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王妃宠上天》 第1章 风华傲骨，只为自己！ 京都的冬天格外冷，已经入春半月有余，寒意却不见消退半分。 与这严寒相反的，是怀王府正厅剑拔弩张的气氛。 椅子上歪坐着个容貌迤逦的少女，双眼紧闭，一袭红衣衬得她肤白如雪。 一个小丫鬟跪坐在她身边，泣不成声。 “王爷今日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要替王妃说句公道话，王妃刚刚被诊出有孕，您就急着纳妾，可有为我家王妃的身体做半分着想……” 这是……青枝的声音…… 秦如霜再次醒来的时候，小腹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耳边是贴身丫鬟青枝的低低哀泣。 她手指动了动，一双颤抖的手立刻扶上她的肩膀：“王妃？王妃您醒了吗？” “我没事。” 秦如霜缓缓睁开眼打量四周。 王府正厅里，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带着贴身侍卫站在一旁，脸上表情讳莫如深。 秦如霜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的男人，内心惊涛骇浪。 她竟然重生了！ 眼前这个神色淡漠的男人，正是她上辈子的夫君，怀王谢洵。 而她本是护国将军府里的嫡女，自小与怀王谢洵定了娃娃亲。 十八岁那年，她在京都城外见他大获全胜，领兵回营，高头骏马，意气风发。 一见倾心误终生，一腔芳心尽暗许。 于是为了他放下红缨枪，拿起手中针线；为了他学着坊间女子执笔写诗；为了他磨去自己的棱角，努力做个贤妻良母…… 只是她等来的，是一去不返的信鸽，等来的是对方抗旨悔婚，拼着护国将军府的面子强行嫁入怀王府，等来的是他的厌恶。 谢洵心里只有自己的庶妹秦方好。 后来她意外有孕，本想着哪怕没有得到他的爱，可她还有孩子。 直到她被庶妹推倒的时候，衣裙下鲜血如注，心如刀绞，而谢洵只是捂住庶妹的眼睛，生怕股股鲜血污了庶妹的眼睛。 那时她才惊觉，自己所爱的男人竟心狠至此！ 而她小产后身体迅速衰败，郁郁而终…… 秦如霜按下心头的恨意，垂眸思索。 如果她没有记错，此时正是她刚刚诊出有孕的时候。 而谢洵就着她不能承欢的由头，意图将她的庶妹秦方好娶回王府。 而她现在正要入宫请旨，求陛下不让庶妹入府……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还是如记忆中一样英俊潇洒，眉眼锋利，刀削般的下颔绷得紧紧的，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个人好像从来都不会笑。 可只有秦如霜知道，这人眼里的一抹温柔，只留给秦方好一人。 既然这样…… 秦如霜忍着小腹的不适，深吸一口气，将手抬起：“青枝，扶我起来。” 她在青枝的搀扶下，强撑着站起来，慢慢走到谢洵面前。 直到与他面对面站着，距离不到一尺，直视着他的眼睛。 秦如霜张口，一字一句，字字坚定。 “即刻入宫！” 谢洵闻言，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寒意更甚：“你执意要与本王作对？不是你的永远不是你的！不要费尽心机做那些蠢事！” 秦如霜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接着很快调整好表情，淡淡道：“王爷误会了，我这次去，是真的想让陛下如王爷所愿的。” 谢洵显然不信，眼中尽是怀疑。 而秦如霜不再多说，因为她知道说得再多，也抵不上庶妹一滴眼泪。 她绷直脊背，利落转身。 哪怕小腹的痛楚更加强烈，她依然咬着牙，拒绝了青枝的搀扶，独自往外走，那修长笔直的脊背，一如她嫁入王府那日，带着将军府嫡女独有的骄傲和风华。 曾经她的一身风华，尽数折于这个男人手中，而今日上天垂怜，她重生了。 从今往后，这一份傲骨只为自己，旁人休想再抹去一分！ 强撑着走到卧房，秦如霜顿时卸下力气，小腹的不适更加明显。 “王妃！可要奴婢去找大夫来看看？！您可要保重身体啊！”青枝忙想把她扶到椅子上。 “取保胎丸来。” 秦如霜服下青枝递过来的保胎丸，小腹的不适终于淡了下来。 她将手放在小腹上，感受着手心的温暖。 如果说上辈子她有什么最放不下的，那便是腹中离她而去的孩子。 如今她的孩子还在，这一世，拼尽全力也要护住这个孩子！ “青枝！取我的长鞭来！” “哎，哎！”青枝取来一尾裹挟着红色流苏的长鞭。 这鞭子是秦如霜打小的贴身武器，入了王府怕谢洵不喜，于是收入角落蒙尘。 可她上辈子百般讨好又如何？还不是落得那样的下场！ 重生一回，她要做回自己，做回那个潇洒肆意的秦如霜！ 一旁的青枝呐呐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王妃，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自从入府之后，王妃一直闷闷不乐，眼里也没有了曾经的鲜活，今日醒来，眼中竟隐隐有了曾经的几分模样。 是了，她家王妃就该是这样的。 将军府出来的嫡女，一袭红衣惊艳大祁，一尾长鞭潇洒肆意。 青枝抹去心头的万分感慨，开口问道：“王妃，要不要叫大夫再来看看？大夫说虽然胎儿很好，可是您可不能再熬夜替王爷做外袍了，伤眼睛，以后要落下病根的。” 随着青枝的话落，秦如霜将目光转向小桌子上的衣物。 那是一件狐狸毛的大氅，用料顶好，是她寻遍了京都所有毛皮商人，才寻来了颜色一样的几只黑狐，为此她几乎跑断了腿。 而现在…… 秦如霜眼里闪过厌恶，挥手一鞭打掉桌上的毛皮针线：“拿去烧了！” “什么？”青枝闻言愣在原地。 “我说，拿去烧了！半点都不许留！”她一眼都不想在看那大氅。 如此好的料子，那人真的不配！ “是。” 青枝虽然不知道王妃为什么突然把准备了那么久的毛皮都烧了，但是王妃现在有孕，一切全凭王妃的意思！ “那……今日真的要入宫见陛下吗？”青枝咬着嘴唇：“今日王爷如此大发雷霆，怕是…… “去，当然要去。取一粒曹御医上次留下的保胎丸给我，我们立刻进宫！” 秦如霜眼神一暗，下人们只以为谢洵想纳妾，却不知道他是要抬庶妹秦方好做平妃！ 笑话！哪里来的庶出也敢奢望和她平起平坐？！ 上辈子她拼死求皇帝念在护国将军府的面子上，否决了谢洵的请求，谢洵便金屋藏娇，将秦方好养作外室，反而让秦方好多了许多机会，在护国将军府打压她的母亲和弟弟，在她死后更是风风光光嫁入了怀王府做正妃。 这辈子…… 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次，这一次她定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如今她心中做了决定，宜早不宜迟，务必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第2章 想当正妃？做梦！ 秦如霜和青枝一起出门，半路上却遇到了站在外院的谢洵。 此时刚刚入春，外头太阳看着好，一出门倒春寒能冻得人直打哆嗦。 秦如霜站在廊下，初春的太阳照在她被皮毛大氅围住的脸上，显得更加小巧白皙，三分冷艳，七分矜贵，还带着一分从前没有的灵动。 看到谢洵迎面走来，她掩下心中那一丝不以为人察觉的情绪，偏过头去不看谢洵难看的脸色，只继续吩咐：“去宫里的路上冷，轿子里弄暖和些。” 说完像是没有看到谢洵这个人一样，擦身而过。 身后传来谢洵咬牙切齿的声音：“站住！” 秦如霜转身，只见谢洵脸色寒如冰块，一开口便让一旁的侍卫生生觉得大冬天的，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王爷处理完公事了？我正打算出去拜见陛下，一起？” 谢洵眉头紧皱：“你明知本王心意，就算你不让她入府，本王也不可能喜欢你。” 他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若是上辈子，秦如霜恐怕要难过落泪，可如今内心却没什么波澜。 早就该知道的，不是吗？ 在谢洵心中，自己就是那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人，而秦方好则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 话不投机半句多，秦如霜也懒得与他周旋，轿子来了就立刻离开。 路上，秦如霜看向跟在身后的青枝，上辈子她猪油蒙心，连累这个从闺中就伺候自己的小丫鬟最后过得惨兮兮，这辈子她想开了，定要护住身边所有对她好的人。 “青枝也仔细些，去皇宫路上有的冻呢。” …… 皇宫内，皇帝和贵妃听完秦如霜的话，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 “你刚刚同朕说的这些，当真是你的心里话？” “儿臣所求，确实如刚刚所说。” 皇帝注视着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欲言又止。 贵妃拉住他的手：“依臣妾看，霜儿有孕之后豁达了许多，她说的也无不妥。” 皇帝终是叹息一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你如此要求，那朕便依你下旨吧。” 秦如霜低着头，嘴边划过一丝笑意。 再次回王府的时候，秦如霜身后还跟了个宣旨的小太监。 此时谢洵正从后院操练回来，倒春寒的天气，他也不怕冷，只着一件单衣，脖颈处还有未消散的汗珠。 秦如霜拦住他的去路，似笑非笑看着他：“王爷接旨吧？” 谢洵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当是她去求了圣旨不让秦方好入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面无表情跪下接旨。 小太监抬起圣旨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怀王谢洵，恭敬恪守，文武并重，特赏美人三位，着良妾位，择日入王府伺候。” 听完圣旨，谢洵脸上先是划过一丝惊讶，接着又变成了强忍的愤怒。 想来是对秦如霜擅作主张，往他后院里塞人的事颇为不满。 谢洵寒着脸正想起身接旨，小太监一摆手：“王爷大福分，这圣旨还没读完呢。” “此外，护国将军府庶女秦方好，贤良淑德，外秀慧中，特指为……通房宠婢，择日入府，钦此。” 读完圣旨，小太监笑眯眯道：“王爷？接旨吧？” 接过圣旨，谢洵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 而跪在一旁的秦如霜，此刻简直要暗暗笑出声。 她说了要如他所愿，自然不会食言。 呵，谢洵不就是想要秦方好入府吗？那便来吧，且看看秦方好有命来，有没有命走！ 而秦方好不是想入王府吗？那就让她来好了，可想当王妃？做梦！ 她倒是要看看这通房宠婢的位置，秦方好敢不敢抗旨不遵！ 上辈子他们将事做绝，也别怪她先斩后奏了，她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个自恃清高的庶妹，被纳成通房丫头会是什么表情，光想想她都能多吃一碗饭！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被谢洵大力拉起来，手上的劲头几乎让她痛呼出声。 “这就是你的主意？！作贱自己的亲妹妹你就开心了？！” “放开！”秦如霜皱着眉头甩开他的禁锢，她也不是吃素的，真当她那么多年武功是百炼了？ 甩开禁锢后她立刻抽出腰间的鞭子奋力一挥！ “啪！” “王爷？！”几个下人连忙过去查看。 只见谢洵的脸上顿时出现一道红痕。 “你！” 谢洵没想到秦如霜会动手，脸上划过惊讶之色。 还欲再过来，秦如霜见好就收，立刻退后几步。 “王爷这话说的，你单说我作贱自己的妹妹，怎么不说秦方好恬不知耻，肖想自己亲姐姐的男人？！” “她不是那种人！”谢洵想也不想便反驳道。 秦如霜被他着急为那个贱人辩解的样子恶心坏了，又退后几步：“圣旨已下，王爷若是有什么话，找皇上说去吧！” 她转身看向青枝，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对了，宣旨公公还没走远吧？青枝！将这包银两送过去！他这旨意本王妃很喜欢！” 话落，“啪”一声，一个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的荷包，就这么落到了青枝手里。 谢洵看到那个荷包眼神突然一暗。 秦如霜却管不了那么多，这是他们大婚的时候她亲手做的一对的鸳鸯荷包，她不擅女红，这荷包她做了整整一个月，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意。 从前她向来宝贝，从不离身，可如今也不再需要了。 “对了，这荷包也一起送了吧。”秦如霜眼里闪过厌恶：“碍眼的东西，别拿回来了。” 见谢洵眉头紧皱，秦如霜挑起一丝畅快的笑容。 “王爷这眉头皱的，是嫌给我那好妹妹的位份低了？没关系，等她入了府，只要好好伺候我这个王妃，少不了给她个良妾当当。” 说完看也不看谢洵，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呵，她那个好妹妹还妄想和自己一样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正门大开迎她入府？ 做梦！ 要知道良妾也只能裹一块红布从侧门进来，至于通房丫鬟…… 连红布都不配裹一块！ 宣旨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可圣旨已下，一切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三位美人和秦方好入府的日子，最终定在三日后。 而那日秦如霜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这几日过得都不错，甚至有点期待三日后王府的“大喜事”了。 此时秦如霜正在屋内饮茶，等着青枝收拾东西，准备回将军府一趟。 她这次这么容易松口让秦方好入府，除了想羞辱她之外，更多的是想把让人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上辈子她入府两年，总想着挽回谢洵的心意，甚至忘了常回家看看母亲。 等她快死了，才知道姨娘上位，母亲郁郁而终，亲弟弟被父亲发配边关在一场战役中惨死，秦方好早已在府中站稳脚跟。 此时她的母亲和弟弟还没死，她还要腾出手处理将军府的事，上辈子的悲剧决计不能再重演。 而且...... 秦如霜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上辈子谢洵将秦方好养在外面时，那可真是宠到了骨子里。 如今她替谢洵把人娶回王府了，她倒要看看，这一府的莺莺燕燕，秦方好这朵小白花还能不能入得了谢洵的眼！ 第3章 蹬鼻子上脸 秦如霜正垂眸思索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靴。 “有孕就不要喝这些寒凉的东西了。” 谢洵声音淡淡的，这次倒是没有甩她冷脸。 难得他愿意好好说话，秦如霜也就没有咄咄逼人。 只是在不在意一个人，总是从细节凸显出来。 “王爷看清楚了，上好的祁门红，性暖养胃。莫不是王爷以为我还随你喝那性凉的铁观音？” 谢洵闻言一愣，许是尴尬，没有再说话。 半晌才道：“方好不能以这种不堪的身份入府。” 不堪？ 秦如霜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灰飞烟灭，果然，他做的一切让步都是为了秦方好。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失望太多次，她早已对谢洵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这样想着，秦如霜也就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圣旨已经下了，王爷同陛下说去吧，若是陛下愿意收回成命，我也无话说。” 说完不待他在开口，吩咐青枝：“走吧。” “你要去哪儿？”谢洵叫住了她。 秦如霜出门的脚步一顿：“我回府看看我娘。” 谢洵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本王和你一起去。” 这就迫不及待要去给心爱的人撑腰了？ 秦如霜心里冷笑，那就去吧，去看看她的好妹妹会如何应对。 因着王爷也要一起去，府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最后两人出府的时候已近黄昏。 上了马车，不用谢洵多说，秦如霜自觉自动地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明明马车上很宽敞，两人之间却像是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气氛冷到了极点。 以前她总是想离他近一些，换来的是他厌弃的眼神，如今不如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一路上秦如霜都闭目养神，谢洵也不说话，马车上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直到下人说已经到将军府，秦如霜才终于睁开眼睛。 不出所料，谢洵早已自己下了马车，丝毫没有顾及她怀孕刚刚一月有余。 秦如霜掀开帘子，马车下面没有马凳。 她打小在马背上长大，下人也就习惯了让她自己下马车。 此时她怀有身孕，只能吩咐青枝去府里替她取马凳。 只是青枝还没回来，一只大手突然搂住了她的腰，下一刻她便被抱了起来。 这是谢洵第一次抱她，哪怕是他们当初成亲，谢洵都是让她自己下的花轿。 谢洵身上有属于成熟男人的铁血味道，哪怕是她下定决心绝不再对这个人心动，也忍不住红了脸。 “干什么！放我下来！” “别动！” “你放开我！不用你假好心！” 谢洵微微偏过头，躲开怀里这种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怀着孕别乱动，你想伤到孩子？” 挣扎的手就这么垂了下来。 是了，上辈子她刚刚怀孕的时候，谢洵也曾经有一段时间欢喜过，他们的关系短暂地和谐过。 只不过那欢喜也敌不过庶妹的几滴眼泪。 想起这个男人当初在她流产的时候那样狠心，秦如霜脸上的那抹红晕消了下去，冷声道：“我以为最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人是王爷。” 抱着她的手一顿，头顶传来谢洵的声音：“别胡思乱想。” 她的脚很快落地，青枝立刻过来搀扶她。 秦夫人早早地就等在门口，看到女儿来了，止不住的欢喜：“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娘！”秦如霜有点激动，眼里也沁出泪花。 真好，她娘亲还活着。 见谢洵离得远，秦夫人小声对秦如霜道：“王爷也愿意一起来？娘就和你说了，偶尔让步最暖人心。” 秦如霜的笑意敛去，垂眸淡淡道：“母亲想多了，王爷这是来给庶妹撑腰的。” 一行人去到正厅，秦将军正等在厅堂门口，脸色算不上好。 秦方好倒是没来，她如今没有出阁，是不方便出现在这种有外男的场合的。 秦如霜暗暗打量，此时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了，秦方好的母亲柳姨娘更得父亲喜爱。 想来是已经知道了他心疼的庶女要以通房婢宠的身份入王府，等着兴师问罪呢。 落座后，秦将军果然单刀直入：“王爷今日前来，正好商量一下小女入府的事，通房婢宠.....虽说只是个庶女，可让将军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秦如霜心中叹息一声，上辈子不觉得，如今才发现，父亲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变了。 再也不是那个驰骋沙场，爱妻如命的秦将军了。 如今她的父亲浸淫官场，讲牌面，讲名声，事事好面子。 原先意外入府，嘴里说着“绝不会碰”的柳姨娘，女儿也只比秦如霜小两岁。 而母亲...... 秦如霜看向紧紧挨在一起摆出女主人架势的柳姨娘，再看看坐得远远的自己娘亲...... 上辈子真的是她忽略了太多细节。 秦如霜思绪飘远，旁边谢洵喝茶的手一顿：“确实是委屈她了，聘礼会以侧妃的份额送到府上。” 这话一出，秦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庶女出嫁，还是个没名分的通房婢宠，竟然以侧妃份额下聘。 将军府的面子是有了，可这让作为正妃的秦如霜如何自处！ 怕是转天就要变成全京都的笑话！ 秦如霜给了母亲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秦将军急忙夸赞谢洵懂事，两个人皆是喜上眉梢。 心中得意的柳姨娘也连连点头，甚至顾不得身份出言答谢：“王爷真是太客气了！” 秦如霜看够了她们沾沾自喜的丑态，这才出言：“将军府什么时候一个姨娘也能出来插随意乱话了？规矩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柳姨娘闻言想要反驳，被秦将军制止了。 秦如霜看了一眼柳姨娘，淡淡道：“王爷如此大方，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落下，这样吧，小妹入府就不要带嫁妆了。” 话说完，柳姨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甚至不顾秦将军阻拦，立刻辩驳：“自古嫁娶，聘礼嫁妆，有了聘礼，嫁妆怎么能少呢？！” 秦如霜心里好笑，想的倒是美。 这头她松了口，她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柳姨娘一个落魄户出来的女人，一穷二白，到时候秦方好出嫁若是要准备等同聘礼的嫁妆，少不了还是得动她娘的东西。 按照规矩，王府出去的聘礼最后会入将军府公库，可他娘拿出来的东西最后却要入秦方好的私库，哪有这么好的事？！ 秦如霜将茶盏放在桌上，“砰”一声，不大不小，却让柳姨娘噤了声。 “王爷要以侧妃的份额给聘礼，那是王爷心疼妹妹，本王妃无话可说。可这陪嫁，就不必了，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你说是不是啊，父亲？” 秦将军面寒如铁，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嫡女的性子，若是逼急了，让将军府姐妹争一夫的事闹大了传出去，丢的还是将军府的脸面。 于是只能看向谢洵：“全凭王爷做主。” 呵，又拿王爷压她，她倒是要看看谢洵这回要怎么护着她的庶妹。 然而出乎意料的，谢洵竟然说道：“就按王妃说的办。” 秦如霜闻言倒是愣了一下，接着又释然了，他应该是不懂内宅这些弯弯绕绕吧。 从正厅出来后，青枝询问秦如霜要不要准备回府了。 她正想答应，突然有个下人来传话，说秦方好要见她。 “走吧，去见见正主也好。” 第4章 姐妹情深的游戏 去秦方好院子的路上，青枝愤愤不平道：“以侧妃的份额下聘礼，那可是足足三十二抬聘礼，王妃你也不拦着！到时候他们又要出风头了！” 秦如霜好笑：“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放心吧，她出不了风头的。” 去到秦方好院子里的时候，她正在绣一方红色的鸳鸯手帕。 秦如霜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院子，家具都是新做的，每一样摆设看起来低调，其实都价值不菲，比起她这个嫡女的院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看来父亲真的很宠爱这对母女啊。 “姐姐。”秦方好起身行礼。 “坐吧，怎么不绣嫁衣了？我出嫁前不是看你还没绣完么？” 秦方好穿针的手一顿，脸色苍白了几分：“姐姐说笑了，通房婢宠……哪里需要什么嫁衣，到时候红布一裹，也就进府了。” “放心吧，不会那样的。”秦如霜淡淡道。 “姐姐？”秦方好眼里升起希望。 “你连红布都不配。” 秦如霜声音冷漠，顺手将桌上绣到一半的红色鸳鸯手帕拿起来端详。 看着身边神色有些忐忑的秦方好，秦如霜缓缓松手，大红的手帕就这么落在了地上：“王府规矩，除了本王妃，谁也不许用红色。” “王府哪有这样的规矩？！还不是姐姐你不能容人！”秦方好终于是变了脸色，收起了原先装出来的恭敬和忐忑，“嚯”地起身与秦如霜对视。 “怎么？不装了？不和我玩姐妹情深的游戏了？” 她这个妹妹，人前惯会装可怜，装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以前秦如霜因为性子急，在她手里吃了不少暗亏。 哪知秦方好却又突然泄了气，期期艾艾道：“王爷自始至终喜欢的是我，我知道姐姐是求而不得才如此折辱我，可就算姐姐现在折辱我又有什么用呢？等进了王府……” “我如此恶毒，等你进了王府就等着被我这个正妃磋磨吧。”秦如霜打断她。 她上辈子到底有多傻，竟然会被这么个庶妹逼到绝境。 也怪她上辈子爱谢洵成狂，自然有了软肋，如今重生一回，还当她是以前的秦如霜吗？ “姐姐……”秦方好的眼里明明闪过恶毒，接着下一秒却又突然跪倒在一边：“就算姐姐磋磨我又如何，都是我的命，谁叫我只是个庶女……” 秦如霜扶额，又是这招，怪不得急急忙忙请她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身后肯定是谢洵进来了。 果然，一转头就见谢洵脸色难看，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轻轻扶起秦方好，没给秦如霜任何眼神，反倒是小心翼翼扶起跪在地上的秦方好：“大冬天的，可冷？快进屋去！” 说完一脸厌恶地看向秦如霜：“她还没入府，你何苦追到这里羞辱她！” 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听到曾经喜欢的人这样斥责，眼中满是厌恶，秦如霜心里还是揪了起来。 “王爷！明明是二小姐她……”青枝想要解释。 “闭嘴！青枝！不用再说！” 秦如霜转过身，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一闪而过的脆弱，衣袍下的手紧紧捏成拳：“王爷不是早就知道我的为人？何必多说。”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么，欢迎三日后入府了，我的好妹妹。” 秦如霜说完快步走出院子，慌乱间和一个抬着糕点的小丫鬟撞到了一起。 她还没说话，那个小丫鬟已经诚惶诚恐地跪下了：“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秦如霜好笑，她自认从不无缘无故打骂下人，怎么一个个都怕她。 那小姑娘灰头土脸的，想来是不受重视，而且死死低着头，只是这声音…… “你，抬头给我看看！” 小丫鬟身体一抖，还是慢慢抬起了头。 十五六岁的脸上尽是害怕的神色。 秦如霜按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吩咐道：“去厨房重新做一份一样的，别说你弄洒了，免得二小姐为难你。” 那小丫头愣了一下，急忙点头：“谢谢小姐！” 看着小丫鬟离开，秦如霜的紧握的手才慢慢松开，这个小丫鬟，明明是上辈子在她临终前伺候的朱儿！ 她那时式微，堂堂王妃的院子里，只有一个贴身婢女青枝和一个刚被卖入府里的小丫鬟朱儿。 朱儿怎么会突然在将军府？难道上辈子…… 上辈子她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衰败得太快，只是那时候她痛失爱子，本身也没什么求生意志，现在想来，她的死恐怕秦方好也有参与。 若真是如此，看来不能小瞧了她这个好妹妹。 按下心中的疑虑，秦如霜单独去见了秦夫人。 “都怪娘不争气，争不过柳氏，才让你受这种委屈！” “娘！怎么又哭了！”秦如霜为秦夫人抹去眼泪：“放心吧，他们娘儿俩谁也得不了好。” 闻言，秦夫人踌躇道：“可是若王爷真的以侧妃之礼下聘，到时候没有嫁妆，会不会有碍将军府的名声？” 秦如霜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娘果然心软。 她爹都已经宠妻灭妾了，她娘还一心一意为将军府着想。 “别说这个了，我自有办法。对了，小弟呢？” 说起小儿子，秦夫人脸色又难看起来：“你知道的，你弟弟身子弱，又喜欢读书，偏偏咱们家都是武将，你爹整日逼他去军营里，娘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只是每次休沐回来都看着不大开心……” 她的弟弟秦如风从小身子弱，喜文不喜武，不得她爹喜欢，故而上辈子被厌弃后才会在军中惨死。 “娘，你别急，你让弟弟再忍忍，若他真的喜欢读书，日后找个机会让他考取功名也是一条路子。” 秦如霜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其实只希望弟弟平平安安。 她重生一回，最想保护的便是弟弟和娘亲，还有腹中的胎儿。 弟弟远在军营，而且距离弟弟出事还有一段时间，不急。 倒是秦方好这个罪魁祸首，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放心吧娘，小弟的事我会解决。还有将军府的事……王爷以侧妃之礼下聘已经给足父亲面子了，至于将军府的名声……我不会给别人抹黑的机会的。” 秦如霜垂眸，她不会给别人抹黑将军府的机会，但也不会给秦将军长脸的机会。 谢洵愿意给秦方好抬面儿又怎么样，内宅的事，多的是谢洵顾及不到的。 母女两人又细细说了一会儿，到了下午要离开时，下人却说王爷已经先走了。 秦如霜也不恼，和秦夫人告别后自己回了王府里。 而她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管家，打开库房…… 是夜，护国将军府。 秦方好正要熄灯入眠，突然听到前院传来争吵之声。 “玲珑，前院发生什么事了？”秦方好揉着太阳穴问道。 “小姐，奴婢不知，不过隐约听到有柳姨娘的声音，可要奴婢去看看？”玲珑毕恭毕敬回答道。 秦方好坐起身：“罢了，我也去看看。” 前院，柳姨娘披着大氅，正与几个下人打扮的人僵持不下，她鬓发散乱，衣服都来不及整理好。 秦将军也是脸色难看。 “父亲，姨娘，这是怎么了？” “你快来看看！你姐姐简直欺人太甚！”柳姨娘一见女儿来了，脸上哀嘁之色更甚。 “更深露重，王府的人怎么来了？”秦方好略一打量，这几个人都穿着怀王府下人的衣裳。 “奉王妃之命，给未过门的二小姐送嫁妆。” 打头的一个下人不卑不亢，身后跟来几抬轿子，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 秦方好强撑起嘴角：“还未到我进府之日，而且这大半夜的，怎的挑这时间送聘礼来了？” 那下人却只是毕恭毕敬拱手行礼：“小人只是奉王妃之命前来，别的不便多言。” 这么说都是秦如霜的主意？ 秦方好升起几分恼怒：“哪有大半夜送嫁妆的，这于理不合，恕我不能收！” 柳姨娘也在一旁插嘴：“就是就是！赶紧抬回去！不然王爷知道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下人被威胁了，也不恼，还是一板一眼道：“这个王妃倒是说了，若是这聘礼今日将军府不收下，那便视作二小姐不想嫁了，抗旨不嫁，不知道二小姐有没有这魄力。” “你！反了！反了！这孽子！”秦将军气得胡子直抖。 第5章 兴师问罪 “怎么会有如此不能容人的姐姐！”柳姨娘也气得不轻，这不是拿着王爷的吩咐阴奉阳违吗。 倒是秦方好思虑再三，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意：“既然姐姐如此安排，那便抬进来吧。” ”方好！“柳姨娘还想发作，被秦方好按住了，示意回房再说。 临走了柳姨娘还是不甘心，又期期艾艾同秦将军卖惨：”老爷，你说我们这娘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好不容易盼着方好出嫁了，本来是姐妹两人好好服侍王爷的美事，怎么的就让我家方好受这么多委屈！“ 到底是柳姨娘那几滴眼泪起了作用，聘礼抬进将军府入库后，秦将军拂袖而去，路过秦夫人的院子还重重“哼”了一声。 柳姨娘则是跟进了秦方好院子里。 一进屋，柳姨娘就现了原形。 “那小贱人真是欺人太甚！大半夜的送什么聘礼！分明是想叫你出嫁之日没有聘礼到府中，让你出丑！”柳姨娘拍桌。 秦方好摇头：“依我看，姐姐倒是走了一步烂棋。” 她禀退了下人，才缓缓道：“我以通房婢宠的身份入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王爷再如何给我面子，也是不好听。” “如今姐姐逼我至此，王爷定对她诸多不满，她不仅不见好就收，还如此咄咄逼人，到时候入府，王爷只会加倍补偿于我。比起王爷的宠爱，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柳姨娘闻言，脸色好了不少：“是这样！是这样！女子家，要学着小意温柔，你今日的委曲求全，来日定能换来王爷怜惜，不像秦如霜那个又硬又臭的脾气！嫁过去都半年了，可见王爷给了她个好脸色？” “正是如此。” 秦方好叫来婢女玲珑：“将信鸽取来。” “是了，受了这般委屈，自然是要叫王爷知道的。”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只觉一切尽在掌控。 怀王府。 “王妃此举真是叫人解气！”青枝欢快道。 秦如霜但笑不语。 她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连夜从库房点出了侧妃下聘的礼单，几抬小轿摸黑塞进了将军府。 面子面子，别人看到了才叫面子，别人看不到了就不叫面子。 别人没有看到聘礼，到时候将军府也不出嫁妆，自然也没有抹黑的机会。 最多不过说一句秦方好这个庶女不受宠罢了。 秦如霜敢这么做，就算准了她爹不敢真的把聘礼退回来。 “可是王妃，您这样，王爷那里怕是……”青枝踌躇道。 “你也想叫我忍耐一二？”秦如霜瞥她一眼。 “我这不是怕王爷怪罪吗？到时候更加误会王妃。” 青枝轻手轻脚将秦如霜头上的发饰取下来，一头青丝如墨，烛光下洒满了整个脊背。 “你家王妃我行事，可没有忍耐之说。再说了，王爷不是一直觉得我是恶人吗，那便恶到底好了。” 秦如霜直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想收起棱角做个贤妻良母，只是换来了他的更加厌恶，那还不如做回敢爱敢恨的将军府嫡女。 青枝为她梳头的手一顿：“就怕二小姐因此得了王爷的专宠。” 秦如霜挥手，示意不用再梳了：“专宠？我同意，也要看别人同不同意。” 她替谢洵求来的三位良妾，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而且她既然算准了她爹不会将聘礼退回来，自然也算准了谢洵会找她兴师问罪。 果然，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被谢洵从被子里拉了起来。 谢洵手里是一张的信纸，上面还有被卷过的痕迹。 “解释一下？” 秦如霜打了个哈欠，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解释什么？不是王爷说的按侧妃的聘礼下聘吗？怎么？数目不对？” 她那个好妹妹果然迫不及待告状了。 捏住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你明知道我以侧妃之礼下聘是不想她面子上过不去，你还……” “王爷明知道我是个恶妇，若真的心疼庶妹，怎么不提前防着我一手呢？” “你还有理了？”谢洵捏住信纸的手突然发力，一张信纸被他揉得皱了起来。 秦如霜看见了，低叹一声：“上好的军中信鸽，没用来送战报，倒是尽用来送你们的儿女情长了。” 说完又自嘲一笑：“算了……我曾经不也一样……” 这话不知道又触动了谢洵的哪根神经，他突然一把掀开了秦如霜的被子。 “你疯了？！”秦如霜被子里只穿了里衣，她一手用被子捂住自己，一手拿过枕头的旁的鞭子就是一鞭。 只是挥出的鞭子被谢洵牢牢握在手里：“这都什么时辰了！青枝！伺候你家主子穿衣！” “谢洵！” 他这是哪根筋不对了？ 谢洵脸色却比刚刚还要难看：“既然不择手段嫁进了王府，就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 “这王府里唯一不待见我这王妃身份的恐怕只有王爷吧？”秦如霜怒极反笑，奋力挣开他的禁锢。 她以为谢洵又要生气，却见谢洵突然别过脸去。 秦如霜这才发现挣扎间自己的里衣散开了，露出了里面红色的小衣。 “滚出去！” 秦如霜羞愤欲绝。 除了怀上孩子那回，他们还没有坦诚相见过。 她刚入府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幻想。 虽然谢洵不喜欢她，可她总觉得只要真心相对，谢洵总有一天能被捂化，或许等他们有了夫妻之实，两个人的关系也会拉近。 只是谢洵从成亲之后都没有碰过她。 直到一个多个月前晚宴上喝多了，两人有了亲密关系，本以为谢洵已经接受了她，谁知道一觉醒来，等来的是他的厌恶和斥责。 他竟然以为是她做的局。 自那以后秦如霜彻底歇了心思，还好上天垂怜，给了她一个孩子。 上辈子，她将满腔希望都投注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身上，最后却被秦方好害的流产…… 而谢洵竟是丝毫没有怜惜，生怕那股股鲜血脏了心上人的眼睛。 秦如霜收回思绪，脸上的羞愤也不见了，只冷声道：“王爷还不走？这次不怕我下药了？” 回答她的是谢洵冷着脸离开。 等谢洵走了，青枝才敢进来，踌躇半晌，忍不住开口：“王妃这是何必呢，难得王爷愿意来……” “往后我们主仆二人清清静静的不好吗？”秦如霜抚摸着小腹：“等孩子出生了，我们三个人过些安稳日子。” 青枝给她披衣服的手顿了顿：“今早路过前院，听到王爷吩咐管家后日让二小姐同三位良妾一起正午进府。” 大祁规矩，正妻择上午吉时正门迎娶，小妾正午侧门入府。 通房婢宠则是傍晚侧门入府。 秦如霜闻言也不恼：“王爷这是给她抬面儿呢。既然如此，我这个做正妻的也应当好好配合才是。” “青枝，替我去寻京都最好的红事乐师，吹拉弹唱的都叫上。” “小姐？！” “放心吧，秦方好想风光出嫁，谢洵想给她抬面儿，那就让他们一起出名好了，明日一过，我保证让他们成为全京都的谈资。” 第6章 三位美人 吩咐完了青枝，秦如霜又想起一件事。 等秦方好入府了，不用想，谢洵必然会专宠于她。 她对谢洵已经不抱有期望，但也不想看秦方好小人得志。 “你去把白芨叫来。” 白芨本是她的贴身护卫，嫁入王府后因着男女有别，被秦如霜安排在了外院当值。 “小姐。”跪在堂下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都大半年了，还叫我小姐呢，改口叫王妃吧。” “是，王妃。” “今日来，是要吩咐你办一件事。”秦如霜拢了拢袖口里的暖炉：“这几日天干物燥，王爷的卧房那边看紧了，当心走水。” “是。属下明白了。” 秦如霜一点头：“那便去办吧。对了，去把王爷书房里那张小榻撤了，若是管家问，就说几位良妾快进府了，断没有让王爷还睡书房的道理。” 事情吩咐下去，第二日一早，谢洵的卧房果然走水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秦如霜刚刚起来，还带着几分慵懒。 “火势如何？”她懒懒问道。 “回王妃，发现得早，屋子没塌，就是把床烧塌了，听说是下人不小心弄翻了床边的烛台。”青枝答道。 “王爷如何了？” “王爷没事，正巧出府去了，听说要正午才能回来。” “哎，可惜了。”秦如霜随口道，神色淡淡，也不知是在说可惜了什么。 “王妃真是！”青枝左右看看没有人，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 她虽然不知道自家王妃打的什么主意，但她知道今日的王府喜庆是没有的，恐怕得多了许多热闹可看。 谢洵直到正午三位良妾快要进门的时候才回来。 只是纳妾，而且谢洵因为秦如霜突如其来的圣旨心情不佳，倒也没有宴请宾客，只在王府里挂了几块红绸。 正午一到，三位良妾的轿子已经行至王府门口。 秦如霜没有出去自讨没趣，而是在自己院子里小憩。 “王妃，三位良妾已经进门了，只是王爷他……”青枝犹犹豫豫道。 “你是想说王爷还独自在王府侧门等我那好妹妹吧？” 秦如霜早已料到。 “走吧，我们去看看王爷这深情种子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府侧门，良妾的轿子已经进门了，谢洵独自站在侧门。 寒风凛冽，吹得他衣袍纷飞，目光直直看着将军府的方向。 他的身形一如既往地高大挺拔，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一如既往的…… 凉血薄情。 想到这里，秦如霜嘲讽一笑，凉血薄情也只是对她一人吧，谢洵现在心中指不定多么期待呢。 “真是深情啊。”秦如霜淡淡道。 青枝扶着秦如霜，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二小姐怎么还没进府。” “没来是正常的。”秦如霜轻轻打了个哈欠，自怀孕之后她总是格外嗜睡。 “她被我命人拦在将军府门口了。” …… “已经过了时辰了，怎么队伍还不走？！” 京都的一条巷子里，玲珑第三次询问了抬轿的下人。 那下人看了看日头，回了句：“急什么，时辰还不到。” 花轿里，秦方好一块手帕都快被绞烂了。 今日一早，将军府等来了王府的迎亲队伍，上好的乐师足足十八人，秦方好不疑有他便上了轿子。 只是这轿子走了两天街，竟是停在了一条小巷子里，再也不走了。 任凭她和婢女玲珑如何询问，抬轿的人只说时辰不到。 如今日头到午时，早就过了谢洵先前说的正午入门，秦方好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是又被秦如霜摆了一道！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掀开一边轿子帘：“你们是王妃的人？我午时进门乃是王爷的意思，你们也不怕耽误了时辰小命不保？” 打头的下人看了他一眼：“二小姐难道不是通房婢宠入门？” 秦方好只觉被羞辱了，可还是咬着牙道：“是。可是王爷……” “大祁规矩，通房傍晚天黑入府，二小姐且等着吧。若是等不及了……” 那下人嗤笑一声：“二小姐便下了轿子自己走过去吧！” “欺人太甚！”玲珑终于忍不住了：“小姐莫慌，我回将军府叫老爷来主持公道！” 只是她还没走出一步，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下人截住了：“王妃吩咐了，出了将军府的门，二小姐和随身奴仆谁也不许回去！” 轿子里秦方好终于看清了现实，纵然心中百般不堪，也只能等着。 不过秦如霜今日这出，是把王爷的话一点没放在心上了，也把她和王爷的面子踩在了地上，等她入了府…… 秦方好寒着脸，且走着瞧。 怀王府，秦如霜看够了热闹，终于被青枝扶着回了正厅。 “去把三位良妾叫过来用膳吧。” 良妾入府是不用拜堂的，三位良妾已经进了各自的院子。 “可是王爷他还在侧门，是否要请王爷一同进来用膳？”青枝问道。 “不用了。等不来我那好妹妹，王爷是不会回来的。你且叫三位良妾进来一起热闹热闹。” 秦如霜示意青枝为她披上大氅。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王府里，日后可有得热闹可看了。 她如今怀有身孕，腾不出手收拾秦方好，那便让这三个良妾同她打打擂台吧。 上好的菜肴陆续上桌，三位良妾也来了。 那三位美人果真是各有各的颜色，坐在一起甚是好看。 打头的第一位，乃是宫中第一舞姬顾烟烟，玲珑身段，柔若无骨，连陛下也多次称赞； 后头的是一位江南官员之女钟念瑶，今年将将十八，生的是小家碧玉，端庄大方。 最后头那个更是大有来头，原是京都第一才女苏忆雪，后来家中获罪，本是满门抄斩的罪名，不是她如何周旋，竟是能独善其身脱了罪。 这一桌的美人，妖艳的，端庄的，才色兼备的，叫人眼花缭乱。 这三人也都识趣，听闻是王妃召见，都穿得淡雅大方，甚至有些普通了。 “妾身见过王妃。”三人一齐行礼。 “起来吧。”秦如霜打量半晌，开口道：“三位妹妹生的都是国色天香，怎的穿的如此普通，倒是埋没了妹妹们的美色。” 秦如霜挥手：“青枝，待会儿去库房如几匹上好的绫罗绸缎，给几位妹妹好好做几件衣裳。” 她话说完，三个人交换了个眼色，似有不解。 寻常人家，都怕小妾太过出挑，这王妃怎么…… 第7章 “风光”出嫁 “三位妹妹快坐吧，想必各位也都知道，我如今有孕在身不方便，才向陛下要了三位妹妹入府伺候王爷，既是伺候王爷的，寻常颜色自然不行，我也不爱藏着掖着，日后王爷的恩宠，全凭各位的本事了。” 三人中，钟美人最是玲珑心思，试探着开口道：“听闻还有一位妹妹，怎么不见人呢？” “哎，还有一位通房婢宠，乃是我家里的庶妹，那真是……” 秦如霜声音一顿，吊足了三人的口味，才惆怅道：“那真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三位妹妹也看到了，王爷这会儿还在侧门等着迎她呢。” 话说到这里，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怎么还能不明白秦如霜的意思。 看来是姐妹俩争宠，叫了他们三个来和那个通房婢宠打擂台呢。 虽然是当王妃手中的刀，可这白来的机会，她们怎么能放过？ 他们几个出身都算不上好，若是王妃有意打压，再加上听王妃的意思，王爷心里还有个心尖儿上的美人，她们恐怕这辈子都难出头。 如今王妃不但不打压她们，还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便是给了她们出头的机会了。 至于往后如何，那便如王妃说的，各凭本事了…… 一顿饭吃得是各怀鬼胎，秦如霜有孕在身也不想多劳累，见几人都有了各自的算盘，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等着晚上的一出好戏。 日头偏西，秦如霜出了院子，还没有到侧门，便听到外头的喧哗，等走过去，果然看到许多百姓围在王府侧门。 “哎呀这是哪家的姑娘啊？通房婢宠还弄这么大阵仗，那吹拉弹唱的，我本来都要睡了，生生被吵得出来看热闹！” “听说是将军府的庶女，许是得王爷宠爱吧？” “嘁，宠爱个屁，若是宠爱，怎的连半分聘礼都不愿给？” “就是就是，这么大阵仗，我还以为能看到当初王爷娶妻那十里红妆的盛况呢！” “那这……难道是这婢宠不得王爷喜爱，这是……羞辱呢？” “不好说咯！” “稀奇！稀奇！这样取亲的还真没见过！赶明儿又是京都的一桩奇闻！” 轿子里，秦方好听着外头的窃窃私语，原本一日未进米食的脸色更加苍白难看。 她从小因为庶出的身份，受了不知道多少白眼，多般筹划才得了谢洵的喜爱，本以为可以风风光光入府，秦如霜却一而再，再而三羞辱于她！ 玲珑本想提醒自家小姐快到了，掀起一丝帘子却被她扭曲的脸色和眼神里的怨恨吓了一跳。 愣了半晌才缓缓道：“小姐，快到王府了……” 秦方好收起脸上的表情，换了一副幽怨哀愁的样子。 轿子停下，一双修长的手掀开轿帘，赫然是谢洵。 秦方好泪眼朦胧，小脸惨白：“王爷，我……” 谢洵看她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连语气都放柔了几分：“走吧。” 说完一把抱起秦方好出了轿子，将她紧紧拢在怀里。 而秦方好娇羞地惊呼一声，然后脸上泛起红晕，接着紧紧把脸埋在谢洵怀里。 那出嫁的小女子的娇憨和害羞做出了十成十。 侧门旁的秦如霜看着这一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能让秦方好百般出丑，却不能阻止谢洵对秦方好的喜爱。 他抱着她的样子，仿佛在捧着什么珍宝。 秦如霜回想起她大婚时，带着期待和不安，在新房里等着她的夫君，这一等便是一整天。 直到晚上宾客散尽，谢洵才来。 而当时谢洵做了什么呢？ 好像是说了一句“既然你如此想入怀王府，日后便不要后悔”。 然后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任凭她独自在新房坐到了天亮。 最后还是她自己揭开的盖头，一个人喝完了桌上的合卺酒。 秦如霜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正想转身离去，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王爷！王爷且慢！”一个吹唢呐的男人突然出声。 谢洵回头，脸色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那吹唢呐的男人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大着胆子道：“王爷，这秦家二小姐请乐师的钱，她还没给呢！您看着是她给，还是您……” 这话一出，百姓皆是一静，接着又快速讨论起来。 “我就说不受宠吧？敢情弄那么大阵仗，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我看王爷也不喜欢，若是真喜欢，怎么会连取亲的乐师都让姑娘家自己找？” “真是奇了！” “要我说这秦府的二小姐也真是不知羞耻，平常人家的女儿迫不得已做妾，也知道不宜声张，丢不起那个人，这秦二小姐倒是弄得满城皆知，不要脸！不要脸啊！” 秦方好此时埋在谢洵怀中的脸色已经青白扭曲，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秦如霜！秦如霜！ 随着众人的议论声，管家忙拿出荷包给钱，生怕晚了这出闹剧更加难看。 那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慌忙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碎银子，落了一地，又匆忙捡起一些：“哎！管家！还没找您钱呢！这价格可是二小姐和我们砍价了许久的！别走啊……” 百姓哄笑一声，场面更加难看了。 “哈哈哈哈！”原本要离开的秦如霜终于是笑了出来，心里头那点不悦也退得一干二净。 “青枝，你没给钱？”秦如霜揶揄道，这小丫头办事是越来越合她的心意了。 “怎么会！按照王妃的吩咐，早就给了的！” 秦如霜一愣，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 只见那男人生得机灵，捡起地上的碎银，还朝着谢洵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小声骂道：“狗男女！有本事暗通曲款还怕丢人？” 秦如霜看得新鲜，笑着对青枝开口道：“那汉子真是个妙人儿，你去打听打听，若是没有正经行当，让他入府来替我办事吧。” “好！”青枝替她拢了拢大氅：“天黑了，王妃快回吧，早些歇息。” 秦如霜笑够了，才淡淡道：“睡？还不到睡的时候，今日这出戏，还没唱完呢。” 第8章 一出好戏 晚膳秦如霜没有去正厅用饭，而是借着身子不适叫厨房开了小灶。 “王妃，这会儿身子可舒坦了？”青枝一脸担忧。 秦如霜放下筷子，仔细用手帕擦了擦手：“你家王妃我估计得今日下半夜才能舒坦了。” 青枝一愣，瞬间便明白了她家王妃这是装病了，而且这病还得装到下半夜。 “让你去打探正厅的事，如何了？” “二小姐说自己身体不适，想在自己院子里用膳，那钟美人去了一趟，不知说了什么，二小姐又去了正厅用膳。” “钟美人？”秦如霜一顿，那个小家碧玉的江南官员之女吗…… 没想到最先忍不住的是这个钟美人。 也是，江南富裕，官员们谁家里还没个七八房小妾，能在那么多后宅女子中闯出来京城的，断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秦如霜理理鬓发：“该改口了，还叫什么二小姐？往后该叫秦姑娘了。” 青枝一愣，继而明白了过来。 通房婢宠是没有名分的，连姨娘都算不上，若是严格来说，在这王府里，通房婢宠只能算是……得宠的丫鬟。 确实只能叫一声“秦姑娘”。 “王爷呢？”秦如霜又问。 “王爷也跟着去了，对她很是体贴，因着折腾了一天，还特意命厨房单独准备了好克化的粥，席间也是多有照顾，就是其他三位良妾脸色不怎么好。” 秦如霜了然，谢洵果然不懂这些内宅的弯弯绕绕。 如今秦方好位份低，谢洵的宠爱只会让她在后宅举步维艰。 可也正是因为位份低，秦方好必须牢牢抓住谢洵的宠爱，因为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了。 她给秦方好设的，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局。 她上辈子猪油蒙心，没有与之周旋，这辈子棋局重开，且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王爷饭后去了哪里？” 说起这个，青枝也有些疑惑：“按理说该就寝了，却突然来了个军营的副官，说是有什么要事相商，王爷带人去了书房。” “可是姓王？” “好像是！”青枝一拍脑袋：“那个王副将不就是当年被小姐一尾长鞭抽得嗷嗷叫那个吗？后来死乞白赖要小姐教他鞭子……小姐难道是让他拖住王爷，今日不让王爷宿在二小姐那里？” 秦如霜淡淡道：“能拖住一夜，还能拖住一辈子？人是我叫来的，不过不是为了这个。” 谢洵若是饭后直接去了秦方好房里，那这出戏还有什么看头？ 要知道从书房出来，必须要经过其他三位美人的院子，最后才到秦方好的院子。 她费尽心机给她们三个近水楼台的机会，可别叫她失望啊…… “王妃……”青枝忍不住开口询问：“您这几天又是放火，又是叫人来拖住王爷，为的到底是什么啊……” 秦如霜一笑：“为了看一出好戏啊。啊，不对，应该说为了让咱们王府日后热热闹闹，每天都有好戏可看。” 她说完，拢了拢袖子里的手炉：“对了，你平日里睡在我外间的小榻，可还舒适？” 青枝被这问题弄迷糊了，不知王妃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半晌才道：“舒适啊！王妃不是才命人替我加厚了被褥，好睡着呢！” “哦，那今日便把褥子去了吧，被子也换薄的。” 青枝闻言，哭丧着脸：“奴婢哪里做错了吗？王妃要这般罚我，小榻硬得很，没有褥子怎么睡啊！” 秦如霜故意逗她：“今儿就是要治治你这吃不得苦的毛病！” 青枝知道自家小姐是逗她玩儿，也不恼，照着她的意思换了被褥，王妃总归有她的道理。 看青枝忙得差不多了，秦如霜又吩咐道：“我这会儿还是不舒服，你去曹府，曹御医今日应当是休沐，你去请他来替我看看。” 青枝挠挠头，不知道今天王妃罐子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还是去了。 多年前曹御医还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赤脚大夫，擅长妇科，却因男子身份，在外头混得不好。 是她母亲将人引荐给贵妃，治好了贵妃的月事寒疾，这才做了御医，对她一向是和蔼可亲。 曹御医来后，问诊一番，没有什么问题，正想离开，却听秦如霜道：“曹伯伯再呆会儿吧，一会儿还得劳烦您呢。” 刚说完，卧房的门就被“砰”一下被撞开了。 谢洵带着一身寒意走了进来，明明是初春，他眼睛里却有红血丝，甚是吓人。 见房里还有一位御医，他一愣，接着说道：“曹御医有事？” 曹御医行礼：“王妃晚间不适，已经看过了，王爷这是怎么了？” 谢洵将手伸到他面前：“替本王看看，可是误食了媚药。” 谢洵是同曹御医说话，眼睛却直直看着秦如霜。 秦如霜了然，这人怕不是又在臆想自己给她下药吧？ “回王爷，不是媚药。”曹御医摇头。 “那本王怎么会……”谢洵还是不信。 “应当是晚间吃了太多大补的东西，我观王爷脉象，应当许久不近美色，这补药一吃，就把体内的邪火烧起来了……” 听到这话，谢洵皱起了眉，他今晚吃的晚膳里没见着什么补品，倒是从书房出去路过顾美人院子里，被叫进去喝了一盏茶…… 难道是那顾美人……听闻是舞姬出身，风尘女子，会做这种事也不奇怪。 曹御医笑笑见怪不怪：“王爷正值壮年，不用那些补药，想来是厨房里看您纳妾，急着邀功吧，我替您开一副清火的方子，几日就能好了。” 听到这里，秦如霜状似关心，开口道：“那曹伯伯可得替王爷好好看看。” 她将“好好”两字加重，曹御医闻言，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又转向谢洵：“王妃说的是，那老夫再把一次脉，给王爷开副适当的清火药，有时候清火药用多了，脾胃虚了也不好。” 这一把脉，一开药方，便是两柱香的功夫。 谢洵正要走，卧房的门又被敲响了。 秦如霜垂下眸，果然来了。 来人是秦方好的婢女，玲珑。 一开门就听到玲珑带着哭腔：“王爷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腹痛起不来了！” 第9章 哑巴亏 玲珑急得满脸泪水，也不知是真是假。 谢洵闻言果然着急了，“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叫大夫了吗？本王同你一起一起去看看。” “奴婢也不知道，晚饭时还好好的，这会儿刚要睡下，突然就腹痛起来，这会儿已经起不来了！” 眼看谢洵利落转身就要离开，秦如霜示意青枝将药方收好，这才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慢着。” 谢洵脚步一顿，再回首着急的神情还带了几分厌烦：“方好如今身体不适，你不要无理取闹！” 秦如霜一哂，摇头道：“王爷以为我要留你？曹御医好歹是宫里的大夫，王爷带着一起块儿去吧。” 见谢洵面露怀疑，秦如霜道：“带上吧，妹妹身体不适，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要照看一二，省得传出去说我苛待她。” 有外人在，谢洵没有再推辞，不过还是用眼神示意手下去请府里的大夫。 这一切被秦如霜看在眼里，她垂眸一笑，谢洵果然不相信自己，可这样正好，看来这演戏的人都要到齐了。 “走吧，我也去看看，好歹叫了我十几年姐姐的人。” 一行人从秦如霜卧房离开，谢洵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秦如霜和曹御医缓缓走在后面，拉开了一段距离。 “王妃今日叫我来，不会那么简单吧？”曹御医问道。 “曹伯伯多虑了。待会儿诊出了什么病情，曹伯伯尽管直说，平时为我诊脉断病如何上心负责，就如何替我妹妹诊断，就把妹妹当作我，我若是遇到和妹妹一样的情况，曹御医该怎么诊治，就照那个方法诊治就是了。一五一十，不必撒谎。” 秦如霜走到秦方好卧房的时候，秦方好脸色惨白，正虚弱地靠在谢洵怀里。 见秦如霜来了，她挣扎着想起来行礼，被秦如霜制止了：“不舒服就躺着吧，正巧今儿曹御医来替我诊脉，让她替你看看。” “不用劳烦曹御医了，许是我今儿进府折腾了太久……而且曹御医是专门为王妃看病的，怎么敢劳烦他。”秦方好虚弱道。 这番话说得漂亮，既提醒了谢洵今日秦如霜对她进门的事横插一手，又暗示曹御医是秦如霜的人，她不敢相信。 说完似是小心翼翼看了秦如霜一眼，又轻轻往谢洵怀里缩了缩，彷佛秦如霜是什么豺狼虎豹。 秦如霜看她这副作态早已习惯，只淡淡问道：“曹御医可是贵妃娘娘最信任的御医，妹妹信不过他的医术？” 抬出了贵妃的名义，秦方好也不敢推辞。 于是她只能咬住下唇，慢吞吞伸出手：“劳烦曹御医了。” 曹御医诊断了半晌，出言道：“不是什么大病，姑娘脾胃虚寒，是不是晚膳用了什么油荤之物？不好克化？” 秦方好还没出声，玲珑先接话了，语气有些不信任：“曹御医再替我家小姐仔细看看！晚膳小姐只用了一些粥，怎么会不消化呢？” 曹御医脾气好，也不恼，只道等他再仔细诊一诊。 诊着诊着，他面色沉重起来。 谢洵沉声道：“曹御医有话不妨直说。” “那我便直说了。方才我仔细诊脉，秦姑娘应当是脾胃虚寒，还有月事寒疾。” “可是如我母妃当年那般……”谢洵有些担忧。 曹御医点头：“正是。月事寒疾，每到月事疼痛难忍，全身虚汗，严重时呕吐不止。” 谢洵知道当年他母妃的月事寒疾也是这位曹御医治好的，语气里忍不住多了几分敬重：“这病何解？劳烦曹御医指教。” 窝在谢洵怀里的秦方好低头不语，袖子里手紧了紧。 曹御医说得没错，这是她的老毛病了，若是真能治好，日后才好为谢洵生个一儿半女，巩固地位。 如此想着，她便抬起头来，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求曹御医赐个良方。” 她本意是想治好自己的寒疾，哪知曹御医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后悔不已。 “秦姑娘还有几分肾阴虚，若王爷当真心疼王爷，近一年便不要行房事，也不要让秦姑娘有孕吧。” “你！”玲珑气急败坏道：“曹御医还是再好好诊一诊吧！” 她家小姐如今唯一能仰仗的便是王爷的宠爱，如真如御医所说，那等她家可以承欢，其他美人怕是早就有子嗣了！ 饶是曹御医脾气再好，听到这话也不会开心：“我是为了秦姑娘好。她今年才十七，虽然我大祁十四岁便可成婚，可过早有孕终究是不好的，女子最好二十之后再有孕，身体长开方可少受些罪。” “更别说秦姑娘月事寒疾如此严重，就算有孕，也十分容易小产，次数多了，就再难怀孕！是非如何，你们自行商量吧。” 话说到这里，包括谢洵在内的所有人都沉下脸来，秦方好更是在谢洵怀里泣不成声。 “怎么会如此……我……我还想着要为王爷……我不信！我不信！” 谢洵自是一番安慰，嘴里说着一会儿再请大夫诊断，可看样子确实已经信了七分。 毕竟她娘当初也是调理了整整一年才怀上他。 而人群后的秦如霜轻轻松了口气，今日这出戏，算是唱了大半了。 不一会儿，王府的大夫也来了。 王府的大夫是个年方五十的男人，名叫邹远，乃是谢洵军中退下来的军医。 邹远性格有些大大咧咧，一看到床上的美人和曹御医，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这位姑娘身子不好？那是该曹御医妇科圣手诊断一番，王爷还叫我来干啥？” “邹叔。”谢洵崩被他救治过多次，对他十分敬重：“方好身子不适，曹御医已经诊过一轮了，请你来再看看。” “哦，行。”邹远也不推脱，只是随口问了句：“曹御医诊断如何？” 谢洵将刚刚的诊断结果与他说完，邹远也诊出结果了。 “曹御医说得没错，不过……” “邹大夫可是有法子？”秦方好眼中升起希望。 “妇科的方子还是得看曹御医的，不过依我看，这位秦姑娘最好二十二再受孕。” “这位秦姑娘平日里饮食可千万不要再挑了，各类粗粮都要用些，你看看这身子骨，十七？说是十四也有人信！这身子骨如何受孕？到时候怀了胎儿要么小产要么一尸两命！” 说完拍拍谢洵的肩膀：“你小子要是真喜欢这姑娘，那就得学着疼人知道不？” 谢洵点头。 而床上的秦方好脸上已经血色尽失。 第10章 妖精打架 戏看得差不多了，秦如霜轻咳一声：“既然已经有了诊断，我看妹妹应该也有自己的打算，曹御医和我一起出去吧。” 接下来谢洵该安慰开解这个病美人了，她可懒得看。 曹御医离开时没有多说别的，只笑着说王妃长大了，下得一手好棋。 秦如霜与他拜别，被青枝扶着往院子里走。 今儿晚上月明星稀，看得出明日应该是难得的晴朗天气。 “王妃，”青枝看看左右无人，轻声道，“王妃真厉害，什么时候收买了曹御医和邹大夫，奴婢都不知道呢！” 秦如霜失笑：“我哪有那本事收买军营出来的军医，那可是王爷忠心耿耿的部下。” 看青枝还是不解，秦如霜仔细同她解释。 秦如霜今日装病，包括谢洵会来她房里，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她料准了秦方好得知谢洵去了自己房里久久不出来，肯定会用计将谢洵骗过去。 而秦方好从小最喜欢用的小伎俩，便是装病。 “那王妃怎么会知道她有月事寒疾？” “这个嘛……” 秦如霜垂眸，她虽然聪慧，从小对内宅的争斗却十分不屑，相反的，秦方好从小就知道用自己的优势争宠。 冬天里跪雪地，大冷天落水的伎俩，秦方好幼时不知道用了多少回。 这些都是对刚来月事的女子极为不好的。 且秦方好为了容颜美貌，常常食用女子间常用的五白散，那方子养颜美容不假，可五味药都是寒凉之物。 加上她对曹御医的稍稍引导，曹御医才会中肯地建议秦方好暂时不要承欢。 而邹大夫有了曹御医先前的诊断，自然会就着曹御医的话给出建议。 邹大夫自己有个掌上明珠似的小女儿，自然会劝秦方好对自己的身体多加爱护。 至于谢洵…… 如此宠爱秦方好，只怕一年内不会与她同房了。 青枝听完长大了嘴巴，眼里满是崇拜：“王妃这一石二鸟之计太厉害了！连三位美人会给王爷下药都料到了！” 秦如霜噗嗤一笑：“那些大补之物不是三位良妾下的，是我吩咐厨房弄的。” 甚至连秦方好的腹痛，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猜测秦方好今夜必然会用小伎俩让谢洵去她房里，可这样也不把稳。 于是秦如霜命厨房在秦方好的粥里加了不少大补之物，虚不受补，自然就不舒服了。 她用的从来不是一石二鸟之计，而是一石三鸟。 让秦方好不能承欢。 让谢洵不碰秦方好。 以及……让谢洵对三位良妾心生忌惮。 她既然选择坐山观虎斗，自然不会让任何一方得了便宜。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院内。 秦如霜挥挥手让青枝去下人的院子里凑合一晚。 “王妃，当真是要罚奴婢吗？” “当然不是。只是今晚我外房的小榻，有人睡了。” 一刻钟后。 谢洵黑着脸来到了秦如霜的房间。 此时秦如霜刚刚换好衣服，床上暖烘烘的，是青枝提前烘好的。 她无视谢洵山雨欲来的表情，一扬下巴：“外头有小塌，王爷自便。” 说完看也不看谢洵，舒舒服服躺下了。 床上的温度正好，秦如霜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朦胧间想着这床暖得不错。该给青枝那丫头一点奖励。 只是她还没有睡熟，身旁突然多了一个带着寒意的身躯。 秦如霜被迫醒来，内心十分不悦，连带着语气也不太好：“滚去外面小榻上。” 说完手摸到了枕头下面的鞭子，眯着眼就要挥出去。 下一刻，握着鞭子的手被谢洵握住，他语气里带着隐忍：“你不要得寸进尺！” 秦如霜这下睡意全没了，“呼啦”一下扯开被子坐了起来：“王爷说笑了，王爷急着同心上人自证清白，不敢去三位良妾那里，只能来我这儿，得了便宜还叫我不要得寸进尺？” 谢洵的到来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虽然为谢洵娶了三房美妾，但不可能真的让他留宿在那儿，她早早烧了谢洵卧房的床榻，搬走书房的小榻，谢洵只能来她这儿。 谢洵不想让心爱的秦姑娘伤心，只能来她这儿避嫌。 因为她刚刚诊出有孕，不可能承欢。 而她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秦方好心里不好过了罢了。 至于心里不想让谢洵去三位良妾那里的小心思…… 这个男人哪怕她不想要了，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秦如霜别扭地想到。 “真当本王不知道卧房失火的事是你干的？” 谢洵还握着她拿鞭子的手，说话间用了个巧劲，将她的手钳制在了身后。 秦如霜被迫往前靠了靠，谢洵的面庞突然离她极近。 “还是说，王妃依旧对本王……” 温热的呼吸喷在秦如霜颈侧，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带起了涟漪。 “怎么可能！”秦如霜羞愤于自己被直到现在仍对谢洵的亲近有所反应，气急败坏地打断他。 同时两手发力，挣脱了谢洵的禁锢，又一挥鞭，鞭子快速打向谢洵。 谢洵也不是吃素的，挥手一挡，将鞭子稳稳拉住。 谢洵体谅她怀有身孕，没有用力，多余的鞭子便缠在了他的手腕上。 秦如霜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粗糙的鞭子在谢洵手腕上留下了隐隐约约的几抹红痕。 谢洵皱着眉头，这女人怀孕了也一样泼辣。 “别闹。本王明日还要上朝。” 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 他不再纠缠，松开了手的鞭子。 他算好了力道，却没想到秦如霜如今怀孕后身子没有以往灵活，突然向后跌去。 “小心！” 呲啦—— 薄薄的轻纱质地的衣服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隐约可以看到秦如霜白皙细腻的皮肤…… “谢！洵！你这个登徒浪子！” “抱歉！”谢洵狼狈缩手。 秦如霜登时跌坐到了床上，有了之前的缓冲，倒也没有受伤。 谢洵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秦如霜面黑如铁的表情。 谢洵心头一跳，今日恐怕不能善了了…… 果然，秦如霜握着鞭子走了过来，声音森寒：“看来王爷是想同我比画比画了……” 呲啦——帐帘破了； 哗啦——茶盏打了； “唔——”谢洵被鞭子抽到了 …… 谢洵的功夫自然是比秦如霜要好的，但他不可能真的用尽全力和一个怀孕的女子较真。 因此第二天从秦如霜房里出来的时候，谢洵手腕，脖颈，侧脸都有鞭子留下的红痕，而谢洵整个人周围都散发的不爽的气息。 同样生人勿近的还有秦如霜，她眼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显然整夜没睡好。 路过院子的时候，管家带着自己刚刚入府当值的小儿子路过。 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突然问了一句：“爹，昨晚王妃屋里怎么了啊……” 管家一把捂住儿子的嘴慌忙离开，又出去一段路才小声说：“妖精打架。” 第11章 “冒牌货”和“不识货” 秦如霜是习武之人，听力不差，将那句“妖精打架”听得清清楚楚。 可不管她再怎么羞愤欲绝，也断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于是只能别别扭扭地去了饭厅。 王爷纳妾的第二天，按照规矩是要全府的主子们都一起用早膳，尤其是新进府的小妾们，要给王妃敬茶问好。 正厅里，三位美人昨日听了王妃的意思，都换上了各自喜欢的衣裳，莺莺燕燕十分夺目。 唯独秦方好依旧是那身白色的素雅长裙，加之昨日身体不适，更加的楚楚可怜。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吃她这套。 若说三位良妾中有谁最看不上秦方好这副做派，那非顾美人莫属了。 毕竟昨日她都将王爷叫到了屋里，结果王爷喝了杯茶就那么去了秦方好房里，叫她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果然，顾美人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秦方好，摇着扇子嗤笑道：“秦姑娘，这大喜的日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里办丧事呢！” 顾美人出身烟花之地，说话没那么多讲究，此时王爷王妃都不在，她连面儿上的客气都懒得做了，表情很是不屑。 秦方好经历了昨夜的打击，本是不欲与她多废话，奈何这话说得实在是难听。 而且按着时辰…… “顾姐姐说笑了，我只是个通房婢宠，自然是没有资格同姐姐们一样打扮的。” 顾美人摇扇子的手一顿，似乎是没有想到被王妃如此忌惮的人竟然那么容易就示弱，也没了争斗的心思，小声嘀咕。 “嘁，果然上不得台面……” “什么台面？”一道冷漠的男声兀地出现，谢洵已经走到正厅门口。 顾美人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秦方好，果然看到她嘴边划过一丝笑意。 顾美人眼神一暗，倒是小瞧了这秦方好。 四人一起同谢洵问安，而此时跟在谢洵身后的秦如霜把这暗中的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她这个庶妹最擅长示弱，尤其把谢洵的心思品行和脾气了解得一清二楚。 谢洵十几岁便进了军营，从小兵开始历练，为了能锻炼自己，他一开始隐姓埋名，受了不少老兵的欺负。 虽然后来都被他一一收服了，可谢洵这人，骨子里是非常厌恶手下互相欺压的事情的。 对府里的事情也是一样。 秦如霜看向谢洵，他看着顾美人的眼神果然冷了下来。 青枝拉拉她的袖子，示意要不要帮衬一下顾美人。 秦如霜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既然要收服这三位美人，劲儿当然要用在刀刃上。 今日这把火，烧得还不够。 秦如霜神色如常，坐到谢洵旁边，想看看这顾美人该如何应对。 她虽然选了这三个人，到底也要看看她们有没有真本事。 顾美人看了一眼谢洵的神色，她也不怕，毕竟曾经周旋于风色场所，说话做事自有一套方法。 她掩唇一笑：“妾身正和几位姐妹聊天儿呢，正说到这王府的早膳真是讲究，上得台面，不是一般上不得台面的富户能做出来的。” 她秀手一指旁边的一碟鲍鱼羹：“就说这鲍鱼羹，妾身瞅着是用的柳州鲍鱼。” “虽然现在京都流行锦州鲍，锦州鲍个头大，看着好看，但其实母种都是柳州来的，那商人不知道喂了多少东西撑出来的个头，看着是好看，吃起来可就没有柳州鲍香。” “偏偏啊……”顾美人似乎是不经意看向秦方好：“偏偏啊，有的人就是不爱吃正统的，爱吃那不知哪儿冒出来次等货。次等货包装得再好，一剥开壳子，可不就全露馅了么！您说是么，王妃？咱们府里可不能学那些没底蕴的富户。不过妾身瞅着厨房管事应当是懂行的，这柳州鲍个个肥美。” 秦如霜失笑，这顾美人当真是……这话说的，都不是暗示了，就差明说：秦方好这个冒牌庶出上不得牌面，配不上王爷，而且隐约把谢洵这个“不识货”的也骂了进去。 不过她也有一丝惊讶，没想到首先同她示好的竟然是顾美人，而且看这架势，竟是连得罪王爷都不怕了。 谢洵也不是蠢人，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的讥讽，“碰”一下放下了碗筷。 顾美人甚至看都没看谢洵，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干脆利落地跪下了：“妾身失言，请王爷责罚。” “本王还未说话，你就知道本王要责罚你？” “这王府里王爷说了算，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如霜在一旁简直要暗笑出声，有意思，这顾美人当真是有意思，这话真是让人不好接。 不罚吧，咽不下那口气，罚了吧，显得谢洵小家子气，不问青红皂白随意责罚别人。 这顾美人看似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没想到心思细腻且胆子极大。 秦如霜看着跪在地上的顾美人，轻轻喝了一口鲍鱼羹。 这个投名状，深得她心啊。 谢洵果然身形一顿，脸色愈发难看。 偏偏秦方好火上浇油，冷不防咳嗽了几声，脸色惨白，眼中含泪，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明明一副快断气的模样，还要挣扎着起身求情，甚至不顾身体规规矩矩行礼：“顾姐姐一时嘴快，王爷莫要责罚于她，说来说去都怪奴婢……” 瞧瞧，这都自称奴婢了，愈发显得那顾美人不懂礼数。 谢洵闻言立刻冷声道：“出言有失，罚三个月月钱。” “叮”一声，秦如霜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王爷什么时候也管起了后宅之事？出言有失？失在哪里？” 秦如霜淡淡道：“莫非这厅堂上坐着的人，有什么冒牌货？还是有什么不识货的人？” “噗嗤”一声，跪在地上的顾美人竟是笑了出来。 王爷能上赶着争做这个“冒牌货”吗？当然不能。 谢洵咬牙道：“那就请王妃好好管理后宅，言行礼仪，一样都别落下！” “是。王爷。”秦如霜目光扫过秦方好：“刚刚都听到王爷的吩咐了吗？以后王府礼仪是重中之重！” “哦，对了，大家多学学秦姑娘，虽然是御赐的通房，也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自称奴婢，本王妃很是欣慰。秦姑娘，以后继续保持，其他人，多向秦姑娘学习，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 牢记自己的身份，只是个通房婢宠。 此话一出，厅堂里很久没有人敢出声。 三位美人心思各异，她们虽然昨天心里有了准备，但压根儿没想到王爷和王妃已经因为一个通房婢宠到了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 厅堂里极静，谁都没想到最先开口的是秦方好。 “玲珑，这茶的味道不对，换一盏茶吧。” 秦如霜坐直了身子，今日这把火，终于来了。 第12章 厨子觊觎王爷？！ 秦方好的话，就像一颗铁珠子落在了水里，表面上谁都不显，可在场有几个人内心注定无法平静。 秦方好的提醒是居心叵测。 因为她从下人处得知了，昨夜王爷在顾美人房里喝了一杯茶之后匆匆离开，接着厨房就煎了下火药。 她断定顾美人必然用了争宠的手段，只是没有闹过火。 今日顾美人如此让她难堪，她也绝不能让对方得了好。 谢洵是记起了昨晚的茶水，看向顾美人的眼神更加不善。 而秦如霜…… 她昨天安排的种种，是时候验收成果了。 她等着，等着看谢洵会不会为了秦方好的一句话，发落顾美人。 可别让她失望啊…… 谢洵此时得了秦方好的提醒，又想起这舞姬先前的胡言乱语，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顾氏，品行不端，降为通房。” 秦如霜心里一惊。 他想过谢洵会为秦方好出头，但没想到他会下如此重的责罚。 果然是心头朱砂么。 秦如霜内心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早该料到，只是谢洵真如此做了，到底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就这么喜爱秦方好吗？ 秦如霜收起心里那点不适，低头就见顾美人脸色颓败看着自己，估计也是没有想到谢洵会如此狠心。 转念一想也是，顾美人应该并不知道谢洵昨晚吃了大补之物，还误以为是顾美人的茶水有问题。 虽然曹御医已经提醒过他了，可男人就是这样的，若是宠爱谁，眼里根本看不到别人，心里也从不为别人着想。 只是秦如霜没料到的是，谢洵此举并不是为了秦方好，而是为了她。 谢洵的想法很简单，他虽然不懂女子的小心思，却也看得出这顾美人是在向秦如霜示好。 可是他内心认定这个顾美人有问题，不想秦如霜身边有这样心思深沉，手段不堪的人罢了。 至于为什么要为秦如霜打算……他隐约觉得秦如霜打从那日昏迷后醒来，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为他请旨求良妾，果断决绝； 成亲那日从中作梗，心思缜密； 挥鞭反击，狠辣妖冶…… 这样的秦如霜，与刚刚进府时，一直伪装的样子很是不同。 让他忍不住目光总停留在她身上，而且对于她所做的种种，在不悦的同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这才是传闻中的将军府嫡女，潇洒肆意，绝不吃亏。 所以今日他很不希望她身边多一个心怀不轨的帮手。 此时的谢洵，尚不知自己渐渐被秦如霜吸引，只是以为自己对她的感觉是欣赏。 按下两人心里复杂的感情不提，秦如霜今日已经打定主意要保下顾美人。 “王爷不喜我为你求来的良妾，我可以理解，只是王爷，如此重的责罚，恐怕不是一句品行不端就能决定的，且顾美人是陛下御赐，说不过去吧。” “她昨晚做了什么事，她自己心里清楚。” 谢洵话毕，顾美人一脸不解：“妾身自知今日失言，可王爷与王妃所言之事……还请明示？” 谢洵断不可能把自己许久未近女色，结果因为一盏茶失了分寸的事说出来，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顾美人更加疑惑，只能转头朝秦如霜使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妹妹有所不知，王爷昨日不知吃了什么，很是……失态，曹御医给王爷开了清火药。” 顾美人一听，立刻明白了，这是有人用了手段，王爷误会到自己这里来了。 想来是以为自己昨天给他斟的那杯茶有问题…… 这往人头上扣屎盆子的委屈，她可受不得！ 顾美人立刻哀哀戚戚哭了起来：“妾身冤枉啊，妾身虽然出身舞姬，却也不是那种脸皮不要的女子，肯定是哪个居心叵测之人觊觎王爷！” 这屎盆子她可不认，她虽然决定向王妃投诚，可也不想入府第二天就被降为通房！ 是谁？！到底是谁陷害她？！ 顾美人目光狠狠地扫过秦方好，若说有什么怀疑的对象，第一个就是个弱柳扶风的秦姑娘！ 怨恨，不甘，憎恶…… 秦如霜眼睁睁看着顾美人眼中闪过这些情绪，知道事情到这种地步，已经达到了她的预期。 这把火也烧够了。 “我倒是觉得，曹御医说得没错，兴许是厨房那边自作主张呢？来人，把厨房管事叫来。” 不一会儿，管家带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却不是原本的主厨。 主厨家中有事，这是府里的新厨子，最是擅长婚宴。 “王爷，王妃万安！昨晚的晚膳是小人做的，可是有何不妥？”那中年男人惴惴不安道。 “没有，叫你来就是想问问，昨日的晚膳中可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秦如霜问道。 那厨子听完一愣：“没有啊，就按照寻常的规制的纳妾宴席做的呀。” 秦如霜唇边闪过一丝极快的笑意：“这纳妾宴席，可有什么讲究？” 厨子挠挠头：“这不都一样么，用料都是顶好的，加在里头的几味药也都是库房里的好东西。” 谢洵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什么药？” “嗐，这纳妾宴席也好，娶亲宴席也好，都会在新郎官的饮食和酒里加点狗脊虎鞭之类的……” 秦如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弄了半天，原来是厨子在觊觎王爷啊……” 谢洵额头青筋直跳，猛地拍桌：“谁让你自作主张加这些？！” 厨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拼命求饶：“小的没有啊！这大户人家的喜宴都是这么做的啊！” “那也不可能效果如此……如此……”谢洵到底要面子，“如此”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 倒是那厨子心里有鬼，狠狠心道：“确实是小人疏忽了！小人想着昨日一共有三位主子一位通房进府，就把料放得……多了些……” 谢洵咬牙切齿道：“多了一些是多少？！” 那厨子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道：“多了……多了一倍……” 秦如霜听到这里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摔了。 为了确保效果，她昨日已经让青枝偷偷加了一倍药量，这厨子又加了一倍…… 秦如霜略带怜惜地扫过谢洵的下三寸……怪不得谢洵以为自己中了媚药，这药量，跟媚药效果也差不多了。 秦如霜心里升起几分心虚，别过脸去：“行了，下去吧。这事儿到此为止，顾美人没做错什么，厨子也是好心，这样，厨子罚一月俸禄，顾美人罚三个月月钱，到此为止了。” 秦如霜一锤定音，难得的没有纠缠。 主要是她怕再纠缠下去，自己让青枝下药的事就瞒不住了。 到时候觊觎王爷的人就要变成她自己了…… 第13章 王妃生猛 谢洵自然也不想把这种啼笑皆非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也不知是不是没有顺利为秦方好出头的缘故，随意喝了几口粥就匆匆离去了。 而顾美人因着被秦如霜救了一回，看向秦如霜的眼神充满感激，大有以后对她马首是瞻的架势。 秦如霜心中好笑，看来这个顾美人还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 这一走，一桌子的莺莺燕燕也没了吃饭的心思，都心不在焉往她这边看，等着她吃完好回各自的院子里去。 秦如霜向后排看去，秦方好今日没有落得好处，当下就有些坐不住了。 “王妃恕罪，我……奴婢身体不适，可否先行告退？” 秦方好了解自己这个嫡姐，这些小事上向来是不会为难自己的，因此话出口，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的秦如霜，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秦如霜。 而且秦如霜还未开口，顾美人就先替她出头了。 “慢着。” 顾美人缓缓踱步到秦方好面前：“姑娘总说自己身体不适，妾身倒是多嘴想问问，姑娘到底哪里不适？” “我家姑娘昨夜折腾到了下半夜，那么大的动静……”玲珑忍不住辩驳道。 “玲珑！”秦方好打断她：“奴婢自幼身体单薄，让姐姐见笑了。” 顾美人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解释，反而嗤笑一声：“折腾到了大半夜？确实如此，可妾身听说，这被王爷折腾到大半夜的不是王妃吗？” 秦如霜：…… 秦如霜张了几次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 她回忆起今早出门的时候，管家告诉小儿子的那句“妖精打架”，真是没处解释。 秦如霜不知道的是，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变成娇羞不已。 旁人不知道昨夜的真相，都以为是小夫妻的“情趣”。 先前一直没说话的苏美人和钟美人也开始搭腔起来。 “哎呀王爷王妃真是恩爱呀！真是羡煞旁人！” “可不是么！独宠王妃一人！” “不过王爷也真是的，王妃这肚子里还没过头三个月吧？真是性急！” “依我看是王爷太过生猛！” “明明是王妃更加生猛吧，都这样了，今日也不见疲态！” …… “够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再这么传下去明儿整个京都都要知道她和他的荒唐事了！ 秦如霜几乎是落荒而逃，后头几个良妾嘻嘻哈哈的调笑声不绝于耳，害得她差点摔了一跤。 如不是青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今日恐怕要血溅当场了。 可恶的是青枝这妮子也在说风凉话：“哎呀王妃害羞什么呀！怪不得昨儿让奴婢去外头睡呢，原来是……” “闭嘴！”秦如霜脸“刷”地一下红了，丢下青枝匆匆往前走，后头青枝还在说“哎呀真是难得王妃居然脸红了！” 秦如霜：…… 古人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天知道她曾经千军万马立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居然被几个美人调侃到慌不择路！ 匆匆走了一段，秦如霜才发现顾美人居然也跟着来了。 “今日真是多谢王妃解围了！” 顾美人虽然出身不好，性子确实爽朗，而且依她观察，这顾美人也没什么坏心思，倒是脾气很合她的口味。 她也不想同顾美人绕圈子，于是便明说了：“这事儿是我从中推波助澜，你也是受了误会。” “妾身省的，那厨子一来妾身就猜到一二了。” 顾美人也实话实说。 “你不怨我？”秦如霜诧异道。 顾美人释然一笑：“我观王妃性子，很是爽快，妾身也不兜圈子了。王妃怕是还不知道吧？妾身被进献给陛下做舞姬之前，早早就被灌了绝子汤了，与其去追求王爷那虚无缥缈的宠爱，妾身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这倒是秦如霜没有想到的，心里多了几分同情。 一个女人，无法生育，那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一辈子都无法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么想着，语气也里也多了几分怜惜：“你节哀……” “嗐，王妃不必觉得可惜，妾身好着呢，我们这样的女子，如今已经算是得了个好结局了，日后只想安安稳稳在府中过活，若是王妃有何吩咐，妾身义不容辞！” 秦如霜这次更加认真地打量了顾美人。 顾美人长得是那种艳丽逼人的美，但是眉眼间多了些英气，如此有气质的女子，做个舞姬真是可惜了…… 秦如霜在打量顾美人的同时，顾美人也在暗暗打量着秦如霜。 她早就听过秦如霜的名头，只是以前都以为这是个嚣张跋扈的官家嫡女，哪知道相处了两天才发现这人恩怨分明，肆意洒脱，让她忍不住亲近的同时，也被秦如霜的风采折服。 曾经她一直以为女子嫁了人，那便是以夫为天，是男人的附属品，可秦如霜身上却没有给她那样的感觉，反倒觉得这个女子明艳鲜活，活出了自己的风采。 “嗯，你想得开就行，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秦如霜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把话都说开了，你日后在府里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也尽管和我说。” 得了秦如霜的肯定，顾美人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如此便多谢王妃了！” …… 这头秦如霜和顾美人有说有笑，互相欣赏，那头秦方好房里却是风雨欲来。 早膳过后，下人端来了熬好的汤药。 玲珑没有把药端过来，而是开口询问：“小姐，这药您喝不喝啊？您昨日身子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怕是不要乱喝药了吧……” 下一刻，“啪”的一声，秦方好狠狠甩了玲珑一个耳光！ 玲珑登时被打懵了，眼里的眼泪要掉不掉的，不可置信道：“小姐……” “蠢货！我昨晚是真的腹痛难忍！” “什么？！”玲珑睁大了眼睛：“我以为小姐是装……” “啪”！ 又是一个耳光！ 秦方好几乎要被自己愚蠢的婢女气死了！ 昨晚她喝的粥绝对有问题！ 恰到好处来的曹御医，邹大夫的附和……这一切难道还看不出来是有人故意在整她吗！ 她确实想过装身体不适把人骗到她房里，可是她没想到真的会有御医在府里，还恰好诊出她不宜受孕！ 这一切除了秦如霜的推波助澜，还有别的解释吗？！ 偏生这个愚蠢的婢女，竟然还以为是自己在装病！ 跪在下面的玲珑垂着头，忙不迭认错，可是垂下去的弯眸里却闪过一丝怨恨。 若不是秦方好总是用这种手段争宠，她怎么会误会！自己为她劳心劳力，还要被如此怪罪！ 接着玲珑又叹了口气，谁叫她是个下人呢…… 秦方好发了一通脾气，心里的不悦也淡了下去，是她大意了，没想到如今她的嫡姐心思如此缜密，看来自己要好好谋划谋划了…… 她何尝看不出来那三个良妾是被秦如霜叫来和她打擂台的？ 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现在也隐约察觉出来这一连串的计谋让她和三位美人站在了对立面，既然如此…… 不就是离间计吗？谁不会呢？ 既然秦如霜不想让她安生，那这府里就谁也别想安生了！ “玲珑，你过来，我有事安排你去做……” 第14章 王爷你是猪吗？！ 送走了顾美人，秦如霜下午难得安生了一会儿，午睡之后在青枝的引荐下见了一个人——钱二通。 钱二通就是纳妾那日追着管家要银钱，结果让百姓嘲笑了秦方好半天的那个乐师。 秦如霜细细打量跪在下面的男人，二十多岁，长相普通，但是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说说吧，那日怎么想起来要让王府闹笑话？你可知那是大罪，王爷可是生气得很呢！” “王妃恕罪！小人认罚！”他嘴上说着认罚，眼睛里却没有多少害怕，看着秦如霜的眼神很是和善。 秦如霜摆摆手：“倒是个机灵的，起来坐吧！” “谢王妃！”钱二通也不推脱，就这么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后来秦如霜仔细询问后，才知道原来这人和她还有些渊源。 听秦如霜问起以前两人的渊源，钱二通恭恭敬敬同秦如霜行了大礼，秦如霜还未开口，他便更咽着喊了一句“恩人”。 秦如霜一直好奇这个钱二通当初为什么对她示好，还害秦方好出丑，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钱二通似乎是思考了很久，先前的嬉皮笑脸淡了下去，过了半晌终于问道：“恩人可还记得前年中秋，您策马在东市街上，曾经救下一个差点被轻薄的女孩儿？” “那是小人的妹妹。当日小人与妹妹出游，才离开一刻去买糕点，回来时便看到有个纨绔子弟欲将妹妹强行带走，我那时人单力薄，冲不破那人的守卫，是恩人一马鞭将那登徒浪子打退，又救了我的妹妹。” 看秦如霜似乎没什么印象，钱二通又继续说道：“就是那日，您一身戎装，挥鞭下马，街上的人都看呆了！” 秦如霜终于想起来了，因为那日之后，京都官家弟子间对她的评价都变成了嚣张跋扈，泼辣蛮横。 钱二通见她记起来了，犹豫良久还是说道：“其实那日抢我妹妹的是一个大官的儿子，就是那位很得宠的兵部尚书……别人都不敢管闲事，只有您愿意相救！” 钱二通情绪激动起来，还欲再说，被秦如霜打断：“先说说你妹妹后来如何了？” “我妹妹她……” 钱二通眼里的光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她死了。” “后来兵部尚书府里的人寻到我家里，将妹妹强娶做小妾。” “不出半月，我妹妹被人用一块竹席包着扔了出来，全身……没有一处好肉。”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无懦弱之色：“小人不争气，没有办法替妹妹报仇，但一直记得您的恩情！后来听说了府里的事，我就去掺和了一手！” 钱二通一顿：“若是坏了王妃的好事，小人甘愿受罚！” 还有一些事，他没有告诉秦如霜。 他永远记得那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只因为对方是兵部尚书之子，没人敢帮他们兄妹，他眼睁睁看着妹妹差点被轻薄； 妹妹死的那日，他敲破了衙门的鸣冤鼓，可是没人敢为他申冤，只因为京都府衙不敢招惹兵部尚书。 他差点放弃了生命，是秦府的管家在路边施粥，给了他一块馒头，一碗白粥，告诉他，年轻人，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见识过世间最丑恶的一面，只是这些事情，不需要告诉恩人。 可只要恩人需要，他可以随时成为她手里的一把刀…… 秦如霜听完他的叙述，知道事实肯定远比钱二通所说的要残酷。 “你若是没有什么正经行当，便留在王府吧。” 她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 “王妃？！”钱二通惊喜地抬头，显然没有想到会被恩人留在府中。 “怎么？显做个下人屈才了？” “不不不！！！这是小人的福分！”钱二通赶忙解释。 “你……”秦如霜端茶的手一顿：“你妹妹之事，如今人已经死了，没有证据，且兵部尚书正是得宠，恐怕要往后慢慢打算。” “王妃……”钱二通声音更咽，他根本没有想到秦如霜居然会想要为他妹妹申冤，毕竟他们这样的百姓，在达官贵人的眼中，只是草芥罢了…… 钱二通立刻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小人的命，从今日起就交给王妃了！” “行了，下去吧。” 秦如霜调整了一个姿势，她现在稍微坐得久一点腰就有些酸，忍不住自己揉了揉：“你先跟着青枝学学这王府里的规矩，具体的……后面再说吧。” 青枝带着钱二通下去了，秦如霜站起来溜达了几步，有些饿了。 她现在口味很是奇怪，有时候想吃酸的，有时候想吃甜的，有时候怕腥气，可这会儿突然就很想吃涮羊肉。 正巧现在天气也冷，正是涮羊肉的好时机！ 秦如霜吩咐下去，说想在自己房里的外间吃，懒得出去用晚膳了，于是厨房里立刻备了精巧的炊具抬了过来。 这是一个中间镂空放了炭火的小桌子，炭火上架了一个精巧的铜锅。 那铜锅小巧精致，将将够两个人食用。 秦如霜禀退了其他下人，和青枝两人准备“大战一场”，只是刚刚把水烧开，暖烘烘的房子里突然刮进来一股冷风，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秦如霜一抬头，就看到了身上还带着寒意的谢洵。 主子来了，青枝也不敢继续吃了，匆匆忙忙行了个大礼就想离开，任凭秦如霜怎么同她使眼色都没止住脚步。 “王爷有何事？”被打扰了吃饭的兴致，秦如霜有些不悦。 谢洵无视她嫌弃的眼神，自顾自坐到了刚刚青枝的位置，立刻有下人拿来了新的碗筷。 他没回答秦如霜的话，而是自顾自涮了几块羊肉快速吃完，感觉身子暖和了些，才指指桌上片好的肉：“厨房里杀了两头羊，总得就这么点羊上脑肉，全被你拿来了，本王想吃一口还得自己跑过来。” “王爷什么时候连块羊肉都吃不起了？” 谢洵闻言，将筷子一放：“王府里的钱财不都是你在管吗，本王也没钱。” 谢洵这话让秦如霜愣住了，谢洵这是……在同她打趣？ 几乎没有好好和谢洵说过几句话的秦如霜，突然觉得有些别扭，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索性埋头吃肉。 只是过了一会儿，秦如霜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王爷您是猪吗？！” 两只羊的嫩肉，她都没吃几口，全都被谢洵一个人吃完了！ 谢洵嘴边闪过一丝笑意，秦如霜皱眉撅嘴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 他把自己涮好的羊肉夹了几块放到秦如霜碗里：“在军营里大锅饭吃惯了，吃得慢就没得吃了。” 秦如霜看着盘子里的羊肉有些呆愣。 大户人家吃饭向来讲究，都有下人伺候夹菜，哪怕是最亲密的关系，也鲜少有人会互相夹菜。 只有一些感情特别好的夫妻才会如此，哪怕是在将军府里，她爹也只有她刚出生那几年，和她娘感情极好的时候，才会偶尔指使下人给她娘夹些喜欢的菜。 哪怕只是如此，下人也觉得她爹将他娘宠上了天。 谢洵如此举动…… 秦如霜咬着嘴唇，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第15章 引狼入室 见秦如霜迟迟没有下口，谢洵开口道：“怎么？不合口味？” “没有。”秦如霜思量再三，还是试探着问道：“王爷在军营里也有给人夹菜的习惯？” 谢洵沉默不已，他该怎么说呢，总不能说自己看到她皱着眉撅着嘴，一副被抢了食物不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就想给她夹点菜吧？ 他真要这么说了，估计她也不会信。 于是只能沉默着把碟子里的肉吃完。 而秦如霜等了半天没有等来谢洵的回答，终于是别别扭扭把谢洵夹给她的菜吃了。 这辈子他们还没到不死不休的时候，谢洵总不至于给自己下毒吧？ 谢洵见秦如霜小心翼翼地吃了那几口羊肉，脸色难得温和下来，心里也忍不住琢磨，听说怀孕的人口味古怪，想吃的东西不吃够了心里就有怨气，于胎儿不好。 于是谢洵敲了三下桌子，“吱呀”一声，管家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福伯，让厨房再宰两头羊，把上好的羊上脑肉再弄点过来。” “是。”福伯脸上表情很是欣慰，他家王爷和王妃好像都开窍了。 在福伯看来，王爷王妃本来就是绝配，王爷用兵如神，王妃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好的一对璧人，不知怎么的就闹得互相不给好脸色。 如今二人想开了，他心里是最高兴的，忙不迭就下去准备了。 片刻后，看着桌子上的两大盘羊肉，两人面面相觑。 谢洵想的是，本王如此贴心，纵使秦如霜脾气再怎么阴晴不定，也该念一念他的好，感受到她的善意了吧。 而秦如霜想的是，谢洵也太能吃了吧，今年军营的饷银还够吗…… 两人都是话不多的人，也就默默涮羊肉，谢洵时不时给秦如霜夹一筷子羊肉。 其实秦如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现在口味古怪，想吃什么也就是过过嘴瘾。 偏生谢洵问了句：“吃这么点？猫都吃得比你多……” 一下子把秦如霜的胜负欲激起来了，她一挑眉：“王爷吃得也少，军中男儿不是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吗？王爷这食量也太……” 于是，夫妻二人赌气似的拼命吃，结果就是吃完以后，两人都撑得不行。 特别是秦如霜，三个月还没显怀，可她这会儿肚子都微微鼓起了。 只能在房里来来回回踱步消食。 福伯估摸着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悄无声息地将东西都收了下去，还非常贴心地……关上了门。 秦如霜一边踱步一边斜眼偷看谢洵。 谢洵老神在在地喝茶。 还不走…… 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秦如霜又看了谢洵一眼。 谢洵在把玩一个羊脂玉佩。 还不走……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王爷还不走？” 谢洵抬眼看了她一眼：“走？去哪儿？” “当然是回王爷自己的卧房！”秦如霜有些气急败坏。 今日她心血来潮吃涮羊肉，没想到是引狼入室，肉吃完了，狼还不肯走！ 谢洵打量了一圈卧房，悠哉道：“这本来就是本王的卧房。” 这话让秦如霜愣在了原地。 是了，这原本是谢洵的卧房，也是他们大婚之日的新房。 只是因为谢洵不喜欢她，从来不来这里睡觉，而她自己心里存着一口气，不愿意搬走，久而久之，她都忘了这是谢洵的房间。 而自己，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 想到这里，秦如霜忍不住又想到谢洵对秦方好的喜爱，她这鸠占鹊巢何止是占了谢洵的房间，也是占了秦方好的位置。 或许是女子怀孕之后更容易多愁善感，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在秦如霜心中发酵，让她心里难过不已。 “既然这样，那我走好了。” 秦如霜忍不住想，一个个的都不待见她，那她走了是不是对大家都好？ 谢洵看着自家王妃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闹脾气，心里有几分无措。 他虽然认定自己喜欢的人是秦方好，可此刻看到秦如霜难过，也心里也不舒服起来。 “你去哪儿？和本王共处一室本就是理所应当。” 秦如霜听到这话却更加生气了：“我给你腾位置也不行？那我睡了，王爷随意！” 谢洵无奈，女子的心思真是难猜：“你……” 谢洵话还没说完，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爹爹，王爷今夜又睡在王妃这里呀？