。” 说到这里,张本民起身告辞,也不道谢。跟郑得冠用不着客气,有些人就得一直压制着,习惯成自然就好。 利用职务之便,查个居民的基本信息还是很方便的。很快,张本民就知道了大型集团董事长毛补全的老婆的姓名,还有他们的家庭住址。下一步,就是跟踪监视碰运气,看能不能抓点实证。 这个得稳住了来,急不得,所以,能即刻上手的骚扰酷斯堡一事就提上了日程。 张本民组织了一场娱乐服务场所治安清查行动,带领大队民警直扑酷斯堡。 包房内现场活捉一批卖嫖男女、再抓一波涉毒人员,这些都在预料之中,因为酷斯堡一直有人罩着,再这方面是肆无忌惮。至于消防设施是否齐备、安全通道是否畅通、建筑内是否存在易燃可燃塑料纤维等装饰物以及其他他用火用电等安全隐患,更不在话下。 行动前,张本民特别交代要速战速决,尤其是在卖嫖和涉毒人员上,抓住就带回大队,让保护网反应速度滞后。而且,还充分发挥了媒体舆论功效,张本民邀请了本地报纸、省和国家及媒体驻兴宁的记者,进行现场直击。行动结束就写稿、传稿,充分保证于次日刊发出来。 当然,为了干得漂亮,张本民还带队查了温莎、夜色等场所,只不过它们只是作为一个陪衬而已,但也不能说一点问题没有,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需口头警告就可以。 这么一来,酷斯堡成了“克死宝”,问题太大实在没办法,不得不关门整顿。 张本民相信,马道成应该有所震动,因为还有刚发生不久的戴力强殒命一事,足以给他带去极大的不安。 另外,何部伟那边也是捷报频传。 几天前,瞭望集团主厂区内,竟然莫名地出现了一批标有“易燃易爆”的罐装和袋装物品,散落得到处都是,当然,里面都是些水或沙子。不过这也把集团领导班子吓了个哆嗦,他们希望这是内部人搞的恶作剧。成道安保这边一看,便顺水推舟,说是保安在日常演练时疏忽,没有把道具收好,搪塞了过去。 可是,两天过后,问题又来了。一大罐用于催化的化工原料,因为盖子被松掉,导致罐内百分之八十的原料失效,结果耽误了一批重要的产品无法生产。这一下,瞭望集团大为震怒,严查下来,发现是安保工作不到位,被人给偷偷拧松了盖子。于是,成道安保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而且要依据合同办事,返回部分费用,并且,还要考虑是否中断合作。 这几个事的发生,张本民觉得马道成肯定会因此而坐不住。可没想到,差不多半个月过去,马道成那边竟然没一点动静。 张本民一琢磨,既然你马道成能稳得住,那就继续伏着,我这边可是不会停手的。 大兴集团董事长毛补全的老婆,已经进入视线。 第531章 善解人意 这个叫魏芊芊的女人,长得丰腴富态,无论穿什么,都捂不住那一身显示着无比优越性的脂肪。 张本民连续观察了几天,发现魏芊芊是个挺能干的女人,到哪儿都明显带着气场,也因此,她显得很自负,准确一点说就是骄傲。 骄傲的人总是不经意间就会把弱点给暴露出来,而且还根本不在乎,总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出了问题也能稳妥地摆平。 不过这一次,一切都无能为力了。 魏芊芊趾高气昂地进了一家美容店,做全身保健。张本民之前派人跟踪了解过,这是家有着特殊共性的美容店,除了美容保健外,还提供两性关系愉悦之类的服务。 张本民通过昌婉婷做内应,从门口望哨的人开始下手,一点都没有给美容店的预警机制发挥空间,悄无声息地实现了全方位控制。 当张本民推开魏芊芊所在的包间时,她正肆意地享受着跟spa差不多的服务,而且部位极其细致、敏感、隐私,换句话说就是变相的性服务。 迷离中的魏芊芊一看有人进来,还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说怎么,今天还搞多人服务? “咔嚓”声不断传来,张本民手中的相机和褚致永举起的录像机,同时对准光着身子的魏芊芊和年轻的男技师进行摄录。 魏芊芊惊厥着爬起来,拿起浴巾慌乱地遮掩着身体。这过程中,她那惶恐的表情、丑尬的动作,全被记录了下来。 不过很快,魏芊芊就恢复了平静,穿上了衣服,她就觉得还是往常那个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女强人。“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只管告诉我好了,犯不着搞这么大的动静。”