那今晚屋里妖精还会打架吗？” 秦如霜心里的委屈突然就变成了恼羞成怒：“福伯！” “哎！哎！”福伯忍笑赔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臭小子乱说的！老奴这就带他走了！” 秦如霜最终也没能把谢洵这匹摸不透心思的狼赶走，梳洗完之后只能气嘟嘟地自个儿躺下，索性什么都不管了。 谢洵爱睡哪儿睡哪儿！ 秦如霜打定了主意赶紧去睡，可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床很宽，但饶是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身旁不容忽略的热度。 今儿时间赶，青枝没来得及替她烘床，她手脚怎么都睡不暖和，忍不住轻轻地动来动去。 突然，一只胳膊将她隔着被子搂了过去：“睡觉！” 她想挣开这怀抱，力气却没有谢洵那么大，几次都没挣开，只能一边在心里暗骂谢洵这个大猪蹄子，一边催眠自己赶紧睡觉。 不知道是因为挣扎之后暖和了起来，还是因为谢洵身上传来的热度太过让人安心，不一会儿，秦如霜就有了困意。 她强撑着睡意感受了一下谢洵的呼吸，非常平稳，应该已经睡了。 秦如霜放下心头的提防，也睡着了。 而黑暗中，谢洵慢慢睁开了眼睛。 床头绢纸做的灯罩里留了一点微弱的灯光，朦胧中秦如霜因为怀孕后胃口大增的脸庞有了些肉感，倒是没有了刚见时的凌厉。 她乌黑的秀发有几捋散落在谢洵鼻尖，似有若无的香味往他的鼻子里钻。 这是一股秦如霜身上特有的凛冽的香味。 谢洵看了一会儿，强逼着自己移开目光。 想到他和秦如霜狼狈不堪的过去，他第一次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多花几分心思在秦如霜身上，直到如今两人剑拔弩张，他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不堪。 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第16章 雨露均沾 秦如霜这一觉睡得极好，一睁眼便是天亮，整个人精神百倍。 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谢洵的身影，身边的被子里似乎还留有一丝温热。 难得的好睡眠让秦如霜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其他人也顺眼许多。 走廊上遇到了福伯的小儿子，还亲切地摸了摸他的头，赏了几颗糖给他，一点都不记恨昨晚这小不点说的荒唐之言。 “王妃今儿心情很好呀？”青枝忍不住问道。 秦如霜抹去嘴角的笑意：“你家王妃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青枝笑笑，心说女人果然需要爱情的滋润啊。 有一样想法的人还有福伯，他如今怎么看王妃怎么觉得和他家王爷般配，等小皇孙出世后，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啊！ 三位良妾早早地便等在了正厅，一见秦如霜来便要起身行礼。 秦如霜制止了他们的动作，目光巡视一周，没有看到谢洵的身影，连秦方好也没来。 她按下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正巧这时下人来询问要不要用膳，秦如霜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等等王爷吧，别叫王爷说咱们没规矩。” 兴许那人是去打拳了，她知道谢洵每天早上都要去后院开辟出来的武场锻炼。 有时候和手下打得开心了，偶尔耽搁了用早膳的时间也是常有的。 顾美人是个眼尖的，看着今日秦如霜心情好，又想到昨夜王爷宿在王妃房里，捂着嘴笑道：“王妃真是贴心，怪不得王爷喜欢去你那儿。” 秦如霜不予解释，只笑笑不说话。 顾美人见提起王爷，秦如霜没有不悦，胆子更大了一点：“王妃先前还说王爷把那位秦姑娘放在心尖儿上，妾身看啊，那可不见得。” 说起这个，顾美人环顾一周：“哎，那秦姑娘怎么还没来？架子也太大了吧？” “谁知道呢，人家弱柳迎风，想来是身体还没好全吧。”钟美人搭腔道。 正说着，秦方好的婢女玲珑来了。 “我家小姐今儿不来和各位主子用膳了，已经和王爷在房里用过了。” 她虽然是告罪，语气里却多了点没有掩饰的得意。 秦如霜的笑容很快淡了下去，摆摆手让她离开，才招呼几位良妾用膳。 失望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释然。 这样的事，上辈子她还见得少吗？ 秦如霜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这算怎么回事，晚上陪姐姐，白天陪妹妹，雨露均沾？ 秦如霜眼里划过一丝厌恶，她以为这辈子谢洵有所改变，没想到比上辈子更加让她看不起。 既然喜欢她的庶妹，何必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连直面自己的感情都不敢吗？ 秦如霜情绪掩饰得好，有人却已经忍不住心里的酸意了。 “秦姑娘真是……王爷着实贴心啊。” 说话的是钟美人。 她入府之前得知王爷不喜欢王妃，以为王爷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子，想着自己进了王府怎么也能有一席之地。 毕竟，谁不喜欢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女子呢？ 谁知从入府之后，王爷看都没看她一眼。 王妃也就算了，王爷哪怕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偶尔也要做做面儿上的功夫，她可以理解。 可这个通房是怎么回事？！ 自己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通房丫头？！ 这么想着，语气就忍不住酸了许多。 她以为王妃会生气，哪知秦如霜只说了一句“用膳吧。” 接着就示意青枝可以开席了。 青枝恨恨地看向玲珑离去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不等王爷了吗？” 秦如霜一抬眼皮：“等什么？王爷难不成还要用两次早膳？” 青枝呐呐不言。 三位美人互相看了一眼，只得继续用膳，王妃都没说什么，她们这些人又有什么立场呢？ 偏院里。 秦方好独自细细品味一碗碧玉梗米粥，玲珑立在一旁，屋里除了主仆二人，哪里还有别人的影子！ “小姐，都按您说的和王妃说了，您不知道，王妃那脸色一下子就不对劲了！哈哈！还是小姐有办法！” 秦方好脸上没有得意之色，其实谢洵今日并没有陪她用早膳，只是听说她身体不适来院子里看了她一眼。 可是那又怎样呢？ 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谢洵做了什么，而是秦如霜以为他做了什么。 谢洵来自己院子里是事实，至于有没有陪她用早膳，全看秦如霜怎么想了。 秦方好没有告诉任何人，打从她进府以后，内心一直隐隐不安。 因为谢洵对秦如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厌恶。 别人或许不知道，以为谢洵是在顾及将军府的面子，但她太了解谢洵了。 对于这个男人而言，没有人强迫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他对秦如霜的态度，就是旁人看到的那样，或许并不喜欢，但也没有那么讨厌。 这是秦方好所不能容忍的。 传闻王爷和王妃已经水火不容，可是这些天她越看越觉得心惊，这两人之间的感觉根本不是互相厌恶！ 甚至……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谢洵好像对她的这位嫡姐十分感兴趣，而且十分纵容…… “小姐！”玲珑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王爷好像打拳回来了，快到咱们院子外面了！” “快把粥端下去，帮我看看仪容可有不妥？”秦方好连忙站起身来。 “没有！小姐怎么样都好看！我这就去叫王爷！” 玲珑走后，秦方好摆出了往日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又斟了两杯谢洵喜欢的茶，不一会儿，玲珑回来了。 “王爷人呢？” “小姐……”玲珑踌躇道：“王爷……王爷让您多注意身子，他今日练武晚了，赶着去正厅用早膳呢……” “砰！”刚刚斟好的茶水洒了一地，秦方好眼里满是不甘！ 从进府到现在，谢洵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乎没有！如今竟然路过她的院子都不愿意进来！ “小姐别着急！兴许……兴许是王爷累了……” “别说了！”秦方好厉声打断她：“上次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不能再让谢洵和秦如霜这样不温不火的相处下去了！ “小姐……”玲珑眼里闪过恐惧：“真的……真的要那么做吗？” 秦方好猛地回头，死死盯住玲珑：“怎么？你怕了？” “没有！没有！可是上次……” “你怕什么？！上次不是成功了吗？要不是秦如霜突然跳出来坏我好事，如今这王府的女主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秦方好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立刻去办！下月十六之前，务必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 第17章 晚起的王爷没早膳吃 用过早膳后，秦如霜决定出门一趟。 她重生之后被接二连三的变故绊住了脚，又被谢洵不同往常的态度迷惑，差点忘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她这一世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权利她已经有了，对于内宅女子而言，她的母家已经足够显赫，而她正妃的身份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能动摇，那么只剩一件事需要上心了——钱。 上辈子她一直沉溺在对谢洵没有回应的感情之中，没有好好经营母亲留给她的良田和商铺，逐渐被秦方好安排的人蚕食，最后什么也没落得好。 这一世，她还来得及。 “小姐，咱们多带一件大氅吧？外头冷得很呢。” 秦如霜看着忙忙碌碌的青枝，忍俊不禁道：“只是去巡几个铺子，怎么弄得跟搬家似的。” “外头冷，小姐怀着身子，马虎不得！该带的都得带全了！” 秦如霜略一思索，道：“把钱二通也带上吧。” 那人看着机灵，对她又忠心耿耿，放在内宅里做个下人可惜了。 听到要带着钱二通，青枝脸上有些不情愿。 “怎么了这是？” “没有，奴婢这就去叫人。” 青枝其实不喜欢钱二通，因为自打钱二通进府后，没事总是喜欢跟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明明比自己还大两岁，真是油嘴滑舌！ 青枝本来不想理他，可是每次想到王妃和她说的钱二通家里的事，又觉得这人总是笑眯眯的，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苦楚，青枝又对他讨厌不起来了。 叫上了钱二通，主仆三人准备出门。 走到花园的时候，秦如霜正看到几个小丫鬟提着水桶，看样子才刚刚打扫完，往这边来。 几人神色匆匆，走在最后头的一个小丫鬟看着尤其瘦弱。 几人见了秦如霜都停下来行礼，本来没什么事，秦如霜准备走了，哪知跪在最后的一个小丫鬟身形单薄，站起来的时候摇晃了一下，竟是把桶里的水洒了。 “王妃赎罪！”小丫鬟吓得立刻跪了下去。 秦如霜盯着小丫鬟明显发育不良的身形看了半晌。 小丫鬟感觉到主子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更加惶恐了，心里也怨恨自己不争气。 她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好不容易进了王府当丫鬟，月钱不少，可别因为今日的疏忽丢了这份差事！ 小丫鬟越想越难过，差点哭了出来。 “起来吧。” 秦如霜转身对青枝道：“吩咐厨房，把剩下的早膳都给下人们分了吧，若是不够，再多做些，往后给下人们加一顿简单易食的早点，钱从公库里出。” 想了想，怕耽误下人们的差事，她又补充道：“早上让厨子们多做些米粥，馒头之类的，伺候王爷早膳后留出一炷香的时间给下人们用早膳，分批用，也别耽搁了差事。” 说完抬头看了看日头，估算了一下这会儿晨间的事儿应该都做完了，于是道：“今儿也不早了，让他们一起去厨房用点早膳吧。” 这小丫鬟应当是早上没有吃东西，身子又单薄，起来得快了，一时晕眩才把水洒了。 小丫鬟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如霜，愣在了原地。 那呆呆的样子让秦如霜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好呆的丫头！ 意识到自己直视了主子，小丫鬟赶紧低下头去：“多谢王妃！” “王妃真是心善！”青枝也道。 听到这个消息，青枝是最开心的。 哪怕是王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下人们也只是吃两顿，有些小户人家的下人，甚至只能吃一顿。 他们虽然在王府的差事不算辛苦，可规矩确实极其严苛的，王妃此举，是真真正正地为他们这些下人考虑。 因此看向秦如霜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她家王妃果然是菩萨下凡，真是好心肠！ 青枝飞似地和厨房通知了这个消息，趁着这会儿大伙儿刚刚做完早上的活计，厨房把人都叫过去了，一起吃早膳。 做了件好事，看着下人们感激的眼神，秦如霜心情也开朗起来。 下人也是人，对下人们好一些，他们才会更加尽职尽责地在王府当差。 办妥了这件事，主仆三人终于是开开心心出门了。 而与这其乐融融的主仆三人不一样的，是从演武场回来后的谢洵。 谢洵今日在秦方好的院子里耽搁了一会儿，去演武场的时间晚了，这会儿回来也晚了些。 他能猜到秦如霜不会等自己用早膳，但他没想到的是不仅秦如霜不见了，而且整个王府好像……空了。 谢洵吹了声口哨，房顶冒出一个黑子暗卫。 这些人都是默默守护王府安危的，一共八个。 四个在暗处保护谢洵的安全，四个在王府四周保证王府的安全，平日里不轻易出面。 “主子。”黑子蒙面的暗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跪着行礼。 “王府里的人呢？”谢洵皱眉问。 “王妃府了，几位良妾都在各自的房里。” “本王是问王府里的下人！” “都在厨房里。” 都在厨房里？ 谢洵的眉皱得更厉害了，他虽然对下人并不苛刻，可这大清早的，下人们不各司其职，都去厨房做什么？ 谢洵怀着疑惑去了厨房，就见一众下人都在厨房里美美地吃早膳。 谢洵眼皮一跳，他都没吃，下人们就吃上了？ “本王的早膳呢？” 听到王爷的声音，下人们都慌忙转身，一个个地拿着馒头和粥不知所措。 上次做婚宴闯了祸的大厨挤出了人群，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犹豫再三，一咬牙道：“回王爷，小的以为王爷已经用过早膳了，就……剩下的都……都……” “老奴怕浪费，做主都分给大家了！”福伯拿着个大白馒头，讨饶道。 其实福伯知道王妃这是不高兴了，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虽然是王妃吩咐的让他们把剩下的东西都分了，他们才敢吃，但这个黑锅他愿意替王妃背了！ 不说别人，因为王妃心善，愿意替他们考虑！ 而且王爷也不是小气的人，他把老骨头的面子，王爷还是愿意给的。 “那这些呢？”谢洵指着锅里的馒头。 “王妃心善，吩咐老奴以后给大伙儿分开安排一炷香的时间，用点早膳。” 谢洵听完，觉得这个安排也无不妥，于是也没有反驳。 管家眼珠提溜一转，想明白了应该是王爷还没用早膳，急忙安排道：“快，快给王爷准备些精细的早膳！” “不用了。”谢洵摆摆手：“拿两个馒头过来就行。” “这怎么行！”管家不赞同道：“王爷怎么吃得惯这些……” “怎么吃不惯？你忘了当年本王被困边关，别说馒头了，树皮都吃过。这馒头蒸得不错，两个就够了。” 谢洵在下人面前向来没有架子，也和大伙儿一起吃起东西来。 或许是谢洵表现得太平易近人，有个管事大着胆子问道：“当年边关一役，王爷用兵如神，以少胜多，王爷给奴才们讲讲吧！” “对啊对啊！” “讲讲吧王爷！” 第18章 快马追妻 边关一役，燕国二皇子骁勇善战，千里取大祁将领首级，军中不稳，连连败退。 十万大祁戍边军，被杀的只剩三万，偏偏朝廷新派的将领迟迟不到，群龙无首，粮草告急。 是当时正在军中历练的谢洵，一人担起了军中重任，用兵如神，指挥剩下的三万残军奋起反击，最后大胜燕国。 说起这个，谢洵只是神色淡淡，平铺直叙说了当时的情况。 但或许是他亲身经历了当时的战役，寥寥数语，便把当时战争的残酷和大祁戍边军的骁勇讲了出来。 众人都听得百味陈杂，那一战，虽然大祁胜了，却也元气大伤。 “那王爷当时是如何想出那等计谋，大获全胜的？太厉害了！”一个十几岁的家丁满脸崇拜地问道。 闻言，谢洵但笑不语。 先前提起这个话题的管事也是个机灵的，一巴掌拍到那小子头上：“乱问什么呢？！那可是我大祁的军中机密！不许乱问！” 那家丁摸摸被打的头，看向谢洵，只见王爷脸上的神色却十分温柔。 谢洵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因为那次的战役，是秦方好飞鸽传书送给他的计谋。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将军府庶女，处在深闺之中，却有如此的计谋和策略。 他当时看到那计谋都自愧不如。 所以他一直觉得秦方好是被女子的身份和世俗束缚住了，这等计谋才略，若是生为男子，该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他对秦方好的感情一直是淡淡的怜惜，加上听闻她身为庶女被嫡姐多加打压，心中更是不忍。 后来两人书信来往很多，都是些日常琐事和儿女情长，但当初那封改变大祁命运的书信，却一直被他牢牢记在心里。 再后来，秦方好提出心悦于他，他虽然还不是非常确定自己的感情，却也笃定这样有才略的女子，他必然会喜欢，因此也就顺势准备找父皇赐婚。 没想到他还没去请旨，就等来了圣旨，他的正妃，却是另一个人——秦如霜。 想到这里，他突然开口问管家：“府伯，王妃今日出府了？” 府伯咽下嘴里的馒头：“是啊，王妃说有点事要办，就出府去了，具体的老奴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福伯突然福至心灵道：“王爷别担心，王妃此行带了贴身丫鬟伺候，而且还带了个家丁，很是周全。” 果然，谢洵闻言眉头一皱：“家丁？” 据他所知，秦如霜自己武功不但凡，不爱用侍卫和家丁，而且成婚后为了避嫌，出门更是只带青枝，怎么会带了一个家丁？ “是在哪里当值的家丁？” “刚进府的，老奴看着人挺机灵的！” 其实福伯知道那家丁是当时王府纳妾，在侧门大闹的那个乐师。 他一开始也不喜欢那个钱二通，但敌不过那小子嘴甜会来事儿，时不时还替他按摩肩颈，一下子收买了福伯的心。 而且……既然王爷问了，他当然要推波助澜一把。 福伯心内感慨，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为了王爷王妃能和和睦睦，真是操碎了心啊！ “机灵？还有呢？人可靠吗？”谢洵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有啊……”福伯作思考状，半晌道：“别的也没有什么了……长得倒是挺俊秀的，听说有一年京都大雪，饿死了不少人，那家丁家中只剩他一人，饿得奄奄一息，正巧王妃家里施粥，受过王妃一饭之恩，很是感激。” 这套说辞是钱二通自己和大家说的。 钱二通此人，机灵，世故，他知道自己突然得了王妃的眼，指不定有人嫉妒，而且他一个外男，身份也尴尬。 同别人说王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众人最多说一句王妃心善，再说一句他知恩图报，也就不会多做为难。 殊不知谢洵听了这些，内心却无名火起。 “王妃去哪儿了你们就没一个人知道？！” 他的正妃出门，竟然没人问一句去哪里，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万一秦如霜那泼辣性子，在外面惹了笑话怎么办？ 见王爷脸色实在不好，福伯忙道：“老奴倒是听门房的说看到王妃往东市去了，王爷要去看看吗？老奴这就命人准备马车，还有……” “不用了，备马！本王骑马过去！” “王爷很急？”福伯忍笑道。 “本王看你是年纪大了，找不到王府的马厩在哪儿了？” “没有！没有！王爷恕罪！老奴这就去！”点到为止，福伯不敢再多言，王爷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福伯把马牵了过来，将马绳交到谢洵手里：“王爷别担心，王妃坐马车，走得慢，追得上！” 谢洵忍了又忍，总觉得福伯表情不太对：“本王只是怕她闹出笑话！她那性子你还不清楚？” 说完一挥马鞭，疾驰而去。 马车里，秦如霜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吓得青枝急忙又给她披上一件大氅：“王妃冷吗？要不要再加一件？” 秦如霜揉揉鼻子：“都快裹成球了！不冷！肯定是有人在说我坏话！” 轿子外突然递进来一个暖手炉：“王妃可是手炉冷了？小的还带了一个！王妃快些捂着！” 青枝看着钱二通递进来的手炉，心里酸酸的，这人都开始抢自己的活儿干了。 秦如霜假装没看到青枝那妮子的别扭，拿出了一本泛黄的本子，细细查看里面登记在册的铺子。 看了一会儿，她掀开帘子：“就在这儿停一停吧，去看看杜氏钱庄。” 杜氏钱庄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之一，也是嫁妆之中来钱最快的一家。 如果她没有记错，钱庄的管事是从母亲家里出来的老人，最是忠心耿耿，其余铺子和良田的收入，也会按时存入杜氏钱庄。 她如今有孕在身，不宜奔波，不可能每个铺子都去，而杜氏钱庄除了有她所有的银钱，还有每个铺子上交的账本备份。 去钱庄看看，大致就能了解她名下的铺子盈亏如何了。 走到钱庄门口，秦如霜正要下车。 担心青枝女子力气小，扶不住王妃，钱二通忙将手藏进袖子里，想隔着衣服去搀扶一下王妃，哪知刚伸出隔壁，突然被飞来的马鞭一下子抽开了手。 青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马鞭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想呵斥，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王爷？！” 第19章 王爷神算，工钱八两！ 相比青枝的大惊失色，秦如霜显得十分淡定。 “王爷有事吩咐？”秦如霜抬眸看向谢洵。 鲜衣怒马，英俊潇洒，如果忽略那难看的脸色和挥出的马鞭，应当是一幅很美的画面。 “你出府干什么？”谢洵问道。 “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王妃出府，身边的人应当选些靠得住的，府中有上好的侍卫……” “王爷。”秦如霜打断他：“你喜欢我吗？” 秦如霜突如其来的询问，让谢洵措手不及，竟是有一瞬间的慌神，接着才反应过来秦如霜问了什么。 性子向来冷清的谢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我再问一遍，王爷喜欢我吗？喜欢我还是喜欢秦方好？”秦如霜饶有兴味地看着谢洵。 见谢洵不答，秦如霜露出惊讶的神色：“难道王爷喜欢我？” “当然没有！”谢洵脱口而出。 “巧了，我也不喜欢王爷，所以——我去哪儿关王爷什么事？” “你！”谢洵被她这番说辞弄得有些下不来台，低声道：“大庭广众说这些情情爱爱的，成何体统！” 说着就要拉着秦如霜往钱庄里走。 这钱庄是秦如霜的产业，他认得。 秦如霜也很顺从地跟着他走到了钱庄里。 “好了，这里没人了，王爷。”秦如霜整理了一下衣摆：“我暂时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王爷必然是心悦我那庶妹，巧的是我如今也想开了，以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吗？” 如果是以前，听到秦如霜这么说，谢洵肯定能松一口气，可是如今听到曾经想听的话，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谢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秦如霜，索性闭嘴不说话了。 秦如霜也习惯了谢洵的沉默，摆摆手道：“王爷愿意跟着便跟着吧。青枝，钱二通，跟我去看账本。” 钱庄里的管事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精神奕奕不见半点老态。 早就得了信儿小主子要来，此时见了秦如霜，满面笑容：“王妃来啦？” “账本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管事的点头，笑眯眯道：“就是有点多。给王妃备了六位账房先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算得完。” 说着将人引到了一间房间前面，六位账房先生拿着算盘依次排开。 “开门吧。” 房间门一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众人还是被几架子账本吓了一跳。 “这是近五年的项目，王妃请吧？” 不用秦如霜多加吩咐，几个账房先生拿着笔墨纸砚和算盘，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噼里啪啦开始核对账本。 查账这事儿，辛苦的是账房先生，秦如霜坐了一会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巡视几人算账。 只见其中一位账房先生手速尤其快，一个算盘打得哗哗的，青枝看着都觉得眼花。 那一页还没打完算盘，旁边的钱二通突然道：“一百三十七两六钱。” 账房先生诧异的抬头，似乎不敢置信，又加快速度算完了才惊呼：“先生心算真是厉害！是哪家的同行？” 秦如霜也挑眉看向钱二通：“你懂珠算？” 钱二通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对数字有些敏感。” 秦如霜又翻来一页：“这里呢？” “二百四十八两七钱。” “这里呢？” “六十五两一钱。” 秦如霜的眼神中更加欣赏：“不错，不过……” “六十七两整。”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洵突然开口：“第二条算错了。” 秦如霜回头：“嗯，王爷也很厉害。” 谢洵嘴角上挑，接着又有些懊恼，他又不是账房先生，怎么会因为秦如霜一句称赞而开心。 可是秦如霜对这个莫名出现的钱二通的欣赏，确实让谢洵非常不爽，因此接下去的时间，两人卯着劲似的开始心算起来。 “这页三百四十六两三钱。” “这里二百五十八两九钱。” ...... 如此你来我往了几回，账房先生索性不打算盘了，就这么看着两人报数，自己负责记录。 “好了。”秦如霜打断二人：“钱二通不错，从明日起跟着钱庄管事学学，至于后面的安排……等我再想想。” “是！”钱二通暗暗高兴，王妃这是准备重用他了？ 见王妃和手下的人说话，账房先生低下头继续算，屋子里又充满了噼里啪啦拨算盘的声音。 过了许久，秦如霜突然听到身后谢洵的声音：“那我呢？” 秦如霜好笑，堂堂王爷，难不成是来讨她的赞赏？ 坏心思上来了，秦如霜突然问管事的：“若是王爷这样算术厉害的人做账房先生，月钱能开多少？” 管事的是个人精，笑眯眯道：“不敢不敢！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拘泥于钱财！不过……若是王爷这样天赋异禀的人来做账房先生，那月钱至少要开八两。” 八两。 够一个五口之家好几个月的嚼用了。 秦如霜咳了一声：“王爷都听到了？王爷神算，月钱八两！” 谢洵：…… 他就不该来自讨没趣！ 不过他观察了许久秦如霜对钱二通的态度，似乎只是单纯的欣赏，心里舒服不少，也不想在这里继续自讨没趣，于是借口军中有事离开了。 谢洵走后，众人顿时松快不少，虽然谢洵几乎不怎么说话，但对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王爷的威压还是很大的。 而青枝看向钱二通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没想到你心算如此厉害，还有王爷，王爷也好厉害啊！” 管事的摇摇头，这丫头当真是从小在王妃身边伺候的么？怎么如此缺心眼！ 这在场的若说有谁算术最厉害，当属这位默不作声看戏的王妃。 秦如霜周岁时抓周，一抓马鞭，二抓算盘。 那小算盘不到八岁便被她玩腻了，原因无他，秦如霜已经不需要算盘了。 过目知结果，抬手算珠玑。 众人只知将军府的嫡女武功非凡，长鞭潇洒，却不知秦如霜一样聪慧过人，天生机敏。 钱庄的管事目光在秦如霜和谢洵的背影上来回打量，等谢洵走了才笑眯眯说道：“先前秦夫人还同老奴说担心王妃于王爷……如今看来，王妃和王爷感情好得很呐！” “那是自然！王妃都怀了小皇孙了！感情当然好！”青枝自信道，她家王妃人见人爱，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她家王妃！ 秦如霜脸上多了几分不自在，怎么人人都觉得他们感情没有问题，明明谢洵对她诸多不满。 害怕继续聊下去再说起什么尴尬话题，她急忙绕开：“好了，账本数目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算有问题，应该也瞒不过管事的眼睛。” 管事摸摸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胡子：“大部分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有也是小问题。做账这事儿，本就没有完全的明明白白，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 “不过……”管事拱手：“王妃随老奴来，这里有几本账本问题比较大。” 秦如霜跟着管事走到最后一个架子前，随意拿出了一本，上面写着账本出处：《杜氏船运》。 秦如霜拿账本的手一顿，问题最大的竟然是船运么…… 第20章 杜氏船运 杜氏船运，乃是秦如霜的母亲，秦夫人母家——杜氏的祖传家业。 秦夫人虽然出身商贾，身份却是大有来头，是当年江南第一大商会之首杜涛的独女。 杜老爷子驰骋商场一辈子，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偏偏对发妻忠贞不二，发妻生了秦夫人死后，再也没有娶续弦，偌大的家业只留给秦夫人这一个女儿。 杜老爷子当年本来是要替秦夫人招婿的，奈何秦夫人到京游玩，意外遇见了领兵回朝的秦将军，芳心暗许，非他不嫁。 这一点秦如霜和她母亲很像，她当年也是见谢洵大胜归来，高头大马意气风发，于是情根深种…… 当年杜老爷子没办法，架不住秦夫人以死相逼，只能让秦夫人带着巨额嫁妆嫁进了将军府。 说实话，秦将军当年一心扑在军中，家中并不富裕，如今秦府的家业，十有八九是秦夫人当年出嫁时带过来的。 而秦如霜出嫁时，秦夫人给了她一半的嫁妆，剩下的一半，是要留给弟弟以后娶媳妇儿的。 而这杜氏船运，曾经是杜氏商会做得最大，也是最赚钱的产业。 因此秦如霜怎么也没想到，杜氏船运的账本，竟然是亏损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船运如今是谁负责？！” 秦如霜翻着账本，越看越生气。 杜氏船运有商船一百艘，她娘给了她五十艘，而这五十艘一年多竟然有一半是亏损，需要动用其他生意的盈利去填窟窿！ 管事叹息一声：“是您舅舅。” 秦如霜听到这里先是一愣，接着面露冷笑。 舅舅？她娘是杜氏独女，哪儿来的舅舅？！ 而这名义上的舅舅，不用多说，自然是柳姨娘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落魄弟弟了！ 这偷大米的老鼠，竟然都偷到主家人的碗里来了！ “怎么回事？柳家的人怎么会接管我们家的船运生意？！” “这柳先生，是一年前，您大婚后来的。”管事提醒了一句。 秦如霜捏着账本的手骤然收紧。 她想起来了！ 当时柳姨娘向父亲哭诉自己抢了庶妹的心上人，母亲怕事情闹得难堪，隐约许诺了柳姨娘什么事情，她上辈子活得糊涂，如今才知道竟然是许诺了让柳家人插手杜氏船运！ 管事的见秦如霜脸色实在不好，解释道：“夫人本来是想让柳先生去管夫人手里那五十艘的，可是柳先生他不愿意……” 秦如霜冷笑一声：“他当然不愿意，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 “您也别怨夫人，她也是……” “我知道，娘也是迫不得已，这些年我冲在前头闯祸，做了不少荒唐事，全靠母亲替我收拾烂摊子……” 若不是她鬼迷心窍非要嫁给谢洵，母亲何至于被逼迫至此！明明是正妻却对一个小妾处处相让！ 秦如霜压下心中怒意，快速翻看账本，越看脸色越差：“这亏损的数额，我手里其他产业的全部盈利也不够填的！” 管家叹息一声：“确实如此。” 船运这个行当，做好了那就是赚得盆满钵满，做不好，那就是连命都要陪进去的买卖。 偏偏杜氏船运是杜氏的根基，哪怕是赔了，下人也不敢轻易做主关停。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她上辈子病入膏肓时，青枝连副好药都买不起！ 按照这速度，最多一年，她的所有嫁妆都得陪进去！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今年为了填这个窟窿，其他产业缩水几成了？” 管事拿出账本：“预计是三成。” 今年是三成，明年就得翻倍！ “也就是说……”秦如霜略一思索：“这些铺子和良田都没卖，等年初出账了，准备卖了填船运的窟窿？” 管家苦笑：“正是如此。” “不卖了。” 管事一惊：“可若是不变卖其他产业，难道要动船运？！” 秦如霜冷静道：“钱我来想办法。” 谁吃进去的钱，她要让他加倍吐出来！ 不过当务之急，她要找出这些蛀虫，肯定不止这一处！ 秦如霜说了自己的想法，管事果然拿出一份名单。 “圈起来的都是那位的人。”管家道。 “那位”自然就是柳姨娘和秦方好的人。 秦如霜一目十行看过去，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多，看来船运竟然还填不饱这些吸血的蚂蝗！ “对了，我娘那边剩下的产业可还稳妥？若我没记错，娘那边的产业应该是林伯伯在打理吧？” 林伯伯是杜氏的老人，从小就跟在杜老爷子身边，做事非常稳妥。 “是，老奴替王妃打理这一半，林兄替夫人打理另一半，只是……” 管事迟疑了一会儿，拿出了另一份名单。 “怎么可能？！林伯伯管事怎么可能混进去那么多柳姨娘的人？！”秦如霜惊呼，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难道都是母亲她……” 管事点头：“都是夫人默许的。” 秦如霜沉默了。 她娘会如此忍让，大概只是想图一个家和万事兴罢了…… 只是…… 一个属于上辈子的记忆快速划过脑中，她娘处处忍让，换来的是柳姨娘图穷匕见！ 上辈子她流产之后病得起不来，将军府发生了一件事——她娘不顾秦将军的反对，执意要为一位去世的异姓伯伯戴孝。 这位伯伯正是护了秦夫人一辈子的林伯伯。 “林伯伯他……身子骨硬朗吗？” 管家一愣，接着笑道：“当然了！虽然林兄比我大一岁有余，今年五十有三，可身子骨比我好多了！” 对上了。 上辈子林伯伯身子骨硬朗，却突然出意外，享年五十三岁。 而林伯伯死后，母亲无意打理生意，杜氏产业很快易主。 再后来……她还没死，她的母亲竟然“哀思过度”去世了…… 而她得知母亲死讯没了求生意志，很快也郁郁而终……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她本以为自己和柳氏母女的仇怨不过杀子夺夫，现在看来，还要加一条弑母之仇！ 越是愤怒，秦如霜的思绪越是清醒。 她上辈子病得太重了，已经记不清林伯伯出意外的具体时间，可若是按照她上辈子流产的时间算…… 已经很近了！ 第21章 大不了和离 秦如霜在杜氏钱庄呆了一下午，六个账房先生终于把剩下的账本算得七七八八，果然如管事所言，除了杜氏船运之外，其他产业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心里惦记着林伯伯的事，听账房先生的话时就有些心不在焉。 “对了，如今林伯伯手里有没有什么当得起大任的人？”秦如霜问道。 “倒是有个徒弟，只是管些小活计还行，若是想像林兄一样可担大任，估计还得磨砺几年。” 秦如霜慢慢喝一杯祁门红，鲜红的指甲附在茶盏上，一下一下敲着茶杯壁，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看似不经意，其实内心已经想出了好几个法子，只是又被她一一推翻。 秦如霜现在首要的目的，是保障林伯伯的安全。 她在明，柳氏母女再暗，她实在是想不起来林伯伯上辈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想不出林伯伯的起因，自然没有法子规避。 她倒是可以直接将人保护起来，可这样一来，母亲那边便没有可担大任的管事打理生意了。 而且若是真的将林伯伯保护起来，那柳氏母女原本的计划便如同一把悬在头上的断刀，谁也不知道这刀什么时候会劈下来。 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是加强对林伯伯的保护，按兵不动。 到时候看柳氏母女如何出刀，她方可随机应变。 而且这事，还得提前和母亲打个招呼。 秦如霜想起出嫁前母亲明知父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还处处维护将军府的样子，着实头疼，也不知母亲愿不愿意听她的意见。 罢了，左右还是得给母亲提个醒。 打定了主意，秦如霜命下人去王府传话，今晚要回将军府，知会谢洵一声。 从杜氏钱庄离开后，秦如霜吩咐马夫将马车使到了将军府。 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今看自己不顺眼，秦如霜也懒得与他虚与逶迤，问了声好便去了母亲的院子里。 “近来身子可还好？孩子闹不闹你？”秦夫人看着秦如霜的小腹，满脸慈爱之色。 “好着呢，胃口也好，娘不觉得我还胖了么？”秦如霜依偎在母亲怀里。 她从小性子要强，很少同秦夫人做如此亲密的姿态，让秦夫人有些受宠若惊。 “都好好的怎么如此粘人，娘还以为你在将军府受了委屈呢！”秦夫人亲亲拍了拍她的背。 说到这里，秦夫人不可避免地想起将军府嫁进去的另一个庶女秦方好。 “娘知道你事事要强，可如今你有孕在身，那些个不长眼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等生了麟儿再收拾也不迟。” 秦夫人就怕女儿性子烈，怀有身孕，气坏身子可如何是好。 秦如霜怎么会不知道母亲的想法，为了让母亲安心，便把这几日王府发生的事情都通通讲了一遍。 秦夫人听完欣慰地看着女儿，女儿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了，以前女儿向来看不上内宅那些手段，害怕她吃亏，又怕她被人算计。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娘儿俩又亲亲热热说了会儿话，秦如霜终于把话题引向了今日的目的。 “女儿得知了一个消息，想同娘亲说说，又怕娘不信我的话。” “你这孩子，跟娘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怎么了？”秦夫人奇道，自己的女儿向来有话直说，怎么今日这般客气起来。 “我手里的人得了消息，柳姨娘最近或许会有大动作。”秦如霜一顿：“可能会对林伯伯下手。” “这话说的……那姓柳的什么时候消停过了？我听青枝说你今日去了杜氏钱庄？是不是管事的告诉你我将柳氏的人放进去了？” 秦夫人缓缓摸着秦如霜的墨黑的青丝，柔声道：“你别担心，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位置，且你有你林伯伯在照看，柳氏的人得不了好。” 秦如霜知道母亲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直起身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生意上的事，柳氏肯定是得不了好的，我是说别的方面。” 秦夫人也不是愚钝之人，相反，当年在江南，她也是数一数二的才女，一下子听懂了女儿的意思。 “你是说……” “女儿得了消息，柳氏的人近期可能对林伯伯不利。”秦如霜正色道。 秦夫人脸色凝重起来：“你林伯伯身边每日至少四个护卫保护着，若是柳氏真早动手，动静不会小，可她这几日没什么异常。” 这一点也是秦如霜担心的，她也知道作为大管事，身边的护卫不会少，可上辈子林伯伯身边的护卫少了吗？不一样出了意外身亡了。 可见柳氏必然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底牌握在手里。 “要不这段时间先把你林伯伯保护起来？” “不是长远之计，母亲难道让林伯伯直接告老还乡吗？且就算如此，麻烦的是我和娘亲都是内宅女子，不可能出去抛头露面接手林伯伯的事务，而如今事发突然，手底下也没有能接过担子的人。”秦如霜摇头。 “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秦夫人犯了难：“你那消息可靠吗？柳氏何时动手？” “消息是可靠的，动手时间……约莫在两个月后。” 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她流产的日子应该是在她生辰的当天，也就是下月十六，而林伯伯的死讯，应当在她流产后的一个月。 “时间确实不多了，而且两个月……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生意。”秦夫人眉头紧蹙：“霜儿可有什么想法？” “有。”秦如霜定定地看着母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何解？” “林伯伯不是普通人，若要动他，必然要经过精心的筹备和策划，确保万无一失。既然如此，那不如在这段时间里清理门户，动静闹得大些，只要打乱了她们的计划，哪怕只是其中一环，对方必然露出马脚！” 秦夫人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你且莫慌，你今日说的，我明日同你林伯伯通通气儿，后续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哪怕扰乱母亲费尽心机维持的将军府的平静局面，母亲也在所不惜吗？” 第22章 登徒浪子 秦如霜的话，让秦夫人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霜儿，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母亲太过于懦弱？” “娘！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父亲这些年行事越发荒唐，对您哪里还有半分敬重？您知不知道外面都在说……都在说……” 话到嘴边，秦如霜却说不出口。 太难堪了，她的父亲和母亲当年是京都人人称羡的一对璧人，可如今…… “都说你父亲宠妾灭妻，而你母亲处处忍让，将军府就要换女主人了，是吗？” “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事。” 秦如霜面露不忍，这些年，她娘真的太苦了。 她上辈子对谢洵求而不得就痛苦至此，而且还是在谢洵并不喜欢的情况下，都将命搭了进去。 而她的母亲曾经同父亲那样恩爱，越是相爱，被背叛和忽视后就越是让人难以接受。 她甚至不敢想象，母亲是如何每天看着自己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残忍了。 “罢了，罢了。”秦夫人虽然被戳中痛处，却是一脸平静：“我以往处处忍让，图的不过是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如今我的忍让，换来的是柳氏处处紧逼，那便不忍了。” “霜儿。”秦夫人细细替秦如霜抚去耳边的一缕碎发：“现在你知道娘当初为何反对你嫁进王府了吗？娘是怕你走了娘的老路，可偏偏最后你还是嫁了进去，可是你比娘洒脱，也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 “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娘都支持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娘配合的，尽管同娘说。” 得了母亲的支持，秦如霜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她知道母亲为了维持将军府表面的平静，忍让了多年，此时打破这份平静，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母亲来说是好是坏了…… “大不了和离。”秦夫人却平静地说道。 “娘？！”秦如霜不可思议地惊呼，仿佛今日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自己的母亲。 秦夫人却是挑眉一笑：“怎么？我当年能以命相逼，让你外公同意我远嫁京都，如今当然可以踹了你父亲这个不称职的丈夫。” 是了，当年她母亲的事，在江南和京都也算是人尽皆知，这般自请下嫁的的惊世骇俗之举，她母亲都做了，如今说出“和离”二字，也不算稀奇。 旁人都说她性子像驰骋沙场的秦将军，如今看来却是不然，自己的性子应当是随了母亲。 其实她和母亲都知道，秦将军一直对秦夫人带着巨额嫁妆下嫁的事耿耿于怀。 旁人都说是他高攀了秦夫人。 这些流言蜚语在过于秦将军对秦夫人宠爱有加的时候也许不会当回事儿，可随着爱情褪去，这些流程就成了横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刺。 尤其这些年秦将军越来越重名声好面子，加上柳姨娘的挑拨，早就已经对秦夫人没了感情，甚至暗暗怨恨秦夫人让他一辈子背上个靠女人发家的污名。 ...... 不过得到了母亲的首肯，秦如霜心头的一块巨石落了下来，她们母女二人，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后宅女子？！ 一切谈妥后，秦如霜和母亲亲亲热热地吃了一顿晚膳，回过神来已经是深夜了。 秦如霜索性决定今夜不回将军府了，就住在自己原先的闺阁里。 她的房间被母亲收拾得很好，干干净净不见一点灰尘，如同她嫁人之前一模一样。 洗漱之后在自己曾经的房间里，秦如霜十分放松，不一会儿便有了睡意，安安稳稳歇下了。 而王府里的谢洵，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的屋子遭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早已收拾出来，可是躺下之后，却没有睡意。 这屋子只有他一人，以前不觉得如何，现在居然觉得有些冷清了。 “王妃还没回来？” “回王爷，刚刚命人过来穿了话，今夜不回来了。”门外的福伯道：“王爷还没歇息？” “你去歇息吧。” 谢洵遣走了福伯，翻身起床，穿起了外套。 谢洵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去外头院子里走走，想一些事情。 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走出了王府。 再一走，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外。 此时将军府已经熄灯，万籁俱寂。 谢洵本来想去敲门，又想到将军府的人应该已经睡下了。 理智上，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离开，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走到了将军府的后墙外面。 “本王就进去看一眼，只一眼。”谢洵如实想到。 谁让她一个出嫁的女儿三天两头还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苛待了秦如霜。 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谢洵心安理得地跳上了将军府的屋顶。 将军府里，钱二通在单独收拾出来的一间下人屋子里，久久不能平静。 王妃临睡前同他说了许多，让他明日起便跟着钱庄管事学习，隐约还透露出重用他的意思。 他倒不是因为受到重用而开心，而是因为自己以后终于有机会替恩人排忧解难。 秦如霜对他而言，给了他三次生命。 第一次是救了他相依为命的妹妹，第二次是在他饿死之前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第三次是今日，让他这条捡回来的性命，往后可以有用武之地。 翻来覆去睡不着，钱二通索性一个鲤鱼打滚坐了起来。 “出去溜达一圈就安心睡觉，决不能辜负王妃对我的期望。”这样想着，钱二通溜达到了院子里。 只是没想到他溜达过去，却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钱二通第一反应是这可能是将军府里的什么主子，半夜睡不着起来溜达，毕竟那背影身形挺拔，不像是鬼鬼祟祟的小偷。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远远地跟着。 钱二通心里纳闷，这究竟是哪房主子，半夜溜达，而且这背景，怎么隐约有点熟悉呢…… 钱二通没有出声，一路尾随，这身影竟然往右一拐，去到了王妃的院子前面！ 一拍脑袋，钱二通想起来了，王妃出嫁那么久了，院子附近怕是没有守卫，而且那背影如此年轻，听说王妃的弟弟在军营，肯定不是秦公子。 那这人此举就相当可疑了！ 难道是登徒浪子，或是王妃的追求者，今日得了消息意图不轨？！ 这还得了？！ 眼看着那人已经把手伸到了院子的门把手上，钱二通顿时气血上涌，也顾不得自己不会武功了，护主心切，立刻大声喝道：“嘿！站住！登徒浪子！你干什么？！” 第23章 暗卫的作用 将军府的夜晚十分安静，因此钱二通那一声“登徒浪子”犹如惊雷响彻整个将军府。 习武之人本就听力过人，纵然秦如霜睡得再熟，也被这一声吼醒了。 秦如霜第一反应便是披上外衣，一把抓起枕边的鞭子冲出房外。 她动作已经很快了，连青枝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翻身上了马背疾驰而去。 可对方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等她冲出房外，只看到黑暗中一个黑色的身影翻墙而出。 而钱二通正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王，王妃！有人夜闯将军府！” 秦如霜眼神一暗，很久没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了！ 接着就想提劲施展轻功去追，想到自己还怀着身孕，退而求其次上了一匹快马。 将军府附近的街道都是官员之家，道路宽阔，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虽然晚了一步，可她有信心抓到这个胆大包天之人。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秦如霜身下快马的马蹄之声，对方几次减速，想找个藏身之处，都失败了。 秦如霜嘴边划过一丝冷笑，哪里来的大胆狂徒，路子都没摸清就敢闯他的院子。 虽然对方轻功不俗，可轻功施展也是有条件的，等对方没力气了，还能跑过她的快马不成？ 而此时正被追赶的谢洵简直焦头烂额，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时大意竟然会被下人看见。 而且他内心有些懊恼，怎么又是那个钱二通，哪里都有他！ 他更没想到的是秦如霜竟然会亲自追出来，若是别人，凭他的面子，也不敢多问，只需要随便搪塞一下就行，可若是被秦如霜知道了是自己…… 指不定会怎么揶揄他！ 想起秦如霜自上次晕倒醒来后的那一嘴伶牙俐齿，谢洵只觉头大，决不能被秦如霜知道！ 这么想着，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可秦如霜岂是等闲之辈？她自小舞刀弄剑，虽然没有进过军营，却也算得上是马背上长大，马术过人，一直紧追不舍！ 顺着将军府跑了两条街，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而秦如霜不知道的是，隔壁一条街上还有两个悄无声息的黑影。 谢洵的暗卫一共八个，从一到八排名，今日跟在他身边的是影一和影二。 两人远远地跟着，时不时低声交流。 八个暗卫之中，脑子最活络的当属影二。 影二一边跑，一边同影道：“打个商量，我有个能让你立功的机会，若是成了，王爷的赏钱分我一半怎么样？” 影一白他一眼：“王爷都快被王妃追上了，你还说风凉话，都怪你大意，那钱二通都走近了也没发现，若是在战场上发生这样的失误，够你我死三回了！” 影二嘿嘿一笑：“我怎么会想到大半夜的有人出来溜达，不说这个了，这事儿吧，是危险也是机遇，怎么样？我给你只招立功，得了赏钱分我一半！” 影一沉默了。 影二虽然脑子灵活，可是也喜欢出些馊主意，不过这话说得很诱人啊…… “你先说说怎么办？”若是不靠谱，他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嘿嘿。”影二一指谢洵的背影：“待会儿那边有个弯儿，你去和王爷过几招，把王爷换下来！” “你自己怎么不去？” 影二气得拍了他一下他的脑袋瓜子：“你傻啊！咱们王爷那个身高，也只有你勉强对的上，我若是有那么高早就上了，还等着让你立功？！” “你这是承认我和王爷一样身形伟岸了？”影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嘿！你去不去！赶紧的！再不去王爷就要被发现了！” 影一听完觉得还挺靠谱，可是又有些犹豫：“可是王爷没让咱们下去，万一……” “说你傻你还真的糊涂！王爷这会儿正深陷即将被心上人发现，误会成登徒浪子的危机，哪儿能想到这么多？！” “可王爷的心上人不是……” 影二气急败坏的一脚踹上了影一的屁股：“你一个姑娘的手都没摸过的老大难，你懂个屁！快去！” 影一被踹出去的瞬间还在担心：“若是被发现了……” “成了我们一起赏，败了你自己扛！” …… 秦如霜骑着马追到了拐弯处，眼看着那人转了弯即将消失，拐弯处却突然传来打斗之声。 等秦如霜赶到时，只见一个黑衣蒙面男人正和另一个黑衣男子打斗，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没有蒙面那个竟然是谢洵！ “拦住他！”秦如霜喝道。 谢洵却像是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失手将人放跑了，右臂还险些挨了一掌，多亏他身形灵活，堪堪躲过。 秦如霜见状也顾不得追人了，立刻下马抚上谢洵的右臂，询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谢洵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没事。” 秦如霜沉着脸道：“这人武功不错，竟然能伤到王爷。” 谢洵武功过人她是知道的，连她自己也不是谢洵的对手，此人差点伤到谢洵，让秦如霜内心一惊。 还好她没有莽撞地冲上去，倒不是怕了对方，而是她如今怀有身孕，孩子为重，容不得一点闪失。 而谢洵见秦如霜面色不虞，还带着些后怕，以为是她担心自己的伤势，心里有些内疚。 他刚刚本来没有想到出动暗卫，是影一突然冲出来攻击了他。 他不怀疑自己一手培养的暗卫的忠诚之心，仅仅一招便明白了对方是要替他解围。 他听到马蹄声传来，作势失手，让影一趁机逃脱。 虽然是紧急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可是看着秦如霜关心自己，谢洵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他一直觉得秦如霜最近性子变了，对他的态度也不如以前热络了。 若是以前，他定然会松一口气，可近来不知怎么的，看着秦如霜对自己越来越疏远，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失落。 而今日秦如霜的举动让谢洵心中一暖，她果然还在意自己么…… “大晚上的，王爷出来做什么？” 秦如霜看谢洵没事，心里放松下来，突然想到谢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24章 青枝这个叛徒 “本王睡不着，出来走走。” “哦。”秦如霜也不想多问，去哪儿散步是谢洵的自由。 只是…… 秦如霜看看这月上中天的时辰，道：“天色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府吧。” “那你呢？” 秦如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是回将军府啊。” 谢洵本来也是准备打道回府的，可此刻听着秦如霜赶自己走，心里又有些不悦了。 身为王妃，她难道不应该和自己回王府吗？或者邀请自己去将军府压压惊，怎么的就着急赶自己走了？ “本王……本王无处可去。” 秦如霜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开口道：“偌大的王府不够王爷住的？” “夜深了，王府锁门了。” “王爷回府，门房不敢不开。” “本王体恤下人，不想半夜惊扰。” “那王爷劳驾，去找个上好的酒楼将就将就住一晚。” “本王认床。” 秦如霜：…… 这大半夜的，谢洵就是打定主意要碰瓷了？ 她自然知道谢洵这话里话外的，就是想让自己邀请他去将军府小宿，可她不乐意。 凭什么以前她喜欢谢洵的时候，谢洵可以把自己的真心放在地上踩，可如今却又做这些引人误会的举动？ 就算谢洵转了性子，她也不是一定要迎合对方的。 两人僵持不下，不一会儿巷子另一头就传来了嘈杂之声。 原来是将军府的人来了。 他们出事之后就听到动静了，只是秦如霜动作太快，他们现在才追赶上来。 秦如霜心里松了口气，这么多人来了，谢洵总不好意思再和她纠缠了吧？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事儿把秦将军也惊动了…… “王爷怎么也在此处？”秦将军惊道。 “本王出来散步，看到一个鬼鬼祟祟之人，于是过了两招，怎么，这人在将军府犯事了？”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那歹人正是从将军府逃出去的！” 秦如霜在一旁有些不耐烦：“爹，人已经跑了，谢什么谢……” “你这孩子！”秦将军将秦如霜拉了过来：“还不快谢谢王爷解围？！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若不是遇到王爷，指不定要吃亏！这还怀着身孕呢！你也不悠着点！”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嗯？！你还顶嘴？” 在外面当着那么多人，秦如霜也不好不给自家父亲面子，只能面无表情地和谢洵道谢：“王爷威武，身手不凡，武功盖世，谢谢王爷救命之恩。” 谢洵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敷衍自己，有些想笑，秦如霜如今越来越懒得在自己面前，掩饰她的真实性子，反倒让他觉得对方耿直可爱。 “王妃客气了，夫妻本就同体，应该的。” 秦如霜：……客气？你没看出来我很不情愿么？！ 可她爹此刻注意力都在王爷身上了，态度非常热情。 于是秦如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爹和谢洵翁婿两人你来我往一番客套，然后秦将军无视秦如霜的暗示，亲亲热热把人拉到了将军府门口。 “霜儿啊，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招呼不了王爷了，你带着王爷回院子里歇息吧！” “爹……” 不等秦如霜把推辞的话说完，秦将军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带人离开了，那虎虎生威的动作，那走路带风的步伐，哪里有精力不济的样子！ 秦如霜只能带着谢洵进了王府，只不过她不准备将人带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带着谢洵往客房走。 将军府占地面积不小，走了一会儿，谢洵终于发现这路好像有的不太对。 “这好像不是往王妃院子里的路吧？” 秦如霜老神在在，想去她屋里睡？做梦！ “当然不是了，这是去客房的路。” 谢洵脚步一顿，不走了：“这就是将军府的待客之道？” 秦如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那儿庙小，容不下王爷这尊大佛！” “哦，本王想起来，刚刚有些事情还没同秦将军说完，不如再去叨扰一会儿……” 谢洵作势便要离开。 “站住！” 动不动就搬出她的父亲说事儿，谢洵如今怎么越来越讨厌了！ 秦如霜怕父亲又多话，只能带着谢洵往自己的卧房走。 她屋子外间还有一个小塌，收拾收拾应该可以睡人，谢洵不是想睡她屋里么？睡小榻好了！ 正想吩咐青枝收拾一下小榻，那妮子看到两个人一起回来，什么也没问，不等秦如霜开口便一溜烟跑了。 那速度之快，简直让秦如霜怀疑，她的婢女背着她练了什么绝世武功。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秦如霜和谢洵两人。 折腾了一宿，秦如霜也没了睡意，可她懒得同谢洵聊天，自顾自爬到了床上四肢大张，占满了整个床铺。 她的床本就没有王府的大，她身形修长，不同普通女子那般小巧，又生得长手长脚，一下子让人没了落脚的地方。 “我先睡了，王爷随意！” 言下之意，床就那么大，王爷哪儿凉快哪儿去吧！ 谢洵也不恼，挑眉道：“真让本王随意？” 秦如别过脸去不理他。 谢洵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不低：“听说常有夫妻互相分享自己儿时的趣事和小玩意儿增进感情，不知王妃小时候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可以和本王分享？” 秦如霜：“没有！” 门外的青枝：“左边第三个柜子最大的那格！” 秦如霜：……叛徒！ 谢洵忍笑，踱步到柜子前：“本王可以看看么？” 秦如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有些别扭道：“随便。” 谢洵的提议，确实是许多年轻夫妻喜欢做的事情。 上辈子她也幻想过和谢洵分享自己的童年，只是谢洵连看都懒得看她，两人当然也就没有这个经历。 秦如霜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对谢洵的怨恨，一会儿又觉得如今的谢洵和上辈子的那个谢洵很不一样。 直到被子外传来柜子打开的声音。 秦如霜在被子里支愣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她先听到谢洵打开了一个木盒，然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应该是她儿时用过的玉佩发饰。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翻书的声音，那应该是她刚刚学写字的时候写的几副大字。 再后来…… 没声儿了。 秦如霜身子往外边挪了挪，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终于听到了些许声响。 刚刚不是没声儿了，而是声音太小了，那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秦如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掀开被子，看到谢洵手里的东西，急忙道：“不许看！快放下！” 第25章 铠甲 秦如霜慌忙起身，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谢洵已经拿起了放在柜子深处的东西——那是一件铠甲。 一件缩小版的大祁戍边军铠甲。 那铠甲做得极其精致，约莫可以给十多岁的小孩子穿，一针一线看得出制作时十分用心，只是大祁戍边军都是男子，这却是一件缩小版的小男孩穿的铠甲。 谢洵双手抚摸着铠甲，意外发现有一个线头已经脱落了，说明这件铠甲曾经被人穿过很多次。 “这是......这是你的东西？”谢洵面色古怪地问道。 秦如霜嗤笑一声：“在我的院子里，当然是我的东西。” 如果说这件东西她最不想被谁看见，那便是谢洵。 因为这是她天真又愚蠢的过去。 谢洵和她是娃娃亲，她从小便知道自己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夫君。 她如今再怎么万般谋划，说到底，她今年不过十九，谢洵长她四岁有余。 她十岁时，十四岁的谢洵刚刚自请加入戍边军。 小小的她没有那么多小女孩的心思，再加上性子要强，得知她那素未谋面的夫君去从军，她天真地觉得她也可以去。 她应该站在他身边，不管任何时候。 只是自古没有女子从军，而且她才十岁。 最终是秦夫人做了一件缩小版的大祁戍边军给她，才让小小的秦如霜歇了心思。 不久后，谢洵凭自己的本事做到了副将，京都女子都在传颂这位大祁王爷，说他如何骁勇善战，谋略过人，配将军府那个豆丁点儿大的疯丫头，真是暴殄天物。 秦如霜心里有些不服气。 从那时候起，秦如霜的爱好除了舞刀弄枪，又多了一项熟读兵书。 她像是较劲一般，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一切也如她所愿，在谢洵在军中屡获奇功的同时，秦如霜也日日往京都的军营里跑，疯狂吸收着来自那些老将的各种兵法知识。 很快，边关告急，将领战死，谢洵独挑大梁，被敌军困于边关。 朝中小人作祟，军饷和粮草迟迟不到，秦如霜着急，恨不得立刻飞去边关。 可是边关路远，等她赶到，恐怕谢洵的尸体都要凉了。 最终秦如霜通过父亲的关系，打探到了边关的真实战况，熬了三天三夜，从古籍中找到了一个类似的战役，又根据当时的边关情况，为谢洵找到了一个可以突破困境的方法。 她的信鸽飞出去不久之后，边关果然传来谢洵大捷的消息。 她没有收到谢洵的回信，想着一定是他太忙。 谢洵回边关之日，千万百姓出城迎接，她也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他高头大马，意气风发。 那一刻，秦如霜心动了。 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而她自己虽然如今处在深闺，却也能帮他一起渡过难关，那一刻她是自豪的。 后来她又陆陆续续给谢洵去了很多封信，都没有得到回应，她以为是谢洵遵循男女之礼，直到她到了出嫁的年纪，谢洵只身到将军府，却不是来提亲，而是来悔婚。 那时她才知道，谢洵早已心有所属。 而她嫁入王府后的种种，太过不堪，秦如霜不想回忆。 秦如霜拿过谢洵手里的铠甲，重新放回柜子中，接着将柜子合上。 “王爷早些歇息吧。” 想到了上辈子那些事情，秦如霜心情不佳，不想再与他多说话。 而谢洵不知哪里又惹怒了秦如霜，摸不透她阴晴不定的性子，只得在外间的小塌上躺下了。 他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 那铠甲是儿时的秦如霜穿过的吗？ 她为什么会穿戍边军的装束？ 小时候的秦如霜是什么样子的呢？也像现在这样心思难以捉摸吗？ 这样想着，谢洵脑海中浮起了一个画面。 小小的秦如霜穿着铠甲，小脸严肃，天真又可爱。 床上的秦如霜也一样无法入睡。 这一世她重生，一切重新来过，她本以为自己一定不会再心动，可是面对谢洵时，还是会不自觉地被他牵动情绪。 今日看到那件缩小版的铠甲时也是一样。 这是她的耻辱，可也是她年少时芳心暗许的情谊。 未见面时的好奇，得知他危险时的担忧，边关大捷时的自豪，初见时的心动…… 事实上，这样的戍边军铠甲，她每年都会让人做一套，一直到她出嫁那年，从来没有断过。 因为她始终觉得，总有一天她可以和谢洵并肩而立。 她可以做他的贤内助，也可以做与他共渡难关之人。 后来谢洵的种种行为，让秦如霜死了心，铠甲皆被她毁了，只剩这一件被秦夫人收在柜子中，才免于一劫。 现在她和谢洵虽然看似和平，但她知道只要有一天她动了秦方好，与谢洵之间这种诡异的和平必然要被打破。 想到白天了解到的种种，和越来越近的流产时间，秦如霜心头一沉。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一夜无话，两人睡得都不太好。 第二天秦如霜准备回王府，早间用膳的时候谢洵叫住了落后几步的青枝。 “王妃柜子里那套小铠甲，是你家王妃穿的么？” 青枝被他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然是啊，在我家小姐柜子里的东西，不是我家小姐的还能是谁的？” 然而谢洵这么一问，青枝也想起些事情来，秦方好也有这个铠甲。 只不过原因是王妃还没出嫁前，秦方好某次看到她家王妃的铠甲，嚷着说为什么秦如霜有她却没有，最后好像硬是逼着绣娘给她也做了..... 想到这里，青枝内心一凛，王爷该不会又要误会她家王妃了吧？！ “王爷，这东西千真万确是我家王妃的，不是别人的。一套铠甲而已，我家王妃犯不着.....” “你说什么？别人的？” 青枝拍拍嘴，呸呸呸，她干嘛自己提起这事，真是晦气！ “没什么没什么！奴婢想起来王妃还有吩咐，奴婢告退！”青枝一溜烟跑了。 青枝越是不说，谢洵越是好奇。 “那丫头说的，当然是我们家方好啦！”身后传来柳姨娘的声音。 柳姨娘谄媚地道：“方好从小便仰慕王爷，这样的铠甲她十几岁到现在，她有好多套呢！” 第26章 桃僵李代 柳姨娘说到这里，语气里有些哀愁：“可惜方好从小身子弱，不能习武，做这些.....都是对王爷的想念罢了。她庶出到底是比不上.....” “她很好，不用同任何人比。”谢洵淡淡道。 忘了拿手绢去而复返的秦如霜，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呵，不用同任何人比吗？ 秦如霜闭了闭眼，自己还在奢求什么？ 这边柳姨娘点到为止，给谢洵留下了无限的遐想。 早膳过后，两人决定一起回王府。 准确地说是秦如霜回府，谢洵跟随。 今日早膳柳姨娘在饭桌上卖惨，谢洵竟还出言安慰，让秦如霜很是不悦。 “想来王爷还有要事，我轿子走得慢，王爷还是自己骑马吧。” 于是堂堂王爷被赶下了马车，只能自己骑马。 两人在将军府夜宿一晚又一起回来的事儿瞒不过后宅的眼睛。 一起回到王府的时候，三位良妾和秦方好也刚刚用完早膳出来，撞了个正着。 谢洵每次看到王府这么多女人就有些头大，受了礼便匆匆离开了，只剩一干女眷。 “总算是回来了！”顾美人亲亲热热拉住了秦如霜：“昨儿王妃刚走，王爷就着急忙慌追了出去，妾身还以为晚上就能回来，没想到今日才回。” 钟美人如今看清了府里的形势，知道谢洵不是像寻常男子那般好女色，而且秦氏姐妹斗法，她一个小虾米也不想参与了，因此只想老老实实站队。 “顾姐姐此言差矣，寻常女子嫁了人，最多回门的时候回一趟娘家，你看看王爷，这都陪王妃回去两回了吧？” 苏美人还是一如既往沉默寡言，仿佛一个隐形人。 而秦方好这次对于这些挑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同秦如霜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这让秦如霜有些疑惑，秦如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秦方好如此淡定，是否与密谋杀害林伯伯的事有关呢？ 偏院。 秦方好刚刚回到屋内，玲珑匆匆拿来一张纸条。 秦方好看完之后将纸条放在蜡烛之上，小小的纸条很快化为灰烬。 纸条是柳姨娘命人送来的，和她说了今日谢洵询问铠甲之事，她的面容终于有些不淡定起来。 事情和她预想的越来越远了。 她原本以为这两人性子那么刚烈，谁也不愿低头，而且自己已经把谢洵的心牢牢抓在手里。 从前也一直都是这样。 在她进府之前，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依秦如霜的性子，若是知道谢洵要娶她为平妃，必然不会同意，两人之间的争端，定会上升到将军府与皇室的层面。 在她的设想里，秦如霜必然会拼死阻止这件事，而天家必然会同意，只是贵妃那头肯定会厌恶了秦如霜。 父亲也必然会因为她的善妒和不识大体生气。 只要没了父亲的支持，秦如霜和她的母亲日子不会好过。 而她就有机会暗中操作，悄无声息地除掉秦如霜。 可谁知秦如霜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不仅没有阻止，竟然一口气为谢洵纳了三房小妾与自己打擂台！ 秦如霜的反应与她原本设想的根本不一样！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只能匆忙嫁入王府，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想到她如今通房婢宠的身份和成亲那日的种种，秦方好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 她将计就计嫁入王府，本以为自己进府之后，两人会渐行渐远，而她就有机会上位。 哪知道秦如霜仿佛变了一个人，根本不在意谢洵的态度，而谢洵对她的感情，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深…… 到底是哪一环出了纰漏？！ 玲珑自然也看过纸条上的内容，她到底是个下人，心里的担忧藏不住：“小姐，咱们的事不会暴露吧？” 秦方好捏紧了拳头：“不可能，都隐瞒了这么些年，哪有那么容易说暴露就暴露的？！” “可是秦如霜如今和王爷的关系有所缓和，奴婢瞧着越来越好了，若是哪日两人说起那件事......” “那就不要给他们说这件事的机会！” 秦方好是真的慌了。 从小她作为庶女，虽然很得父亲宠爱，可是终究比不上秦如霜。 尤其在亲事上，秦如霜得了贵妃的眼，和谢洵定了娃娃亲，那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好亲事！ 而她作为庶女，哪怕父亲再怎么宠爱她，最多不多嫁个官宦子弟，怎么比得上王爷！ 她这一辈子，看似顺风顺水，其实处处被秦如霜打压，直到…… 直到她意外截获了一封秦如霜写给谢洵的信—— 一封能救边关千万百姓和谢洵性命的信！ 她虽然不像秦如霜那样熟读兵书，但从小耳濡目染，也略知一二，拿到那封信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她陆续截胡了十多封秦如霜写给谢洵的信件，假装是自己写的，与谢洵有书信往来。 她原本担心总有一天会露馅，谁知她的好姐姐心高气傲，得不到回应便不再写信。 而她模仿秦如霜的口吻，一直与谢洵有书信往来，桃僵李代。 再加上一些内宅的小手段，两人成亲后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她想着等她入府之后，与谢洵多加相处，定然能让秦如霜讨不了好，可谁知秦如霜不按套路出牌也就算了，连谢洵对她也不见多热络！ 原先不屑于内宅争斗的秦如霜，更是屡次让她吃亏，这叫她怎么能安心！ 本来想着还可以缓一缓，如今看来，秦如霜真的留不得了…… “玲珑，母亲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舅舅那边呢？” “夫人来信说最多下下月，等小姐这边得手立即行动，不给那对母女任何翻盘的机会！” “好！” 秦方好眼神仿佛淬了毒，秦如霜这辈子该得的荣耀已经够多了，接下来的荣华富贵，也该分些给她了！ 另一头，秦如霜在屋里略作休息，喝了一碗青枝端来的安胎药，决定今日依旧出门。 她决定去一趟杜氏船运。 她说过要让柳氏吞进去的钱双倍吐出来，那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第27章 蛀虫 出门时，青枝问道：“小姐，咱们今儿去船运的仓库，还是直接去码头呀？” 杜氏船运在京都有一个占地颇大的仓库，里面是往来的货物。 而码头则是船只进出停泊的地方。 “去码头吧。”秦如霜低声道。 柳氏的人就算再嚣张，做些假账还是会的，去仓库看不出什么。 相反，码头上货物繁多，都是些搬运工人，里头的猫腻可多着呢。 马车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后，终于停到了码头旁。 宽阔的码头，有大半都停泊着杜氏船运的船只。 秦如霜蒙上面纱，被青枝扶着走到了杜氏船运的前头，正巧有两伙人看起来像是正在对峙。 青枝正想上去亮明身份，被秦如霜制止：“看看在说些什么。” 打头的两个人，一个看着年纪很轻，但应该是个管事，穿着杜氏船运的衣裳，正站在前头和另一个人人争得面红耳赤。 而另一个人五十多岁，身穿锦衣华服，单看每一样都是好东西，可偏偏不会搭配，红红绿绿的一团，一看就不讲究，而且生的是肥头大耳，看着就让人讨厌。 又走近一些，秦如霜终于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那年轻管事大声道：“柳二爷，您这么办事可不厚道！东家的虽然说了有二十艘船只归您管辖，可这船只各有各的货物，您总是把我们这边的好货拿走，末了只说一声亏了，便把亏损算在我们头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肥头大耳的锦衣男人，应该就是柳氏的弟弟。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做亏损，你做就能盈利了？我这还不是替你们担了责任，出了事只管往上报亏损便是了，你一个小小的管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年轻管事被气得狠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胡说八道！这上好的货品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家家都在赚钱，到了你这就说卖不出去，亏损，谁还不知道里头的门道？！” “那又如何？”柳二爷嗤笑道：“这是我自家的产业，我爱怎么卖便怎么卖，我说这字画值一两，那便只值一两！你一个下人劝你别管太多，当心脑袋！” “你胡说！这是杜氏船运！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年轻管事本来是想搬出东家，哪知柳二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东家？你是说那做不了主的秦夫人，还是那不得宠的……” 说到这里，到底是有所顾忌，隐去了秦如霜的名字，接着说：“总之我管这船运是我姐夫亲自吩咐，我看谁敢拦我！” 说完大手一挥：“来人！搬货！” “欺人太甚！”青枝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听到柳二爷的狂妄之言，立刻就要冲出去和他理论。 “等等，先别去。”秦如霜将人拉住：“再看看。” 柳二爷话落，身后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便不顾其他的阻止，将一箱箱货物往另一艘船上搬，有一个汉子动作大了一点，箱子盖子歪了一些，露出许多文玩书画。 看到这里，秦如霜总算知道杜氏船运的亏损是怎么来的了。 之前她就问了钱庄的管事，当初娘亲答应柳氏的弟弟插手船运，却也留了心眼，分给柳氏弟弟的船都是运些不值钱的干货，粮食之类的，看着数量多，其实货物不值钱，一趟下来挣得不多，亏也亏不到哪里去。 而自己人管的船只负责文玩书画，名贵药材等，都是上等货色。 于是这姓柳的便想了法子，强行把其他船只的货物截胡到自己船上卖，卖了的东西利润自己拿走，只管往账上挂亏损。 一场闹剧很快结束，秦如霜等柳的人走了，叫来了刚刚那个年轻管事。 “东家总算来了，再不来，船运都要被他们蛀空了！” 年轻管事姓赵，一见到秦如霜便噼里啪啦开始倒苦水。 赵管事嗓门大，说话又快，等他说完，秦如霜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 “停停停。”秦如霜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你先告诉我，现在船运谁说了算？二爷？” “哎，说来惭愧，小的就是夫人专门选来给小姐管理船运的，奈何姓柳的有秦将军和柳姨娘的首肯，整日拿着鸡毛当令牌，小的也是没办法。” 说完他哀怨地看了青枝一眼：“小的倒是往王府里递过求见的帖子，都被这位姐姐拦下来了。” 青枝闻言，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呐呐道：“这不是先前王妃和王爷关系……那会儿心里不舒坦，拒了一回，奴婢就想着往后别拿这些事情叨扰您了，所以后面几次也就拒了……” 秦如霜经过青枝的提醒，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她第一次和谢洵发生关系，谢洵误会她下药，两人闹得很不愉快，隐约是记得有人禀报账面上的事，只是那会儿她心里实在难受，于是就没有理会。 “罢了，如今我知道了情况，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赵管事踌躇半晌，开口道：“王妃有所不知，这姓柳的虽然蛮横，却是个没脑子的，一开始只顾着吃自己手里那几艘船上的东西，不疼不痒的，后来是他家里的儿子中了秀才，来了京都，给他出了主意。” “王妃别看柳家那个小子才十八，坏心思多得很，他一来京都，姓柳的花样是一出接着一出，一开始只是药材，后来连珠宝书画都敢染指。” 秦如霜听完，心中了然，原来是父子二人狼狈为奸啊…… “你先稳住下面的人，其他的等我想想，该怎么拔了这两个蛀虫。” “是！那小的先走了！”有了东家的首肯，赵管事心里安心不少。 虽然王妃看着年纪轻，又是个内宅女子，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让他有一种打从心底里的拜服之感。 回王府的路上，秦如霜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最好是能将柳氏在她生意里的安插的人手都拔除掉。 而且还必须连根拔起，让他们再也不敢觊觎她的东西。 回到王府后，秦如霜还没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下人禀报王妃有朋友到府，是她的闺中密友杨婉儿。 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没想到杨婉儿倒是给她带来了个大惊喜。 第28章 美人计 “霜姐姐！想死你了！” 秦如霜刚刚进府，便被一个娇俏的女子抱了香玉满怀。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秦如霜笑道。 此人正是户部尚书独女，也是秦如霜的闺中密友，杨婉儿。 “怎么有空来找我？我以为你最近应该被逼着在家待嫁了。” 杨婉儿皱了皱眉头：“我今日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霜儿姐姐你是不知道，我那二婶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杨婉儿亲娘走得早，她爹一心想着她娘没有续弦，所以杨婉儿的婚事便落在她家二婶手里。 “怎么的？这次说的人家你还是不满意？是我们杨小姐眼光太高了吧？”秦如霜打趣道。 “什么呀！若是我二婶说的夫君也像王爷那样英俊潇洒，我当然愿意！” 秦如霜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算了吧，英俊潇洒有什么用，你看看我如今的日子……” 杨婉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讪道：“你也别想太多，我不是听说如今王爷同你关系有所缓和了吗，而且你还有孕了，福分在后头呢！” 秦如霜摆摆手，“别说我了，继续说你的事吧。” “刚刚说到哪儿？哦！我那二婶，越来越不着调了，一开始还是官宦人家，这回更离谱了，给我说了个外地来京都做生意的商户人家！我也不是看不上商户，就是听说那家人有什么底蕴，我见过一次那当家的，肥头大耳，想来儿子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商户有商户的好处，你爹疼你，必然是想让你招婿吧？到时候他家式微，好让你拿捏。”秦如霜笑道。 “说是这么说，可我听说是做船运的，我就纳了闷儿了，我二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做船运的还能大过你家？那家人的儿子也只是秀才，真不知道我二婶怎么想的，掉钱眼里了，又没短她吃穿，人家送了几回礼，她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杨婉儿还在絮絮叨叨，秦如霜却越听越觉得耳熟。 她打断了杨婉儿，两人对了对情况，她二婶说给她的人家，竟然是柳氏弟弟的儿子！ 杨婉儿一听就不干了：“好啊！这哪儿是给我说亲！这分明是推我入火坑！她休想！” 秦如霜心思一动：“你如今还是不想成亲？” 杨婉儿打小被她爹宠坏了，而且性子特立独行，常常弄出些惊世骇俗之举，这也是她和秦如霜性格相投的原因，两人都是不在意世俗眼光的人。 “当然了！成亲有什么好！我就想一个人，我跟你说，上次我都闹到小倌馆去了，想着这下我名声坏了，没人敢提亲了吧？谁知道消息被我爹压下去了，气死我了！” “若是你真的不在意名声，我倒是有个法子，叫你爹以后都不敢逼着你嫁人！” “当真？！” “当然！” …… 秦如霜将法子细细同杨婉儿说了，杨婉儿眼前一亮：“我觉得行！” “让你去用美人计，你不怕一个弱女子吃亏？” “怕什么！这回我一定要叫我爹歇了心思！” 事情很快拍板，杨婉儿笑嘻嘻道：“这回若是成了，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谢什么，我才要谢谢你呢！这回定要收拾了这柳家人！”秦如霜一锤定音。 “好！那我明日便去“偶遇”那柳公子，你等我好消息吧！” 心头的麻烦事有了解决的办法，秦如霜心情不错，这几日都安安稳稳在府中等消息。 直到七日后，她收到了杨婉儿的来信。 “青枝，走吧！随我去看戏！” 秦如霜准备去哪里看戏呢？ 去京都府尹的门口。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几个中年男女和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正簇拥着一个娇俏的女子往衙门口走去。 这一行人便是柳二爷的儿子，还有一些柳家人。 其中娇俏的女子，正是杨婉儿。 柳氏弟弟的儿子名叫柳天元。 他比他的父亲心思更加缜密，也更加贪婪，柳姨娘得了秦将军宠爱后，他一心想借着柳姨娘的关系，求一份好姻缘作为往上爬的梯子。 机缘巧合下，他得知户部尚书的嫡女杨婉儿要招婿。 按理说就算招婿，也是轮不到他的，可他一眼看出杨婉儿的二婶贪财，而他如今最不缺的便是从杜氏船运那儿弄来的钱财。 一开始杨婉儿的确是看不上她的，奈何老天都要帮他。 一次偶遇，他竟然好运地救了杨婉儿，那妮子对他情根深种，加上他的蓄意哄骗，说自己很爱她，只是怕杨尚书看不上自己身份卑微，为此愁眉不展。 杨婉儿果然好骗，竟然说为了他愿意先斩后奏，先去官府结契成亲，好让户部尚书不要为难他！ 柳天元看着眼前笑嘻嘻的女子，心里很是不屑，果然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人，这么好骗。 今日若是成了，别说户部尚书为难不了他，就算他要强行把“招婿”变成“下嫁”，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时候尚书家没有儿子，家业还不是要落到他手里？ 加上杨尚书在朝中的势力，柳姨娘背后的秦将军，等以后他的表姐秦方好当上王妃…… 柳天元几乎已经预想到往后自己平步青云的日子！ 想到这里，柳天元对杨婉儿更加温柔：“婉儿，你当真想好了要背着你父亲同我结婚契？不怕尚书大人怪罪？” “放心吧！爹爹很疼我！一定会同意的！”杨婉儿一脸天真。 柳天元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柳家亲戚心照不宣地将杨婉儿围在中间。 这到嘴上的肥肉，决不能让她飞了！ 只是柳天元不知道的是，他以为自己骗了杨婉儿，其实是杨婉儿和秦如霜骗了他。 角落里，眼看着两人就要进衙门了，青枝还是有些担忧：“小姐，真的能行吗？婉儿小姐不会吃亏吧？” “放心，你可别小看了婉儿。让你打探的事情确定了吗？县令今日在衙门？” “在的在的，小姐放心！” 这些天为了今天的事情，秦如霜做了不少准备。 这个柳天元能在短时间内想出掏空杜氏船运的法子，确实不能小看，而且年纪轻轻便考取了秀才，若是放任下去，哪天他爹禁不住柳姨娘的耳边风，放了这人进了朝堂，可就要变成一个大麻烦。 说到底，她如今没把柳氏的人当回事，就是因为这家人出身低微。 如今柳氏的人想要出头，得看她同不同意。 让他们把钱吐出来算什么？她要让柳氏的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第29章 强抢民女 “小姐，外头日头毒，要不要去衙门里歇歇？” 秦如霜如今贵为王妃，县令自然认得她。 她略一思索，虽然嘴上说着不担心，到底还是怕杨婉儿吃亏，于是寻了个由头，找来了县令，只说自己出来游玩，日头毒，进来休息片刻。 县令自然是受宠若惊，连忙招呼人取来了好茶，还想在借着这个由头殷勤一番，好在王妃面前长长脸，哪知道衙役突然来通报有事。 “大人若是有事便去吧，我还得多休息会儿呢。” 这头柳天元将人哄到了衙门口，心中都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大祁律法，原配夫妻需要在成亲之后到衙门结契上户，方可算是成了这门亲事。 大户人家都要在三书六礼，男女成亲结束后，才去衙门签署结契文书，而有些穷人家办不起亲事，则是两家人说好了，就可以去衙门按手印。 柳家人将杨婉儿领到了衙门，同衙役说明了来意，便要求杨婉儿签字，哪知杨婉儿眼神一转，道：“这县令与我父亲有几分交情，不如让县令大人出来主持我们结契吧，这样也能让天元脸上有光。” 柳家人一想，也觉得杨婉儿说得对，于是任由杨婉儿拿出尚书的印章，让衙役前去通传。 不一会儿，县令便来了。 柳家人笑脸相迎，尽是谄媚，可下一秒她们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方才还笑盈盈的杨婉儿，突然三步并作两步往县令面前“扑通”一跪，满脸哭得梨花带雨：“县令大人救命啊！有人要害我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县令和柳家人都愣在了原地，明明是来结亲的，怎么新娘子突然喊冤了？ 杨婉儿可不管那么多，抓住县令的衣袍继续哭诉：“这一家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贩子，穷得娶不起媳妇，看我一个弱女子好欺负，竟是架着我要来强娶！” 她脸上害怕极了，拽着衣袍的手微微发抖：“县令大人救我！我才不要嫁给这穷酸人家！”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柳天元的老娘，她本就是乡下来的粗婆子，性子急又泼辣，见有人污蔑她的心肝宝贝儿子，立刻嚷嚷道：“明明是你看上了我儿子，嫁到我们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县令认得杨婉儿家里的信物，这可是尚书之女，当即就要命人把柳家人拖出去。 柳天元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杨婉儿这是要反悔？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若是被当做人贩子抓起来，他的前程可就毁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拿出了姨母柳姨娘给他的将军府信物：“大人且慢！杨姑娘误会了！我乃是清白人家！” 县令一看那信物，又听那柳天元说自己是将军府那得宠的妾室的侄儿，顿时为难了。 一边是尚书府的小姐，一边是将军府的亲戚，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县令眼睛提溜一转，哪边都不想得罪，只是想当做普通纠纷，轻拿轻放，于是开口道：“既然都是误会……” “咳咳……”帘子后面，秦如霜轻轻咳了一声。 县令手一抖，想到了屋子里那位的身份，又想到将军府宠妾灭妻的传闻，只能咬牙大手一挥：“来人呐！既然有冤情，那就公堂之上见分晓！” 公堂之上，杨婉儿与县令说了自己今日出门游玩，被柳家人挟持，签字画押，签了婚契，又被带到衙门，意欲强娶的经过。 柳天元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这是杨婉儿在故意整他，只是他还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柳天元眼神一暗，大意了！ 可他也不是吃素的，刚刚他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反应过来了，他急忙从怀里掏出婚契递给县令。 “大人您看，我乃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和杨家小姐也是两情相悦。这婚契上写得一清二楚，杨婉儿也是签了字按了指印的！” 还好他留了一手，不然可真是着了这女人的道了！ 杨婉儿看到那婚契立刻一把夺过，转头对县令说：“大人！我一个小女子，他们那么多人，这婚契根本不是我自愿写的，我看都没有看过！是他们按着我画押的呀！” 这时，柳天元的家人也反应过来了，七手八脚上来就要拉杨婉儿让她不要乱说！ 这混乱的场面，倒是更显得她一个小女子势单力薄。 县令一拍惊堂木，问杨婉儿：“你说这几人是人贩子，可有证据？” 杨婉儿道：“当然有！” 她起身走到柳天元一家人面前，开口问道：“你们既然说我与冯天元情投意合，意欲成亲，那你且说说，你我之事，可有媒人说媒？！” “可有到我家下那三书六礼？！” “可有给过我父亲一分钱的聘礼？！” 杨婉儿话一出，柳家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们只想着赶紧把这个金娃娃捧回家，杨婉儿当时说先结契再补三书六礼，他们自然同意，想先稳住她，谁知道现在突然被反咬一口！ 柳天元也不慌，立刻辩解道：“草民曾向杨姑娘提过三书六礼，媒人上门，风风光光将她娶进家门。只是杨小姐体念我家中……配不上尚书府，所以才说三书六礼稍后再议。” “笑话！”杨婉儿立刻一脸受辱的表情：“我乃是尚书之女，要嫁人，自然是风风光光，怎么可能答应你那些无理要求！” 她面上哀嘁，对县令道：“我虽比如同女子活泼些，却也是从小学过女德女戒，知道羞耻的。” 她一指柳天元：“你这登徒浪子！若是什么仪式都没有，我们哪叫成亲，那是苟合！” “你们到底为何如此辱我一个弱女子！我家中情况如何，县令大人也知道的！我一个千金小姐，做什么要看上你这上不得台面的商户！” 杨婉儿一通质问，弄得包括柳天元在内的几个柳家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杨婉儿的质问他们自然是答不出来的。 说到底，也是他们高攀，所以才着了杨婉儿的道。 柳天元心里恨极了杨婉儿临时反水，可是他知道今日不走，只能叫旁人看笑话，于是只能拱手和县令大人说：“既然杨小姐看不起我柳家商家出身，不愿意嫁过来，不嫁便不嫁了，今日之事，就打住吧！” 想走？杨婉儿哪里肯放人！ 柳天元那脚还没跨出公堂，便被杨婉儿一声叫住：“慢着！你们还不能走。” 柳天元转身，脸上是悲愤之色：“杨小姐，你羞辱我一家至此，还想怎样？” “我羞辱你？我犯不着羞辱一个人贩子，更犯不着羞辱一群强盗！县令大人！民女还有冤情！他们不仅强娶，还抢我财物！” 帘子背后的秦如霜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她这好友果然伶牙俐齿，她也不能拖后腿了。 “青枝，之前安排的证人都安排好了吗？还有杨尚书那边，应该差不多了吧？” “小姐放心！在路上了！” 第30章 天杀的强盗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听到杨婉儿这么说，柳天元的老娘实在忍不住了。 自打他那个三大五粗的丈夫摇身一变成了船运管事，外头的莺莺燕燕越来越多，根本瞧不起她这个粗野乡妇，若不是儿子成器，她早就被柳二爷休弃了！ 儿子是她的命根子，他的儿子可是文曲星下凡，将来是要做大官的，怎么能让这个小女子在此如此污蔑。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强盗，这亲结不成便不结了，你怎么还血口喷人？！” 杨婉儿冷笑，转向县令大人：“大人明察，我之前还没说完，他们不仅意欲强娶民女，而且还做出了抢劫之事。” “这又是什么意思？” 杨婉儿答道：“劳烦大人请几位衙役大哥上来去搜一搜，那柳家人的身上可是每个人都有我家的财物！” 杨婉儿愤愤道：“他们之前将我掳走，一群人已经将我身上的财物通通都分刮完了，这还不是抢吗？！这还不是强盗吗？！” 原来，准备去官府上户结契这日，柳家怕事情突变，于是叫了一帮子亲戚朋友来一起陪着去官府。 杨婉儿一看那阵仗，自然知道是柳家人怕自己跑了，于是灵机一动，突然提出要给叔叔伯伯们送点小礼物，于是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分了。 柳家人虽然现在跟着柳姨娘鸡犬升天，到底是以前穷惯了，假意推脱一番，便迫不及待收了杨婉儿的东西 后来没东西了，杨婉儿甚至将荷包里的银子也拿出来，统统赠给他们那些人。 柳家本就是打着图他钱财的主意，自然不会拒绝。 因此，此时他们所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两件杨婉儿的东西。 她自小就是千金小姐，吃的用的东西，上面可都是刻了尚书府的标记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柳家人也全都慌了。 但是他们也不能承认自己是强盗，于是梗着脖子不承认。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柳家什么时候缺过银子？！” “就是！就是！” “都是污蔑！” 旁边的衙役看这小女子实在可爱又可怜，自然是愿意为他撑腰的。 二话不说就上去搜身，果然搜出了若干件杨婉儿的东西！ 这下好了！物证也有了！ 柳家人还想抵赖：“这东西你凭什么说是她给我们的？！” “嫁祸！这是嫁祸！” 那衙役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一家人的嘴脸了，沉声道：“这些东西都有尚书府印记，这可做不了假！” 柳家人闻言，顿时无话可说，脸色惨白。 而柳天元百口莫辩，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天的相处，杨婉儿对他还有那么几分情谊。 于是他按下心中的愤怒，调整表情走到杨婉儿身旁：“婉儿，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好。我家里也确实平凡，商贾末流，身份低微。” “只是……就算你觉得我配不上你的身份，直说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污蔑我，作贱我，看我的笑话？！若是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再闹下去对你我两家的声誉都不好。” “声誉？你们这帮强盗，哪来的声誉？！” 杨婉儿听到这声音立刻回头看去，原先只是装出来的委屈，这时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感，若不是秦如霜帮她，真让她嫁给了柳天元这个小人，她下半辈子就毁了！ 她转身带着哭腔喊了一句：“爹爹！” 那一声“爹爹”真是三分凄凉七分欢喜，还带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杨尚书何尝不是百感交集。 他原先听了杨家二婶的谗言，差点以为柳天元是个好人，哪知今天中午突然有人来府里报信，说是婉儿被柳家人挟持着走了！ 传话家丁见事情不对，立刻就回府通知他了。 于是杨尚书火急火燎冲到了衙门。 “这这这！下官参见尚书大人！” 杨尚书来了，县令更加惶恐了。 “行了！我今日既然来的是公堂，该怎么办你就按律法办就行了！我已经将送信的人证带来了！” 杨尚书带来的证人一到，柳家人就软了身子，他们认出来了，这几个人分明是…… 今日杨婉儿走到半路假装晕倒了，几个粗野亲戚口不择言，什么架进去签字按压，嫁妆拿回去该怎么分，金娃娃之类的通通肆无忌惮说出口了！ 一定是叫这几个听了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晕倒也好，证人也好，都是秦如霜同杨婉儿做好的安排。 为的便是现在这一刻！ 而这时，几个人证都义正言辞说出了今日所见，公堂外的百姓听了证人的说辞，也是议论纷纷，这会儿已经是聚集了几十人之多。 那些百姓此时看向柳家人的表情，都是掩饰不住的轻蔑和不屑。 甚至有几个家里也有女儿的，更是一脸的咬牙切齿，他们自己的女儿也是在手心里宝贝长大的，若是以后也遇到了这样的人贩子，可怎么是好呀？！这样想着，旁边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要求县令大人严惩。 眼看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杨尚书有些急了，这世间只是清誉两字，便能毁了女子的一生，再这么闹下去，对他女儿声誉不好。 于是朝县令使了一个眼色。 县令立刻懂了，高声道：“这几人强娶在前，抢劫在后，来人啊！押进大牢等候发落！” 一听这话，柳家人脸色惨白，柳天元本来轻易不想动用将军府的关系，比起他那个没有脑子的爹，他更深谋远虑。 如今柳姨娘虽然得宠，但他们的大计还没得手，需要尽量低调，可是事到如今，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得进大牢了！ “慢着！我乃是秦将军侄儿，秦将军乃是我姑父，我劝县令大人三思后行！” 柳天元话一出口，县令的心思又动摇了，这他两头都惹不起啊！ 见县令神色踌躇，柳天元嘲讽一笑，不过是个尚书之女，等他柳家得势…… “我父亲的侄子？我怎么不知道，我将军府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便宜侄子？” 帘子后，秦如霜缓缓走了出来。 第31章 牢狱之灾 柳天元虽然没有见过秦如霜本人，但耳濡目染，一直都知道这是横在柳家出人头地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他是看过秦如霜画像的。 饶是如此，秦如霜本人艳丽异常的容貌，还是让柳天元有一瞬间的怔愣。 从前他觉得，他的表妹秦方好便是这世间最好看的女子了，直到此时看到秦如霜，才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这般气质特别的人。 然而想到因为秦如霜的存在，让他的表姐在内宅处处受挫，姨母也只能做个小妾，而且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今日的一切都是秦如霜的计谋！ 心中的这种惊艳之情，顿时变为了浓浓的嫉妒和不甘。 今天的一切也是因为她！ 柳天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然而骨子里的虚伪让他立刻调整好了表情：“原来是表姐啊！您没见过我，我是柳姨娘的侄子啊！” 秦如霜听到这个称呼，简直被他的不要脸皮震惊了。 攀亲戚攀到了她这里了？ “王妃，这......”县令是谁也不想得罪，如果这两人能各让一步，那是最好不过了。 “大人，此人我并不认识，有什么决断，便公事公办吧！”秦如霜摇头道。 听到这里，柳天元也变了脸色，脸上的假笑瞬间不见了：“王妃！难道您就毫不顾忌将军府的颜面，今日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丢的是将军府的面子！别怪我没提醒王妃，若是秦将军生气了，吃苦头的还是秦夫人！” 秦如霜一笑，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这话，连柳姨娘都不敢在我面前这么说，你倒是胆子大得很。” 柳天元以为秦如霜是恼羞成怒了，继续道：“闹大了别说是将军府那边，就是王爷那边，有我表妹秦方好在，王妃掂量一二！” 如果说刚刚秦如霜只是抱着一种看跳梁小丑的心态，看着柳天元乱吠，那此刻柳天元的话，是真的触了她的逆鳞了。 “大人这乌纱帽若是还想要，那便速速将人押进大牢吧。” 县令一咬牙，到底是不敢招惹秦如霜，大手一挥：“来人！押下去！” ”你等着！我姨母必不会坐视不理！”柳天元被衙役押着往后走，先前讲究的衣裳早已凌乱不堪，眼看大势已去，他朝公堂外的一个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刻匆匆离去。 这一幕也被秦如霜看在眼里，可她并没有阻止。 将军府。 柳天元猜得没错，他的好姨娘确实很疼他，为了替他的未来着想，使尽了浑身解数。 “老爷，天元那孩子你是见过一次的，实打实的乖孩子，若不是以前家里苦，哪会到现在才考了个秀才！”柳姨娘贴心地将茶盏递给秦将军。 “那孩子看着确实不错，等后年春闱，让他只管好好准备。” 秦将军自己武人出身，虽然希望自己的孩子从武，可从心底里还是很欣赏有才学的人。 “话是这么说.....老爷有所不知，这孩子今年已经十八了，因着家里不怎么好，又没有功名，现在说亲很是麻烦.....” “你是想让我替他寻门好亲事？” “不不不，既然老爷问了，妾身就厚着脸皮说了，亲事全凭他自己的本事，咱们可不能仗着身份乱说亲，妾身是听说近来宫里传出了捐官的消息。” 亲事她早就知道了，尚书府之女杨婉儿对她侄子柳天元情根深种。 她甚至知道杨婉儿今天已经被他侄儿带去衙门签结契文书了。 而他们的打算便是，到时候仗着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让“招婿”变成“下嫁”。 不过他们也不敢将尚书府逼急了，只能先想个法子让柳天元有个一官半职，到时候操作起来也方便。 只是她听几个官家夫人聊天，今年捐官的职位实在是不好，她才将人情求到了秦将军这里。 柳姨娘偷偷打量了一下秦将军的脸色，见他面容无异，才继续道：“妾身看了一下，那些官位实在是配不上他的才学，妾身想着若是能有个好点的官位，将来入了仕途，咱们两家一文一武，也算是有个帮衬。” 秦将军略一思索，道：“话是如此，我也不好太偏帮自己人。” 沉吟半晌，秦将军道：“这样，若是他真的有真才实学，我改日再去几个老友家走动一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官职，毕竟是自己人。” 柳姨娘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儿有着落了，顿时喜笑颜开：“那就多谢老爷了！哎，其实妾身心里还是觉得好男儿应当从军，只是天元他实在不是这块料子，哪儿像咱们大少爷......" 柳姨娘得了便宜，还不忘踩一脚家里的嫡长子秦如风。 果然，秦将军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别人求不来的机会，他倒是不好好珍惜！不堪大用！不堪大用！” 眼见着枕边风吹得差不多了，柳姨娘见好就收，立刻拉着秦将军去了内室：“妾身前几日替老爷做了一件大氅，老爷快试试！” 柳姨娘本来是想自己服侍伺候，哪知屋外突然传来下人慌慌张张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救救我家少爷啊夫人！” 柳姨娘心中暗骂一声，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下人如此不知规矩，但还是笑着道：“老爷试试合不合身，妾身出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柳姨娘出去一看，认出来是柳天元的下人，想示意他出去说，谁知那下人已经被公堂上发生的事情吓破了胆，生怕说晚了，他家少爷就要遭受牢狱之灾，于是看也没看柳姨娘的脸色，着急忙慌就开口了。 “夫人救命啊！我家少爷今日哄骗着尚书家的女儿去衙门结契，本来是想着先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拿捏尚书府的人，谁知道那杨小姐突然反咬一口，说我家少爷哄骗她是人贩子！” 柳姨娘一听这话脑袋直发晕，恨不得冲上去堵住下人的嘴：“你慢点......" "哎呀夫人来不及了！我们把您给的将军府的信物给县令看了，那芝麻大的小官竟然敢不给咱们面子，少爷已经被抓起来了！” 柳姨娘现在只恨自己的侄儿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抖着身子转头，果然看到身后秦将军已经面色如铁，显然把刚刚下人所说的事情都听了进去！ 第32章 绝不让步 秦将军显然被气得不轻，一只手指着柳姨娘，指尖剧烈颤抖：“这就是你说的好侄子？不会仗着身份乱来？！他竟然还拿着将军府的信物，在外头做欺男霸女的事！” “老爷冤枉啊！”柳姨娘此刻真是悔不当初，一面又恨死了这个下人，传信的小事都办不好！ “你！胡言乱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好说清楚！” 那下人此时见到了秦将军，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于是只能变着法儿和秦将军把这件事说了，重点强调了他家少爷是被骗的，是尚书府的杨婉儿突然反悔。 后来又说了秦如霜从中作梗的事情。 柳姨娘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顿时往地上一跪：“老爷！事到如今，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一定是大小姐嫉妒方好在府中受宠，有气儿没处发，这才从中作梗啊！” 要说秦将军此人，年轻时也是杀伐果断之人，只是离开战场太久，终日沉迷于后宅的温柔乡之中，再加上秦如霜在秦方好出嫁之前驳了他的面子，心里对这个嫡女本就不满。 加上秦夫人现在对他已经彻底失望，根本不到他这里，秦将军的心如今早就被柳夫人收服了。 他像是根本没有听出下人阐述之时颠三倒四的说法，一口认定就是秦如霜从中作梗。 “来人啊！准备出府，去怀王府！” 王府中。 杨尚书和杨婉儿都被请到了王府里。 而秦如霜此行，是为了劝杨尚书站在自己这边。 “杨伯伯，这件事您怎么看？” 杨尚书并不知道秦如霜和杨婉儿的猫腻，此时仍是气得不轻：“王妃，您也别怪老臣狠心，这件事哪怕是秦将军出面，我们家也绝不可能让步，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杨尚书面色铁青：“大不了闹到圣上那里去，我们总是占理的！” 秦如霜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放心下来：“伯伯别急，我也是这个想法。我们家的事儿您也知道，柳姨娘这次确实是过分了，如果不是我今日恰巧在场，他们指不定仗着将军府的面子乱来。” 杨尚书叹息一声，他自己一辈子只娶了一位夫人，也不能理解秦将军为什么放着温柔贤惠的秦夫人不宠，而去做那宠妾灭妻的荒唐事。 “杨伯伯，这事儿若是您信得过晚辈，不如就交给我吧，您也知道我那姨娘不是个省油的灯......最后说不定我爹也要插手此事，您不如将事情交给我，我一定替婉儿吃一口恶气。” 杨尚书踌躇再三：“那就请王妃费心了，今日事发突然，婉儿也受了惊吓，我们就先离开了，之后王妃有何打算，只管派人到我府上说一声，我们一定配合。” “如此甚好。” 送走了杨婉父女，青枝端来一碗糖水：“王妃休息一会儿吧，今日实在是劳累了。” 秦如霜喝完了糖水摆摆手示意青枝离开：“这才哪儿到哪儿，一会儿还有得忙呢。” 话落，下人刚刚好进来通传，说秦将军到了。 秦将军一来，开门见山：“这件事，你帮忙劝劝杨家女儿，我知道你们交情好，不管事情缘由如何，我都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柳天元不能出事，将军府丢不起这个脸。“ 秦如霜简直要被自己的父亲气笑了。 这就是她的父亲，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把事情推到了自己头上。 “父亲说笑了，今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随便去打探一下便知，父亲丢不起这个人，我却也不能害了婉儿。” “你！顽固不化！现在连谁亲谁疏都不知道了？再怎么说，他也算你的娘家，算你一个表弟！你倒好，帮着外人？！” 秦如霜简直的心寒简直透到了骨子里。 原来，柳姨娘的家人和他才是一家人。 她没有娘家人吗？有的，她还有一个外公。 只是这些年，为了做一个好妻子，母亲从来不提娘家事，外公更是怕连累将军府，时时刻刻吩咐杜氏的人一言一行小心谨慎。 哪怕如此，到了最后，仍是嚣张跋扈的柳家人成了他爹的“亲人”。 “娘家？表弟？我母亲乃是杜氏独女，我哪里来的便宜表弟！” 不待秦将军开口，秦如霜继续道：“若是父亲说的是柳姨娘，那更不可能了，一个妾室罢了，算什么长辈？” “逆子！逆子！你今日就是打定主意要同我做对了？” 秦如霜对秦将军简直失望至极：“若父亲是这么想的，我也无话可说。” 眼看着说不动自己的女儿，秦将军也拉不下脸来和一个小辈继续争论：“我看你是离了家里，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我今日来找你，不过是顾念着父女情分，真当我会怕一个小小的尚书府？” 秦如霜摇摇头，此刻她真的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已经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那个杀伐果断，一腔正义的父亲已经不见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秦如霜送走秦将军后，是真的倦了。 可她还是打起精神，明青枝取来了船运亏损的账本。 细细计算后，她得到了柳氏这些日子来从船运挪用的钱财数目。 心里有了大致推算后，她强打起精神摊开笔墨纸砚，给杨尚书写了一封信。 等到下人将信送走，秦如霜终于放松下来。 她揉着太阳穴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倦色。 “连你父亲求情也没用了么？” 秦如霜睁眼，谢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屋内。 “王爷都知道了？”秦如霜挑眉，看来秦方好也得了消息了。 “你当真要大义灭亲？” 秦如霜只觉得好笑，为什么人人都觉得那些人算她的“亲人”，自己的亲人，从来都只有母亲和弟弟。 “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怪不得我。” 谢洵摇摇头：“本王知道这是你的安排。” “那又如何？我与柳氏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爷明知道父亲都劝不动我，何苦还来这里。” “若是.....本王也要插手此事呢？” 第33章 情劫难躲 这几日京都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暖，秦如霜也换上了比较轻薄的衣裳。 只是此刻，听着谢洵嘴里说出来的话，她却觉得冰寒彻骨。 太冷了。 一定是青枝今日忘了提醒她在里衣外加一件厚衫，不然她怎么会望着外头初春的太阳，还觉得打从心底里泛起寒意。 “王爷可知道我这几日为何要去查账？” “知道。” “你可知柳天元在公堂上的所谓作为？” “知道。” “你可知我从不为难别人，若是我针对某人，那一定是对方踩到了我的底线？” “知道。” “你可知道，我十里红妆，满怀憧憬，嫁入王府已有两年，我怀有身孕三月，我是……你的妻。” “……知道。” 衣袍下，秦如霜的拳头紧握，锋利的指甲刺入掌心，血液带来的热意从四肢百骸中慢慢流走。 “你都知道，仍要插手此事？” “如霜……”这是谢洵第一次喊她的名义：“可那人是方好的哥哥。” 谢洵上前几步，秦如霜踉跄着后退几步，虚虚扶住身后的扶手：“若今日我与秦方好身份对换，王爷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谢洵一直背着手，几乎用了所有的意志，才阻止了自己想上前去扶她的动作。 谢洵叹息一声，“可是比起你来，方好拥有的东西，太少了，我不想她连亲人也失去。” 秦如霜就这么定定地站着，看着谢洵的嘴一张一合，脑子里划过了无数念头。 她想争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张口无数次，最终沉默不语。 袖子里的手缓缓松开，连握住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道因为她有的东西多，就应该让着秦方好吗？ 难道因为她一直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就不会受伤吗？ 难道他不知道，他给秦方好的感情，是她上辈子舍弃了一切，舍弃了生命，都求不来的意难平吗…… 父亲的宠爱，她可以不在乎； 旁人的流言，她可以一笑而过； 秦方好带给她的痛苦和耻辱，她可以自己讨回来； 唯独谢洵，唯独谢洵。 哪怕告诉自己再多遍不要爱他，哪怕将心底的悸动牢牢锁住，哪怕重活一世，仍然不可避免地为他的一言一行而牵动情绪。 唯独谢洵，曾经是她的铠甲，如今是她心头的倒刺。 拔不出，去不掉。 微微一动，便足以让她痛彻心扉。 恍惚间她想起小时候外公抱着她，低声告诉她：“人这一辈子啊，就是来渡劫的。外公渡的是财劫，你娘渡的是情劫。万劫皆易躲，情劫最难还。霜儿以后要记得，千万别走你娘的老路啊……” 万劫皆易躲，情劫最难还。 “晚了，送信的人已经出发，杨尚书如今拼死也要找柳家要个说法了。” 秦如霜掩去心头的痛意，她现在心乱如麻。 “姐姐……送信的人，王爷已经拦下来了，您还是……” 柔柔的女声传来，秦如霜这才发现，秦方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角落。 “您也别怪王爷，您别难过，王爷他最看重的还是您，您到底是正妃，又何苦与我一个下人争这点气……” 如果说刚刚的感觉是痛苦和难过，那么看到秦方好在角落里亭亭而立，嘴里说着求饶的话，脸上却闪过得意，秦如霜此刻的感觉就是气血倒流，屈辱难堪！ 秦方好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自己的弱态是不是已经被看了个十成十？ 谢洵伤她至此，还要带上秦方好来给她致命一击吗！ 于秦如霜而言，伤心可忍，失败可忍，屈辱不可忍！ 刚刚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松动，想过要不就这么算了，放弃一切远走高飞，一个人过完下辈子，可是谢洵嘴上说着是劝解，却已经早早拦下了送信的人。 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知会，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还有秦方好的出现，和她似是而非的话语，让秦如霜重新心硬如铁。 爱情之外，她还有尊严！ 今日哪怕是拼上性命，也决不能让他们如意！ 秦如霜垂下眼眸，对不起啊外公，从前她痴心不悔，如今，终于参破了外公话。 “……本王不如今有很多话不便说，总之这事儿，便算了吧。”谢洵淡淡道。 “算了？做梦！” 秦如霜重新拾起身体中的力气，谢洵能拦住送信的人，难道还能拦住自己？！ “青枝！备轿！立刻出发尚书府！” 眼见秦如霜今日劝不动，谢洵万分头疼。 “影一影二，本王去衙门捞人，你们两个拦住王妃！” “是！” 两个黑衣暗卫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秦如霜身侧。 谢洵动作快一些，已经出门，只留下一个背影。 而秦方好行了个礼，也离开了。 “王妃……咱们还走吗？”青枝左右看看金刚护法似的两个暗卫，足足比她壮了两圈。 “走，为什么不走？”秦如霜随手拿了一件大氅，也不让青枝服侍，自己披上身。 刚刚上前一步，被两个暗卫堵住了去路。 “若是往日，你们不是我的对手。”秦如霜淡淡道。 影二规规矩矩躬身行礼：“王妃得罪了，若不是王妃有孕，王爷也不会安排我们保护王妃的安全。” “保护？” 秦如霜冷笑一声：“我看是软禁吧？” “不过……”秦如霜话音一转：“以前你们拦不住我，现在也拦不住。我可以不要这个孩子，你们敢不要自己的命吗？” 若是她硬闯，怀着谢洵的子嗣，她倒要看看有谁敢拦！ 影一和影二确实不敢拦，只能想了个办法，影一跟着秦如霜，影二去通报王爷。 出府前，秦如霜取来了信鸽送走了一封信。 希望收到这封信的人，可以拦住谢洵一会儿吧。 秦如霜匆匆坐着马车去杨婉儿家中，同他们说了自己最后的决定，安抚好了杨尚书，秦如霜来不及喝一口茶便往衙门赶。 希望可以拦住谢洵救人，若是真被谢洵将人救出来了，之后的计划可就全部泡汤了。 第34章 青梅竹马 影二赶到衙门的时候，一向淡定的他有些震惊。 他竟然看到王爷在与一个年轻男人过招。 谢洵的武功很好，单挑几乎无人能敌，此人居然能与谢洵打得有来有回！ 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对方还穿了一身文职的官服。 等走近了，影二才发现此人面容英俊，且游刃有余，一边过招还能一边同他家王爷争论。 “本王劝你少管闲事！”谢洵冷着脸道。 “王爷此言差矣，这怎么能说是多管闲事呢？此事涉及二品尚书家嫡女的清白，大理寺插手也是情有可原吧？”那人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些痞气，说的话也是不太客气。 “这是本王的家事！”谢洵忍无可忍道。 “巧了！这事同本官也有些牵扯，杨婉儿与如霜交好，如霜可是本官的义妹，往大了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谢洵本来没有下重手，听了这话却像是被触了逆鳞，招式顿时凌厉起来。 影二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他家王爷动真格的了，这一招招的，竟然都下了死手，可见王爷是真的动怒了！ 在衙门面前和朝廷命官动手，到底传出去不好听，影二只能大着胆子出声道：“王爷别打了！王妃已经去了尚书府，离这不远，恐怕马上就要来衙门了！” 听到这话，谢洵卸下招式：“废物！你们两个竟然拦个人都拦不住！” 影二叫苦不迭：“王妃有孕在身，属下不敢伤了王妃啊！” 随着影二话落，一架行驶极快的马车堪堪停在了衙门口。 马车里的人还没下车，好听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沈笑阳！几年不见武功退步了？谁阻碍你报案，给我往死里打！死了伤了算我的！” 原本已经停手的男人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得嘞！”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县令终于姗姗来迟：“两位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手下：“快！快！王妃也来了！快伺候王妃下车！” 这一打断，两人到底是没有打起来，不过谢洵的脸色很不好看。 秦如霜下车后，看也没看谢洵一眼，而是冲沈笑阳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直直走了过去给了他一拳：“好久不见！” 原来，秦如霜出门之前飞鸽传书之人，正是大理寺卿，沈笑阳。 严格地说起来，秦如霜与沈笑阳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沈笑阳之父曾经是皇城军首领，与秦如霜的父亲交好，两人一内一外，守了大祁几十年的安定。 而秦如霜与沈笑阳从小便一起长大，爬房顶，掏鸟窝，坏事干了一堆又一堆。 柳天元之事，秦如霜想过谢洵会插手，但没想到他会为了秦方好直接到衙门要人，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她高估了自己在谢洵心里的地位，也低估了谢洵对秦方好的喜爱。 秦如霜与沈笑阳多年未见，两人丝毫不见生疏，说笑笑往衙门里走，倒是谢洵一个人在后面孤孤单单，脸色更加阴沉。 到了衙门里，两方的争端正式被摆上了台面。 沈笑阳咬死了不放人，不仅不放人，还要把柳天元带入大理寺审理，这大理寺的刑法可不是开玩笑的，进去了不退一层皮根本出不来。 谢洵一开始本来想私下让县令放人，可如今大理寺参与了，就没有那么好操作了。 一番争论下来，人到底是被沈笑阳带走了。 临走前，沈笑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锦囊，递给秦如霜。 秦如霜有些惊讶，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小金锁，一个平安扣，一个玉佛，一个玉观音。 小小的锦囊塞得满满的。 “不知道会是姑娘还是小子，索性都备上了，都是保平安的东西，收着吧。” 秦如霜一笑，道谢之后本不欲多说，眼神瞥到谢洵寒着一张脸，反骨上来了，嘲讽一笑：“本来该是当爹的准备的东西，倒是让你费心了。” 谢洵脸色更难看了，几乎当场就要发作。 沈笑阳也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倒是被我抢功劳了，不过这平安扣就当是还给你的了。” “哈哈！你还记得啊！”秦如霜这回的笑意带了几分真诚。 “那可不，小时候把你娘给你的平安扣打碎了，你可是追着我跑了三条街，好家伙，我就没见过比我还能跑的丫头。” 说到这里沈笑阳有些感慨，目光转向秦如霜的小腹：“如今当娘了，就好好照顾自己，别的……看开些吧，先说好，不管小子还是姑娘，生出来了得管我叫干爹！” 秦如扑哧一笑：“差辈了啊，不是说当我的义兄吗？孩子该叫舅舅吧！” “舅舅也行！总之你保重好身子！”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衙门外头，正巧一对年轻夫妻走了过来。 女子看上去快临盆了，挺着肚子满眼笑容，男的拿着个小金锁同女子道：“金锁小了些，娘子放心，以后有钱了，还孩子个大的！怎么样，孩子踢你了吗？娘子难受吗？这臭小子，等他出来了一定好好揍他一顿！” 说着冲女子的肚子挥了挥拳头。 “你呀！只要咱们好好的，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万一是女儿呢！” “是女儿当然要把她宠上天啦！” 两个人小百姓的幸福满满地溢了出来，让周围的人也感受到了温暖。 秦如霜看了一会儿，也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笑容。 平凡的生活也很让人羡慕。 而走在后头的谢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同样是初为人父，他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秦如霜是否不适，也没有为这个孩子准备过什么。 因为秦如霜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样子总是非常强势，让他几乎要忘了秦如霜今年也不过十九，也是第一次为人母…… 只是当他抬头时，正好看到沈笑阳在后面虚虚抬手，隔着一段距离护着秦如霜，好像是怕她摔倒。 谢洵脸色又冷了下来。 回到王府后，两人没有再说话，一个回了卧房，一个准备去书房。 去书房的路上，谢洵遇到了秦方好。 “王爷，我听下人说今日沈大人出面了……” 秦方好偷偷观察了一下，果然看到谢洵听到“沈大人”三个字脸色难看，心里放心许多。 于是作不经意道：“王爷也别多心，或许事情并不是王爷之前知道的那样，王妃同沈大人……如今应该没有来往了吧。” 谢洵脚步一顿：“今日沈笑阳那么快赶到，应该是飞鸽传书给了沈笑阳。” “啊！”秦方好惊呼一声：“这……又是飞鸽传书吗……” 第35章 赎金 提起这件事，谢洵实在不愿意多说，拂袖而去。 玲珑看谢洵走远了，才大着胆子道：“小姐，您怎么直接说出来了，奴婢看着王爷那脸色.....奴婢真怕王爷生气！” “怕什么？生气才好！” 秦方好一脸得意看着谢洵离去的背影。 这两个人吵得越凶，自己就能从中得利。 为什么谢洵听到飞鸽传书的事情如此生气？ 还得从秦方好截胡了秦如霜给谢洵的飞鸽传书说起。 截胡到秦如霜信件的时候，秦方好激动之余也有些害怕。 这是一个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也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隐雷。 她不能时时守着秦如霜，若是秦如霜的其他信件落入谢洵手中，她岂不是露馅了？ 她整日提心吊胆，偏偏那段时日，秦如霜因为收不到谢洵的来信，去信的频率更加频繁。 秦方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伪造了一封措辞极其露骨的书信，以秦如霜的名义送出，收信人是沈笑阳，又“意外”被军营的骑射军意外“截获”。 那时候秦如霜和谢洵有婚约在身，骑射军截获信件后不敢大意，立刻禀报了谢洵。 秦方好的这一手，除了挑拨两人关系，也是想让秦如霜名声受损。 但她没想到的是，谢洵将此事压了下来。 谢洵当时并未见过秦如霜，对于这个有婚约的姑娘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言辞有些大胆，心里想的却是，若是对方不喜欢自己，成全她和心上人。 他甚至非常好心地下了封口令，不希望事情闹得太难看，毕竟秦如霜是个女子。 这世道，单是“清白”二字，便可逼死一个女子。 因着这层，谢洵以为秦如霜有了心上人，也间接导致了谢洵对秦方好越发亲近。 这婚事本来就是盲婚哑嫁，既然他们还没成亲，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而秦方好得知了两家履行婚约，于是暗示谢洵自己对他有好感。 谢洵想着成全了秦如霜和沈笑阳也好，便准备进宫请旨退婚，谁知秦如霜已经下定决心要嫁入王府。 秦方好在谢洵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明明心里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缠着自己？难道是为了荣华富贵吗？ 先前谢洵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妻子，做了多少忍让和成全，此刻就有多么看不起她。 秦方好成功让秦如霜在谢洵的心中，成了一个抛弃爱人的爱慕虚荣之人。 每每想到这里，秦方好都忍不住得意。 秦如霜事事压了自己一头又怎么样？到头来嫁入王府还不是不被谢洵喜爱。 但她没想到的是秦如霜这次竟然越过了自己，直接对她的母家出手。 想到这里，秦方好心中有些怨念，虽说是一家人，关键时候偏要给自己拖后腿！ “玲珑，如今母亲那边只能靠父亲的面子，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咱们这边可要小心些，万万不能再出岔子了！” “小姐放心，都准备好了，只是辛苦小姐还要忍耐些时日。” 秦方好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表情，忍耐算什么，她已经忍耐了这么久，早就不在乎多等一些时日，只要这次成了，日后秦如霜绝无翻身之机！ “那柳少爷那边......？” 想起那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父子，秦方好有些不耐烦：“让他们在牢里呆些日子也不错，母亲总不会放任不管，也该让他们长长教训，乡下来的粗人，心越来越大了。” 安排柳氏父子去替他们掏空杜氏的钱财，这对父子却中饱私囊，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每每到她手里的钱都要被吃掉不少，若不是实在没有可用之人，母亲又想帮衬娘家，怎么可能让那对父子占了那么多便宜！ 不管秦方好内心的盘算如何，秦如霜这次确实是对谢洵失望至极。 而书房里的谢洵，拿着一本策论，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谢洵因为心里那个名为“青梅竹马沈笑阳”的疙瘩，对秦如霜颇为不满。 他之前心里就有这个疙瘩，秦如霜怀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这个疙瘩越来越膈应。 所以谢洵才会在之前听到秦如霜说“好好的军中信鸽，不能用来传战报，倒是成全了你们的儿女情长”时，怒从心头起。 明明最先做出不忠之事的人是她，怎么还有脸提起信鸽？ 在衙门那日也是，眼中只有沈笑阳，哪里没把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秦如霜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意外，他自认已经处处忍让，秦如霜怎么就不能安安心心在府中安胎，好好生下他们的孩子呢......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怨恨沈笑阳，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当他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对方早就连长命锁都准备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如霜肚子里的孩子是...... 想到这里，谢洵周身温度骤降，连躲在暗处的影二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乖乖，好久没见到他们王爷这么生气了。 谢洵烦躁地放下手里的书，拿起长枪去了演武场。 影一和影二只觉得有苦说不出，王爷招招下死手，王妃救命啊！ 日子又过了两天，柳天元的案子正在紧锣密鼓地审理。 这两天任由秦将军如何找沈笑阳说情，对方都是咬死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笑话，这个秦伯伯这些年做的荒唐事还少么？把人放出去干嘛？祸害如霜吗？ 终于到了第三日，大理寺的判决下来了。 柳天元强娶在前，贪图他人财产在后，因着杨尚书松口，不想闹大，最终判了柳天元赔偿尚书府“若干”银两作为补偿。 而这个“若干”银两，则是按照秦如霜的意思，一共是八十万两。 八十万两，一个很微妙的数字，不多不少，刚好是柳氏父子从杜氏船运私吞的银子的两倍。 将军府。 得知判决结果的秦如霜心情大好，特意命人打扫了自己的屋子。 “青枝，天凉了，把地上的毯子收起来吧。” 秦如霜打小是享受惯了的，屋内冬天常年铺着厚厚的羊毛絮制成的毯子，她有时候喜欢光着脚在上面踩来踩去。 “小姐，这天儿还没完全回暖呢！过些日子再收起来吧。” 青枝心里想的是她家王妃有孕在身，这些毯子铺着，能护着一二。 “收起来，有这毯子在，我这屋子跪起来太舒服了。” “啊？”青枝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家王妃这是在说什么？往日里王妃是最不喜欢下人跪来跪去的了。 直到一盏茶之后，柳姨娘带着秦方好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怎么都拉不起来，青枝才知道了自己王妃的意思。 第36章 不够，不够 “王妃啊！您若是对妾身有什么不满，哪怕让老爷将我休弃也行啊！为什么为难我那可怜的侄子，他才十八啊！” 地上，柳姨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不忘拉着秦方好一起给秦如霜赔罪：“方好！你也来求求你姐姐，让她开恩啊！你表哥可是我们柳家唯一的男丁啊！” 而秦方好不说话，就这么含泪跪着，哀哀凄凄地看着秦如霜。 母女两人都是装可怜的高手，若不是青枝知道内情，差点以为真的是她家小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了。 “柳姨娘何出此言？做错事的是柳天元，下判决的是沈大人，与我何干哪？” “还是说.....”秦如霜端茶的手一顿：“柳姨娘觉得是我设计了你侄子，而沈大人则是有了我的授意，才做如此安排？” 跪在地上的母女两人，几乎要被秦如霜的话噎得翻白眼。 不就是你设计的吗？！ 沈笑阳不就是你的人吗？！ 她们什么都知道，但他们什么都不能说。 原因无他，判决一下，若要申诉，就要闹到皇上那里。 他们理亏，不敢。 可若是认了这判决，如今他们手里的钱是万万不够的。 柳姨娘倒是可以去找秦将军要钱，可是她私心不想坏了两人的情分，而秦夫人是断断不可能给她钱的。 想来想去，认识的人里，只有秦如霜手里的钱最多。 哪怕柳姨娘知道这赔偿的钱最后肯定是打个转，落了秦如霜的腰包，可她已经别无他法！ 难道真的要让柳家唯一的男丁入狱受苦吗？ 柳姨娘在心里简直恨透了秦如霜，可她却不敢硬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若是王妃不去求情，起码应该慷慨解囊，帮扶一二吧？咱们可是一家人！” 秦如霜简直被柳姨娘的不要脸皮恶心坏了。 柳姨娘的意思是，让她用自己的钱，去就坑了自己一半财产的人？ 她到底哪里来的这种自信，觉得自己会答应她？！ 可哪怕心里再膈应，秦如霜也得捏着鼻子把这戏演下去。 跪在地上的柳姨娘见秦如霜不说话，哭得更加起劲了。 “说到底王妃还是怪我们家方好进府的事，方好！给王妃磕头！请王妃救救你那可怜的表哥吧！” 说完也不等秦方好反应，竟然就这么按着秦方好的头哐哐哐地往地上磕！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秦方好被按下去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虽说是做戏，她娘还真是不知道心疼她！这几下下去，她的额头都要留疤了！ 自己为她筹谋这么多事情，到底还是柳家那个男丁得她的眼！ 柳姨娘狠了心下手，秦方好心里对柳姨娘怨恨起来。 接着余光看到秦如霜优雅地饮茶，仿佛看不到她们母女的闹剧，心中升起浓浓的嫉妒和不甘。 凭什么自己为了一点点小事，就需要这么低贱到尘埃里，而对方却能稳稳地坐在上座，高高在上看着她！ 如果她也有秦如霜这样的身世，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秦如霜是铁了心要让这对母女吃些苦头，所以任凭他们如何演戏，态度始终没有松口。 可这一幕在外人眼里，就成了秦如霜作威作福了。 “地上凉，都起来。” 谢洵从演武场回来了。 看着谢洵出现，秦方好暗暗给母亲使了个眼色，柳姨娘瞬间领会了。 “王妃若是有气朝我撒便是，何苦将方好逼到这种地步啊！她是个女子啊！” 柳姨娘简直字字血泪：“这头上的疤怕是要毁容了！王妃这是要逼死方好，是要逼死我这个姨娘啊！” 柳姨娘说着就要朝柱子上撞，谢洵一个眼神，暗卫立刻出来阻止。 秦如霜冷笑，好了，撑腰的来了。 可谢洵是来撑腰的吗？ 不是。 他只是觉得这一切让他无比烦躁。 对他退避三舍的秦如霜，泼辣跋扈的柳姨娘，低低啼哭的秦方好..... 他突然怀念府中只有他和秦如霜的日子。 虽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好歹能得些亲近。 “到此为止吧。”谢洵揉着眉心，想到整日到大理寺摆威风的秦将军和他意外得知的消息..... “多少银子，本王出了。” 瞧瞧，瞧瞧。 秦如霜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 她的妹妹指使母家捞她的银子，她的丈夫自掏腰包替妹妹填窟窿。 绝配，真是绝配。 只是..... 秦如霜笑着摇头：“王爷豪气，可这八十万两，王爷怕是拿不出来。” “八十万两？”谢洵皱眉，他曾命影二打探过，知道秦如霜做的这一切，是因为内宅的龌龊和柳家父子暗中捞钱，可他却不知道数额居然如此之大！ 在此之前他以为最多几万两，不过是秦如霜借着由头发作，如今看来，秦如霜下狠手也是有理由的。 而秦如霜说谢洵拿不出这八十万两，却是实话。 谢洵开府不久，手头能用的钱也不算多，换了别的王爷，八十万两还是拿得出来的，可偏偏谢洵有点钱，便想着补贴到军中，冬天时刚刚给将士换了棉衣，这才春天，手头确实不宽裕了。 “王爷手头能用多少银子，我这个管家王妃还是知道的，只用王爷的怕是不够，还是说......" 秦如霜面带嘲讽：“王爷要用我这个正妃的嫁妆，去替府里的小妾收拾烂摊子？哦，说错了，不是小妾，只是个通房婢宠。” 见谢洵不说话，秦如霜低下头饮一口茶：“若真是如此，王爷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谢洵沉默不语。 谈话间，秦方好一直没有站起来，而是跪着，直到此刻静寂无声，才像是实在忍不住了，发出了一声痛呼。 谢洵也被这声音吸引，看到秦方好还跪着，眉头一皱，走了过去：“不是让你起来么，你本来就有月事寒疾，地上凉。玲珑，替你家小姐去煮一碗姜茶，去找管家领些上好的膏药抹在额头上，别留疤。” 说完又安抚道：“银子的事本王来想办法。” 玲珑领命而去，秦如霜看着谢洵一脸担忧，对秦方好一脸关心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了上辈子流产的那天。 那天也很冷，她倒在地上的时候身下股股鲜血，仿佛带走了她生命里的所有温暖。 她仰头看着轻轻捂住秦方好眼睛的谢洵，几乎连心脏都被冻住了。 不会跳了。 有那么几秒，她几乎以为孩子离她而去的时候，她也已经死了。 虽然后来她活过来了，没有孩子郁郁而终的那段日子，却是生不如死。 秦如霜突然觉得让柳天元进大牢这事儿她不是很满意。 单单儿子进去怎么够？ 父子俩一起进去才叫热闹！ 秦如霜不去看被谢洵扶着离开的秦方好，而是拿起手帕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三声。 一直默默不语站在秦如霜身后的钱二通，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王妃改主意了。 第37章 请君入瓮 前院，柳姨娘抹干了脸上的眼泪，急匆匆去了秦方好的院子，谢洵已经离开了。 虽然王爷说会替他们赎人，可心里还是着急，紧紧握着秦方好的手追问道：“王爷到底能不能把银子拿出来？大理寺可是给咱们下最后通牒了，明儿必须拿银子去赎人了！” 秦方好看着无视自己伤势的母亲，眼里只有柳家人。 心里划过一丝怨恨，可还是细细安慰道：“王爷说话定然是算数的。” “那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拿出钱来，要知道大理寺今天已经给咱们下最后通牒了呀！” 秦方好有些不耐烦了：“王爷既然说了，肯定会做。” “你可要多上点心！那可是咱们柳家唯一的血脉了！” 咱们柳家？秦方好心里冷笑，她可姓秦，不姓柳！ 但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地道：“娘放心，您先回去，说不定父亲已经想到办法了呢？他今日不是已经去大理寺周旋了吗？” 柳姨娘一想也是，于是匆匆往外走。 她本来心中着急，走得快，可是余光突然瞥见一个下人模样的男人，喜滋滋地和另一个穿着杜氏船运衣服的人在说话。 害怕他们又有什么计谋，柳姨娘悄悄跟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这个人她正好认识，这不是秦如霜身边那个很得力的钱二通吗！ “哎呀这宝物来之不易，明日就到码头，你们一定要守好了知道吗！这东西可值六十万两白银呢！”钱二通小声道。 “我们省的，王妃都吩咐过了！” “哎慢着！虽然那姓柳的下狱，可咱们王妃还来不及腾出手对付那个老的，他现在仍然是杜氏船运的管事，可千万别让他知道了把东西拿走！到时候他说一句卖亏了，咱们又要吃亏！” 柳姨娘听到这个消息可是乐不可支！ 这不是瞌睡遇到枕头么！到时候把东西拿了随便一卖，就说亏了，秦如霜能把他们怎么样？！ 接着又有些愁，最后期限是今日，可那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明天才能到，这可怎么办？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柳姨娘刚刚回将军府，秦将军就一脸得意地来了。 “怎么样老爷？天元能出来了吗？” “哼，那沈笑阳不过是个后辈，也敢同我拿乔！说好了，先交四十万两，把人赎出来，剩下的四十万两可以宽限几天。” 柳姨娘有些失望，说来说去还是要出银子，不过她也不敢表现出来，而是一脸感激道：“多谢老爷了，我这就去把天元赎出来，往后的咱们再想办法。” 说起钱的事情，秦将军问道：“如霜怎么说，她出多少？” 若是秦如霜在场，肯定要被她爹气晕过去。 拿亲女儿的钱去赎跟自己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小妾的亲戚，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真是脸皮堪比城墙！ “她当然是一分钱都不愿意出了。”柳姨娘道。 “逆子！我再去一趟！” 若是平时，柳姨娘肯定让秦将军去了，说不定还要一起去加油添醋煽风点火，可现在她心里惦记那价值六十万两的宝物，于是把秦将军劝回来了。 拿到那个宝物，除去四十万两赎人，还能剩下二十万两！ 若是此次秦如霜借题发挥，把父子二人逐出杜氏船运，这二十万两就是他们的傍身钱了。 事不宜迟，柳姨娘匆匆带人去赎回了柳天元。 柳天元在大牢里没少吃苦，好好一个翩翩公子此时浑身上下泛着酸味，狼狈不堪。 柳姨娘偷偷离他远了点，才把宝物的事情说了。 柳二爷有些踌躇，这东西这么值钱，万一秦如霜真的恼了，他可不想再惹那个疯女人。 可柳天元听完这个消息，确实心里泛起一股扭曲的恨意：“为什么不拿！她害我进大牢受罪，让我成了笑话，这二十万两给我是应该的！现在不拿，等着秦如霜得到消息，把我们赶出杜氏船运吗？到时候可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听儿子这么一说，柳二爷也发了狠：“就是！明日咱们就去！” 抛开这头狼狈的父子二人不说，王府里，秦如霜听完了钱二通的禀报，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瓮放好了，就等明天鳖自己爬进去了。 第二天，天气晴朗。 码头，杜氏船运的工人们和两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箱子往库房里搬。 眼看着就要搬进库房了，突然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柳氏父子带着一伙人马堵住了去路。 “来人，把这箱货物搬走！” 几个工人连忙和那两个男子连忙护住箱子：“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我是杜氏船运的柳管事，这箱子货我要抬走！都让开！” “柳管事！”两个工人急忙堵着他不让他过来，若是平时，柳管事拿货物去自己管的船上也是常事了，可这箱子...... “这东西不是咱们杜氏船运的货啊！” 柳二爷只当是这下人得了吩咐不让他动货，一脚踢开了他：“在杜氏码头的东西当然是我们的货，来人！搬走！” “光天化日！你们这是抢劫啊！”一个五十多岁衣着讲究的男人指着柳二爷：“你这知我是谁？这可是我们大人......啊！” 柳二爷只当是秦如霜找人吓唬他，一马当先，一脚踢开了那个男人：“装的还挺像！我管你是谁！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我拿自己家的货，还需要你们同意？搬走！搬走！” 说完也不顾后面的工人劝阻，堂而皇之搬着箱子走了。 这动静引来了无数码头的人围观，都对他们指指点点。 柳二爷冲着周围的人大喊：“看什么看！没见过搬货的？都给我滚！别挡道！” 柳二爷一行人走后，那被踢倒的男人终于被同伴扶了起来，同伴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孙师爷，您没事吧？” 被称作孙师爷的人颤颤巍巍指着柳二爷的背影：“快！快报官！劫走江南贡品，殴打朝廷命官！快报官！” 第38章 不想你为难 这头柳氏父子怕再生变故，直接让人把箱子搬到了家里。 柳天元小心翼翼将外层木架打开，里面是精致的紫檀木箱子，盒子上雕龙画凤，刻着寓意吉祥的雕花，而整个箱子散发出一股悠远的紫檀香味 柳二爷脸上全是贪婪之色：“果然是宝贝，单单外边这个紫檀箱子就值几千两银子了！” 父子两人小心翼翼把箱子打开，揭开了宝物上的黄布，顿时一起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尊接近两尺高的玉佛、 通体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色，只有佛祖眉心恰到好处的多了一抹血色的红玉。 “沁血碧玉！”柳天元惊呼出声。 他到底比他爹多见了些点世面，因此更加激动：“发财了爹！这尺寸，这成色，这雕工，何止六十万两！市面上拳头大一块沁血碧玉就几万两银子了！” “真的？！”柳二爷也激动了！他们要发了！ 父子两人还沉浸在发财的美梦中，丝毫没有发现一队穿着皇家禁卫军铠甲的人，已经悄悄把院子包围了。 “发财？我怕你们有钱没命花！来人！抢劫贡品，给我拿下！” 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父子二人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家！私闯民宅！” “来人，柳氏父子抢劫贡品，殴打朝廷命官！拿下！押入大牢！” “什么贡品？你们在说什么！这是我们船运的货品，你们......呜呜呜！”父子两人被禁卫军捂住了嘴。 打头的将领看他们的眼神，仿佛在看两个死人：“有什么话去大牢里说吧！” 柳家院子里的动静闹得那么大，甚至出动了禁卫军，很快柳姨娘和秦将军就得了消息。 “这回又是什么事情？怎么又被抓了？”秦将军寒着脸道。 柳姨娘哪里敢说实话，只是哭天喊地叫冤：“老爷啊！这次天元真的是冤枉的啊！这银钱差了一些，天元才想着暂时用船运的货品补一下，过后肯定按价钱补回去，王妃怎么就能报官呢！” 秦将军真的糊涂了，听到这话竟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没有命人去打探一下事情的真实情况，只觉得这个女儿处处同他作对，分明是要气死他！ 也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闯进了王府。 此时秦如霜也是刚刚得了消息，最开始她本来只是准备引诱柳氏父子去抢杜氏船运的货，撑死了判个几年，可架不住柳家人一直挑战她的耐心，终于是下了死手。 抢劫贡品，是死罪。 所以她也做好了和父亲决裂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秦将军如今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 “天元不就是拿了些船运的货品吗，你就把人抓进了大牢，我没你这么小气的女儿！立刻去官府说明情况，把人放了！钱我给你还不行吗！“秦将军正梗着脖子和秦如霜叫嚷。 秦如霜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爹当真老糊涂了不成？不问青红皂白就来问罪？ “父亲，柳天元确实没有抢我什么东西。” “那你还把人抓进去？！又想讹钱？你看你和你娘一个样！到底是不入流的商贾出生，我看你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秦如霜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想说若不是他娘这个“商贾”，哪里有现在风风光光的将军府。 可说了她爹也听不进去，这个人早就没把她们当家人了不是吗？ “父亲，柳天元抢的是江南来贡品。” 秦如霜解气地看着秦将军的脸色快速灰白下去，又报复似的加了一句：“抢劫贡品，是死罪。” “怎么可能？！江南贡品不是......"说到这里，秦将军像是想到什么，闭了嘴。 “父亲想说什么？江南贡品怎么会走水路？” 秦如霜面露讥讽：“难道父亲忘了么，去年江南贡品走陆路被劫，山匪至今没有找到，你为了邀功，和陛下提议可以走水路，可是又怕我娘那头的杜氏船运失手会牵连到你，于是强行让我手里的船运送这个贡品。事成了你受赏，事败了让我兜着，父亲真是打的好算盘！” “父亲还说我和娘商贾之流，我看爹才是最会做生意的人！” 秦将军被说得哑口无言。 这下柳姨娘坚持不住了，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 秦如霜的看着这两个人，活该。 下一刻，柳姨娘像是想起什么，膝行到秦如霜腿边：“王妃！王妃！我错了！我们真的错了！天元也知道错了！求求王妃放过我们吧！” 秦如霜好笑：“这事儿柳姨娘应该去求陛下呀，求我有什么用？“ 柳姨娘哭着摇头：”王妃一定有办法的，只要王妃出面，让工人们闭嘴，和陛下说只是天元拿错了东西，陛下看在您和王爷的面子上，一定不会怪罪的！“ 秦如霜怜悯地看着柳姨娘：“你以为是我报的官？不，是孙师爷报的官，你的好弟弟胆子真大，孙师爷被他踢了一脚，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柳姨娘一下子松开了拽着秦如霜裙子的手，面如死灰。 “我想想，抢劫贡品，殴打朝廷命官，也不知道你弟弟和你侄子有几条命？” 事已至此，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已经一目了然。 “如霜......"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将军开口了，声音艰涩异常：“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若是王爷出面呢？” 秦将军现在已经不关心柳氏父子了，他更关心的是他自己的官运，出了这档子事，御史台不知道会怎么弹劾他，恐怕整个京都都要看他的笑话。 “不......"秦如霜的“不可能”还没出口，便被打断了。 “可以，本王出面去说，死罪可免，但流放是免不了的。” 又是谢洵！ “哪怕被御史台弹劾，王爷也要帮柳家？”秦如霜直直看着谢洵。 秦将军好不容易得了王爷的承诺，刚刚松一口气，生怕被秦如霜搅黄了，急忙开口道：“若是王爷这次愿意帮忙，那我便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你娘那里......” “秦将军！”谢洵立刻打断他。 “让她说！我娘怎么了？” “我收回先前说的，若是你执意为难柳家人，便把你娘休弃的话，让你娘安安稳稳地当秦府的女主人。” 秦将军一脸我大人不记小人，你也别抓着不放的表情，语气里还有些施舍的意味，好像秦夫人有多需要他似的。 若是换了平时，秦如霜看到他这副嘴脸肯定会生气，可她现在脑子里乱得很。 这件事没有人和她说过。 “来人，送秦将军先走，剩下的事本王处理。”谢洵不想再看他们父女继续闹下去，于是命人先将秦将军送走。 人都走完了，谢洵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秦如霜，几次想抬起手做些什么，最后还是垂了下去。 他低叹一声：“这事是本王自作主张，秦将军命人来传话了，本王消息拦下来了。总归......不能让你娘出事。” 秦如霜心里百味陈杂，想起谢洵之前几次欲言又止，无论如何也要将柳天元救出来的举动，原来不是为了秦方好，而是为了她吗？ 第39章 真好看 屋子里的下人都已经走光了，只有秦如霜和谢洵二人相对两无言。 秦如霜有千万话语，却梗在心头不知如何说。 眼前的男人的脸还是同上辈子一样，每一个轮廓，每一个线条她都无比熟悉，却又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每每当她下定决心与他保持距离，却又收到他似有似无的好意； 每每对他有所改观，却又有无数道坎横在他们之间，让她无法放下过往。 这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感情，让秦如霜内心纷乱杂陈。 但无论如何，柳天元这件事情上，秦如霜是感谢谢洵的。 她娘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她实情，若是他爹真的下休书，她也许会自责一辈子。 不是没有想过让她娘离开那个让人失望的将军府，只是不能以被休弃的形式。 哪怕要离开，也得干干净净同他爹和离，“休弃”这个罪，会让他娘成为京都的笑柄。 两人沉默了半晌，谢洵开口道：“你娘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无论如何，多谢王爷好意。” 秦如霜按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深吸一口气，脑子清醒了些。 谢洵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但柳天元是秦方好的外家亲戚，也是不折不扣的现实。 也许不仅仅是为了她一个人。 这样想着，秦如霜倒也没有多难过，她向来是恩怨分明。 “不管王爷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秦方好，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秦如霜这么问，到底还是带着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见谢洵点点头：“两方原因都有，所以本王还是觉得，这件事就按之前说的办吧？虽然柳家人......倒也罪不至死。” 呼。 听到这个意料中的答案，秦如霜松了口气，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果然如此”。 谢洵喜欢谁，不是她能左右。 话说开了，秦如霜反而轻松许多：“看来她在王爷心中到底是不一样的。王爷放心，从今往后只要没人主动挑衅，我也不会刻意针对谁，就当是多谢王爷为我母亲的事情费心了。” “不过，”秦如霜话音一转，“我也同王爷说实话吧，这些年柳姨娘在我和母亲的产业里插了不少的自己人，油水也该捞够了，这些人，是必须离开的，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柳天元父子。” 秦如霜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谢洵的表情，这个要求，不知道谢洵会不会为了秦方好驳回。 “好。” 谢洵只说了一个字，又沉默下去。 秦如霜低低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谢洵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秦方好于他而言，确实是不一样的存在。 当初如果不是那一封飞鸽传书，边关百姓，大祁戍边军，甚至是他自己的命，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谢洵从前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不知道男女之情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精力去尝试。 但是秦方好的这份恩情，只要不是违背原则的事情，他都会答应秦方好。 有恩必报。 这是他做事的信条，也是他为人的原则。 包括护着秦方好在内宅的安全。 至于更多的，他无法给秦方好，也无法给秦如霜。 至于秦如霜，既然嫁进了王府，只要不过分，他也会给她应有的尊敬，这是他为人丈夫的责任。 只是此时的谢洵，尚不知道自己对秦如霜情不自禁的关心和注意，并不仅仅是因为夫妻间的责任。 ..... 柳家父子流放的日子，最终是定下来了，七日之后。 偏院里。 柳姨娘又哭湿了一方手帕，但她也知道这件事已经无力回天。 “娘，您快别哭了。事已至此，咱们以后好好筹谋，替表哥报仇就是了。”秦方好安慰道。 “我那苦命的弟弟啊！我那苦命的侄儿！”柳姨娘又是一阵哀嚎。 她确实伤心，不过不是单单因为弟弟和侄儿被流放的事情，还因为最赚钱的杜氏船运，以及所有被安插在杜氏产业的人，都被秦如霜拔了。 “娘，你想开些。” 秦方好嘴里劝着，其实心里挺开心的。 她不喜这对父子很久了，说是为了她，到她手里的钱没有多少，全给了柳家。 这下子柳氏的人全没了，她以后寻到机会才好安插自己的人。 秦方好想得挺美，谁知她娘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方好啊！这次为了赎你表哥，先前的钱全填进去了，如今他们要被流放，一路上打点押运的官爷，到了贫苦地方买房置办家业，都是要用钱的，你可要帮扶一二啊！” 秦方好的表情僵住了：“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娘知道你有自己的私房钱，而且王爷那么宠你，你必然有些积蓄，就当是娘问你借的，以后娘一定还你！” 借？还她？ 柳姨娘一个后宅女子，一个月领多少月钱，还得看秦夫人的脸色，拿什么还她？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怎么可能给？！ 这么想着，秦方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钱的，于是哭着道：“娘，我在府里过的什么日子，你还不知道吗？处处得看秦如霜的脸色，哪里有钱？！” “好啊！我看你分明是嫁了人心大了，不把娘家人当人看了，我不管，这钱你得出！” 偏院里母女两人狗咬狗一嘴毛，秦如霜在自己院子里倒是难得地清闲起来。 解决了生意上的事，又答应了谢洵不找秦方好的麻烦，秦如霜一下子没事干了。 也亏得顾美人这些天来得勤快，今儿跳个舞，明儿唱个小曲儿，倒也不寂寞。 今天更是把一向低调不出院子的苏美人也拉了过来弹曲子。 还趁着谢洵不在，公然给秦如霜唱起了十八摸。 一边唱还一边在秦如霜面前俯身挑逗，三个各有秋色的美人坐在一起，真是一幅绝美画面。 青枝一个没出阁的小丫头，听着那露骨的淫词艳曲，生生羞红了一张脸，却又忍不住一直看。 她家王妃真好看！顾美人也好看！苏美人也好看！ 哎呀，看不过来了，好烦哦！ 三人闹得起劲，下人进来传话，说宫里贵妃身边的晚红嬷嬷来了。 公里来人，顾美人和苏美人不敢多留，起身告辞。 秦如霜以为贵妃让身边的嬷嬷亲自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吩咐，示意下人都退下。 晚红嬷嬷却道：“不需回避，贵妃此次派奴婢此次来，是想请王妃进宫商量一下，春猎王爷要带哪些女眷？” 秦如霜这才想起来，今年春猎的时间要到了。 而王爷要带哪些后宅的女人去春猎，也是有大讲究的。 第40章 快放本王进去！ 偏院里，秦方好和柳姨娘还在因为给多少银子的事情争吵，玲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来了，小姐！宫里的人来了！” 秦方好“嚯”一下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不依不饶的柳姨娘了，随意扯了几张银票给她：“我这里还有事，娘先回去吧！” 柳姨娘摸了摸手里银票的厚度，又看了看面额，知道再闹下去就要伤了母女情分了，于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以后还要指望秦方好得宠后给她挣好处呢，不能把人惹急了。 送走了柳姨娘，秦方好急忙拉着玲珑问道：“看清楚了吗？来的是什么人？” “四十来岁是位妇人，看着衣着打扮很是富贵。” “那应该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或者嬷嬷。” 秦方好按下心中的激动：“应该就是来说春猎的事了！咱们准备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 “可是小姐，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万一......万一要是王爷不带咱们去怎么办？” 这一点也是秦方好担心的，她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太低微了。 不过只要她开口，谢洵肯定会答应他就是了！ “别急，等晚上王爷回来了，请他过来一趟，我亲自同他说。” 其实秦方好还有别的打算。 从入府到现在，王府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一开始，他请王爷来自己房里总被截胡，又被秦如霜设计，说她怀不了孩子，所以谢洵一直没在她这里过夜。 后来事情少了，秦如霜不知怎么的突然转了性子，也不为难她了，可每每她去请王爷，王爷总说没有要紧事就下回吧。 秦方好表面上没有如何，心里却是着急得不行。 不说她自己，王爷甚至没有去过三位良妾那里！ 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若是等秦安安稳稳生下孩子，有了王爷的嫡长子，那就谁也动摇不了秦如霜的位置了！ 今夜无论如何她都要把王爷请过来。 ...... 秦方好那头已经和晚红嬷嬷说的差不多了。 “那就依王妃的意思，明日把三位良妾一起叫上，去宫里让贵妃娘娘看看，选一个品行好会照顾人的，到时候免得丫鬟们伺候不周。” “有劳贵妃娘娘操心了，是我今年疏忽了，早该带着人去问候的，倒是让贵妃来请我了，罪过罪过。”秦如霜笑道。 晚红嬷嬷却拉着她的手笑道：“怀孕了是这样的，记性差点，正常的，等孩子落地慢慢恢复就是了。”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秦如霜的脸色，见她提起几位良妾，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带着三位良妾就行了，旁的身份不够的，就别带了。” 秦如霜一下子明白过来嬷嬷的意思，心说怪不得贵妃要让嬷嬷亲自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嬷嬷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府里有个通房，虽然位份低，但是王爷喜欢，明儿我一并带上也给贵妃过过眼。” 贵妃也知道谢洵喜欢秦方好，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想看看秦方好，可又怕和她这个从小宠大的儿媳妇坏了情。 秦如霜琢磨过来贵妃的意思，也就顺势答应了，她既然答应了谢洵不为难秦方好，贵妃也想看看儿子的心上人，那便看吧，左右她现在也看开了。 只是后来，秦如霜忘了吩咐下人，把这事儿告诉秦方好，于是秦方好让玲珑去请王爷，说想和王爷说说春猎的事。 眼巴巴等了半天，等回来谢洵一句“王妃已经应允，本王有事不来了”，气得秦方好差点把手里的手帕搅烂。 秦方好洗漱完了，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爽快，终于是忍不住吩咐玲珑：“你再去看看王爷书房里的灯灭了没？” 玲珑领命而去，人到书房却扑了个空。 谢洵人在哪儿呢？ 谢洵在秦如霜院子外转悠。 按照王府规矩，今日是初一，王妃和王爷应该是要宿在一起的。 以往每个月初一十五，秦如霜也会派人去请他。 可是自从上次柳家的事情之后，秦如霜像是忘了王府还有他这个人一样，平日里避着也就不说了，连初一也不来请他了！ 谢洵黑着脸在院子外绕完第八圈，开始绕第九圈，脸色黑得吓人。 这女人，这种事难道还要他自己去说吗？ 谢洵正走着，突然看到院子外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立刻喝到：“谁在那里？” 那人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谢洵，急忙行礼：“王爷恕罪，是小人睡不着出来转转。” “钱二通？”谢洵皱眉：“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干什么？” “王妃待小人恩重如山，自从上次王妃在将军府，半夜差点被那登徒浪子轻薄，小的很是后怕，半夜里若是起夜了，干脆来王妃院子外头，看看可有什么可疑之人。” 登徒浪子＆可疑之人谢洵：...... 谢洵深吸一口气，黑着脸忍了又忍：“王府里守卫重重，回你自己房里去，没事别出来瞎晃！” 钱二通不知王爷为何生气，也不敢反驳，摸着头走了。 卧房里，秦如霜将外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却稳坐如山，一点也没有叫人进来的意思。 “王妃，今儿可是初一，真不叫王爷进来啊？奴婢看王爷在外头，溜达了快半个时辰了。” 秦如霜一挑眉：“怎么的？整个王府都是王爷一个人的，还不让人家溜达溜达了？” 青枝吐了吐舌头：“依奴婢看啊，王妃就算不请王爷进来，王爷一会儿也会自己推门进来的！” 这两位主子性子如此别扭，青枝也是操碎了心，不过她相信，王爷是男子，总会主动些的吧？ 这回青枝猜得没错。 在院子外溜达第十圈的谢洵终于想明白了。 为什么要等秦如霜来请他？ 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他想去哪儿不能去？ 这么想着，谢洵抬腿走进了院子。 屋顶上，影二一伸手：“愿赌服输，王爷进去了，给钱给钱！” 影一默默掏出银子，心里对自家王爷恨铁不成钢。 不是说喜欢的是秦家二小姐吗？王爷怎么朝三暮四的！ 屋子门传来响动，青枝捂嘴笑：“奴婢就知道！” 秦如霜默默数着数，心说他想进来，也得我同意才行。 一， 二， 三。 “锁门干什么，让本王进去！” 【作者有话说】 大型犬の自我攻略。 谢谢书友们的票票！ 本文男主不渣女主不贱，上辈子只是有误会，后面会慢慢解开！ 当然中途也会有波折，王爷现在死要面子不懂风情，以后追妻路也不会简单哒！ 第41章 悸动 被关在门外的谢洵，有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如霜居然敢把他关在外面！ 倒不是这区区木门能拦住他，若是他真的要硬闯，也就是一挥手的事。 他生气的是，秦如霜在自己家王府里，居然还给门上了锁，这是防谁呢？！ 但他也不能问秦如霜是不是在防自己，若是真问了，让他的面子哪儿搁？ 所以只能在屋子外寒着脸道：“开门。” 偏偏秦如霜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谁呀？” 谢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深更半夜的，这女人还想有谁来？ “是本王，今日初一，开门。” 谢洵本来以为他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秦如霜应该开门了，谁知道里面细细簌簌了一阵，秦如霜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后：“如果王爷是来问春猎的事情，我同意了，明日会带秦方好一起进入宫，只要贵妃首肯，她也能一起去。” “本王来不是为这事。” “那王爷请回吧。” 隔着一道门，秦如霜声音淡淡，她之前说了要与谢洵划清界限，就不应该再放任自己的感情。 说到底，爱也好，恨也好，终究是因为上辈子的不甘。 这辈子她腹中胎儿还在，柳氏钉子已除，而谢洵也并不像上辈子那样是非不分，既然他不喜欢自己，最多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罢了。 秦如霜果断地拒绝谢洵后，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谢洵很久没有说话。 片刻后，离开的脚步声响起。 秦如霜松了口气，心里空落落的。 “青枝，把钥匙拿来，收拾收拾歇下吧。” 既然谢洵已经走了，锁门也没有意义了。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了，秦如霜拿着锁和钥匙转身，冷不防身后又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秦如霜回头，谢洵已经走了进来。 “王爷不是回去了么？”秦如霜惊讶道，捏着钥匙的手暗暗捏紧。 “本王什么时候说不来了？” 怕秦如霜再赶自己走，谢洵又加了一句：“今儿初一，按规矩是要来你这儿的。” “哦。那王爷早些安置吧，我有孕在身，就不伺候了。” 捏紧的手慢慢松开。 她这些天跳开上辈子的恩怨想了很多事情。 这辈子的谢洵，虽然依旧不喜欢自己，可对自己也没多少恶意，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尽到了做丈夫的责任。 但也仅仅是责任而已。 比如为她解围，再比如初一十五来她这里履行作为丈夫的“责任”。 躺下的时候秦如霜还是有些不自然，她习惯了一个人睡觉，微凉的夜里，旁边有个随时随地散发着热源的结实胸膛，让人很难不在意。 两人还是一样的没有说话，秦如霜动了几下，想寻找一个合适的睡姿，冷不防谢洵突然起身将被子往她这边挪了挪。 “冷了？”谢洵低声问道。 秦如霜躺着，谢洵半靠着微微俯身，修长的手臂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青枝喜欢在床头为秦如霜留一盏灯，朦胧的灯光透过灯罩晕开，让房间里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饶是如此，从这个角度，秦如霜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谢洵锋利的下颔，还有隐没在灯光里的小半张脸，英俊刚毅，以及眼睛里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谢洵脸上有着属于军人的正直果断。 谢洵一直不是什么奸恶之人，这是秦如霜一直都有的感觉。 上辈子她对谢洵的恨，更多的是夹杂在其中的无力感，还有对自己感情的不甘。 扪心自问，谢洵没有错，错的只是他不爱她。 因为不爱，所以不会珍惜。 因为不爱，所以没有办法回应她的感情。 因为不爱，所以对他们胎死腹中的孩子，也没什么感觉吧...... 这样想着，秦如霜闭上了眼睛。 谢洵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到底是没有伺候过人，一下子将被子扯到了秦如霜的鼻尖。 “喘不过气了。”秦如霜闷闷道。 “抱歉。”谢洵又一次俯身，帮她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看到垂落在耳畔的发丝，怕被自己压到，忍不住也伸手拂去。 因为俯身的姿势太低，起身时，侧脸不小心碰到了秦如霜的唇。 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安静。 还好秦如霜一直闭着眼睛，索性装作已经睡着了，把心头一闪而过的悸动压在了心底。 除去曾经在一起缠绵的那一晚，他们从没有这么亲近过。 谢洵也有些脸热，匆忙躺下，又说了一句抱歉。 没有得到回应。 "你......睡了吗？“ 还是没有答话。 谢洵松了一口气，刚刚拂过脸颊的温热而柔然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不知所措，心也跳得快了起来。 还好，还好。 还好她已经睡着了。 谢洵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可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那一闪而过的触感总是在心头荡漾。 鼻尖似有似无的专属于秦如霜身上神秘的香气，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而且他发现，秦如霜好像也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沉默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半个时辰后，谢洵实在是有些睡不着，也受不了房间里奇怪的氛围，于是起身穿上了衣服。 ”王爷？怎么了？”屋外，青枝低声询问。 “......没什么，进去伺候你家王妃吧，我今夜......不过来了。” 屋内，秦如霜缓缓睁开了眼。 仅仅只是碰到了一下，也不能忍受吗？ 那以后，便保持该有的距离吧。 再次闭上眼睛，便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今日该带着三位良妾和秦方好进宫了。 一路上，秦方好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恬静万分，低眉顺目。 秦如霜见她转了性子，虽然心里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只是秦如霜不知道的是，秦方好此时心里十分开心。 一来，得了进宫见贵妃的机会，能争取和王爷一起去春猎； 而来......她昨晚得了消息，王爷去了秦如霜房里，两人不知道又闹了什么矛盾，王爷竟然大半夜离开了。 秦方好猜不到原因，却暗暗想应当是两人又因为她去不去春猎的事情有了分歧。 这么多天了，总算有了件让她顺心的事。 秦方好神态更加端庄恭敬，她今日一定要争取得到贵妃的喜欢。 这次春猎，有些事情她势在必得。 第42章 春猎 贵妃此人，本就生得美貌异常，从前就很得皇帝喜爱，后来在曹御医的精心调理下，一举诞下皇子。 谢洵虽然不是长子，却深受皇帝喜爱。 再加上谢洵长大后自愿入军营从头做起，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反而驯服了戍边军，得到了将士们的认可，更是在边关一役中挽救了大祁边境，皇帝在嘉奖谢洵的同时，也更加宠爱贵妃了。 现在宫中，除了皇后，最得宠，地位最高的，便是贵妃。 贵妃的宫殿在皇宫很好的位置，距离皇帝的寝宫很近。 秦如霜带着女眷们到宫里时，晚红嬷嬷早就等在了门口。 “快快快，贵妃可是大早上就盼着王妃来了！” 秦如霜笑笑，快速走进殿中，贵妃果然已经备好了茶水等着了。 “你这孩子！”贵妃亲亲热热拉着秦如霜的手：“母后想见你一面可真是难！” “儿臣这不就来了吗，儿臣也想母后，这不是怕来多了，惹母后厌烦么？” 贵妃佯装生气，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你说说除了你娘亲，还有谁最疼你？” 秦如霜一笑，“当然是母后了！” 秦如霜对贵妃并不陌生，小时候经常和母亲一起进宫，可吃了贵妃不少的糕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是命中与谢洵无缘，每次她来，都遇不到谢洵。 要么是谢洵在和太傅上课，要么是谢洵同其他皇子出去了，再后来便是去了军营。 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早知道谢洵这个人，偏偏是最后在城外才远远见到一面。 可能这就是造化弄人，有缘无分吧。 收起心中的万般感慨，秦如霜笑道：“今儿主要是带她们来给母妃看看，母妃知道的，王爷的性子儿臣有些摸不透，也不知道带谁，母妃帮儿臣出个主意，到时候若是王爷不喜欢，儿臣就推说是母亲选的人！” 秦如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啊！”贵妃亲昵地刮了一下秦如霜的鼻子：“你倒是想得美！” “那母妃帮不帮儿臣？” “帮！帮！” 贵妃一面说着，一面就真的仔细打量起这几个人来。 先前秦如霜同贵妃说话，她们这些妾室都没有说话的余地，此时秦如霜将话题引到了她们身上，一个个的都坐直了身子。 尤其是秦方好，格外紧张。 贵妃细细询问了几个妾室的情况，几人都如实回答，只有一点，她们心照不宣地说了谎。 王妃问王爷夜宿的情况，几人都选择说了王爷偶尔过来，只是次数不多。 她们这样说不是怕了秦如霜，而是为了自己的地位。 大祁妾室地位不高，倘若真的说自己进府没那么久还没有侍寝，贵妃不会怪秦如霜这个正妃，只会觉得她们没用。 妾室本来就是为了取悦丈夫而存在，如今丈夫都不进你们房门，要你们有什么用？ 说不定贵妃一个不高兴，就要将它们逐出府去，换新的妾室。 这样想着，几人甚至暗暗祈祷王妃不要拆穿她们了。 倒是问到秦方好的时候，她的回答让贵妃非常满意。 贵妃是知道这个秦家庶出的二小姐，三人之间的纠葛贵妃也略知一二。 怎么说呢，按道理，她是不喜欢这个秦方好的，自古以来，红颜祸水。 他怕自己的儿子真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大局，无论如何，秦如霜毕竟是将军府嫡女，而且是知根知底的孩子。 可私心里，贵妃又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找到所爱之人。 她的儿子性子已经够冷了，若是再没有个贴心喜欢的女子，也太可怜了些。 这样想着，贵妃面对秦方好时，心情的实在是复杂。 她照例问了一些后宅琐碎的事情，问道夜宿的事情时，秦方好心里暗暗思考了一遍该说的话，确定没有什么纰漏，才小心翼翼开口。 “回娘娘，王爷还没有在奴婢这里夜宿过。” 贵妃挑眉，这她倒是没有想到。 见贵妃似有疑虑，秦方好解释道：“上次托姐姐的福，曹御医替姐姐诊治的时候，也替奴婢看了看，说是奴婢身子不好，有孕之后恐怕不易保住，所以开了调养的方子，正吃着呢，实在是奴婢不堪大用，这些时日怕是伺候不了王爷了。” 她这么说着，脸上却没什么遗憾，反而露出些高兴的神采：“幸亏发现的早，现在调养好了，以后......”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最后看了一眼秦如霜，小声说道：“而且王妃刚怀了嫡长子，等长子落地了再添新丁才好呢。” 秦如霜有诧异地看了秦方好一眼。 她这个庶妹走了那么多步烂棋，终于开窍了么？ 秦方好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了贵妃的心坎里。 她不争，不抢，不抱怨，一心一意为的是调养身体为王府添丁，而且还考虑到了长子的问题，取悦了贵妃。 这是她花了大价钱打探来的皇宫秘辛。 当年贵妃有孕时，孩子才诊出两个月，身边的一个宫女爬了皇帝的龙床，一个月后也诊断出有了身孕，封了位份。 那丫头一飞冲天自以为了不起，处处挑衅贵妃这个老主子，甚至直言：“谁能先生出来还不一定呢。” 这可触了贵妃的逆鳞了，贵妃不是吃素的，最后那宫女也没能活到孩子足月，一尸两命。 正因为如此，贵妃很忌讳这些事情，这次把人叫来，除了选出春猎随行的女眷，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赐药，避子药。 她希望等正妃的孩子平平安安落地后，妾室再怀孕。 而秦方好的这番话，让贵妃对她多了几分欣赏和疼爱。 晚红嬷嬷是最懂贵妃的，一个眼色后，宫女端来的药就从原本的四碗，变成了三碗。 三个妾室都安安分分地喝药了，毕竟就算不喝，王爷不到她们房里，她们也没辙。 这药的药性只是暂时的，等王妃生了，停了药也就好了。 秦方好因为刚刚的话，免去了避子药，心里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春猎她应该能随行了，没喝避子药，她的计划应该也能正常进行。 喝完药后，贵妃很是满意：“洵儿府中本来也没几个女眷，这次就都带着去吧，免得下人伺候不好。” 秦如霜笑着点头，可看向秦方好的眼神幽深了一些。 她这个庶妹，果然不简单。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第43章 王爷你轻点！ 这药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只说是补身子的药，可大家都心照不宣。 喝完药之后，晚红嬷嬷借着带三位妾室和秦方好去院子里看花的由头，把人都带走了。 只留下秦如霜和贵妃二人。 人一走，贵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带上几分关心：“将军府的事我听说了，你娘他.......还好吗？” 到底是闺中姐妹，贵妃还是念着秦夫人的事情。 此时屋里没有别人，秦如霜说话也没了什么顾忌。 “好也不好。”秦如霜叹息一声：“好的是我娘心里终于放下了我爹，总归不会再伤心了，不好的是我娘这大半辈子，算是白忙活了。” “怎么能说是白忙活？这不是还有你吗？你就是你娘最好的宝贝了。看开些吧，让你娘看看我，再看看这后宫，说是得宠，莺莺燕燕的不知道多少女人，我也是指望着洵儿才能坚持下去。” 秦如霜知道这是贵妃的实话。 宫里的女人，年轻时靠的是美貌，年纪大了就只能靠子嗣了。 “儿臣省的。” “你和洵儿......”贵妃又是一声叹息，“当年我和你娘定的这娃娃亲，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们。” 贵妃恳切地看着秦如霜：“你只需要记得一点，母妃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男人终究是......” “哪怕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不能保证他是个良人，听母妃的，无论如何先把孩子生下来，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心思啊都在那胖嘟嘟的娃儿身上，别的也就不看重了。” 秦如霜笑笑，抚摸着小腹。 是啊，贵妃说得对，她重生这一回，不就是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吗？ 孩子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贵妃又细细嘱咐了一些怀孕需要注意的事情，天晚了便让秦如霜带着女眷们走了。 后来又是三日的筹备，春猎的日子终于是到了。 大祁春猎，皇帝和皇子一同出参加，朝中五品以上官员也有资格参与。 青枝和钱二通早早地准备好了柔软舒适的马车，从王府到猎场有半日的车程，可不能让王妃受罪。 秦如霜没选平日里王爷王妃一同出巡的那辆大马车，而是准备了两辆小一些的马车。 半日的路程，还是分开坐好，呆在一起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事端。 到了出发的时候，秦如霜在青枝的伺候下进了自己的马车，一个人坐大小正好，里头布置得柔软舒适，青枝还准备了暖炉。 虽说天气已经有些转暖，还是小心些为好。 秦如霜早早地上了马车，因此谢洵来了之后，就被告知王妃有孕不宜劳累，给他准备了单独的马车。 谢洵一听脸就黑了。 秦如霜现在越发避他如蛇蝎了。 可是秦如霜已经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厚着脸皮去同乘的道理。 倒是秦方好来请了他两回，被谢洵拒绝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拒绝，按理说自己对秦方好是有些好感的，可最近越发不想和任何女人接近。 秦方好没有请到人，本来有些失望，可听说谢洵是单独做一辆马车，没有和秦方好同乘，又放下心来。 总归这路上是王爷自己一个人，她们谁也没有得了便宜。 就这样，王妃王爷两人各自乘了一辆马车，出发了。 这前半段路走得安稳，本以为很快就能到了，可后半段路却出了一些岔子。 马车里，秦如霜脸色难看，嘴唇发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今日居然会孕吐。 之前秦如霜身体底子好，怀孕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也不似寻常女子孕吐，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体好的缘故。 哪知不是不吐，而是时候未到。 今日走了一段小路，轿子有些晃悠，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这会儿已经吐了三回了。 “小姐，要不咱们还去跟王爷说一声吧？”青枝担忧道，他是未出阁的丫头，也没伺候过孕妇，此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用，拿些果脯给我。”秦如霜摆摆手，用些酸的也许能好。 秦如霜接过果脯，才咬了一口，又不行了。 胃里已经吐空了，只有酸水，搅动着隐隐有些疼，全身都没什么力气。 她不想告诉谢洵，免得他觉得自己是在装可怜，可架不住青枝实在担心，擅自告诉了谢洵。 看着谢洵跳下马车寒着脸朝这边走来，秦如霜觉得胃里更难受了。 怕是又觉得她在作妖了。 谢洵上了马车，一看秦如霜那惨白的脸色，果然周身的温度都降了下来：“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没事，不劳王爷关心，就是有些恶心。” 话还没说完，手已经被谢洵拽了过去。 有些粗糙的手指环上她的手腕。 秦如霜第一反应是缩手。 没成功。 再缩，还是没成功。 倒是谢洵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了：“别动！” 说完另一只大手按在了虎口的穴位上轻轻揉动。 他虽然已经很小心了，可女子的手到底柔软，穴位上一股酸意泛了上来，惹得秦如霜惊呼。 “你轻点！” 两人本来就挨得近，秦如霜下意识蹿了一下，两人离得更近了。 谢洵只觉得发丝扫过他的手臂，带来不一样的触感，而秦如霜还无知无觉地看着他，可能是一下被按狠了，眼里还有点泪花。 那副模样不知怎么的......平白中生起了几分诱惑，让人不敢直视。 谢洵别过脸去，额头青筋直跳：“别动了！马上就好了！” 秦如霜被他几下按得眼泪都快酸出来了，但身体舒服不少，于是撇撇嘴道：“那你快点！” “这种事怎么快得了？！” 不多按几下怎么会有效果！ 秦如霜身体不适的事情，在她的授意下青枝谁也没说，因此大家也都不知道，好好的王爷怎么就去了王妃的轿子里。 心里着急的，比如秦方好，立刻就安排了玲珑去打探。 于是等到玲珑借着由头靠近马车的时候，听到了就是轿子里暧昧的惊呼。 “你轻点！” “别动了！马上就好了！” “你快一点！” “这种事怎么快得了？” ...... 第44章 饿虎扑羊 马车外玲珑白了一张脸，车夫和侍卫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马车里，秦如霜的恶心缓解不少，可整个人还是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多谢王爷。”说完这句，她又闭上了眼。 谢洵是知道有些女子怀孕孕吐得厉害，可秦如霜一直都表现出普通女子没有的坚毅，倒让他差点忘了她也是个刚刚有孕的女子。 无论这个孩子当初是如何来的，既然有了，那他也应当负起责任。 “还是不舒服么？”谢洵皱眉：“太医都随父皇皇驾，王府的大夫就没带。” 想到这里，谢洵有些懊恼，这事是他没有考虑周全。 “还行。” 秦如霜虽然这么说，身体还是不太舒服。 谢洵吩咐车夫降低车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走到哪里，接着安慰道：“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没有将帘子放下，还是开了条缝，透透气总归舒服些。 他一直看着外头的路，走了又有小半个时辰，谢洵叫停了马车。 秦如霜睁开眼睛，皱着眉：“怎么了？” 她其实想让车夫快些走，赶紧到猎场也能少受些罪。 “等一下，本王马上回来。” 说完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另一辆马车里，秦方好从得知玲珑的传话后心里就憋着气，如果不是怕坏了之后的计划，她真是忍不住了。 此时下人传来消息，停车休整。 而玲珑喜气洋洋地过来说道：“王爷从马车上下来了！” 秦方好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去请王爷！” 玲珑去了之后，却是又扑了个空。 车队不远处的林子里，谢洵照着模糊的记忆提劲施展轻功，快速穿梭在林间。 他以前来过这里，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附近应该有一棵老树会结果子。 这是当时同行的副将特意摘回去给怀孕的妻子吃的。 他尝过一个，这是一种无名的酸果，口感微酸清爽，秦如霜吃了之后可能会好些。 又走了几步，他终于见到了记忆中的老树。 也许是时节不对，曾经记忆里本应接的满满当当的果子，早就没有了，只有老树最高处，还有几个零星的果子要掉不掉的挂在枝头。 按理说这样的果子要摘下来很困难，换了别人也就是伸脚跺几下树枝，捡落下来的果子。 谢洵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他又想起秦如霜一直以来精致挑剔的生活习惯，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自己不应该给她吃落到地上的果子。 配不上她。 这样想着，谢洵施展轻功爬上了枝头，老树很高，几根干枯的树枝堪堪划过他的脸颊，他别过脸去，倒是没有受伤，可是衣服还是被划了个口子。 谢洵也不在意，捡着最大最红的果子摘了几个，又细细选出其中长相端正的四个，揣在了怀里。 他莫名觉得，长得歪瓜裂枣的果子，秦如霜应该也不喜欢。 再次回到马车之后，谢洵拿出了怀里的果子，对秦如霜道：“老树结的酸果，你试试？” 秦如霜一听是野果，本来不想吃，倒不是嫌弃，而是现在她没有胃口。 可她又不想辜负别人的一片好心，只想着待会儿就说果子落了地，或者长得不好，不吃了。 可谁知她睁开眼后，看到的是四个圆润可爱的野果，红彤彤的，被谢洵揣在怀里，一点也没有砸落的痕迹。 她而且这种果子她也认识，小时候她吃过，还是和沈笑阳一起爬树摘的，为此差点被母亲打屁股。 秦如霜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谢洵这个举动，确实很贴心。 她一边吃果子，一边悄悄观察谢洵，本是想道谢，却看到谢洵衣裳有些凌乱，手臂上的衣服还划破了一道。 而且连谢洵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头发上竟然还沾上了几片落叶。 秦如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竟然没有人提醒他一声。 不过转念一想，谢洵从小在军中呆惯了，对下很是严格，又总是冷着一张脸，所以下人虽然知道王爷人不坏，是个大英雄，可还是都惧怕他。 恐怕看到了也不敢说。 谢洵被秦如霜这个笑容晃得有些移不开眼。 她这会儿看起来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是相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这一笑，有了几分温婉的味道。 “王爷头上沾了树叶了。”秦如霜开口道。 谢洵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想自己去摘。 “哎！”秦如霜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我来吧，待会儿把头发弄乱了。” 说着俯身凑近谢洵想替他摘去叶子。 这马车本来就小，此刻秦如霜一凑近，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到了一个暧昧的程度。 谢洵捏紧拳头，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头上传来秦如霜轻巧地拨弄头发的触感，让谢洵这个在百万敌军前都面不改色的常胜将军有些无措。 好不容易弄好了，谢洵松了口气，刚想往后一点拉开距离，哪知秦如霜拽住他的衣袖：“哎等等，还没弄完呢。” 原来有一片树叶卡在了谢洵头顶的位置。 秦如霜虽然身材修长，但架不住谢洵身高实在是比她还高出许多，秦如霜有些够不着。 谢洵毕竟是王爷，秦如霜不好让他低头，只好有靠近了些，直起身子帮他。 这样一来，秦如霜几乎是半靠在了谢洵身上。 两个人都意识到这距离有些太近了，谢洵僵着身子，而秦如霜也加快了速度，只想赶紧弄好。 偏偏这树叶也不知怎么的，卡在了头发里，秦如霜花了许久才摘出来，身上都出了一身虚汗，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弄好之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秦如霜把树叶放到了手边，想着一会儿丢出去，刚想拉开一点一点距离，突然马车猛地一晃。 秦如霜本来就吐了几回没有力气，几乎是瞬间就滚到了谢洵怀里，而且因为她刚刚直起身子还来不及坐回去，因此还是一个秦如霜“恶虎扑羊”压在谢洵身上的姿势。 这马夫该换了！ 秦如霜和谢洵脑子里一起升起这个念头。 “对不起。"秦如霜想努力直起身子，手却没有着力的地方，慌乱间也不知道按在了哪里，谢洵发出一声闷哼。 秦如霜脸色绯红，谢洵的胸......还挺结实。 而谢洵根本没有听清秦如霜说了什么，香软在怀，他也有点不知所措。 秦如霜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也不知是这路没修好还是怎么的，马车又是一晃，这下秦如霜跌得更厉害了，嘴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到了谢洵的。 两人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这时正巧一阵清风拂过，车帘被吹了起来。 而因为玲珑没有请到人而亲自前来的秦方好，一抬头看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王爷一脸呆滞，秦如霜恶虎扑羊压在他身上，两个人嘴唇还紧紧贴在一起。 第45章 迟到的理由 这一幕秦方好看得到，周围的侍卫丫鬟自然也看得到。 下人们急急忙忙低下头去，有几个脸皮薄的小丫鬟，当下就红了脸，而秦方好则是气得脸都白了。 秦如霜！又是秦如霜！ 马车里的秦如霜僵直了几秒，急忙从谢洵身上下来，原先因为孕吐变得苍白的脸色现在泛起了红晕，在不知道缘由的下人眼里，活脱脱就是个娇羞的小娘子模样。 “咳咳。”谢洵干咳几声，坐直了身子，下人们也匆匆忙忙收回眼神，王爷这是害臊了吗？ 一旁的秦方好拂袖而去，而谢洵还在回味唇上柔软的触感，压根儿没发现她来过。 秦方好匆匆回了自己的马车，一心的脾气没处发泄，扬手对着玲珑就是一耳光！ “啪！”一声，直接把玲珑打懵了。 “小姐......"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又打她？！ “没用的东西！就不知道把王爷拦下来吗？！生病也好，不舒服也好，就不会灵活点把人骗过来吗？！养你有什么用？！” 玲珑心里十分委屈，王爷的行动岂是她一个下人能左右的？ 可她也不敢说，秦方好也就是平时看着和气，生气起来打骂下人是常有的事，现在秦方好在气头上，她根本不敢忤逆，因为会被打得更惨。 她只能跪在地上不断求饶，心里却是恨上了这个主子。 可是虽然她心里有恨，看着快要失去理智的秦方好，还是得开口劝着，主子和下人就是这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姐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最重要的是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啊！” “还用你说？！”秦方好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次若是失败了，咱俩以后的日子都别想好过了！” 说完，看了一眼玲珑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待会儿出去怎么说知道吗？” 玲珑心里难过，却还是扯出一个笑意：“奴婢知道的，奴婢就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脸摔到了。” “嗯，算你聪明，记好了，这王府里我就是你唯一的主子，若是不听话，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玲珑垂眸，“是，小姐。” 身子忍不住一颤，秦方好磋磨人的手段确实多，还能叫人看不出伤口来，而且自己的家人还在秦方好手中，包括一个八岁的小弟，她是怎么也不敢背叛主子的。 用面纱遮起脸之后，玲珑出去了马车外，正巧遇到青枝哼着歌走过，手里还拿着个碧玉的瓶子。 玲珑低声道：“姐姐这是去哪儿呢？” 青枝看到她蒙着面纱感到很奇怪，但人家和他说话了，也不好不回答，只道：“嗐，王爷先前进了马车，没我伺候的地儿了，我跟着马车走了一阵，这不是王妃怕我脚磨破了，让我去拿点伤药。玲珑你脸怎么了，怎么带着面纱？” 玲珑强撑着笑容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青枝到底是个没什么坏心思的小丫头，捏着手里的药瓶半晌，犹犹豫豫道：“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拿去用吧。” 