她若无其事地说。 “你要是真这么配合,那倒挺好,也用不着我们拍摄的东西了。”张本民不想让魏芊芊气势过盛,讽刺道:“因为那画面也没什么,毕竟嘛,男女之间那点事的确有吸引人的地方,那种美妙的感觉真的很爽,谁不想过足瘾呢?但是,你在惊慌过程中的表现,实在是太尴尬了,有种让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了奸丑的感觉。” 这点刺激,对魏芊芊来说根本不不算什么,她呵地一笑,道:“说那些有什么用呢?我又不在乎。” “那可能是你连起码的廉耻之心都没了。”张本民道,“就是不知毛补全毛大董事长呢?他会不会稍微敏感一些?” “他会很兴奋。”魏芊芊得意地笑了起来,“说来你可能真不相信,我们各自为战,还能在一起交流心得体会。” “哦,也就是说,你们之间相互没法满足需要,只能靠分别出来打野食度日,是不是?” “你要是愿意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果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货,你说你头脑这么简单,又哪里有那么大的自信?” “钱,因为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就是好办事。”魏芊芊的表情仍旧不可一世,“说吧,想要多少钱。” “我不否认你的话,的确有一定道理,但那绝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而且,你到底有多少钱?几百万?几千万?还是上亿?” “少说大话来唬弄我,还几千万上亿呢,我就不信谁能有那么多钱!” “哦,你的意思是,有了几百万就天下第一了?” “也不能那么说,不过在咱们兴宁应该是够可以了吧。”魏芊芊下巴轻扬,“废话就少说点,赶紧提条件吧。” “也行,姑且给你留点面子,下面就提条件说正事。”张本民道,“不过,我的条件有点小特别,得让毛补全出手。” “少来吧,刚才我都说了,别拿我去威胁他,就现在这点事,真的无所谓。” “哦,既然你说到威胁,那我就多说两句。刚才说你头脑简单是有原因的,因为你只想到自己和你男人毛补全,并没有想到社会上的影响。”张本民道,“我把拍到的照片和录像的内容拿到大兴集团广为散播,你觉得,你们还能无所谓么?” “你……” “我什么?是不是刚才我说的,你还没想到?”张本民笑道,“私下里,你们两口子怎么下作都无所谓,但摆到台面上,恐怕就难说了吧。我就不相信,毛大董事长能那么大度,可以把脖子伸到最长,让人们好好看一看,他头上的绿帽子有多么高、色彩有多么鲜艳!” 魏芊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没接话。 张本民继续道:“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如果毛大董事长一发怒,你的日子估计就没法过了。” “你……”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张本民一竖手掌,继续道:“你们有孩子吧?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 “你别说了!”魏芊芊情绪开始激动,“不要那么卑鄙好不好?” “卑鄙这个词儿,不是你能配得上说的。像你这么低下的人,没有资格用这个词儿来形容别人。”张本民道,“为了让你有个深刻的印象,得给你一下子。” 张本民狠狠地抽了魏芊芊一个耳光。 魏芊芊飞摔在地上,一只手臂撑起上半个身子,用另一只手摸着脸,惊恐地看着张本民。 “带走!”张本民一挥手,让褚致永把魏芊芊和男技师一并押回大队。 看到警车时,魏芊芊身体开始颤抖,不过也没说什么,很顺从地坐了进去。走到半路,她开口了,“早说你们是警察,不就得了。” “我早说是警察,你会更嚣张,至于原因,你应该明白吧?”张本民道,“毛大董事长是谁啊,在你眼里,他能摆平一切台面上的事,所以,治安大队几个小小的警察,能把你怎么样?没准到时候通过我们领导施压,最后还得让我给你去登门道歉呢。” 魏芊芊把头扭向了一边。 “看来,你还是很有怨气,只要有机会,肯定会疯狂反扑的。”张本民道,“那我劝你老实点,否则我真会把照片和录像专门给你孩子欣赏一下,然后再在大兴集团传播一下。” “你说吧,找老毛有什么事。”