玲珑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终于是伸手接过了药瓶：“替我谢谢王妃了。” 看着青枝轻快离去的步伐，玲珑发了一会儿呆，同样是丫鬟，怎么就同人不同命呢...... 经过了路上的一阵折腾，谢洵的车队是最后达到猎场的。 秦如霜在青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已经好久没有来过猎场了。 春意盎然，整个猎场沉浸在一片碧绿中。 远远的，还能看到皇帝明黄色的皇驾。 秦如霜到了营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和谢洵一起去拜见皇帝和贵妃。 皇后年纪大了，没有随驾前行，这次是贵妃陪着皇帝来春猎。 两人去请安的时候皇帝脸色不怎么好，“众皇子都到了，怎么你们来得如此晚？” “回父皇，儿臣路上耽搁了一下，所以来晚了。”谢洵答道。 皇帝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皱着眉不说话。 秦如霜在心里叹息一声，谢洵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呢，平白叫她徒增误会。 “父皇莫怪，是儿臣路上不适，原本怀了孩子之后一切都好好的，今儿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反胃，王爷是顾忌这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走得慢了些。” 听到这个回答，皇帝终于面色缓和，”怎么样？腹中胎儿还好吧？“ “回父皇，都好，多亏王爷半路停车，替儿臣去采了些野果，儿臣吃了之后好多了。这不赶着来见父皇，王爷衣袖都划破了。” 秦如霜本是想替谢洵找些理由开脱，哪知贵妃听完，扑哧一声笑了。 “果然是儿子肖父，陛下忘了当年怀洵儿的时候，臣妾什么都吃不下，陛下亲自去摘果子来给臣妾吃的事情吗？” 皇帝想到这里，脸色更加温和。 “陛下当年也是，臣妾都说了让侍卫去摘就好，陛下偏要自己上阵，好好的龙袍都划破了，臣妾险些被吓死！” 贵妃的话挑起了皇帝美好的回忆，看着和自己长相别无二致的儿子，越看越满意，行事风格都一样，不愧是他的孩子！ 这一番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原本几个和谢洵不交好的皇子憋了一肚子坏水，想说谢洵迟到，怠慢陛下，结果经过贵妃这么一说，流言全变成了谢洵爱妻心切，亲自上树摘果，行事风格与年轻时的陛下一模一样，果然是儿子肖父啊！ 而帐篷里的秦方好本来是等着看贵妃责罚秦如霜事儿多，结果成了人人都在传小夫妻恩恩爱爱，自是咬碎一口银牙。 用过了午膳，又有钦天监的人说了一堆吉祥话，皇帝亲自拉弓射下准备好的第一个猎物之后，春猎正式开始了！ 往年春猎，参加的大多是皇子和京都的青年才俊，今年还多了一个人，大燕质子达完烈。 达完烈作为质子来到大祁，也是谢洵的功劳。 当年边关一战，谢洵得了飞鸽传书来的锦囊妙计后，一路势如破竹，直破三城，险些打到大燕首都去了。 大燕被打怕了，送来了质子和谈，这个质子便是大燕二皇子，达完烈。 达完烈这个人的性格，如同他本人的名字中的“烈”字一样，高大威猛，生性刚毅，他马背上长大，非常看不起大祁这些养尊处优的男子。 春烈一开始，这达完烈便处处惹麻烦。 “怀王殿下，不好了！东边林子里几位世家子弟和大燕质子吵起来了，质子说咱们大祁男儿都是绣花枕头，您快去看看吧！” 第46章 比试 下人来禀报的时候，秦如霜正骑了一匹马慢悠悠跟在谢洵身后。 一开始谢洵是不同意她下场的，毕竟她有孕在身，可秦如霜太久没有狩猎了，实在是手痒得紧，说了几句软乎话才成功让谢洵同意让她出来。 但是有个条件，必须跟在谢洵后面，不许走远，不许猎危险的猛兽。 谢洵的原话是：“打几只兔子就差不多了，女子不都喜欢小兔子么？” 秦如霜险些被气晕过去，她独自狩猎猛兽的时候，谢洵还不知道在哪儿当小兵呢！ 不过为了能骑马出来透透气，秦如霜还是屈服了。 因此下人来禀报的时候，谢洵眉头一皱，不想参与，可秦如霜却是眼睛一亮：“王爷咱们去劝架吧！” 谢洵总觉得她的潜台词是“王爷，咱们去把事情闹大吧！” 作为一国皇子，又是皇子中为数不多的武将，谢洵还是选择出面解决这件事。 两人赶到东边林子的时候，正听到达完烈大声说话的声音：“大祁男儿不过如此！三个人还比不过我一人，可笑！可笑！” 两方人马倒是没有打起来，不过大祁的几个世家子弟一脸受辱的表情，一见谢洵来了，急忙过来告状了。 “这大燕质子欺人太甚！说好了比箭术，猎山雀，他竟然还带了两只训练好的隼，这怎么比得过！” 大燕的隼有一套不外传的训练方法，训好了可以根据主人的指令猎空中的山雀，一抓一个准。 谁知达完猎听了这话却是哈哈一笑：“我一个人带两只隼，你们三个人和我比，难道大祁的男子，还不如两只鸟？” “你！！”三个世家子弟被气得满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 秦如霜一看这阵仗，心里跃跃欲试：“要不再比一次？” 达完烈看见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一皱眉道：“好汉不和女子比！” “我看胆小的是你吧？大燕勇士还比不上一个怀孕的女人？”秦如霜挑眉。 “比就比！你们出几个人？”达完烈果然被激起了胜负欲。 秦如霜笑道：“就我和王爷两个人，你带两只隼，怎么样，让你一只隼，够公平了吧？” “呵！”达完烈冷笑一声，样子势在必得，“到时候可别说我大燕以多欺少！” “那若是输了呢？”秦如霜道：“总得有个彩头吧！” “随你怎么说！” “好！爽快！”秦如霜道：“听闻大燕是马背上的民族，擅长处理野味，烤肉一绝，晚上就请亲自给我们王爷烤一顿鸟肉吧！” 达完烈一笑，“那有什么问题！” “不过......"他目光在秦如霜身上流连，半晌舔了舔嘴唇，暧昧道：“若是我赢了，晚上我要你亲自喂我喝酒！” “不可！” “荒唐！” 谢洵和几个世子急忙阻止，让大祁王妃给一个蛮子喂酒，怎么可能？！ 秦如霜却不管谢洵极差的脸色，反而一口答应下来，还冲谢洵一眨眼：“王爷应该不让我输吧，晚上咱们吃烤小鸟？”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洵再推辞就不是男人了，只得答应下来。 赌局开始，谢洵甚至没有和秦如霜商量，便递给了秦如霜两根箭。 秦如霜一笑，谢洵倒是懂他意思。 准备就绪，达完烈看到秦如霜手里的两根箭，有些差异：”你会双箭齐发？“ 说完又一摇头，“那也没用，我的隼可比这两根箭快！” “比赛开始！哨声为信号！一炷香时间，哪方猎下的山雀最多就算赢！” 随着一声哨响，林中山雀尽数飞起，秦如霜和谢洵一起搭弓，三只箭一起射出！ 达完猎心中得意，双箭齐发也比不上他的隼！ 可是下一秒他才发现，秦如霜的目标根本不是山雀！ 只见秦如霜手里的两根箭一起射出，竟然将他的两只隼同时射了下来！ “我的隼！！！”达完烈大喊出声，声音悲痛欲绝，那可是他亲手养大的隼，是他的战友！ “你们耍诈！你竟然敢伤我的隼！你可知道隼是大燕军人的战士！” 秦如霜一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林间：“我当然知道！隼是你的战士，那便是我大祁的敌人！敌人在前，哪有放过的道理！” 达完烈眼里几乎沁出血泪，这个女人！！！！ “接下来就交给王爷了！王爷可要保护我啊！” 果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达完烈已经举起弓箭对准了秦如霜！ 可谢洵哪里会让他得逞？ 箭射出的一瞬间，便被谢洵的箭直直射开，两只箭锋利的金属箭头在空中擦出火花！ 谢洵沉声道：“二皇子要在大祁的地盘上谋杀大祁王妃？！” 达完烈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心里的愤怒消下去之后，是满满的后怕，就算他一人再怎么厉害，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可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失了隼还输了比试，于是他把心思放在了比赛上：“只是失手而已，接下来就好好和王爷比试比试吧！” “如此甚好！一对一，我就不参与了，免得二皇子说我们以多欺少，王爷加油啊！”秦如霜在一旁煽风点火。 达完烈听完，重新举起弓箭，想一雪前耻。 可是谢洵哪里会给他机会！ 接下来，他射出的每一箭都被谢洵的箭完美拦下，没有一箭能碰到山雀！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最后比试的成绩是，王妃射了两只隼，王爷第一箭射了一只山雀，而达完烈，什么都没有射到！ 秦如霜笑嘻嘻拍了谢洵一下肩膀：“王爷厉害！” 三个世家子弟则是啧啧称奇：“王妃和王爷好默契啊，王爷怎么知道王妃的计谋？果然是夫妻同心么？” 谢洵垂下眼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秦如霜话里加重了“烤小鸟”三个字，他一下子就懂了。 如果他没猜错，秦如霜还能说出更气人的话。 果然，秦如霜下马之后捡起了地上唯一一只山雀，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哎呀，这也太轻了，不够吃呀！” 说完提起两只隼的尸体，露出了一个让达完烈恨得牙痒痒的笑容：“听说隼肉质结实，咱们晚上吃这个吧？辛苦了，达完烈大厨！可得好好处理你的“战士”呀！” 第47章 天生一对 秦如霜的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达完烈手里的弓箭被捏得“咔咔”作响，这个女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讲究礼仪之邦的大祁，怎么会出了个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王妃！ 可就算是如此，达完烈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咽不下这口气，还想逞些口舌之快，于是开口道：“战隼是我大燕国士兵最好的伙伴，怎么可能用来吃！我大燕人，有这个骨气，你以为是你三城的刁民吗？” 达完烈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三城，大祁边关云，水，山三座边城的简称。 也是当年谢洵驻守保卫，死也绝不退让的地方。 当年大祁与大燕国的边关之战，大祁将领惨死，谢洵临危受命驻守边关，朝中小人当道粮草迟迟不到。 大祁戍边军与三城的百姓被困于城中足足一月。 真正的弹尽粮绝，穷途末路。 城中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 而大燕的军队则守在城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边享受着掠夺来的金银财宝，一边嘲笑大祁人是畜生，饿狠了人都敢吃。 秦如霜脸上先前那点笑意已经褪得一干二净。 这已经不是几个世家子弟与质子的争端了。 谢洵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暗卫何在？” 谢洵出门，四个暗卫从不离身，很快，四个穿着黑衣蒙面的精壮男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达完烈周围。 “关起来，不给食物和水，将两只隼的尸体丢给他。” 谢洵的意思很清楚了，不吃所谓的“最好的伙伴”那就饿着吧。 “你们怎么敢这样对待邻国质子？大祁国威何在？！” 眼看着被四个黑衣暗卫包围起来，达完烈终于慌了。 他知道，谢洵此人，从不开玩笑。 “国威？礼仪？”秦如霜似笑非笑：“今日之事难道不是质子比试输了，脸面上下不去，自己想找个地方静静吗？” 三位世家子弟闻言都懂了秦如霜和谢洵的意思，“确实如此，我们便是证人。” 很快，达完烈便被拖了下去，任凭他如何挣扎叫喊，终是双拳难敌四手。 影二是个黑心的，不知道暗中使了什么手段，达完烈一个一百六十多斤的壮汉，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软了身子，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了这一遭，秦如霜也没有了狩猎的兴致，达完烈的话如同一根刺梗在她的心头。 大祁，终究还是兵力国防弱了些。 春猎人多口杂，这个不大不小的争端，没能瞒过众人的眼睛。 消息传得飞快，经过几人的默契商量，对外一致的口径都是王爷和王妃配合默契，狠狠打了大燕国质子的脸。 又有人将秦如霜双箭并发的箭术传得神乎其神，天上有，地下无的。 一时间，春猎随行的大臣女眷都是一片称赞之声。 什么王爷威武啦，王妃巾帼不让须眉啦，两人天生一对啦。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当然也有嘲讽之声，说他们一个杀星，一个泼妇，天生一对。 而其中几个通过某些秘密的渠道，得知谢洵和秦如霜手段的高位之臣，则是满脸的高深莫测。 谁说大祁武将无人？除了怀王，日后怕是还要出个巾帼女英雄啊！ 兵部尚书俞在忠，便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陛下，此事怀王处理得是否激进了些？毕竟是大燕的二皇子啊......" 皇帝摆摆手，脸上已经有了疲态，他不年轻了。 “随他去吧，总不能真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还受气。”皇帝话音一转：“不过还是要注意些，别弄出人命了，旁的......吃点苦也好，毕竟，祸从口出啊。” 俞在忠垂眸，隐没在角落的侧脸灰暗不清，“老臣知道了，陛下早点歇息吧。” 这头，收拾完达完烈的秦如霜有些兴致缺缺，她还惦记着达完烈之前说的话。 当年她没能亲自去边关，边关的真实情况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惨烈。 她心里有事，一直低着头走路，狩猎时青枝没有跟来，因此也没人提醒她看路，出神间，冷不防地就装上了一个宽阔的脊背。 “唔......”秦如霜抬头，捂着酸痛的鼻子，这才发现同行的谢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不必放在心上。”谢洵开口道，“当年......虽然艰苦了些，倒也没有到那个地步。” 谢洵是想安慰一下秦如霜的，可惜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常胜将军怀王到底是没有安慰过一个女子的经验，想了半天，只好换个说法：“后山有一处温泉，温度不是很高，有孕也可以少泡一会儿，要不要过去看看？” 谢洵的话挑起了秦如霜的兴致，京都地处北方，温泉之类的极少，她倒是没有听说过皇家猎场还有温泉？ 见秦如霜升起兴趣，谢洵放心下来，“你让青枝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会儿我过来带你们过去。” 回到帐篷后，听说王妃要去和王爷泡温泉，青枝一下子高兴起来。 她本以为这次春猎，王爷和王妃能有单独相处增进感情的机会，谁知道来的人太多，两人根本没有机会独处，青枝看得着急死了！ 这下好了，温泉......那不就是没人打扰了么？ “王妃，衣服都收拾好了！您等等，我去准备点糖水，带过去给您和王爷喝，听说泡完温泉容易口渴。” “去吧去吧。” 秦如霜笑着摇头，一看这小丫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可是青枝想多了，在她看来，谢洵最多把她送到地方，肯定就走了，怎么可能和她一起泡温泉。 他们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 帐篷后面临时搭起的灶台处，青枝哼着歌准备糖水。 “青枝姐姐在干什么呢？”身后传来玲珑的声音。 青枝对玲珑没什么好感，上次送她伤药也是一时不忍，现在她正在准备王妃的膳食，是断断不可能让她近身的。 “没什么，替王妃做点糖水，吃食东西，不放心毛手毛脚的下人来做。” 青枝这话是警告，别过来，别想碰她家王妃的吃食，也别存坏心思！ 玲珑闻言果然退后了几步，“青枝姐姐辛苦了，我就是过来把上次的伤药还给你，我家小姐也等着我回去呢，要不姐姐先拿回去？” 见玲珑没有靠过来，青枝心里放松不少，但还是谨慎地将准备好的食材又往里边推了推。 玲珑见她如此谨慎，只道：“姐姐若是收不方便，我就放在灶台这儿了。” 她说完，真就将药瓶放在了灶台处。 青枝见她没有沾到任何食材，也就放松下来，因此也没有注意到，玲珑今日穿的是广袖长衫，抬手时，一缕轻飘飘的粉末落进了旁边的墨玉碗里。 灶台上一白一黑两个玉碗，白玉的是秦如霜的，墨玉的，是谢洵的。 第48章 泡晕了 这一趟温泉之行，最兴奋的不是秦如霜，也不是谢洵，而是提着一篮子两碗糖水的青枝。 太好了！没有别人，只有王妃和王爷！ 哎，不对，等等，好像还有她这个多余的小丫鬟...... 青枝有些烦恼，待会儿该怎么让王爷和王妃单独相处呢？ 这个问题对于心思单纯的青枝来说，属实有些难了。 一直走到温泉边，青枝也没想出个法子。 这一处温泉生在一片竹林的层层环绕之中，非常安静隐蔽。 难得的是，这处温泉被人工修建，改成了两个泉眼，中间是一条窄窄的碧玉走道，将两个池子分开。 青枝满意了，挺好，就算王妃再怎么害羞，分开泡就行了吧，而且隔着一条碧玉走道，好像别有一番风情？ 青枝突然福至心灵，将篮子往走道上一放：“王妃奴婢吃坏肚子了！先走一步!劳烦王爷护着王妃下水了！” 说完也不管她让王爷伺候王妃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就这么跑了。 剩下秦如霜和谢洵两人大眼瞪小眼。 秦如霜其实在路上也很纠结，万一真的到了温泉，谢洵也要下水，她该怎么拒绝。 此时青枝走了，她更加犹豫了。 把谢洵赶走好像有些不识好歹，毕竟是谢洵带她来的，可一起...... “我......" "你......" “咳咳，王爷先说吧。”秦如霜别过脸去，在这水汽氤氲的温泉边，气氛变得好奇怪啊。 “青枝一时半会儿怕是来不了了，你怀着孩子，池边滑，不安全。” “那要不我们回去吧。” “还是本王扶你下去吧。” 秦如霜脸“噌”一下红了。 这......这怎么扶啊？ 谢洵说完就有几分懊恼，解释道：“这几天天气还凉，你就脱了外衣就成，等会儿青枝来了换上新的。” “好,好。”秦如霜都有些结巴了，继而想到这泡温泉怎么还会冷？ 可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顺从地脱了外袍。 秦如霜里头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甚至能透出几分皮肤的颜色，谢洵一之间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扶她。 秦如霜也是尴尬，就这么脱了鞋袜站在池边等着，半天不见谢洵动静，长长的裙子下，碧玉一样圆润的脚趾不安地动了动。 谢洵深吸一口气，非礼勿视。 扶起秦如霜，牵着她慢慢往池子里下去。 他说真的担心秦如霜滑倒，于是紧紧挨着他，甚至自己先下去了，探了探池子的水深，才慢慢扶着秦如霜下来。 而秦如霜下去温泉之后呼了一口气，好舒服。 然后发现谢洵为了扶他，也站在了池子里，而且衣服都湿了。 不给秦如霜开口的机会，谢洵快速离开池子：“咳咳，我就在旁边守着，你不舒服说一声就行。” “要不......"秦如霜几次咬住嘴唇，薄薄的唇都快泛出血色了，才终于道：“要不王爷泡在那边吧，青枝一会儿就回来了。” 谢洵要离开的步伐一顿，接着又走了回来。 秦如霜背靠着碧玉走道，看到不身后的情形，但他听到隔壁池子传来哗啦的水声。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条一尺宽的碧玉走道，背对着背坐到了池子里。 空气安静地可怕，谁也没有开口。 秦如霜暗暗祈祷青枝赶回来，哪怕是叽叽喳喳和她聊天也好，可以打破这安静的氛围。 可青枝显然没有听到她家小姐的呼唤。 一炷香过去了，青枝没回来。 两柱香过去了，青枝还是没回来。 秦如霜有些坐不住了。 谢洵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是不是热了？你背后有糖水，应该微凉了，现在喝正好。” “哦......”秦如霜慢吞吞道：“青枝准备了两碗，墨玉的是王爷的，凉茶，王爷渴了也别客气。” 话是这么说，可两人都没有动作。 秦如霜在等着谢洵先拿。 谢洵也在等他。 又等了一会儿，秦如霜有些口干舌燥，终于忍不住微微侧过身子去拿糖水。 可手伸过去，摸到的却是谢洵的指尖。 也许是泡过温泉，谢洵的指尖比平时还要热一些，几乎烫到了秦如霜心里。 她第一反应是收手，可是指尖却被谢洵的手指缠住了。 “本王拿给你。” 秦如霜微侧着身，看不到谢洵的手，却能感觉到身后的池水动了。 谢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直没有放开缠住她的指尖，反而用另一只手端了糖水，“喝吧。” 秦如霜急忙接过，喝了几口微凉的糖水，才算放松下来。 “王爷也试试，那妮子手艺不错。” “嗯。” 谢洵端过墨玉碗，几口喝完了里面的凉茶。 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再泡一会儿若是青枝还不来，他便先上去找个丫鬟来伺候秦如霜更衣。 他脑海里浮现出刚刚轻薄纱衣下纤细温暖的手臂，扶过的柔软触感还久久不能散去。 这样想着，心里又燥热起来。 按理说，凉茶喝下去应当是解热的，可谢洵不知怎么的，身体却越来越热，甚至有些晕。 他也没泡过几次温泉，只以为是正常现象，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他都觉得有些晕了，秦如霜恐怕不能再泡下去了。 “你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头晕？” 秦如霜被他问得有些莫名，这池子的水温度并不高，而且总共也没泡多久，怎么会晕呢？ 身后传来哗啦的水声，是谢洵已经起身了。 他走到秦如霜的池子边，二话不说把人抱了起来。 “呀！”秦如霜惊呼一声，正想问谢洵怎么了，就看到男人神情有些不正常，眼睛里好像还有血丝。 谢洵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和当初秦如霜算计他的那夜一模一样。 他确实是有一瞬间的愤怒，可是很快强迫自己清醒下来。 秦如霜已经有孕了，弄这一出没有好处。 无论如何，他得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把人安全地带走。 秦如霜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谢洵遭了别人的暗算。 她皱着眉，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谁知道谢洵神志不清会做出什么事，于是皱眉道：“王爷把我放下把，平地我可以自己回去，我记得往东有一条小河，河水冰凉。” 不用秦如霜再说什么，谢洵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小心点，回去后告诉暗卫来接本王。” 因为温泉私密，暗卫没有跟来。 说完，跌跌撞撞往东边跑去。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跑着跑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纱衣的女子。 那女子嘴巴一张一合：“王爷，王爷......” 意识消散之前，谢洵脑子有些混沌，秦如霜不是已经走了吗...... 可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放心吧...... 谢洵放下最后一丝心防，倒在了一个温软如玉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霜霜：害羞到jiojio抠穿地心。 第49章 谢洵的反常 谢洵走后，秦如霜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她是想立刻就离开的，可她现在浑身湿透，实在不能以这副样子出现，而且若是他一个人回去了，谢洵的事恐怕又会被有心之人加以揣测。 还有一点，现在朝中看似一片祥和，可随着皇帝年纪渐长，精力不济，这几年已经隐隐露出病态。 朝中很多人，已经坐不住了。 偏偏谢洵手握兵权，多少人等着抓怀王府的把柄，今日达完烈之事已经出尽风头，若是再传出谢洵后宅不宁的消息，恐怕明日御史台参他的折子，就要如雪花般飞向御书房了。 而秦如霜此人，最是护短。 王府后宅的事，不管闹出怎样的笑话，那是她身为王妃应该关起门来处理的事情，是家事。 可怀王府大门一开，她与谢洵便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损害怀王名声的事情，她绝不允许发生！ 在秦如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早己经把怀王府的后宅安宁的担子抗在了肩上，也早就把怀王府，当作了自己的家。 秦如霜披着青枝留下的外衣又等了一会儿，青枝脚步轻快地回来了。 “王妃，温泉泡地如何......" “跪下！”秦如霜厉声道。 青枝从没见过她家主子如此严厉地呵斥，愣了一秒，赶紧跪了下去。 “擅离职守，自作主张！我在将军府就是这么教你的？！” “王妃......”青枝撇撇嘴，心里有些不服气，“奴婢是想着让王爷和您单独相处一会儿呀！” 秦如霜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你可知你走后，王爷被下了药，我如今有孕在身，若是发生什么事情......” “王妃你有没有怎么样？！”青枝几乎是立刻起身想去查看，心里又悔又急，眼泪也“吧嗒吧嗒”开始掉：“都怪奴婢！都怪奴婢！” 她真是恨死自己了！ 这会儿青枝已经急出了一身汗，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确实做了一件荒唐事！ 若是在王府里，四周重重护卫，她如何撮合王妃和王爷，都不碍事，可这里是猎场！荒郊野外，猛兽丛生，还有心怀不轨之人，她怎么就那么糊涂！ 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担心成这副模样，说不心软是假的，可秦如霜知道，自己必须狠心让青枝成长起来了。 她虽然侥幸重生，洞察先机，可是随着她的重生，很多原本的事情也发生了转折，且她流产的时间还没到，这辈子也还不算真的安全，若是最后世事无常，仍然像上辈子一样...... 她若是真的走了，这个心思单纯的小丫鬟该怎么办！ 秦如霜依旧冷着脸，强迫自己狠下心来：“按照王府的规矩罚，半年月钱，二十大板，你可有疑义？” 青枝哭着摇头：“没有！奴婢甘愿受罚！只要王妃好好的！” 秦如霜低叹一声，轻轻替她擦去眼泪：“好了，别哭了，先回去，这里不安全。处罚的事，回到王府再说。” 青枝擦干了眼泪，什么也没说，开始伺候秦如霜更衣，可她的眼神里，有些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回到帐篷之后，青枝又烧了热水让秦如霜重新沐浴，还煮了姜茶，防止风寒。 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天已经黑透了。 主仆二人终于还是说今天的事情。 至于谢洵，秦如霜倒是不着急，荒郊野外的，那种药...... 合力泡半个时辰也就好了，谢洵身强体壮，应当无事。 收回思绪，秦如霜仔细回忆今日的事情，很快便断定，这次的事情绝对与秦方好有关。 原因无他，玲珑出现的时机太巧妙了。 “咱们要不要直接把人叫过来？”青枝恨恨道。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好心，有可能害了自己王妃，心里自然是恨极了那对主仆。 秦如霜本来想回府再查，又怕有些证据被人抹消掉，于是点头：“你去把秦方好和玲珑都叫来，那个墨玉碗收好，之后让曹语音看看，王爷是中了什么药。” 其实她也知道，无非就是魅药之类的，可谢洵的状态实在太像当初她和谢洵被算计的时候了，她一定要查清楚当初的真相。 青枝领命而去，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再回来时，青枝满脸的疑惑。 “王妃，王爷已经回来了，可是......王爷下令把二小姐和玲珑都送回府里去了。” 秦如霜心头一跳。 “你看到王爷了吗？他......情况如何？” 青枝点头，“看到了，奴婢去的时候二小姐的帐篷已经空了，王爷从他的帐篷里出来的，衣服都换好了，神情看着不太高兴，其他的没什么异常。” “王妃，会不会......”青枝踌躇道：“会不会是王爷已经知道了，但是不想怪罪二小姐呀？” 秦如霜垂眸，确实有这种可能。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 “青枝，快，把那个墨玉收起来，任凭谁问，只说回来的匆忙，路上弄丢了。” 青枝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答应：“好的王妃。” 只是青枝还没走开，帐篷的帘子已经被掀了起来，谢洵进来了。 “身子如何？”谢洵单刀直入问道。 “没什么大碍，王爷呢？” 秦如霜问完，直直看着谢洵，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只是谢洵除了脸色有些冷，其他的与平时无异。 “无事，那条河的水......很凉。” 秦如霜放下心来，“王爷记得喝碗姜汤，别着凉。” “嗯。”谢洵点头：“那个墨玉碗呢，本王拿给御医看看里头加了什么东西。” 看来谢洵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秦如霜看了青枝一眼，青枝爽快道：“在的王爷，奴婢这就去拿！” 谢洵一直绷紧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 而听到青枝这么说，秦如霜也不着急。 果然，半炷香之后，青枝满头大汗回来了，神色焦急：“奴婢该死！奴婢明明记得放在篮子里的！怎么找不到了！会不会是落在路上了！上头可有重要的线索！王爷！能不能叫侍卫去找找啊！” 秦如霜一皱眉：“赶紧去找！” 谢洵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捏紧拳头，“本王命人去找，你好好歇着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 谢洵走后，青枝擦擦额头上的汗，“王妃，墨玉碗收好了！” 秦如霜点头：“嗯，不错，还会演戏了。” 只有这样，才能让谢洵相信碗真的不在她这里。 “可是王妃，这......奴婢怎么看不明白呢？您和王爷到底要不要查这件事啊？” “查，不过他查他的，咱们查咱们的。” 第50章 两个都要保 天色已晚，回城的路上，黑暗中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一辆隐蔽处印着怀王府标记的马车缓缓驶过。 车上，玲珑悄悄凑近了秦方好，压低声音问道：“小姐，成了吗？” 秦方好此时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笑意，矜持地点了点头。 玲珑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日子她应该能安稳一段时间，至少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担心秦方好动不动就打她了。 “恭喜小姐！这次若是小姐怀上了，那往后的日子就有指望了！”玲珑沉浸在信息中，没有看到秦方好来脸上一闪而过的扭曲表情。 不过她很快整理好了情绪，“也不一定呢，等着看吧，不过这段时间咱们还是低调行事就行了。” 玲珑答是，规规矩矩缩到了角落。 秦方好见她没看这边，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给谢洵下药，确实是她一手策划，她早早等在温泉周围，果然让她截胡到了神志不清的谢洵。 只是...... 秦方好脸上划过恨意，谢洵失去意识之前，竟然对着他低低喊了一声“如霜”。 “对了小姐，咱们这次做得这么明显，王爷会不会生气呀？若是王爷把这件事揭露出来可如何是好？” 秦方好冷笑一声，今日之前，她确实有这个顾虑，可今日听到谢洵失去意识前叫的那声“如霜”，她突然就不慌了。 谢洵对秦如霜上心了。 当初她第一次算计谢洵的时候，误打误撞让秦如霜和谢洵有了夫妻之实，她虽然恨极了，却已无力回天，只能将计就计让谢洵以为是秦如霜自导自演，继而让谢洵厌恶秦如霜。 直到现在，谢洵仍旧以为当初下药的是秦如霜。 如今谢洵对秦如霜上心了，一样的戏码，一样的媚药，若是揭露了她，秦如霜也跑不了！ 只要谢洵对秦如霜还有一分情谊在，谢洵不仅不能揭穿她，还要替她瞒得死死的！ 如今她和秦如霜两人，谢洵是两个都想保，两个都必须保！ 不过没关系，秦方好安慰自己，今日只是她所谋之事的第一步，目前算是成了，之后如果顺利，秦如霜以后再也不可能和她争宠了。 ...... 皇家猎场。 春猎一共三日，今日虽然多有波折，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还算安稳度过。 秦方好走了，其他三个妾室如今同隐形人一样，安分守己，秦如霜并不担心。 而对于谢洵将秦方好送走这件事，秦如霜除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不过是下药而已，在她看来，谢洵选择原谅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谢洵今日发现及时，被她指使去了河边自己解决了，应该不会生出什么乱子了。 秦如霜就这么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睡了过去。 另一个帐篷里，谢洵却是辗转难眠。 侍卫已经去搜过了林子，并未发现墨玉碗，皇家猎场这么大的地方，应该没人能找到了。 谢洵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冷意，竟然就这么坐到了天亮。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帐篷上的时候，跟着自家王爷熬了一夜的影一叹息一声，“王爷真可怜，好不容易和王妃有点进展，如今又和秦二小姐......" 影二瞥他一眼：“爱情的苦，你这个单身汉是不会懂的。” 春猎第二日，秦如霜发现谢洵变沉默了。 沉默，且纵容。 陪她狩猎，没有阻止她猎大型猎物。 中午她想吃鹿肉，性热，对孕妇不大好，秦如霜做好了被否决的准备，谁知谢洵只是皱着眉道：“只准吃一小碟。” 她被谢洵的反常弄得有些受宠若惊，继而又释怀了，也许是怕自己回府后对付秦方好吧。 秦如霜心里有些好笑，他们一个千方百计下药，一个竭尽全力护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一个外人，有什么置喙的资格呢？ 索性放开了性子，好好玩了两天。 再次回城的时候，秦如霜还有些依依不舍，她被拘在内宅太久了，差点忘了曾经那个肆意潇洒的自己。 回去的路上，怕秦如霜又孕吐，谢洵找了一匹温顺的母马，马背上铺了厚厚的软垫，带着秦如霜骑马前行。 倒是便宜了青枝一个小丫鬟独自享受了一把王妃的专属马车。 两人同骑，虽然姿态亲密，但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谢洵一直在神游天外想事情，秦如霜则是将内心的悸动深深埋在心底。 对于谢洵选择保住秦方好这件事，说不在乎，是假的。 可她没有办法。 有些感情，已经在她心底滋生了两辈子。 上一辈子被扼杀在了幼芽时，可到底还留了一小节生机。 这一辈子谢洵的改变，让这一抹生机在心底生根发芽。 表面上，秦如霜对这份感情已经风轻云淡，可那抹幼芽的根，已经随着时间长满了她的整个心脏，盘根错节，枝桠横生，将她的整个心都紧紧包裹住。 挣不开，逃不掉。 融入骨血，一动便疼。 ...... 不管秦如霜多么不情愿，到底是回到了王府里。 秦方好没有出来迎接，派玲珑来传话，说是身子不适，告了罪。 秦如霜没有在意，只当她这次没有得逞，心里不悦。 回府后，秦如霜命人秘密将墨玉碗送到了曹太医处，等着曹太医的结果。 面对安安分分的秦方好，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她本身也不喜欢整日与人斗来斗去，倒是省得她还要腾出手来对付。 她没那个精力应付秦方好，因为她的生辰，很快就要到了。 府里自然是喜气洋洋，管家已经开始采买王妃生辰需要用的东西，青枝也在秦如霜的指点下，试着整理生辰宴会的名单。 倒是有了几分大丫鬟的担当。 而偏院里，秦方好看着指尖刚染的豆蔻红甲，很是满意。 “王妃排场真是不一般！”玲珑出去了一趟，正好遇到采买回来的管家，被那几大车东西吓了一跳。 秦方好却不以为意，欣赏着指尖的那一抹红：“喜事，当然要大办了。就怕到时候喜事变丧事，那可就热闹喽......" 【作者有话说】 ps：本文双c双洁哟！ 第51章 她值得更好的 王府这几日确实是热闹。 秦如霜的生辰就在下个月十六，算算只有不到一个月了。 很多东西需要提前筹备起来。 原本作为小辈，她的生辰不应该大办的，是贵妃提了一下，想让秦如霜将生辰宴席大办，多请些朝堂上的官员走动，缓和关系，结个善缘。 贵妃没有说的是，皇帝的身体越发不行了，太子的位置早早就定下了，是皇后的长子。 虽说谢洵暂时没有争储的心思，可是也要早早做好打算，多与朝中大臣交好总归是没有错的，真到了有什么突发情况的时候，也有条后路。 这些东西贵妃能想到，秦如霜当然也能想到。 在这些大事上，秦如霜一向分得清轻重，因此贵妃提议大办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只是真要大办起来，事情也多得让人头疼。 置办需要的东西之类的，管家有经验，一手包办了，宴请的名单则需要秦如霜亲自敲定。 官员之类的还好，她心里有数，可到了自己这边的名单，秦如霜反而有些头疼，尤其是将军府那边。 这不，怕什么来什么，秦如霜正想着这事儿，下人便禀报秦将军带着柳姨娘来了。 秦将军开门见山：“你姨娘老家的亲戚来京都了，都是要在京都安家的，你单独开出一桌来，也让他们结些善缘。” “不可能。”秦如霜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秦将军一脸责备：“你这孩子，都是家里的亲戚，都是来给你撑腰的，你别不识好歹！” 秦如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秦将军哪里来的脸皮和自信，可以面不改色提出这种要求？ “我的亲戚？我的亲戚只有一个弟弟在军营，一个外公在江南，柳姨娘的亲戚，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亲戚？” 秦夫人如今看开了，完全不管秦府的事儿了，柳姨娘如今在秦府越发得宠，胆子也大了起来：“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我可是你姨娘！” “是啊，你只是个姨娘。” 秦如霜神色不变，只一句话便把柳姨娘噎得说不出话来。 说白了，柳姨娘这个妾室的身份，也就是个地位比较高的下人，自古哪有正儿八经王爷宴请的宾客里，带上小妾的亲戚赴宴的？ 别说是妾室的亲戚了，稍微讲究点的人家，连妾室都不会带过来！ 原配正妃过寿，带个妾室来贺喜，你这是赴宴呢，还是砸场子呢？ 秦将军看秦如霜态度坚决，也自知理亏，于是松了口，“亲戚不用请了，可柳姨娘本人，必须得来。” 他说得冠冕堂皇：“于公，她是你姨娘，于私，她是方好的母亲。” 秦如霜一听，更加不想让柳姨娘来了。 “不让你姨娘来也可以，那你娘最近身体不适，也不用来了。” 竟然用她母亲逼她！ 秦如霜按下心里闪过的恨意，等她过了生辰这个坎儿，是时候帮母亲从将军府脱身了！ 但现在还不行，忍着吧。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可以。若没事，赶紧走吧。” 她真是一眼也不想见到这两个人了，赶紧打发了。 秦将军走后，秦如霜心烦意乱，又整理了一遍名单，此刻她正犹豫要不要给自己的几个闺中密友下帖子。 雪白的宣纸上写了一些名字，又有几个被划掉，看得出来秦如霜很是纠结。 能与秦如霜成为好友的，自然也都是京都数得上名号的千金小姐，大多数都已经嫁了人。 而他们背后的丈夫，则是属于秦如霜这边的一些“资源”。 到底要不要替谢洵拉拢呢？ 正想着，执笔的手被人握住了。 “当心墨汁滴到衣服上。” 原来是谢洵下了早朝回来了。 秦如霜缩回手，自从两人在温泉险些“坦诚相见”之后，谢洵的态度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对她时而亲近，时而疏远。 而秦方好的偏院，谢洵则是再也没有去过。 奇怪的是秦方好居然也没有闹。 秦如霜想过很多可能，却想不透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现在，谢洵突然握住她的手，动作十分自然，好像两人本来就应该这么亲密。 谢洵感觉到秦如霜缩手，身子一顿，若无旁人地将手垂下，又瞟过宣纸上的名单，立刻明白了秦如霜在纠结什么。 “想请就请，只当是热闹热闹，不用顾虑本王这边。” 想到秦如霜自成亲之后，很少与自己的闺中密友联系，又道：“若是有顾虑，只请几位夫人单独赴宴，也是可以的。本王让管家单独辟一处院子，不让外男打扰。” 秦如霜有些惊诧，谢洵未免太贴心了些，反而显得她犹豫不决有些小气了。 她摇摇头：“单独宴请女眷到底不合规矩，还是下帖子给几位姐姐的丈夫吧，只是我话先说前头，我知道母后此次大办的意思，到时候我可不会让姐姐们吹什么耳边风，徒伤我们姐妹感情。” 谢洵脸上划过一丝短暂的笑意，“都依你。” 见秦如霜心情不错，谢洵道：“命人打了些小东西，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东西？生辰礼物么？”秦如霜奇道，谢洵今儿到底怎么了？贴心起来没完没了了？ 看到秦如霜惊奇的表情，谢洵眼神暗了暗，他原先觉得自己对秦如霜已经做到了丈夫的责任，问心无愧，可有哪家的妻子，会因为丈夫的礼物而惊讶成这样？ 这么一想，谢洵又有些懊恼了，可话已经开口，还是说了下去：“你的生辰礼物之后再说，这次是给孩子的礼物。” 秦如霜愣住了。 谢洵索性一口气说完：“管家和本王说孩子的东西得提前准备，本王......准备了很久，已经做好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其实谢洵撒了谎。 这些东西，是上次看到大理寺卿沈笑阳给秦如霜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礼物之后，他才开始琢磨的。 但他是断不可能承认的。 不可能承认，当他看到寻常夫妻谈论腹中胎儿，他有一瞬间的懊恼，觉得自己这个丈夫很不称职； 不可能承认，当他看到秦如霜和沈笑阳若无旁人地聊天，他有心里有一瞬间的酸涩，明明他才是孩子的父亲，却让一个外人抢了先； 也不可能承认，当他看到秦如霜看着别人谈论孩子时，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让他有一瞬间的...... 心疼。 不该是这样的，秦如霜值得更好的。 此时的谢洵尚不知晓，那种想把世间所有好的东西都捧在手心，任她予取予求的情绪是什么。 秦如霜回过神来，内心百味陈杂。 从重生之后，她其实已经做好了一个人养大孩子的准备，因为在她的设想里，谢洵是不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而且上辈子的谢洵，也不配做她孩子的爹。 可如今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那便去看看吧。” 第52章 她的退让还不够吗？ 秦如霜被谢洵领着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两个书柜原本是分开摆放的，此时已经被挪到了同一边，空出来的地方，放着许多做木工的工具。 而地上放着已经做好的玩具。 木马，小桌椅，还有木雕娃娃。 “想着这些东西男孩女孩都能玩，就先做了。”谢洵解释道。 秦如霜拿起两个木雕娃娃，五官立体生动。 第一个看得出来是先做的，雕工还有些生疏，后面几个就非常栩栩如生了。 还有小木马，用的都是上好的木头，拼接严丝合缝，看得出来是下了大功夫，花了许多时间才能做成。 秦如霜心里有些触动：“这都是王爷亲自做的？” “嗯。” 谢洵点头，接着越过木马，从书桌上拿起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被秦如霜轻轻打开，里面是几个金锁，还有平安扣。 做工比沈笑阳给她的更加精致。 “喜欢吗？” “很好，我很喜欢，孩子......以后应该也会喜欢。” “比起沈笑阳送得如何？” 谢洵这一问，让秦如霜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谢洵莫不是在......吃醋？ 秦如霜迅速把这个猜想甩到脑后，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但她还是回答道：“这个更好，王爷花了大功夫吧？” “倒也没有花什么大功夫，都是管家找来的工匠做的。” 这么说着，却在秦如霜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笑容。 秦如霜翻来覆去把玩，接着发现每一个小物件不起眼的角落都刻了一个“安”字。 那字看得出是制成之后单独刻上去的，落刀极稳，字体流畅。 “这是......" “本王想着，安字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用。”谢洵解释道。 竟然连名字都想好了吗？ 她还以为谢洵不会在意这个孩子。 这样想着，秦如霜也就说了出来：“我以为王爷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谢洵皱眉，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的觉得？ “没有的事，不是同你说过吗，不要乱想。” “所以王爷是在意这个孩子吗？”秦如霜追问。 “当然，这是本王的嫡长子，百年之后继承家业，为你我下葬跪孝的人。” 不知怎么的，秦如霜心里狠狠跳了一下，“百年之后”明明不是个什么吉利的词，她却觉得十分悦耳。 不管自己对于谢洵的感情如何，如果可以，她是希望孩子能从小呆在父亲身边的。 有些事，或许应该说清楚了。 “我不知道王爷如今是怎么想的，但我希望孩子能开开心心长大，所以......" 秦如霜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神色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如果孩子能作为怀王府的嫡子顺利出生，往后我们各退一步，后宅之事，我随王爷所愿。" 在为孩子筹谋的同时，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她以为谢洵会开心，可谢洵却沉下了脸。 看着谢洵的神色，秦如霜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她自认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哪怕是这样，谢洵也不领情么？ “东西你收好，别的......别乱想。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直到谢洵离开，秦如霜依旧定定站在那里。 是她的退让还不够多吗...... 往后几日，谢洵变得繁忙起来，常常是早出晚归，两人从早到晚都见不到一面。 两个人在书房不欢而散，到底是对秦如霜造成了影响，连着几日情绪都不怎么高。 “王妃！这边的单子您看过了吗？还有这个？” 青枝举着两张单子，请示秦如霜，有些银子数额较大的东西，还是需要秦如霜首肯。 秦如霜兴致缺缺地摆手：“直接去账房支账吧。” 青枝吐吐舌头，她家王妃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发呆，中途还叫曹御医来看了一下，倒是没事，青枝这些天忙得团团转，也就没在意。 “这几日可真是忙死了，王妃你看看我这眼下，都泛青了！” “行了行了，给你加月钱成了吧？德行。” 秦如霜看青枝耍宝，笑着摆摆手：“赶紧去！” 青枝倒也不是真的想要月钱，就是想给她家王妃解解闷，看秦如霜笑了，拿着单子干活去了。 青枝一边往库房去，一边看单子上类目，嘀咕道：“这王府里的酒壶不是王妃大婚时才新换的么？怎么又要换新的了？” 不过想到王妃生辰当日会来的那些朝中重臣，青枝又释然了，兴许是为了好好招待贵宾吧。 走到抄手游廊的时候，青枝看到下人引着柳姨娘进来了。 青枝摇摇头，最近柳姨娘来得越发勤快了，不过没用，王爷现在压根儿不去后宅，柳姨娘就算给二小姐支招也没用！ 偏院，玲珑被支走了，只剩柳姨娘和秦方好母女二人。 柳姨娘道：“秦如霜松口了，我十六那日能来。” “那就行。” 秦方好点头，虽然她娘有时候有些不靠谱，但是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才能信得过。 确认左右无人，她从衣袖里拿出了两个瓶子放在桌上。 两个瓷瓶静静立在那里。 一白一黑。 白的那瓶已经空了，而黑色那瓶，很快也要用上了。 柳姨娘看着那瓶黑色药，吞了吞口水，神色有些紧张：“真要用这个？” “怎么，娘怕了？”秦方好挑眉：“难道娘一辈子做别人的小妾，还想我也一辈子受人欺压不成？” 柳姨娘一咬牙：“就按你说的办！这几日你低调些，千万别惹了她怀疑。” “知道了。”秦方好点头，接着又问道：“朱儿安排进来了么？秦如霜身边没有我们的人，行事到底是不太方便。” “都办成了，朱儿已经改名换姓塞进来了，现在叫翠碧了。” “娘，您别怪我谨慎，女儿已经忍了太久了，这回务必要把事办成了！” 说到这个，柳姨娘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春猎那回不是已经下药了吗！怎么会没成！” “别说了，我当时在河边截到王爷，本来已经把人哄进帐篷了，看到是我，他竟然自己点了不知道什么穴位，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那后来呢？” “我只能把衣服脱了，做出两人一夜春风的样子，正巧那日来葵水，才勉强糊弄过去。不过我看王爷应该是信了，第二天让我赶紧回府。” 秦方好咬住下唇，神色有些犹豫：“娘，王爷不会厌弃我吧？” 柳姨娘拍拍她的手臂：“放心吧，被算计了肯定心里不好受，只要这回成了......那药......秦如霜定然翻不了身。王爷惦记你边关相救的恩情，不会不管你的。” 母女两人这边低声交谈，谁也没注意到门后露出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衣角。 玲珑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原来那天小姐根本没有和王爷发生关系！小姐为什么骗她？！ 而且小姐一直和她说，这次生辰只是想配合柳姨娘让王妃出丑，药又是怎么回事？ 她只知道小姐给过她一瓶白色的媚药，春猎那日已经用完了...... 那柳姨娘口中让秦如霜翻不了身的药，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小洵洵守住了男德~ 第53章 不试试怎知他心意 秦如霜对秦方好母女谋划的一切一无所知，她近来越发懒散，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不闹，就是她没什么精神，总是昏昏欲睡。 昨日她睡着了，青枝在前院被生辰的事情绊住了脚，竟也没个下人帮她披个薄被，生生把她冷醒了。 青枝知道后自责不已，求秦如霜再选几个可靠的小丫鬟伺候。 知道青枝是担心自己，又放不下府里的活计，秦如霜也不推辞了。 不一会儿，二十来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整整齐齐站在了她面前。 秦如霜虽然姿态慵懒，眼神却十分锐利，毕竟是要留在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马虎不得。 可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秦如霜直起身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最后一排，目光紧紧锁住一个低着头有些紧张的小丫鬟。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我看看。” 那小丫鬟紧张得两只手绞在一起，声音都有些发抖：“奴婢叫翠碧。” 秦如霜内心一凛，这小丫鬟她认得，是上辈子她小产后伺候的朱儿，也是上次在将军府看到出入秦方好院子里的那个小丫鬟。 可是上辈子朱儿明明是在她小产之后才被安排入府的，如今时间怎么会提前了？ 现在她提前知道了朱儿的身份，倒是可以立刻将她逐出府去，可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知道秦方好到底是什么打算。 还是得把人留在身边看着才安心啊。 这样想着，秦如霜一点朱儿，如今应该叫翠碧了。 “这个生得不错，留下吧。还有那边三个，就你们四个。” 秦如霜转身又回了躺椅上，翠碧默默松了口气。 她虽然年纪小，但不是什么都不懂，王妃应该是早就忘了和她的一面之缘，不然不会放心把她放在身边。 翠碧神色挣扎，她与王妃无冤无仇，可是她也同玲珑一样，家人都被秦方好拿捏在手里，不得不替秦方好办事。 选定了伺候的四个小丫鬟，青枝总算放心了些，又把人叫到一处，耳提命面了一番，准备继续去忙。 “等等。”秦如霜叫住了她。 “若是实在忙不过来，可以请三位良妾帮帮忙。当日的舞姬乐师之事，可以问问顾美人，毕竟是京都第一舞姬；膳食请钟美人帮忙，江南美人，吃食讲究；至于当日的宾客安排之类的，苏美人才学过人，必然不会犯了忌讳。” 秦如霜想得好，反正如今三位美人都歇了心思，免费的人手，不用白不用。 见青枝略有迟疑，秦如霜补充道：“她们的意见可以听一听，最后还是你自己拍板，拿不准的来问我，不要给别人可乘之机。” “奴婢省得了。” 事情都吩咐下去，王府里下人们准备生辰宴会如火如荼，倒是让秦如霜这个正主闲了下来。 那日谢洵在书房突然变脸，一直让秦如霜耿耿于怀，她想找个人说说话，无奈闺中密友都已嫁人，唯独剩了个不靠谱的杨婉儿。 秦如霜给杨婉儿传了个信儿，过府小聚。 第二日。 清风微拂，秦如霜懒懒地坐在花园里，看着眼前活泼的杨婉儿嘴巴一张一合，突然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谢洵不是本来就这样喜怒无常吗，而且自己怎么会想到同杨婉儿这个还没出阁的小丫头说这件事，她是疯了不成。 “你俩这样猜来猜去也不是办法，万一是你猜错了呢？万一王爷对你也......” 秦如霜喝了一口糖水，道：“我那日都如此让步了，他还不是一样黑着块脸走了，几日都躲着我。而且一开始也说的是带我看孩子的东西。” 言下之意，谢洵也许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出于对肚子里的孩子的关心，连带关心了一下她这个当娘的。 而且杨婉儿的猜测太过于理想化，与她的情况根本不一样。 见秦如霜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她的猜测，杨婉儿满脸的一言难尽：“不是我说，这方面你比根木头也差不了多少。” 这话秦如霜不乐意听了：“你一个没出阁的，你很了解？” “总比你这个孩子都怀上了，还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爹相处得好！” 秦如霜还想反驳，张了几次口，终究是说不出反驳的话，还被杨婉儿臊得有些脸红。 确实，她和谢洵孩子都有了，可情爱之事，她其实自己都没有摸清楚门路。 上辈子她太过于执拗，一心想的是自己那样爱谢洵，为什么对方总像一颗捂不热的心一样，冷心冷情。 这辈子她好不容易想通了，并不是所有一厢情愿的爱都能得到回应，也许谢洵就真的只是不爱自己。 她努力让自己看开，可每次都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却又被谢洵不同于上辈子的举动牵动情绪。 而且...... 虽然杨婉儿这话说得没凭没据，不知怎么的，却突然让秦如霜心生动摇了。 “若你说的是真的，我该怎么......" “试探”两个字秦如霜实在说不出口，她一生自负骄傲，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 “简单啊！来我教你！” 杨婉儿一脸兴奋，凑到秦如霜耳边嘀嘀咕咕了半晌。 而秦如霜的脸慢慢染上一抹红晕。 “你这妮子！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馊主意！你知道男人和女人是怎么回事么？被你爹知道你说这话，还不得打断你的腿！” 杨婉儿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看不起谁呢？当然知道了，不就是春宫图里画的那样，唔唔唔......" 眼看着杨婉儿越说越不像话，秦如霜赶忙捂住她的嘴，“好了好了，我按你说的办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唯一的明白人：杨婉儿 本文最大人生赢家，杨婉儿：单身，有钱，有身份，不用结婚，每天的爱好是看话本，小说，和春x图。 多少女孩子的终极梦想啊！太爽了吧，作者看了直呼羡慕！ 第54章 不解风情的狗男人 一直到杨婉儿告辞离开，秦如霜脸上的热意都还没消下来。 这妮子真的越来越大胆了！ 可是，万一有用呢？ 秦如霜纠结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决定试一试。 她让人把外院的白芨叫了进来。 “王妃。”白芨恭恭敬敬跪在堂下，自上次让谢洵的卧房“不小心”走水之后，这还是秦如霜第一次见到他。 可想到即将让白芨去做的事情，秦如霜又有点开不了口了。 “白芨啊，最近在外院当值可还顺利？”秦如霜没话找话。 “回王妃，很顺利。” “那，月钱还够吗？” 白芨一愣，直接问道：“王妃有事不妨直接吩咐，白芨在所不辞。” 秦如霜看了看天色，再矫情下去恐怕天都要黑了，谢洵要回来了。 “也没别的事，就是最近天又干了，这天干物燥的......" “小的明白了，王爷的卧房又要走水了。” 这个“又”字让秦如霜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可既然都已经开口了，又接着吩咐：“书房的小榻也撤了吧。” “回王妃，小榻一直都没放回去，王爷说不用放了。” 秦如霜摸摸鼻子，谢洵倒还挺自觉。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秦如霜让青枝在卧房里点了点安神的香料。 青枝一边忙活，一边道：“奴婢今儿看见王爷卧房又走水了，又把王爷的床榻烧了，真邪门儿。” 秦如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赶紧催促青枝出去，她想一个人待会儿。 青枝一想王爷的床又没了，也知道王爷今晚八成是要来王妃这儿，也就乐呵呵离开了。 这几日听说军营里有事，谢洵一直早出晚归，今日也是，都已经亥时了，还不见回来。 秦如霜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一直坐在床边等着，只是左等右等都等不来谢洵，就那么歪歪地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秦如霜感觉自己的脚离了地，一下子惊醒了。 “别动。”头顶传来谢洵低沉的声音，她这才发现自己被谢洵打横从床上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秦如霜有些羞愤，这人来了也不叫醒她，怎么就直接把她抱起来了！ “你刚刚歪睡了半天，半边身子肯定麻了，放你下来能走得了么？当心孩子。” 经过谢洵的提醒，秦如霜这才发现，自己半边身子确实麻了，若是自己起来，怕是要跌倒。 谢洵呼吸的热气喷在她的头顶，暖暖的。 接着她身体有了着落，被谢洵妥帖地放在了床榻里侧。 “早点睡吧。我睡外头小榻。”谢洵替她掖好被子，转身想离开。 两个人难得有这样温情相处的机会，秦如霜条件反射地抓住了他的衣袖：“等等！” 谢洵身体一顿，接着转身：“还有事？” “我......我......”秦如霜不知道该怎么按照杨婉儿说的那样，和谢洵对视那么久，以他们的关系，根本不可能啊！ 感觉到手里的衣料，眼看着谢洵又要张口询问，秦如霜知道应该抓住今日这个机会，索性用力一拽！ 到底是练过武功，秦如霜的力气比普通女子大很多，谢洵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在了被褥上。 床不大，谢洵这一下堪堪跌坐在了秦如霜身前。 两人脸对着脸，挨得极近，几乎是呼吸都喷在对方脸上。 如此近的距离，饶是秦如霜已经做了好准备，心里依旧砰砰直跳。 空气开始变得粘稠，秦如霜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微微错开眼神，盯着谢洵锋利的眉角，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 刚刚数到十，谢洵突然直起了身子，手隔着被子摸到秦如霜小腹上：“刚刚可有压到孩子？” 秦如霜:...... 上辈子她小产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个狗男人关心孩子！ 心里咆哮，秦如霜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而是又靠近了些，想了想，软着声音开口道：“王爷看我今天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看着她的脸和眼睛，应该能专注一段时间吧？ 果然，谢洵盯着秦如霜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谢洵慢慢地靠了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秦如霜心跳如鼓。 谢洵缓缓抬起了手，伸向她的脸颊，秦如霜缓缓闭上了眼睛...... “晚上睡觉怎么不让青枝帮你把发簪取了？当心夜里扎到人。” 秦如霜睫毛剧烈颤动，接着睁了开眼睛。 谢洵手里拿着一只她特意选的，大婚之日带过的发簪，对她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秦如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已经积了一肚子火气。 秦方好的事情，谢洵样样都记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变了？ 想到她们大婚的时候，谢洵看都没看她一眼，自然是记不得她那日的样子，秦如霜心里更是憋着气。 她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一股莫名升起的胜负欲在心中作祟，什么狗屁气氛，什么狗屁制造机会，统统被秦如霜抛到了脑后。 她一把抢过谢洵手里的发簪放到一边，两只手捧住谢洵的脸颊让他直视自己。 她直直看着谢洵，态度强硬，一字一句命令道：“看着我！” 除了刚刚重生擅自为谢洵纳妾那回，秦如霜对谢洵鲜少有这样强势的时候，所以她的话一下子让谢洵愣住了。 她这是要干什么？ 秦如霜不知道谢洵心里的疑惑，她只是凭着本能捧住了谢洵的双颊，让他不得不和自己对视。 手下有胡茬刺手微微的痒痛感，秦如霜这才惊觉谢洵这几日好像真的很忙，忙到胡茬都来不及修理。 这微微泛着青色的胡茬，倒是让他的面容更增添了些铁血味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如霜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谢洵锋利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刀削般的下颔...... 再往下，便是微微凸起的喉结。 不知道是不是秦如霜的错觉的，谢洵皮肤下的喉结微微地动了动。 此时的秦如霜还不知道，当她略微强势地命令谢洵看着她时，坚定的语气，配上她有些拔高的声音，那副天生倨傲的样子，有多么的……迷人。 而她本就有些英气的面容，眉尾挑起，目光一寸寸打量着自己，让谢洵心头升起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是的，她正在看着自己，带着倨傲，和一点点的占有欲，以及连秦如霜自己都没发觉的迷恋。 谢洵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吞了吞口水，喉结随之上下滚动。 在这样的目光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全身而退。 谢洵也不例外。 然而下一秒，他余光看到秦如霜的眉头皱了起来。 纤长温热的指尖划过他的脖颈，带起一丝丝战栗。 雪白的指尖下，一条细微的划痕，像是利刃所伤，又像是女人鲜红的指甲在动情时不小心划过的样子。 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秦如霜咬牙切齿：“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是的！你霜姐就是这么刚！看着老子！不许眨眼！ 以及，别的女主设计接近男主：装病，害怕，晕倒 霜霜设计接近谢洵：来人！把他的床给我烧了！ 第55章 竟然有点舍不得他 秦如霜有些生气，犹如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暴躁的小动物。 不知怎么的，她这副样子，让谢洵一下子想到了贵妃宫里那只动不动就炸毛的波斯猫。 若是贵妃出门不小心碰了别的什么小动物，沾染上了不属于它的气味，那小东西气性大得能几天不理人。 此时秦如霜杏眼微瞪，可不就和那只醋劲儿大的波斯猫一模一样么？ 想着贵妃是如何安抚宠物的，谢洵放软了声音：“这几日在军营操练，今日和一个老兵比划了一下，不小心伤到了。” “是吗？”秦如霜语气里有些怀疑。 还有人能伤得了谢洵？ 谢洵抿着唇。 按理来说，确实没人能伤他，可是他这几日有些心不在焉。 那日从书房离开后，心中放不下的人，不止秦如霜，还有他。 “嗯，这几日操练勤了些。”谢洵回答道。 “怎么突然练兵了？”秦如霜的注意力被谢洵话语里的信息吸引了过去。 事到如今她也没了试探谢洵的心思，甚至觉得之前的举动有几分荒唐，她什么时候成了这种因为男人的一言一行而牵动情绪，甚至主动试探的人了？ 这不是她。 拉回思绪，她回想起来这几日谢洵的忙碌，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谢洵手里的兵符，主要管辖的还是戍边军，京都的军营只是偶尔去一下，传达皇上的指令，自己帮忙操练士兵。 京都的军营里，如今安置的是皇城军，皇城军统领，是沈笑阳的父亲，沈辞。 大祁自古有国训，内外兵权，不可放由同一人掌管。 怕这内外兵权皆在手的人，若是起了造反的心思，取皇位犹如囊中取物般轻松。 听到秦如霜的询问，谢洵叹了口气。 这件事他本来想过日子再说的：“京都五十里的瞿县东郊，出了匪患。父皇震怒。” “瞿县？天子脚下，怎么会如此？”秦如霜皱眉，瞿县距离皇城五十多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可也算是天子脚下，怎么会有人如此放肆？ “前段时间收到的信儿，已经隐隐成了气候，山匪在瞿县东郊盘踞，人数不清，总之是不少。” 谢洵一顿：“父皇下了旨意围剿，沈大人年岁已高，总不好让他亲自带兵，父皇便命本王前去。这几日都在军营里操练。” 秦如霜闻言，心下了然。 皇城军在京都，是美差，事情少军饷多，一个个的看着还算精神，事实上很多人都没经历过战争。 也就看着气派，实际上战斗力有限。 谢洵做事一向负责，既然把事情交给他，他自然要为士兵们的生命负责。 倒不是怕了山匪，可少一些伤亡总是好的。 怪不得谢洵这几日早出晚归，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那……王爷小心。” 五十里，来回行军的时间倒是用得不长，可是瞿县东郊有几座山，山匪若是退回山里，打迂回战术，不知道要折腾多少时日。 恐怕是赶不上她的生辰了。 “你刚刚是要让本王……干什么？还是本王脸上有什么不妥？”谢洵朝秦如霜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两人的动作早已经变成了在床边并肩而坐，说起正事，秦如霜也将之前试探的举动抛到脑后。 所以当秦如霜听到谢洵的问话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没什么。” 谢洵虽然心里有疑惑，秦如霜不说，他也就不会强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还有几日才能出发，且探子来报，那伙山匪很是狡猾，探子去了好几波，才摸到点门路。” 谢洵语气一顿：“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你的生辰，恐怕是赶不回来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谢洵亲口说她的生辰回不来了，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酸酸涨涨地溢满了整个胸口。 按理说谢洵是去办正事，她不应该有怨言，可是心里终究有些不好受。 秦如霜将心里异样的情绪压了下去，开口道：“皇命为重，正事要紧。你……注意安全。” 谢洵点头，起身便要往外间的小榻走去，他操练了一天兵马，已经有些乏了。 “哎——”秦如霜又一次抓住了谢洵的衣袖。 这次不用谢洵开口，她便解释道：“睡床上吧，王爷这几日有正事，还是得好好休息。” 孰轻孰重，秦如霜还是分得清的，谢洵这样王府军营连轴转已经好几天了，是该好好休息。 谢洵看她主动开口了，也不推辞了，他确实很累了。 房间里点了安神的香薰，这次谢洵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睡着了。 而身旁的秦如霜却有些辗转难眠。 得知了谢洵这几日是有事在身才早出晚归，并不是故意躲着她之后，秦如霜的心里如同有小猫在挠痒痒，不上不下，勾得她睡不着觉。 谢洵那日黑着脸离去，到底是因为不满足于他的退让，还是因为…… 像杨婉儿说的那样，气自己把他推向别人？ 昨晚秦如霜胡思乱想了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早上却醒得很早。 她醒来的时候，谢洵还在身旁睡得正香。 经过一晚上的生长，谢洵的胡茬又长了一些。 秦如霜有些好奇地盯着他的下巴，她很少看到谢洵这样不修边幅的样子。 而且那微微支愣着的胡茬，不知怎么的让秦如霜越看越想上手去摸一摸。 胡茬应当是硬硬的，有点扎人的吧？ 秦如霜正盯着谢洵的下巴看得出神，冷不防谢洵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秦如霜吓了一跳，怎么突然醒了？ 谢洵眼里有一瞬间的防备，那是习武之人突然感受到有人靠近的本能反应。 可他在看到是秦如霜的时候，心里的提防就松了下来。 于是又闭上了眼睛，心安理得地睡了。 秦如霜：…… 王爷这是……赖床？ 【作者有话说】 本文又名《女王训犬记》 ps：霜霜真的不是娇软女主，她现在只是被拘在内宅，一身谋略无处施展，后期会崛起哒！霜霜女王冲鸭！！！ 第56章 替王爷刮胡子 “王爷？王爷？”秦如霜小声在谢洵耳边喊了两声，他该去军营了。 若是平时，这会儿谢洵已经差不多该出门了。 谢洵刚刚醒来之后也没有睡熟，只是闭着眼睛闭目养神，听到秦如霜在旁边叫他，闭着眼睛道：“今日副将操练，本王晚些再去。” “哦。”秦如霜摸摸鼻子，突然想到一件事。 “青枝，你待会儿记得帮王爷刮刮胡子，长了。” 大祁男子年轻时没有蓄胡须的习惯，喜欢蓄胡须的都是四十多岁的文人。 谢洵也一样，秦如霜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下巴总是干干净净的。 青枝本来听到动静，进来之后已经在准备秦如霜早起洗漱要用的东西，听到这话有点没反应过来。 “可……可是奴婢从小伺候王妃，不会这个啊……” 她哪里会刮胡子！她从小伺候的都是女子！ “那……”秦如霜转过头：“平日里是哪个下人伺候，我让人替王爷去传话。” “都是本王自己来。”谢洵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不放心别人。” 秦如霜一愣。 是了，这举着刀子伸到脖子上边的动作，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不会让别人来做吧。 心里总归是对别人有提防的，还不如自己来。 “那我命人去取刀具。” “嗯。”谢洵点头。 不一会儿，下人送来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秦如霜接过之后，将刀递给谢洵，示意他自己来。 谢洵却大马金刀坐在床边：“劳烦。” 这是，让她帮他？ 屋子里还有下人在，秦如霜也没有推拒，她虽然也没有替男子做过这种事，但舞刀弄枪的……总归是比青枝靠谱几分。 至少她不会手抖。 秦如霜举着小刀在谢洵脸上比划了一下，想找个合适的地方下手，有几次离谢洵的脸庞近了些。 她自己没觉得有何不妥，倒是把旁边的下人吓着了。 如果是以前，青枝毫不怀疑她家王妃能一刀结果了王爷的性命，所以只能暗暗祈祷，王妃忍住啊，这可是小皇孙的亲爹啊！ 躲在暗处的影一影二也是捏了一把汗，有他们在，哪里有人能拿着凶器在王爷面前比划！ 倒是谢洵自己一脸淡定，刀临眼前面不改色，大有任凭秦如霜怎么来都绝不躲闪的意思。 秦如霜最终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下刀，仔仔细细替谢洵刮了胡须。 本来是不会失手的，只是有几次离得太近了，谢洵气息有些不稳，避让了一下，脸上瞬间划过一抹暗红。 谢洵全然不在意，摸了摸已经干净的下巴，对秦如霜道：“多谢。” 一旁的下人：原是夫妻间的小情趣，是他们打扰了！ 秦如霜也松了一大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说不紧张是假的。 放下心来，将刀递给下人的时候，秦如霜猛地意识到一件事情。 谢洵不放心别人在他脖子上边动刀子，却放心让她来吗？ 回想刚刚谢洵毫不设防的样子，秦如霜有些耳热。 洗漱妥当，两个人一起去用膳，今日秦方好也是一如既往地推脱说身子不适，让玲珑前来告罪，说自己不来了。 秦如霜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吩咐下人把碗筷收起来了一套。 玲珑转身时，秦如霜不经意看了一眼，这小丫鬟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眼睛下面还有重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秦如霜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下午谢洵去军营后，叫来了青枝。 “秦方好那边院子里，最近有什么异常吗？”秦如霜问道。 “倒是没什么异常，就是二小姐最近好像确实是身子不利爽，听厨房的人说，她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青枝回答道。 “玲珑呢？”秦如霜又问。 如果今早她没有看错，玲珑最近应该是有什么心事。 “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青枝摸摸头，她最近忙生辰宴会的事有些忙，对偏院的关注被分散了些。 “要不奴婢派人再盯紧些？这几日奴婢确实对偏院有些松散了。” 秦如霜摆摆手：“不用，你替我把钱二通找来吧。” 之前将柳氏父子解决之后，钱二通就被秦如霜安排到了杜氏钱庄跟着掌柜的学本事，虽然还住在王府的下人房里，却是早出晚归，秦如霜有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下午钱二通喜气洋洋地回来了，一见面就立刻跪下给秦如霜行了个大礼：“王妃！” “起来吧！” 秦如霜看他神采奕奕，应当是最近学了不少本事。 “最近在钱庄学得怎么样？”秦如霜问道。 “回王妃，多亏王妃给小的机会，掌柜的教得很是用心！” 他说完，又笑嘻嘻同青枝拱手：“还要多谢青枝姐姐每日给小的留晚饭了！” 钱庄不管饭，他从钱庄回来都已经天黑了，王府的厨子早就歇下了，可是每天青枝都会给他留一份，放在锅里热着。 下人们都知道他们俩是替王妃办事的，也不敢动青枝留下的那份。 钱二通每日回来虽然晚，却能吃上热乎饭菜。 青枝闻言翻了个白眼：“别乱叫啊！你比我还大呢！” “那……多谢青枝妹子？”钱二通试探道。 “嘿！你占谁便宜呢！谁是你妹子！”青枝立刻不干了。 秦如霜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这两人每次见面都要掐起来，很是有趣。 看两人又要唇枪舌战一番，秦如霜到底是惦记着还有正事，于是阻止了两人继续吵下去：“好了，有正事问你。” 秦如霜一个眼神，青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刚刚提拔上来的，包括翠碧在内的几个小丫鬟打发了出去。 “我知道你在外面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得多，你替我去打探一件事情。” 钱二通也收起了先前笑嘻嘻的表情，正色道：“王妃请讲。” 秦如霜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钱二通，“秦方好身边有个叫玲珑的丫鬟，这些信息是我印象里关于她和她的家人的，你替我去探探她家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钱二通是个人精，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王妃是想收服这个小丫鬟？” “能用是最好的，用不了……也要从她嘴里撬出些东西来。” “是。” 秦如霜垂眸，哪怕她先前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这几日也反应过来了，秦方好从春猎之后如此低调，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一开始她以为是谢洵下了禁足，后来才知道谢洵并没有对秦方好有任何限制。 按照秦方好的性子，蛰伏这么长时间，这是……憋着坏呢。 第57章 掏空王爷的小金库 若说秦如霜这辈子重生之后，有什么意外收获，那得了钱二通这个得力臂膀，绝对能算其中一样。 如今钱二通在钱庄当学徒，管事多次称赞他是个不可多得的生意奇才，且此人办事灵活，三教九流的路子又多。 所以秦如霜将调查玲珑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后，自己反而得了清闲。 内有青枝，外有钱二通，与谢洵这几日的忙碌相比，她确实是闲出花儿来了。 这日秦如霜吃过午饭后，照旧小憩，醒来时却看到谢洵正拿着一卷兵书，正在仔细阅读。 秦如霜睡得迷迷瞪瞪的，也没多想，眯着眼看了一眼书名，便道：“这是手抄卷，我那里有一册带批注的孤本，改日叫青枝取来给王爷。” 谢洵放下手里的书，“你也看这些？” “看啊，怎么不看。” 说完，秦如霜又随口说了几句见解。 谢洵原本神情松散，听她说完，也不得不再次正视这个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透的王妃。 外传秦如霜喜欢舞刀弄枪，脾气泼辣，倒是没听说她在兵法上还有研究。 转念一想，秦如霜本来就与别人说的不一样，她带给自己的“惊喜”还少么。 擅自替他纳妾，却又暗中周旋不许他去妾室房里； 扬手挥鞭，连他也敢打； 还有对付柳氏父子那一招招的连环计...... 谢洵摇头，他怎么会觉得秦如霜不善兵法，怕是早就研究透了。 想到秦如霜不凡的身手和谋略，谢洵第一次觉得，也许秦如霜的才华，真的是被内拘于内宅，无法施展。 可惜了。 秦如霜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揉揉睡得有些酸痛的手臂，倒也没有自夸，只谦虚道：“小时候在我爹书房看过一些。” 接着看了看日头，诧异道：“王爷今儿军营没事？” 这个点，谢洵应该在军营才对。 “都差不多了，过几日就该拔营出发了。” “哦。”秦如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今日打算和青枝一起出府逛逛，她好久没有出府了。 在秦如霜的计划里，自然也是没有叫上谢洵这一项的。 因此谢洵就眼睁睁看着秦如霜换好了衣服，还在青枝的服侍下画了个好看的妆容，然后找来管家取了些银票，接着就那么走了。 走了...... 谢洵看着“花枝招展”的秦如霜，一路跟到了王府门口，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你要去哪里？” “出府逛逛，买些小玩意儿呀！王爷快回去吧，难得军中没事，好好休息。” 看秦如霜没有叫上自己的意思，谢洵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失望，但还是吩咐道：“我让影一影二跟着你，小心些。” 话是这么说，脸上的神色却不太开心。 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在了青枝眼里。 青枝是何许人？ 奋斗在撮合王爷王妃第一线的女人，眼神一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哎呀，奴婢突然想起来宴会的酒水还没定呢，管家催得急，奴婢得先去处理一下！” 拿着东西半条腿已经跨出府门的老管家：...... “是！青枝姑娘快同老奴去厨房再商议一二！” 青枝暗暗点头，管家很上道啊！ 谢洵闻言，努力按下嘴角的笑意，做出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点点头道：“也可以，只有影一影二那三脚猫功夫，确实不稳妥。” 无辜中枪的影一影二：...... 王爷好狠心！他们为王爷挡过刀！卖过命！怎么就成了三脚猫功夫不稳妥之人了！ 只有早就洞悉一切的影二冷笑一声，偷偷冲影一道：“看见没，睁眼说瞎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且不说一干下人心里各有各的想法，秦如霜自己是不太想让谢洵跟着去的。 那日的试探无疾而终，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到夫妻二人一起出门逛逛的地步...... 青枝见自家王妃脸上的纠结之色，偷偷凑了过来。 “王妃！让王爷跟着去呀！掏空他的小金库！您忘了上次他还想替二小姐赔给您八十万两，就为了那可恨的柳氏父子吗？” 青枝一句话，成功让秦如霜同意了这个提议。 不过青枝也怕王妃又记恨上王爷，补充了一句：“王妃也悠着点，好歹这件事王爷也是为了夫人那边......" 青枝的话秦如霜已经听不进去了。 悠着点？行啊。 今日不把谢洵的荷包掏空，她就不叫秦如霜！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王府，行驶了一段路之后，稳稳地停在了东市入口。 京都以皇城为中心，分为四个街区。 东市富，西市杂，北市的蔬果，南市的茶。 顾名思义，东市是达官贵人爱去的地方，大多是上档次的青楼茶馆，古玩字画，还有女子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 这些都是普通人家消费不起的。 而西市的“杂”则是说的三教九流之地，赌坊，黑钱庄之类的； 东市是最大的蔬果生鲜售卖的地方； 南市的“茶”则是说南市是有名的贸易往来之地，其中又以茶叶最为出名，比如杜氏船运的码头，就离南市不远。 秦如霜要出来逛街消遣，当然首选是东市。 一下马车，秦如霜先去了顺天茶楼。 顺天茶楼的点心最是出名，秦如霜每次来都要去吃。 谢洵自然是拿着钱袋跟在后头，他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只看着秦如霜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只是过了一会儿，谢洵越看越心惊。 一碟子四块的糕点，秦如霜已经吃了三碟了！ “你少用些，晚上还要用晚膳。” 秦如霜本来就对青枝出门前说的事情耿耿于怀，一听谢洵这么说，当下就不高兴了。 “怎么的？吃你几碟子糕点心疼了？我胃口这么大，都是谁害的？” 说完，手覆上小腹，意思很明显了，不是她要吃，是宝宝要吃。 谢洵看着她娇嗔的样子，竟是呆了。 秦如霜何时在他面前展露过这副模样？ 回过神之后，语气里带了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纵容和温柔：“好，都依你。” 秦如霜其实话出口就反悔了。 她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也许是怀孕性子变了，听到谢洵那么说心里就是忍不住委屈，出口的那略带撒娇的语气，她自己听了都脸红。 可秦如霜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洵那有些宠溺的话，只得一咬牙骄纵到底了。 “哼”了一声放下糕点，“既然王爷不让吃，那去别处逛逛好了。” 谢洵无奈摇头，跟在后面老老实实付钱，旁人看到这家人，妻子扬着头不大高兴地走在前面，丈夫低眉顺目去结账，都窃窃私语。 走到门口时，两人都听到一句“看着倒是像模像样的，八尺男儿，竟是个妻管严！可惜！可惜！” 秦如霜听到这话自然是羞得不行，落荒而逃。 倒是谢洵，若是以前有人敢这么说他，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可今日听了却觉得...... 还挺顺耳。 秦如霜别别扭扭出了茶楼，没走几步就到了一处卖胭脂水粉的地方。 这家铺子她常来，倒不是有多精贵，她平日用在脸上的东西不是坊间能比的，但这家胭脂的老板是个女人，常常做些别出心裁的小玩意儿，秦如霜很是喜欢。 她在这里买得多了，和老板娘也成了半个朋友，老板娘常常为她留些“尖儿”货。 她许久不来了，也不知道这次老板娘会给她什么惊喜。 原本秦如霜心情不错，掀开帘子的时候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来。 “还有什么东西是我家小姐不能买的？” “玲珑，说话客气些。” 第58章 你还真惹不起 秦如霜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地方遇到秦方好。 她掀帘子的手顿了一下，站在帘子外，想听听这对主仆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谢洵面带疑惑，询问怎么还不进去。 秦如霜突然坏心思起来，把谢洵也拉住了。 帘子是半透明的，很是儒雅，站在外头可以隐约看到里头的情形。 大概是因为秦方好今日出门把有排面的首饰都带上了，又带了个小丫鬟，那店里卖货的女子也不敢得罪，只能腆着脸陪笑：“真不是小人不愿意卖，实在是这货是掌柜的留给朋友的，小人也是个下人，不敢擅自动这批啊！” 秦方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自从她入了王府之后，已经鲜少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以前她虽然是将军府的小姐，但到底是庶出，旁人都不给面子。 后来去了将军府，在她的刻意引导下，王府里传出许多王爷和王妃不和，王爷专宠她的谣言。 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轻视她。 不管是什么在京都有排面的铺子，多少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没想到今日心血来潮进了家不起眼的小胭脂铺子，竟然踢到了铁板。 “这位大姐，这京都里，天上掉下个砖头砸了三个人，有四个是你惹不起的，大姐掂量掂量轻重吧。我家小姐愿意买，那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玲珑这话说得难听，卖货的大姐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可她只是老板手底下做事，根本得罪不起这些官家小姐，只能赔笑，因为老板再三嘱咐过，这货是留给一位身份极其尊贵的“贵人”的，谁来也不许卖。 见那大姐还是不松口，玲珑这几日本就心事重重，出门一趟还诸事不顺，脾气也上来了。 “你这店家怎么做生意的？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怀王心尖儿上的人？什么货我家小姐买不得，还要留给别人？” “算了玲珑，出门在外，不能拿身份压人，平白坏了王府名声。” 秦方好语气淡淡，说是劝玲珑不要拿身份压人，可暗里的话，明明就是在施压。 那大姐神情有一瞬间松动，可是想到老板嘱咐的话，还是梗着脖子不愿松口。 “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定的，连怀王府都不放在眼里？” 秦方好本来是一时兴起，现在却是势在必得了。 那大姐现在已经把人得罪透了，也就懒得给人好脸色了。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京都贵人多，可真正的贵人都是客客气气，矜持娇贵的。 比如上次她有幸见到过一次老板的朋友——这货品原本要给的主人。 那真是说一句风华无双也不为过。 尤其是周身气度，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人能比的。 缺什么就炫耀什么，这人虽然张口闭口拿怀王府说事儿，八成就是个小角色，得宠的丫鬟之类的。 这样想着，心里的底气也足了一些。 “那位贵人的身份地位，真不是小姐您能得罪的，您还是请回吧！” 身份地位。 秦方好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拿她的身份说事！ 玲珑一看自家小姐的脸色，心道一声坏了！ 她虽然刚刚说话咄咄逼人，但她也知道对方只是个下人，她凶一些，对方松口了，事情也就算解决了，谁知道对方这么轴！ 果然，秦方好脸色铁青，随手摔了一个罐子胭脂：“玲珑，叫小厮把这里围住，这店不好好做生意，卖的东西有问题，报官，叫官府好好”查查“！” 那大姐一听这话就是眼前一黑。 太狠了！ 民不与官斗，尤其是商贾末流，这人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而且这个人根本没用过他们的东西，简直信口胡诌！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看你这辈子都比不上那位贵人！那贵人可是大官府里的正房太太，你比不上，比不上！” “啪！”这回不用玲珑动手，秦方好亲自给了她一个耳光！ 正房！正房！ 若不是有秦如霜从心中作梗，她早就是正妃了！ 一个下人！竟敢拿她的身份说事儿！ 秦方好不知道的是，这大姐根本不知道秦如霜的身份，只是下意识觉得秦如霜的气质更加尊贵罢了。 “我今日倒是要看看，到底什么人是本小姐惹不起的！今日让你家掌柜的把人找来，若是找不来，这铺子也别开了！” 听到这里，秦如霜摇摇头，她这庶妹真是...... 既然都闹到她面前了，她也不好不管是不是？ 于是就在秦方好刚刚说完这句话，秦如霜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恐怕这人你还真惹不起。” 秦方好猛地回头，只见秦如霜正站在她身后，“姐姐......" 秦如霜摆摆手，“什么姐姐不姐姐的，做下人的，见了我这个主子，不知道跪下行礼？你那姨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第59章 他终究是偏心 秦方好听到这话，就知道秦如霜已经将她刚刚恐吓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是在外头，她不信秦如霜会一点不给她面子，毕竟她也算是怀王的女人。 她勉强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姐姐误会了，实在是这店家狗眼看人低，我才......” 秦如霜摆摆手：“我看我刚刚说的话，你是没有听清。我说，见了主子你不知道要下跪行礼？” 秦如霜从决定进来插手这件事情的时候起，就没有打算要给秦方好留什么面子。 因此说的话，也没有多客气。 “若不是今日突发奇想出门逛逛，我还不知道怀王府竟然出了这么个打着府里的名号，到处欺压百姓的下人。” 秦如霜刻意将“下人”两字说得极重，果然，秦方好已经绷不住面儿上虚假的笑容，几乎是立刻反驳道：“都是将军府出来的，姐姐何苦针对妹妹？” “针对？”秦如霜嗤笑一声：“我何必针对一个通房丫鬟。” “好啊！我还道是什么千金小姐，原来是个爬床的丫鬟！” 那个被打了一耳光的大姐本来就心怀恨意，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位才是正主，刚刚那位只是个爬床丫鬟！ 而且按照之前说的，眼前这位红衣女子是正主，那不就是....... “王妃给小人做主啊！这主仆二人今日到店里闹事，还动手打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说完往地上一躺，不起来了。 秦方好哪里见过市井妇人撒泼打滚的样子，只觉气急攻心：“你！明明是你出言不逊在先！” “那你也不能强买强卖，立刻和这位大姐道歉！” 秦方好怎么可能拉下脸来向一个市井妇人道歉，正打算再和秦如霜争论一二，便听到门后传来一个声音。 “适可而止。” “王爷！”秦方好真是气糊涂了，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谢洵也在在场！ 她几步奔向谢洵，接着又像是有什么顾虑，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秦如霜，脚步生生止住了。 只敢远远地又喊了一声：“王爷。” 那一声“王爷”真是千回百转，配着她眼里要掉不掉的眼泪，十足的可怜。 秦如霜冷笑，来来回回就这么一招，她这个庶妹到底有没有别的招儿了？ 可是她觉得这拙劣的演技一眼便可堪破，偏偏有人就吃这套。 哪怕现实就是秦方好的不对，谢洵也可以睁眼说瞎话！ 原来刚刚对自己的小意温柔，都是逢场作戏，什么都比不上秦方好的示弱！ “若我说今日就是要插手此事呢？” 谢洵看了一眼这慌乱的场面，皱眉道：“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慢着！”秦如霜抬手阻止：“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错怪了她？还是觉得刚刚你在外面听到的都是假的，都是旁人在演戏？” 谢洵面上显现出一抹无奈的神色：“如霜......" 正巧这时候刚刚得了秦方好吩咐的小厮进来了，也不分青红皂白，张口便问：“小姐，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你！小的今儿就教教他长记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秦方好两眼一抹黑，急急忙忙上前就要解释：“王爷听我说，不是那样的......" 谢洵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嘴里说的却是：“无论如何，先回府再说。” 秦如霜本以为谢洵得知前后因果，至少不会帮偏哪方，没想到是她多虑了。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秦方好永远是对的。 可她能就这么服软吗？ 绝无可能！ 哪怕是拼着她正妃的面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绝不会轻拿轻放！ 眼看着谢洵要将人带走，偏偏今日她身边得力的人一个没带，只能上前一步将人拦住两人。 “王爷不是自诩公正严明，怎么，到了喜欢的人这里，什么道理都不讲了么？” 若是平时，秦如霜自然没有这么咄咄逼人，可架不住谢洵这样两面三刀，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开心时的玩物，事到临头了就偏向别人？ 浓浓的不甘在秦如霜内心升起，这两人今日休想轻拿轻放！ 胭脂铺里的动静不小，谢洵也不可能真的同秦如霜动手，三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不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就把这小小的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热闹的百姓都议论纷纷。 “早就听说王爷和王妃不和，原来是真的啊......" “哪位是王妃？我瞅着两个都好看啊！” “你眼瞎啊！自然是身着红衣，气质不凡的那位了！” “哦哦哦，好看是好看，可惜看着凶啊，莫不是之前的传言，说王妃......都是真的？” “......” 谢洵的脸色更难看了。 可是秦如霜就是想要个说法，迟迟不让他离开。 “玲珑，护着你家小姐跟在身后！” 秦如霜还想说什么，突然双脚就被人抱着离了地。 “你干什么！”秦如霜气急败坏道：“你还要同我动手不成？！” 秦如霜奋力挣扎，混乱间指甲不知道划到了谢洵的哪里，男人发出了“嘶”的一声，手里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别动！回府！” “我不回去！我回去干什么！让你们两个恩恩爱爱好了，何必让我回去碍眼！” 秦如霜是真的委屈极了，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可是她还怀着孕，也不敢太用了挣扎，越想越气，只能闭嘴。 她怕再张口，眼睛里的泪水就要忍不住了。 她秦如霜自认坚强，不怕疼不怕苦，只流血，不流泪！ 可今日这一切统统因为谢洵的偏心，心里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揪心的疼。 谢洵看不到她眼里的泪光，寒着脸出声：“各位，劳驾让一让。” 王爷出言，百姓不敢不从，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谢洵抬脚欲走，脚步一顿，却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秦方好。 “既然是出来买胭脂的，除了店家不愿意卖的那份，随便挑一份，记在王府账上。” 谢洵刚刚说完这话，就感觉怀里的身子一僵，揪着他身前的衣领的手又紧了几分。 说完，就这么抱着秦如霜走出了人群。 人群后的玲珑松了口气，总算没有打起来，若是王妃动手，她家小姐哪里有好果子吃！ 果然王爷还是心疼王妃的么？ “小姐，咱们拿吗？”玲珑小心翼翼地问。 “拿，王爷赏的，为什么不拿！” 玲珑低头随便拿了一盒胭脂，护着秦方好往外走，见秦方好脸色不好，一边走一边宽慰道：“小姐别气，王爷还是心疼小姐，处处帮着小姐呢！” 本以为这么说能哄秦方好开心，谁知道秦方好一开口，声音里是浓浓的嫉妒和不甘，一张脸青白扭曲：“你懂个屁！王爷这是，这是......" 秦方好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王爷这哪里是护着她，分明是护着秦如霜！ 第60章 成了王爷的小拖油瓶 从胭脂铺到马车里的那段路，谢洵一直抱着秦如霜没有松手。 怀里的人轻得吓人，谢洵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人平时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不是说有孕的女子胃口变大，吃得多，怎么还这般轻？ 王府里的厨子是不是该换一个了...... 谢洵自顾自想着这些琐事，全然没发现怀里的人已经半天没有说话了。 等到了马车旁边，他才发现秦如霜好像一直没有出声...... 坏了。 想到贵妃宫里那只波斯猫，生气最严重的时候，好像就是不怎么理人，谁也不理。 谢洵突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又不知道怎么哄人，只能没话找话道：“王府里的厨子手艺是不是不合胃口？怎么不见长胖？” 谢洵这话就像点了炮仗，秦如霜一下就炸了：“怎么，长胖了好给王爷理由宠爱别人？" 狗男人！就见不得她好？ 秦如霜也是气极了，口不择言，话才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倚靠着的胸膛传来男人笑时的震动：“原来如霜怕本王宠爱别人啊......" 秦如霜不用想都知道谢洵此刻肯定是一脸得意，一下子挣开了他的怀抱。 “王爷想多了！还请王爷多多宠爱府里的几位美人！雨露均沾！” 说完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青枝不在，秦如霜也没个能说话的人，心里的一股气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越想越难过。 正伤心呢，偏偏还听到马车外传来秦方好的声音：“今日出来得急，没让下人驾马车....." 怎么的？等会儿谢洵是不是就要来让她下马车，然后把秦方好请上来，两个人恩恩爱爱回王府了？ 还是说走之前还要训斥她一顿？ 秦如霜想得出神，直到谢洵掀开了车帘。 秦如霜立刻开口：“你今日要是敢让我下去，你！你！” 秦如霜“你”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怎么威胁谢洵，只能气道：“你当心后果！” 谢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王为什么要让你下马车？” 秦如霜愣住了，可是秦方好刚刚不是过来了么...... 倒是车夫憋着笑，低声道：“回王妃，王爷已经让秦小姐自己走回去了。” “哦，哦。”秦如霜闹了个笑话，心里更加别扭，不过谢洵没有把秦方好弄上车，她心里的气消了一点。 谢洵稳稳地坐上马车，叫来了影二。 “吩咐下去，今日胭脂铺发生的事不许外传，不许让百姓说王府的闲话。” 影二是个机灵的，看自己家王爷做了好事还不开窍，于是多问了句：“是不许说王府的闲话，还是不许说王妃的闲话？坊间百姓确实对王妃有误解，王爷今日护着王妃，不让人看王妃笑话，保全王妃的名声，小的羡慕得很。” 谢洵咳嗽一声，“下去办吧。还有，这个月俸禄没了。” 影二大惊：“为什么？” 他明明在替王爷辩解！ 谢洵一皱眉：“就你话多。下去吧。” 马车里，秦如霜看似闭目养神不想理人，其实支棱着耳朵听着呢。 听到影二的话，她心里的气散了一半。 原来是为了不让她的名声受损么？ 这样一想，刚刚自己说话确实是...... 过瘾是过瘾了，只怕传出去百姓又要说她嚣张跋扈，嫉妒成性了。 她眉头一松，接着又皱了起来。 可是谢洵还不是照样护着秦方好，还替她买胭脂！ 狗男人！果然还是不能原谅他！ 秦如霜一路回想最近谢洵的举动，闭着眼睛，眉头一会儿松一会儿紧，脸上也全是纠结之色。 而坐在对面的谢洵就这么看了一路。 他家王妃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生气，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跟川剧变脸似的，真是...... 可爱。 回府之后已经接近黄昏，厨房张罗着开始做晚膳。 今日晚膳秦方好难得出现了。 擦着今日新得来的胭脂。 三位良妾走到饭厅的时候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原因无他，饭厅的气氛实在是有些紧张。 王妃冷着脸坐在一旁，秦方好化了个明艳的妆容，而王爷坐在两人之间面无表情。 三位良妾自然是知道秦方好今日得了王爷的胭脂，毕竟一回府，那个叫玲珑的小丫鬟就嚷嚷得恨不得人尽皆知。 顾美人本来是想嘲讽几句帮帮王妃的，一看王爷也在，想想还是小命要紧。 今日的菜色也很有趣。 清炒苦瓜。 苦瓜炒鸡蛋。 苦瓜酿圆子。 苦瓜炖鸡煲。 剩余的菜色里也多多少少加了苦瓜。 秦如霜看着沉默的谢洵，心道吃吧，苦死你。 谢洵最讨厌吃的便是苦瓜。 虽然她也不爱吃，可是她有青枝啊！青枝替她做了单独的一小盅靓汤。 秦如霜挑唇，“王爷，吃吧？” 说完也不看谢洵到底吃没吃，自顾自喝起了自己面前的靓汤。 只是没喝几口，汤盅突然被谢洵夺走了。 谢洵一声不响闷了整盅汤，“本王饱了，你们继续。对了，玲珑，你家小姐也不爱吃苦的，记得让厨房晚上做点吃的送过去。 ...... 夜里，秦如霜饿得肚子直叫，又命青枝去厨房开小灶，一边吃一边恨恨道：“他是狗吗？！吃人家吃剩的！他也不嫌膈应！” 青枝陪笑道：“说明王爷把您当自己人啊，不分你我！” 秦如霜没把这话听进去，今日胭脂铺的事，她还是记仇了。 并且不打算再理会谢洵了。 秦如霜决定的事，很少有做不到的，她说不理谢洵，那就是真的不会再理睬他。 再加上秦方好时不时来她眼前转悠，那胭脂用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秦如霜心里的气又升了几分。 一连几日，谢洵都被当成了空气，他虽然心里不快，可是剿匪之事在即，也顾不得哄秦如霜了。 一转眼，便到了谢洵即将离开京都，拔营剿匪的日子。 “王妃，真不去送送王爷？” “不去！”秦如霜扯着被子盖住头，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秦方好昨日晚上熬了一晚上替王爷做什么食篮，让他们腻歪去吧。” 秦如霜说完，等着青枝再劝劝她，说不定她心情好，就去送送了。 可青枝半天没有说话。 她正纳闷儿，被子突然被掀开了。 谢洵穿着铠甲，站在床头，被子掀开后，随手拿起挂在一旁的大氅将秦如霜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手臂一用力，秦如霜就被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你干什么？！”秦如霜这回是真的呆住了，谢洵这是要干嘛？！ “本王想了一下，你怀着孕，得带在身边才安全。” 要是再过几天，任由秦如霜胡思乱想，指不定回来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可秦如霜想的却是，带着她一起去剿匪？谢洵疯了吗？ “王爷就不怕别人说你出征还带个拖油瓶？” 谢洵怀里，秦如霜头发被揉得有些乱，露出的一小撮青丝支棱在外头，和她本人一样生性不羁。 谢洵突然心情极好，“我看谁敢说王妃是本王的拖油瓶！” 第61章 王妃威武霸气！ 确实没有人敢说什么，大部分士兵只看到王爷抱着一件红色的大氅上了马，至于大氅里到底是什么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没人看得见。 而秦如霜一直到被抱上马才反应过来，谢洵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打算带着自己去剿匪。 而自己的行李，早就被“叛徒”青枝打包好了塞给了王爷身边的一个侍卫。 谢洵一声令下，大军拔营起程。 这次剿匪的士兵一共一万五，算是规模比较大的行动，主要是祁帝生气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匪患，而且皇城军多年没有实战，也有打磨打磨士兵的意思。 秦如霜不管再怎么生气谢洵不按常理出牌，可既然已经拔营起程，她便也安安心心没有再挣扎。 主要是自打她怀孕之后，日子过得真的太无聊了。 这次的匪患她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一次郊游。 五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晚间的时候，军队已经到了瞿县外的一处山腰里。 而随行的士兵直到下午安营扎寨，才得知随行的女子竟然是王妃。 秦如霜被谢洵抱着骑了一整天的马，腰有些酸涩，因此安营扎寨之后，一个人出来溜达。 这一溜达就听到了不少士兵在议论她。 说话的是个粗汉子，看衣服应当是个副将。 “没想到王爷竟然会带个女人来剿匪，亏我还觉得王爷......" “哎！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王妃可是秦将军的女儿，听说武艺不凡，可别小看人家！” “那又怎么样？一个弱女子，听说还怀着身孕，能有多厉害，可别拖我们后腿！” “......” 秦如霜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儿，来来去去不过就是那几句，她都听腻了。 打了哈欠，她溜达回了谢洵的帐篷：“今天吃什么？” 谢洵转身，手里拿着一卷书，是瞿县的当地游记，大概是记载瞿县的一些历史趣闻之类的。 他放下手里的书，看了一眼秦如霜的腰：“还酸么？” “多谢王爷关心，还成。”秦如霜不自觉地挺直腰背，她骑马的技术可不比谢洵差。 谢洵收回眼光：“和士兵一起吃大锅饭，厨子手艺还成。” 秦如霜点点头，她不是挑剔之人。 可真到了吃饭的时候，她看着碗里的肉皱起了眉头。 这肉是腌肉。 她有孕之后大夫就嘱咐要少吃些腌制品，多吃新鲜食物。 她端着碗皱眉的样子，落在一旁聚在一起吃饭的副将和几位百夫长眼里，就成了小女子家吃不得苦，嫌弃军营伙食。 先前那个高大的副将又是一声嗤笑：“我就说，这娇滴滴的王妃，哪里能受这种苦。” 秦如霜闻言将碗一放：“不吃了，叫几个人弄些野味，也给将士们吃点新鲜的。” 这回谢洵还没开口，副将先开口了：“王妃体谅，这附近只有野猪，可是野猪难抓，将士们还得留着力气剿匪呢。” 言下之意，搞什么幺蛾子，别耽误大伙儿正事。 秦如霜也不恼，点头道：“行，几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确实轻易劳烦不得。这样吧，王爷把厨子和几个火头兵借给我，我去猎头野味给大伙儿加加餐。” “王妃是在开玩笑吧？不是我说，这林子里的野猪，随便一个都比我老朱体格还壮，一身猪皮刀枪不入，脖子上还有刺，几个火头兵就能抓？” 秦如霜打量那个副将，原来是姓朱啊...... 秦如霜没有再接他的话，而是转头询问谢洵，“王爷，可以么？” 谢洵略一思索，若是不答应，往后就坐实了秦如霜娇生惯养还挑剔的名声，倒不如让这群人开开眼。 一头野猪而已，他相信难不倒秦如霜。 于是点点头道：“行，让厨子和火头兵过来。” 军营里的消息传得飞快，不一会儿，王妃要亲自抓野猪给大伙儿改善伙食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都撂下了饭碗出来看热闹，只有那姓朱的副将一脸不屑，自顾自留在军营。 “哎，你真不去看看？” “看什么看？”副将不耐烦地摆摆手：“她今日要真的能猎一头野猪回来，我老朱的名字倒着写，行了吧？” 秦如霜这头，大伙儿跟了一段路，在林子入口，秦如霜止住了脚步：“各位请回吧，半个时辰后来帮忙抬猎物即可。” 秦如霜拿了自己的鞭子，又带了几个火头兵，往林子深处去。 她从前跟着她爹军营里的老兵，学了一手勘察踪迹的本事，不一会儿还真发现了野猪出没的痕迹。 秦如霜循着那痕迹走了一段路，又仔细辨别了野猪的脚印，还有新鲜的粪便，很快就猜出了野猪大概在的地方。 她将几个火头兵打散：“这处应该是野猪的老窝，待会儿发现踪迹之后，你们在各个角落守好，母猪小猪一律放走，只留最强壮的公猪，往我这边赶就行了。别担心，公猪遇到危险，肯定会护着小猪先逃，它留到最后。” 几个火头兵面面相觑，有些不敢接这个任务，若是王妃受了伤，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最后还是厨子点头：“就按王妃说的办！” 几人按照秦如霜的指示，慢慢往一处可疑的地方围拢，果然发现了野猪的踪迹！ 那野猪精得很，发现有人靠近后，立刻四散而逃，母猪护着小猪往外边跑，两只公猪竖起脖子上的刺，龇牙咧嘴与众人对峙。 “这！王妃！这有两头公猪可怎么办！” 秦如霜缓缓走近，拇指按下鞭子上的一个机关，原本就很长的鞭子又长了几尺。 她将长鞭一甩，空气里传来鞭子空打的噼啪之声。 “来一只擒一只，来一对，那就擒一双！” 几个火头兵对视一眼，一点头，都拿起手边捡来的树枝石头等攻击野猪。 两头野猪很聪明，受了攻击，左右一看，发现似乎只有秦如霜那边比较好突破，于是都卯足了劲儿往秦如霜这边冲来。 野猪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一起并身冲到了秦如霜跟前，而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秦如霜突然错开身子，身后竟然是一根极粗的大树！ 她挥动长鞭，鞭子“啪”一声缠绕上其中一只野猪的脖颈，猛一发力—— 这一下，却不是想拉住野猪，而是往野猪蛮横冲来的方向用力！ 野猪本就跑得极快，有了秦如霜这一鞭子的“帮助”，根本卸不下力气，眼看就要往树上撞去！ 它试图改变方向，可缠在脖子上的鞭子却不同意！ 秦如霜只稍稍用力，野猪奔跑的方向又被拉了回来，最后竟是直直地撞上了树干！ “砰”一声巨响，几个火头兵只觉得连脚下的地都晃了几晃，那棵被野猪撞上的树更是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大量的枯枝落叶哗啦啦往下掉。 就在众人震惊之时，秦如霜提劲后退，一手缠住树干，一手挥鞭，鞭子最末端堪堪缠住了另一只野猪的脖颈。 她借力使力，挥鞭的手猛地一缩，那野猪脚下打滑，就这么被鞭子拉着，绕着树干滑了一圈，最后又是”砰“一声，撞上了原先那头已经倒地不起的野猪，也倒下了。 而秦如霜这才收回鞭子，借着余劲儿绕树一圈，慢慢停了下来。 在一幕落在几个火头军眼里，那便是王妃两鞭驯服两头野猪，这会儿红衣翻飞，宛如仙女。 尤其是周围还有两只面目狰狞的野兽，更显得她出尘不染。 当然，也有人并不觉得秦如霜如何仙气飘飘，只觉得她实在是厉害，比王爷还要厉害。 于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火头兵咽了咽口水，大喊道：“王妃威武霸气！” 第62章 别小看女人！ 话分两头，这边军营里，士兵们已经吃的七七八八，正趁着这松快的时候闲聊，只见一个满身狼狈的火头军冲了过来。 他头上还有没摘掉的落叶，整个人火急火燎的。 “快！快！来人跟我一起过去！” 谢洵和军师在帐篷里商量明日如何攻打山匪，外头只有副将算半个管事的。 他一见那火头兵冒冒失失跑了过来，嘴里还着急喊人，内心就是一句咒骂。 别打猎不成把人折腾伤了，最后被罚的还是他们这群下边的人！ 这样想着，他拨开身边的两个人，问道：“慢慢说！王妃如何了？伤势严不严重？等着，我去叫随行的军医！妈了个巴子的！我就说女人不靠谱！” “啊？”那小兵一脸懵：“什么军医？我是来叫人去扛猎物的，王妃打了两头野猪，我们几个抗不过来！” “你说什么？！”副将脚步一顿，满脸的不可置信：“就你们几个，猎了两头野猪？” 那火头兵也是愣头青，否认道：“不是呀，不是我们抓的。” 副将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是不是林子里来了猎人，你们找人家买......" “确实不是我们猎的，是王妃一个人猎的！” “......” 不管那火头兵怎么解释，副将都不相信王妃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能耐，于是带了几个自己手里的士兵，一起跟着去了。 刚刚走到火头兵指的地方，“砰”一声，一头野猪的尸体被用长鞭裹着被扔了过来。 “怎么样？这体格够和朱将军媲美了吗？” 副将看了一眼全身毫发无伤的秦如霜，一言不发蹲了下去。 他仔细观察两头野猪的身体，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一头颅骨凹陷，一头口鼻出血，确实是同火头兵描述的一模一样。 再看看秦如霜身后那棵光秃秃的树干，和地上一地的落叶...... 难道真的是自己小看王妃了？ 秦如霜见他检查野猪的尸体，明显就是不相信，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不服？” 副将脸色难看，“末将服了！来人，扛走！” ...... 军营外，士兵们分成了两拨，一拨觉得秦如霜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另一拨却觉得朱副将要失算，皆是眼巴巴等着人从林子里出来。 不一会儿，朱副将两手空空，黑着脸出来了。 “看！我就说吧！定是王妃受伤了，你看副将那脸色......" “天啊！快看！两头野猪！好大好肥啊！” “什么？！王妃真的猎到野猪了？！我看看我看看！” 帐篷里，谢洵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秦如霜回来了，也看不进去地图了，将东西一收，掀开帘子出来了。 只见大量的士兵围着秦如霜正在问东问西，唯一相似的，是他们眼里崇拜的目光。 谢洵一笑，秦如霜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接着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么多人围着她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有别么？ 谢洵大步走向人群，众人见王爷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儿来。 谢洵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他的副将黑着脸站在一旁，秦如霜抱臂而立，眼里一看就是憋着坏点子。 果然，刚刚走近，就听到秦如霜正在问话。 “这位将军尊姓大名呀？” 副将脸更沉了几分，可是愿赌服输，还是开口道：“末将姓朱，单名一个煞字。” 秦如霜点点头：“哦？这煞字用作名字很不常见啊？谁取的？” 副将耐着性子道：“小时候身子骨不好，算命的说要取个凶一点的字方能压住命格，于是便取了个煞字。” “这样啊......" 秦如霜一摸下巴，恭维道：“朱将军愿赌服输，是条汉子！那以后就要叫煞朱了。煞朱煞朱，杀猪杀猪，不错不错，这回这名字更凶了！将军以后肯定能在军营里更上一层楼！” 朱煞：...... 这恭维不要也罢！ 谢洵免费看了一会乐子，轻咳一声：“不许胡闹！不过玩笑之话。来人，把野猪拿去烤了，再加一顿宵夜！” 谢洵话一出，士兵都欢呼起来。 都是十几二十的汉子，不知饱足的年纪，哪有不爱吃肉的？自然是高兴了。 喊着喊着，也有胆子大的吼了一声“王妃威武！多谢王妃！” 众人也都跟着闹起来。 朱煞悄悄走出人群，正巧遇上先前和他说“当心祸从口出”的那个同僚。 那人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见朱煞面色难看，不仅没有安慰，还调侃道：“早就和你说了！让你不要小看女人！怎么样？出丑了吧？杀猪大人？” 朱煞冷哼一声就要往前走，那同僚在身后大喊：“那一会儿的烤野猪你还吃不吃了？” 朱煞咬牙切齿：“吃！为什么不吃！” 两人的玩笑话就这么随着夜色飘散在空中，此时谁也不知道，几年后，“杀猪将军”的名号，将随着他的那两把大刀和战无不胜的传说，成为边关闻之色变的存在。 而秦如霜，将成为他这辈子除了谢洵之外，最尊敬的人。 【作者有话说】 新的人物出现了！！！！ 主角团将越来越丰富！ 杀猪将军这会儿依旧不服气，但是明天会被霜霜狠狠打脸哒~ 第63章 重金求子 两头野猪，真分到每个士兵手里也就那么几块肉，但架不住大家都爱热闹，最后吃完收尾的时候已经接近亥时。 秦如霜也如愿美美地吃了一顿新鲜的烤野猪肉，肥而不腻，吃得她很是满足。 回到帐篷的时候，谢洵和副将正在和军师讨论战术。 朱煞见了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不自在，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低头听着谢洵安排。 秦如霜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次谢洵要带那么多人。 瞿县此次的匪患非同寻常。 分明离京都不到五十里路，直到有一路商队被劫，其中一个商队的管事侥幸逃脱，到了京都报官之后，朝廷才知道瞿县有了匪患。 据那人说，他们是一家大商队，整个商队百余人，除了他之外无人生还。 而当时劫持他们的山匪足有几千人，从山匪口中得知，还有大半在山林，粗略一算，竟有万人之多。 天子脚下，山匪已经聚集数万，当地的县令竟然毫无察觉，也无百姓报官，可见其中蹊跷。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据那报官的人说，山匪不留活口，有没有可能以往被抢劫的路人，统统没了性命，所以无人报官？”朱煞问道。 听到了这里，秦如霜实在忍不住了，这些人都没有常识么？ “王爷，若是一万精兵，每个月粮草需多少石？”秦如霜问道。 “仅粮食，按大祁精兵伙食，需六万石。若是节省一些，也需四万石左右。”谢洵略一计算，答道。 “好，那么问题来了，山匪仅仅靠打劫，一个月如何能取得四万石粮食？若是肚子都吃不饱，做山匪又有何意思？” 秦如霜话落，在场几人都陷入沉默。 显然，这个问题在场的人都想过，但是不敢深究。 若是普通的山匪，把山匪剿了也就罢了，可若是打着山匪名义的其他东西呢？ 天子脚下，屯兵一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饶是谢洵，也皱着眉提醒：“如霜，慎言。” 秦如霜嗤笑一声：“怎么？若陛下不知道有蹊跷，还会让你亲自领兵，而不是其他皇子？” 秦如霜的话一针见血。 她总算知道了谢洵为什么不让她一个人在京城，大概是......不放心吧。 这次山匪出现如此蹊跷，皇帝必然是衡量再三才选择了谢洵。 首先，谢洵本就有戍边军在手，若是有反心，也看不上这一万山匪； 其次，若是派了别的皇子或者重臣来剿匪，到时候到底是“剿匪”还是“会师”，可就不好说了。 若真是被有心之人拿到了如今一万五的皇城军军权，再加上山匪一万人，恐怕京都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谢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若真出什么意外，京都是不安全的。 见几人都沉默不语，秦如霜摇摇头：“其实，倒也没那么严重，诸位不妨换个思路想想。也许这些山匪不是某些人的私兵，而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存在的呢？” 说到底，怀疑山匪有问题，只是因为这次的山匪数量太多，而且之前完全没有消息，一被发现，上位者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有人屯养私兵，但其实也有别的可能。 军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儒将，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好在为人踏实谦逊，一听到秦如霜这么说，立刻拱手：“还望王妃不吝赐教。” 秦如霜点头，“好说。明日让大军驻扎在此，我和王爷单独去瞿县探探便知。” “不可！” 这次谢洵和副将，包括军师都一概否决了。 太危险了。 而且王妃还怀有身孕。 “我为什么提出先去瞿县打探，王爷也知道原因。” 秦如霜深深地看了谢洵一眼，她就不信谢洵想不到另一种可能。 谢洵紧紧抿着嘴唇，半晌才道：“就算是乔装打扮，打探消息，也不该让你去。” 秦如霜摇摇头：“军营里的汉子个个身强体壮，长期在军营生活，身上的气质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再说了，两个大男人怎么打探？必然引人怀疑。” ...... 几人在帐篷里密谋到深夜，终于是定下了第二天大军在此地驻扎，秦如霜和谢洵先行打探的计划。 朱煞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本来打探这种事情，他自然是主动请缨的，但秦如霜一句轻飘飘的“朱将军这体格，这形象，怕是打探不出什么来”，成功让王爷否决了他的恳请。 虽然朱煞对秦如霜提出的猜想也十分赞同，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疑虑。 王妃......别是个狗头军师吧...... 不提朱煞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谢洵还是下了军令：全员休整，他带人先去打探瞿县情况。 秦如霜今日换了套普通女子的衣裳，依然难掩娇俏的容颜。 其实她今天拿到衣服的时候有点惊讶。 “军营里还有女人的衣服？” 谢洵神色有些尴尬：“有时候打探消息也会让清秀苗条的士兵扮作女子，降低敌人防备。” “不过你放心，这套还没人穿过。”谢洵补充道。 秦如霜点点头，拿着衣服下去换了。 片刻之后，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子和她高大威武的丈夫，出现在了瞿县的街头。 谢洵做了些简单的易容，秦如霜怕易容的药物对孩子有害，于是带了个面纱。 只是她带上面纱之后，单单露出一双好看的眉眼，下半张脸被面纱遮住，顾盼生姿，反而更引人遐想了。 这次行动，影一和影二也跟着出来了，扮作小厮。 这是秦如霜第一次看到影一和影二的真容。 影一长相平凡，但是身材高大魁梧，像个护院打手之类的。 影二平时鬼点子多得很，摘了蒙面的面纱，却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挺斯文。 “对了王妃，咱们这次暗探的理由是什么？找人？寻亲？求药？路过住店？” 影二列举了几个常用的理由，都被秦如霜否决了。 “那到底是什么呀？”影二越发好奇。 秦如霜薄唇微张，吐出的几个字却让谢洵额头青筋直跳。 只听秦如霜一字一句道：“咱们这次来是为了......重金求子。” 第64章 这位老爷，您不举？ “噗——”影二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稳住，没有大笑出声。 “这......为什么呀王妃，为什么是重金求子啊？” “找人不行，太惹人怀疑，寻亲也不行，一问对不上号就露陷了，住店更不行了，一个路过的，打探那么多事儿干嘛？治病的理由好，可咱们几个都是京都口音，有什么病是京都大夫治不了，反而来找瞿县大夫的？” 秦如霜见两个暗卫还是一头雾水，又道：“有什么病是京都能治，但是抹不开面子在京都治，而且还要找些”秘方“的？” 影一恍然大悟，“哦哦哦！我知道了！是王爷不......唔唔唔。” 影二满头大汗捂住影一的嘴，兄弟啊，你作死不要紧，别连累我！ 谢洵脸色更难看了。 冷哼一声大步往前走了。 正巧这时前面有一家茶楼，谢洵走了进去，秦如霜也跟着进去了。 “老爷~老爷~等等我呀！”秦如霜踏着小碎步，捏着嗓子追了进去。 她一进去就吸引了很多茶客的注意，秦如霜仿佛没注意到众人的打探，期期艾艾拉着谢洵的袖子：“老爷，怎么能讳疾忌医呢？您这个病......还是能治的呀，只要我们找到瞿县的周神医，一定可以治的！” 谢洵知道秦如霜是在演戏，可是还是有些受不了她这个样子，一挥衣袖坐下来了：“在外头不要胡言乱语！” 秦如霜像是一个受了天大的委屈，可还是以夫为天的小娘子，乖巧地坐下了。 “老爷，您别急，咱们不是打探到了周神医就在瞿县吗？我们这次出门都准备好了，只要肯花大价钱，一定能治好的！” 几个茶客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向谢洵的神色都十分难以言描。 该透露的讯息都透露的差不多了，谢洵佯装生气，“妇人家家的，就你话多！这茶不喝了，小二，结账！” 小二本来侧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被叫了，急忙走过来，“多谢惠顾，一共二十文！” 谢洵一皱眉：“哪有那么多碎银子......" 说完看似不耐烦地拉开衣襟，露出里面大叠大叠的巨额银票，确保被人看见了，最后才不情不愿掏出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不用找了！” 小二哪里见过这么大方的人，立刻眉开眼笑地收下了，这样的冤大头，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角落里，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低声道：“大哥，肥羊啊。” 年长的那个一皱眉：“小心些，最近风头紧。别是上头派来打探消息的。” “啧，不像啊！就算打探消息，也不至于说自己那个......不行吧？而且这个美人儿也不像是寻常颜色。” 说着，倒三角的小眼睛里露出贪婪的神色。 “又犯病了？给我忍着！现在是什么时候心里没点数？” “知道知道！要不这样，待会儿我让下面的人去打探打探，我也亲自验验，若是没有问题，咱们......" 男人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年长的那个终于点点头，同意了。 这头秦如霜出了茶楼，看着谢洵难看的脸色有些想笑：“王爷别生气了，若不是我已经有孕，来找个生子良方也不是不行，这不是我不方便么。” 谢洵还是不答话，半天才道：“然后呢。” 秦如霜一愣，反应过来谢洵这是在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于是压下嘴角的笑意：“找个客栈住下，然后等着鱼儿上钩吧。” 两人找了瞿县里最好的酒楼，虽然比不上京都的，但是胜在干净。 晚上，店小二给两人送来了洗澡水，趁着谢洵转身的空档，那小二偷偷靠近秦如霜问道：“这位夫人，您到瞿县是来干什么呀？” 秦如霜假装小心地抬头，目光看向谢洵。 谢洵背脊一僵，还是配合道：“我下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做点讲究的吃食。” 谢洵走后，秦如霜像是松了口气：“来干什么的你别问，我就向你打听打听，可知道瞿县的周神医？” 小二挠挠头：“这位夫人不要拿小的寻开心了，这瞿县哪有什么神医？而且听夫人是京都口音，什么病是京都治不了的？” 秦如霜心里一凛，这些人还挺谨慎。 于是一脸的欲言又止：“不是治不了，就是，就是......哎！我问你个打杂的做什么！你肯定不知道！这里绝对有位周神医，我们花了几十两银子才打探到的消息，绝不可能有错！” 小二笑道：“那夫人慢慢找吧，反正我在这儿十几年，从没听过什么周神医！” 打发走了店小二，影二问道：“王妃，这样真的能行吗？” 秦如霜一挑眉：“狡兔三窟，若是轻易就上钩了，这山匪规模可做不到这么大。” 果然，不一会儿，小二领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谢洵只能暂时躲在屏风后面。 “夫人啊，您别不信我的话，这位是药铺的掌柜，咱们瞿县有几个大夫，他可是一清二楚！” 秦如霜像是见了救命稻草，左右看看没人，才道：“掌柜的可要好好想想啊！若是找不到这个周神医，我这下半辈子没指望了！” 那掌柜的状似为难，一直推脱说不认识什么周神医，直到旁敲侧击，将秦如霜来瞿县的目的以及家里的情况打探得差不多了，才一拍脑袋道：“这位夫人，莫怪老夫多嘴，你家老爷，可是不举？” 这话一出，秦如霜能明显感觉到屏风后的温度骤然下降。 她努力忍住笑意道：“您可别胡说，我家老爷好着呢！是我！是我的问题！” 秦如霜嘴上这么说，眼神分明就是：是的是的！我男人不举，可我不能说！ 那掌柜的了然道：“夫人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您啊，怕是没打听清楚，我们这里确实有一位游医，专治不举，啊，呸呸呸，看我这嘴，专治不孕！不过不是姓周，而是姓邹！” 秦如霜在心里把这个掌柜的骂了几十遍，心说你这话转的可真够快，可嘴里还是千恩万谢：“多谢！多谢！不管姓周还是姓邹，能治就行！劳烦掌柜的给我们指个路？” 掌柜的却是一摆手：“游医游医，自然是居无定所，不过你们运气好，他昨儿刚刚来我那拿药，恐怕还没走，这样，明日我让他来一趟。” 他话音一顿：“只不过有一点，这明日若是你家老爷在，有些问题怕是......就怕他面儿上过不去，不说实话耽搁病情，还请夫人抽个空，单独相见。” 秦如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没问题！没问题！只要能治！多少银子都行！” 那药铺掌柜走后，谢洵黑着脸走了出来。 “王爷可听清了？这瞿县果然不简单。” 秦如霜脸上的神色已经从之前的焦急变成了凝重。 “半天功夫，从茶馆，到店小二，再到这个药铺掌柜，明日恐怕还要来个邹神医......这么短时间，涉及这么多人，这么多行当......恐怕。” 谢洵点头：“之前得到的消息有误。恐怕瞿县不是不知情，而是整个瞿县知情不报，甚至......和山匪的关系密不可分。” 第65章 忍无可忍 第二天，为了能钓出大鱼，秦如霜早早就让谢洵躲在了屋顶。 “这里比不得京都，房间太小了，无处可躲。”秦如霜解释道。 谢洵一开始是不愿意让秦如霜以身犯险的，他甚至想过找个人来假扮秦如霜。 “来不及了，而且此事事关重大，一般的人也不放心，这次随行的女眷又只有我一人。放心吧，奈何不了我。” 谢洵还是有些不乐意，秦如霜本来有些烦，这人说不通，可一看他眼里担忧的情绪，心里又软了下来。 “王爷和影一影二都在屋顶呢，出不了大事。这样，一有不对我立刻叫你们。” 眼看着小二已经带着人上来了，谢洵不得不点头答应：“一切以你和腹中胎儿为重。” 秦如霜点头，终于把谢洵哄着离开了。 片刻后，店小二带着一位穿着长袍，三十来岁的人上来了。 那人一副世外高人的打扮，行为举止也是翩翩有礼，可秦如霜一眼就能看出他眼里的阴邪。 而这个换了打扮，又粘了假胡子的人，正是昨日茶馆里偷偷摸摸说要来试探的那个倒三角眼的男人。 哪怕是知道对方意图不轨，可为了打探消息，秦如霜还是忍着心里的不适，热情地接待了这位所谓的“邹神医”。 “辛苦邹大夫跑一趟了，真是感激不尽。快进来坐！” 秦如霜将房门大开着，倒也不失礼数。 在大祁，医者本来就是很崇高的职业，且也没有太多的忌讳，太医院里很多为贵人们诊治的太医都是男人，诸如曹御医之类的，更是专攻妇科。 因此在民间，只要女子求医时房门大开，也不算失礼。 更何况还有一个店小二在。 可是秦如霜知道，店小二在场她是探不出什么的，于是眼神一转，从袖子里拿了些碎银子塞给了店小二：“幸苦小哥替我去城东买些桂花糕吧。我家老爷爱吃。” 她这样说着，嘴里加重了“老爷”二字。 店小二和这个邹神医是一伙儿的，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倒是有一瞬间的疑虑，寻常妇人家为了以证清白，是不会和外男共处一室的，但是想到也许是顾忌她家男人面子，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放下了心里的疑虑。 走之前他同邹神医去了个询问的脸色，邹神医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他现在眼里早就只有这个小娘子了！ 先前在茶馆看得不真切，秦如霜还蒙着面纱，只隐约觉得这个女人绝非凡品。 哪知今日见了真人，何止是漂亮，简直是极品！ 他眼中露出淫邪，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早就被秦如霜看穿。 店小二走后，秦如霜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恳求道：“邹神医，我能把门关上咱们私下说么？” 邹神医嘴上说着“于理不合”，样子做了十成十，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儿！ 推拒几回没成功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位夫人，若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便关上门好好同我说说吧。” 秦如霜起身，将房间门关上了，再一转头，满脸都是哀戚之色。 “邹神医有所不知，我家老爷，他......我嫁入府里已经三年有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再生不出孩子，婆家要把我逼死了啊！” “这......那夫人可去看过大夫？” “看过！看过！大夫明明说我没事，那只能是，只能是......"秦如霜欲言又止看着他。 邹神医摇摇头：“夫人莫要伤心，先同我说说你家老爷的情况。” 他嘴上安慰，心里想的却是这家的男人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么娇俏的小娘子，若是被他得到了，那定然让她欲仙欲死！ 秦如霜接下去捡着几样不重要的和邹神医说了，说的似是而非，既没有让屋顶的谢洵跳脚，也说出了几样男子身体有问题的情况。 邹神医听完，一摇头：“夫人说的这些不够全面啊，敢问夫人你家老爷何在？可否让在下替他把脉？” 他这么问，其实是想确定一下这家的男人在不在附近。 秦如霜道：“邹神医有所不知，我家男人面子薄，今日得知神医要来，早早的就出去了，听说是去春风阁听戏了，怕是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一边说，一边面露哀愁。 春风阁是瞿县唯一一家妓院。 邹神医听完心里却乐开了花！ 好啊好啊！放着家里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不要，去青楼睡那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活该便宜了他！ 既然男主人不在，这客栈里又都是他的人，那他还装什么？ 想罢，一把扯下贴在嘴上的胡子：“小娘子啊小娘子，我这里确实有一副治病的“良方”！只要你今儿从了小爷我，小爷我身体好得很，保准让你十月怀胎，生个大胖小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奋力向秦如霜扑去！ 屋顶上的谢洵此时简直怒火攻心，立刻就想下去将人擒获。 影二死命拖住他，“王爷！忍一忍！王妃还没套出话呢！” 房间里，秦如霜也被这人恶心坏了。 刚刚粘着胡子还好，遮住了大半边脸，看不出什么，现在这男人把乔装打扮的胡子扯了，只见此人三角眼，蒜头鼻，脸大如饼还面色黑黄，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秦如霜强忍着不适，装出一副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来人！来人！你干什么！别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跑向床边。 邹神医早就懒得装了：“别跑！听话一点！等小爷爽完了，赏你个压寨夫人当当！” 秦如霜用袖子挡住脸：“你别过来！压寨夫人？！难道你是什么山匪头子不成？！” “嘿嘿，我虽然不是头子，但也是个当家的，亏待不了你！” 秦如霜在心里暗骂一声，果然是个傻的，这么容易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看样子这人也就是个小人物，最多不过一个副手，正主还没来呢！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再忍忍，等将这些人全部擒获，看她不废了她们！ 这样想着，故意抓起了桌边的剪刀抵在脖子上：“我死都不会让你如意的！” “嘿！你这小娘子，把剪刀放下，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完一通恐吓，成功把秦如霜“吓得”眼泪连连。 “就算如此，我宁可死，也不会委身你这丑八怪的！就算你的大哥来了，我也宁死不从！” 男人的耐心已经耗光了，“小爷告诉你，这会儿你不从我，等我大哥来了，我怕小娘子你更受苦！” 说完话音一转，满脸的下流之色：“啧，听说你男人不行，怕我一个人满足不了你？你等着吧，等我大哥待会儿来了，保证让你......嘿嘿嘿！” 秦如霜早在听到他说那些下流话时就想将人杀了，可是听说待会儿山匪头头会来，用尽了全身的涵养，终于忍下了心里的暴怒。 等待会儿另一个人来了，一网打尽！ 第66章 无须再忍！ 两人僵持的时候，秦如霜一直将剪刀死死抵在脖子上，那人怕到嘴的美色飞了，竟然也没有强行来夺。 不过片刻，房门“吱呀——”一声响了，进来了一个更年长的男人。 秦如霜一看这男人，眉头就是一皱。 之前所谓的“邹神医”不过是一个好色之徒，城府不深，容易对付，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尽是狠厉之气，一看就是手头上有不少人命的。 而且他进来后面无表情，看到秦如霜这样的美色也没有立即上前，而是环视一周打量屋子。 这是在观察这屋子有没有什么埋伏。 这人不好糊弄。 “大哥！你来啦！快，今儿哥两就让这小女子尝尝厉害！”说着一脸淫笑向秦如霜走了过去。 秦如霜知道这个领头的不好忽悠，也就懒得演了。 而且她忍这个邹神医很久了！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抓人！”秦如霜一声令下，早就潜伏在屋顶的影一和影二还来不及动作，谢洵已经先一步破窗而入！ 那两个山匪意识到情况不对，年长的那人脸色一沉：“有埋伏，撤！” 可已经来不及了，谢洵三人早就到了屋子里！ 他一指年长的那个，对影一影二道：“你们两个围攻这个，我去收拾另一个！” 影一影二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按照王爷一贯的性格，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肯定是自己去抓老大，让他们去抓那个假神医，怎么这回反着来了？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原因。 他们从来没见过王爷这样打人！ 那一招一式，全往假神医的下三路去，招招都是冲着断子绝孙去了！ 影二光看看都觉得心里发寒，可怕！王爷今天真可怕！ 谢洵确实是生气了。 早在那人出言不逊的时候就已经气极了，硬是忍到了现在。 谢洵打架非常沉默，但一招一式都很凌厉，那假神医本来功夫就不好，几招就被谢洵逼到了墙角。 谢洵心里发狠，一脚踢向他下盘，只听一声凄惨得变了调的哀嚎之声，从假神医嘴里传了出来。 影一心里一凛，默默决定以后要离王妃远一点，再远一点！ 影二则是摇摇头，废了，绝对废了。 谢洵解决了假神医，又过来帮忙制服山匪头子。 假神医被撂在一旁没人管。 只要是个男人，真到了这个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别说是站起来逃跑了，动都动不了！ 谢洵三两下制服了另一个男人，影一影二利落地将两人捆住了。 “王爷，怎么处置？”影二问道。 谢洵略一思索，当家的都被绑来了，若是放着山匪不管，虽然群龙无首不成气候，却怕他们狗急跳墙，伤害无辜百姓，既然这样...... “来人！去传令，大军立刻赶往山匪聚集的山林，绑住这个假神医！让他开路！只要有人敢抵抗，废胳膊还是废腿，你们自己看着办！” “是！”影二领命而去。 谢洵转过头，见秦如霜已经坐下来了，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没有受伤，终于放下心来。 “我看着这人，先让影一送你回军营，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我来办。” 秦如霜却是摇摇头：“我也留下吧，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秦如霜猜得不错，他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他们压着这个山匪头子准备出去，却发现客栈已经被围住了。 看到百姓围住客栈，秦如霜脸沉了下来。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事情往之前他们猜想的，最坏的一个方向发展了。 秦如霜往外头看去，围住客栈的不是山匪，也不是官兵，而是几百个妇孺。 她们沉默着将客栈团团围住，看着秦如霜等人的眼神像是在看敌人。 之前秦如霜猜想，瞿县匪患可能是官匪勾结，现在看来，恐怕比那还要严重。 “你们几个外乡人在干什么？为什么把我们瞿县的人捆起来？” 一个女人喊道。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王爷，直接亮明身份吧。” 谢洵点头。 他不怕几百个人的围剿，但是这些人都是妇孺，他们绝不可能伤害这些人。 谢洵亮出令牌：“大祁皇子谢洵，奉命捉拿山匪！” “什么山匪？” “我们瞿县没有山匪！” “骗子！你们才是坏人！” ...... “你快放开手里的人！那是我们瞿县的大善人吴先生！今日你们敢伤害他，就是同我们整个瞿县作对！” “对！” “放开吴先生，快放开他！” 他们和这群妇孺僵持了足有一个时辰，期间妇孺们一直强调被抓住的吴先生是大善人，两方都不愿意妥协，更可怕的是，秦如霜甚至听到有个小孩说：“娘，剿匪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吴先生啊？会不会也把爹爹抓走啊？”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一个问题——瞿县确实没有什么匪患，瞿县可能......全县皆匪。 而这么大的动静，官府的人竟然还没有反应，要么官府已经成了匪寇，要么......官府的人已经死绝了。 正在两方僵持不下之时，影二回来了，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军离山匪不远，可是我们到了那里用假神医开路，还没走进去，他直接被山林里射出来的一根暗箭杀死了！” 秦如霜一边听影二的话，一边观察妇孺的神色。 她竟然看到好多人悄悄松了口气。 甚至连被谢洵绑住的山匪头子，也暗暗放松了身体。 这瞿县的匪患，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第67章 迷雾重重 秦如霜仔细回想了来到瞿县的这两天，从进入瞿县以来，所有的计划实现得太过于容易，仿佛有人刻意推动，促成了今天的局面。 那么破局的关键，到底在哪里呢？ 秦如霜环视一周，突然低声对谢洵耳语道：“我带上影二去衙门看看。” 谢洵点头：“你小心，有什么事让影二去做。” 说完吩咐了影二两句，两人提劲施展轻功离开。 而围住客栈的妇孺一开始看到有人要离开，本来是很紧张的，看到离开的人是秦如霜和一个下人，又放松了下来。 给秦如霜感觉就是，这些人好像是在守着被捆的这个男人，而对于他们的其他行动并不想阻止。 尤其是刚刚影二禀报山匪的情况时，他们只是有些紧张，听到假神医死了，反而放松下来。 这与秦如霜猜测的瞿县全县皆匪似乎有所出入。 怀着疑惑，秦如霜去了瞿县衙门。 快到衙门的时候，秦如霜突然想起一件被她忽略了很久的事情：“既然是来瞿县剿匪，王爷为什么没有提前和瞿县的县令知会一声？” 一般来说，哪里出了匪患，朝廷出动军队，都是和当地的衙门一起出动，因为衙门更清楚周围的环境和匪患的情况。 虽然瞿县匪患出现的突然，不排除县令不知情的可能，可是也不至于剿匪的军队完全不和地方衙门联络，整合消息。 影二挠挠头，“其实皇上是下令让王爷到了瞿县之后和当地县令联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军师提出来的时候，王爷拒绝了。” 秦如霜略一思索，问道：“那咱们从京都出发之前，王爷可有见过什么人？” “王妃是说知情人吗？我记得王爷那几天翻阅了很多瞿县相关的书籍，又调看了瞿县县令每年呈上来的各种奏折，哦，对了，临走之前他又去拜访了那个报官的商队管事。但是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秦如霜按下心中的疑虑，两人已经走到衙门门口。 影二刚想上去出示令牌，便被秦如霜拉住了。 “不用去了，走吧。” “啊？为什么？” 秦如霜远远地指了指守在门口值夜的两个衙役：“百姓假扮的。” “这都能看出来？”影二大奇。 “衣服虽然合身，但是你看他们的手。衙役舞刀弄巧，手上的茧子大多在掌心，你看那两个人的手。” 秦如霜一指：“那个指节粗大，指甲漆黑，是干田里的重活的，另一个手上全是伤口，尤其是左手食指，应该是个厨子，要么是杀猪的屠夫。而且你看他们的神情，虽然身板挺直，但是神情瑟缩，总之不可能是衙役。” “这......难道是百姓挟持了县令？那咱们要不要进去救人？”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不用了，县令恐怕......早就没命了。” “可是我们才到瞿县两天，怎么会？！”影二还是不能接受，一县之令说没了就没了，而且还悄无声息无人发觉。 “恐怕......很早之前，瞿县的县令就已经丧命。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王爷会突然调阅瞿县历年的折子？” 秦如霜转身：“走吧，把情况告诉王爷，恐怕现在的突破口，只有王爷手里的那个吴先生了。” 秦如霜和影二回到客栈，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围住客栈的人还是没走。 “王爷，瞿县县令恐怕已经......”秦如霜话说一半，谢洵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本王知道了。” “王爷知道些什么，不妨和我说说，咱们寻一个破局之法。” 谢洵沉默半晌，有些事情真相也许太过于骇人，他并不想让秦如霜知道，可是事到如今，还是破局要紧。 “当初瞿县突然爆发匪患，而且数目如此之多，本王就觉得有些蹊跷。” “后来我调阅瞿县的书籍，本来是想了解当地的情况，却意外发现一件事情。天和十九年，瞿县大雨整整一月，按理说那个时节正是粮食将熟未熟的时候，这样的天灾，当年收成不会太多，年底收的粮税也不会多。” “可本王分明记得，那一年瞿县是周遭几个县里上粮税最多的县，当时父皇特意问了一下，得到的说法是，县令带头抗灾，灾情稳定很快，当年收成颇好，百姓感念皇恩浩荡，特意多上了几分粮税，而瞿县的县令，因此升了官职，本来是要上京赴任的。” “巧的是，三个月之后，那县令上书一封，说自己父母年事已高，家中又有幼儿，不便上京，婉拒了。” 谢洵说的这种情况，在大祁是有先例的。 大祁以孝道为首善。 天子降职，不可不为，但若是遇到家中父母年长，可以尽孝为由，留任原地。 谢洵接着说道：“我查阅了往年瞿县的折子，一片风调雨顺，粮税缴得一年比一年高，直到瞿县县令婉拒了陛下调任京都的命令，瞿县的粮税才渐渐于周围几个县持平。” 听完谢洵的话，秦如霜大概明白了。 恐怕那封以尽孝为由的折子出来时，瞿县原本的县令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接着又感到十分心惊，那么这一年多以来每月上书折子的人，究竟是谁？ 难道真的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代替一个地方县令，还不被任何人发现？但凡只要有一个百姓起疑，这事儿都瞒不住那么久。 结合今日种种异常的情况，饶是秦如霜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浑身还是升起一股寒意。 莫非，杀死县令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 整个县的人。 第68章 可怖往事 想到这种可能，秦如霜想起百姓口中的“大善人”吴先生，这个人在整件事里又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如果真的如他们猜测，恐怕突破口只能从吴先生这里撬开了。 谢洵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于是命影一影二守在门口。 末了又吩咐道：“去军营里找些被子，给外面的百姓送过去吧。” 秦如霜心里一暖，在场的都是妇孺，谢洵比她想象的还要细心很多。 将人都禀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秦如霜，谢洵和吴先生三人。 “四月天气不算暖和，外头的妇孺可守一天，受不了一辈子。”秦如霜一开口，就让被捆住的男人变了脸色。 秦如霜一笑，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而且，先生百般筹谋，为的不就是引我们出手吗？” 如果她没有猜错，今天的一切都在这位吴先生的计划之中，那日这位吴先生也不是来轻薄她的，应该是来……救她的。 果然，被捆住的男人叹息一声，开了口。 “若是你们早点来，就好了。” 话匣子打开，秦如霜和谢洵听到了一段骇人听闻的往事。 天和十七年，瞿县县令孔叙到瞿县上任。 这位父母官到瞿县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发了一道命令，从那年起，瞿县粮税加收五成。 不是没有人反抗过，可是那些人最后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也有人想上京告御状，可是还没走出瞿县的城门，便成了一具尸体。 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可上交到京都的折子，却是一片欣欣向荣。 而这位吴先生，大名吴用。 “我爹是个莽夫，生我时，因为被一个秀才骂大字不识，于是给我取名吴用，百无一用是书生。” 吴用年轻时颇有些传奇经历，一身武学在瞿县无人能敌。 当百姓受不了县令的压迫，第一反应便是向吴用求助。 吴用答应了，可是他一人也奈何不了衙门那么多人，虽然不少衙役也对县令恨之入骨，但更多的是跟着县令吃香的喝辣的。 也是这个时候，瞿县的师爷找到了他。 师爷告诉他，自己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他拉拢了一些对县令不满的衙役，加上江湖上的朋友，想里应外合杀了县令。 一开始吴用没有同意，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直到天和十九年。 大雨让百姓颗粒无收，县令的证粮却没有减少。 粮不够，那便去百姓家里抢存量。 “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发现，瞿县老人特别少？” 吴用一笑，眼中满是苍凉。 “你往山那头去，有一个小峡谷，里头全是瞿县老人的尸体。” 粮食不够吃，老人们不想拖累家里的孩子，有了第一个去跳崖的人，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瞿县的老人几乎死光，县令的粮终于征够了。 也是那一回，吴用下定了决心，除掉这个草菅人命的县令。 事情一切都很顺利，县令和一部分不义的衙役被他们屠尽。 师爷冒充县令的笔记，写了那封请求留任照顾双亲的折子。 然而可笑的是，吴用以为自己带百姓脱离了火坑，却不知将大家拖入了另一个深渊。 师爷口中的那帮“江湖朋友”，是一群山匪。 “我太天真了，我以为百姓能踏踏实实从新开始，可是大家太苦了这些年，真的太苦了。” 于是在第一次有百姓跟着山匪打劫了一个商队，吃到甜头之后，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山匪的队伍。 “有时候贫苦真的可以杀人，县令上任的那几年，早就把很多人心里的善杀死了。” 曾经百姓们勤勤恳恳劳作，换来的是差点被官府逼死，所以这回，很多人选择了跟着山匪行恶。 而吴用一个人改变不了所有人。 更可怕的是，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县令加收粮税，本来就是师爷出的主意。 就这样，山匪带着男人们做起了杀人越货的生意，留在瞿县的妇孺家人，都被师爷好好的“照顾”了起来。 男人们反抗怕连累家人，女人们怕反抗连累丈夫，在这样扭曲的统治下，整个瞿县都被封住了消息。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没有家人？谁没有丈夫？谁没有孩子？ 敢妄动，那就是真正的抄家灭族。 吴用选择蛰伏，和山匪头子称兄道弟，降低他们的警惕。 而那日那个倒三角眼的男人，正是山匪头子的弟弟，一个无恶不作的好色小人。 “商队管事是我放走的，等着朝廷的军队很久了。那日我隐约觉得你们有问题，但又不敢确定，只能让他先来试探。” “那日本也是打算如果夫人是寻常女子，我便出手相救，若是朝廷的人……正好来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听完整件事的始末，秦如霜心里除了震惊，还有浓浓的悲哀。 她就在京都，却不知道离他仅仅五十里的地方，竟然有人过着这样水生火热的日子。 “王爷，这件事，恐怕要从长计议。”秦如霜对谢洵道。 如果这件事真的如实上报朝廷，整个瞿县，恐怕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谢洵点头，“只能智取。” 接着对吴用问道：“那师爷现在何处。” “住在原先县令的宅子里，但是他和山匪约定烟花为号，若是他一放新号，山里的男人们恐怕……” “晚了，客栈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师爷那便必然已经知道了。” 秦如霜点头：“让妇孺到客栈外边守着，也是吴先生的主意吧？为了她们的安全。” 吴用苦笑，“能短时间赶来的人有限，能救一个是一个吧，留在王爷身边多少安全一点。” “那其他人呢，师爷手里真有那么多人，能时刻守住所有百姓？”秦如霜问道。 “这正是他狡猾的地方，师爷手里有一批人，大约三百。已帮助百姓的名义，每日会换着不同的人家去帮忙，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今天在哪家。”吴用道。 其实，若是不管不顾舍弃这些百姓，能救下大部分人，但他和谢洵都不是这样的人。 果然，谢洵立刻摇头：“是非曲直，都得等真正的山匪伏法后裁定，在此之前，任何一个百姓都不能放弃。” 吴用听到这里，心里终于服了。 其实他对于朝廷派人来剿匪这件事一直很担忧，谁也不能保证新来的官员会不会是个好官。 可当他听到谢洵这样说，他知道这位大祁战神，是值得信任的，这位王妃也不是简单角色。 他下定决心，深深呼出一口气：“王爷，小人知道进去山匪窝点的方法，但是我们只能顾一头，百姓这头，还请王妃和王爷想个万全之策。” 说完，他跪下深深磕了个头，希望这一次，大祁朝廷不要再让百姓们失望。 第69章 这盛世，不要也罢！ 秦如霜取来瞿县周边的地图，吴用指出了一条近道。 “这条路是我偶然发现的，从这里进入林子，可以直达距离匪寨大约三里远的地方，再近就不行了，再近会遇到一个哨岗。哨岗我上去过，大约能看到七八里外的情况，咱们走的那条隐蔽些，但再近也能被发现。” “寨子里分两派，一派是当家的心腹，基本都是亡命之徒，还有一派比较保守，大多是后来加入的百姓。” 谢洵又仔细问了一下寨子里的情况，具体的打法估计得到林子里看情况调整。 那么剩下的，就是城中比较棘手的师爷，和他手下的这一批人了。 “王爷带人去剿匪吧，城中的事情我来解决。” 秦如霜隐约有点头绪，正想和谢洵解释，谢洵已经点头道：“交给你和影二，我再派一小队人马过来。” 谢洵没有询问秦如霜具体的办法，但言辞中透露出了信任。 事不宜迟，谢洵带人先行离开。 吴用已经被松绑，走到客栈外的时候，妇孺们都关切地围了过来。 虽然人多，但大家都井然有序。 吴用眼中有几分不舍和担忧，但还是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各位，吴某走了。” 没有人询问他要去干什么，好似所有人都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了然于心。 几个小孩原本在和母亲低低细语，也被这有些凝重的氛围吓得禁了声。 谢洵带着吴用和影一走后，支援城中的一小支军队也来了。 秦如霜将人集结到一处，开始做安排。 “吴先生走时留下过话，都在这里，大家看一下。” “现在分成五队，每队选出一人负责带队。” 皇城军在谢洵手下，已经颇有戍边军的风范，尤其谢洵选出的这只小队又是其中佼佼者，很快便训练有素地按照秦如霜的安排分出五支小队。 “领队记牢吴先生的话，分别去寻城中的地痞，乞丐，流浪儿，青楼的姑娘们，还有各大赌坊的管事，与他们取得联系。” “这些人都是对城中情况最为了解的人，就算师爷手下的三百余人每日轮换，让你们联络的这些人每日活跃在城中，大约能抓出十之八九，剩下的......"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剩下的辛苦各位弟兄，一一到各家走访吧，若遇到可疑之人，立即制服，如有反抗就地诛杀！” 秦如霜看了看天色，算了一下谢洵到达军营的时间，道：“无论揪出多少师爷的人，一个时辰后客栈集合。” “是！” 秦如霜能做出这样的安排，多亏吴用之前早早防备着师爷，与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私下多有联系，而这些人大多是下九流行当，人脉广，消息灵通。 吩咐好士兵后，影二有些无措：“那我呢？王妃，我能做些什么？” “等。” 这五支小队的效率非常高，做事雷厉风行，秦如霜吩咐下去之后，很快便各自散开。 秦如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等候。 一个时辰，放在平时就是一个午茶的功夫，可秦如霜从来没有觉得这一个时辰如此漫长。 一个时辰后。 士兵们陆陆续续回到客栈，跟在身后的，还有好多被制服的师爷手下的人。 “清点人数，一共抓到多少？” “回王妃，一共二百九十七人，已拷问带头的，这批人整三百，剩余三人位置还没确定！” 秦如霜略一思索，道“等不了那么久了，你们尽快拷问，务必将其余三人去向拷问出来！” “是！” 秦如霜转身对影二道：“跟我走。” “王妃咱们去哪儿？” “县令府上，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师爷府上了。” 将师爷爪牙一网打尽这件事，越快越好，迟了师爷定会看出端倪，现在还剩三人下落不明，她得去拖住师爷。 县令原先的府邸离客栈并不远，秦如霜骑马，一炷香之后就已经到了门口。 “王妃，小心些，当心有诈。”影二十分警惕。 王爷将王妃和腹中胎儿交给他保护，他一定要护住王妃和胎儿。 “确定我们的行事还没有传到师爷这边？” 影二点头：“所有人抓到后统一看管，没有接触外人，师爷应该还不知情。” 秦如霜先行一步，“那便走吧，师爷应该等我们很久了。” 果然，刚刚走近，等候在门口的下人一言不发将门打开了，做出了“请”的手势。 秦如霜问道：“你家老爷还没睡？” 下人一言不发，张开嘴巴指了指，秦如霜这才发现，这个人只有半根舌头。 师爷手段果然歹毒。 走到院内，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下官真是三生有幸，劳驾怀王妃亲自到访，蓬荜生辉啊！” 秦如霜抬头，一个头发胡须皆是花白的老人站在前方。 如果单看外貌，很难有人将他与瞿县悲剧的始作俑者联系起来，他看起来更像个做学问的老先生。 然而，秦如霜一直相信一句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师爷态度如此胸有成竹，秦如霜心头的大石反而落了下来。 看样子，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爪牙已经抓住了。 秦如霜被请入内室。 略一打量，这屋中装饰简单，甚至有些清贫。 “王妃此行，所为何事呢？”师爷问道。 “师爷何必拐弯抹角，我与王爷到瞿县的事，师爷恐怕早就知晓。” 见秦如霜将事情挑明，师爷叹息一声：“王爷和王妃何必苦苦相逼，维持着明面儿上的和谐难道不好吗？瞿县风调雨顺，这是多少上位者梦寐已久的盛世景象。” 秦如霜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建立在瞿县几万百姓痛苦之上的“盛世”吗？这盛世，不要也罢！“ 第70章 擒拿师爷 师爷听秦如霜这么说，并不生气，而是摇摇头道：“王妃还年轻，须知这人与人之间，也分三六九等，有的人天生命贱，有的人生而富贵，比如王爷和王妃，您每日的吃穿用度，可知够百姓多少天的嚼用？” 秦如霜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人只是表面谦逊，骨子里十分狂傲自大。 “那师爷觉得，你是什么命？贵命？贱命？” “与王爷王妃相比，小人自然是贱命一条了。不过......” 师爷话音一转：“正因如此，小人才要劝王妃一句，天生贵命，更应该惜命。” 此话一出，秦如霜还没有动作，影二已经忍不住抽出了一半的佩刀。 这老头是赤裸裸的威胁王妃！ 秦如霜对他使了个眼色，影二不情不愿地收刀回鞘。 那三个人还没找到，忍吧。 “哎，这位小哥何须动怒，既然你家王妃只带了你一人来府上，自然是求一个双方共赢的法子，既然如此，不如喝杯茶，好好聊聊。” “那师爷且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师爷摆摆手，道：“小人的想法很简单，在下出一万人，王爷只管带回去交差领功绩，至于瞿县的其他事......瞿县自然有瞿县自己的一套法子。” 听到这里，秦如霜很快明白了师爷话里的意思，一万个替死鬼，换他继续在瞿县作威作福。 可是，这一万人最后肯定是推出一万无辜百姓，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秦如霜稳住话里的愤怒：“那少了的这一万人，师爷作何打算？瞿县现在人口可不多了。” “这就不劳王妃费心了。王妃天生高贵，有些事恐怕没有接触过。王妃见过百姓养牲畜吗？将公的母的圈在一个地方，给它们一些吃食，不用几年，牲畜的数量就可以翻倍。” 如果说刚刚的愤怒还尚且能压下，听到后面的话，秦如霜简直想立刻将这人凌迟处死！ 在见到师爷之前，秦如霜对这个人有过无数种猜测。 可能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 可能是一个贪图富贵之人； 也可能是一个沉迷权力的自负之人。 但她没有想到，此人已经将他人的性命视如草芥，在他眼里，百姓不是百姓，是可有可无，随意繁殖圈养的牲畜，瞿县不是一方百姓的家园，而是他圈养牲畜的笼子！ 愤怒和寒意从脚底升起，眼前这个看似一派和气的老人，早已不配称之为人！ 就在这时，外院突然响起了一声非常特殊的声音，那是一种声音低低的哨声。 秦如霜知道，剩下的三人，已经抓住了。 既然这样...... 秦如霜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师爷道：“刚刚我问师爷，觉得自己是贱命还是贵命，师爷说自己是贱命，可在我看来，你心里既不觉得自己是贱命，也不觉得自己是贵命。恐怕在你心里，自己就是在瞿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土皇帝吧！” 师爷终于收起了之前的伪善，眼神倨傲，“难道我不是吗？” 只要他想，想取瞿县任何人的命，都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男人们做山匪为他敛财，女人们耕地织布维持瞿县的运转。 在这一方天地里，他即是神，神即是他！ 就算怀王要领兵剿匪又如何？瞿县妇孺皆在他手里，他就不信怀王能舍下整个县的百姓！ “呵，师爷难道觉得手里握着三百家普通百姓的性命，我与王爷便拿你没办法了吗？” “若有办法，王妃何必到此拜访？三百家普通百姓的性命，换瞿县整个城的百姓，多划算啊，王妃还不动手？” 据他所知，怀王此人，最是虚伪，张口闭口皆是苍生百姓，江山社稷，可真正的上位者，哪有人管百姓的死活，还不是都和他一样？ 而且怀王如今风头正盛，若是舍弃了三百家普通百姓，御史台的唾沫能把他淹死！ 一个皇子，他就不信他能完全不在乎名声！ 只要在乎，那他便有了和怀王周旋的筹码！ 秦如霜一看他看似挑衅的话，就知道这人将谢洵看作了和他一样的小人。 但师爷不知道的是，谢洵和她做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美名”，而是不想放弃任何人的生命！ 想到这里，秦如霜一摆手：“师爷不妨看看这是何人！” 话音一落，一个满身是血，几乎不成人形的东西被扔到了师爷脚下。 将人扔进来的是一个领队，脸上的面寒如铁。 他拷问犯人的时候，极少下那么重的手。 但是今天当他找到此人的时候，这人正对一个姑娘施暴。 那姑娘看着才十五六岁，如破布一样在这个杂碎身下，眼里如一潭死水，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女孩的爹娘被捆住手脚扔在门外，几乎哭出血泪。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被师爷派出去，所谓换着地方”保护“百姓的三百爪牙，做这些事情已经是家常便饭。 抢钱，打人，侮辱良家女子...... 这些人都该千刀万剐！！！ 那东西还有一口气在，声音微弱地喊道：“师爷.......师爷......救我......" 师爷这才发现，这人竟是三百手下里领头的那个！ ”怎么可能？！“师爷惊呼一声，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从他接到消息吴用被抓，到现在不过半天不到，三百个分散的手下，每日每人去哪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就不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被抓了！ 而且若是有什么不对，半天了，消息早该传到他这里了！ 一定是怀王的人误打误撞抓到了几个！ 师爷眯起眼睛：“王妃以为随便抓到一个人就能威胁我，剩下的两百人家人命，王妃不在乎了？” “师爷是不信我已经将你的手下全部制服？” 师爷太过自负，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些爪牙之所以那么快被制服，就是因为那些被他视作牲畜的人从中帮忙！ “自然不信！王妃今日若是敢动我一根指头，那就掂量掂量，是我一人的命重要，还是两百多家百姓重要！” 这回秦如霜还没发话，影二已经忍无可忍，一脚将师爷踢飞了几米远！ 对付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不用手下留情！ 秦如霜何尝不想立刻杀了师爷，可是师爷更应该被架上刑台，让百姓亲眼看着他被千刀万剐！ “留着他小命！给百姓一个交代。时间紧迫，走！把人带上，去和王爷汇合！” 师爷到底年纪大了，受了影二一脚，已经气若游丝，秦如霜从怀里掏出一颗保命的药丸塞进他嘴里。 “你可要好好活着啊，到时候处以极刑，才能解百姓这么多年的冤屈！” 影二像提破麻袋一样把人提溜了起来。 秦如霜命人将府里的下人都看管起来后，对影二道：”走！“ 她已经为谢洵清扫好后方，谢洵那头，可不要让她失望啊！ 第71章 剿匪遇阻 秦如霜带着师爷赶到山林的时候，皇城军已经将一片山林团团围住。 一些百姓打扮的男人正被安排在一起清点人数。 秦如霜看到这一幕，猜测谢洵这头恐怕并不顺利。 她来得匆忙，到谢洵身前时走得挺快，谢洵急忙上前扶住，先细细打量她身上没什么伤，才放心下来。 “怎么样？进展如何？”秦如霜问道。 “朱煞和一队人马被困在匪寨里面了。” 经过谢洵解释，秦如霜才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日谢洵带兵前来，因为有吴用指路，原本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他们悄悄制服了守在外围的山匪，如同吴用说的那样，大部分是百姓。 真正的山匪十分狡猾，躲在山寨最深处。 谢洵本来想从长计议，可是朱煞一心想早点结束，于是求谢洵下令，自行带了一小队人马深入山寨，可是已经进去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回来。 “城中情况如何？” “师爷的人都肃清了，接下来王爷准备怎么做？” 其实，按照现在的形式，如果不是朱煞好大喜功，被困在了里面，他们人多，将山寨围住之后，有的是办法。 火攻也好，慢慢缩拢包围圈也好，总之不过是一招瓮中捉鳖。 可如今朱煞和小队的人马被困住了，他们变得被动起来，毕竟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人。 “稳妥起见，还是耗着吧。朱煞现在是他们手里唯一的筹码，应该不会伤他。” 而且根据吴用提供的消息，因为山寨和瞿县的师爷互相勾结，时不时就到瞿县取粮食，山寨中存粮并不多，只要耗下去，总能想出办法。 谢洵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 谢洵暗自思索，还有不到七天就是秦如霜的生辰了，要是这么耗下去，恐怕要赶不上了。 当然也可以让秦如霜先行回京都，但他心里升起几分不舍。 两个人一起来的，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去。 于是谢洵开口道：“还是速战速决吧。” 秦如霜点头，既然谢洵这么说了，那就用速战速决的办法。 只是现在他们还在等，等里头的山匪开出条件。 贸然进去只会更加被动。 做好了打算，秦如霜环顾四周，果然看到包围圈外有两个搭好的帐篷。 想来是军师也觉得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这些山匪，夜里冷，早早把帐篷搭起来了。 这事儿急不在一时，秦如霜猜测山匪应该明日一早才会同他们谈判，于是回了帐篷。 一坐下来，谢洵也掀起帐篷进来了。 “我让人烧了些热水，洗洗吧。” 谢洵一说，秦如霜才感觉到身上确实有些难受。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她来的时候又走得急，身上出了汗，这会儿凉下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谢洵眉头一皱，立刻叫来了亲兵：“让军医煮些驱寒的汤药。” 末了，又补充道：“多煮一些，让士兵们也用些。” 谢洵话音一落，秦如霜心中升起些暖意。 谢洵如今很多事都学会了为她着想。 倒不是感动于一碗姜汤，而是若是谢洵只煮了她一人的，现在形势紧急，副将被困，就怕又传出她娇贵事儿多，不把被困的士兵的性命放在心上之类的不好的流言。 多煮一些，她这个被特殊对待的人，在别人眼里也就不算特殊了，毕竟所有人都喝上了驱寒的汤药。 “先喝汤药吧，否则一会儿喝完出一身汗，澡又白洗了。” 等秦如霜喝完一碗汤，士兵弄来了一大盆热水。 谢洵非常自觉地出去了：“本王在帐篷外，有什么事叫一声。” 秦如霜见怪不怪，之前他们在客栈的时候，她洗澡的时候谢洵也会回避。 可等到秦如霜真的舒舒服服泡在了水里，她才突然意识到不对。 帐篷外生了篝火，火光将谢洵修长的身躯印在帐篷上，秦如霜在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谢洵就在不远处，秦如霜心里有些别扭。 而且她能看到谢洵的身影，是不是证明外边的人也能看到她洗澡的影子？ 这么一想，秦如霜瞬间警惕起来。 她又侧耳聆听，却发现帐篷外好像只有谢洵一人。 就在这时，远远地听到军师说有要事找王爷商讨，只听到一个士兵说：“王爷有令，三柱香之内任何人不得靠近帐篷，大人等等吧。” 秦如霜顿时明白过来，谢洵这是把所有人都支开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于是只能站在外边等着。 不知怎么的，秦如霜脸上热热的，她将身子缩进水里，指尖抚摸过尚未隆起的小腹，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 洗完澡后，谢洵进来了。 而等了许久的军师也终于被允许到了帐篷外边。 “王爷！下官来和您商议明日出兵之法。” 本来，以往的商议都是在谢洵房里，或者是帐篷里，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谢洵看了一眼头发略湿的秦如霜，青丝贴在她雪白的脖颈上，时不时落下的水滴顺着衣领滑落进隐秘的衣下，因为热水，她脸被泡得红红的，更添几分旖旎...... “今日去军师帐篷里。” 秦如霜闻言，立刻站了起来，“王爷稍等我擦干头发，咱们一起......" 谢洵将人按下，坐在床沿，“瞿县的事，你帮本王够多了，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本王吧。” 谢洵此举看似体贴，可这体贴中到底有没有带些醋意，那就只有谢洵知道了。 秦如霜也没有再推辞，安心睡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一个山匪小头目，以一个士兵为人肉盾牌，出现在大军驻扎的营地外。 “小人孙卯，特来求见怀王！” 第72章 救人之法 这个叫孙卯的小头目，带来了一封山匪头子的信。 信中内容不多，大概是说所有的山匪都可交予王爷处置，只求王爷放他和几个过命兄弟一条生路。 信中还说朱将军正在山寨中做客，只要王爷答应，立刻放人。 秦如霜看完了信，总算明白了此人为什么会和师爷狼狈为奸。 只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又是一个不拿别人的命当命的。 其实这一点从当初他能派人毫不犹豫地将亲弟弟射杀，就能看出来。 这个山匪头子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只因为怕弟弟给军队指路，以此要挟，就毫不犹豫将人射杀了。 须知虎毒还不食子，到了亲兄弟这儿，竟然说杀就杀。 秦如霜将信一放：“实在不行便强攻吧，这种人......哪怕达成协议，也会出尔反尔。” 况且她和谢洵，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任何一个真正的山匪活着出来。 谢洵也是一样的想法，一个眼神，那个送信的人立刻被捂着嘴押了下去。 决定了强攻，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保证朱煞等人安全的情况下，将山匪制服。 秦如霜拿来一张白纸，开始画起来。 一边画，一边解释。 “寻常山匪的山寨构造大概是这样，以大当家居住的寨子为中心，四周分别是小头目的房子，四角有四到八个哨岗，如果条件允许，整个头目居住的寨子会砌起高墙，周围有人巡逻。” “而其他的次要手下，都会以这个主寨为中心，错落在四周。” 秦如霜一边说着，脑子里按照山匪的人数计算，快手快脚画出了一张分布图。 在主寨右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画了一个圈：“朱煞应该被关押在这里。” 军师看了一眼分布图，对秦如霜麻利的动作感到吃惊，尤其是分布图画得十分详尽，甚至连猜测的屋子用途都画了出来。 “王妃说得有道理，但是王妃怎么确定朱将军就在这里？” “朱煞是他们手里的重要筹码，必然关押在主寨，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我大祁讲究的是左尊右卑，当然，在普通人家是不讲究这些的，但是师爷那番说辞，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这个山匪头子必然也是如此，那么可以确定，主寨所有的不入流的东西都在右边，应该有茅厕，专门关押重要人物的牢房之类的。” 经过秦如霜这么一解释，师爷才惊觉，秦如霜还在地图上标上了南北方位。 山匪头子的屋子，赫然是面南而建，左边从西面而向北上，右边东面而上。 这分明是皇宫主殿的布局！ 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如霜的图画的很详细，但正是因为太过于详细了，所以让军师有些迟疑。 万一这图不对呢？ 万一朱副将不在这里呢？到时候耽误了军情可怎么是好？ “就按照王妃画的这张图做部署。”谢洵一锤定音。 得到谢洵的肯定，秦如霜放下心来，现在山匪还在等着他们的回信，还不到最警惕的时候，这些安排和部署，务必要快！ 秦如霜沉浸在自己的推演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谢洵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谢洵此时非常疑惑。 秦如霜对于地形兵法之类的东西太过于熟悉，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是秦将军之女。 但她觉得疑惑的是秦如霜画的这张图。 这种标记东南西北的方式，以及标注习惯，甚至是她思考问题的方式，都过于熟悉。 这张图一出，他就觉得很熟悉，再一看，他确实见过，而且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那是当初秦方好在他被围困在边关的时候，给他写的那封改变大祁边关百姓的命运的信中，他见过这样的标注方式。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谢洵首先想到的是，难道是秦将军教导女儿时，是两个人一起教导的？ 但这也不像秦将军的手笔。 秦将军年轻时也是打过几场漂亮战的，谢洵都一一查阅学习过，但不管是当初秦方好给他的解围之法，还是今日秦如霜的这张图，都不像秦将军的风格。 这姐妹俩的性格也完全不同。 难道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疑问如同一颗发芽的种子，深深埋在了谢洵的心底。 可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匪患，谢洵只能放下心里的疑虑，先以现在的事情为重。 有了秦如霜这一张分布图，谢洵很快做了安排。 主力军从左面包抄，将人引过去，右侧留下破绽，到时候山匪若是想退，从右边突破，必然会带上朱煞。 而谢洵在右面后退的必经之路上安排了精兵埋伏，获救机会很高。 秦如霜听完，又做了些补充：“不知皇城军是否有军队暗号，或者标识之类的？” 谢洵点头：“自然是有的。” “那王爷不如命人在沿路设下皇城军标识，只要朱煞不傻，找机会配合埋伏的士兵一起突破，胜算很大。” 如果按照谢洵之前的安排，也不是不行，就怕两边没有商量好，精兵冲出去的时候，朱煞没有准备好，反而让山匪有了反击的机会。 谢洵听完也很是赞同：“就按王妃说的办，救人的时机最好还是让朱煞自己把握为好，精兵埋伏配合。” 看谢洵立刻改了安排，秦如霜松了口气。 按理说她不应该当着下属的面直接对谢洵的安排有异议，但是时间紧迫，顾不了那么多。 看到谢洵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的建议，秦如霜在心中默默记下谢洵的这些性格。 善听人言，不骄不躁。 秦如霜听完谢洵按照她的建议进行了安排，但内心还是有些担忧，她总觉得事情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倒不是担心谢洵那边，而是担心朱煞那边出什么问题，毕竟这个山匪头子能在瞿县作威作福那么久，不可能对于外敌的进攻没有一点防备。 于是秦如霜说道：“我跟随你安排的精兵一起去支援朱煞那边吧。” 谢洵自然担心她还有她腹中的胎儿，表情略有迟疑。 看出谢洵的迟疑，秦如霜轻声说道，“王爷放心，我只是在旁协助，若是有任何危险的情况，我不会主动上前。王爷也知道那山匪头子如此狡猾，朱将军毕竟是你手下的副将，我去的话能稳妥些。” 谢洵听了秦如霜的保证，终于是放下心来。 在他心里秦如霜也不是那种冲动的人，相反秦如霜心思缜密，将此事交给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于是点头答应。 等谢洵去部署之后，秦如霜也到了后营，领着一千精兵准备出发。 他们离山匪的营地本也不远，很快就到达了秦如霜推测的山匪撤退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友友们，想快点结束山匪篇回京了，改了一下霜霜救人得套路~ 第73章 解救副将 秦如霜游刃有余地进行了部署。 精兵们也按照秦如霜的要求在沿路做了记号，于是一群人开始静静等待。 谢洵那边的动作比秦如霜想象的要快得多，他们在原本定好的地方等待了不过一个时辰，就听到了动静。 远远地，秦如霜就看到一行人走来，那行人神色紧张，还有几个身上都带着伤，看来山寨那边进行得颇为顺利。 山匪十分警惕，一边走一边打探周遭的情况，随着那行人越来越近，秦如霜也屏息等待。 朱将军虽然之前的行动颇为莽撞，但是此时小命在他人手里，内心也十分警觉，他一直沿路观察，想寻一个机会逃走，这么一看就看出了蹊跷。 有几棵树上隐蔽的地方被做了标记，他内心一喜，这是皇城军的标记！ 他猜测附近肯定有士兵埋伏，但是这个机会他得为自己争取来。 挟持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山匪头子，一把大刀一直紧紧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眼看着皇城军的标记间隔越来越远，朱将军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秦如霜此时隔得远远地，突然看到朱将军神色略有变化，知道这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见朱将军突然弯腰说了什么，而山匪更加警惕地将刀又挨近了他的脖子几分。 秦如霜这才发现朱将军原来在山匪营寨里已经受了伤，腿上都是血。 他们隔得不算近，她没有听到朱将军说了什么，但是她习武多年，眼力非常好，突然看到朱将军垂在下边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比了一个隐秘的手势。 就是现在！ 这是大齐军队通用的进攻手势，旁边的士兵也看到了，于是秦如霜一声令下，一行人立刻冲了出去。 朱将军看到有人支援，立刻也蛮横起来，一手架住山匪头子握刀的手，立刻就想逃开。 但山匪头子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哪里容得他这么轻易就逃脱，双手一转，刀又架到了脖子上，而且那山匪头子看到人数众多，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了。 他突然眼神发狠对着士兵大喊道：“不要过来，否则我就带着他同归于尽！” 若是普通人听到了这句话，可能会立刻停下来和山匪头子进行谈判。 但秦如霜是何人？她洞悉兵法，又熟知山匪头子的心里的想法。 她没有因为山匪头子的喊话而停下动作，反而寻了一个隐秘的角落躲着。 她上次在春猎的时候展现了一招双箭齐发，可想而知秦如霜在骑射方面颇有天赋。 但是此时她手里没有称手的弓箭，只能随手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猛然用力掷了出去。 秦如霜将山匪头子的心理猜测得非常准，山匪头子喊出那句话之后，本以为士兵会立刻停下和他谈判，心里放松了警惕，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秦如霜。 于是他手里的刀，就这么被一颗飞来的石子击中。 朱将军也是个狠人，看到有人在暗中帮他，也顾不得刀还架在他脖子上，就着这个绝佳的机会，立刻缩身想逃。 他的动作也确实很快，不消片刻已经逃开山匪几步之远。 山匪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恼羞成怒，再一转头发现身后暗暗帮助手里人质的，居然是个穿着红裙的女人，立刻面目狰狞，向秦如霜冲去。 朱将军本来顺利脱逃，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转头一看就发现山匪已经冲王妃杀了过去，心里立刻又担心起来。 他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受了刑还有伤，也顾不得刚刚挣脱时脖子上的伤口，立刻飞奔过去，协助秦如霜制服了山匪头子。 一场营救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当山匪头子和手下的几个人都被制服之后，秦如霜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一抬头就看到朱将军已经走到她身前，八尺男儿，突然往地上扑通一跪，高声道：“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他这次是真的服了。 秦如霜露出一抹笑意说道，“我也要多谢朱将军，刚刚仗义相救。” 朱将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刚刚看得明白，山匪冲过去的时候，王妃使出的那几招，分明游刃有余。 如果自己不冲过去，她一定也能顺利制服山，而自己，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想到之前对王妃的误解，还有自己说的那些混账话，朱将军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但他也是个豁达之人，敢作敢当，于是立刻对秦如霜道歉。 “先前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王妃也是巾帼女英雄，今日我老朱真的服了！从今往后除了王爷之外，只要不违背老朱我做人的原则，任何事情，但凭王妃吩咐！” 秦如霜赶紧扶他起来，说道，“我们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了，但是以后若有什么请教，定然会麻烦朱将军的。” 朱将军听了秦如霜的话，心里反而更加佩服起来。 他知道王妃这不是在客气，而是想希望自己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觉得歉疚。 王妃没有挟恩图报。 朱将军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王妃这个恩人他定然能记住一辈子！ 几人收尾之后，一起往山匪寨子走去。 秦如霜看到山匪寨子的布局，就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 这寨子的构造，与她之前画的分布图简直一模一样。 走进山匪营地内，山匪都已经被皇城军制服。 谢洵正在带着人搜查各个房间，检查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看到秦如霜走了进来，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快步走到秦如霜身前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秦如霜点头，“多谢王爷挂念，我们这边进展一切顺利，王爷这边呢？” 谢洵道：“多亏你的分布图，我们来到主寨就发现与你画的分布图一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便制服了其他人，只是那山匪头子太过于狡猾，倒是让他寻了个机会跑了出去。” 其他人看到自家王爷如此关心王妃，都默默地退出几丈远，而两个人互相关心一番之后，也将注意力转到了清扫战场这边。 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将所有抓住的山匪以及参与山匪组织的百姓都压到了军营。 秦如霜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将近八千人的队伍，她知道瞿县这件事真正棘手的地方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友友们，想快点结束山匪篇回京了，改了一下霜霜救人得套路~ 第74章 回京 收押的一万人之中有八千多都是瞿县原本的百姓。 他们之中有的人是真正从心底已经认同山匪的做法，而有的人只是迫不得已或者受了一时的蛊惑。 这些人不可能全部按照大祁的律例惩治，若是这样的话，那将有太多的家庭失去丈夫。 之后的收尾，谢洵应该会对这些人进行一个个单独的审问。 而在这之后该如何处理这帮百姓，就是谢寻该头疼的问题了。 剿匪的任务到现在算是完成了一半，离秦如霜生成只有不到七天了。 虽然秦如霜很想留在瞿县帮助谢洵，梳理百姓之间的问题，但是想到王府还有一堆的事等着她定夺，又不得不离开。 秦如霜离开那日，谢洵特意嘱咐了一番，大多是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秦如霜一开始心里还有些感动，但等谢洵说得多了，又有几分无奈。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王爷是这样话多的人。 “王爷放心吧，保护我的精兵都是皇城军中的佼佼者，还有影一和影二在旁边跟随，而且短短五十里的路，很快就能到了。” 谢洵还想说什么，但想了一下，好似也没有什么要嘱咐的了。 看着即将离去的秦如霜，他突然很想和她亲近一下，但是手举到一半又垂了下来。 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拍了拍秦如霜的肩，“一路小心。” 一日的路程之后，秦如霜顺利抵达京都。 青枝早早的就等在了王府门口，一看到秦如霜来了，立刻快步走了过来，“王妃您终于回来了！” 几日不见，秦如霜对青枝也有些想念，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几日王府如何？” “都好着呢，王妃您不在的这几日，钱二通特意跟掌柜的告了假，来王府帮我，下人们都知道我和钱二通是王妃的左臂右膀，都对我们的吩咐都言听计从。” 回到王府好好洗漱一番之后，秦如霜开始听青枝说起这几日生辰宴的筹备情况。 青枝办事非常牢靠，秦如霜看了一下单子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她心里还挂念着一些事情。 “秦方好这几天可还安分？” “回王妃，奴婢正要跟您说呢，这几日秦方好非常安分，安分到了让奴婢都觉得有点奇怪的地步了。” “那朱儿呢？朱儿表现如何？” “朱儿也是，您不在她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奴婢身后做些杂活，倒是没有使什么坏心思。” 秦如霜垂眸思索。 秦方好既然把朱儿安排到她身边，肯定是有所图谋，那么她们图谋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想到自己之前曾经嘱咐钱二通，去调查朱儿和玲珑的情况，秦如霜把钱二通叫了进来。 一番了解之后，秦如霜得知了朱儿和玲珑的卖身契都在秦方好手里，而且家人都被秦方好控制住了。 青枝开口道：“王妃，把朱儿留在身边，是否太过冒险？依奴婢看，要不然还是把朱儿打发走吧。” 秦如霜摆摆手说道：“不用，把她打发走了，我心里反而不安，就怕她们在暗处憋着什么坏，放在身边倒还放心些。” 主仆三人刚刚将秦方好的事情探讨了一番，外头突然来了个下人找青枝。 原来是之前王府定的新酒壶到了。 听到下人这么说，秦如霜也有些疑惑，“那酒壶不是大婚之时才换过吗？怎么又要换？” 青枝挠挠头，“奴婢心里也好奇呢，奴婢还以为是王妃下的意思，嫌之前的酒壶不好看呢。” 秦如霜心里一凛，别不是府里的下人趁着她不在，做些什么别的勾当吧？ 富贵人家的府里，经常会有下人借着采买的由头，置换一些主人家并不需要的东西，从中获得利益。 秦如霜怕的就是这个，于是听到有人来说起这事，也跟着青枝出去看了一下。 秦如霜心血来潮要看酒壶，倒是把下边的人弄得紧张起来。 她从一箱酒壶里拿出一个检查了一下，倒是没什么问题。 正想把它放回去的时候，突然瞥见旁边的一个酒壶，色泽好像和周遭的略有不同。 如果是常人，根本看不出其中的不同，但秦如霜毕竟见多识广，这一看就看出了端倪。 那酒壶她一拿到手里就觉得不对。 太沉了，重量不对。 她虽然发现了那个酒壶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而是又拿在手里仔细摸索半晌才道：“这批酒壶是谁采买的？很得我心意，下去领赏吧。” 把下人打发了之后，秦如霜带着青枝回了自己屋里。 “王妃，可是那酒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秦如霜思索半晌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酒壶应该是个两心壶。 两心壶是酒壶当中制作颇为精巧的一种，壶柄上有机关，两个内芯可以装两种不同的酒，全看倒酒的人想给喝酒的人倒哪一种。 难道秦方好又想给她下药吗？ 听到秦如霜这么说，青枝立刻警惕起来。 难道是秦方好对王妃腹中的胎儿有坏心思？这可不行！ 想到这里，青枝立刻就急了。 王妃腹中的胎儿现在可是重中之重，她立刻扳起脸来，“奴婢现在就去找秦方好问个清楚！”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了！ “等等。”秦如霜拉住了她，“你这妮子怎么这么性急的，我们竟然已经知道了这壶有问题，生辰当日我多注意不就行了。” 主要是秦如霜也想知道秦方好肚子里到底憋的是什么坏水，能让她在王府蛰伏这么久。 按下心里的猜测不提，日子又过了几日。 这天，门房的下人突然来禀报，说有人想见她。 对方说她是之前胭脂铺的老板娘，想亲自上门赔罪。 秦如霜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这些事情，但想到对方一介商贾，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到王府来请安，于是便准她进来说了几句话。 倒也没聊什么，主要就是对秦方好表达歉意，临走的时候，胭脂铺的老板娘提了一句。 “王妃放心，我看那日来的那个女人上不得台面，她那个丫鬟替她挑的那一罐胭脂也不是什么好的货色，我们早就不做了，那是最后一批。里头有些用料对女子很是不好，王妃现在怀有身孕也不应该用那样的。” “小人这几日又命人制了几瓶上好的，改日命人送来给王妃挑选。” 秦如霜知道老板娘这话是在恭维她，但老板娘的手艺确实没得说，于是笑着道，“那你有心了。” 老板娘又多说了几句，大概是后面制的这一批胭脂如何如何的好，对怀有身孕的女子也没什么妨碍之类的话，终于千恩万谢地走了。 之后几天，王府里风平浪静，三位良妾帮着青枝做了不少事情，倒是让秦如霜对她们的防备之心又降了几分。 说到底这几人也不容易。 而秦方好这几日也是一如既往的安分，压根就没到秦如霜面前露脸。 青枝心里还惦记着秦方好要使坏，多次和秦如霜提起这事，秦如霜也笑笑没有说话。 不管她有什么盘算，尽管来就是了！ 几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一转眼已经到了秦如霜生辰这日。 大清早的，王府外来了一个快马加鞭赶来的精兵。 先是同秦如霜问了安，然后又告诉了秦如霜一个消息，谢洵那头瞿县的事情还没有交办清楚，王妃的生辰恐怕是回不来了。 那精兵见秦如霜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之色，不忍心又提了一句。 “小人本不应该多言，但是小人这几日看着王爷也是很想念王妃，而且王爷说了他会尽快赶来，如果顺利，今晚说不定就能回来呢。” 秦如霜笑笑说：“王爷还是应当以朝廷交代的事情为主。”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存了一份念想。 晚上若是谢洵能赶回来就好了。 第75章 柳姨娘大闹生日宴 秦如霜的生日宴是在晚上。 虽然没有过年过节那么隆重，但王府的各处，还是粘贴了不少代表喜庆的红色装饰物。 从下午开始，陆陆续续就有宴请的宾客到府里道喜。 按理说这些人都应该由秦如霜亲自招待，但是她现在怀有身孕，大家也都谅解，于是由年长的管家出面迎接。 一直到生辰宴正式开始，秦如霜才算正式露面。 秦如霜喜欢红色，今日也是一如既往地穿了她最喜欢的红色纱裙。 怀孕之后秦如霜的身体比之前丰盈了些，脸上也有了肉，因为青枝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整个人容光焕发。 大红的纱裙衬着她雪白的面容，更加美丽。 秦如霜是被青枝搀扶着走到宴客厅的，原本有些吵闹的宴客厅，在秦如霜到的那一刻，瞬间都默默地禁了声。 今日赴宴的官员知道今日王爷不在，也不好出面和秦如霜一个女眷拜寿。 于是官员们的夫人都纷纷起身，这个夸她长得好看，那个夸她看着气色好。 秦如霜今日心情不错，也都一一应了。 这一屋的人都热热闹闹，只是当秦如霜的目光扫过往前的第二桌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第二桌坐的是秦将军。 秦将军作为秦如霜的亲人，坐在那里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让秦如霜觉得心里不爽快的是，他爹今日带了她娘，也带了柳姨娘。 按理说，柳姨娘作为一个妾室，本来只是下人的身份，留她在桌旁伺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可是这会儿秦将军居然让柳姨娘坐在了身边。 她爹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姨娘也能上桌？！ 丝毫不把秦如霜母亲的面子放在眼里！ 这会儿三个人坐在一起，她爹坐在中间，左边是柳姨娘，右边是她娘，让人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柳姨娘能和她娘平起平坐了！ 秦如霜当下就不高兴了。 “青枝，带柳姨娘下去，柳姨娘走错地方了。” 青枝这才看到，柳姨娘竟然也上了桌！ 青枝心里暗骂，真是没个眼色的，这样隆重的场面，一点也不知道顾及将军府和王府的面子。 她这么想着，但是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客客气气地走到柳姨娘身旁道：“姨娘真是糊涂了，走错地方了吧？