魏芊芊虽然有怨气,但不得不示弱。 “大兴集团的安保和部分后勤业务,现在是成道安保公司承接,下一步,让他们撤出来。”张本民道,“至于接下去有谁接盘,那不关我的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退缩什么?直接说把业务给谁好了。” “事情没有你说得那么简单,而且,我真的也不插手。”张本民一咧嘴,“就算插手,也得装作跟没有牵扯一样。” “你就不怕我以此为据,反过来拿你个不是?” “不怕,因为你没那本事。”张本民探着身子,趴在魏芊芊耳朵上小声道:“就凭你一张比嘴,说给谁信呐?” 魏芊芊惊异地扭头看着张本民,“你,骂我?” “这个也算骂?” “你说我的嘴是比嘴。” “行,那就算是骂了吧,而且啊,往后依旧会继续骂。”张本民道,“别忘了,刚才说的大兴集团安保和部分后勤业务的事情,还要靠你的比嘴跟毛补全说呢,并且,要说得安全、有效才行。” 魏芊芊看着嘴角吊起、目光斜视的张本民,他眼神中那厌恶、高傲的气息,让她彻底没了脾气。 “可以,尽量让你满意就是。”魏芊芊脑袋耷拉着,“我会跟毛补全说的。” “今天就说。”张本民说着对司机道,“去大兴集团。” “能不能给点缓冲时间,起码让我想一下该怎么开口吧。”魏芊芊忙道。 “行,那就去皇冠鼎小区,送魏夫人回家。” “你竟然知道我家住在那儿!” “我还知道你孩子的家在什么地方。”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反正不管干什么也不会干你。”张本民哼了一声,“说轻点就是不稀罕,说重点就是……” “别说这个了,我也不问了。”魏芊芊叹了口长气。 “行,那我希望尽快有毛大董事长的回音。” “今天我肯定会说透的,正好夜里让他想一想,明天就给你回话。” “好,魏夫人果然有魄力,算我没看走眼,能力还有的。” 魏芊芊又长叹一声,“算我倒霉,我认了。” 警车在皇冠鼎小区门口停下,这是魏芊芊提出的,她怕警车到楼下被邻居看到,影响不好。张本民说可以,不会让她没面子,所以到了小区门口后,他还专门跟下车,与魏芊芊握了握手。 “怎么样,魏夫人,我们这么一握,即便让小区的保安看了,应该也不会去想你是犯了什么事儿。”张本民用戏谑的眼神看着魏芊芊。 魏芊芊显然没想到,她抖着嘴唇道:“哦,谢,谢谢了。” “不用谢,就是毛大董事长那边,还希望你能抓点紧。”张本民笑道,“你看,咱们都是彬彬有礼、善解人意的人,所以做事也要讲究点,干脆利索,不要拖拉。” “知,知道的,你放心吧。” “好的,那就拜托了!”张本民笑得很无赖,“事成之后,一定登门感谢!” “不,不用,你不再找我就是最好的。”魏芊芊说完,慌张地离开。 张本民随即仰头一笑,事情到此,估计已成功了一半。 果然,次日上午,毛补全的电话邀请就到了。 第532章 谈判 毛补全看上去还算沉稳,完全是一副老成实干的国企领导形象,张本民实在看不出私下里他竟然还会有那么一出荒唐事。 “请喝茶。”毛补全以手掌示意。 “不喝,怕有毒。”张本民很直接地道,“慢性的那种毒。” “怎么可能呢!”毛补全一下笑了。 “有。”张本民很认真,“如果换做是我,完全有可能下毒,当然,不是会烈性的那种。” “这个……”毛补全说着,把自己的杯子倒干净,又把张本民杯子里的茶水倒给自己,然后猛地喝了一大口,道:“没问题的。” “我只是说有可能,毛大董事长大可不必这么证明。”张本民笑了笑,道:“今天来,茶不茶的无所谓,关键是魏夫人转达的意思你清楚了没有,再者就是能不能很好地落实下来。” “你的意思我非常清楚,但在落实上,有点小差池。”毛补全道,“不用揣摩就知道你是个厉害人物,我也没必要绕弯子,就实话说了。成道公司在大兴集团的安保业务,几乎是全覆盖的,也正因如此,我吃了不少好处,所以,如果一下子将他们赶走,我这边会出问题的,而我这边要是出了问题,那……” “行了,这话一说,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张本民打住了毛补全的话,一时半会不能让他说太多,否则在气势上会占优势,必须及时插话压制一下,“虽然是你明白人,但有时难免也会做糊涂事,大兴集团那么大的体量,你竟然把安保业务全部给了一家公司。我初步了解了一番,你们大兴集团的权属公司,至少有十个,而且个个都有一定实力,并非空头公司,各自都有地盘。