奴婢这就带您下去。” 听到秦如霜吩咐婢女这么说，秦将军脸上不好看起来。 他本来就是为了给柳姨娘长脸才带她到这种场合，想的是多让她结交富贵人家的夫人，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 秦将军把手往桌子上一拍：“怎么坐走错了？是我让柳姨娘坐在这里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就不信今日是秦如霜的生辰，秦如霜还能在这里为难他这个亲生父亲不成！ 然而秦将军不知道，他这些年早就和自己的这个亲生女儿渐行渐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自以为秦如霜会顾及当下的面子，而放任他的行为，殊不知秦如霜从来就不是那种甘愿受气的人。 只见秦如霜慢慢走到秦将军这一桌，站在秦将军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有些事情我早就想同父亲说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柳姨娘一时糊涂，走错了地方，丢的是父亲的脸，父亲不多加管教也就罢了，怎么还纵容下人如此荒唐行事？” “王府的座位都是有安排的，每一个座位，都对应着各位大人以及大人们的家眷。” “现在将军府的下人把位置占了，让其他大人坐在哪里？还是说在父亲眼里，将军府的一个下人也能与各位大人平起平坐了？” 秦如霜的话一出，在场的很多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一开始他们只是想看将军府的热闹，毕竟秦将军宠妾灭妻的传闻，他们早就听说了，如今看到了，心里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可是听到秦如霜这么，说他们立刻反应了过来。 若是今日真让一个姨娘上了桌，岂不是说明区区一个将军府的下人，也能同他们这样的人家平起平坐？ 这样想着，其中一位与王爷交好的官员，立刻就开口了。 “我看王妃说得很对。咱们这样的人家，对下人更应该严格管束，若是不管束好了带出去，岂不是丢人现眼？” 话里话外就差说明秦将军带了个妾室，出来丢人现眼了来了。 有一个人表明了态度，其他人也跟着说了起来，其中一位有诰命在身的夫人，立刻亲亲热热地拉住了秦夫人。 “秦夫人真是好久不见了，你脾气也越来越好了。” 那位夫人瞥了一眼柳姨娘：“怎么这样没有眼色的下人，也带到宴会上了？要我说呀，你就是面儿薄不愿意责罚下人，这样的就该拖出去打几板子，远远地发落出去！省得不知天高地厚，丢了将军府的脸！” 在宴会厅的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饶是秦将军心里想替柳姨娘做主，可是此刻脸上也臊得通红。 说到底，柳姨娘的身份确实是低了些，只是个姨娘罢了。 可若是让他开口妥协，又显得像是他怕了自己这个女儿一样，于是只能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确实是我疏忽了，但是你姨娘也只是走错了地方，怎么容得你如此挖苦她？赶紧叫几个下人来好好地将你姨娘带下去，再准备一些上好的吃食，千万不要亏待了姨娘。” 秦如霜在心中忍了又忍，实在是不想在大喜的日子发作。 她爹眼里只有这个姨娘，可曾看到她娘一直在身边，默默无语，哪怕是被一个妾室爬上了头，也无人替她辩驳一句？ 这样想着，秦如霜心里也发了狠。 “青枝，将柳姨娘带下去下面候着，待会等宴会结束了，你们吃东西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柳姨娘就行。” 言下之意，在她眼里柳姨娘只是个下人，只配自己的婢女一起吃饭。 其实要是让秦如霜说心里话，她觉得让柳姨娘和青枝吃饭都是侮辱了青枝，可是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将事做得太绝。 宴客厅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秦如霜安排好柳姨娘之后，眼神不自觉地往角落的一桌看去。 那里坐着三位良妾和秦方好。 秦方好看上去病恹恹的，脸色不是很好。 虽然听到了这边的吵闹，也知道自己的娘亲被为难，可是她毫无动作，就这么坐在那里任由婢女扶着她。 秦如霜收回眼神，想来是秦方好知道这事她插不了手。 秦如霜回头，看到有姨娘还在原地，眉头就是一皱。 “青枝，还不快带柳姨娘下去？” 本以为柳姨娘在这样的场合下，会顺从地跟着青枝离去，谁知道这次柳姨娘却做出了让众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只见柳姨娘坐在原本的座位上，丝毫未挪动半分，而是开口说道：“于公，我是秦将军那的良妾，于私，我是王爷最宠爱的妾室的娘亲，哪怕往深了说，如今谁还不知道我们将军府的那点破事，凭什么让我走？怎么不让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先走？！” 第76章 王爷回府 柳姨娘的一番话，不仅让秦如霜有些恼怒，也让秦将军愣在了原地。 这个柳姨娘，就是因为她一直性格温婉，又很听从自己的安排，让秦将军感觉到了做男人的自尊，所以才一直宠爱柳姨娘。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直温婉的美人，会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半分面子都不给他留！ 秦如霜看到他爹吃惊的表情，一点都不意外。 她这个爹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他和柳姨娘相处了十几年，一直被蒙蔽着，从来不知道姨娘是什么样的人。 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吧？ 若是平时，秦如霜是很乐意看这两个人的乐子的，但今日毕竟是她的生辰宴，而且她还要替王爷好好结交这些官员。 于是只能皱着眉，吩咐青枝去叫两个婢女来，将柳姨娘请下去。 “我看谁敢动我娘！” 沉默了许久的秦方好终于说话了。 她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了桌旁。 “若王妃今日执意要让我娘离开，那我也同我娘一起走好了！” 秦如霜简直觉得匪夷所思，秦方好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不敢动她？ “你若是这么想和你娘待在一起，那好啊！”秦如霜道：“来人！将秦姑娘和柳姨娘一起请下去！” “欺人太甚！你简直欺人太甚！你就是仗着王爷不在，所以要逼死我们娘俩呀！” 柳姨娘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撒起泼来。 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秦如霜身边。 “我早就想说了！王爷乃是一国皇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你看看你，自打你进了王府，仗着我们将军府的名义作威作福，不让王爷纳妾也就罢了，好不容易王爷有个心里喜欢的人，你还要百般阻挠！” “都是女人，我这么大岁数了，就没见到像你这么泼辣善妒的女人！活该你被王爷厌弃！” 柳姨娘的话，让秦如霜脸上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和平，也被迫撕开。 柳姨娘越说越激动，身子已经慢慢地挨到了秦如霜旁边。 她那个样子非常泼辣，张牙舞爪地骂着，突然大叫一声，“是谁在扯我裙子，谁也别拉着我，今日我就要把这王府的事情都说出来！” 她刚一张嘴，也不知道真的是被人拉住了裙摆，还是脚下一滑，就这么直直地冲秦如霜扑了过来！ 秦如霜虽然怀有身孕，但是身形矫捷，立刻就要后退。 可周围实在围了太多人，也不知道是谁抵了她一下后背，让她的动作慢了几分，柳姨娘整个人就这么撞到了她身上！ 秦如霜第一反应是用手护住小腹，但是柳姨娘冲过来得太急了，不可避免地还是碰到了她的肚子。 一看有人碰到了王妃，所有下人都紧张起来。 青枝更是不顾一切冲了过来，几下拨开周围的人，关切道：“王妃你怎么样？” 秦如霜神色镇定，紧紧的护住自己的小腹，说道，“没事，把人都散开。”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其实她的小腹划过一丝尖锐的疼痛。 想来是她刚刚动作太快，而且柳姨娘突然扑过来，或多或少还是碰到了她的小腹。 正在这时，门房的下人突然急匆匆跑了进来。 “王妃！王妃！王爷他回来了！” 秦如霜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里对谢洵有些埋怨。 都是因为他无止境的纵容，才让这对母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秦如霜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待会儿谢洵来了，她也要学着秦方好告上一状。 谁知，那门房的下人话音刚落，人群后边又传来一声惊呼。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小姐你没事吧？” 惊呼的人是秦方好身边的玲珑。 而秦方好此时脸色苍白，缓缓地坐到了地上。 王府的两个女人突然之间都受了伤，宾客们觉得今日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有些心思缜密的，立刻就带着家眷开始往后退了。 若是这两个女人真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要赖到他们身上才好！ 见周围的宾客渐渐散开，秦如霜强撑着小腹的不适，对青枝道：“扶我起来，我们去门口接一下王爷。” 可是她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谢洵已经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看到谢洵的那一刻，秦如霜心里是有些委屈的。 她的生辰宴谢洵没有赶回来也就罢了，谢洵一直容忍的女人，还让她的姨娘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如此放肆。 秦如霜在青枝的搀扶下，向谢洵走去。 谢洵的脚步越来越快，一转眼就已经走到了秦如霜身前。 秦如霜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王爷，你……” 可是这个笑容很快就僵硬在了脸上。 因为谢洵只对她匆匆点了一下头，然后快步掠过了她，走到了秦方好身边。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大夫呢？立刻把王府的大夫找来！” 身旁的青枝气急道：“王爷是不是弄错了？受伤的分明是王妃你啊！一定是王爷弄错了吧？！” 她这么说着，也顾不上秦如霜的阻拦，立刻跑到了谢洵身边：“王爷，王妃刚刚不小心被人推搡了一下……” 谢洵眉头一皱，转身看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秦如霜，于是吩咐道：“找两个大夫过来，替王妃也看看。” 说完又立刻转头去关心秦方好了。 秦如霜此时心里除了失望，而且还有几分疑惑。 谢洵这是疯了吗？ 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就驳她的面子，难道谢洵也想像秦将军一样，来一出宠妾灭妻吗？ 秦如霜对谢洵非常失望，而且对谢洵的举动有些看不明白。 不过大夫来了之后，她很快就知道了这一切是为什么。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这位贵人她是有喜了呀，已经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身孕，怎么可能？ 秦如霜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她绝不相信！ 谢洵明明时常宿在她的房里，哪怕是不在她这里的时候，也在书房。 秦方好怎么可能怀孕？！ 她一个人还能折腾出个孩子来？！ 突然，秦如霜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是…… 想到这种可能，秦如霜又看向谢洵。 谢洵眼里的温柔不是装的，甚至虚虚伸手替秦方好护着小腹。 而秦如霜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听到这个消息的谢洵，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温柔地对秦方好说：“安心养着身子吧。” 秦如霜脑中闪过一道惊雷，她想起来了 秦方好确实是有可能怀孕的。 只是这个猜测太过骇人，也太过于让人心寒，秦如霜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谢洵轻轻地将秦方好抱起去了后院。 身旁宾客的谈论之声，仿佛怎么也进不了她的耳朵。 她只觉得周围一切寂静无比，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寒意随着她的脚底升起，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第77章 心灰意冷 秦如霜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青枝已经给她服下了安胎的药丸。 “前厅的客人怎么样？都安置好了吗？” 青枝看着自家王妃两眼无神，还在关心前厅的客人如何，还在关心着王府的声誉，内心更是悲从心来。 但她也不能表现出什么，只怕惹王妃更加伤心，只能如实回答。 秦如霜听完，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该说谢洵还没有完全被秦方好牵住心神么？ 把秦方好送回后院后，居然还能花心思安抚前厅的客人。 这会儿整个王府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秦如霜的神情还是没有恢复，青枝想开口又不敢，最后还是有些忐忑地问道：“王妃，要不要奴婢再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枝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秦方好怎么就怀孕了？ 听到青枝说起这个，秦如霜心里终于回想起之前那个可怖的猜想。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秦方好是有可能怀孕的，就在春猎的那一天。 一时之间，秦如霜心中的悔恨掺杂着愤怒，冲天而来。 她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重蹈覆辙，恨自己有了上辈子的悲剧，这辈子还傻乎乎地将真心捧到别人脚下，让别人这样践踏！ 她回忆起春烈那日，青枝看到谢洵的时候，谢洵已经洗漱好了，而且已经把秦方好送出了猎场。 谢洵骗了他，他和秦方好之间一定已经发生过什么，只是她和青枝都不知道罢了。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 当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温泉的时候，脑海里还想着该怎么维护王府的声誉。 可是谢洵呢？！ 谢洵那时候应该正在帐篷里和秦方好颠鸾倒凤吧？！ 春猎之后，她感念于谢洵对她的好，处处忍让秦方好，甚至将上辈子的仇恨也暂时搁下，就怕谢洵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可在她处处忍让的同时，那两个人又在干什么呢？恐怕秦方好肚子里都已经有了孽种了吧！ 这些日子谢洵对她的关心，谢洵对她的容忍和放纵，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在她完全不知道，还傻乎乎地以为谢洵已经喜欢上自己的时候，谢洵已经和别人暗度陈仓。 自己在谢洵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是不是一个傻不愣登的跳梁小丑？ 明明被骗了还处处替他维护秦方好。 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上天垂怜给了她机会重生一回，她竟然还没有吃到教训，让这对狗男女将自己羞辱至此！ 秦如霜此时的心是痛的，甚至痛得有些麻木，可是她的思维却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 感情本就是她的软肋，经过此事，哪怕是忍着痛，她也要将自己的这根软肋给拔了！ 哪怕心头滴血，哪怕痛彻心扉，哪怕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她也绝不可能原谅谢洵！ 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这两个人对她的伤害，她势必要一样一样全讨回来！ 极致的痛苦之后，是思绪的飞速转动。 秦如霜回忆起秦方好这几日的异常。 生辰宴之时，朱儿虽然站在她左右，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而且也没有替她斟酒。 秦如霜的脑子飞速转动，如果秦方好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她呢？ 而且还有柳姨娘突如其来的撒泼和为难，如果秦方好真的一开始目标就是自己，不可能让柳姨娘闹这么一出，让秦如霜心生提防。 如果目标不在自己身上，那就一定有别的更大的阴谋，这样一想，秦方好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 “青枝！换酒壶的单子是哪位管事报上来的？立刻把这个人给我制住！” “还有朱儿，把朱儿也控制在下人的后院，不许她离开房间半分！” “客人走之后，收起来的酒壶全部看好！命钱二通亲自去给我看住！那些酒壶什么人都不许动！” 秦如霜一连下三道指令，让青枝也惊叹于她的雷厉风行。 青枝不知道秦如霜为什么这样安排，但她知道自家王妃这是又打起了精神，只要王妃心里还有好好活下去的念想，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她什么都愿意为王妃做！ “好的，奴婢这就去！” 一炷香之后，青枝将秦如霜安排的事情都办妥了，又回到了房间。 “王妃，那现在要做什么？我看您今日受了惊吓，不如我们早些洗漱休息吧。” 秦如霜冷笑：“休息？哪还有什么时间休息？帮我重新上妆，将头发梳好，咱们等着吧。” 秦如霜口中所说的要等的人，自然是谢洵。 半个时辰之后，谢洵来到了秦如霜的房间。 谢洵来的时候，脸上全无笑容，但眼中的表情除了责备之外，还有一些难以言表的，让人捉摸不清的东西。 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秦如霜，半晌没有说话。 秦如霜只好先开口了：“王爷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方好她……很不好。” “秦姑娘若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应当找大夫来诊断，同我说做什么？” 谢洵抿着唇，半晌才道：“就是大夫诊断之后，我才要来找你。” 秦如霜觉得好笑极了，今日这对母女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将她的面子放在地上踩，现在出了事情反倒还要来问她了。 “那王爷且说说秦方好到底怎么了？” “大夫说......方好用了一些不好的东西，现在胎儿不是很稳。” 秦如霜心里一顿，果然如此。 摒弃了对谢洵的感情之后，秦如霜整个人都变得理智起来。 听到谢洵这么说，她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和愤怒，而是想看看秦方好，这次到底又在耍什么幺蛾子。 “即便如此，王爷来找我是什么意思？觉得我给秦方好下了药？” “本王还什么都没有说，这件事情是非如何，还有待商榷，来这里，不过是想将今晚的事情了解一二。” “巧了，”秦如霜开口道，“我也觉得今晚的事情件件都蹊跷。” “青枝，将我之前命人看管起来的管事，还有朱儿，一同带去前厅。” 谢洵一顿：“你明知道我现在私下来找你，就是不想将这事情闹大，若是你真的做了什么，你只管如实同本王说。只要方好肚子里的孩子没事，本王一定……” “一定？什么一定？一定从轻发落，还是一定捏着鼻子忍了？” 秦如霜一笑：“王爷大可不必如此为我着想。” 秦如霜将“为我着想”四个字说得极重，那语气里带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嘲讽。 谢洵一脸疲惫，手指重重地揉捏着眉心。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那王爷大概要失望了，今日这件事情我想闹大，不大也得大！” “青枝！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没有听到我的吩咐吗？将人带去前厅，我和王爷马上就来！” 第78章 不死不休 不一会儿的功夫，管事和朱儿都被人押到了前厅。 那管事三十多岁，跪在下头瑟瑟发抖。 见谢洵来了，立刻砰砰磕头，“王爷明鉴！小人什么也坏事没干啊！” 这一番话，看似是撇清关系，其实就差在脑门上刻四个大字：快来查我。 珠儿也是颤颤巍巍跪在堂下，时不时抬头小心地看一眼秦如霜，好像秦如霜只要一张口，她立刻就能吓得哭出来。 秦如霜内心好笑，就静静地看着他们演戏。 谢洵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不过几句话就命人将管事拖了下去，几大板之后那管事哭着喊着说要交代一切。 这一交代，就把秦如霜这个“幕后主使”也交代了出来。 而朱儿虽然没有受刑，但是却一直哭着喊着求王妃替她做主，求王妃怜惜她，饶她一命。 秦如霜觉得好笑极了，该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吗？ 演戏都演得这么不走心。 秦如霜淡定的喝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放下。 “你们两个不用交代，我来替你们交代吧”。 “你，”秦如霜一指管事，“你是不是想说，是我指使你去采买了一批新的酒壶，其中有一个是两心壶，正好被安排放在了秦方好的桌上？” “而你，”秦如霜一指朱儿，“你是不是要说，本王妃派你趁乱的时候，去替秦方好斟酒，好让秦方好喝下对胎儿有害的酒水？” 秦如霜早在自己房里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朱儿之前一直跟在她身后，可是当柳姨娘撒泼的时候，朱儿消失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朱儿已经悄悄地从秦方好那一桌走了过来。 见管事和朱儿都低着头不再说话，秦如霜觉得这一切真是太荒唐了。 “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两心壶里的酒一定放了东西，正好，我已经命厨房将这批酒壶里的酒都留了下来，那便拿上来看看。” 不一会儿，酒壶被送了上来，一起来的还有王府的大夫。 大夫拿起酒壶闻了一下，又用银针试了一下毒，对谢洵点点头道：“就是这东西。” 大夫的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了，包括谢洵也静静坐在那里，垂眸不语。 “怎么都不说话了？那不如让我来说吧。” “这位大夫，你说这酒里的药，对有孕的女子有害，那秦方好腹中的胎儿可还好？” “这酒里头确实有些药，但是这药的剂量不是很重，老夫已经将贵人腹中的胎儿稳住了。” “好，既然我决心要下药，那为什么不加大剂量呢？为什么不让那个贱人直接一尸两命呢？！” “贱人”两个字一出口，秦如霜心里突然划过一丝久违的畅快感。 她忍了太久，也违背自己的本心太久。 “这......这......"那大夫"这"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索性闭口不言。 王府的家务事，他一个下人实在是不想掺和，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秦如霜见谢洵还是不说话，又道：“如今已经真相大白，王爷准备将我怎么样呢？” “是一封休书将我休弃出府？” 见谢洵还是不说话，秦如霜道：“怎么，王爷觉得这惩罚轻了？” “那不如直接将我押到大理寺，告我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怎么样？” “王也还是觉得轻了？那我来替王也出个主意吧。” “不如王爷也赐我一杯一样的酒，让我也同秦方好一样，胎儿不保好了！” 谢洵终于是忍无可忍，黑着脸道：“闭嘴！够了！” 秦如霜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觉得这一切非常有趣。 “既然王爷不想发落，也不想追究，那我便去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说完也不顾堂下跪着的人和黑着脸的谢洵，就这么让青枝扶着她走了。 路上青枝还有些忿忿不平，“这没根没据的事情，全凭那两个下人胡乱攀扯，王爷怎么就信了？” 秦如霜摇头一笑：“你啊，还是太单纯，不懂这男女之爱。” “我说什么并不重要，那两个下人说的也不重要，现在，在王爷心里最重要的，是秦方好怀孕了。” 是啊，秦方好怀孕了。 所以哪怕以谢洵的智慧，轻易就能看出这不过是一个拙劣无比的圈套，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让自己去和两个下人当场对峙。 所以哪怕谢洵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冤枉的，甚至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看出这一切都是秦方好在背后主使，他依然万分心焦地命人去救治秦方好。 所以哪怕这一切的一切，谢洵心里比任何人还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仍旧做了今天这样的举动。 因为谢洵他，爱着秦方好。 所以不忍心拆穿，所以哪怕明知一切都是秦方好的计谋，仍要在表面上为她出一口气。 这恰恰也是秦如霜觉得最心寒的地方。 她宁可今日秦方好的局做得天衣无缝，他宁可谢洵是一个愚昧之人，看不出这一切阴谋诡计。 那样的话如果换了从前的自己，恐怕还能骗骗自己，这一切只是秦方好太过狡猾，这一切只是谢洵被蒙蔽住了双眼。 然而现实里，自始至终的跳梁小丑，只有她秦如霜一个人。 秦方好得到了孩子和谢洵的宠爱，甚至成功地让谢洵替她闹这么一出，表明了谢洵的态度。 而谢洵维持住了秦方好的面子，甚至在无声地告诉秦方好，就算我知道这一切事情都是你做的，我仍然愿意为了你，假装对这一切都不知情。 从春猎到现在，这一桩桩一件件。 这虚与委蛇，这逢场作戏，这借来的关心和喜爱，终于在今晚撕开了事情原本丑陋又狰狞的面目。 不过这样也好，秦如霜在临睡前默默地想，她终于能说服自己不爱了，不想了，也不会再付出真心了。 有的时候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软肋，只需要一瞬间。 就像几年前，秦如霜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看到谢洵高头大马，意气风发，于是一腔芳心尽暗许，一见倾心误终生。 有时候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心头刺，也只需要一瞬间。 就像今晚，秦如霜坐在高堂之上，冷眼看着谢洵对秦方好百般维护，极尽宠爱，于是期待成空，于是爱意剥离。 从今往后她与谢洵，再无可能。 从今往后她与秦方好，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个虐点和憋屈！呜呜呜呜！明天起霜霜就要咬人了！（不是 话说友友们喜欢那种狠心腹黑女主吗？ 比如自己已经封心锁爱，但是把男主骗得团团转，最后揭露一切，让男主悔不当初，追妻火葬场那种=v= 第79章 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第二日一早，秦如霜收到了秦方好送来的生辰贺礼。 玲珑不卑不亢地将贺礼呈了上来：“王妃见谅，我家主子刚刚有孕，不宜走动，就由奴婢来送了。” 秦如霜就算再怎么讨厌秦方好蛋，也犯不着为难一个下人，于是只摆摆手道：“下去领赏吧，东西留下。” 玲珑走后，青枝如临大敌一般，拿着那个生辰贺礼的盒子说道：“王妃，可要奴婢先让人来检查检查，这个贺礼有没有什么问题？” 青枝已经被秦方好搞怕了，尤其昨晚看见王妃受了惊吓，实在不想王妃再出什么意外。 秦如霜知道秦方好现在不敢对她动手，于是道：“拿上来吧。” 长条形的盒子被青枝盛了上来，秦如霜打开盒子，取出一幅画卷。 画卷缓缓打开，赫然是一幅登高图。 “这……秦方好是什么意思？昨日陷害王妃您，今日又送副登高图来，又要盼着您好了？” 秦如霜拿着画卷的手一顿：“她这是在嘲讽我呢。” 登高图。 秦方好这是在告诉她，以前爬得越高，昨日就摔得越重。 青枝听完秦如霜的解释，当下脸就是一黑。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奴婢这就去把那贱蹄子给叫来，让王妃好好出气！” 秦如霜笑着摇头，“没必要，既然别人好心好意送来一幅登高图，那咱们也该好好回礼。” 青枝愤愤不平道：“凭什么？她这样害王妃您，您还要给她回什么礼？依奴婢看，就应该把她逐出王府，永远不要再见她！” “你这妮子真是……秦如霜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好多年，一心一意全为自己着想的小丫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说的还礼，可不是再送个什么贵重的东西给她。” “那王妃是要干什么？” “咱们下午去一趟宫里，去看看贵妃娘娘。” “哦，对了，”秦如霜又补充道，“昨日押解在柴房的管事和朱儿给我看好了。” “王妃，要不要奴婢去……”青枝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秦如霜看着青枝明明内心纯良，却为了她，装作一副狠毒的样子，心里的不愉快也随之而去了。 “这两个人啊，不仅不能动他们，还要给我好吃好喝的伺候好了。” “王妃这又是为什么？” 秦如霜但笑不语，这两个人确实应该留好了，要是这两个人走了，以后她还怎么用这两个人对付秦方好呢？ 主仆两人一番准备妥当，青枝扶着秦如霜出门了。 走到外院的时候，正巧遇到谢洵回来。 秦如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示意青枝松开扶着自己的手。 他一步一步走到谢洵身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秦如霜往日是有些心高气傲，从和谢洵成亲到现在，从来没有向谢洵行过这样规规矩矩的大礼，因为在她心里，夫妻本是同心，夫妻本是一体，不需要行这些虚礼。 可现在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她已经将谢洵当作了怀王，而不是自己的丈夫。 在这王府里风云暗涌，她要收拾那些辜负过她的人，也不会给别人留任何一点把柄。 该行的礼，该注意的事情，她一言一行绝不会犯错。 谢洵看着在他身前规规矩矩行大礼的秦如霜，神情有些恍惚。 在他的记忆里，秦如霜是高傲的，是不羁的，是风华绝代，潇洒肆意的。 他何时见过秦如霜像现在这样，规规矩矩的，对他神情尊重无比，但是眼睛里却没了往日的温情。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常常听朝堂上的官员，讨论自己家的妻子如何如何敬重丈夫，如何如何以夫为天，让他们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是此时谢洵看着这样的秦如霜，丝毫没有觉得满足，只觉得心里划过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失落。 他与她本不该是这样的，到底为什么，就走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擦肩而过的时候，谢洵闻到秦如霜身上熟悉的香味，只是和往日相比，这香味里又多了几分冷冽，如同秦如霜本人一样。 不管外头是非如何，皇宫里永远都是一派和平的景象。 昨天晚上，谢洵已经派人去宫里，禀报了贵妃秦方好有孕的事。 所以今日贵妃接待秦如霜的时候，比往日更加热情，这热情里还包含着一丝愧疚。 贵妃拉着秦如霜的手：“你是个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秦如霜对贵妃有怨恨吗？ 是没有的。 就算有，也非常少。 说到底，贵妃是谢洵的母亲，她自然希望谢洵好，也希望谢洵儿孙满堂。 贵妃与她母亲交好，对她也另眼相待，而这种关怀，此刻却成了贵妃心里愧疚的原因。 秦如霜回握住贵妃的手，语气真挚：“母妃不要担心了。王爷乃是人中龙凤，从前是我想不开，可是往后还有那么些年，这样的事情总是避免不了的。” 贵妃叹了一口气，“你能想开就好，你看看我......" 贵妃连"本宫"的自称都没有用了，而是直接用了一个"我"字,也显出其中的亲近之意。 “你看看我，旁人都说我如何如何得宠，如何如何宠冠后宫，可是其中的辛酸又有谁知道呢？如今我已年过四旬，我唯一能仰仗的，只有洵儿这个儿子。” “你也是一样的，只要好好的生下这个嫡子，往后有福气的日子还多着呢，何必和我家那个臭小子一般见识。” 贵妃的手一顿，“说起这个，昨日生辰宴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怎么听说闹得十分难看？” 贵妃是经历过后宫里尔虞我诈的女人，秦如霜知道任何谎言在她面前都瞒不过去，而且她也没必要瞒着。 于是她将生辰宴当日的情形，包括她所猜测的，秦方好如何陷害她，秦方好的母亲如何从中推波助澜，也包括昨夜自己如何不适，都一一与贵妃说了。 贵妃当下脸色就冷了下来，“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孕了不想着好好生下孩子，反倒弄这些有的没有的，难道她以为肚子里生出的一个庶子，就能与你争高下不成，真是笑话！” 说起柳姨娘，贵妃更是脸色沉得能滴下水，“还有她那个姨娘，果然是母女，都上不得台面，敢在我儿正妃的生辰宴上胡乱撒泼！” 第80章 立规矩 看贵妃果然生气起来，秦如霜也知道见好就收，拉着贵妃的手又细细安慰了几句。 “母妃不要急，也不要想着替我出头，现在王爷正在兴头上，您若是动了她们母子，惹得王爷和您离心，那就不好了，剩下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处理吧。” 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是万万动不得的。 不仅动不得，还要好好地让她把孩子生出来。 “这可是王爷的头几个孩子，马虎不得，说不定以后这孩子还要叫我一声娘亲呢。” 贵妃听到自己的儿媳妇处处为自己和儿子着想，脸上自然是十分满意。 又听到她后面这几句话，略一思索，顿时笑了起来，“你呀，真是个聪明的。” 她听出秦如霜话里的意思了。 秦如霜果然聪慧，秦方好现在只是个通房婢宠，哪怕生了孩子也只是个庶子。 像王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若是母亲地位太低，孩子是不能养在自己膝下的。 再说了，贵妃也不放心让自己的孙子被这样的母亲教导，以后孩子出生了，肯定是要养在秦如霜膝下的，可不就要叫秦如霜一声母亲吗？ 她先前还怕秦如霜想不开，像以往那样咄咄逼人。 现在听了秦如霜这么说，就知道秦如霜已经早早地把主意打到了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其实这样也好，虽然秦如霜不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但她相信自己的闺中好友教出来的女儿，哪怕有几分娇纵，但心是好的，这孩子以后跟在秦如霜膝下，只会好不会坏。 这么一想，贵妃看着秦如霜更是满意：“你这孩子，不要同母妃客气，若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有什么想让母妃出头的，只管说便是了。” 秦如霜也不推拒，听到贵妃这么说，顺势就道：“确实有一件事情想求求母妃。” “母妃将映红嬷嬷借我几天吧。” “儿臣是这样想的，不管秦方好如何算计，说到底也是因为喜欢王爷，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指使自己的姨娘在生辰宴上那样大闹，让王府白白丢了面子。” “而且......让我母亲那头也非常的难堪。” 说起这个贵妃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秦夫人本来就是她的闺中好友，昨日她听下人来禀报当时的情形，立刻就想惩罚那对母女了，若不是后来下人说秦方好已经怀了孩子，恐怕秦方好现在早就被赶出府了。 “好孩子，你想怎么办？” “儿臣想了一下，柳姨娘昨日那番作为，全都是因为我爹在家御下无方，让一个下人如此没有分寸，想来是我母亲这些年也疲于府中的事物，没有好好管教。” “虽然柳姨娘年纪大了，但的确需要一个人来好好“调教”一下。” “儿臣是觉得映红嬷嬷就不错，映红嬷嬷一直跟在母妃您身边，对着宫里的规矩，大户人家家里的规矩，都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我想请映红嬷嬷到将军府去，好好”教导“柳姨娘几天。” 教导两个字从秦如霜嘴里一出，贵妃就明白了。 她也存了心思，要给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女立立规矩，所以自然不会拒绝。 因此下午和贵妃用了个午茶，出宫的时候，映红嬷嬷已经跟在了秦如霜的身后。 秦如霜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把映红嬷嬷带回了将军府。 临进门前，映红嬷嬷拉住了她。 “王妃您放心，该怎么样做老奴心里有数的，王妃只消告诉老奴一句，日后若是柳姨娘不听话，老奴到底要不要顾及一下秦将军的面子？” 秦如霜嘲讽一笑：“面子，他哪还有什么面子？把一个姨娘带到生辰宴上和我娘平起平坐的时候，他就没给过我和王爷面子，也没给过我娘面子，现在我还给他留面子做什么？” “映红嬷嬷是母后身边的人，我是不担心您的，我父亲也不敢说什么，嬷嬷该怎么管教只管尽心管教就行了，若是柳姨娘有任何敢违背您的地方，那就让她收拾收拾，滚出将军府吧！” 映红嬷嬷点头：“有了王妃的保证，老奴就安心了。” 两人进府之后，因着映红嬷嬷是贵妃身边的红人，秦将军难得地出门迎了一下。 秦将军这些年浸淫官场，将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练得是如火纯青。 看到映红嬷嬷来了，陪着笑脸道，“哎呀是什么风把映红嬷嬷吹来了？是不是小女在将军府又惹了什么祸？” 映红嬷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是变人也没见过这样的父亲，宠妾灭妻也就算了，宠爱庶女，针对嫡女也就算了，这一来就把过错归结在自己女儿身上，算是怎么回事？ 但她心里这么想着，也没有表现出来，只笑着道：“哪里哪里，王妃是如何惊才绝艳的人，和我们家王爷那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而且王妃如今身怀有孕，是王府的功臣呢，今日老奴来是为了别的事情，要不咱们先进去说？” 秦将军连忙道，“快请！快请！” 倒是一眼都没有看秦如霜。 后院的柳姨娘听到下人来禀报，说秦如霜回府了，本来是不想出去见的，可是后来又听下人说贵妃宫里也来了人，于是收拾收拾，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宫里那位怎么说，也算她女儿的婆婆，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这么想着，她带着两个丫鬟，换了一身鲜艳的衣服，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 她先同秦将军问了个好，看也没看秦如霜一眼，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坐到了秦将军身边，显然平时她这个妾室，也是这样坐在主桌吃饭的。 这回不用秦如霜开口，映红嬷嬷先出声了。 “怎么不见秦夫人出来？” 秦将军脸上的笑容一僵，秦夫人已经很久不出来正厅和他们吃饭了，每日都推脱身子不适，在房中用膳。 可是这后宅里的是非，他也不好拿到明面上说，于是只能陪笑道，“想来是夫人身体不适，一会儿就来，一会儿就来！” 说完对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下人赶紧去叫秦夫人。 映红嬷嬷点点头。 “看来秦夫人还是很受秦将军敬重的，不过老奴今日竟然来了将军府，坐到了这主桌上，有句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秦将军忙道：“您说，您说。” “先前贵妃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秦将军府家里下人很是不懂事，我家贵妃笑笑也就过了，想来秦将军心里是有数的，可今日老奴亲自来，却发现那些话并非空穴来风，怎么区区一个姨娘，如今也上了主桌了？” 柳姨娘搔首弄姿的动作，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第81章 我想开了 “这位嬷嬷说笑了，我是方好的娘亲啊！” 言下之意，我是你们家王爷最喜欢的女人的娘亲，而且我女儿肚子里还有王爷的孩子，我坐一下主桌怎么了？ 要说这演戏的功夫，宫里的女人敢说第二，那没人敢说第一。 只见映红嬷嬷一脸疑惑地转过了头，对秦如霜问道：“方好是谁？” 那神情之认真，那态度之费解，简直让秦如霜叹为观止，映红嬷嬷真是厉害！ 她也不能笑场，于是只能板着脸道：“嬷嬷有所不知，这方好呀，是我的庶妹，也是王爷如今最喜欢的女子，而且呢，肚子里还怀着王爷的骨肉。” 听秦如霜说完，柳姨娘一脸得意。 她女儿如今身份贵重，又怀有皇嗣，她倒要看看这个老嬷嬷要怎么和她道歉。 没想到映红嬷嬷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这样啊，老奴确实是听说，王府里有个丫鬟怀孕了。” 柳姨娘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什么叫丫鬟？什么叫一个丫鬟？她女儿以后可是要当王妃的人！ 可她也不敢得罪贵妃身边的奶嬷嬷，只能皮笑肉不笑道：“承蒙王爷喜爱，让小女怀有身孕，她如今月份浅不宜出府，等月份大了肯定会到宫里好好拜会贵妃和嬷嬷的。” 映红嬷嬷看也不看柳姨娘，好像多同她说一句话，就掉了自己的面子似的，而又是转头和秦将军说话。 “秦将军莫要怪老奴多嘴，如今您府里大女儿贵为正妃怀有皇嗣，庶女虽然身份......却也有了王爷的骨肉。要知道这风口浪尖上的时候，你们娘家人更是要争气才行。一言一行千万要注意，不能落了旁人的口舌。” “王妃我是不担心的，秦夫人和我家贵妃是闺中密友，秦夫人教出来的女儿如何，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家贵妃对王妃也是十分满意。” “贵妃现在担忧的就是这……这……” 见映红嬷嬷似乎是想不起来了，秦如霜忍笑答道：“秦方好！庶妹叫秦方好。” “是了是了，看老奴这记性！老奴的意思是，王妃这头贵妃是不担心的，贵妃担心的是令妹。” “虽说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既然怀了孩子，我们贵妃也没有嫌弃的道理，只是既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言行举止更要注意，不要落了笑话，比如昨晚生辰宴，那是什么样的场合？秦将军怎么能把一个妾室带到桌上？” “若是秦将军实在喜爱这个姨娘，带了也就带了，姨娘自己也要注意分寸，也亏得你女儿肚子里还怀着王爷的孩子，不然就凭昨晚那一场大闹，呵！” 映红嬷嬷冷笑一声，“就凭昨晚那阵仗，足够这位柳姨娘被逐出府几次了。” 话说到这里，秦如霜知道她该挑明今日的来意了。 “父亲，今日我来也正是因为这事。因着昨夜生辰柳姨娘大闹，以及后续种种的笑话......贵妃很是生气，因此派映红嬷嬷来府里教规矩。” 柳姨娘一听这话，立刻就不干了。 “我这都是要有外孙的人了，还让别人来教我规矩，不行绝对不行！” 谁知这话却是犯了映红嬷嬷的忌讳。 “不教导你教导谁？你听听！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外孙？你有什么外孙？日后这王府里的孩子不管是谁，不管是从谁肚子里落下的，正儿八经的娘亲，只有王妃一人，正儿八经的外婆，也只有秦夫人一人，你算什么东西？！” “往小了说，今日出了这将军府，老奴可以把话烂在肚子里，可是要被人传了出去，旁人会怎么想？将军府一个区区的妾室也敢和皇家当亲家了？！” 秦将军一听这话，身上顿时冒出冷汗。 这话要是传出去，轻了说，御史台参几本折子；重了说，那可是藐视皇族的重罪！ 他立刻板下脸来：“你给我闭嘴！我什么时候让你上桌吃饭了？立刻回后院去呆着！从今日起，映红嬷嬷就在将军府住下了，你且跟着嬷嬷好好学，不可怠慢知道吗？” “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将军府考虑，也要为方好考虑！” ...... 柳姨娘走的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更加显得她如同一个泼妇。 秦将军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快被这个贱人丢光了，只能陪笑道：“往后就辛苦嬷嬷教导了。” 这头柳姨娘刚刚被轰回了后院，秦夫人就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主桌。 秦夫人和映红嬷嬷是老熟人了。 两个人在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秦如霜时不时也插上两句，其乐融融。 倒是秦将军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 他差点忘了，当初秦夫人嫁给他时，除了给他带来了巨额的嫁妆，也给他带来了贵妃一派的人脉。 这个原配他果然还是不能得罪。 可越是这样想，他心里越不甘心，几十年了！几十年了！还有人笑话他是靠着夫人发家的男人！ 秦夫人和秦将军几十年的夫妻，一看他那个表情，就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但她已经觉得无所谓了，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晚膳过后，秦将军张罗着收拾出了一间客房给映红嬷嬷住下。 秦如霜本来是要去说几句话的，映红嬷嬷十分善解人意，将她拦在了门口。 “嫁了人，回家的时间就少了，王妃有多久没同秦夫人好好说说话了？不用顾及老奴，老奴心里都有数呢，快去你娘院里和你娘好好说说话吧？” 秦如霜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去了秦夫人的院子里。 后院里，秦如霜刚刚进门，还来不及问好，秦夫人已经紧紧的拉住她的手，“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秦如霜缓缓搀扶着秦夫人坐下：“娘，别担心女儿。” “你叫娘怎么能不担心？你看看昨日晚上那对母女的嘴脸，就差把你拆骨入腹了！而且现在秦方好怀孕了，指不定还要怎么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呢！” “母亲你别怕，我如今已经想开了。”秦如霜缓缓道。 “什么叫你已经想开了？”秦夫人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什么叫你已经想开了？！” 第82章 长大了 “小时候我不懂，总觉得娘整日都郁郁不欢。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娘喜欢父亲，但是父亲辜负了您，可是最近我觉得娘又开心起来了。” “我常听娘身边的下人说，您这些日子看看书，养养花草，将府中的事物一概放权下去，自己偶尔出去买买胭脂，和朋友打打马吊，总之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而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您真正放下父亲了吗？” “娘，女儿这些日子经历了很多事，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也有，但是我总算想清楚了，女人活在世上，仰仗的是家人，是孩子，对我而言，我仰仗的是娘和弟弟，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而不是一个身后有千万莺莺燕燕的男人。” “您尽管放心，从今往后，在王府里我会安安分分地将孩子生下，我不惹事，可旁人若要惹我，谁也别想得了好，您也不用担心王爷那边。女儿自有分寸，您应当知道当一个女人不爱了，头脑就会变得清醒了，那就没有什么人再能伤害她了。” 秦如霜一番话，将秦夫人说得哑口无言。 她想劝自己的女儿，仍要对感情抱有期望，但是想想自己失败的前半生，劝解的话又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只要女儿开心就好。 “不说这些了，既然今日回将军府，就不去说那些让人烦闷的事，今晚就留在将军府吧，我们娘俩好久没有谈谈心了。”秦夫人道。 秦如霜笑笑，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起来另一件事。 “对了娘，我今日路过后院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什么冯姨娘，冯姨娘是怎么回事？” 秦夫人笑着摇头：“你还不知道吧？这新来的冯姨娘和柳姨娘可真是冤孽。” “你还记得从前我外院有个小丫鬟吗？眼睛大大的，看着十分机灵。她不小心得罪了柳姨娘，我那时不在府中，那小丫鬟被柳姨娘发落了出去，我以为只是被卖到了别的府，没想到柳姨娘那样黑心，将人卖到了勾栏院里。” “都说这人啊，不能作孽，不然最后就得自作自受，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你父亲和几个同僚去勾栏院里头喝酒，竟然遇到了那小丫鬟！” “那小丫鬟如今已经是青楼的花魁了，你父亲将人赎了回来，这几天啊，正在府里和柳姨娘打擂台呢！” 秦如霜摇摇头道，“管她们如何争宠，只要不打扰到娘就好。” “放心吧，那小丫头出府之前念着我的好，如今进了府里也时常来和我请安。只是我如今歇了心思，也不想和柳姨娘斗了，就看她们俩争个高下吧。” 秦如霜心里一动，问道：“娘，这个冯姨娘是否可信？” 秦夫人思索道：“已经过去了几年，以前都是个伶俐的，也受过我些恩惠。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在勾栏院里移了性情，还要等我再观察些时日。” “你可是有什么想法？”秦夫人试探着问道。 秦如霜道：“虽然女儿不想打扰母亲现在悠闲的生活，但是有些事情......” 秦如霜一顿：“我不甘心啊......我不想看着母亲带来的嫁妆，最后全部落进了柳姨娘手里，我也不想看着王府偌大的家业，最后落在了这母女俩手里，虽然我是一个外嫁的女儿，可是母亲莫要忘了咱们家还有一个真正的长子在军营呢。” 上辈子母亲的意外身亡，弟弟在战役中的惨死，一直是秦如霜心里的一根刺。 她之前对谢洵动了恻隐之心，而且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没有腾出手来关注将军府的事。 现在那娘俩已经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她头上，那她必然是要一个一个还回去的！ 如今秦方好肚子里，有谢洵的孩子，而且月份浅，暂时动不得。 就怕动了她之后，胎儿好不了惹得一身腥。 既然动不了女儿，那就先动柳姨娘吧。 秦如霜的话，成功地说服了秦夫人。 ”还是你想的长远啊，娘果然是老了。“秦夫人叹息道。 ”外头的事，因为你之前收拾了柳姨娘的母家，他们现在不敢对杜氏产业下手，勉强算是稳住了。“ 说起这个，秦夫人想起一件事：“对了，之前你不是让我注意林伯身边的人，说柳氏母女想害他吗？还真找出来了。” “那小子原本是林伯最得力的手下，还是林伯养大的孩子，就因为他经商方面没有天赋，林伯收了别的徒弟，他怀恨在心，和柳氏走到了一起，如今已经被发现了，林伯寻了个由头把人赶走了。” 秦夫人没说的是，因为这件事，林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秦如霜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那她娘就不用替林伯伯守孝，也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最后毫无缘由地失去性命了吧。 “这内宅里的事情，不如这样，你再等些时日，我看看冯姨娘中不中用，若是冯姨娘中用，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可以牵制柳姨娘。” 秦如霜点头，她也不想催得太急让母亲劳累。 “母亲只管慢慢筹划，女儿也只是提那么一句。还有小弟那边，母亲不要着急，最多不过一个月，我会去军营看一趟小弟，若是有法子将他接出来，那是再好不过的。” “就算没有法子接出来，咱们也该多去军营里走动走动关系，好歹让小弟的日子好过些。” 这也是她上辈子临死前才知道的事。 为什么弟弟在军营里一直闷闷不乐，不仅仅是因为弟弟善文不善武，还因为弟弟一进去身份就是秦将军的嫡长子，因此处处受人排挤。 而秦将军一心扑在柳姨娘身上，秦夫人又一直操心她在王府里的生活，弟弟也不想让母亲和姐姐为难，于是只闷头不说，也不知在军营里受了多少委屈。 如今重来一回，一定要让母亲好好的长命百岁，也一定要让弟弟发挥自己的才能，有个好的前程。 秦夫人看着自家女儿有条不紊地安排她和儿子的事情，内心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 她的霜儿，真的长大了。 “你今晚要不就留在将军府吧？” 秦如霜笑着摇摇头：“算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是一点把柄也不想落在别人手里。” 秦夫人叹气，“女人就是这样的，嫁了人，那便是夫家为天。” 秦夫人也没有多说，送着秦如霜出了院子。 只是临出院门了，后院里又起了争端。 “我不去，这大半夜的，你凭什么叫我去做那种下人才需要做的事？！” 隔着一道院墙，传来柳姨娘气急败坏的声音。 秦如霜离去的脚步顿住了。 这热闹，她要是不看，枉费她花费这么多心思请映红嬷嬷来了。 第83章 柳姨娘被打 “这是怎么了？”秦如霜走过去问道。 柳姨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不都是你请来的人，仗着宫里的身份，跟我在这摆架子呢。” 秦如霜看也不看柳姨娘，走到映红嬷嬷跟前，“这是怎么了？是谁惹嬷嬷生气了？” 柳姨娘气急：“你到底是哪边的人？从将军府出去了就忘了这个娘家是不是？！” “姨娘说得对，我既然嫁出去了，那就是王府的人，就算要说娘家，那也是我正儿八经的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姨娘就这么被噎住了，秦如霜说得没错，她眼里可不就只有她那个亲娘吗？ 映红嬷嬷摇着头，一脸的为难：“若不是王妃开口，老奴是断不想接这门差事的。” “只是如今将军府的两个女儿都怀了王爷的骨肉，才想着来这里帮帮忙，谁知道是出力不讨好。” “嬷嬷别急，你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秦如霜劝解道。 “老奴想着王妃刚刚和秦夫人在饭桌上净顾着叙旧了，东西也没吃多少，如今王妃一人吃两人补，怕晚膳吃的不顶饿，就想着去厨房给王妃弄点吃的。” “谁想成有个小丫鬟，竟然让老奴先等着，这真是奇了怪了，这府里还有谁能让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等着？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柳柳姨娘房里的人。” 要说这气人的功夫，映红嬷嬷也是独有一手的，只见她话音一转，说道：“老奴之前听说秦将军宠爱柳姨娘，是因为柳姨娘温柔贤惠，而且听说柳姨娘一手桃花酥做得非常可口，就想着让柳姨娘做些给王妃送去，哪知她还拿起乔来了。” 听到这个，柳姨娘立刻嚷了起来：“我是长辈！我凭什么给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亲手做东西，就算我做了也轮不到她吃！” “好啊，今日真是开眼界了，一个姨娘在嫡女面前敢称自己是长辈，秦将军呢，把秦将军叫来，他就是这么御下的？有这样的岳家，以后出去可别让咱们王爷被别人笑掉大牙！” 正说着，秦将军也披着大氅匆匆赶来了 柳姨娘一看撑腰的人来了，立刻就哭上了：“老爷啊，你快来看看！你快来看看！如今方好不在这府里，简直没人拿我当回事儿了！” 若是平时，秦将军肯定要责备秦如霜，可是现在还有外人在，他耐着性子听秦如霜说了一下原委。 越听脸色越难看。 柳姨娘本以为自家老爷会替她撑腰，没想到秦将军满脸的不耐烦，眼神里还有些责备。 “既然她还怀着王爷的骨肉，让你做点桃花酥怎么了？做了就做了，这不是肚子里还有王爷的孩子吗？立刻去做！现在就去！” 柳姨娘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将军，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难堪？！ 秦如霜看着柳姨娘的样子，在一旁冷眼看着不搭腔。 这就觉得屈辱了？这就委屈了？受不了了？ 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她们当初如何羞辱自己，往后她只会千百倍还回来！ 柳姨娘这边还想纠缠，秦将军更加不高兴了。 怎么的？当着这么多外人，他连一个姨娘都指使不动了是吧？ 秦如霜不把他放在眼里，自己的原配不把他放在眼里，现在连一个小妾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秦将军当下大怒，一巴掌打在柳姨娘脸上：“让你去你就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柳姨娘一下子被打懵了，“老爷你竟然......你竟然打我？！你平时可是最宠我的！”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映红嬷嬷立刻接腔：“之前听外头说将军府宠妾灭妻，我想着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如今一看难道真的？” 秦将军恼羞成怒，一脚踢在柳姨娘身上：“滚滚滚！还不快去！立刻把桃花酥做好端来！” 柳姨娘看出秦将军这是真的生气了，忙连滚带爬出去了。 秦如霜看了这一出好戏，已经心满意足，再说了，她也不可能真的吃柳姨娘做的东西，她可没胃口。 “不用了父亲，我要走了。柳姨娘不是都说了吗，我如今已经嫁了人，哪有夜不归宿的道理，这就要走了。” 离开了将军府后，秦如霜才发现青枝好像一整日都没怎么说话。 主要是有映红嬷嬷这个标榜的大丫鬟在身边，青枝没有用武之地。 “王妃王妃！映红嬷嬷真的好厉害呀！奴婢什么时候才能学到她几分呢？奴婢以后也想像映红嬷嬷一样能为王妃出气！” “你呀！”秦如霜笑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在我身边就行了。” 其实比起下人，秦如霜是真心把青枝这个小丫鬟当做自己的一个妹妹的。 她没有和青枝说，她想等青枝再大一些，就替青枝选一户好人家成婚。 虽然带在身边自己可以护着她，但做下人始终没有出路，最好是给她寻一户好人家嫁了，将来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这是她的打算，也是她上辈子的一个遗憾。 被青枝服侍着洗漱之后，秦如霜还没有睡意。 “那个关起来的管事和朱儿怎么样了？” “回王妃，我今日去的时候，门房的人说接了王爷的命令，要把这两个人打发出府，远远地卖到别的地方去，也不知道是王爷的意思，还是秦方好的意思。” 秦如霜点头，大概是秦方好的意思吧。 将人利用完了远远地打发走了，说不定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这件事情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那你有没有把人拦下来？” “当然！王妃你不知道，今日我去的时候，秦方好身边的玲珑也在，玲珑要亲眼看着门房的人把人送走，奴婢当然不让了，我就和玲珑争吵起来，后来王爷来了，奴婢就按照王妃您说的，态度很强硬，我说这人今日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我们王妃说了，这两个人要亲自处置！” “然后王爷就把人给奴婢了。” 青枝踌躇道：“王妃，您说王爷他是不是还......" "他怎么想的，与我何干？既然人到了咱们手上，就按照我之前说的，好吃好喝的给我关押住，尤其是吃的和用的，千万鉴别清楚不能有什么问题。" “奴婢知道了。” “对了，钱二通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他今日本来要来和王妃禀报的，但是王妃出府了，不过他给奴婢留了一封信，让奴婢交给您。” 说是信，其实就是一张纸条。 上面钱二通说已经查到了朱儿以及玲珑的父母所在之地，但是周围有秦方好的人，他还没有轻举妄动。 钱二通是个机灵的，在调查朱儿和玲珑的同时，还查了一下那个管事，果然也让他查出了些东西。 那个管事身上背了好几百两的赌债，前段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口气就还清了。 秦如霜摸索着信纸，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妃可要休息了？” 秦如霜点点头，“嗯，准备安置吧，明日还要出门呢。” 青枝奇道：“明日又出府啊，是去将军府吗？” “不，明日带你去赌场玩玩。” 【作者有话说】 我不小心把明天的发了啊啊啊啊啊存稿-1宝子们 好不容易囤起来一点 现在整个就是一个爆哭的大动作家人们 tat 第84章 赌坊消遣 第二日一早，秦如霜果然如同昨日承诺青枝的一样，带上一叠银票就出门了。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了王府门前的大道，车夫本来要右转赌坊，却被秦如霜叫住了。 “转道去沈府。” 既然要赌钱，不叫上沈笑阳这个冤大头怎么行呢？ 秦如霜和沈笑阳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这两个人性格十分相似。 喜欢的东西有很多也都相同，只有一点不太一样—— 秦如霜扪心自问，两辈子除了倒霉遇到谢洵和秦如霜这对狗男女之外，其他时候她运气是非常好的。 就是那种逢赌必赢，走在路上都能捡到钱的运气。 可沈笑阳就不一样了，沈笑阳是出了名的倒霉。 这么说吧，小时候如果秦如霜自个儿去爬树掏鸟窝，那一定是能稳稳当当捧下来一窝鸟蛋的。 可只要带上了沈笑阳这个倒霉蛋，要么树枝断了，两人摔个狗吃屎；要么好不容易拿下来的一窝鸟蛋，能在平地摔个稀巴烂。 在秦如霜的回忆中，马车很快来到沈府门口。 沈笑阳听说是秦如霜来找他，喜气洋洋的就出来了。 “你个没良心的，终于想起来找我了！” 秦如霜笑道：“你这口气，怎么跟个怨妇似的，这不是就来找你了吗？” “行啊，今儿我们去哪儿玩儿？”沈笑阳爽快道。 “赌坊。” 这俩字儿一出，沈笑阳立刻苦着脸推脱：“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我那是什么运气，你还带我去赌坊，改天我能把整个沈府都给赔了，到时候你收留我呀？” 秦如霜一挑眉：“怎么？我王府还养不起你这张嘴了？别废话，跟上。” 沈笑阳嘴上那么说，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陪秦如霜去消遣一番。 到了赌场门口，秦如霜蒙上了面纱。 赌场里也不全是男人，偶尔也会有想要进去消遣一番的女人。 这种客人，赌坊会有单独的雅间招待，也会找几个人陪玩，若是女子家不介意，也可以到大堂里和其他人一起玩。 秦如霜自然是不介意的，换了几锭银子，就到了一处押大小的地方。 沈笑阳小心地将秦如霜和周围的人都隔开，虚虚护住秦如霜？ 这周围都是臭男人，可别占了秦如霜的便宜。 而且押大小这个游戏他喜欢，反正跟着秦如霜押，总不会出错。 不过沈笑阳大概是小看了自己身上自带的霉运，向来无往不利的秦如霜，竟然被他带着连输几把。 秦如霜一指休息的地方，“别出来，去里面呆着。你要是一直在我身边，我今天别想赢钱了，还是你这个倒霉蛋的威力大呀！” 被这么说，沈笑阳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跑到一旁。 不过眼神还是紧紧地盯着秦如霜，就怕周围的人对秦如霜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没有了沈笑阳这个倒霉蛋在旁边，秦如霜果然一路势如破竹，连赢二十多把，终于惊动了赌坊的管事。 赌坊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弯腰驼背，但是眼神锐利。 他背着手走到赌桌旁，一看到秦如霜，立刻“嘿”了一声。 “我说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你这个砸场的小丫头来了！” “别玩了，别玩了！给杨叔留几分面子，你再玩下去，我这个赌坊都要被你赢走了！” 秦如霜笑着拱手：“杨叔好呀。” 说完跟着杨叔去了里面隐秘的房间里。 秦如霜和杨叔是认识的。 杨叔以前只是个小混混，喜欢赌，有一次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还偷了他母亲看病的钱来赌。 当晚，他母亲突发疾病。 杨叔悔恨万分，但是手里实在没钱了，只能背着他母亲挨家挨户去借钱。 可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赌徒，都不愿意把钱借给他，眼看着母亲就要不行了，杨叔一咬牙，敲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也怪他那天运气好，若是换了秦将军，他早被打出去了。 那日开门的是秦夫人，见他们娘俩可怜，于是便给了三两银子。 只是秦夫人对他说：“这三两银子是你娘的救命钱，你若是再拿去赌了，你娘走了，这世间就只剩你孤零零一个人了。” 最后杨叔的母亲也没能救回来，老人家年纪实在太大了，病发得又急，大夫也束手无策。 可杨叔却记下了秦夫人当时的话，那三两银子，他拿去做了生意。 后来杨叔生意做大了，却把所有的产业都卖了，盘了一家赌坊。 秦夫人知道后，虽然嘴里不说，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也没有再询问杨叔的事，倒是秦如霜那时候贪玩，经常出门，没过多久，就听说京都多了一家奇怪的赌坊。 这家赌坊稀奇得很，进门之前得先把身上所有银子掏出来，替你保管三成，剩下的七成只管拿进去赌。 等你把那七成赌完了，立刻带上你的三成滚走，赌坊恕不接待。 后来秦如霜才知道，这是杨叔开的赌坊。 他知道这天下赌徒千千万，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到像秦夫人那样的好心人，他只能想着法让这些人给自己留条后路。 “杨叔，今日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秦如霜对杨叔说了管事的名字。 杨叔回忆了半晌道，“这个人啊，我记得。那时候他在我这里把本钱都输光了，我让他走，他不走。后来好像去了一家地下钱庄借了钱，前几日不是还在被人追债吗？” “不过后来听说不知道哪弄来一笔钱，把窟窿堵上了。还多了些钱来我这里消遣，我让人不要接待他了，这样的赌徒救不了了。” 得到了有用的讯息，秦如霜点点头，“杨叔可知道是哪家地下钱庄给他借的钱？” 杨叔说了一个名字，秦如霜默默记下。 之后便拜别了杨叔，说到底她今日也不是真的来赌钱的。 出了赌坊后，沈笑阳问道，“难得你出来一趟，要不然约上几个儿时的玩伴，一起吃顿饭吧。” 秦如霜略一思索，答应了。 不过还是开口道：“就不要在外头吃了。我如今的身份总不好和几个外男混在一起，去王府吧。府里有个厨子手艺不错，给你们做上一桌，等晚上王爷回来了也一起吃，总归少了许多是非。” 沈笑阳立刻点头答应：“行，那我现在吩咐下人去叫上他们几个。” 把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几个下人四散开来，往京都几大府邸送拜帖去了。 而沈笑阳自然是跟着秦如霜回了王府。 两人坐下还没聊几句呢，几个儿时的玩伴已经来了。 “如霜啊如霜，你真是嫁了人就记不得兄弟们了，咱们这都多久没聚了！” 秦如霜笑了，笑容里很纯粹，是久违的温暖。 嫁人之后她的所有心神都系在王府的事情上，系在谢洵身上，几乎忘了自己也是有朋友的人。 秦如霜的朋友自然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有当朝大儒的孙子，也有二品大员的儿子，还有一个和她一样利落娇俏的女孩，就是多日未见的杨婉儿。 一群人热热闹闹聊了聊了半晌，厨房里来话，说是晚膳已经做好了。 秦如霜带着他们去饭厅用膳。 “要不要等一下王爷呀？”杨婉儿问道。 秦如霜的手一顿，对青枝道：“去问问王爷到哪儿了。” 话音刚落，谢洵已经来了。 “今日王府有客人？” 秦如霜淡淡一笑，“王爷莫怪，今日出去一趟，路上遇见几个儿时的玩伴，就到王府来用个便饭，王爷也一起吧。” 谢洵点头应好。 对于秦如霜而言，这一顿饭自然是吃得宾主尽欢，他们这些人真的太久没见了。 饭桌上，他们从儿时的趣事，聊到了如今朝堂之上的一些见闻，几个朋友丝毫没有将秦如霜和杨婉儿当作普通的女流之辈，甚至在说到一些政事时，还会体贴地停下来询问秦如霜的见解。 秦如霜说出来的话，自然也让他们拍手叫绝。 “如霜啊如霜，真是我小瞧你了！还以为你在后宅里一心辅佐王爷，早不关注这些了，没有想到还是一样的见解独到，一针见血！” 说完像是顾及谢洵那边，又解释道：“当然，辅佐王爷也是一件大功绩！” 第85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谢洵点点头，像是应了这句恭维，内心里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从来不知道，秦如霜还有这么多儿时的朋友。 也不知道原来秦如霜不仅功夫了得，而且对政事也有这么多的见解，丝毫不像窝在后宅的女人。 妻子叫了这么多男人回来，虽然说是朋友，但谢洵本应该是生气的，但他又生气不起来。 他看着这几人目光磊落，谈笑风生，语气中全是真挚的友情，而且他们也没有把秦如霜当做后宅女人，而是当做像他们一样的兄弟，语气里是尊重和关怀。 谢洵内心划过一丝酸涩。 他何尝不知道，从春猎那日他醒来，看到秦方好光裸着上身躺在他身旁时，他和秦如霜之间，有些东西就永远都回不去了。 这顿晚宴对于秦如霜来说是老友的重逢，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快乐。 可对于谢洵而言，不仅食之乏味，而且度日如年。 秦如霜一边同朋友聊天，余光里瞥见玲珑站在饭厅外，欲言又止，已经来了好几回，大概是碍于有这么多达官贵人在场没有进来。 秦如霜没有理会，自顾自和朋友们吃完了这一顿饭。 见几人吃的差不多了，谢洵也沉默着将碗筷放下：“王妃稍后去送送几位大人吧，本王就不去了。” 他直觉秦如霜不会希望自己再打扰他们。 秦如霜点点头，将几位朋友送走之后，再转身，只见沈笑阳还在门口。 “怎么？真要赖在王府不走了？” “什么呀！你明知道我是担心你，你生辰那日……” 秦如霜摆摆手：“都过去了。” 沈笑阳知道这是她不想多说，张口几次又闭了口，最后忍不住道，“如果心里有什么委屈，一定记得要同我说。” “知道了，哥哥。” 沈笑阳心里暖暖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秦如霜叫他哥哥了。 可这一声“哥哥”又让他心里划过一丝酸意，如果不是当年……如果不是他那时候太过于懦弱…… 将脑海中的思绪搁下，沈笑阳也离开了。 秦如霜带着青枝往自己院子里走，路过花园的时候，听到一棵树后面传来了轻微的响动，秦如霜脚步一顿。 “你觉得映红嬷嬷厉害吗？” 青枝不知道王妃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点点头：“当然了，王妃你没看到昨天晚上映红嬷嬷收拾柳姨娘那个样子吗？太解气了！” “那你觉得，若是把映红嬷嬷请到我们府里怎么样？” “王妃的意思是……让她来管教管教那位……”一边说着眼神瞟过偏远。 秦如霜不在意地道：“再说吧。” 而树后的玲珑却是把这句话记下了，转头就告诉了秦方好。 秦方好这才知道，原来秦如霜请了贵妃宫里的人，去为难自己的母亲，而且下一步说不定就要来为难自己了。 她知道映红嬷嬷和贵妃都喜欢秦如霜 若是往日她能忍也就忍了，可是现在她先是成功设计了秦如霜，让王爷对秦如霜厌恶，现在又怀上了王爷的孩子，心思自然就飘了。 “还当我是以前那个好欺负的不成？玲珑，你过来，替我去将军府传几句话！” 玲珑听完她的低语，踌躇道：“这……小姐，这样会不会把映红嬷嬷得罪了呀？” “反正就算我们百般讨好那个老奴，她也看不上我们，还不如将态度放得硬一点，让她知道如今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玲珑不动神色地扶助秦方好：“小姐，当心肚子。” 秦方好表情一僵，掩饰似的干咳一声：“你这么一说，是有些不舒服，待会儿把王大夫叫来帮我看看。” “是。” 玲珑退下后，心事重重。 她上次不小心听到柳姨娘和秦方好的谈话，王爷春猎的时候并没有碰秦方好，那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想到最近王大夫来问诊的时候，秦方好总是让她出去，玲珑眉头一皱，心里更加担心。 她不怕秦方好不得宠，在王府里就算不得宠又能难到哪儿去？ 可若是这个孩子有什么问题，王府里可就要死人了…… 将军府里。 柳姨娘得了女儿的来信，又想到如今自己跟着女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腰板也硬了起来。 今日太晚了，她白天被映红嬷嬷折腾着学了一日的礼仪，已经爬不起来了。 柳姨娘咬牙切齿道：“不过就是个替人端茶倒水的下人，若不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她怎么敢如此对我！你等着！明日一定让她好看！” 柳姨娘这一日是真的受了太多气，只等着明日给映红嬷嬷一个下马威。 …… 第二日早上，秦如霜用早膳的时候，许久不露面的秦方好也来了。 秦方好一来，谢洵就有些坐不住了，皱着眉对玲珑道，“你家小姐不是刚刚有孕，身子不适吗？说让她在偏院用膳就行，怎么还要过来？” 秦方好还是那副弱不禁风，温柔小意的样子，笑着道：“王爷别担心了，我今日已经觉得身体大好了，许久未见姐姐，也想过来看看。” 这一顿早膳吃的是各怀鬼胎，秦如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两人恩爱。 秦方好一如既往的用了当初从胭脂铺得来的那罐胭脂，气色好了很多。 用膳的时候，时不时替谢洵夹一些菜，谢洵默默地接了，只是放在一旁没有吃，但也没有拒绝。 三位良妾得到了秦方好怀孕的消息，此刻更是恨不得坐得离她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又把胎儿不适的罪名压在她们头上。 秦如霜乐得看秦方好演戏。 若是换了以前，她也许会难过，也许会伤心，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这两个人已经与自己无关了，看秦方好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难道方秦方好还当谢洵是什么抢手货色不成？ 这个男人，她不爱了，也不想要了，谁想要那便拿走吧！ 只是这个人，绝不能是秦方好！ 秦方好加之在她身上的屈辱，她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秦如霜这样想着，有些人倒也没让她失望。 刚刚吃完早饭，谢洵还没出府，就已经有将军府的下人赶来了。 “王妃！王妃！大事不好了！” 秦如霜一看这人是她娘房里的下人，于是道：“别急，我娘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那下人气喘吁吁，摆摆手道：“不是，夫人没事，是映红嬷嬷！” 秦如霜松了一口气，“慢慢说，映红嬷嬷怎么了？” “柳姨娘……柳姨娘把映红嬷嬷给打了！！” 第86章 语言的艺术 虽然早就知道柳姨娘那边会做出过激的举动，但是秦如霜没有想到对方动作会那么快，倒是省了她从中周旋的麻烦。 秦如霜脸上摆出一副焦急的神色：“这可怎么办？映红嬷嬷是贵妃那边的人，如今在将军府里受了委屈。青枝！快备马车，我们现在就赶去将军府！” 下人来知会这件事的时候，秦方好也在旁边。 听到她娘把映红嬷嬷打了，秦方好有一瞬间的吃惊，但很快也平静下来：“我也随王妃一起去吧。” 她现在怀有身孕，秦如霜哪里敢让她去将军府，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又将火惹到自己身上，平白添麻烦。 于是说道：“你如今有身子还是在府里吧。” 听到这话，秦方好脸上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王爷还是让我去吧，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娘。” 秦如霜觉得好笑，开口道：“你娘把别人打了，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王爷……”秦方好又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秦如霜一摆手：“我不管你今日去不去，反正我现在是立刻就要去了，若你实在不放心，那待会就让王爷过来看看吧。” 谢洵最近总觉得秦如霜和他渐行渐远，听了这话也想去一下将军府，至少和秦如霜缓和一下关系。 于是便开口道：“你安心歇着，本王去看看吧，映红嬷嬷也算把我带到大的奶嬷嬷。” 秦方好神色不安：“王爷能去，那是最好了，若是我娘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秦方好咬着下唇：“请王爷一定不要顾及我，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秦如霜不想再看这两人你侬我侬，带着青枝先行离开了。 秦如霜想赶紧早点去，也是有打量的。 她去到将军府之后，果然看到柳姨娘像个泼妇似的，在那儿插腰站着。 而映红嬷嬷倒在地上，不许下人扶她起来。 看到秦如霜来了，映红嬷嬷有些气愤：“王妃，你可算来了！这份差事，老奴真是办不了了！没见过这么不知管教的！” “教她一言一行都是为了她好，免得日后给王府丢脸，给将军府丢脸，偏生这人怎么就不领情！不领情也就罢了，好好的还要动手，我这把老骨头今日怕是爬不起来了！” 秦如霜看出映红嬷嬷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其实只是想让柳姨娘长个教训，并不想将柳姨娘如何。 如果只是这样的结局，那她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多不过让柳姨娘闭关闭门思过几日。 这样的结局，对柳姨娘来说简直不痛不痒。 于是秦如霜走快步走到映红嬷嬷跟前，将嬷嬷扶了起来。 “都怪我不好，让你接了这份差事，在我家里还受了这样的委屈。” “今日确实是柳姨娘不对，我会同父亲说，让柳姨娘好好闭门思过，之后还要劳烦映红嬷嬷继续好好管教才是。”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映红嬷嬷已经想将这事情轻拿轻放了，哪知秦如霜话音一转，又提到了另一件事。 “我刚刚忘了，今日下人来传消息的时候，王爷也在。” 映红嬷嬷急了，“哎呀，这小事一桩，怎么还闹到王爷那里去了？可别让王爷担心才是。” 秦如霜随口说道：“嬷嬷同王爷的情分，那岂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我那个妹妹今日也表明态度了，嘱咐王爷一定要顺带来看看嬷嬷。” 秦如霜的话音一落，嬷嬷脸上立刻浮起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见映红嬷嬷懂得自己话里的意思，秦如霜便没有多少，一切让嬷嬷自己琢磨。 本来这事情，谢洵既担心秦方好的母亲，也担心映红嬷嬷，可是经她这么一说，到映红嬷嬷耳朵里，就变成了区区一个通房丫鬟，也敢指示王爷做这做那。 而且既然是那庶女开口了，必然也不是来看自己，他是来给那庶女的姨娘撑腰吧？ 想到区区一个通房丫鬟，竟然仗着自己有了王爷的骨肉，就这样胆大，要是纵容下去，那还得了？！ 以后仗着孩子，岂不是要坏了主子的规矩，这可不行。 于是原本打算轻拿轻放的映红嬷嬷，心里也有了别的计较。 这情况得和贵妃通个气才行！ 但她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是后来谢洵到了之后，也只是说自己没什么事。 言明只是觉得管教柳姨娘这份差事，她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客气地告辞回了皇宫。 秦如霜看着映红嬷嬷的轿子远去，知道这件事办成了。 秦方好仗着王爷的宠爱，不知天高地厚的印象，已经留在了映红嬷嬷心里，后边只需稍加引导，一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映红嬷嬷回了皇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几日柳姨娘在将军府中，如何嚣张跋扈，如何不服管教，说了一大通。 末了又道：“老奴本就是一个下人，去别人府里，说好听一点，是帮别人管教下人，说难听一点就是碍了别人的眼了。” 贵妃则忙道：“瞎说什么呢？你同我是什么情分，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得你的管教，那是她的福气！既然这人不要这福气，那就让他去好了！甭管日后惹出了多大的乱子，只怪她不知道珍惜机会！” 映红嬷嬷知道，贵妃这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想到王爷的到访，踌躇半晌，还是将这事情也说了。 “本来王爷的事，老奴不应该多嘴的，可是今日这事实在是……” 贵妃见映红嬷嬷欲言又止，于是说道：“和洵儿有关的事情都不许瞒着本宫，今日发生了什么？你如实说就是了！” 之后映红嬷嬷便把秦方好指使王爷到将军府，给自己的姨娘撑腰的事情，告诉了贵妃。 贵妃听完自然是愤怒至极，她真是小看了这个通房丫鬟。 上次吃药那回，她还以为这丫头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因此没有给她吃药。 不想成后来两人阴差阳错有了孩子，虽然她心里不大喜欢，但毕竟是谢洵的孩子，也就忍了。 可这才诊出有孕几日呢，就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开始作威作福了，竟然敢指使家里的男人了！！ 这和当年她身边那个爬上龙床一飞冲天，在她面前作威作福的丫鬟有什么区别？ 不得不说，秦方好确实走了一布烂棋，她的这个举动，在秦如霜的引导下，成功地点燃了贵妃的怒火，也犯了贵妃心里最深的忌讳。 第87章 柳姨娘进大牢 贵妃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心底里，她是不喜欢秦方好的。 可是现在自己儿子喜欢的她，而且刚刚怀了孕，她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嘱咐道：“你多关注将军府那边的消息，别让那母女俩真闹出什么大笑话来。” “还有，你把我库房里的首饰找几样贵重的，年轻女子用的，通通拿去给霜儿，霜儿最近是真的受了委屈了。” 太阳还没落，秦如霜就收到了宫里来的赏赐。 秦如霜抚摸着手下那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脸上浮起笑容。 只是这笑容却不是因为得了这些宝贝，而是因为贵妃终于对秦方好心生忌惮了。 往后只需再添一把火，定能将生辰宴那日，柳姨娘给她的难堪加倍还回来。 “对了，青枝你吩咐下去，将朱儿好好看管起来，至于另外那个管事，将人放了，给他些银子，然后再暗中看着，别让别人害了他的性命。” 青枝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再问她家王妃这样做是为什么，因为她知道王妃竟然这样安排，必然有她的道理。 于是点点头道：“奴婢这就办。” “对了，这个管事最喜欢去赌坊，你告诉钱二通，让人引这人再去赌坊两会，欠了钱自然就有了把柄了。” “还有一事……”秦如霜一顿想到要吩咐的事情确实有点多，于是对青枝道：“算了，干脆把钱二通叫来吧。” 钱二通来得很快。 “如果真的有人曾经替那管事还过钱，务必把人查出来，到底是谁。还有，之前的收据银票等一干证据，不管花多少钱全给我赎回来。” 钱二通点头答应，见王妃没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了，于是就准备走了。 末了，路过青枝身边的时候，突然从衣袖里拿出了一罐胭脂。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眯眯将胭脂塞到了青枝手里。 青枝想推拒，秦如霜咳嗽一声，“既然人家给你，那就拿着吧。” 看着离去的钱二通，秦如霜若有所思，原来钱二通竟然喜欢青枝这妮子吗？ 这几日闲了下来，秦如霜一直在想一件事。 该怎么让柳姨娘自己生出祸端。 柳姨娘要是太过安分，自己这边反而不好下手了。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其母必有其女。 在作死这件事情上，柳姨娘和秦方好从来就没让她失望过。 而且这两人不愧是母女，连作怪都作到一处去了。 原来是有人来王府告状了。 说王爷的岳母在，在胭脂铺里拿了东西不给钱，还要强买强卖。 秦如霜听得直摇头，该不会又是上次那家胭脂铺吧？ 把下人叫过来一问还真是。 原来柳姨娘那日得罪了映红嬷嬷，结果这件事不清不楚的就结束了，让柳姨娘心里得意了许久。 现在她女儿肚子里怀着王爷的孩子，哪怕是宫里来的嬷嬷，不一样得给她几分面子？ 被她欺负了也只能屁股尿流的回到皇宫。 往后在京都里她说的话，看看还有什么人敢不当回事！ 柳姨娘今日本是出去随便逛逛，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上次秦方好路过的那间胭脂铺。 柳姨娘是知道的，自己的女儿在这里被秦如霜落了面子，虽然后面有王爷帮衬，但到底是闹了笑话。 而且她听女儿说，这胭脂铺的老板娘是个寡妇，还和秦如霜交好。 这样想着，柳姨娘立刻就转身去了胭脂铺。 柳姨娘先是说他们的东西有问题，自己用了脸长红疹子，又说他们店大欺客，标的价格太高等等，一下子引来许多百姓围观。 柳姨娘现在心思飘了，出门都要带几个打手护院，还要带四个小丫鬟，那老板娘也不是吃素的，当下就搬出了秦如霜的身份。 柳姨娘不听还好，一听更加来气，心里一狠，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让护院把老板娘给打了。 事情传到王府的时候，胭脂铺的人已经报了官了。 正巧谢洵这几日军营有事，又不在府里，此事只能由秦如霜出面解决。 不过这样也好，秦如霜思索着，若是谢洵在，她还不好处理了，此刻谢洵不在要，先斩后奏就有了理由了。 衙门里。 县令看到柳姨娘就是一阵头大。 又来了又来了，怎么又是这家人？ 上次柳姨娘的侄子对尚书府家的女儿强娶，这次柳姨娘又自个儿又把一个普通的商贾给打伤了！ 这这这……可叫他如何是好！ 一边是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胭脂铺老板，一边是被下人搀扶着，趾高气扬的将军府小妾，县令只觉得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怕是留不住了。 正左右为难，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是王妃来了。 县令立刻像是得到敕令，大喊：“快快快！快让王妃进来！” 秦如霜来到衙门后，县令自然是一番招待，嘘寒问暖，说话也很是小心，就想探探秦如霜的口气，这回到底该怎么办。 秦如霜对这个一边给她陪笑，一边擦汗的县令升起几分同情。 确实，这段时间他们家的破事太多了，可怜了这个小官。 “县令大人，我还是那句话，是非曲折，百姓都有双眼睛，这案子该怎么判，大祁也有律法，我看着人证物证都在，朗朗乾坤的，该怎么判那就怎么判吧。” 县令一听，就知道王妃的意思，是要是要让那个姨娘坐牢了。 他想到上次，这个姨娘的亲弟弟和亲侄儿不也一样闹到了他这里，还拿出了将军府的信物。 说自己的姐姐受王爷宠爱，最后王爷还不是什么都没说，就让他们把案子判了，看来王爷并不看重一家人。 得了秦如霜的指示，县令自然是挺直的腰板。 案子很简单，柳姨娘惹是生非在先，当街打人在后，按照大祁的律法，那是要关押大牢半年了。 听到县令最后的判决，柳姨娘愣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是秦将军的姨娘，我女儿是王爷最宠爱的妾室！你头上的乌纱帽还想不想要了？！” 听到这话，县令心里更是恼怒！ 还好意思说呢！都是因为你们这一家人，白白让他提心吊胆，现在还敢反问我这乌纱帽想不想要了？！ 县令心里发狠，他这乌纱帽想不想要都没关系，但是乌纱帽掉了之前，肯定不会让柳姨娘好过就是了！ “来人啊，立刻将这泼妇给本官压入大牢！” 第88章 策反玲珑 见县令油盐不进，柳姨娘也慌了，她指着秦如霜大声道：“是你！是你！一定是你！肯定是你又害我！” 秦如霜倒是淡定，她早就对这对母女不要脸皮的性格了若指掌。 “是我让你砸别人家的铺子？还是我让你去打人？” “古人有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再说了，你不过是将军府的一个妾室，也敢如此作威作福，不将大祁的律法放在眼里？！” 秦如霜的一番话，让外边围观的百姓拍手叫好。 原本他们以为今日这件事又会像往常一样，来个大官说情，然后就不了了之，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普通百姓。 没想到王妃如此雷厉风行，虽然也听说王妃和家里的姨娘有过节，但是不管怎么说，王妃实打实的替百姓说了句话。 接到命令的衙役都上来押着柳姨娘，要往大牢里带走，柳姨娘当然是不从，一边走一边哭喊道：“秦如霜！秦如霜！你这个贱人！你等着，我女儿一定会救我出来！” 秦如霜瞥他一眼：“你说得对，你女儿很快就能来见你了。” 这大牢里只有一个柳姨娘怎么行？还是得让她们母女团聚，一起热闹热闹，方可成一桩美事。 秦如霜懒得再同柳姨娘废话，有些事情，得快点安排了！ 匆匆回了王府，叫来了钱二通。 “现在立刻带人将朱儿的父母和亲人从秦方好手上抢过来，能做到吗？” “能！当然能！小人定不负所托！” “还有管事那边……” 秦如霜话还没说完，钱二通一笑：“王妃放心，那样的赌徒我见得太多了，不用多久，就今日一晚上，定叫他输得连裤子都不剩，明日王妃只管来我这里领人就是！” 秦如霜算了一下，谢洵去军营有事要办，那日老管家说了一下，大概需要三天。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还剩两天的时间，在谢洵回来之前，她可一定要让他们母女好好在大牢里团聚！ 秦如霜吩咐钱二通去办的事有些危险，自然也不会让他空手前往。 叫了几个身边的下人，还有一个武功了得的白芨，一起陪着钱二通去。 钱二通办事也利落，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朱儿的父亲和母亲，还有一个妹妹接了出来。 朱儿被带到自己的父母前面的时候，害怕极了。 “王妃我真的错了，都是秦方好！我什么也不知道，奴婢甘愿受死，求求王妃放过我的父亲母亲和我的妹妹吧！” 秦如霜坐在上头喝茶，看着这一家人哭成一团，于是摆摆手道：“今日我来，不是兴师问罪的，我只有一件事要让你办过。” “今日我要去一趟官府报官，而我要告的人，正是你之前的主子，秦方好。” “到时候，你知道什么就如实说，若是县令问你那杯酒要给谁，你就说是要给我的，只不过让秦方好误喝了。” “可是……”朱儿咬着下唇，“可是说奴婢这么说了，往后秦方好再来找我们一家人的麻烦可怎么办？” 秦如霜道：“我母家在江南颇有势力，你应该知道杜氏商会吧？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保证不会动你们一家人，还会把你们接到江南去，在我祖父的庇佑下开始新的生活。” 见朱儿还是踌躇不定，秦如霜循循善诱道：“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心里比我还清楚。是要继续当秦方好的走狗，还是不破不立为自己的家人挣一个好前程，你自己想吧。” 听到这里，朱儿眼神一暗，做了决定。 与其一辈子被人拿捏，还不如不破不立！ “奴婢知道了！到时候该怎么说，奴婢心里已经有数了！” 解决了朱儿这边的事，秦如霜心里松下一口气来。 她本来不是这种会凭空污蔑别人的人，可是这对母女实在太过于咄咄逼人，还算计到她的头上。 既然秦方好让自己背了一次黑锅，她定然是要加倍奉还。 现在就等钱二通那边的好消息了。 秦如霜吩咐人把朱儿的家人接走的事情，瞒不过秦方好的眼睛。 果然这边人刚一接到，那边秦方好已经得了消息。 她得到的消息当然也包括自己的母亲被押到了大牢。 偏院里。 “砰”的一声，手边的茶盏被扔出去几丈远，秦方好气得胸膛上下起伏。 “看来秦如霜还是没吃到教训！我不是已经跟她说了吗，爬得高摔得重！还敢挑衅我！” 玲珑一看自家小姐又生气了，顺从地跪在一旁：“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呀？王妃该不会是要查那晚的事情吧？” 玲珑的面上有些害怕，说到底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鬟。 秦方好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没用的东西！就算她查那件事又怎么样？报官又怎么样，茶壶是我弄的，可酒也是我喝的，我害我自己关她什么事？！” “你当真以为这件事王爷不知道吗？王爷不过是怜惜我罢了，王爷都没有说什么，用得着她来多管闲事？她要查我的事，那就让她查好了！当务之急是先把我娘救出来！” “那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 秦方好稳住心神，沉着脸道，“王爷这几日怕是不会回王府了，而且我娘这几日做事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秦方好暗自思索。 秦如霜那头有一个大理寺卿，她这头叫上父亲怕是没什么用。 若是他们咬死都不放人，那日在场那么多百姓，人证物证俱在，按照父亲那个好面子的性格，怕是不会去救柳姨娘，就算救，也是让柳姨娘吃足了苦头才能出来。 若是那样，她和她娘的面子往哪儿搁？ “还是得去求求王爷，这样，你现在就出发，去军营里。就说我身子不适，让王爷赶紧回来。” …… 包间里，秦如霜拿着手里的一张欠条。 这是之前地下钱庄借给管事的第一张欠条，后来有人替那管事还了。 这次把管事放出去，他在钱二通的有意引导下，果然又去赌了。 只不过这一次输的那些银钱，可就没有人替他还了，走投无路他只能求到了秦如霜这里。 管事把之前生辰宴上的事情一字不落，同秦如霜说了一遍。 一边说，一边打自己耳光：“都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都怪小人鬼迷心窍被蒙蔽了双眼！王妃救救小人吧，救救小人吧！” 秦如霜听他说完，又问了一件事：“之前替你去还钱的人是谁？是不是秦方好？” “不是不是，不是秦方好！是秦方好身边的那个婢女玲珑！” 秦如霜垂眸，这就有点麻烦了。 若当日之人真是玲珑，秦方好很容易就能让玲珑做替罪羊。 那还是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秦如霜道：“来人，把玲珑请过来吧，注意别被别人看到。” 这头，玲珑按照秦方好的吩咐出了门。 可是她刚一出门，就被几个人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一处茶馆的包间里。 第89章 堂前鸣冤 看到坐在上面的人是秦如霜，玲珑有些害怕，但还是强自镇定道：“王妃叫奴婢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如霜懒得再与她说什么利害关系，直接把朱儿和朱儿的家人叫了出来。 “我已经把朱儿和她的家人救了出来，并且许诺可以带他们到江南受杜氏商会的庇护，他们自由了。” 玲珑脸色一白，“那又关奴婢什么事呢？” “他们自由了，那你呢？你和你的家人呢？你们难道不想要自由吗？” 玲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王妃说笑了，玲珑的命，家人的命，从来都不在玲珑自己手里。” “先不说奴婢现在不知道王妃到底要让我做什么事，但就算我答应了王妃，我和我的家人不过是从秦方好手里，换到了王妃手里罢了，还不是一样被人拿捏？” 秦如霜摇摇头，“你也是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我对待青枝如何，秦方好对待你又是如何，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我可以承诺你一件事，若是这件事成了，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和你的家人摆脱奴籍，我知道你有个弟弟十分聪慧，若他一辈子是奴籍，那他就不能考取功名，只能像你一样在府里当个下人，哪怕是这样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秦如霜的话，准确地戳中了玲珑心里最脆弱的一个点。 她神色无比挣扎，但思索了半晌，还是开口道：“那王妃先说，你要让我干什么？” 秦如霜一张口，说出三个字：“作假证。” 看着玲珑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秦如霜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就允许你们小姐设局污蔑我，不允许我反咬她一口？”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玲珑一脸的欲言又止，“我只是没想到王妃您……” “没想到我也会做这种事是吗？没有什么想不到的。当你家小姐处处和我作对，明明我百般忍让，还要得寸进尺的时候，就该知道这个后果。” 玲珑对秦如霜说的话很心动，但还是有所顾虑，说道：“王妃应当知道，秦方好现在命我去请王爷，可是就算我不将这件事告诉王爷，秦方好也能用飞鸽传书，将王爷请回来。” “到时候上了公堂，就算我坦白一切，只要王爷肯保她，对秦方好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今日回去告诉秦方好，你已经将话传达给王爷了，王爷军中有要事，明日日落之前就会回府。” “若我为王妃争取到这一天的时间，王妃就有把握能完成您想做的事吗？” 