那么大的规模,为何不将蛋糕一分为二或者更多?那样,你会占据很多优势。” “谁说不是呢。”毛补全叹道,“我也想啊,但讲真话,成道公司的背景不一般,就是那么强势,我架不住。” “那现在呢?” “现在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你的原因,导致我内生动力骤然增大,外力是压不住的,所以,多少能架住一些。”毛补全道,“当然,饭得一口一口地吃,你呢,也不要急着一把将整个盘子都拿走。我呢,先操作一下,给你两个公司的业务,怎么样?” “毛大董事长,有两个事我先申明一下:第一,谁接手腾出来的业务,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要打压成道公司,挤压他们的业务空间。当然,如果有人运气好,马上就来找你谈相关业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哎哟,刘队长,你说你……” “嗌,我的话还没说完。”张本民不给毛补全插话,“第二,你拿出两个公司的业务,少了,至少得四个。” “四个的话,难度真的大了。”毛补全难为地道,“要不就三个吧,我会尽量把业务量大一些的挑出来。” “……也行吧。”张本民思考了下,“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本着让大家各自安好的本意。” “看得出来,完全看得出来!”毛补全叹笑一声,然后略一停顿,道:“有些话不知是不是多余,反正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您是领导,请讲。”张本民很客气地摆出一副谨慎的样子。 “随便聊,没那么严肃。”毛补全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道:“成道公司的实力,不知你了解过没有。” “了解是有的,但没有深入。” “我担心后期的事情,他会找茬。” “没事,我相信成道公司不是万能的,只要把他的地盘挤出一块来,他是绝对没办法插手干预的。”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免得以后你再找过来,那时我多是无能为力了。” “听你的意思,那个成道公司来头很大?”张本民想趁机摸一下成道公司的底,“你就多说几句呗。” “成道公司的来头到底有多大,我还真不知道,但在市里绝对排得上号。” “排得上号又怎样?凡事无绝对,主要还是要看自身实力。” “也对,事在人为嘛,你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毛补全摇头叹笑,“牵着我的鼻子,走得那么流畅。” “不能这么说,毛大董事长,咱们只是以特殊的方式,达成了暂时性的小范围合作,应该是件愉快的事情。”张本民笑了起来,而后转了个话题,道,“不过,我想劝你一句,你家魏夫人应该注意一点,当然,我只是说做事风格的高调或低调问题,至于内容,那倒没什么,萝卜青菜嘛,谁能没个喜好?人生苦短,想怎么玩就玩呗。” “谢谢提醒,确实是那么回事。”毛补全慨叹着,“我也要感谢你,能理解我们的心理和做法。” “大千世界缤纷多彩,只要自己看得开,就什么都行。”张本民说着起身,道:“毛大董事长,就这样吧,不多聊了。” “好,好的。” “对了,有些事理解归理解,但具体怎么做,还得从切身利益考虑出发。”张本民说完,走到毛补全身后的书橱旁,探手从顶部一个小花盆旁边拿出一个小录像机来,“实话说,你搞了这么一手,我丝毫不感到恼怒,因为起码说明你是个有心人,那有利于提高我们之间商定的事情成功率的稳固性。” “这……”毛补全脸色一变,过了会涨红一片,“这都是女人的意思。” “明白。”张本民笑笑,“你这小录像机还挺先进,比我用的高级多了,这样,我借走玩几天。” “送,送你了!”毛补全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刚才的一刹那,你是不是还想喊一下秘书,来抢夺一下?”张本民道,“一旦夺取成功,就有了制衡我的筹码,然后,一切就好办了。” “没有,没有那回事。”毛补全抖索着嘴唇,“做事嘛,不能出尔反尔。” “那你算是做对了。”张本民说着,纵身一跃,直接从毛补全宽大的办公桌上跳了过去,稳稳落地后,转身对毛补全道:“你觉得,找几个秘书能管用?” 毛补全眼神直发愣,而后连连摆手,“我,我真的压根就没那么想过。” “想也没用,送我来的车就停在楼下,里面有几个民警,大门外还有两车人,只要我砸碎窗户玻璃,他们马上就扑过来,以袭警罪把你……的人拷走。” 第533章 局长的火气 毛补全知道惹不起张本民,所以答应下来的事情办得很快,而且非常利索,将集团的景观绿化工程有限公司、装饰城、传盛酒店三家后勤安保业务,清清爽爽地腾了出来。 张本民让何部伟出面,稳妥对接。事后,何部伟提了个疑问,成道公司为何那么痛快地就让出了那三家的地盘。 这件事,也是张本民一直在考虑的。“应该是毛补全下了大气力,比如以另外的业务盘子做威胁,如果成道公司不听劝,有可能会完全丧失大兴集团的业务。”他说。 “可是,成道公司有毛补全受贿的证据,怎么不要挟一下?”何部伟道。 “那样不就两败俱伤了么,成道公司也不是傻子。”张本民道,“其实那些无所谓,跟我们没有多大关系,现在我担心的是下一步,成道公司会怎么对我们发起反击。” “嗯,从酷斯堡到瞭望集团,再到大兴集团,我觉得成道公司肯定会对我们有所行动,看来,要跟我们的安保人员打个预防针,让他们提高警惕。” “加强点防备也有必要,但直接打砸对抗的事情估计不会发生,毕竟成道公司那边损失了戴力强,从打手方面看,缺少了主心骨,没了那股子盛气。” “这么说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动用背景关系来给我们施加压力。” 何部伟分析得没错。 几天后,成道公司就来了一波动作,终端传导者是王乐笙。 王乐笙没有拐弯,说是局长狄耘让他传的话,不反对有能力的人做点工作以外的事情,但要注意分寸,引起大震动可不好。 张本民见王乐笙这么坦诚,也不好矢口否认什么,但也不能承认,便说是有个朋友做安保方面的生意,他只不过帮了几个力所能及的小忙而已。 “那说明你朋友的生意做得很大。”王乐笙不无担忧地道,“你要是再持续深入忙活进去,怕是会造成严重的影响。” “这事,误会还挺深。我那朋友的生意,跟成道安保公司有竞争关系,说白了就是会相互挖墙脚,明争暗斗有点激烈。不过,我仅仅是应朋友邀请,去他的公司就安全保卫那块事情讲了几堂课,别的还真没什么。”张本民道,“对了王主任,狄局长怎么会过问?” “市里有领导找到他了,说希望就此打住,不要各自为难。”王乐笙道,“这事我没多问,只是中间传个话。” “看来,我得跟狄局长聊一聊了。” “为什么,你想把事情搞大?” “不是,我的意思是王主任你回去带话给狄局长的时候,他肯定不满意,然后就会发脾气,再然后就是会把我叫到跟前质问。” “你确定他是不满意的?” “对,因为我不能保证能说服朋友。”张本民道,“你肯定知道,商场如战场,每个生意人都想扩大业务,有时争得头破血流也是难免的。” “那你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看怎么应对。不过不管如何,顶撞是万万不可的。” “我知道,领导嘛,总是会盛气凌人。我只是心平气和地把事情说清楚,尽量让狄局长明白整个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 “既然这样,那你主动一点,现在就去找狄局长,把事情说开。” “也行,正好表明一下积极的态度。” 张本民没有耽误时间,直接跟王乐笙去了市局,在他的引导下见到了狄耘。 狄耘有点不高兴,他直接问话,说王主任跟你是说不清楚还是不管用? 顿时,张本民就感觉到了狄耘的那股隐隐的火气,于是忙带着笑脸道:“狄局长,王主任能跟我说清楚,也管用,我现在过来解释一下,觉得能更让你满意。这里面有点小误会,是我朋友开了个安保公司,在业务竞争上跟成道安保公司掐了起来,整个事情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让我满意,以后就不要做些跟本职工作无关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影响有多大的。” “狄局长,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么?” “相信?我问你,你有没有利用职务之便,给你朋友提供过帮助?”狄耘问得很尖锐。 “没有主观刻意过,可能有一到两次无意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那不就是了嘛!”狄耘一歪头,“客观效果摆在那儿,你还能否认?” “狄局长,你可不能往我头上扣帽子啊。” “不是我扣帽子,而是你在装着糊涂。”狄耘道,“其实事情不明摆着嘛,不管你有没有参与朋友的公司经营,现在我有事找你了,你就跟朋友说一下,让他收敛一点不就行了?结果你还跑过来说一堆废话。” “这个……”张本民沉思了下,道:“朋友是做生意的,商人嘛,重利,我觉得说服他,难度有点大。” “刘国庆,你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狄局,我真没那本事。” “不,你有那本事,只不过不想做而已。” “既然狄局这么认定,那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没用就闭嘴!”狄耘火气很大,“《三国演义》读过么,杨修,你该知道吧?” “杨修为人恃才放旷,数犯曹操之忌。”张本民道,“出自《三国演义》地七十二回。” 狄耘咬了咬牙,“我没要你说多少回,就是要你别‘恃才放旷’!杨修的下场想必你是知道的!” “可是,曹操的结局,也不是那么完满。”张本民道,“生性多疑,怀疑神医华佗有不良动机,结果最终疾发而亡。” “你什么意思?!”狄耘勃然大怒,“你是在影射我么?!” “不敢,我是说市里那位领导太多疑,竟然怀疑我直接参与了朋友的公司经营。” 狄耘扩张着鼻孔,“你,刘国庆,算你厉害!回去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张本民没再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他觉得已经不需要对狄耘表现出什么尊敬了,有些合不来的人,没法一直挂着虚伪的和善之脸,终究要直面,对视着恶眼。 王乐笙一直在等着结果,得知情况后不由得一叹,对张本民说狄耘是局长,会给小鞋穿的。 张本民说无所谓,他已经想过了,工作呗,怎么干不是干?大不了就是多苦点累点。 看到张本民如此风轻云淡,王乐笙只有苦笑,他知道,永远不会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真实想法。 是的,王乐笙当然不可能知道,等张本民为父亲伸冤之后,他将会脱下警服,去完成其他梦想。 怀有梦想,心中就有力量。回到单位,张本民丝毫没受狄耘发怒的影响,他点了支烟站在窗前,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刚进入状态,门被敲响。 昌婉婷笑吟吟地进来,说晚上她请部门的客,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 第534章 醉宿 接到生日宴邀请,常理上讲多少要备点礼物,但昌婉婷提前郑重说明,任何人都不要破费,否则她就不好意思了,似乎有主动索礼之嫌。 张本民想想也有道理,便对褚致永说以大队的名义买个大蛋糕吧。另外,酒水和烟钱也包了,只让昌婉婷出菜钱。 这个打算,是白打算了,因为昌婉婷提前把费用全结掉。 其实褚致永的行动也不慢,酒喝到一半时就去买单,但还是晚了。回到酒桌,他悄悄告诉了张本民。 张本民一琢磨,看来昌婉婷是真心真意请客,就一声招呼说今天不值班的多喝点,美女同事过生日,得开心起来。 这一下,张本民把自己给整得有点多,他不当班。 等到散场的时候,大家似乎跟约定好了一样,呼啦一下全散了,就剩下张本民和昌婉婷。 “这帮老小子,搞什么呢?”张本民挠了挠头,笑道:“都多大了,还弄这些鬼把戏,那都是初中时玩的。” “你说什么?”昌婉婷一脸认真,“今晚他们不都挺好的嘛,喝得那么开心。” “我是说他们一散场就全窜了。” “哪也正常啊,没准都有事等着忙活呢。” “我的意思你还没明白,他们啊,是故意把我和你两人留下,好像咱们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或事情一样。”张本民直白地说了起来,他不想玩所谓的暧昧,那会让他迷失。 “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心里敞亮亮的就行,管他们玩什么花样。”