秦如霜十分笃定：“一天时间足够了。” 玲珑看着旁边，朱儿和她的家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想到自己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的家人…… 父母是否又苍老了？小弟是否又长高了？ 明明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想见一面怎么就那么难呢？ 想到这里，玲珑下定决心对秦如霜说道，“好，那我便为王妃拖住这一日，若是真到了朝堂之上，我也愿意替王妃作证，只求王妃能让我的家人脱离奴籍，能让我的小弟上学读书。” “不如这样，”见玲珑还是有疑虑，秦如霜说道，“我再许诺你一件事。只要你替我拖住秦方好一天的时间，到了公堂对峙之时，不管你想替我做假证也好，或者到那时又反悔也好，我都不怪你，答应你让你家人自由的这个条件，我无论如何都会做到。” 玲珑点头，心里更加放心，“如此，那我便回去恢复秦方好了。” 玲珑走后，秦如霜仔细教朱儿和管事的说了一遍供词，又将那日保留下来的酒壶再确认了一遍，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就静静地等着明日到来。 而玲珑回到了王府中，按照秦如霜教她的说辞，对秦方好道：“奴婢运气好见到王爷了，王爷听说是小姐身体不适，非常担忧，但是军中事务实在繁忙，所以不便前来。” 果然，秦方好听了这话立刻就要发作，“叫你请个王爷都请不来，还站着干什么？！替我去研磨，我亲自飞鸽传书给王爷！” 本来这件事不用这么急，她娘这些日子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在大牢里关几日让她改改性子也好。 而且有将军府和王府的名义，想来牢里的狱卒也不敢为难她娘，肯定是好吃好喝伺候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秦方好总觉得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于是对玲珑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让你请个人都请不来，让你研墨也不会了？！” 玲珑咬着下唇，大着胆子说：“小姐别急，奴婢刚刚还没说完，王爷说完之后，奴婢就自作主张和王爷说小姐小腹不适，都是因为柳姨娘受了冤枉，现在已经被押入大牢了！王爷听了很是着急，许诺说明日日落之前一定回来。” 听到这里，秦方好不疑有他，心里的不安也落了下来，立刻变了一副笑脸。 “你这丫头，早说呀！辛苦了，去下面领赏吧。”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衙门前的鸣冤鼓被人敲响了。 路过的百姓纷纷停下驻足。 要知道衙门前的鸣冤鼓，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敲的。 那是有天大冤屈的人才会敲响那个鼓，一旦鸣冤鼓被敲响，若是最后判决鸣冤之人是无理取闹，那不管是天王老子来了，鸣冤之人都要受三十大板的刑罚！ 百姓都围了过来，这一看，就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那鸣冤的人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子，而且周身气度不凡。 “怀王府正妃秦如霜，有冤要报！” “怀王府正妃秦如霜，有冤要报！” “怀王府正妃秦如霜，有冤要报！” 秦如霜连喊三遍，终于引来了衙役。 衙役一看到鸣冤之人是怀王府的正妃，脚下就是一软。 “王妃请等等！小的这就去叫县令来！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快快！快去叫县令！” 第90章 人证物证俱全 秦如霜到衙门前敲响鸣冤鼓的事情，果然吸引了很多百姓前来围观。 衙门里的县令听说秦如霜来了，自然又是吓得屁滚尿流，乌纱帽都没扶好，就赶紧冲了出去。 不消片刻，秦如霜已经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公堂之上，县令纵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让秦如霜跪着。 不说秦如霜怀王正妃的身份，单说她肚子里还怀着皇家的孩子，谁敢让她跪呀？ 倒是秦如霜不想让县令为难，也不想让百姓觉得她嚣张跋扈，于是主动对县令说：“县令大人，可否上一个蒲团？” 县令一听自然是忙不迭答应，急忙让衙役准备了两个软软的团子，厚厚实实，让秦如霜可以垫在膝盖下。 秦如霜干净利落地跪了下来，县令手又是一抖。 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呀！ 让怀王正妃这样跪在他身前！ 看到秦如霜就这么跪了下去，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天哪！这不是王妃吗？怎么跪在堂下，难不成是犯了什么事？” “你是刚来的吧，不了解就别乱说，王妃这是来敲响鸣冤鼓要状告别人的！” “吓！这谁敢动王妃？！再说了，王府这样的人家，出了事也会到衙门来申冤吗？我还以为都是私下里就……” 那说话的百姓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旁边的同伴忙把他的手拉了下来。 “你可别胡说八道？王妃一向公道，你可知道前几日她娘家的一个姨娘，将一个普通百姓打了，王妃二话不说，让县令秉公办理，王妃是断断不会行那徇私舞弊，滥用职权的事的！” 百姓的议论之声不算小，县令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的言语，更加让他觉得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是好。 见县令手足无措，秦如霜开口道：“县令大人，还是之前那句话，想必你都听烦了，我如今来报官，咱们公堂之上，秉公办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有了秦如霜的首肯，县令终于觉得屁股下的凳子没有那么烫了，于是一拍惊堂木，照例问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秦如霜是清楚衙门办案的流程的，早已经写好了状纸，示意青枝呈上去。 秦如霜沉声道：“县令大人在上，民女今日要状告的是府里的小妾秦方好。” 县令识字，也不瞎，于是一行一行将秦如霜呈上来的状纸都看完了，又听到秦如霜说是状告府里的小妾，结合状纸上的内容，顿时身上就出了一身冷汗。 按照秦如霜状纸里所写，那府里的小妾，竟然是要谋害王妃肚子里的皇孙！ 这可不是什么小案子呀，若是稍有差池，别说他头上的乌纱帽了，怕是连他这条小命都不保！ 这事情可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能比的。 县令终于认真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还怀着和稀泥的心思，现在也不得不正视这个案子了。 “你状告府里的小妾，可有人证？可有物证？你可知今日你敲响了鸣冤鼓，若是最后拿不出证据来，无论是谁，都要受三十大板责罚的！” “民女当然知道，还请县令大人传证人上堂。” 不一会儿，早早就等候在公堂外的朱儿和管事，都被请到了公堂之上。 县令虽然有时候看上去不靠谱，但能做到京都的县令，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若是铁了心要办这个案子，一板一眼的流程，他心里是再明白不过的。 他按照状纸仪所描述的情况，询问了朱儿和管事当日的情形。 朱儿按照秦如霜的吩咐，告诉县令当日秦方好是如何指使她给秦如霜下药，又是如何安排她在秦如霜身边潜伏。 同时又说了生辰宴当日，自己是如何得了秦方好的指令，将本该给秦如霜的掺了药的酒水，倒给了秦方好。 按照朱儿一开始的意思，她是想说将酒倒给秦方好是阴差阳错，但秦如霜听了之后觉得不妥，听起来太过牵强，于是重新给朱儿安排了一套说辞。 只说是当日人太多，她胆子小，不敢去给秦如霜下毒，于是秦方好心怀恨意让朱儿将掺了药的酒水稀释之，自己喝了下去，借此诬陷秦如霜。 而管事那边则是老老实实和县令说了自己是如何被秦方好收买，秦方好替他还了赌债，让他安排王府采购了下药专用的两心壶。 同时，秦如霜还将之前管事欠债还钱的欠条，也从地下钱庄处要了回来。 本来秦如霜是知道当日替管事还钱的人，是玲珑，不过她后面思考一番，又让管事的改了口，只说自己只知道幕后主使是秦方好，具体谁帮他去地下钱庄还的赌债，他并不知道。 秦如霜这么做也是有考量的。 在她看来，玲珑跟了秦方好那么多年，家人又被秦方好挟持了这么久，秦方好在玲珑面前肯定是积威已久。 当日她虽然表面上说服了玲珑，但看得出来，玲珑心里还是非常挣扎，所以她一定要让玲珑对秦方好彻底死心。 县令听两位证人这么一说，算是和状纸对上了，人证有了，还需要物证。 秦如霜又让下人将两心壶原封不动地呈了上来，县令立刻传来仵作，对两心壶里剩余的酒水进行了检验，果然是一种落胎的药物。 事已至此，人证物证俱在，县令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于是点点头，“传令下去，让秦方好到这公堂来！” 王府偏院。 秦方好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和她一样心神不宁的，还有玲珑。 玲珑知道秦如霜今日要去衙门状告秦方好，心里也是慌得很。 她怕被秦方好看出什么来，于是自己去了厨房，说是给秦方好做些安胎的糖水。 因此衙役来到王府的时候，玲珑并不在场。 而门房的人中，有一个是秦如霜的心腹，今日一早就得了秦如霜的示意，看到衙门的人来，直接便把人带到了偏院。 衙役到的时候，秦方好正在装模作样地缝一件幼儿的小衣服，满脸慈爱。 若是衙役不知道今日的内情，定会以为这是一位温婉和蔼的妇人。 可是想到两位证人的说辞，以及怀有身孕，还差点被陷害的怀王正妃，衙役心里实在对这人喜欢不起来。 两个衙役快步走到秦方好身前：“秦小姐，请同我们到衙门走一趟吧！” 第91章 对峙公堂 秦方好被两个衙役的突然到访弄得猝不及防，心里的不安扩大了几分。 但她还是强撑着笑容道：“两位官爷，可是有什么事要找小女？” “找你去衙门，自然是有事要问，具体情况，去了衙门你便知道。” 秦方好当然不可能跟着这两个人去衙门，而且她心里实在是慌得不行，于是只能搬出谢洵。 “两位官爷，我家王爷去了军营里，我如今一个女子，又怀有身孕，有什么事情还是等我家王爷回来再说吧。” 听到秦方好这么说，两个衙役内心更是不屑。 他们早就从今日这一桩荒唐的案子，里听出了怀王宠妾灭妻的行径。 此时秦方好的推脱之词，听在他们耳里，就变成了秦方好要等着王爷回来替她撑腰，若真是等王爷回来了，这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他们两个都是刚刚入了衙门，还没那么圆滑，也有一颗赤子之心，想到秦如霜受的委屈，立刻板起脸来。 “我们可等不了那么久，王爷大忙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秦小姐请放心，若是秦小姐没有犯事，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们会好好将您带走，再好好将您送回来。” 眼看两个衙役态度强硬，秦方好心里一沉。 难道是秦如霜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秦方好眼神一转，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些银两，递给两个衙役：“两位官爷莫着急，先喝口茶吧。” 说着就要把银子递到他们手里。 偏偏这个时候，其中一个年纪小的衙役，心里藏不住事，错开了身子，没有接秦如霜的银两，还低声骂了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倒想来贿赂我们了！” 联想到前几日秦如霜将朱儿的家人救了出去，秦方好心里明白了，秦如霜大概是要翻生辰宴的旧账了。 按理说现在最好的做法，是吩咐玲珑赶紧去军营里请王爷，但是想到管事那边的事情，她而且心中发狠。 请王爷怕是来不及了，既然秦如霜想赶在今日发难，那肯定已经有法子拖住了王爷，当务之急得把自己摘出来才是。 于是在厨房做糖水的玲珑，就这么被喊回了偏院。 看到两个衙役立在偏远门口，玲珑心里一沉，快步走到秦方好跟前：“小姐，可是要让我现在立刻去请王爷？” 秦方好掩饰地笑道：“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请王爷干什么？再说了，王爷军务繁忙，怕是赶不过来了。” 她直直看着玲珑的眼睛，一句一句道：“你跟着我一起去衙门，有什么事情，我们主仆二人也好商量，一家人就是要心往一处想才是，你说是不是啊，玲珑？” 玲珑听到这话，心里一惊。 秦方好果然要拉自己做垫背的吗？ 而且她主动提到“一家人”这种话，肯定又是在暗暗拿家人的生命威胁她。 玲珑算是看透了，这个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小姐，从来没有把她当人看！只把她当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 想到秦如霜承诺自己这事情成了之后的好处，玲珑也狠下心来。 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玲珑心里发狠，面上还是一派和气，眼里还有些焦急：“哎！哎！好的！两位官爷稍等，我家小姐有孕在身，能不能让王府的大夫跟着我们一起去呀？” 秦方好见玲珑到这个时候，还一心一意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心里又放心了几分。 这个小丫头果然对自己忠心耿耿，到时候若是情况不对，直接把她推出来当替罪羊就是了！ 于是衙役带着秦方好和玲珑主仆二人，以及在王府里的王大夫，一起去了衙门。 一路上，秦方好猜测了许多种情形，她能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秦如霜要状告自己生辰之日设局诬陷她。 秦方好心里觉得好笑，这事儿就算秦方好真有证据又怎么样？ 她自己配的药，她自己吃了，什么人都没害到，就算县令要追究，王爷要追究，最多不过是轻拿轻放，还能怎么着？ 这么想着，秦方好也定下了心来。 她从容不迫地走到公堂之上，百姓们看到另一个正主来了，也是议论纷纷。 秦如霜见到秦方好来了，脸上一派淡定。 她在堂下跪了许久，刚刚被县令准许，可以被青枝扶起来歇一会儿。 而秦方好来了之后，不仅没有下跪，直接对县令说道：“大人见谅，我如今怀着王爷的孩子，怕是不便下跪，不知有没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让小女子先坐下来再慢慢回答。” 秦方好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没有什么错处。 本来也是，她现在身子金贵着呢，能屈尊降贵来县衙门里，已经是给了万分面子，他们难道还想让自己站着答话不成？！ 可秦方好不知道的是，她这副作为在县令和百姓眼里，就坐实了怀王府宠妾灭妻，秦方好这个小妾嚣张跋扈，仗着王爷的宠爱，胡作非为。 堂堂怀王正妃来到衙门，一样要下跪申诉冤屈，她一个小妾，竟然一来就要求给她弄个椅子来坐着，这算怎么回事？！ 于是在秦方好看不到的地方，百姓们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 他们先前觉得这事是不是有误会，但此刻看秦方好这副做派，心里也认定了这就是一个仗着的王爷宠爱，作威作福的妾室。 县令心里更是恨惨了秦方好。 这一家的都是些什么人！ 母亲当街打人，舅舅抢劫贡品，自己一个妾室也在这摆谱，真是凤凰窝里出来的能飞天，鸡窝子里出来的只会刨地！ 秦方好对县令和周围百姓冷漠的眼神毫无察觉，带着几分不耐烦道：“大人，如今我人也来了，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吧，还有这椅子什么时候送来啊？” 一边说，还一边假模假样地揉了揉腰。 县令“啪”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既然到了公堂之上，不管你原先是什么身份，如今只有原告与被告两种！念你怀着皇家子嗣，免于下跪，但是想坐下那是断不可能的！” 秦方好被拂了面子，心里有些生气，但是想着这么多人看着，也就忍了委委屈屈福了福身。 “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请问吧。” 接下来的时间，秦方好听着县令将状纸从头到尾念了一遍，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越听到后面脸色越苍白。 直到县令念完状纸，将金堂木一拍：“罪女秦氏，人证物证俱全，你可认罪？” 秦方好已经完全被状纸上的内容，还有县令跟她说的证人证词惊呆了。 愣了几秒之后，白着脸脱口而出：“大人冤枉！这怎么可能！我没有下药害她，被害的人明明是我啊！！” 【作者有话说】 已知： 1，女配有男主撑腰 2，霜霜有大理寺卿+当朝大儒的孙子两大帮手 提问：霜霜这一仗该怎么打，才能让女配不死也退层皮？ 第92章 押入大牢 “状纸！给我看状纸！我要看状纸是怎么写的！” 秦方好简直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听到的东西！ 她根本没想到秦如霜会让人做假证，反咬她一口，彻底将事实扭曲，这根本不是她以前认识的秦如霜！ 此时的秦方好太过于自以为是，她根本不知道，当一个女人经历了上辈子的种种，以及这辈子的背叛，心里早就对她不抱有任何仁慈。 秦如霜看着状若癫狂的秦方好，点点头对县令道：“既然她要看，那便让她看吧。” 秦方好一把接过状纸，一目十行看完了状纸的内容，恼羞成怒将状纸几下撕碎了。 她颤抖着手指，指着秦如霜道：“秦如霜！秦如霜！好你个秦如霜！我没想到你竟然将事做得如此绝！” 秦如霜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两步，离她远了些，谁知道这个女人发起疯来会做些什么。 看着这样癫狂的秦方好，秦如霜只是淡淡道：“撕吧，你愿意撕多少都行。” “可是你做过的那些事，朗朗乾坤，人证物证，样样皆在。” 秦方好抬头看向胸有成竹的秦如霜，终于知道自己这回是轻敌了。 她刚刚确实有些失态，但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打败。 她如今还有两个依仗，一是替她顶罪的玲珑，二是还在军营里的谢洵。 现在去请谢洵，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先让玲珑顶上。 “县令大人，今日这一桩桩的诬陷，恕小女子不能承认。” 县令眉头一皱，“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秦方好在刚刚的那一会儿的时间里，已经理清了脑海中的思绪。 她先是撇清了自己和朱儿的关系，只说朱儿曾经在将军府当差，秦如霜也认识，是受谁指使不好说。 又言明管事口中所说的事情，她根本不知情，她也从没去过地下钱庄替什么人还债，她压根就不知道管事欠债这件事。 人群外，玲珑没有被允许跟着上公堂，但是她听到秦方好这么说，心里已经凉了大半。 果然，秦方好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对县令道：“我可以给大人提供一条线索，我知道这个管事，与我身边的奴婢玲珑交往甚密，不如先将玲珑传唤上来，好好问话再说。” 玲珑立刻被传唤了上来，路过秦方好的时候，秦方好一把抓住了玲珑的手。 她一派真诚地说道：“玲珑，我们情同姐妹，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事，以后你的家人我都会替你照看起来，哪怕有朝一日你能从大牢里出来，以前的事我也既往不咎，我身边永远都有你的一个位置。” 秦方好这番话，既是安慰又是敲打，可到了玲珑耳朵里，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玲珑算是认清了，十几年了，她对秦方好马首是瞻，掏心掏肺，到头来，只能作为一个替罪的工具一样被推出去。 脑海中又回忆起秦如霜对她的承诺，玲珑扯出一个笑意，慢慢靠近秦方好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清的声音喃喃低语。 “小姐放心，小姐这辈子的大恩大德，玲珑马上就会来报恩了……” 秦方好听完，脸上闪过一个满意的神色。 可下一秒这满意的神色就僵在了脸上。 “大人，奴婢有话要说。” “今日，奴婢要揭发原将军府二小姐，现怀王府通房婢宠秦方好！” “她残害王妃在前，下药不成，污蔑怀王正妃在后！” “为管事缴纳赌债之人，正是奴婢，奴婢是受秦方好指使，拿赌债收买管事。” 见秦方好在旁边还想狡辩，玲珑拿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装药的瓶子就在秦方好屋内，枕头下有一处暗格，县令大人可立刻去搜查秦方好的房间！” 秦方好几乎瘫软在地。 怎么可能！ 那瓶药她一直背着玲珑藏的，玲珑也不知道药被她放在哪里！ 没想到这妮子竟然说出了药品藏匿的地方，恐怕对她早有反心！ 而一旁的秦如霜，看到玲珑最终倒戈向了自己这边，心里的大石算是彻底落下了。 这头秦方好知道自己狡辩不了，只能想别的法子暂时脱身，于是她惨白的脸色捂住小腹。 只能先用肚子里的孩子拖住局面。 “啊，我的肚子好疼！好疼啊！大夫！快叫大夫来！” 县令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这可怎么办？这女人肚子里怀的可是怀王的孩子！ 倒是秦如霜冷静得很，她早就想到了秦方好若是狡辩不成，肯定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 于是提醒道：“我看秦姑娘不是带了府里的大夫吗？就在门外，快把人叫进来！” 王大夫和秦方好本来就是一伙的，诊断了之后一脸严肃地道：“嗯，秦小姐情况十分凶险，腹中胎儿不稳，要立刻休息静养！” 秦方好也十分配合，哀哀直叫，说自己肚子疼。 秦如霜就在一旁静静看着秦方好演戏，她早就料到秦方好会有这一手。 先让秦方好的带来的大夫诊断，免得事后又说是她不怀好意。 接着她不慌不忙对县令道：“此事事态紧急，正巧今日出府时，我怕自己身子不适，也带了一位大夫，而且是宫中赫赫有名的妇科圣手，曹御医，不如让曹御医也来诊断一二。” 秦方好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 秦如霜却不会给她那么多推脱的机会。 秦方好拒绝的话一出口，秦如霜立刻板下了脸。 “你口口声声说腹中的胎儿是王爷的骨肉，如何如何重要，现在我把宫中有名的御医请来了，你为何不看？” “你是怀疑我，还是怀疑宫中的贵妃？” “难不成贵妃这个做奶奶的，还会害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成？！” 秦如霜的一番话，将秦方好质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任由早就安排好的曹御医诊断。 曹御医得了秦如霜的首肯，立刻为秦方好把起脉来。 只是他越是把脉，眉头越是皱得紧。 一旁的县令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要是真的因为这件事让王爷的骨肉有什么差池，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好在曹御医又仔细诊断之后，终于有了结果。 结果是秦方好腹中胎儿尚好，只是秦方好情绪有些激动罢了，不碍事。 眼看着事情已经要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秦方好也没脸没皮起来。 “我不管！我是冤枉的！而且我现在怀有身孕，我看谁敢押我进大牢！” 秦如霜仿佛看到小丑一般，看着在一旁撒泼的秦方好。 “放心吧，伤了谁也不会伤了王爷的骨肉，今日王大夫在，曹御医也在，我会让两位大夫跟着你一同进牢里。” “直到你的最终判决下来，这两位大夫保准会寸步不离跟着你，是不是啊？两位大夫。” 那王大夫本来就心中有鬼，眼看秦方好自身难保，也快要倒台，自然是急忙推脱。 “不不不！既然曹御医在，哪里用得着我！小的这就走了，这就走了！”说完屁股尿流地跑了。 而曹御医则是对秦如霜的安排没有异议，只说是王爷的骨肉，贵妃心里十分挂念，既然有他的用武之地，自然不敢推脱。 眼看事情已经无力回天，秦方好脸色面如死灰。 她心里其实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现在是午时，就算现在把她压入大牢，到了晚上王爷就要回来了，等王爷回来了看她怎么收拾这些人。 件事情已成定局，县令心里琢磨着可快点结束吧！ 他头一次觉得县令的椅子这么难坐，屁股都要烧起火来了，于是下令：“来人啊，安排好舒适的牢房，将秦方好关押进去。” 衙役刚要动作，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 “慢着。” 秦如霜缓缓转头，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她还是低估了谢洵对秦方好的宠爱。 公堂外，赫然是一身戎装，刚刚从军营回来的谢洵。 【作者有话说】 来了宝子们 今天去外婆家拜年，晚了点 稍后还有一章 第93章 真当我没有依仗？！ 秦方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边哭着，一边跌跌撞撞扑进了谢洵怀里。 “王爷你终于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就要被这些人害死了呀！” 秦如霜冷眼看着秦方好小鸟依人一样依偎在谢洵怀里，心中早已毫无波澜。 原来一颗心只要痛得次数多了，就会变得麻木，就会忘记那钻心的疼痛。 她在青枝的搀扶下，慢慢走到谢洵跟前。 “县令大人，将今日记录的一干案卷，证词，证物，通通拿来给王爷。” 谢洵一抬手，阻止了县令的动作：“不用。” 秦如霜扯了扯嘴角：“那王爷的意思是，不论今日这案子断得如何，就是铁了心要保秦方好了？” 谢洵久久凝视着秦如霜，一直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秦方好，小人得志一样挑衅地看了一眼秦如霜。 “姐姐真是不识大体，咱们后宅的事情，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就算不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为了王府的名声，也不该闹到这公堂上来。”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这些事情怎么能让……” 秦方好眼神瞟了一眼外头看热闹的百姓，意思不言而喻。 怎么能让这些贱民看热闹？ 秦如霜这下彻底被秦方好挑起了怒火。 “朗朗乾坤，千百双眼睛看着，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保不了你！” 秦方好依偎在谢洵怀里，笑着说道：“王妃你不懂吧？我不需要谁保我，也不需要谁认可，我只要王爷说相信我，那即便天下人都说我有错，我也愿意只听王爷一人的。” 秦如霜问道：“你这是把王爷当成你的依仗了？” “王爷是我的丈夫，他当然就是我的神，我的天，我这一辈子最大的依仗！” 秦如霜连看都不想看这对狗男女一眼，当着她这个正妃的面，一个小妾说谢洵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神，是他的天。 那她这个正牌妻子又算什么？！ “你今日看这样大言不惭，你有王爷保，你真当我就没有任何依仗了吗？！” 随着秦如话落，公堂外传来衙役的声音。 “大理寺卿沈笑阳到！” “宗仁夫宗正傅宁到！” 谢洵猛地转身。 “就为了这点事情，值得这样大动干戈吗？值得这样闹得你与我不死不休吗？” “值得！怎么不值得！太值得了！” 令秦如霜觉得心寒的是，谢洵口口声声说这件事是小事。 他把这自始至终，都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他只想随意揭过，只想轻拿轻放，只想两边保住。 不，说是两边都保住，是她太抬举自己了。 谢洵自始至终都只想护着秦方好。 县令听到衙役传令，沈笑阳和傅宁都来了，立刻吓得从座位上走了下来。 “下官参见两位大人！这……怎么就惊动了两位大人前来呢？” 沈笑阳摆摆手：“别的不用多说，这件事情涉及王妃腹中尚未出生的嫡子，必须谨慎对待，这案子立刻移交大理寺！” 说着，看到秦如霜还站在那里，立刻皱眉：“青枝，去搬把椅子过来，让你家王妃坐着。” “还有曹太医，站在那里干什么？谁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别人分不清，你在贵妃身边那么久，你也分不清？！王妃不能出任何差池！” 曹御医闻言默默从秦方好身边挪到了秦如霜身后。 一旁的谢洵看着沈笑阳从来了之后，有条不紊地安排别人照顾秦如霜，仿佛眼里根本没有别人。 他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他一个大活人还站在这里，怎么就轮到一个发小来照顾秦如霜了？ “怀王府的事，请大理寺请不要插手。” 沈笑阳像是现在才看到谢洵也在场，夸张地行了个大礼：“哎哟，下官真是糊涂了，这么久了，竟然才看到王爷还在这儿，我看着王妃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还以为今日王妃没个撑腰的人呢。” “这王爷来了，恐怕没有我的用武之地了吧？王妃？” 秦如霜自然是听得出沈笑阳语气里的嘲讽，于是掩唇道：“你也算我半个娘家人，当然得来给我撑腰了”。 “哦，原来如此。原来是王妃现下没个能撑腰的人啊，那我这个做哥哥的，今日当然要秉公办理，还妹妹一个公道了！” 话里话外暗暗嘲讽，谢洵一个大活人，作为秦如霜的丈夫，竟然帮亲不帮理，站在一个小妾的旁边，不替这个正儿八经的妻子撑腰，于是只能由他这个做哥哥的来。 而谢洵看着秦如霜和沈笑阳，你一言我一语，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妹妹，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可是偏生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县令见这三个人之间火药味十足，急忙出来打圆场：“都坐！都坐！几位都坐下说！” “哎，傅宁大人您怎么也来了？这事情怎么还惊动了宗仁府呢？” 傅宁正是那日，和秦如霜一起回王府用膳的几个发小中的一个。 他倒是没有说什么要帮秦如霜撑腰的话，只是说道：“王妃是怀王正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怀王嫡子，将来是要入皇室宗族的谱牒的，现如今有人胆敢谋害皇孙，若是事情落实了，宗人府府自然是要插手的。” 眼看着本来已经顺风的局面，一下子变成了逆风局，秦方好也慌了。 她双手紧紧抓着谢洵的衣袖：“王爷，我是冤枉的，您一定会保护我的对吗？王爷！”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谢洵投去哀求的目光，却发现谢洵一直在死死盯着和沈笑阳谈笑风生的秦如霜，根本没有半分注意力在自己身上。 秦方好的眼神里像是淬了毒。 秦如霜！ 秦如霜！ 第94章 痛打落水狗 秦如霜对秦方好充满恨意的眼光视而不见。 现在谢洵来了，自己的朋友也来了，就看看今天这事该怎么解决吧。 “王爷若是想让秦方好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 秦如霜将话说得明明白白。 她筹谋了这么久，不死也要让秦方好褪一层皮。 谢洵刚想再张口，秦如霜抬手打断。 “我现在给王爷三个选择。” “要么，让秦方好进衙门的大牢，让她和柳姨娘母女团聚。” “要么，就是大理寺插手这件事，让秦方好去大理寺的监狱里安胎。” “当然，还有一种选择。咱们也可以直接把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到时候去的可就是宗人府了，王爷可得想好了。” 谢洵沉默不语。 大理寺的刑罚是最为严苛的，而且沈笑阳如此护着秦如霜，秦方好若是去了还有命能回来吗？ 宗人府更是如此，里头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比大理寺的少。 谢洵还在思索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一旁的秦方好已经沉不住气了。 “我的去处应该由王爷决定，哪里是你嘴巴一张，就决定我的去留？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秦如霜转头看向秦方好。 “从小到大，你都和父亲说，我仗着嫡女的身份，仗着手里的权利，如何欺负你。” “既然你一直这么说，我当然不能让你失望。” 秦如霜厉声喝道：“我今日就要让你看看，我能用我的权利，我能用我手里的人脉，怎么教教你这为人子女，为人妾室的规矩！” 秦如霜这番话说得坦坦荡荡，沈笑阳和傅宁都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在他们看来，秦如霜本来就是天之娇女，本来不应该凭白受这些误会和委屈。 如今不过是亮出自己的身份，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罢了，有什么好觉得奇怪的？ 倒是谢洵紧皱着眉头看着秦如霜，像是对她的说辞十分不满。 而秦如霜早已习惯了谢洵对秦方好的宠爱。 只是似笑非笑的对谢洵道：“怎么样？王爷你选哪种？” “你已经把事情都做到了这种地步，哪里给过本王什么选择的余地？” 秦如霜冷笑一声。 “王爷当初不顾我怀有身孕，就要将秦方好纳进府里做妾，可有给过我选择的余地？！” “明知我怀有嫡子，还要让一个低贱的庶女也一同怀孕，王爷可有给过我选择的余地？！” “明知秦方好手段肮脏拙劣，依然放纵她在生辰宴上让我出丑，可有给过我选择的余地？！” 谢洵哑口无言。 他只能对秦方好道：“你先在衙门呆着吧，其他的事情本王来处理。” “王爷……”秦方好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不敢相信，王爷真的会让她进衙门的大牢。 但她也知道如今她就像案板上的鱼，生死已经不在自己的手里。 秦方好看着这两人这般作态，心里自然知道谢洵在想什么。 必然是想先稳住自己，将人送到衙门的大牢，到时候再与她周旋，或者开出什么条件，换取秦方好的自由。 或者说自己得做的这一切，在谢洵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哄一哄也就好了。 若真是这样，谢洵未免太低估了自己要整治秦方好的决心！ 谢洵做出了让步，沈笑阳和傅宁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秦如霜，秦如霜点点头。 “这事情就先这么办吧。” 得了首肯，两个衙役战战兢兢走了上来，想要带着秦方好离开。 不过他们也不敢动作太粗鲁，生怕伤了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 秦如霜率先起身，“今日可是妹妹和姨娘团聚的大日子，我也去送送你。” 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我先过去吧，秦姑娘月份浅，你们扶着她慢慢走。” 秦如霜忽略一脸怒火的秦方好，自己先去了牢房里。 牢房里，柳姨娘虽然过得不怎么好，但是手里银子多，贿赂了几个狱卒，看着样子倒也还体面。 看见秦如霜来了，她立刻冲了过来，隔着铁栅栏吼道：“你这个小贱人！还不快放我出去！” 秦如霜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隔着铁牢，看着撒泼的柳姨娘说道：“姨娘别急，我今日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怎么？王爷找你了？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妄图动我们母女，王爷会替我们撑腰，还不快放我出去！” 秦如霜摇摇头：“不，是另一件事，你的好女儿而且马上就要来看你了。” 柳姨娘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我就知道！我女儿肯定会来救我出去！你给我等着，等老娘出去了，看我不撕烂你那张嘴！让你整天胡说八道诬陷我们娘儿俩！” 秦如霜所言不虚，不一会儿，秦方好被两个衙役扶着走了进来。 隔着铁门，柳姨娘就大喊道：“方好！方好！你来救娘出去了吗？快快快！让这些人把我放出去！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秦方好还没有说话，两个狱卒已经打开了牢门，柳姨娘一下子冲了出来，紧紧拉着秦方好的手。 “好孩子！还是你知道疼娘，咱们快走吧，这里湿气重，别伤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 只是柳姨娘刚刚踏出一步，两个狱卒已经抽出大刀，拦在她们身前！ “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你们是要越狱吗？” 柳姨娘伸手去推狱卒：“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女儿就是来救我出去的！” 衙役嗤笑一声：“救你出去？真是笑死个人了！” 说完轻轻推开牢门，朝秦方好做了个手势：“请吧？秦姑娘。” 说完将将母女两人都推进了牢里。 柳姨娘被这变故惊呆了，猛地敲击牢门：“开门！开门！你们竟敢把王爷的女人关进来！她还怀着皇家的骨肉啊！你们这是在杀人！” 秦如霜好好欣赏了一番柳姨娘的丑态，才开口道：“她今天不是来救你的，她也犯了事，今天是来和你一起进大牢的，你们娘俩在里头好好待着吧！” “你说什么？！”柳姨娘一脸不可置信。 说完转头去拉秦方好：“方好！方好！你说话呀？你怎么会被关到牢里，你不是来救为娘出去的吗？” 秦方好被她晃得有些头晕，本来今天就受了一肚子的气，现在也不想忍着脾气了，一把推开了柳姨娘。 “你轻点！不知道我肚子里还会怀着王爷的孩子吗？救你？拿什么救你！我现在也被弄进来了，我也等着王爷来救我呢！”秦方好没好气道。 “怎么会？王爷不是最喜欢你了吗？是不是你任性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王爷不高兴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别说了，你别动我！” 母女两人一言不合，差点就要打起来。 秦如霜隔着厚重的铁门，看着母女两人争吵，又环视了四周，看着这暗无天日，阴冷潮湿的地方，对这环境非常满意。 应该可以让她们母女俩好好享受一些日子。 “走吧，青枝，我们回府吧。” 后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筹划呢。 第95章 耍你怎么了？ 秦如霜回府的马车，遇上了谢洵的马车。 “王妃，前头是王爷的马车，咱们要不要打个招呼？”车夫问道。 “不用，让王爷先走。” 倒不是故意想避开谢洵，而是她现在真的不想看谢洵那副嘴脸。 可是她已经尽力避开，偏偏有的人不想让她如意。 秦如霜回到府里的时候，谢洵已经等在了外院的走廊上。 秦如霜看也没看谢洵，直直的就想走过去，但是被谢洵拦住了。 “本王有事要同你商量。” “王爷想同我商量什么？” “方好的事情，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王爷想替她求情？” “我不妨告诉王爷，我和秦方好存在闺中就不对付，生辰宴的事，王爷应该知道真相。” “就是因为本王知道真相，所以本王才要同你商量这件事，方好确实自导自演诬陷了你，可你也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本王没想到你会反咬一口，直接让人反水将她的罪名坐实。” 谢洵望着她，眼神里甚至有些失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如霜简直一句话都不想再同他说了。 什么叫实质性的伤害？ 心里的伤害就不叫伤害吗？！ 感情伤害就不叫伤害吗？！ “王爷不必再多说，秦方好这个人我收拾定了！王爷还有什么神通能够保住她，那便放马过来吧！” “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我是认真了，也请王也认真对待，这种求情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说了，没用！” 两个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秦如霜回到自己院子内，让青枝给她研墨，开始写信。 一封是写给沈笑阳的，一封是写给傅宁的。 还有一封，则是写给杨婉儿的父亲，杨尚书的。 杨尚书与御史台的官员交好。 衙门的大牢里。 狱卒不敢怠慢秦方好母女，但是毕竟大牢就这点条件，再怎么照顾也好不到哪里去。 秦方好闹了一场，最终也没落得好，只能委委屈屈躺在用干草铺成的床铺上睡着了。 刚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了有人走过来，动静弄的还挺大。 她还没彻底清醒呢，就已经被人拉了起来：“请姑娘跟我们走吧。” “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我们是大理寺的。奉大理寺卿沈笑阳之命，特来带姑娘去大理寺接受询问。” 秦方好一下子慌了，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她要是进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我不去什么大理寺！不是已经好了吗？这事儿就在衙门解决！” “说好？说好了什么？那都是王妃与王爷的决定，我们家大人可没说话。” 那官员拿出一张纸，递给秦方好，“请姑娘好好看看，我家大人是按照正常的大理寺提审流程，现在要提审姑娘，这是提审的批示，带走！” “我不去！秦如霜这个贱人！她说话不算话！” 见秦方好不配合，两个大理寺的官员也没了耐心：“这就由不得姑娘你了！” 说完，就这么半强迫地将人带走了。 将军府里。 谢洵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任由王府里的这两个女人这么闹下去。 于是带着人去了衙门，想先把秦方好接出来。 哪知一去就扑了个空。 “你说什么？秦方好被谁接走了？” 县令还没睡醒，乌纱帽都没带，急忙对王爷解解释道：“是大理寺的人。” 谢洵这下也怒了，秦如霜竟然出尔反尔！ 县令本不该多嘴的，但他心底里很喜欢秦如霜飒爽的性子，于是解释了一句。 “这事儿不是王妃吩咐的，是沈大人吩咐下面的人，拿着提审批文来找下官要的人，下官不敢不从啊！” 谢洵脸色铁青，他倒是忘了防着这一手。 “走，跟我去大理寺。” 只是谢洵去了大理寺，又扑了个空。 大理寺的官员客客气气地将谢洵请了出来。 “王爷，实在不好意思！宗人府的人刚刚将秦小姐接走了。” 谢洵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得出水，嘴里一字一句道：“秦如霜真是好样的！” 这分明是和沈笑阳一起耍自己玩儿！ 而秦方好现在在哪里呢？ 秦方好已经被接到了宗人府。 她莫名其妙地被从衙门接到了大理寺，刚刚在牢里安顿好，睡了下来，正睡得迷迷糊糊，又来了一群人。 那群人说是宗人府的，因为她涉及谋害皇室子嗣，要把她带去宗仁府。 她挣扎无果，大半夜的又被马车拉着来到了宗人府。 一晚上折腾了两回，秦方好已经完全没脾气了。 她想推脱自己身子不适，偏生后面还跟了个任劳任怨随，时给她备着保胎丸的曹太医。 她是想装也装不出来。 此时，秦方好两眼无神，呆呆地坐在宗仁府的大牢里，她抬头望着铁窗里漏进来的一丝月色，头一次有些后悔。 早知道见好就收，不要在生辰宴上惹怒秦如霜了！ 这个疯女人！ 可这世上毕竟没有后悔药，她自己做的孽，现在也只能自己受着。 这头谢洵现在衙门扑了一次空，又在大理寺被耍了一次，已经是身心疲惫。 从大理寺出来后，手下的人问道：“王爷，咱们要不要去宗人府啊？” 谢洵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不去了，秦如霜竟然打定主意要让我救不出人来，去宗人府他们也有法子能将人扣下来，回府吧。” 谢洵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作为将门嫡女的秦如霜，曾经在京都名动一时的她，原来手上竟然有这么多的关系人脉。 若是她真的铁了心要收拾一个人，哪怕自己贵为怀王，一时间竟也奈何不了她。 想来是生辰宴的事情，实在是气得狠了，还是等她先消了心里的火气再说吧。 这头谢洵和秦方好两个人都被折腾得不轻，秦如霜则是早早地就上了床，在青枝的服侍下，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谢洵照常到饭厅用早膳。 三位良妾和秦如霜早已经到了。 三位良妾刚刚得知，府里跳的最欢的秦方好，昨日被王妃狠狠整治了，此时大气都不敢出，就像三只小鹌鹑一样，只敢夹自己桌子面前的菜。 谢洵眼下挂着浓浓的青色。 秦如霜看他这个疲惫的样子，心里舒爽不少。 甚至主动替谢洵盛了一碗肉粥，“王爷多用些吧，看您精神不是很好。” 谢洵随便吃了两口，便把勺子放下了：“不吃了，先去上朝。” 秦如霜淡淡道：“唉，王爷还是多用点吧，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去上朝呢？” 谢洵奇怪地看了秦如霜一眼，他早膳一向用的不多，怎么今日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而秦如霜望着谢洵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自顾自又添了一碗粥。 她可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谢洵若是早上不多吃点，待会怎么有力气舌战群儒呢？ 谢洵没有把秦如霜今早的反常放在心上。 直到早朝开始，谢洵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秦如霜要让他多吃点东西，攒点力气。 今日的早朝上，全是弹劾他的折子。 第96章 将军府，没有姨娘了 弹劾的内容五花八门。 有弹劾怀王府家风不严，内宅作乱的； 有弹劾怀王独宠爱妾，轻视正妃于理不合的； 还有弹劾和谢洵本人作风问题的。 连带着秦将军也受到了波及，被参了几本。 毕竟他从前灭妻的传闻，在京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秦将军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柳姨娘那事，他本来想着让她在衙门里吃几天苦，长个教训。 然后在县令那里走走关系，将人接回来，如今事情摆到了明面上，不严惩是不行了。 朝堂之上的争端秦如霜并不清楚，但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因此秦如霜心情非常好，她决定出去逛逛，买点胭脂。 说起来，之前板娘算是帮了她的一个大忙了。 胭脂铺的老板娘知道王妃驾临，自然是受宠若惊，将店门关了单独接待秦如霜一人。 秦如霜在胭脂水粉方面了解的也不少，和老板娘相谈甚欢，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秦方好身上。 老板娘说起之前秦方好拿走的那罐胭脂。 说那罐胭脂有一味配料，对孕妇很不好，而且那味材料的香味十分独特，许多有孕女子都会避开不用。 秦如霜一下子想起来了，秦方如今好还日日用那罐胭脂，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秦方好如此宝贝肚子里的孩子，不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才是，而且她身边有自己信得过的大夫，大夫也该提醒一声，怎么会毫无察觉呢？ 秦如霜在胭脂铺待了一会儿，带着心中的疑虑回了王府。 她想起那日在公堂之上曹御医帮秦方好把脉的时候，一直眉头紧锁，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异样的地方？ 但是现在曹御医人在宗人府照顾秦方好，也没有机会把他叫来问话，秦如霜只能按下心中的疑虑。 快到晌午的时候，谢洵终于回来了。 谢洵的神情比早上离开王府的时候还要疲惫，嘴唇干裂，一看就说了不少的话。 秦如霜等着他兴师问罪，可谢洵却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了句下午跟他一起去皇宫，父皇和母妃有事要说。 秦如霜点点头，事情的发展和她预想的差不多。 她也没有真的想过用这件事情要了秦方好的命，毕竟只要秦方好肚子里还有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能保住性命。 只不过下午要怎么和陛下以及贵妃提要求，秦如霜还得好好思索一番。 这几日天气逐渐转暖，秦如霜也换上了轻薄的衣服。 两个人到皇宫的时候，被引着去了贵妃的宫里，皇帝自然也在场。 秦如霜一来，贵妃就满面笑容，连忙起身，“好孩子，可算是来了，母妃想你得很。” 秦如霜也是笑脸相迎，连皇帝也微微冲她点头。 秦如霜知道这是他们准备先礼后兵，毕竟这事说到底还是秦方好理亏。 “好孩子，母妃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想必你也知道今日叫你来是因为什么事情。” 她说完立刻对谢洵说道：“逆子，还站着干什么？你夫人怀孕了，不知道去给她拿几个软和点的垫子吗？” 先表明了态度，贵妃接着说明了来意。 “母妃知道，近来你确实受了委屈，也知道你将事情闹到公堂之上，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但是如今事情闹大，对皇家声誉不好，对洵儿的名声也不好，母妃还是希望你暂时能放秦方好一马。” 怕秦如霜不同意，贵妃连忙说道，“当然，也不是就这么轻拿轻放，只要别伤了孩子，其他的全凭你高兴。” 秦如霜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都是儿臣不懂事，让父皇和母妃担心了，其实儿臣心里也拿不准这事该怎么办，所以才把事闹到了公堂之上，想着不管别人如何想，大祁的律法总是公正的。” 皇帝和贵妃对视一眼，秦如霜连大祁的律法都搬出来了，看来待会儿不能罚的太轻了。 “好孩子，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呢？” “母妃，其实您是看着儿臣长大的，您知道儿臣的性子，若不是有些事他们太过于咄咄逼人，我不会把事情做到绝处。” “说来说去，她肚子里怀着王爷的孩子，我心里也是高兴的，但是秦方好性子是要改一改了。” “这些事情在后宅里还好，出了后宅也就没人敢乱说，可是她那个姨娘都将丑事闹到了府外，儿臣听说如今百姓，都在说怀王府的内眷如何嚣张跋扈。” “不如这样吧，儿臣所求不多，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重中之重的，她现在心思浮躁，不如让她好好在偏院里休养，孩子出生之前就不要出来了。” 秦如霜的意思，是要为秦方好下“禁足令”，但若只是单单下个禁足令，又怎么够呢？ 于是秦如霜补充道：“还有一点，我那个庶出的妹妹，实在是性子有些浮躁了，在偏院养胎的时候，我多安排几个管教嬷嬷，好好教她规矩吧。” “说到底，这事儿将军府也有责任，好好的一个小姐，在闺中的时候没有把规矩教好，来了王府平白闹出这么些笑话。” 秦如霜说完自己的想法后，皇帝和贵妃都松了一口气。 看向她的眼神，反而带着些许愧疚和感激。 他们本来以为秦如霜会死抓着这件事情不放，没想到最终只是下了禁足令，外加请人管教，已经算是得体大方了。 而且秦如霜处处为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还主动请罪说了自己娘家的不是，让皇帝和贵妃都对秦如霜更加满意。 有这样识大体的夫人，他们是真的替谢洵感到开心。 于是都点头答应了。 秦如霜见皇帝和贵妃对她的话都很满意，借势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有些事，本来不应该我这个做小辈的来说，但我父亲这几年年纪大了，做事越发优柔寡断，将柳姨娘宠得无法无天，秦方好会如此行事，柳姨娘也有管教不当的责任。” 贵妃一听这话，就知道秦如霜的意思是，对秦方好轻拿轻放可以，但是对这个在将军府祸乱后宅的柳姨娘，必定要下重手了。 其实她也看不惯小门小户出来的柳姨娘，而且听说柳姨娘以前还曾经流落青楼，是被秦将军赎出来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于是拍板道：“好孩子，你只管说你有什么想法，这样失德的妇人，哪怕你不说，我也要好好责问一番的。” 有了贵妃的保证，秦如霜开口了。 “将军府的后宅，容不得这样作乱的妾室。” 贵妃点点头，她明白秦如霜的意思了。 将军府往后，没有姨娘了。 第97章 柳姨娘被休 秦方好和柳姨娘的最终的结局，就这么三言两语被拍定了下来。 从贵妃宫里出来的时候，按照规矩，秦如霜一直跟在谢洵身后，落后半个身子。 这是大祁女子对丈夫的尊重。 前头的谢洵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是天空中飘起了小雨。 不远处，一个小太监正提着一个暖炉往宫里去，想来是降温了，要去给宫里的贵人送炉子。 后头一个小太监急忙跑着追赶上去，“哎呀，你这个粗心大意的！外头下雨了，你不知道拿点东西遮一遮炉子。” 谢洵看着雨滴落在烧火的炉子上，水和火相融，发出呲呲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 “我们真要闹到这样的地步吗？今日这个结局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秦如霜也看了看头上滴落的雨滴。 此时已经出了宫门外，也不用再顾及旁人，索性大步往前走，路过谢洵时，她淡淡说了句话。 “不是。”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还有更好看的结局，谢洵还没看到呢。 青枝急急忙忙跟上去，“王妃，要不还是等奴婢去拿把伞吧。” 秦如霜的脚步丝毫没有慢下半分，她看了一眼天空落下的细雨，低声呢喃。 “这才多大的风雨啊，哪能让我停下脚步。” 出了皇宫之后，秦如霜算了算时间，若是陛下真的要授意秦将军将处置柳姨娘，那应当就是今天或者明天的事了。 想到皇帝和贵妃歉疚的神色，秦如霜让车夫转道去了将军府。 她还是担心秦夫人。 担心柳姨娘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伤害秦夫人的事。 天子下令，下面的人动作自然是很快的。 秦如霜到将军府的时候，正巧碰见柳姨娘被衙门的人送回了府内。 而宫里去传话的小太监，脚程比秦如霜快，此时刚刚从将军府内走出来。 看到秦如霜，他行了个礼，低语道，“王妃，都办妥了。” 秦如霜点点头，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荷包，小太监欢天喜地地道了谢。 柳姨娘自然也看到了秦如霜。 她眉头一皱，往地上“啐”了一口，“呸，真是晦气。” 说完也不看秦如霜，哭天喊地的往府内跑了进去。 “老爷，老爷，我真是被秦如霜害惨了呀！” 秦如霜去到将军府内的时候，正看到秦将军黑着脸坐在堂上，柳姨娘跪倒在他腿边，哀哀哭泣。 “老爷，你要替我做主啊！秦如霜看不惯我，设计陷害我进大牢也就算了，她连方好都不放过！方好可是她的妹妹，现在还怀着孕呢！咱们将军府怎么就出了这么蛇蝎心肠的人啊？” 看见秦如霜进来，柳姨娘抖着手指着秦如霜，“好啊，你还敢回来，今天就让老爷来评评理，你这几日做的这一桩桩黑心事，你的心里过意的去吗？！” 柳姨娘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秦如霜一句都没回，只在旁边整好以暇，默默看着这热闹。 柳姨娘没有注意到的是，她每多说一句，秦将军的脸色便更黑一分。 等她痛诉完这几日秦如霜的“罪行”，再转过头想去求秦将军撑腰的时候，才猛地发现秦将军的脸色已经是风雨欲来。 只见秦将军突然发力，一脚就将柳姨娘踹出老远。 “你这个贱妇！你还敢说！” “都是因为你们娘俩不省心，害得我今日在朝堂上，被言官弹劾，将军府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我为官几十载，一直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如今老了，还要被你们母女连累，白白坏了名声，愚蠢！愚蠢！” 柳姨娘被这一脚踹得几乎晕倒过去，根本不知道秦将军在说什么。 “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秦如霜有错在先呀，我和方好都是被冤枉的呀！” “你这个贱妇！闭嘴！不用再说了！” 秦将军将手边的一张纸扔到柳姨娘身前：“自己拿着滚吧！” 柳姨娘抖着手捡起那张纸，只见赫然是一封休书。 她疯狂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老爷你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要休弃我！” “我跟了你二十年！为你生儿育女，你怎么能这样！我做错了什么呀！” “你想休了我？你休想！你休想！” 秦将军被她气得两眼有些发黑，大声吼道：“你还好意思说！本来妾室连休书都不用，我是碍于方好的面子，才给你下了封休书，不然你一个妾室，说发落也就发落了，把你赶出府去，别人又敢说什么？” 柳姨娘气极反笑：“好好好！我现在反倒还要感谢，感谢老爷大恩大德，赐我一封休书是不是？！” 柳姨娘这会儿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大声道：“老爷要休了我也可以！那我便重新回青楼好了！我要让大家知道，秦将军以前的女人，以后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我看到时候丢脸的是谁！” “你！你！你！”秦将军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或者我直接让方好将我接去将军府养老算了！” 听到柳姨娘说的这糊涂话，秦将军更是恨铁不成钢！ “哪有出嫁的女儿，把自己的母亲带去府里的，而且方好如今不过是一个通房，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要去给她添乱！” 秦如霜看够了热闹，这才站了出来。 她拿出了一副劝解的样子，说道：“父亲也不必如此生气，柳姨娘毕竟服侍了父亲二几年，贸然打发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不如还是留在府里吧，只是这身份恐怕要变一变了。” 其实刚刚秦将军如此勃然大怒，也有一部分做戏的成分。 他知道柳姨娘被收拾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惹怒了秦如霜，所以他才装出一副要严惩的样子。 他怎么可能真的让柳姨娘出府去，若是柳姨娘在外头闹出什么不雅的传闻，头一个声誉受损的就是他。 现在秦如霜给他一个台阶下，秦将军立马接话：“那就贬为下人，在内宅里伺候吧！” 柳姨娘脸上血色褪尽。 她还想再争辩两句，秦将军怕她再说出什么糊涂话来，连忙开口道：“你们母女两的糊涂事都闹到陛下那里去了！将你逐出将军府，那可是陛下和贵妃的意思！” “现在如霜替你求情了，你就不要再纠缠不休了，来人！把她带下去！” 曾经不可一世，在将军府搅动内宅风云的柳姨娘，就这么脸色颓败，像一块烂泥一样被拖了出去。 虽然秦将军表明了态度，但是秦如霜知道，只要秦将军还在意柳姨娘，她有的是法子在后宅活得顺风顺水。 于是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陛下和贵妃这次发了很大的火，我知道父亲喜欢柳姨娘，但一个妾室和父亲的前程相比，父亲还是应该掂量清楚。” 秦将军一听这话，立刻收起了心里对柳姨娘最后的那点怜惜。 本来应该把人赶出府去的，如今只是贬为下人，已经算是忤逆皇命了，如果还让柳姨娘，活得像以前做姨娘一样那样轻松自由，被有心人知道了，又是一个把柄。 到时候言官能把他弹劾死！ 这么想着，秦将军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就把柳姨娘当做一个普通的下人就好了。 而且他心里也清楚，柳姨娘在将军府积威多年，底下的人也不敢欺她，也就是做做面子上的功夫。 敲打完了，秦如霜准备回王府。 还有一场好戏没看呢。 第98章 禁足令 秦如霜回到王府的时候，秦方好已经被从宗人府接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曹御医。 秦如霜一直对秦方好腹中的胎儿怀有疑虑，也顾不得得去看秦方好的笑话，让下人将偏院封了起来，不许秦方好外出。 “曹御医，这两日真是麻烦你了。” 曹御医连忙道：“哪里哪里，王妃能用得上我，是我的福气！” “将曹御医叫来，是想问问曹御医，那日你在公堂上，替秦方好把脉的时候，我看你一直眉头紧锁，可是对秦方好腹中的胎儿有什么怀疑？” 曹御医身子一顿，踌躇半晌，还是说道：“本来这种莫须有的事，不应该跟王妃说的，可是既然王妃问了，老夫就如实说了。” “秦小姐的脉象非常奇怪。确实是喜脉没错，但那丝喜脉似有若无，若说是胎儿凶险，可细细探查，又没什么问题，老夫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也就是说，秦方好的这个喜脉与寻常的喜脉有很大的不同吗？” “倒也不是，每个人身体情况不一样，诊断出来的脉象也不一样。只有一点老夫觉得比较疑惑。” “按理来说，若是喜脉摸上去那么薄弱，而且似有似无，这才一个多月，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可是老夫这几日与秦小姐同吃同住，感觉秦小姐身子并没有那么虚弱，而且也没有出现任何落红的症状。” “王妃可还记得纳妾之时，王妃也让我诊过秦小姐的脉，那时老夫就说了，秦现金有月事寒疾，难以有孕。就算有孕了，胎儿也难保住，但是现在看来，这一胎看似危险，实际上折腾了这几日，也没见出什么问题，只能说是秦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吧。” 秦如霜垂眸思索，再回想起胭脂铺老板说的那罐胭脂。 秦方好常用那罐胭脂，也没见身子有什么不适，结合刚刚曹御医说的话，恐怕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有猫腻啊！ 她猜想曹御医应该也探出了一二，只是没有证据，不敢乱说。 秦如霜也不欲强求，曹御医毕竟只是个大夫，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是不敢胡说的，只能谢过曹御医，让他先回宫去伺候贵妃。 秦如霜准备自己去探查一番。 刚走到偏院门口，就看到玲珑站在偏院外头。 “怎么不进去？” 玲珑苦笑道：“王妃莫要打趣奴婢了，奴婢现在哪里敢进去啊！” 秦如霜一笑：“不进去就对了。她有火没处撒呢。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秦方好这边我会安排其他的下人来伺候，你就不用进去了，这几日先在府里休息吧，过几日我帮你把家人接出来。” 玲珑心中十分感激，想起秦方好肚子里孩子的猫腻，她有些犹豫。 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告诉王妃呢？ 玲珑这几日经历了太多事情，刚刚被秦方好舍弃，心里对其他人防备心非常重。 她在心里默默的想道，这件事就先不告诉王妃了。 等王妃如约将她和她的家人送到江南之后，一家人平平安安团聚再说吧。 毕竟这是玲珑最后的筹码了。 玲珑思索间，偏院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打砸之声。 “让玲珑那个贱人进来！让她快点进来，我今日就要打死她这个背信弃义的贱人！” “你们凭什么拦着我？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 秦如霜皱眉对玲珑道：“你先下去吧，我进去看看她。” 玲珑担忧道：“秦方好现在正在气头上，王妃怀着身子，还是小心些吧。” 秦如霜听到这话，突然计上心来。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看着玲珑说道：“我这都已经三四个多月了，胎儿已经稳了，她肚子里才刚刚诊出一月有余，她闹出这么大动静都不怕，我怕什么？” 玲珑当下脸色一白，还以为秦如霜看出了什么，但很快意识到，秦如霜应该是在试探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秦如霜心里早些有防备，她也不用愧疚感那么重。 等她安全到了江南，就写一封信，告诉秦如霜真相。 秦如霜没有错过玲珑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心中更加笃定，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有问题。 推开偏院的门，秦如霜险些被飞出来的茶盏砸到。 还好她身手敏捷，堪堪避过。 下人看到秦如霜来了，急忙拉住秦方好：“大胆！小心伤到王妃！” 秦方好看到秦如霜来了，情绪更加激动：“怎么？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你以为你能一辈子把我困在这里吗？等王爷回来了，王爷会立刻放我出来的！” 秦如霜摇头，嘲讽地笑道，“你还不知道吗？王爷早就回来了，比我还先到府里呢。” “怎么可能！若是王爷回来了，怎么会不来看我？你骗我！” 秦如霜看着秦方好，一脸的怜悯。 “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你当真以为，你和你娘犯的事情能够这么轻易揭过？你以为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就把你放了回来？我和王爷已经达成协议了。” “什么协议？！” “当然是关于怎么处置你和你娘了。”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就来告诉你吧！” “柳姨娘……哦不，现在已经不能称她为柳姨娘了，她已经被父亲一封休书贬为下人了。” “怎么可能？你在胡说八道，父亲那么喜欢姨娘，怎么可能！”秦方好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你就不用管了，与其替你娘操心，你还不如操心一下自己，你想不想知道，我和王也最终商量之后，决定怎么处置你？” 秦如霜居高临下看着她：“从今日起，一直到你生产之时，你不能踏出这偏院半步。” “禁足我？你休想！我就算出去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王爷还真会怪罪我不成？” 秦如霜笑着摇头。 “你真的以为这件事，只有我和王爷商议吗？你的处置，是贵妃和陛下一起商量出来的。” “陛下金口玉言，你若是不遵，那便是抗旨死罪！怎么？活腻了？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 “还是说，你胆子真有那么大，那我现在便不拦你了。” “你且走出去试试！” 第99章 辛苦沈马夫了 秦方好自然是不敢忤逆皇命的。 可是她眼中充满了不甘，声音里也全是恨意。 “你得意什么？只不过是软禁些时日罢了！” 秦如霜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试探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有什么猫腻。 于是一脸怜悯的看着秦方好的小腹：“我劝你还是想开些，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吧。” 秦方好刚刚动作挺大的，情绪也是剧烈起伏，这会儿听到秦如霜的话，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气焰明显消了下去，用手紧紧捂住小腹。 秦如霜说的对，现在她唯一的倚仗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可问题是她自己心知肚明，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假的！ 她用了一种密药，能够让未孕的女子有喜脉，而且寻常大夫根本诊断不出来。 她原本的打算，是在生辰宴上激怒秦如霜，引得秦如霜恨死她腹中的胎儿，然后自己再设个局。 借机设计秦如霜害自己流产，这样一来，既能让王爷对秦如霜恨之入骨，又能悄无声息的处理了自己假孕这件事。 偏偏秦如霜不上当，现在还害得她被禁足！ 以后怕是与秦如霜接触的机会更少了，根本没办法将这个害她流产的罪名推到秦如霜头上！ 秦方好眼神发狠，估计今日之后，秦如霜都不会再来看她，要不然就趁着今日…… 秦如霜看着秦方好眼珠转来转去，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思。 内宅之中，借刀杀人，凭空诬陷的把戏，她不知道见了多少。 她倒是要看看就个月之后，秦方好能不能生出个皇孙来！ 因为心里有防备，秦如霜站得离秦方好很远。 看到秦方好想朝她过来，秦如霜立刻退后几步。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以后不能出这院子，那我便走了。” 秦方好急了，连忙想走过去，秦如霜却根本不上当，立刻就退出了偏院。 秦方好在后面，看着秦如霜潇洒离去的背影，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可恶，她怎么就不上当呢？！ 秦方好心里急得不行，现在才一个月，还看不出来什么，等真到了显怀的月份，事情可就无法挽回了！ 放下这头秦方好如何着急不提。 柳姨娘和秦方好的事总算是尘埃落定，柳姨娘那头秦如霜不急，有她娘看着。 秦方好这头，被软禁了，暂时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秦如霜想着终于能好好休息几日，可是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意。 “我的好姐姐，救人如救火，快快快跟我去大理寺！” 秦如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沈笑阳已经风风火火的冲到了王府里。 秦如霜有些无奈：“我说，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就不能让我先歇歇？” “咱们兄妹俩不是应该互帮互助吗？前几日我帮了你，现在就是你报答的时候了！” 沈笑阳和秦如霜本来就关系亲密，两人之间说话也没什么讲究。 沈笑阳半开玩笑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怀王有多少把柄，都是我提供给言官的？没让你谢我就是好的了，如今让你帮个小忙，别磨磨唧唧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家王爷。” 秦如霜抚额：“怎么又和他有关系？” “事情比较复杂，你跟我一起走，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秦如霜笑笑，算是默认了要帮沈笑阳这个忙。 两人说说笑笑走了出去，只是还没到王府门口，便被人叫住了。 “站住。” 谢洵只觉得内心十分火大，怎么又是这个沈笑阳？一天天的没完没了了？ 公堂之上帮着闹事的是沈笑阳，现在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怎么又来府上？ “马上要用晚膳了，要出门？” 秦如霜还没说话，沈笑阳率先开口了：“王爷，救人如救火呀！我把王妃借走一会儿，王爷应该不会介意吧？” 谢洵皱眉，“你有什么事？她能帮你什么？” “这就不劳王爷操心了。哦，我听说秦小姐已经回府了，王爷还是快去看看您的爱妾吧，王妃这边不用担心，解决了之后一定完璧归赵。” 谢洵还是不依不饶：“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如本王陪你们一起去。” 沈笑阳脸色冷了下来。 之前秦如霜受委屈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出头？现在又来这里假惺惺。 “说起来，这麻烦跟王爷也有几分关系。” 原来前几日大理寺追捕一名要犯的时候，不小心让人给逃了。 圣上怒斥大理寺不作为，于是让谢洵派一个人去大理寺，重新操练大理寺的武官。 而谢洵那几日正头疼秦方好的事，于是派了朱煞去。 坏就坏在，朱煞此人，虽然重情重义，但是个大老粗，而大理寺的武官大部分都是文武兼备，又有些自诩清高，不服朱煞的管教。 一言不合两边就吵了起来，已经从今日下午就僵持到了现在。 朱煞在激动之时说这辈子只服两个人，一是秦如霜，二是谢洵。 沈笑阳自然不可能请谢洵帮忙，于是就想着来找秦如霜。 谢洵听完却更生气了。 他的手下的人惹出了事情，难道不应该找他吗？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去找秦如霜？ 他看向沈笑阳的眼神带了几分防备和探究。 他早就知道秦如霜和沈笑阳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也能看出秦如霜对于沈笑阳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可是现在秦如霜都已经嫁为人妇…… 谢洵的变得眼神危险起来。 难道沈笑阳还对秦如霜抱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样一来，他更不可能放秦如霜独自和沈笑阳离开了。 “既然是本王手下的人出了问题，本王当然要亲自去看看。” “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何须劳驾王爷亲自前往。” “既然都说是小事了，那王妃也不必去了吧。” 沈笑阳被谢洵的话噎住了。 这不善言辞的谢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既然王爷要去，那便同我们一起去吧，只是……马车只备了一辆，劳驾王爷自己骑马吧！” 这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沈笑阳能说得出来。 “只有一辆马车，那你坐在哪里？”谢洵问道 沈笑阳咧唇一笑，“我既然来请王妃去办事，当然是亲自来做这车夫，替王妃驾马了！” 沈笑阳是想气一气谢洵，哪只谢洵根本不上当。 于是一炷香之后，被“降职”为马夫的大理寺卿，亲自驾着一辆马车从王府离开。 而马车里，秦如霜和谢洵并排而坐。 谢洵冲帘子外淡淡开口道：“真是有劳沈大人了，准备的马车挺宽敞，本王与王妃两人也够坐了。” “这大理寺卿亲自替本王驾马，本王也是头一回，那就辛苦了。” 沈笑阳在外头咬牙切齿道：“不用客气。” 这谢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第100章 “夫妻一体” 沈笑阳偷鸡不成还失把米，心里头自然是不舒爽。 但是秦如霜还怀有身孕，他纵然再怎么不开心，还是将马车驾驶得极其平稳，生怕有一丝颠簸会伤害到秦如霜。 马车里。 秦如霜面对挨着自己的谢洵，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不为所动。 谢洵刚刚扳回一局，本来心里挺开心的，但是看到目不斜视坐在自己旁边的秦如霜，心里的开心又淡了下来。 秦如霜一路都没有说话，谢洵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知道这件事是他搞砸了。 他知道一切的一切，从春猎那天开始，就已经走向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但是作为一个男人，秦方好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他无法做到熟视无睹。 也无法做到撒手不管。 谢洵像一匹困兽，被困于秦如霜和这世俗的牢笼之间挣扎不出来。 大理寺很快就到了。 大理寺有时候也有押解犯人，追拿逃犯的职责，因此也有演武场，武官们没事会在那里操练。 秦如霜下车的时候还能看到沈笑阳臭臭的脸色。 “走吧，赶紧带路，从你上任大理寺卿，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呢。” 沈笑阳看到秦如霜主动和他说话，心里的不快散去不少。 “进去吧。” 几人到演武场的时候，朱煞还在和大理寺的几个武官僵持。 “都是武官要什么面子，习武之人本来看的就是功夫好坏，你们要是这样拉不下面子来苦练功夫，谁也教不了你们！” “怪不得你们追捕的犯人会跑了，若是人人都像你们一样跑几步看看头发乱了没，跑几步看看衣裳脏了没，那犯人早就跑到哪里去了！” “你这个粗人懂什么？我们大理寺代表的是大祁最高律法，一言一行全代表皇家颜面，岂是你这种匹夫能懂的？” “嘿！和你还说不清了，我老朱若是没有点本事，你们沈大人会把我叫来调教你们吗？” “那你刚刚不也没打过我们杨大人！” “可是除了你们杨大人，你们还有谁能打过老朱，就你们这三脚猫功夫连……连……” 朱煞一转头，突然就看到秦如霜来了，大喜道：“你们连王妃都比不上！不对！呸！怎么能拿王妃和你们比！王妃可是巾帼女英雄！” 看到秦如霜来了，朱煞更有底气了：“你们平日里操练还端着文人架子，你们知不知道王妃也跟着我们去剿匪，和我们一样睡帐篷，扮成卧底，王妃尚且如此，你们都好好反思一下吧！死要面子活受罪！” 说完不顾几个脸色胀得通红的大理寺官员，直直冲秦如霜这边跑了过来。 “王妃好呀！”朱煞说完，跪下冲秦如霜行了个大礼。 “怎么看不到你们家王爷来了，只知道叫王妃！”沈笑阳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朱煞心思单纯，挠头嘿嘿笑道：“王爷和王妃本就夫妻一体，我就算先同王妃问好了，王爷也不会生气的，对吧？” 朱煞还不知道王府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哪怕知道了，也不是那么的详细。 他在剿匪的时候，亲眼目睹了王也和王妃两个人如何合作无间，此时也还以为两个人的感情一如之前在瞿县那样。 “夫妻一体……” 秦如霜饶有兴味地重复了一句，便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转头对朱煞道，“怎么还吵起来了？” “这些大理寺的兵不服管教呗。” 旁边大理寺的官员忍不住插嘴道：“兵？我们不是兵！别拿那套练新兵的野蛮法子忽悠我们，我们是官！” 眼看着两边又要吵起来，秦如霜道：“我懂了，你们就是两边都不服气是吗？” 秦如霜摇摇头：“真是……就为这点小事也要劳动你们沈大人让我过来。” 一旁的沈笑阳心里委屈，他这不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借口，让秦如霜出府来散散心吗？ “这样吧，”秦如霜提议：“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大家都是武官，不如比试一二？输的就闭嘴。” “若是朱将军赢了，那几位大人便老老实实听朱将军的话，好好操练，不许惹事。” “若是几位大人赢了，那朱将军便按照几位大人的要求，他们想学什么你教什么便是了。” 这下两边都利落的答应了。 “我知道叫朱将军来训练各位大人，起因是因为前几日跑丢了一名犯人。” “既然朱将军觉得诸位大人的追查方法有问题，那不如这样。今日就劳烦朱将军扮成犯人，大理寺的各位进行追捕。” “若是诸位大人抓住了朱将军，那便算诸位大人赢了，若是朱将军成功脱逃，那便算朱将军赢了。” “正好之前我也从一本古籍上寻得一套追捕犯人的方法，不如我与大理寺的各位大人一队，朱将军的话……就劳烦王爷出谋划策吧。” 这话一出，双方都不同意。 朱煞知道秦如霜的本事，自然不愿意让她站在对立面，嚷着道：“王妃是王爷的人，凭什么要和大理寺的一队？” 大理寺的几位官员也不服气。 他们知道王爷武功过人，又用兵如神，而王妃他们并不了解。 但他们想当然的认为，王妃定然是比不上王爷的。 沈笑阳连忙一个烧栗敲在自己手下的头上：“身在福中不知福！王妃都说要和你们一队了，好好听王妃指示就是了！” 两边都谈妥了，于是秦如霜提议一个时辰为限。 “朱将军和王爷先走吧，让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我带着诸位大人来抓人。” 朱煞还是有些不乐意，但被谢洵提溜着走了。 大理寺的比试，进行得如火如荼，因为秦如霜和谢洵都不在府中的缘故，此时正是王府戒备最松懈的时候。 虽然已经回暖了，但毕竟还没到正夏，天黑的早，这会儿天已经快黑透了。 王府里几位良妾早早的就歇下了，只有秦方好所在的偏院还亮着一盏灯。 两道黑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偏远的墙内。 很快，屋里响起一声惊呼。 外头守着的丫鬟都是秦如霜的人，急忙跑到秦方好的门前问道：“秦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里头静了一会儿，秦方好出声道：“没事，我不小心把水打翻了。” 自从玲珑没有在偏远伺候之后，秦方好身边，就再也不让人近身了。 秦如霜派来的丫鬟只能在屋外伺候，屋内只有秦方好一人。 将屋外的丫鬟打发走后，秦方好警惕地看着眼前两个身穿黑衣的不速之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101章 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只见屋内一高一矮站着两个男人。 两人均披着斗篷，容貌隐没在阴影，中看不大清。 “你们是什么人？所为何事？”秦方好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两个黑衣男人。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说道：“秦小姐莫怕……” “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要叫人了！” “好好好，那我们便在原地说。” “我们今日来，是想告诉秦小姐一件事情。秦小姐在王府中所受的委屈，我们都非常同情，也知道从小到大，秦如霜仗着嫡女的身份对你多有欺压，今日来就是想替秦小姐解忧的。” 秦方好冷笑一声：“天下没有白的便宜，你们到底有何图谋？” 其中一个黑衣男人慢慢靠近，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方好听完，险些把手中的茶盏打碎，脸上表情惊疑不定。 “我不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信与不信，秦小姐问问柳姨娘便知道了。” “而且我刚刚与秦小姐说的计谋，是唯一能解决秦小姐现在困境的方法。若是秦小姐不与我们合作，现在还好，等真到了显怀的月份，一切可就来不及了！” 秦方好咬着下唇，神色非常纠结，半晌才道：“这事……我一定要先问过我娘。”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道：“可以，那就静候秦小姐的佳音了。” …… 大理寺中。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秦如霜点了点在场的人数，点出九个轻功最好的官员。 她安排轻功最好，最细心的一个官员，以大理寺为中心，对周围四里之内的地方进行详细搜索。 “要辛苦这位大人，在搜索之时每个方向多吹几声哨声。” 那位官员拿着哨子十分惊奇，这这东西是刚刚秦如霜分发给他们的。 他还以为这是等抓到朱将军的时候，用来通知同伴支援的。 “样的话，朱将军岂不是会发现我往哪边追了？” 秦如霜笑道：“要的便是他能听到你的哨声。” “你们其余八人分为四组，两两一组，分别往城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进行搜索，尤其要注意码头城门等容易逃脱的地方。” “记住，以哨声为信号。若有任何人发现了敌人的蛛丝马迹，那便吹响哨声，距离最近的小队进行支援，其余小队不能掉以轻心，无论在城中如何搜索，时间到了到各自守住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的方向。” 她又对负责搜索大理寺附近的那位官员说道，“这位大人要辛苦些，追寻犯人之时，最容易留下线索的便是犯人刚刚脱逃的地方，因为情况紧急，通常线索最多。” “在真正追拿犯人之时，切记一定要在犯人刚刚消失的地方留一队人马驻守，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许多犯人都会选择暂时在原地躲避，等人四散开来再逃脱，因此这位大人的存在至关重要。” 众人得了吩咐，很快四散开来。 秦如霜自己则是等在原地。 一个时辰之后，朱煞被抓到了。 朱煞简直纳了闷了，他的轻功虽然算不上好，但是逃跑是绰绰有余的。 可不管他怎么逃，还是被抓到了。 大理寺的几位官员非常激动，“王妃这法子真是太好了！” 朱煞本来信心满满，可一听到哨声，便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只能换地方。 原本定好的路线也被打乱，而且不管他跑到哪边，最终的目的都是奔向城门，因此不可避免的会遇到其余四队的人马。 而且他心里越乱，破绽越多，最后更是觉得那哨声无处不在，像个无头苍蝇四处跑，白白消耗了自己的体力。 饶是他非常小心，可是在慌乱之下还是露出了许多破绽，而大理寺的官员，则根据他露出的破绽一路追踪，最终在东城门下抓住了他。 众人都问秦如霜这是什么道理。 秦如霜解释道：“这是我在一本古书上发现的一个法子，原本是用来寻人的，叫做十人四方寻人法。” “原本是用来找人，但是演变一下也可以用来抓人，主要还是守好各大出口，然后沿路探查线索，最重要的是哨声。” “哨声能让逃跑的犯人心中慌乱。胆子小一点的很容易就露出破绽了。” “胆子大点又谨慎的人，听到哨声通常会选择原地停留或者藏起来，这样的话，给你们的搜索留了更多的时间，要知道在这铜墙铁壁一般的京都，只要人不出城，总有一天能被找到。” “不过朱将军今日也没使全力，若是按照他的功夫，一个时辰早就跑出城外了，所以练好功夫还是非常重要的。” 一个比试，让朱煞和大理寺的官员两方都心服口服，秦如霜提出的这个法子也被记录了下来，将来会编写成册，用于捉拿犯人。 事情处理完了，两边都对这个结果非常服气。 沈笑阳则是一脸的自豪，破有一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骄傲之感，这个法子完全打破了他们以往的思路！ 秦如霜还是那么聪慧！ ”天色不早了，还是由我送你回去吧，路上太黑我不放心。”沈笑阳体贴道。 秦如霜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她今日出门没带下人，想了想还是接受了沈笑阳的好意。 只是出了大理寺后，秦如霜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好像把谢洵忘记了…… 其实刚刚抓到朱煞那会儿，她倒是想起来了，谢洵还没被抓到。 但是谢洵武功过人，心思又缜密，大理寺的官员追不到他很正常，大家也没对抓到王爷抱有什么期待，抓到朱煞就已经很开心了。 而秦如霜则是和大家耐心解释这套法子的用法和巧妙之处，说着说着也就忘了谢洵这个人。 正在秦如霜想着是自己先回去，还是等等谢洵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带着些怨念的声音。 “本王和你一起回去。” 谢洵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在时间快到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悄悄回到了大理寺附近，也亲眼看着秦如霜说出了那套寻人之法。 他等着秦如霜想起他来，可是秦如霜却好像完全把他忘记了。 他眼睁睁看着秦如霜在一群人之中侃侃而谈，思路清晰，众星捧月般地站在众人中间。 她好像一颗耀眼的星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那么璀璨夺目，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这样的人也许并不需要自己吧…… 只是谢洵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也许秦如霜能想起来，想起他还没有出现。 现在看来…… 谢洵内心有些自嘲，他好像太看得起自己了。 秦如霜看着站在身后的谢洵，有些尴尬。 她是真的把谢洵忘了。 秦如霜掩饰性的干咳了两声，“我正想着派人去寻一寻王爷呢。” 一旁的沈笑阳，简直快忍不住笑了。 他还能不了解秦如霜吗？一看就是完全把谢洵这个人忘到脑后了。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秦如霜已经慢慢的放下了谢洵，他也不用太担心了。 谢洵沉默着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晚上风大，进去吧。” 等秦如霜走到车旁，他又眉头一皱，对沈笑阳道：“没有马凳吗？” 想罢，摇摇头说算了。 说完一把抱起秦如霜，将她送进了马车内，亦如当初去将军府拜访之时，将秦如霜抱下来那样。 只是那次，秦如霜在他怀里偷偷羞红了脸，自以为他没看到，其实他看得一清二楚。 可这回…… 谢洵看着面不改色同他道谢的秦如霜，内心低叹一声。 终究是……让她失望了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身体不舒服，先更一章，明天加更，宝子们晚安呀！ 第102章 要死要活 这一路两人自然是沉默不语。 横贯在两人之间的一条鸿沟，将两人隔得越来越远。 秦如霜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在心里把谢洵放下之后，她突然发现其实除了爱情之外，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她的朋友，比如她的家人。 爱情之外，人还有尊严。 两人回府之后，已经是亥时了。 秦如霜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在大理寺忙了一通，倒是连晚饭都没有吃。 秦如霜自然而然地叫来青枝，吩咐道：“让厨房做些好刻画的，端到我房里去。” “等等。”谢洵叫住了她，“让厨房做好送到饭厅来吧，一起用。” 秦如霜只得点头，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对青枝道，“那就让厨房多做些饭菜，王爷也要一起。” 片刻后，四荤四素还有两碗熬得浓稠的粥，被端了上来。 秦如霜是真的饿了，和谢洵说了一声便先开始吃了起来。 她最近口味越发刁钻，喜欢后厨一位老厨娘做的酸菜，越酸越好，每次喝粥要就着粥吃整整一小碟。 谢寻皱眉，他看着都觉得酸倒牙了。 饭桌上十分沉默，谢洵想打破这种沉默，于是开口道：“……你之前在瞿县不是不吃腌制的东西吗？” 秦如霜觉得有些无奈。 怀孕之人，喜欢酸的不是正常的吗？况且她已经非常克制了，只吃了一小碟而已，那碟子本来就小，不过几筷子就夹完了 而且谢洵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话有些多啊。 她不想搭理谢洵，于是假装没有听到，低头继续吃眼前的菜，青枝又替她盛了一碗粥。 青枝见王爷得不到王妃的回答，有些尴尬，怕他面子上过不去，于是连忙解释。 “王爷有所不知，这怀了孕的女子，喜食酸的是常有的事。王爷放心，曹御医已经吩咐过了，不让王妃多吃，腌的东西吃多了也不好。” 谢洵沉默，他好像对秦如霜的事情了解的非常少。 他只知道怀孕的女子应该小心呵护，其他更详细的东西便不清楚了。 这么想着，谢洵沉默地吃完了晚膳。 秦如霜正要离开，下人突然火急火燎的跑了上来。 “王爷！王爷！不好了！秦小姐不知道怎么了！闹着说不活了，要寻死！” 谢洵皱眉，立刻就想跟下人一起离开，可是刚刚迈出一步又折了回来。 “……本王去看看，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若是换了平时，她是一眼都不想看秦方好的，但是现在她对秦方好多有疑虑，想了想还是答道：“那便去看看吧。” 秦如霜和谢洵到偏院的时候，秦方好房里已经被折腾的凌乱不堪。 杯子瓷器碎了一地，椅子也被推倒了。 秦方好满面泪痕，手里抓着一块破碎的瓷器，死死抵在自己脖子上，“你们别过来！不许过来！” 秦如霜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这女人又在演戏。 她可比任何人都惜命！ 只不过碍于谢洵在场，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立在一旁，想看看谢洵准备怎么处理。 谢洵看着鬓发散乱的秦方好，眉头紧皱：“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好好说？王爷您让我怎么好好说？我今日才知道，我母亲现在在将军府竟然已经是个人人都能欺辱的下人了！” 秦如霜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闭了嘴。 就为这点破事就要寻死？ 柳姨娘被休，若是还想留在将军府，唯有做下人这一条路子。 秦方好不可能不知道。 谢洵也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谢洵听到她这么说，沉声道：“你们母女做那些事的时候，早就应该想到这个后果。” 说完，像是怕对秦方好打击太大，放轻了些声音。 “你娘毕竟当过那么多年的姨娘，在将军府后宅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秦方好哭着摇头：“不！不王爷您不懂内宅的那些肮脏事！那些人嫉妒我娘得将军的宠爱已经很久了，如今我娘在府中受尽欺辱，我想去看看我娘，这些下人都拦着我！我现在连自己的娘亲都照顾不了，我不如死了算了！” 秦如霜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道：“你日日在这偏院里，你怎么会知道你娘过得怎么样？就算知道了，怎么今日才说？早干什么去了？” 秦方好却是含恨看着秦如霜。 “你还好意思说！我娘被下人欺辱的事情，都已经传到这几个小丫鬟耳朵里了，这还隔着几条街呢，还隔着两个院落呢，连咱们将军府的下人都知道了，可想而知我娘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秦如霜心里一沉，她当时找来的这几个丫鬟，都不是什么心腹，只是在府中的丫鬟内随意挑选的，已经嘱咐过她们平时不要闲言碎语，没想到还是给秦方好落了把柄。 秦方好说话的时候，情绪激动，手里的瓷片微微离开了脖子。 谢洵借着这个空隙，随手拿过桌子上的一个核桃，猛地发力，将秦方好手里的瓷片打落在地。 见瓷片掉落，谢洵示意几个小丫鬟：“还不快去扶着！” 下人们反应过来，急忙一拥而上。 说是扶着，倒不如说是压住她，不让她再做危险的事情。 可是秦方好的情绪实在太激动了，被人压着还不老实。 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我要见我娘！我要见我娘！王爷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只有看到我娘我才能安心，否则我不如死了算了！” 秦如霜看着状似疯癫的秦方好，有些一言难尽，真是王八看绿豆，谢洵怎么就喜欢这样的。 接着她又看到一旁皱着眉不为所动，冷心冷情的谢洵……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自己不也曾经着了魔一样喜欢谢洵么？ 谢洵此刻确实有些烦躁。 对于秦方好，他的感情已经从最初的欣赏和怜惜，变成了如今初为人父的责任。 其实，秦方好想见一见柳姨娘，并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平时谢洵立刻就能答应他。 谢洵实在是烦了，出言道：“可以……” 可是他话刚出口，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这事情，是不是应该问问秦如霜的意见？ 于是脱口而出的“可以”两个字，生生转了个弯，变成了“可以问问王妃的意思。” 突然被点名的秦如霜愣了一下，摇着头道：“王府的事情，王爷说了算。” 谢洵仔细观察秦如霜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妥，才略带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能出偏院，这是是同父皇母妃说好了的，不如就让柳姨娘过来一趟吧。” 秦如霜有些好笑，谢洵询问的语气，怎么弄的跟她才是王府的主人似的。 其实秦如霜也想知道秦方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惜要伤害自己，逼迫谢洵答应让柳姨娘来王府。 于是点点头道：“她怀着王爷的孩子，想见一眼娘亲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明日就去将军府说一声，让柳姨娘来一趟就是了。” 在偏院鸡飞狗跳闹这一出，秦如霜是真的有些困了。 青枝扶着秦如霜，慢慢往院里走，谢洵默默跟在身后。 只是到了分别的路口，秦如霜却发现谢洵跟着自己拐进了主院里。 “王爷还有什么事吗？” “今夜是十五。” 初一十五，按照规矩，谢洵要到秦如霜的院里休息。 第103章 死鸭子嘴硬 转眼间，三人已经走到秦如霜的房间门口前。 “王爷，请回吧。” 谢洵愣了片刻，似乎没有想到秦如霜会这样直接的拒绝他。 若是平时，谢洵肯定拂袖而去，但是今夜他却不想离开，于是开口：“按照规矩，今夜本王应该来王妃这里。” 秦如霜还是那句话，“王爷，请回吧。”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 内心泛起一阵阵的空虚。 她能守住谢洵的人，但是守不住谢洵的心。 哪怕是在上辈子，她与谢洵之间，一直都是夫妻间的本分。 规矩，规矩，什么都是规矩，她与谢洵之间，自始至终都只有规矩，如今也只剩规矩了。 可偏生她现在，连规矩都不想守了。 “王爷，按照规矩，正妃有孕之时，府中妾室是不宜有孕，与嫡长子争宠的。” 秦如霜的意思非常明白，若是真要说规矩，不守规矩在前的，是谢洵。 说完她轻轻关上了门。 门没有锁。 谢洵甚至能从烛光中，看到秦如霜映在门上的影子。 也能听到秦如霜和青枝主仆两人低声说话。 这一次秦如霜没有像之前那样将门锁起来，可谢洵却觉得，那扇没有挂锁的门，仿佛将两人分隔在两个世界。 秦如霜的房门没锁，可是她的心已经锁上了。 屋内，秦如霜虽然将门关上了，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谢洵的气息停留在房门之外。 有什么意思呢？ 哪怕她今日让谢洵进来，两人躺在一张榻上，也是同床异梦。 不如放彼此自由吧。 谢洵在秦如霜门外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直到秦如霜洗漱之后，灭了灯躺下，他依旧站在那里。 初夏回暖。 可是他却觉得今夜空气中尽是严寒。 第二日。 得了允许的柳姨娘如约到了王府。 秦如霜没有让柳姨娘来拜见自己，她实在是不想见柳姨娘那副样子，平白惹自己心里不痛快。 