昌婉婷笑得很灿烂,道:“咱就说说自己,今晚我破例喝了点,脸有点火烧的感觉,一直到耳朵根都热辣辣的。” “你可得保持清醒啊,反正今晚我喝得最多,没准待会就醉倒了,你要帮忙喊人拉扯一下,别让我露宿街头。”张本民打了个嗝,一股酸水真差点涌出喉咙,“哎哟,喝多了,也吃多了。” “吃喝嘛,不就是吃吃喝喝?多了也正常,又不是常态,对身体没多大影响。” “身体无所谓,毕竟是自己的,不珍惜是自己的事,怕就怕一时脑袋短路做了错事,那会伤害到别人。”张本民的话,意思有点明显,他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偷看着昌婉婷。 昌婉婷没有什么大反应,“嗐,你整天什么都寻思,多复杂啊,累不累?活简单点不好么?” “我不觉得复杂,都是些必要的东西,不去想不行的。” “那你说现在,就咱俩,你又想了哪些?” “得绷紧心底那根弦,不能由着性子。” “那说明还是个正常的人。”昌婉婷笑了,“要是麻麻木木的,什么想法都没有,那真的就有问题了,不是心理就是身体。” “童年的经历,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一辈子的心理状态。”张本民叹了口气,“至于身体,无所谓了,一副皮囊而已。” “你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昌婉婷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爱怜,“总感觉你的年龄和你的言行有点违和,从另一方面说,你是不是活得特沉重?” “我,给别人这种感觉?”张本民笑了,“那就误会了。” “误会最好,像我们这样的年龄就应该轻松一些的。”昌婉婷道,“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行。”张本民一摆手,“这会儿想一想,不太合适,因为我们都喝酒了。” “那有什么不合适?” “酒后会乱。” “呵呵。”昌婉婷不以为然,笑道:“我知道,假如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也是相互自愿的,没有人要负责什么,反正不违法,我能看得开。” “那也不行,有些事,不违法,但有悖道德。” “虚伪。”昌婉婷叹了口气,“把自己高高地抬上来,将别人狠狠地摔下去。” “对不起,这句话我还真没多想,给你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多担待点吧。” “我可没那么娇惯,也没那么小气吧啦的。”昌婉婷嘴角一咧,“有些话说完就没了,不会一直憋着。” “男人和女人,有时不太一样。”张本民道,“其实,在你的阳光开朗之下,很多时候我都有些自惭形秽,但我不能表现出来,那会让我变得虚软、懦弱。” 这话让昌婉婷一愣,她随即将手搭上张本民的肩膀,拍了拍,道:“这么说来,道歉的应该是我了。” “不,我觉得目前自己还足够坚强。”张本民笑了笑,“好了,咱们别相互探索彼此的内心世界了,那只会徒增感慨。” “那就谈点内心世界之外的秘密。”昌婉婷边说边把胳膊从张本民的肩膀上移下,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道:“说说你女朋友吧。” “女朋友?”张本民一愣,“那有什么可说的?” “你这么稳如磐石,估计很大原因是你女朋友太优秀了。” “哦,说到这个,倒可以不谦虚地说,我女朋友的确很好,是那种万里挑一的类型。” “怪不得。”昌婉婷慨叹道,“我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呢。”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女人对我来说,至少目前还没那么重要。”张本民道,“就说我女朋友吧,虽然她是万里挑一的,但却不是我的最爱,要知道男女间的感情,很微妙。” “你把我搞糊涂了。”昌婉婷皱起眉头,“走,咱们找个小酒馆,再随便喝点,多聊聊。” 张本民这会儿确实有点心襟荡漾,“有什么可糊涂的,说白了就是责任嘛。” “说的是感情,怎么又扯上了责任?”昌婉婷拉紧了张本民的胳膊,“走走走,真得找地方坐坐,好好聊上一阵。” 酒是奇怪的东西,有时候能让人掏心掏肝。 小酒馆内,张本民又喝了二两小酒,一时间话就多了起来,而且也不怎么遮掩,刚好又在昌婉婷有意无意地善诱下,就把儿时的那些个日子,娓娓道来,缓缓而叙。 亲身经历,讲得动情。一时间,昌婉婷唏嘘不已,眼圈几次发红。 不过总体上还好,张本民只是以故事的方式说了自己的身世和种种遭遇,并没有告诉昌婉婷他有两个身份。 但是,昌婉婷有一定的察觉,只是她没有追问,有些秘密,还是不知道为好。 “世界是不公平的。”张本民端起酒杯,头一仰,喝了一个,“可以理解为没有绝对公平的对立面,也可以理解为只是我、我们家的个体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没有一直不好的运气,你不是早已经看到光明了么?” “哪里来的光明,只是有那么一丝可怜的曙光而已。”张本民苦笑着低下头,道:“我有娘,魏春芳是我娘,她很好,然而,有时我想到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亲生母亲是谁、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现在过得好么,等等,我的心就会滴血。” “别让仇恨充斥了你的心房,真的不能,那样只会毁了自己。”昌婉婷很是心疼地道,“或许,当初你父亲独自一人带你回故乡,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而之所以如此,可能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因此,你得正视曾经的一切,不能越走越偏。”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也一直在跟两个自己作斗争,我会好好地像个人一样活着。”张本民擦了擦眼角,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别喝了,喝太多伤身体。” “没事,有时多喝点,能麻醉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现在就可以了,我送你回去。” “回哪儿,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住哪儿了。” “那就回单位宿舍。” “可以。”张本民吐着浓浓的酒气,摇了摇头,“单位的宿舍,我一直都没住啊。” “床铺呗,简单收拾下就行,我帮你整理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张本民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走就早点,太晚了影响不好。” 昌婉婷架起张本民的一只胳膊,扶着他慢慢走了出去。 酒精的刺激还在,张本民聊兴依旧,路上一直讲个不停,说世界虽然是不公平的,但并没有不让人抗争,他为了家人和自己,竭尽全力争取着一切公平,当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符合规则,可是他始终提醒自己不能没了良知,所以,即便有些事做得看上去是过了火,但他不内疚,因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昌婉婷也想说几句,不过气力跟不上,醉酒失去平衡的人,特别沉重,她得保证不能让张本民歪倒。 好在是,离宿舍并不是太远,昌婉婷感觉应该能坚持走到底。然而,十几分钟后,她已经气喘吁吁,就停下来想休息一会。 这就缺乏经验了。 一般来说,酒大的人,凭着一口气能走多远就走多远,通常情况下还能到达目的地,怕就怕中途停下来,路边坐一坐,歇一歇。 就是这么一停,坐在路边的张本民真起不来了,迷迷糊糊地要睡去。 昌婉婷赶紧拉了一把,纹丝不动,知道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就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提出付五倍的钱,让司机帮忙把张本民扶上车,到宿舍后,再帮忙架进室内。 就这样,今晚张本民算是沾到了床,不过,这床并不是他自己的。 在昌婉婷的指引下,司机直接把张本民弄到了她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