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柳姨娘穿着下人的粗布衣裳，脸上没有施粉黛，整个人变得苍老了许多。 看来柳姨娘的日子，过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秦如霜的想法确实没错。 柳姨娘到了偏院，见到秦方好之后，眼泪立刻流了出了：“我们娘俩可真是被秦如霜害惨了！” 秦方好见到柳姨娘也是一惊，她娘看上去实在是太憔悴了，足足比以前老了十岁！ “娘！你怎么变得如此憔悴？” 说起这个柳姨娘更是愤愤不平。 “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从前我得宠的时候，个个往我眼前凑，谄媚的跟条狗似的，如今我不过暂时失宠，他们一个个的全变了！” 其实这也能够理解，柳姨娘此人，本就尖酸刻薄。 以前仗着自己得宠，为难过不少下人，哪怕是与她关系好的，他也从来都瞧不起人家。 如今一朝失势，下人们自然不待见她。 人就是这样的，若是阶级地位相差比较大的时候，他们不敢表现出来，可此时大家都成了下人，就算柳姨娘手里有钱又如何，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因此柳姨娘手里虽然有钱，但是却不招人待见，处处受人排挤。 再加上秦将军为了打破他宠妾灭妻的传闻，最近对秦夫人很是热络，下人们见风使舵的本事练得如火纯青，一看将军府这阵势，更不敢和柳姨娘走得近了。 柳姨娘絮絮叨叨抱怨了一堆，秦方好耐心的听她说完，又看到下人们见他们母女俩没说什么重要的事，都退远了，才偷偷将柳姨娘带到了房间深处。 “娘，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千方百计把你找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柳姨娘见女儿神色慎重，也收起了抱怨的话语。 秦方好抿着唇，神色十分凝重，将昨日黑衣人与她说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见柳姨娘越听脸色越白，听到最后浑身都在发抖。 秦方好一看她娘这个样子，哪里还能不明白，“所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六姨娘惨白着脸点头。 “怎么办？他们怎么会找到你这里！都怪娘，都怪娘！没有护好你！那些人物不是咱们惹得起的！要不然你下次他们来了，你直接叫人吧，娘担心你！能躲一时是一时。你安心养胎便是了！” 秦方好恨铁不成钢：“养什么胎？我肚子里有没有东西你还不知道吗？！” 柳姨娘讪讪道：“那……这这可怎么办呀？” “娘，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不破不立。” “你当真决定听他们的？！” “你觉得我还有别的出路吗？！王爷现在根本不来我院里，我就算是想怀也怀不上！” 柳姨娘神色有些担忧，但接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既然你决定了，那……那就做吧！” “就算我不想做，现在也是逼不得已了，娘进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圆脸的小丫鬟？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那边的人，在王府里已经潜伏了好几年了。” “既然他们已经筹谋了这么久，那必然有所准备，你别怕，无论如何娘和你在一起！” 秦方好点点头，紧紧握住柳姨娘的手，成败与否只看这回了。 柳姨娘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在偏院呆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匆匆离开了。 主院里。 青枝替秦如霜端来一盘糕点，“依奴婢看，柳姨娘这是被王妃收拾怕了！这才呆了没一会儿，就已经走了。” 秦如霜摇摇头，“你觉得柳姨娘是那种吃到教训就会收敛的人吗？事出反常必有妖，给我盯紧了偏院那边。” 青枝点头：“是，王妃。” 秦如霜拿起一块点心，看了看又将点心放了回去。 “唉，吃来吃去都是就是这么几样，都快吃腻了。” 秦如霜突然来了兴致。 “不如出府去转转吧，日日闲在府里也是无趣。” 她突然想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去杜氏的各大产业查账了。 将柳姨娘留在杜氏的那些钉子拔出后，她还没有去看过自己名下的产业。 倒是听钱二通说了几回，如今那些铺子盈利颇丰，只是不知道到底做的如何。 说走就走，秦如霜安排下去，下人们立刻打点起来。 谢洵本来在书房和副将议事，突然听到外头下人脚步来去匆匆，于是找来老管家问询问。 老管家答道：“是王妃要出门，估计是嫌府里太闷了，想出去走走。” 见谢洵没有别的吩咐，老管家就退了下去。 谢洵又和副将谈论了一会儿，只是很明显心不在焉。 那副将试探着问道：“王爷是不是想陪王妃一起去？” 谢洵立刻否认，“没有的事。” 这副将也是成了亲，有了孩子的人，当然看得出谢洵就是在同王妃闹别扭，于是主动道：“王爷恕罪，小人突然想起来今日家中有事，这军务也禀报的差不多了，您看…… 谢洵摆摆手：“回去吧。” 等副将走到门口，谢洵突然道：“等等，本王和你一起出去。” 怕副将误会，谢洵解释道：“本王也想出去转转，体察民情。” 副将忍笑：“那王爷请吧，咱们走快点，说不定还能和王妃一起出门呢。” 【作者有话说】 加更失败，如果不是检测阴性，几乎以为我要狗带了 休息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再肝一章，宝子们先睡吧，晚安！！！ 第104章 假孕 在副将的不懈努力下，谢洵终于成功和秦如霜一起出门了。 马车里。 青枝偷偷掀开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笑道：“王妃，王爷跟在车后呢。” 秦如霜神色不变，“路这么宽，王爷要走哪儿，是他的自由。” 青枝默默噤声。 看来这次王妃真的很生气啊…… 谢洵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秦如霜的马车其实还没走，副将建议道：“王爷，要不和王妃同乘一辆马车吧。”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王妃却像是看不到王爷这个人似的，直接就让车夫驾马走了，徒留副将在原地一脸尴尬。 谢洵已经习惯了秦如霜最近对他的冷言冷语，翻身上马道：“走吧。” 秦如霜的马车一路走走停停，顺着王府的那条路，路上若是遇到有杜氏的产业，便停车下马进去，询问一二。 谢洵也是如此，看到秦如霜的马车停了，于是便下车看看周围百姓的情形。 只是他自己说是体察民情，在副将看来，更像是王爷在等着王妃的时候，顺便看看百姓过得怎么样，总之是心不在焉就对了。 很快，秦如霜的马车就走到了一家卖糕点的铺子门口。 小二本来在卖糕点，看到秦如霜来了，一下子喜笑颜开：“王妃来了呀？先进来坐，小的马上去叫掌柜的。” 原来这家糕点铺子，是沈笑阳家的产业。 大祁的律法，并没有明令禁止官员不可以经商。 但是读书之人骨子里多少有些清高，不少大户人家都会选择做生意，只是把这些产业挂在远房亲戚的门下，维护自己主家的名声。 沈笑阳家便是如此，他家名下的产业不少，只是全都挂记在一个远房亲戚的名下，平日里花钱找掌柜来经营，每月查账，每年分利。 皇上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员自个儿经商赚钱总，比在自己的岗位上贪污受贿要好。 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打扮讲究的中年男子立刻出来了，“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呀！快请。” 远处的谢洵看到秦如霜进了一家糕点铺子，也跟着走了过来，刚一走近，便听到那掌柜的正在和秦如霜说话。 “还是老样子吗王妃？沈少爷可和我们吩咐过了，若是王妃来了，一定要尽心招待您，您喜欢的糕点，随时都给您留着呢。” 听到这话，原本打算在外头默默等着的谢洵，突然一转身进了这家糕点铺子。 他倒要看看这个沈笑阳处处对秦如霜这么好，到底有何居心？ 他今日穿的是便服，那掌柜的也没有认出他来，只觉得此人气质不凡，衣着讲究，想来也是富贵人家，于是不敢怠慢，让小二单独带着他去了一个雅间。 谢洵摆摆手说不用，在大堂用就行。 秦如霜也在大堂。 谢洵刚坐下，便看到两个小二抬着巨大的托盘来了。 每个托盘里是八样精致的糕点，每碟不过两三块，不会让人吃撑，花样繁多，也不重复。 两人托盘里的糕点，加起来竟是有足足十六种之多。 而且谢洵打量了一圈，发现端给秦如霜的糕点，有许多应该都是厨子的绝活，其他人桌上根本没有。 这头秦如霜看到那些糕点，立刻蠢蠢欲动，笑着对小二点点头，“辛苦了。” 青枝立刻非常有眼色的给每个小二拿了一块碎银子，小二立刻开心地走了。 好家伙，今日得的这打赏，可比他们半个月的工钱还多嘞！ 副将看谢洵一直望着王妃那边，于是开口道，“王爷，咱们要不点些东西？” 谢洵点头，不一会儿，小二来了。 “这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吗？要不要小的给您报个菜名儿？” 谢洵摇摇头，往秦如霜那桌一指：“给我拿一样的就行。” 小二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这位客官，恐怕不行。” 谢洵皱眉：“多少银子，照给便是了。” 小二摇摇头，生怕得罪了这位贵客，满脸堆笑，急忙解释。 “客观说笑了，实在是因为那位贵客吃的有几样点心，制作起来很是麻烦，我们平时都是不做的，只有接受预定的时候才会提前备好。” 副将一听立马不干了，“你当我们是是傻子吗？隔壁桌的人我们是我们……” “王妃”两个字刚要出口，生生被谢洵一个眼刀憋了回去，副将改了口，“旁边那桌也是我们的熟人，她也是突然来的，怎么她就有？” 小二一拍脑袋：“原来是王妃的朋友啊！那小的就直说了，就算认识，今日恐怕也吃不着，只能明日来。” “王妃的那一份，是沈公子吩咐我们每日都要准备的，若是王妃来了，便给王妃端来，若是王妃不来，再由后头的大厨亲自处理，所以这是独一份儿的糕点。” 副将现在只想打自己嘴巴，他看了一眼谢洵沉下去的脸色，心说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己家的夫人来到别的男人家的店里，被这样特殊对待，王爷心里不生气才怪了！ 自己刚刚怎么就有没事儿找事儿，要多那几句嘴呢？！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于是副将只能硬着头皮问道：“王爷，那咱们还点吗？” 谢洵脸色不好，但也不会和下人置气，于是点点头，“那便上几样招牌的糕点吧。” 他心里却是把沈笑阳的所作所为默默记下了。 他一开始有些生气，生气于沈笑阳的没事献殷勤。 后来又有些嫉妒，嫉妒两人之间这种浑然天成的默契。 后来听到小二解释，他心里又有些酸涩，原来对一个人好便是这个样子的吗？ 副将其实很想提议，要不去和王妃坐一桌。 但是看着谢洵一直脸色色不好，而且兴致不高，就默默的把这话咽了下去。 不一会儿，两桌都吃完了，秦如霜起身离开，谢洵也放下手里的东西，结了帐跟在后头。 秦如霜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其实不仅是糕点铺，所有沈笑阳名下的产业，都被沈笑阳吩咐过，要特别留意秦如霜的到访。 有什么好的，都要留着给秦如霜。 吃食东西，有什么特别的，要每日做好等着她过来，让她随时能吃上口热乎的。 若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沈笑阳，好让他拿着去找秦如霜献宝。 沈笑对秦如霜很好，这是整个沈家公开的秘密了。 秦如霜这次没有坐马车，那几样糕点虽然每种只有几小块，但是架不住种类多。 秦如霜吃的有些撑，于是下了马车慢慢踱步。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杜氏名下的一处药房外。 那药店的掌柜正巧出门，抬头就看到王妃来了，急忙将秦如霜迎了进去。 “王妃怎么有空来？快快快，到那边去歇息。” 秦如霜摆摆手道：“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账本。对了，这几日换季，京都风寒的人多，适当的将风寒药材降些价格吧。” “还有，其他药材，务必保证药性，坏的，发霉的药千万不能用，若是店铺有损失，掌柜的只管报账止损，但是万不可坑害了患者，延误病情。” 掌柜的连忙点头，“小的知道的。对了王妃，昨日我看到一个穿着王府衣服的小丫鬟来抓药，她要上好的酒炒牛膝，正好铺子里没有，我让她去其他其他地方寻了。现在铺子里已经补上了这味药，若是她日后还想要，让她来铺子里拿就是了。” 掌柜说这事是心血来潮，秦如霜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府里的下人生病了，于是随口问了一句，“酒炒牛膝这药可不常见。” 掌柜的答道：“我估摸着那小丫鬟是来抓先天归一汤的。” 见秦如霜有些惊讶，掌柜的忙解释：“王妃莫怪，我这鼻子灵的很，那小丫鬟来的时候已经采购了不少药材，若是再加上这一位酒炒牛膝，那便是一副先天归一汤。” 先天归一汤，专治女子不孕。 第105章 醋意 秦如霜心中惊疑不定，据她所知，府里应该是没人需要这类药的。 不对！ 秦如霜心头一跳，若真要细想，确实有一个人可能需要这味药。 这个人便是秦方好。 秦如霜连忙问到掌柜的：“可还记得那小丫头长什么样子？” 掌柜的点头：“记得，那小丫鬟脸圆圆，的扎着两个小辫，还有那头发乌黑的很！对了，还有一点，小的不经意间看到那小姑娘长得挺好，可惜耳朵下头长了个痦子。” 掌柜的摇摇头，面带可惜。 在大户人家做丫鬟是有讲究的。 必须得容貌较好，身形利落地才能到前头伺候，尤其是主人家身边的丫鬟，但凡有一点不好的，都不能在外头露面。 那小丫头若是耳朵下面没长那个痦子，应该是可以去前厅得脸的。 也许是长得不好，所以只能做些下人的活计，那天他看得很清楚，那丫鬟手上还有茧子呢。 只是他这话也不好直接和王妃说，只多替那个小丫鬟说了两句，说那丫头办事挺利落的，看着风风火火的。 经过掌柜的这一提醒，秦如霜对这个小丫鬟有了印象。 应该是她派去偏院的几个丫鬟中的一个。 她派去偏远的丫鬟，都是在王府五年以上的老人了，那个丫头看着做事非常沉稳，而且她看了一下，已经在王府十年了。 也就是说，十岁不到的时候便入府了，按理说应该对王府忠心耿耿，怎么会和秦方好搅和到一起？ 而且若真的是秦方好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秦如霜内心惊涛骇浪，她想过关于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的很多种猫腻，但是她没有想到秦方好胆子会如此之大！ 若人真的是秦方好派来的，那说明秦方好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 她竟然敢撒这种弥天大谎！ 秦如霜虽然内心非常惊讶，但是面上并不显，随意翻了两页账本，开口问道：“那小丫鬟来铺子里抓药，她知不知道这铺子是我名下的产业？” 掌柜的一愣，“这……小的当时没有和她说，我想着那丫头来我们这边抓药，应该是知道这铺子是王妃的。” 秦如霜心里一沉，那丫鬟应该是不知道。 因为这间药铺并没有挂杜氏的名字，若是真的知道是杜氏的产业，那小丫鬟应该不敢来这里抓药。 而且听掌柜的意思，一副药那小丫鬟竟然换了好几个地方抓，想来是十分谨慎，不想被人知道。 她在抓治不孕的药，只不过碰巧被这掌柜的发现了。 她连忙吩咐掌柜的：“日后若那小丫鬟再来，你只管把她抓了些什么药，通通记下来。还有一点，千万别说这铺子是我名下的，知道吗？” 掌柜的看到秦如霜神色如此严肃，连忙答应下来。 而且转念一想，如今王妃怀有身孕，不用吃这治不孕的药，说不定是王府里的其他妾室偷偷买了药，想趁王妃不能承欢，从中钻空子呢！ 想到这里，掌柜的又在心里默默敲响警钟，既然王妃吩咐了，他可一定要保守秘密才是。 吩咐完了掌柜的，秦如霜立刻就想回府去探查一二。 那小丫鬟是一个线索，还有一个线索。 秦如霜想起当初一直跟在秦方好身边的那个王大夫，若是秦方好怀孕有什么猫腻，这个王大夫肯定知道内情！ 当务之急，要赶紧把这王大夫扣下才是！ 秦如霜急急忙忙出门，却看到谢洵还等在门外。 谢洵看到秦如霜出来，出言道：“难得你今日出府一趟，不回去吃了，本王知道附近有一家酒楼不错，一起去吧。” 秦如霜本来就心急，这会儿谢洵还要拖住她，心里顿时有些恼了。 谢洵真是没事干了！跟了自己一天，这会儿还要耽搁自己的正事！ 这样想着，不可避免的，脸上就带了几分烦躁，“王爷自己慢慢吃吧，我回府有点事。” 这不耐烦的神情，落到谢洵眼中，就变成了秦如霜不愿意和他一起用膳，于是也没有强求。 马车快速往王府驶去，路上却和沈府的车迎面碰上。 沈笑阳笑嘻嘻地下了马车，“哎呀，真是缘分不浅呀！别回去吃了呗，待会儿去城南那家酒楼一起吃。” 秦如霜一听，这不是刚刚谢洵说的那一家吗？ 怎么一个个的都想去那吃，她突然升起几分好奇，但是想到府里的事，还是拒绝了，“不去了，府中有事。” 谢洵看到沈笑阳邀请秦如霜用晚膳，内心里其实捏了一把汗。 他怕秦如霜会答应。 只是秦如霜也拒绝了。 谢洵心里有几分欣慰，看来秦如霜是真的有事儿，不是单单拒绝自己。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儿，就见沈笑阳，依旧不依不饶：“去呗，你府里能有什么事儿？我跟你说，那家的菜可绝了！” 秦如霜心里着急，沈笑阳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交心的人，于是对沈笑阳勾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 然后她将秦方好假孕的事，告诉了沈笑阳。 沈笑阳一挑眉：“那也不用耽搁这吃饭的功夫。” 他偷偷靠近秦如霜，“放心去吃吧，不就是找个人吗？王大夫是吧？哥哥帮你找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如霜实在是不好再拒绝，于是只能松口：“那走吧。” 抬头看到谢洵还在身边，有些尴尬，于是出口道：“王爷也一起去吗？巧了，正是王爷刚刚说的那一家。” 谢洵只觉得心中憋着一口气，整个人闷得慌。 刚刚他看到两个人低着头互相交谈，没说几句话，原本拒绝的秦如霜就改了口。 难道自己真的就比不上这个大理寺卿吗？ 见谢洵脸色十分难看，秦如霜以为是自己先拒绝了谢洵，后来又答应了沈笑阳，让谢洵觉得没面子，于是道：“若是王爷不想去也成……” 她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周围温度骤降了几分，而谢洵黑着一张脸，沉声道：“去，为什么不去？” 该回避的是沈笑阳，他为什么不去！ 他倒要去看看，有他这个正儿八经的丈夫在，沈笑阳还想干什么！ 一旁的副将看了这情形，心中简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今日就不该问王爷那句要不要一起出门，真是一时多言害死人！ “王爷，要不小的就不去了吧？” 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青枝。 青枝也觉得现在这情形，实在是让她坐立难安。 如果她不是王妃的贴身丫鬟，她也想溜了，真羡慕那位大人可以借口离开。 只是副将的美梦注定要泡汤。 只见谢洵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跟本王一起去。若是今日不去，明日你也不用来军营了。” 副将倒吸一口冷气，看来王爷真的很生气啊！ 这哪里是去吃晚膳，这分明是去赴修罗场啊！ 第106章 修罗场 城南这家酒楼是新开的。 掌柜的以前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现在赚够了钱，开了一家酒楼，身边带了些从各地挖来的厨子，号称是普天之下各大菜系，就没有他们酒楼做不出来的。 秦如霜心里本来一直挂念着秦方好的事，但是听了掌柜的立下的这豪言壮语，一时间也好奇起来。 “当真什么菜系都能做？” “当然！”掌柜的自信满满，“贵人只需点菜，其余的交给在下便是了！” 掌柜的不认识秦如霜和谢洵，但他认识沈笑阳。 他知道沈笑阳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卿身边的朋友，那还有普通人不成？自然是拿出全身解数招待 秦如霜见他如此自信，于是便道：“我想吃螃蟹。” “都说九月十月吃螃蟹，可这三四月贵人若是想吃，我们也真有！而且个个肥美！” “不可！” 谢洵和沈笑阳同时出声。 碍于谢洵的面子，沈笑阳点点头，示意谢洵先说。 “螃蟹是寒凉之物，你还怀着身孕，不要吃了。” 沈笑阳难得和谢洵意见统一，“就是，吃个别的吧，等孩子落地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等孩子落地了，你的身子调养好了，你想吃什么螃蟹，我都给你找来。” 秦如霜摇摇头：“我就想现在吃。” 她难得任性一次，沈笑阳犯了难。 “这位贵人，两位说的都对，您这还有身孕呢，还是注意忌口吧！” 说完又对沈笑阳道，“我竟不知道沈大人已经有了爱妻！沈大人真是周到，处处为夫人着想，沈大人说的对，这螃蟹呀，怀孕的时候最好别吃，孩子落地了呢，也要等身子调养好了再吃，女人生孩子，可是鬼门关走一趟呢！” 这掌柜的竟然误会了几人的关系，以为沈笑阳是秦如霜的丈夫！ 掌柜的说这话，本来是想讨好这几个人，哪知他话一落，周围的人全都不敢出声了。 一时间，周围静得连一根针落下来都能听到声音。 副将和青枝一脸的生无可恋。 别说了！快别说了！再说要死人了！ 见周围的人都不说话，旁边一个小丫鬟更是一直冲自己挤眉弄眼，掌柜的一惊，莫非自己说错了什么？！ 首先打破这沉默的是秦如霜。 只见她扑哧一笑，说道：“掌柜的误会了，沈大人不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哥哥。” 掌柜的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急忙补救，“哎呀！都怪小人眼拙，那看来沈大人真是一位好哥哥呢！” 说完又道：“若是夫人的丈夫在场，一定也会劝解夫人的！” 青枝：…… 青枝现在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谢洵终于是忍不住了，出言道：“我是她丈夫。” 掌柜的张了几次嘴，最终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 “都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吩咐厨房先去备菜！几位想好了要吃什么说一声就行，马上给您做！” 说完急忙跑了。 掌柜的一边走一边心里纳闷。 真不怪他说错话，明明看起来那妇人就和沈大人更加亲密些！ 而且…… 那个自称是丈夫的男人，一直站得远远的，能猜到他们是夫妻才有鬼了！ 掌柜的走后，秦如霜见谢洵神色不对，想着这是在外头，该给谢洵几分面子，于是开口打圆场：“快坐吧，这螃蟹我不吃了。” 她要是但凡再敢提一句螃蟹，这两人怕是当场就要打起来了！ 之后来了个小二念了菜名，秦如霜挑了几样自己只听其名，未尝其味的，都是其他地方的菜。 末了又问谢洵：“王爷要吃什么吗？” 谢洵摇摇头，“就这些吧。” 气都快气饱了。 “那大哥呢？” “就这些吧，咱们四个人，点多了浪费。” 沈笑阳连忙拒绝，都快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等待会儿一定要派府里的人，重重打赏这掌柜一番！ 他倒是想现在就打赏这个掌柜的，只是怕谢洵找他拼命。 秦如霜又转头询问副将和青枝，“你们两个呢。” 两人一起拼命摇头。 他们现在哪里还敢点菜，只求今天能活着出这酒楼，就已经是万幸了！ 一顿饭，谢洵吃得是食不知味。 因为他发现相处这么久，他根本就不知道秦如霜喜欢吃什么。 看着两人熟稔地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其乐融融。 秦如霜还询问了一句：“王爷不介意吧，在外头吃饭，咱们就不守寝不语，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了。” 谢洵点点头，没有说话。 而秦如霜和沈笑阳谈天说地。 沈笑阳总是非常自然地能夹到秦如霜喜欢的菜色，而秦如霜时不时劝沈笑阳少喝两杯。 自己在他们之间就像一道不存在的影子。 这顿饭对于秦如霜和沈笑阳来说，吃得很快； 对于谢洵来说，确是无比漫长。 而对于副将和青枝来说，这顿饭实在是吃得他们如坐针毡。 青枝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过，王妃能把她当下人，让她在一旁布菜就好了！ 偏偏王妃让她坐下一起吃。 他坐在桌边，虽然中间还隔着一个副将，但已经感觉半边身子都被王爷身上的寒意冻僵了。 副将就更不用说了，他吃完这顿饭只觉得筋疲力尽，比在军营操练了一天还要累。 秦如霜没有感觉到谢洵的异常吗？ 她当然感觉到了。 可她不想说，也不想劝，更不想解释。 因为她和沈笑阳之间，她问心无愧。 离开酒楼时，沈笑阳和秦如霜道别：“那件事你别着急，办妥了我找人通知你。” 秦如霜点点头，“辛苦了。” 见两人若无旁人的道别，沈笑阳走后，谢洵影忍了一天的脾气，终于是爆发了出来。 “有什么事情，是别的男人能替你办，本王却不行的？” 秦如霜有些惊讶，没想到谢洵会在外面就将话说的这么直白。 “些私事罢了，而且我与沈大人清清白白，正好他方便。若是王爷觉得不妥，我自己办便是了。” 谢洵听了这解释，却更加生气，同时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 为什么秦如霜有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沈笑阳？ 哪怕沈笑阳办不了，第二选择也是自己去办，难她从来就没想过要依靠自己这个丈夫吗？ “为什么是自己去办，而不是让本王替你去办，本王毕竟是……你的丈夫。” “……我以为我与王爷，只是明面上的夫妻罢了。” 这一句话，让谢洵哑口无言。 是了，明面上的夫妻。 一切以规矩，礼仪为重，一切都只是为了维持表面上好看。 曾经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曾经自己一直想维持的，他和秦如霜之间的这种两清关系，不知怎么突然让他觉得无比烦躁。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说不出口。 因为一开始，想阻止他们之间感情发展的人，想恪守规矩，进水不犯河水的人…… 是他自己。 第107章 风流才子俏佳人 谢洵眼睁睁看着秦如霜的马车长扬而去。 一旁的副将好不容易从刚刚的修罗场出来，本来应该立刻回家平复一下今日惊险刺激的心情。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看着王爷一个人直直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终于他冒着被王爷逐出军营的风险问了一句：“王爷，您是不是从来没有过喜欢的人呀？” 本以为谢洵会责罚他，嫌他多管闲事，没想到谢洵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这样问本王？” 副将舔舔嘴唇，大着胆子说道：“王爷如今同王妃相处的情形，很像我那时刚成亲的时候的样子。” “不瞒王爷说，贱内有些小脾气在身上，我那时候一根筋，啥也不懂，只觉得自己是男人，她应该以我为天，于是闹了许多矛盾，后来才知道女子心思细腻，更需要男子用心呵护。” 谢洵愣了半晌，想说秦如霜与普通女子不一样。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副将说得对，不管秦如霜再怎么要强，归根结底还是个女人。 谢洵很想问问副将后来是怎么和夫人重归于好的，可是这种事情，他又有些问不出口。 副将毕竟跟了谢洵有一段时间了，见谢洵那个踌躇的样子，立刻就知道他这是想问又不好意思。 于是开口道：“若是王爷不嫌弃，属下倒是有些东西想与王爷分享。” 片刻后，两人摸黑停在了一家书肆前面。 “你说的教本王的东西，就是让本王来这书肆里买话本回去看？” 副将连忙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京都时下流行的话本，许多女子都爱看，里头那才子佳人的桥段，只要是个女子肯定都喜欢。” 副将看看已经关门的书肆，建议道：“王爷，要不咱们明儿再来吧，这会儿太晚了，书肆都已经关门了。” “去把门敲开。” “啊？”副将一脸疑惑：“可是这都快亥时了……” 谢洵有些恼意，现在不买，难道等明儿书肆开门了，他一个大男人混在一堆脂粉里去买吗？像什么样子？” 副将看他那个样子立刻就懂了，转念一想，既然王爷怕丢脸，那不如…… “若是王爷不嫌弃，我那床头还有几本，明日我给王爷带过去。” “也行。” 王府里。 秦如霜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和青枝说了今日在药房的事情，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青枝简直要被秦方好这不要命的行为惊呆了。 “秦方好真的不要命了吗？！这祸乱皇家子嗣的罪名，她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铤而走险罢了，这几日给我盯死了偏院，尤其是掌柜的说的那个小丫鬟，明日你再去把她的卖身契拿来我看看。” “好的王妃，奴婢一定多上心，将那人盯住。对了，那王大夫那边……” “那边交给大哥不用担心。” 秦如霜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今日走了一天，是有些乏了，于是收拾收拾便歇下了。 第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秦如霜心里揣着秦方好那头的事，用早膳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同样魂不守舍的人，还有谢洵。 他一直惦记着副将要给他带的话本。 正吃着，老管家突然来禀报，说是副将求见。 谢洵“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们先用，我出去看看。” 秦如霜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紧张，心下疑虑，这是怎么了？ 平时若是有副将求见，谢寻通常会让副将在书房等候，此刻怎么这么急，难道是朝中有大事发生？还是有什么紧急的军务？ 秦如霜冲青枝使了个眼色，青枝默默退下。 秦如霜现在也无心用膳了，于是随便吃了两口便回了房里，不一会儿青枝回来了。 “怎么了？副将找王爷有什么要紧事吗？” 青枝挠挠头：“王妃，这事儿真是奇了怪了，奴婢看着王爷匆匆忙忙走了过去，怕被发现于是站得比较远，只看到副将和王爷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后来奴婢又去问了门房，说是看到副将拿了几册书给王爷，王爷非常小心地揣在怀里，立刻就回了书房。” 听到这里，秦如霜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 谢洵和她一样喜欢读兵书，尤其对一些失传的兵法孤本特别感兴趣，现在谢洵房里有许多孤本都是千金难求的。 听到青枝这么说，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难道谢洵又得了什么新的孤本？ 如此小心，想来是不一般的东西，她心里立刻痒痒起来，她也想看。 谢洵并没有阻止过秦如霜去他的书房，谢洵的书房，秦如霜都是可以随意进入的。 可是若是现在去找谢洵要书，想到昨日的情形…… 秦如霜心想，还是等谢洵看完再说吧。 她自己也是爱书之人，她知道若真的是什么绝世孤本，谢洵必然是现在就要看了，等到下午应该也就看完了。 还是等下午书房没人的时候，自己再去吧。 书房里。 谢洵拿出了三本被他小心翼翼藏在怀里的话本，一看那书名，谢洵眉头就是一皱。 这东西当真有用吗？ 谢洵忍着耐心看了几页，他又把书合上了，有辱斯文！ 这写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东西！ 要么是青楼花魁和穷酸书生，要么是孤苦女子与青年才俊，还有最后一本，讲的是千金小姐嫁错郎，最后和离，和真命天子私奔的故事。 这三本里头，也只有第三本稍微符合他和秦如霜的身份。 所以虽然知道这话本不靠谱，谢洵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可是这越看，谢洵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那个最后被千金小姐一纸和离的配角…… 至于真命天子…… 不知怎么的，谢洵脑海里浮现出沈笑阳那张欠揍的脸。 一直到下午，谢洵才耐着性子把整本书看完，只觉得白白浪费了自己一下午的时间。 不过将故事本身抛开不谈，其中有几个男子追求女子的桥段，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确实是可以一试。 等过几日再试试吧，谢洵心想。 谢洵把书放下，本来是要放在书架上的，想了想，觉得这东西实在丢人，谢洵便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将书放了起来。 谢洵从书房离开后，秦如霜立刻得了消息。 前脚谢洵刚走，后脚她就摸了进来。 秦如霜记忆过人，谢洵书房里的书她都是知道的，甚至每一册书放在哪里她也都记得。 于是她顺着所有的书架看了一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新放进去的三本书。 秦如霜怀着激动，把书抽了出来。 一看三本的书名，秦如霜傻眼了。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风流才子俏佳人》 《丫鬟阔少二三事》 《千金毁婚记》 谢洵这是疯了不成？！ 这头，谢洵已经走到了王府门口，想想还是觉得不保险。 他知道秦如霜有时候会去他的书房，若是被秦如霜看到了，丢人不说，里头的桥段岂不是都被看了去？ 于是又转身回了府里，他匆匆走到书房，一开门便看到秦如霜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的三本书。 第108章 将计就计 谢洵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书，不是本王……” 秦如霜“啪”一声合上书本：“王爷别说了，我都懂。” “我知道秦方好的身份，与王爷确实有些不配，但是这《丫鬟阔少二三事》……罢了罢了，王爷开心就行。” 秦如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碰到这种事本来就很尴尬。 她没有想到谢洵竟然爱秦方好，爱到魔怔了，连这种话本都找来看了。 想到秦方好肚子里也许根本就没有孩子，谢洵还被耍得团团转，秦如霜第一次有些同情谢洵了。 “王爷放心，我不会同别人说的，不过这种东西……王爷还是收好吧，若是被手下的人看到了，有碍王爷的威名。” 谢洵张了张嘴想解释，这书不是为了秦方好买的，但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现在就算告诉秦如霜，秦如霜也不会信的吧。 “本王知道了。本王先走了。” 秦如霜莫名地从谢洵离去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 秦如霜来书房并没有带上青枝，主要是为了避嫌。 毕竟书房这种地方，寻常下人是不能进来的，虽然青枝是她最看重的丫鬟，但是这种事情还是注意点为好。 因此在进书房之前，秦如霜吩咐青枝去偏院那边看看。 从书房出来后，秦如霜遇到了慌忙而来的青枝。 “王妃，我！我看到了！” “慢点说，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您说的那个小丫鬟，就是那个秋宁，她在偏远的角落里偷偷熬药，旁人问她怎么了，她说是自己生病了，但后来我看到她将药端到了秦方好房里。” 秦如霜面色一沉：“有没有打草惊蛇？” “没有！奴婢偷偷尾随她，看到她将药渣倒得很远，还分开了好几袋和其他东西掺杂在一起，不过奴婢还是捡了一些，回来王妃看看是不是先天归一汤。” 秦如霜点头，“你做得很好，这几日就不要去了，我先找曹太医看看这药材。” 那个圆脸的小丫鬟名叫秋宁。 在王府已经待了有十来年了，而且看她平日里在王府的表现，也是非常低调。 秦如霜想象不到这样的人，怎么会和秦方好混在一起。 药材找曹御医看过之后，确认了是先天归一汤。 曹御医看惯了后宫和内宅的事情，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和秦如霜道别之后便离开了。 “王妃，这咱们要不要揭发秦方好呀？” 秦如霜略一思索，说道：“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沈大哥那边找到王大夫再说。” 这一回，也许是老天爷都帮着秦如霜，第二天一早，沈府便有下人来送信。 秦如霜展开信纸，信是沈笑阳亲手写的。 里头说王大夫已经找到了，多亏秦如霜警觉，人找到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城门口了，本来是要出城的，硬是被沈笑阳带着人，从城门口拦了下来。 信的末尾说，他还没有拷问王大夫，等秦如霜自己去问。 秦如霜顿时安心了。 王大夫那里她一定能问出一二，只是现在她还没有想好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她现在对秋宁的身份有些怀疑。 秋宁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太过于低调了，能若她真的有异心，能在王府蛰伏这么久，肯定不是秦方好那边的人。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是秦方好收买了这个小丫鬟，让她替自己做事。 可是平心而论，一个普通的小丫鬟，能谨慎到将同一副药分几次抓，而且悄无声息地处理药渣，不让别人发现吗？ 若是普通丫鬟，应当是做不到的，可若是在王府蛰伏许久的钉子，那就有可能了。 这小丫鬟的身份，到底是秦方好手里的一个棋子，还是说…… 秦方好只是这小丫鬟手里的一颗棋子呢？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一切还不好说。 偏院。 秦方好喝下一碗浓浓的汤药，面上有些哀愁：“这药我得喝到什么时候啊？” 若是此时秦如霜也在场，就会发现，秦方好虽然嘴里抱怨着，但是对那秋宁的态度，其实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而那个秋宁则是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道：“秦小姐若是想早日成大事，就闭嘴喝药吧。” 她这话说得不怎么客气，可是秦方好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只默默将目光瞥向秋宁的双手。 那是一双带着茧子的手，可却不是做重活的茧子。 若是秦如霜在场，就知道这是舞刀弄枪磨出来的茧子，这个秋宁恐怕武功不凡。 秦方好也是在秋宁身上吃过苦头了，所以不管秋宁说什么，她都不敢多问。 之前她决定同那两个黑衣人合作之后，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于是第二天，这个原本守在院子外，平平无奇的秋宁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是那边派来的潜伏在王府里的人。 秦方好觉得十分惊讶，这个小丫头她知道的，在王府已经十来年了。 怎么会有藏得这么深的探子在王府里？ 但是惊讶之余，她心里又发狠，反正这些人都没安什么好心思，自己和他们合作，不过是求个孩子罢了！ 而且秦如霜本就身份不凡，自己比不了，若再不使些手段，那可就真的被她打压下去了！ 而秋宁表明身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死命地灌她汤药。 正喝着，突然听到秋宁说：“王妃应该已经发现你假孕的事情了。” “咳咳咳……”秦方好差点被一口药呛死，接着神色慌乱地擦去了嘴边的药汁，“怎么办？要是被她发现我就死定了！” 秋宁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慌什么，既然她发现了，那咱们将计就计就是了。” “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秋宁面不改色道：“是我故意露出的破绽，我去杜氏的药房抓药了。” 虽然知道不该多问，但秦方好还是忍不住开口问秋宁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为了给你安排一个有孕的机会。” “那王大夫那边……” 说到王大夫，秋宁面上终于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秦小姐找人真是……这种肚子里没墨的大夫也敢找来当心腹！” “早就让你将人干净利落处理了，若是不忍心，我来也行，偏偏让人跑出去，现在已经被秦如霜的人抓到了。” “这……这可怎么办呀！我现在这个样子，若是王爷真的找人来把脉，我岂不是死定了？！” “算你运气好，之前你用的那个假孕的药，若不是精通妇科的大夫，是诊断不出问题来的，我这边会引着秦如霜主动揭发你，到时候该怎么做，你听我安排就是了。” 第109章 折枝 第二日，王大夫被沈府的人扭送到了秦如霜跟前。 王大夫被人带上来的时候，还想装糊涂，一个劲儿地打哈哈：“王妃找小人来是有什么事情？莫不是王妃胎儿有异常？” “说吧，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王大夫眼珠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不怀好意，还装傻充愣说道：“王妃饶命啊，秦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已经转危为安吗？” 秦如霜一皱眉，懒得与他废话，对青枝说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关去柴房直到它愿意说为止。断了他的米粮和水吧。” 王大夫是知道这位王妃的手段的，可是祸乱皇嗣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于是一个劲儿直呼冤枉。 下人非常有眼色，立刻捂住他的口鼻，将人拖了下去。 王大夫被带下去之后，秦如霜命人去请的曹御医来了。 “曹御医，这世间药物千万种，可有哪一种，是能让女子虽然没有怀孕，却能诊出喜脉的？” 曹御医踌躇道：“有是有，但是这药……” “还请曹御医赐教。” “在下知道，有些能使女子假孕的药服用之后，女子脉象最初与真正的孕妇无异，而且那种药不算毒药，没有解药。” “若是想要破解，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等女子的肚子开始显怀，要知道，这假孕的药虽然能使女子有喜脉，但是却生不出孩子来，等到了显怀的月份，自然也就露馅了。” “当然，还有一个法子，只是这个法子，王妃慎用。” 秦如霜点点头：“曹御医但说无妨。” “若是女子真的有孕，一碗堕胎药灌下去，那便落红了，落红之后再把脉就把不出喜脉了。” “若是假孕之人，喝完了堕胎药也会落红，但落红之后喜脉仍旧在。” 秦如霜沉思良久，曹御医说得对，第一个法子耗时太久，她没有这么多时间来和秦方好耗着。 而这第二个法子也不太可行，除非她真的有完全的把握，不然若是秦方好真的有孩子，而自己强迫她喝一碗堕胎药，出了问题，那就是谋害皇嗣的重罪了。 “该说的在下都说了，至于要如何处理，全看王妃的意思。” 曹御医长叹一声，秦如霜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就落到了今天这幅田地呢？ 送走曹御医之后，秦如霜难得的有些拿不准主意。 到底该放任秦方好，等着她的肚子显怀，还是该直接一碗药灌下去，索性得了干净。 而且她还有一个顾虑，女子怀孕本来就是一件花费很长时间的事。 若是在这段时间里，秦方不用计和谢洵同房，也是有可能重新怀上的。 毕竟她现在才诊出来一个月有余，现在受孕还不算迟，到时候随便说一句孩子早产，所有的时间都能被模糊掉了。 秦如霜难得的犯难，青枝知道自己脑子没有王妃好使，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只能换着法子逗秦如霜开心。 “王妃先别着急，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个王大夫吗？关他几天，等他老实了，咱们不就有了人证吗？王爷一定能看清楚秦方好的真面目的。” 秦如霜笑着摇头，青枝这妮子还是太年轻了，在自己身边被保护得太好了，很多事情也想得太简单。 在秦如霜看来，谢洵现在被秦方好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还会听别人的话。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若是谢洵铁了心要保秦方好，自己就必须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才能让秦方好不能翻身。 “王妃别想了，休息一会儿吧，这都快晌午了。我看外头打春了，花儿开得正好，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奴婢扶着您去花园里看看。” 秦如霜怀了孕之后精神不济，不过动了一会儿脑子，整个人都有些疲惫，于是对青枝点头：“也好，那就去花园里看看吧。” 三月，花园里的梅花已经开败了，只剩最高的枝头，还有几枝坚强的绽放着，倒是显出几分不愿凋零的傲骨。 花园里，谢洵仰头，看着枝头那仅剩的几枝蜡梅。 他思索半晌，对潜伏在暗中的影二道：“你去库房里选一个好看的瓶子来，本王想折几枝梅花。” 影二离开后，谢洵正看着那几株蜡梅发呆，远远地，听到有人走了过来。 他耳力好，老远就听到青枝叽叽喳喳的声音。 事不宜迟，他施展轻功飞到枝头，折下了那几枝红色的蜡梅。 秦如霜到花园的时候，正看到影二取来一个十分古朴的瓷瓶，而谢洵正小心翼翼地将几枝梅花插到瓷瓶里。 秦如霜看着那几株蜡梅，有些怔愣。 她是非常喜欢梅花的，尤其是冬日里的红梅。 她喜欢穿一身红衣，曾经有人说她像大雪天里，迎寒而立的傲梅，哪怕是再大的风霜，也吹不落她的风华。 她在嫁入王府之前，贵妃曾经问她，对王府的布置有什么要求，秦如霜只提了一点，那便是想在花园里多种几株红色的蜡梅。 那时的谢洵，对于她的要求不置可否，只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便离开了。 于是她出嫁的那一年冬天，冒着严寒，带着一群下人移栽了好几棵比房子还高的蜡梅，种在了王府的花园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亲手移栽的蜡梅，与她心意相通，在王府里郁郁寡欢的那几年，那几株蜡梅虽然活了，却一直不愿意开花。 直到今年冬天，秦如霜重生，蜡梅也像重生的她一样，冒着严寒绽放了。 倒是有些可惜了。 秦如霜心想，她重生之后只顾着周旋于内宅的这些琐事，都忘了来看一看这几株她亲手移栽的蜡梅。 如今看来已经过了花期，只剩最后几株，也被谢洵折下插在了瓷瓶里。 谢洵看着有些出神的秦如霜，想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第一次有些踌躇不安。 总是要迈出那一步的，谢洵心想。 于是在三月的春风中，端着那一束被折下插在瓷瓶里的蜡梅，缓缓地朝秦如霜走来。 “听闻你喜欢红梅，本王特意折了几枝给你。” 第110章 傲骨 “给我的吗？”秦如霜淡淡问道。 谢洵点点头，又补充道：“本王常听别人说，将军府的嫡女秦容霜，潇洒肆意，爱穿一身红衣，犹如冬日里绽放的红梅，现在看来这花与你十分相衬。” 这是谢洵从那个《千金悔婚记》里学来的桥段。 女子爱花。若是喜欢她，便要投其所好。 正好这节气，还有几株蜡梅迎寒开放，秦如霜应该会喜欢吧？ 这样想着，谢洵看向秦如霜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期待。 他以为秦如霜会开心，但没想到秦如霜脸上丝毫没有喜悦的神色。 “王爷知道我爱这红梅，爱的便是它迎着严寒开放的那一分傲骨。” “可王爷知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我像这红梅？是因为我活得潇洒肆意，哪怕在冬天，逆风而行依然傲立不屈。” 秦如霜接过谢洵手里的那几枝红梅，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如今看来，旁人说的也没错，我的确像这红梅，只是进了这王府之后，一生的骄傲尽被折辱，只剩这最后几分傲骨，还立在枝头立着。” “偏偏今日，连这最后几枝，也被王爷折了下来。” 秦如霜弄不清谢洵今日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说谢洵是想讨好自己，那秦如霜是不信的。 说出来，任何人都不会信。 他们之间，早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可是谢洵为什么无缘无故，要送她几株蜡梅呢？ 秦如霜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因为这蜡梅形似自己，所以谢洵要将蜡梅折下。 警告自己，如今她只能困于这后宅之中，只能被囚在如同瓷瓶一般的方寸之间。 不能怪秦如霜多想，实在是她已经失望太多次。 如今每一个对谢洵的想法，她都抱着最坏的态度去揣摩，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受伤。 秦如霜从来都不怕挫折，也不怕痛苦，她怕的是有些人在给了她希望之后，再将这种希望重重打破。 那样，迎接她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一如上辈子那样。 而站在一旁的谢洵，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秦如霜为什么会这样想，自己明明只是…… 只是想要讨她欢心罢了。 沉默。 无尽的沉默。 夹杂在两个人之间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若是没事，那王爷慢慢赏花，我先走了。” “对了，这蜡梅……”秦如霜举了举手中的瓷瓶：“我收下了，多谢王爷。” 谢洵看着秦如霜远去的背影，直到秦如霜一转身，连一片衣角也看不到了，才缓缓道：“影一影二，你们出来。” “你们说，她喜欢本王送的花吗？” “喜欢。” “不喜欢。” 说喜欢的是影一，说不喜欢的是影二。 谢洵点点头，“都说说你们的看法，说不好自己下去领板子。” 影二叫苦不迭，这好端端的，火怎么烧到了自己身上？ 于是连忙解释道：“王爷，属下觉得王妃一定是误会了，人人都说王妃像这蜡梅，王爷将蜡梅折下，本是好心，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王妃被误解了。” 影一比较单纯，想法也是直来直去，于是解释道：“属下觉得王妃喜欢，因为王妃虽然嘴里那么说，但还是收下了王爷送的花，既然收下了，那肯定是喜欢了。” 同一时间，秦如霜的院子里。 青枝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王妃，您到底喜不喜欢王爷送您的花儿啊？” “你说呢？你觉得我喜欢吗？” 青枝猜不透，于是直言道：“莫说喜欢吧，奴婢觉得王妃您好像不太开心，可若说不喜欢，这花您也收下了……那现在这花，奴婢该把它放在哪儿呢？” “放在床头吧，”秦如霜淡淡道，“一睁眼就能看到。” 是了，她要将这被折下的蜡梅放在床头，一如她被折下的一身傲骨。 她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忘，也不敢忘！ 别人如何负她，她也便要加倍奉还！ 自从那日送花惹了秦如霜不开心后，谢洵好几日都没有再去自讨没趣。 而秦如霜那边，王大夫终于是受不住了。 “水……水……给我一口水吧，求求您了！王妃给我一口水，您想知道什么，我说我都说……” 秦如霜冲青枝点点头，青枝给他端一碗水来。 王大夫的嘴唇已经干裂得不像话，当青枝端着水来的时候，他十分渴望地看着那一碗水：“给我，快给我！” “先说了，便给你。” 为了那一碗水，王大夫一五一十，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了。 王大夫本来是个赤脚游医，去过许多地方，无意当中得了一种大燕国那边传过来的奇药。 这药说有用吧，它也没什么用，治不了病。 可是它却价值千金，因为很多内宅之中的女人，都喜欢着用这个药来争宠。 王大夫无意中得了一瓶，于是一直揣在身上，想卖出个好价钱。 直到他遇到了秦方好，两人一拍即合，秦方好花大价钱从他身上买来了那瓶药。 “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没人知道！没人知道了！连秦小姐身边那个叫玲珑的丫鬟都不知道，秦小姐对此事还是十分谨慎的。” “那生辰宴上，酒壶里那种有碍胎儿的药，也是你给她的吗？” 王大夫急忙点头，“是的是的！是小人给她的！” 说完，王大夫又道：“秦小姐真是个狠人呀！那药本来她想用在王妃身上的，偏偏胆子小不敢，又起了别的心思，让小人用在她自己身上，说到时候诬陷王妃害她！” “而她自己吃了假孕药，根本就没有怀孕，喝了那酒也没事，这人当真是歹毒啊！小人都是听了她的指使，求求王妃放小人一马吧！” 见王大夫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秦如霜终于大发慈悲地点点头：“给他喝水吧。” 王大夫急忙去抢装水的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被呛了好几次也不敢停，喝完之后谄媚地同秦如霜问说道：“那小人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我还没把这事情处理完，你就想走？好好在王府呆着吧，往后还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王大夫喝了水，脑子也清醒了，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王妃饶命，救救小的吧！这事若是暴露了，那可是祸乱皇嗣的大罪，小的是要被砍头的呀！” 青枝在一旁咬牙切齿道：“你明明知道这是砍头的罪，你还敢跟秦方好同流合污，诬陷我家王妃！” “小的……小的也是鬼迷心窍啊！” 这时，秦如霜开口了。 “你自己也知道你犯的是砍头的罪，而且这罪名若是落实了，何止是砍头，是要诛连九族的。” 王大夫被吓得脸都白了，“王妃！王妃！小的愿意听您的！救救我吧，王妃！” 秦如霜打一棍子，又给颗甜枣，缓和了脸色，说道：“你这罪名，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若是你肯听我的，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是不会牵连家人，你可愿意按我吩咐行事？” “愿意！愿意！小人以后一定对王妃马首是瞻！” “省省吧，不需要。” 这样容易背主的人，秦如霜怎么敢用？ 她只是需要王大夫口中的证词罢了，于是吩咐青枝：“把人带下去好好看管起来，别饿死就成。” 青枝带着王大夫离开，秦如霜还在原地思索。 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她还得好好想想。 第111章 春猎真相 秦如霜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最终让她决定抓紧时间揭发秦方好的，是玲珑的来信。 玲珑和她的家人，已经出发去江南了。 秦如霜先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又安排他们乘坐杜氏船运的船只，前几日便离开了。 玲珑自从背叛秦方好之后，整个人都变得非常谨慎，她早早地就写好了一封信，一直到自己和家人坐上了杜氏的船只，要离开的时候，才将信给了杜氏船运的管事，让管事抽空送给秦如霜。 听到玲珑这么说，管事以为这只是小丫鬟感谢主家的信，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几日船运比较忙，他是隔了几日才将信送过来的。 秦如霜拿到信之后，看快速看完了。 玲珑在信中言明，春猎那日，秦方好与谢洵并没有发生关系。 都是秦方好自导自演，包括温泉里的药，也是她偷偷下在了两个人的糖水里。 而谢洵当时神志不清，走到半路便被秦方好截走了。 秦方好见谢洵不愿意和自己发生关系，于是自己脱了衣服割破了手指，假装已经与谢洵一夜春宵，谢洵果然信了。 之后她偷听到了秦方好和柳姨娘的谈话，这才知道了秦方好并没有怀孕，至于后头假孕的事，玲珑并没有说。 她也许并不知情，她只知道秦方好生辰宴上，诬陷秦如霜害自己流产的事，也都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 有了这封信，更加坚定了秦如霜要揭发秦方好假孕的决心。 同时，这封信也带来了另一个讯息—— 原来谢洵与秦方好并没有行夫妻之事。 信被秦如霜捏得有些皱了。 原来自己当初竟然误会了谢洵吗…… 可是这种想法刚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秦如霜摇摇头甩了出去。 她如今再也不会心软了，哪怕谢洵春猎之日，没有和秦方好发生关系，可那又如何？ 按照谢洵对秦方好的宠爱，两个人会同房，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当时难过的也并不是谢洵和秦方好一夜春宵。 她难过的是，那时谢洵表现出对自己的喜爱，同时又和秦方好纠缠不清，自己夹在中间就像一个笑话。 而这世间最残忍的事，便是像当初那样先给了她希望，又给了她无尽的失望。 秦如霜想不受伤，于是只能让自己的心硬起来。 若说以前的她是血肉之躯，那么现在的她，便是钢筋铁骨。 只要她不动心，便无人再能伤她半分。 决定了要揭露秦方好的事情，那该准备的一切，便要安排下去了。 王大夫口中那一味可以让女子假孕的药，因为太过罕见，而且现在应该已经被处理了，肯定是查不到了。 秦如霜这边有王大夫的证词，还有玲珑的信，倒是可以与秦方好对峙一二。 不过若是要将秦方好打回原形，还是少不了一碗堕胎药。 让青枝去准备堕胎药的时候，秦如霜心里升起了几分诡异的快意。 她想到了上辈子那个只在她肚子里呆了没多久的孩子。 那样冷的天，她被秦方好害地流产，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和孩子的生命，快速离开她的身体。 那种身为母亲的无力感，曾经是她午夜的噩梦，在梦中一遍遍被强迫着回忆的画面，也是她内心里最深刻的恐惧。 是的，坚强如秦如霜，也有怕的事情，她怕肚子里的孩子再一次离开她。 只是这一回，她暂时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而且有希望亲手让秦方好尝尝她当时所受的苦！ 只不过秦方好所受的苦，也只有她当时的万分之一罢了。 甚至有那么几秒钟，秦如霜恶意地想道，若是秦方好肚子里真的有孩子就好了，应该让她也尝尝那丧子之痛！ 不过这种扭曲的想法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被秦如霜的理智压了回去。 她知道秦方好肚子里并没有孩子，但是没关系，一次又一次地打压秦方好，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不是吗？ 而且这一次，若是顺利的话……这么重的罪，秦方好应该也没命在了。 “王妃？王妃？你在想什么呢？” 原来，青枝得了吩咐之后，想问问王妃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结果看着王妃一直出神，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秦如霜收起思绪，“你就去准备一副药效强劲的堕胎药就行了，其他的，之后我会再和你说的。” “好的王妃。”青枝正要离开，突然瞥见秦如霜床头的蜡梅，已经开始凋谢了，于是问道：“王妃，奴婢看这蜡梅已经快凋谢了，要不要奴婢换换上清水，再看几日，还是说……” 秦如霜看了一眼已经没了生气的蜡梅，不在意地挥挥手：“拿去扔了吧。” 只是这一句话正好落在了想敲门进来的谢洵耳朵里。 那日之后，谢洵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没有考虑好，送的花也没有选对。 但是他觉得按照话本里的套路来讨好秦如霜，实在是有些傻了，还不如实打实的关心一下。 谢洵来的时候，还拿了几本书。 这是他昨日花大价钱淘来的孤本兵法。 他知道秦如霜喜欢这个，想着投其所好，可谁知刚一来就听到了秦如霜的那句话。 青枝端着瓷瓶和谢洵打了个照面，惊讶道：“王爷怎么来了，王妃在里面呢。” 谢洵不着痕迹地将书册藏到身后，摇摇头：“没事，本王先走了。” 而他一转身，几本孤本落入了秦如霜的眼里。 青枝自然也看到了。 青枝回头：“王妃您看到了吗？王爷他手里拿的……” 秦如霜垂眸，将刚刚看到的一切埋到心底。 “没看到，你先去办事吧。” 青枝叹息一声，默默离开了。 青枝走后，秦如霜，一个人坐了很久。 为什么谢洵总是这样，总是要在她心碎之后，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反复不定。 不过这次，她不会再回头了。 因为她知道，从她决定将这件事揭发出来的那一刻起，他与谢洵之间，又将会爆发一场争执。 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 第112章 堕胎药 决定要揭发秦方好之后，秦如霜选了一个谢洵要去军营的日子，准备先将堕胎药灌了，好打秦方好一个措手不及。 秦如霜心里虽然恨极了秦方好，也很想一举让秦方好翻不了身，但是她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她虽然不畏惧任何人，但她知道若是谢洵在府里，这件事的变故太多了。 秦如霜这头，事情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王大夫已经梳理好了供词，青枝的堕胎药也准备好了，还有玲珑送来的那封信，也被妥善的保管了起来。 偏院里。 秋宁将大致的安排和秦方好说了一遍，可是当秦方好听到秋宁告诉她青枝要喂她喝堕胎药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害怕。 “真的没问题吗？若是那药真灌进去了，我可就要露馅了！” “都安排好了，你慌什么？若不是之前大人的提议你不愿意答应，现在何必费这些心思？” 秦方好咬住下唇，她心里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就算被谢洵发现了，她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她觉得谢洵不会致她于死地，可若是真的按照他们建议的那样…… 自己这辈子搞不好就真的要毁了。 见秦方好一脸的害怕，秋宁冷笑一声。 真是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选这个女人，空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运气倒挺好，可惜这本事嘛…… 不过尔尔。 也就是秦如霜为人比较光明磊落，要是换了别的人家里，就秦方好这样的小妾，寻个主人家不在的日子，正房私底下处理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秦方好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在秋宁心里已经成了一个无用之人，还在对其即将到来的事情充满忐忑。 很快秦如霜敲定了日子。 “就是明日了。”白芨禀报道：“”属下已经按照王妃的吩咐，去军营里田大人那头打探过了。王爷明日要在军中操练兵马，之后还要对各个百夫长进行考核，王府里没有大事，应该不会中途回来。” 秦如霜点点头，又转过头去问青枝：“这几日偏院那边还安分吗？” “回王妃，秋宁还是非常小心谨慎，药也是一直吃着没有断过。” “好，那一切便看明日了。” 秦如霜一锤定音。 第二天。 谢洵总觉得心神不宁，眼皮一直在跳，他本能地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看着安安分分在一旁用早上的秦如霜，又看看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三个良妾，想着军营里还有一堆事，他用完早膳便出府了。 谢洵走后，秦如霜轻轻放下了碗筷。 “三位妹妹，今日天气不怎么好，若是没什么事情，就各自在自己院里绣绣花看看书吧，不要出来了。” 三位良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感觉到秦如霜话里风雨欲来的意味，还是都乖乖的点头答应了。 她们算是看清楚了，一开始王妃将她们找来，本来是想同秦方好打擂台的，奈何王爷根本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王妃只能亲自下场。 现在她们只觉得这王府里，那是神仙打架，她们这些小角色，只求安安稳稳，不要被殃及池鱼就好了。 王妃好心好意提醒她们，她们哪里还敢不从，用过早上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秦如霜今日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纱裙。 她平日里很少穿这种素白的颜色，可是这一天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她在祭奠她上辈子失去的那个孩子。 也想在今天为上辈子的一切画上一个句号。 若是今日一切顺利，哪怕拼了这条命，她也要求皇上做主，给方好安上一个祸乱皇嗣的罪名。 只要这罪名成立，秦方好必死无疑！ “青枝，带上东西，咱们走吧。” 一行人走到了偏院门口，几个丫鬟见是王妃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其中一个，还贴心地将门也推开了。 “王妃请吧，秦姑娘刚刚用过早膳。” 秦如霜身后，青枝端着一碗乌漆麻黑的汤药。 秦方好听到有人来通传，说秦如霜来了的时候，就已经坐立不安了。 眼看着秦如霜越走越近，而且身后的青枝手里还端着一碗药，秦方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王妃怎么来了？” 她脑海中还在想，待会儿若是秦如霜质问起来怀孕的事，她该怎么回答，就见秦如霜突然冲她扬了扬下巴。 “青枝，灌药！” “你说什么？！” 秦方好神色慌乱。 她没想到秦如霜一来，二话不说，甚至都不骗自己这汤药的来历，就直接让青枝强行给自己灌药！ 青枝早就看秦方好不爽了，此时得了命令，立刻吩咐身后的两个下人：“给我按住她，将药灌进去！” “别过来！你们要干什么！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如霜却是冷笑一声，还是那两个字：“灌药！” 她既然决定了用这个最直接的法子，何必再和秦方好虚与逶迤。 哪怕她现在在秦方好面前再怎么客气，谢洵知道的这件事，必然是要与自己有争端的。 秦方好也不可能因为自己好言软语两句，就和自己化敌为友。 既然这样，那还浪费时间干什么？ 下人得了吩咐，立刻上去将秦方好押住了。 “来人！来人！杀人了！草菅人命了！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缘由都没有，就要灌我喝着来历不明的汤药吗？！” 一旁的秋宁心里也是着急得很。 她以为秦如霜至少会走走表面上的功夫，至少劝两句，或者说一说今日的缘由。 这样的话，她们之后的事情才来得及布置，可是现在秦如霜走了一步险棋，不知道这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想到这里，秋宁立刻冲秦方好使了个眼色。 拖住她！ 秦方好得了指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求生的本能，平时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此时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两个下人竟然都押不住她！ “王妃你这是要草菅人命吗？我肚子里还怀着王爷的孩子，我不喝你这来历不明的汤药！你今日若是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灌我这汤药，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押着秦方好两个丫鬟身上没有武功，竟然险些被她挣脱开来。 秦如霜自己倒是能制住秦方好，但是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秦如霜看着她这副撒泼打滚的样子，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秦如霜居高临下看着她：“既然你想知道这里头是什么药，那我告诉你便是了。” “这里面，是堕胎药。” 第113章 几近癫狂 “你疯了吗？我还怀着孕你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灌我堕胎药！没有任何缘由，你就要残害王爷的孩子！” “我没疯，疯的是你。” “明明没有怀孕，还要装疯卖傻地说自己有了孩子！” “买通大夫，用药假孕，隐瞒不报！” “霍乱皇家子嗣！这其中的哪一条不够你死一遍的？！” 秦如霜厉声质问道。 秦方好拼命挣扎：“你说假孕便是假孕了？！我这喜脉可是曹御医也诊断过的！若我肚子里真的有王爷的孩子，这孩子被打掉了，你可有想过该怎么和王爷交代？！” 秦方好以为这样说会吓住秦如霜，谁知道秦如霜只是冷笑一声，满脸的嘲讽。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你只是个妾室，我如今身为正房，怀着嫡长子！我想让你这个妾室生不出孩子，哪怕是闹到皇上那里，也最多说我一句小肚鸡肠，嫉妒成性，难道还会真要了我的命不成？” 秦如霜掐住秦方好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就算是王爷的孩子又怎么样？！庶出的孽子，本妃不允许他来这世上，那他便没有命可以来！” 秦如霜这一番话，将上辈子所受的委屈，通通都发泄出来了，那气势，生生将秦方好吓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秦方好真的怕了。 “不！我不喝！我不要喝这堕胎药！这是我和王爷的孩子，我不喝！” 该说的都说了，秦如霜不想与她废话：“按住她，我亲自喂她喝！” 秦方好吓得满脸泪痕：“呜呜呜……别过来！你别过来！” 得了吩咐，两个丫鬟下了死力气，青枝更是绕到身后，双手牢牢地固定住秦方好的头。 秦方好拼命地斜过眼去想看秋宁，她知道秋宁有武功，想让秋宁救自己。 可秋宁是一枚在王府潜伏了十多年的钉子，怎么可能为了救她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秋宁心中虽然着急，但还没有到暴露的时候，秦方好这枚棋子，不堪大用，折了也就折了。 秦如霜端着药碗越走越近，秦方好眼里的恐惧几乎已经化成了实质，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而秦如霜心里却是闪过一阵一阵畅快的感觉！ 只要喂秦方好喝了这一碗药，秦方好绝无翻身的可能！ 药越来越近，眼看着已经到了秦方好嘴边，秦如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她的大仇终于要得报了！ “啪！”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玉佩，突然打在了秦如霜的手腕上。 “嘶——” 秦如霜吃痛，手里的药碗也掉到了地上，“哗啦”一声碎了满地。 乌黑的药汁顺着她的脚边蜿蜒而下。 秦如霜此刻只觉一股怒火冲上心头，马上就要成了，是谁坏她好事？！ 她猛地回头，正看到匆忙赶来的谢洵站在门外。 “你不是应该在军营吗？！” “本王若是不回来，这王府里翻天了！” 谢洵这回是真的很生气。 他不明白。 他能感受到秦如霜最近已经不在意他，不将他的事情放在心上，对于秦方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此刻要突然发难？ 他刚刚看到秦如霜的时候，心里是又急又气。 急的是担心真的闹出人命来。 气的是秦如霜贸然发难，若是真的闹大了，万一父皇和母妃责问起来，她可怎么办？ 他知道秦如霜恨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可也不应该选择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 刚刚情况紧急，谢洵出手阻拦，此刻看了一会儿，才发现秦如霜的状态很不对劲。 她的表情有些扭曲，眼里也泛起了一些血丝。 看上去……有些疯狂。 秦如霜确实快疯了。 她好恨！ 她真的好恨谢洵！ 谢洵！又是谢洵！ 为什么每一次阻止她报仇雪恨的，都是这个男人！ 自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这个男人还要阻止她！ 她已经快疯魔了。 长久积压在心底的怨恨，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此刻终于好不容易迸发出来，却生生被谢洵掐断了她的计划，怎么能叫她不恨！ 夺夫之仇，弑子之恨…… 她就算立刻要了秦方好的命也不为过！ “本王给你一个机会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地上的药是不是安胎药？” 谢洵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只要秦如霜此时愿意退让一步，说自己这药是给秦方好安胎的，他就能假装不知道。 可是秦如霜此时却完全不想配合他。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退让！ 上辈子她已经忍了一辈子，难道这辈子还要继续忍下去吗？！ 秦如霜抬头，嘴角扯起一个癫狂的笑：“若我和王爷说，今日这碗堕胎药，我一定要灌进去呢？” “什么堕胎药，你不要胡说！”谢洵立刻皱着眉打断她。 秦如霜疯了吗？自己都已经拼命替她遮掩，为什么不按照自己暗示的来说？ “安胎药？什么安胎药？我不妨告诉王爷，这是一碗堕胎药，里头的方子，我可是熟悉得很，王爷要不要我将方子的药一味一味都念出来？” 谢洵终于忍无可忍：“秦如霜，你够了，不要再闹了！” “呵呵，王爷竟然觉得我是在闹吗？” “无凭无据的，仅凭你的一己私欲，你就要让秦方好落胎吗？” 这时候，如果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秦如霜此时藏在衣袖下面的双手，正在剧烈颤抖。 这是激动混和着不甘，以及夹杂着冲天的怨恨，让她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小腹传来一阵阵紧绷的感觉，秦如霜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所以肚子里的宝宝在向她抗议。 她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平静下来，一定要平静下来。 不是为了这对狗男女，而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终于，几个深深的呼吸后，秦如霜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只是随着血液迅速拉回心脏，她的指尖微微发凉，还在不自觉地颤动着。 她将这一切伪装得很好，她知道在这两个人面前，她要挺直腰板，绝不能露出一丝的软弱。 “既然王爷要追根究底，那我便告诉王爷，今日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来人！将王大夫带上来！还有玲珑亲手写的信，一并拿上来！” 第114章 但我已经不需要了 王大夫还有一干证据，很快都被带了上来。 “”跪下！”秦如霜厉声喝道。 王大夫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王爷，青枝！把玲珑写的信交给王爷。” 谢洵抬手阻止了王大夫的话，先吩咐下人搬两个椅子来，让秦如霜和和秦方好都坐下。 秦如霜已经没有空去理会谢洵的假惺惺。 “既然王爷想知道真相，那就听听这位王大夫的说辞吧。” 王大夫果然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知道的事，还将那可以造成假孕的药，以及药性都告诉了谢洵。 王大夫以为谢洵听完自己的话会勃然大怒，毕竟堂堂王爷，竟然被一个小妾耍得团团转。 只是没想到谢洵听完之后，神情竟然十分平静，只点点头道：“你所言属实吗？” 王大夫急忙点头：“当然当然！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小的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他说完心里有些纳闷，王爷怎么不恼怒呢？ 一旁的秦如霜却是冷笑一声。 她早就料到了。 谢洵爱秦方好那么深，怎么可能因为这点所谓的“小事”就责怪她？ 她打的主意从来都不是让谢洵惩罚秦方好，而是想用这个把柄，说动圣上和母妃将秦方好置于死地。 所以她今天才会专门挑个谢洵不在的日子实施计划，就是怕谢洵力保秦方好。 但是秦如霜没想到竟然让谢洵提前回来了！ 秦如霜不由深思，按理说谢洵今日应该一直在军营的，到底为什么会提前回来？ 只是现在一堆子破事还搁在眼前，她暂时腾不手腾不出手去调查，只能先看看谢洵准备怎么处理，自己再随机应变。 谢洵确实没有生气，他不仅没有生气，心里甚至升起一丝奇异的侥幸。 如果按照玲珑信中所说，以及王大夫的证词，那自己当初岂不是没有与秦方好发生关系？ “你且说说，若是这女子真的用了假孕的药，有什么法子可以辨别出来？” 王大夫说了两个办法，一是等到显怀的时候就能辨出真假，二就是秦如霜所用的法子—— 一碗堕胎药下去，若是真的有孕，那孩子便没了，若是假孕，那喜脉还在。 听完之后，谢洵皱着眉问道：“明明有两个法子，你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极端的一种？你可知……” 后面的话，谢洵没有说出口。 他想说的是，你可知若是秦方好真的怀了孩子，你这样一意孤行，打掉了皇家的子嗣，也是要受很重的责罚的。 哪怕现在不罚，肚子里的嫡子落地后，也是要秋后算账的。 可谢洵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秦如霜既然选择这么做，肯定也知道后果，但她依旧如此决绝，选择了这么极端的方法。 听到谢洵的询问，秦如霜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谢洵的想法太过于天真。 他根本不知道，从有孕到显怀，这将近五个月的时间里，能有多少变故。 秦方好能有多少机会勾引谢洵和她同房，事后只需要随便说一句，之前的大夫将月份诊断错了，便可以脱罪。 而且在她看来，到时候谢洵肯定非常乐意帮助秦方好脱罪。 可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累了。 “为什么你不事先与本王商量，本王就这么让你信不过吗？” “我还敢相信王爷吗？” 秦如霜的这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语气里带了太多的怨，太多的恨，让谢洵都听出了其中的情绪。 谢洵有一瞬间的怔愣。 为什么从秦如霜的语气里，他竟然听出了浓浓的恨意，难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那么不能原谅吗？ 看着谢洵一脸疑惑，秦如霜知道，刚刚从自己嘴里吼出的那一句话，谢洵一定也听出了不同寻常。 可是她好不甘心啊。 凭什么她要经历这两世的背叛，两世的痛苦，几乎被折磨的夜不能寐。 而这两个罪魁祸首，却对上辈子的一切毫不知情。 谢洵不知道她痛失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上辈子她郁郁而终。 这滔天的痛苦，他们两个人都不知情，自始至终，受到折磨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谢洵深吸一口气，他想和秦如霜坦诚公布的谈一谈，但不是现在。 “来人，王妃今日受了惊吓，将王妃扶去房里休息。” “我看谁敢动我？青枝！再去熬一碗堕胎药来！” “够了！都没听到本王的话吗？影一影二，扶王妃去休息！” 秦如霜现在太激动了，他不能让秦如霜做出后悔的事情来。 影一影二按照谢洵的吩咐，立刻从黑暗中出来，想要去扶秦如霜。 秦如霜却抽出她的长鞭，啪啪两下打开了他们的手。 “我说了，今日谁也不许动我！我一定要看着秦方好喝下这堕胎药！” 谢洵知道，若是动真格的，在场除了他，没有一个人能制住秦如霜。 而且秦如霜怀有身孕，他也怕其他人手重伤了她。 于是谢洵只能自己出手，他迅速走到秦如霜身旁，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了个巧劲，禁锢住了秦如霜的双手。 秦如霜却被他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 “谢洵！放开我！”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谢洵的名字。 “你先和我回房。” “放开我！放开我！”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当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站出来阻止自己的复仇，是一件多么让她痛彻心扉的事。 谢洵几乎将她圈在了怀里，这是她重生之后，她们为数不多的亲近的时候，可是她却恨不得这一刻永远都不要发生。 秦如霜闭上眼：“谢洵，放开我，别让我恨你。” 谢洵沉默着没有说话。 再睁眼时，秦如霜眼中已经尽是决绝。 “谢洵，今日若是你再阻止我，那么从今往后，我与你之间夫妻情分到此为止！我们恩断义绝！” “若今日之后，你还阻止我，那我与你便是……不！死！不！休！” 身后谢洵却将她圈得更紧了。 谢洵很高，秦如霜现在才发现，谢洵比她高出足足有半个头，谢洵的嘴唇就在她的头顶上方，她能听到闷闷的声音，从谢洵的口中传出。 “今日，本王不会让你乱来。” 秦如霜突然卸下了力气。 “好，我懂了。王爷请放开我，我自己回去。” 谢洵闻言，慢慢放开了禁锢着秦如霜的双手。 秦如霜果然没有食言，一步一步走出了偏院。 事情的发展，明明是按照谢洵的想法来进行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秦如霜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她不是在走出这偏院，而是要走出他的世界，走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总觉得秦如霜她…… 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如霜。”谢洵忍不住叫住了她。 秦如霜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今日之事，你所说的其中蹊跷，本王已经记下了。你先回去休息，本王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秦如霜依旧没有回头。 “多谢王爷。” 但我已经不需要了。 第115章 回府只是巧合？ 秦如霜走了。 青枝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偏院里只剩下谢洵和秦方好，以及一干下人。 秦方好此时是死里逃生，害怕得瑟瑟发抖，她轻轻扯着谢洵的衣袖，“王爷你听我说……” 谢洵不着痕迹地错开身子，“有什么事情，等王妃休息好了再说吧。” “王爷……” 秦方好还想再纠缠，秋宁示意她不要冲动。 秦方好眼中怀着不甘，放开了揪着谢洵衣袖的手，还是补充了一句：“王爷一定要相信我。” 谢洵不可置否，叫人重新围住偏院，离开了。 谢洵走后。 秦方好像泄了气一般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 “秋宁姑娘，我们今日这关算是过了吗？” “过？这才刚刚开始呢。” “可是王爷不是已经不追究了吗？而且他也没有责怪我。”秦方好赶忙说道。 在秦方好看不到的地方，秋宁露出了一个厌恶的神色。 这女人真是疯了，连她一个外人都能看出，谢洵现在心神全都在秦如霜身上，对秦方好简直则是不怎么关心。 到底是谁给她的这种自信，觉得谢洵还会喜欢她？ 但这也是秋宁觉得疑惑的一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谢洵分明更钟情于秦如霜，对秦方好反而不怎么在意，这与谢洵之前表现出来的一切十分不同。 秋宁没有在内院当值，对谢洵平日里的表现，以及之前和秦方好的相处方式并不知情，她一直以为谢洵十分宠爱秦方好，如今看来不尽如此。 可接着又有一个疑惑闯进了秋宁的脑中。 若是谢洵不喜欢秦方好，为什么处处忍让呢？ 哪怕知道了今日这个女人有可能是骗了自己，根本没怀孕，谢洵也表现得太过于纵容。 这种纵容如果不是因为喜爱的话…… 秋宁看向秦方好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还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秋宁姑娘，那我们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 “之后王爷肯定还追查这件事，不管如何，你只要咬死了说你是真的有孕就行了。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要说，知道吗？” 怕秦方好再出什么错，秋宁最后一句话神色狠厉。 秦方好有些畏缩：“我，我知道了。” 主院里。 秦如霜走完这一段路，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但脸色还是有些激动过后的苍白。 青枝担忧道：“皇妃，您没事吧？” “我没事。”秦如霜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青枝虽然心里担忧王妃，但还是顺从地点头离开了。 她知道王妃一向骄傲，现在的她也许更需要独自冷静。 青枝走后，秦如霜又平复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找回了所有的理智。 先抛开不谈谢洵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赶回来，如今对付秦方好，不能再用灌药这个法子了。 哪怕皇上和贵妃对她再怎么宠爱，也不可能让她拿皇嗣的事乱来，肯定是用第一种温和的办法，等着秦方好到五月显怀。 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失了先机了。 当务之急，一是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帮着秦方好，将从军营谢洵找来。 二是如果要用第一种法子来验证秦方好的清白，那么在接下来的四到五个月里，就一定不能让秦方好有机会靠近谢洵。 秦如霜觉得有些荒唐，这个事情兜兜转转，最后选择权竟然又回到了谢洵这里。 是的，秦方好最终能不能活，全看谢洵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若是谢洵怜惜秦方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和秦方好同房，那秦方好就可以全身而退。 若是谢洵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怎么可能。 秦如霜自嘲地摇摇头。 她如今要做的，便是哪怕豁出这条命去，也要阻止谢洵宠幸秦方好。 “白芨。” “属下在。” “你去替我查查，王爷到底为什么今日会突然回府。” “还有，你去查一下秋宁，这几天有没有和什么人见面。” 她还是觉得秋宁的身份十分可疑。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帮秦方好，而且若只是她们两个人的话，是绝对没有这种力量，能将谢洵从军务繁忙的军营中突然请回府里的。 而且直到现在，秦如霜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 今日去偏院的时候，包括秋宁在内，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偏远。 但是谢洵还是很快就来了，若是没有人通风报信，那只有一个可能。 谢洵会突然回府，早就在她们的意料之中。 那么秋宁必然是早就知道了当初抓药的那间药房，就是杜氏的。 秦如霜得知秋宁去抓药，不过是误打误撞，就算那日她不去巡视药铺，藏在暗中的人肯定也会找一个由头让自己发现这个破绽。 秦如霜咬牙，她竟然着了别人的道！ 倒是她小看了对手了！ 如果这样的推测是合理的话，那么秋宁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到了晚间，白芨带回来了消息。 “怎么样？王爷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回府？” 白芨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带了一些淡淡的疑惑。 “王妃，根据属下调查，王爷回府……好像是一个意外。” “怎么说？” “今日王爷操练兵马，还要考核百夫长，因此兵部尚书俞大人约了下午和王爷一起去看皇城军最近操练的情况。” “俞大人的府邸，如果往军营那边走的话，要路过咱们府上，听说是俞大人路过咱们府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婆婆在卖酸梅汤。” “他一时兴起，想着将士们操练辛苦，于是买了满满一大桶酸梅汤，带到了军营，许诺表现优异者可作奖励。” 秦如霜点点头，这种事情无可厚非，一碗酸梅汤虽然不值钱，但是代表着上峰的赏识，确实能激起许多士兵努力拔得头筹的冲劲，这种手段非常常见，并不稀奇。 “然后呢？” “然后王爷也跟着一起喝了一碗，只是听说有个副将喝完之后说了句，这酸梅汤做的挺好，酸甜可口，而且里头还加了些山楂，口味更加独特。” “王爷听完，丢下士兵就回府了。” 山楂…… 秦如霜低语道：“山楂，活血化瘀，开胃解暑，但孕妇不宜食用。” 秦如霜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她前几日非常嗜酸，谢洵曾经劝她少吃酸的。 难道谢洵是担心下人不小心买了这酸梅汤来给她喝，里头有山楂，担心她的身体吗？ 秦如霜立刻摇头。 不可能，绝不可能。 先不说这种事情的概率非常小，哪怕她想喝酸梅汤，怎么可能跑到王府门口去买。 这种概率真的太小了。 而且就算谢洵真的是担心这带着山楂的酸梅汤被买入府，应该也不是担心她，而是担心秦方好吧？ 秦如霜不愿相信谢洵会关心自己的这种可能，于是追问道：“其他呢，还有别的异常吗？” 白芨摇头：“没有了。” 第116章 贵妃插手 谢洵那头。 从偏院离开后，他吩咐人看好了秦方好，自己也是心绪杂乱，于是索性回了书房。 他现在需要做些什么事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的秦如霜太让他心惊了，同时也升起一股隐秘的担忧。 “王爷，您为何不告诉王妃，您今日回来，是担心王妃？” “此事不用再说了，也不用特意告诉她。” 他该怎么说呢？ 难道说自己担心秦如霜嗜酸，怕她误食山楂，为了那一丝非常渺小的可能，于是放下了正在操练的士兵飞奔回府。 走到半路想起来王府的吃食根本没有那么草率，但是还是想回府见她，所以固执地想回来看她一眼再有。 秦如霜会信吗？ 谢洵在心里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测。 不，她不会信的。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说的必要呢…… 影一和影二作为暗卫，本来应该在暗处听从命令，可是王府后宅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扑朔迷离，他们都有些忍不住了。 “王爷，您觉得今日王妃与秦小姐之间到底是谁在撒谎？” 谢洵皱眉，据他对秦如霜的了解，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秦如霜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孤注一掷的事情的。 可是现在事情闹开了，想必马上很多人都会知道了。 若是放任秦如霜真的将那一碗堕胎药灌下去，后面恐怕不好收场。 谢洵突然发现，他以为自己会担心的，是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但是真的事到如今，他担心的更多的，反而是秦如霜的处境。 若是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了，秦如霜很可能会受到的责罚。 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再去宫中请一个御医来诊脉，不要请曹御医，也不要请秦方好认识的御医，找个脸生的。” “之后派几个人守好偏院吧，这事情急不得，四五个月之后自然见分晓。” “对了，这件事若是能瞒着贵妃，那便先瞒着吧，让下面的人不要多嘴。” 谢洵这么吩咐，一是不想担心母妃为此事操心，二是怕母妃责怪秦如霜。 秦如霜那头也是一样的，她也想瞒着贵妃和皇上。 倒不是不相信贵妃，怕贵妃偏向秦方好，而是她知道，贵妃和皇上毕竟老了，这人一老，心就软了，也更加注重子嗣了。 秦方好这件事情上，容不得一点闪失。 因为谢洵和秦如霜的默契，所以王府里被下了禁口令，不许再提这日下午的事情。 只是秦如霜和谢洵的命令，管得住下人的嘴，却管不住秦方好的嘴。 秦方好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将这消息捅到了柳姨娘那里。 将军府。 “老爷！老爷！秦如霜这她是在杀人啊，她怎么能怀疑自己的亲妹妹！” 柳姨娘今日真的是豁出去了，不顾下人的阻拦，直接闯到了秦将军的书房，一通撒泼。 “你快给我起来！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 “我不起！我起来我女儿就要被人害死了！你说都是同胞的姐妹，秦如霜她为什么要害我女儿到如此地步？就算是见不得她怀了王爷的孩子，那也不用如此狠毒的方法！” “老爷你知道吗，她竟然什么都不问，直接就给方好灌堕胎药，那药是能乱喝的吗？就算她怀疑方好肚中的孩子有问题，也应该拿出证据再说话！” “我不管！老爷，你一定要把方好接回府来，我怕她在王府没命活下去啊！” 一听这话，秦将军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糊涂！你这蠢妇，你真是糊涂了不成？这哪有嫁出来的女儿还接回娘家的，若是将她接回来了以后还怎么再去王府？以后你养她一辈子吗？” “这些都暂且不说了，方好无缘无故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王爷给休了，你让将军府的面子往哪搁？” 柳姨娘算是明白了，秦将军就是两头和稀泥，两头都不想帮！ 只想让两个女儿自己在王府里闹去，自己一点腥都不想沾上！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老爷，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秦如霜在王府里只手遮天，若是被她坐实了方好的罪名，那可就是祸乱皇嗣了，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方好保不了命，我们一家老小也要遭殃！” 秦将军一愣。 是了，他怎么忘了这茬！ 这两人都是他的女儿，不管谁败了，但凡是沾上和黄嗣有关的罪名，他也得不了好啊！ 若那孩子是假的，那便是他的庶女做出了祸乱黄嗣之事； 若那孩子是真的，那便是他的嫡女无端残害皇家子嗣！ 两个都是重罪！ “这……这可怎么办？”见柳姨娘又想提将女儿接回府那茬，他挥袖拒绝：“将方好接回府是断断不可能的！想个别的法子吧！” 柳姨娘本来打的也不是这种主意，她收到了女儿的信，也知道女儿想让她怎么做。 “老爷，方好冒死将信交给我，她说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无端的抹黑，秦如霜怀疑她肚中的孩子是假的，想让她喝堕胎药，现在王爷已经给了准话，说是让方好安心养胎，只待四五个月之后看显不显怀。” “只要老爷想办法让这姐妹俩分开，谁也害不到谁，那等四五个月之后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秦将军面色有些踌躇，“你真的确定方好肚子里有孩子了……？” 柳姨娘一口气差点被气得上不来！ “哪有你这样做爹的！你真是昏了头了！哪有做爹的会怀疑自己的女儿？！方好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吗？！就算这世上的人都不信方好，你我身为他的爹娘，也该相信她！” 秦将军自知理亏，于是讪讪道：“那你说说，要怎么将她们两个分开？” 柳姨娘眼神一转，“我们自然是做不了王爷后院的主，不如老爷，您去求求贵妃吧，让贵妃想个法子，毕竟是天家的事，还是得由天家的人来裁决才是。” “那我便先和贵妃说吧，这事儿还是别让皇上知道的好。” “不可！”柳姨娘立刻脱口而出，她不想将自己的目的表现得太明白，于是换了个说法。 “老爷，您想啊，这几年皇上越来越重视子嗣这事儿，若是让皇上最后一个知道，会不会责怪老爷啊？” “而且老爷一个前朝重臣，去找后宫女子……虽说是亲家，可是这恐怕不妥吧？” 柳姨娘暗暗观察秦将军的表情，在信里秦方好嘱咐她，一定要让陛下和贵妃都知道这件事情。 柳姨娘自己也清楚，贵妃实在太偏爱秦如霜了，还是得让皇帝知道这件事，毕竟皇帝重视子嗣，秦方好才有一线生机。 秦将军思索了一夜，终于答应了。 于是秦如霜和秦方好两人之间的事，第二日便被皇上和贵妃知道了。 宫里的下人来通传的时候，秦如霜和谢洵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让我们进宫？” 小太监笑道：“是的，陛下和贵妃有请，只是话些家常，王妃不必紧张。” 小太监虽这么说，但秦如霜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她猜测应该是自己和秦方好的那件事，被有心之人传到了陛下和母妃那里了。 秦如霜示意青枝给小太监一些银两，青枝立刻拿了一个重重的钱袋子塞到小太监手里：“公公，这几日皇上和贵妃可还好啊？” 她问的是身体，其实想打探的却是皇上和贵妃的态度。 若是平日里，这种无伤大雅的小钱，一般小太监都会笑嘻嘻收下，双方都落得一个皆大欢喜。 可是这回，他却缓缓地将钱包重新递回了青枝手里。 “王妃和王爷去了便知道了。” 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两个人难得的意见一致：看来这回皇上和母妃都很重视这件事啊。 第117章 贵妃的责罚 秦如霜和谢洵去到皇宫的时候，皇帝并不在场，只有贵妃一人。 秦如霜知道，这是贵妃想给谢洵留面子，不愿意让谢洵在皇上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也松了一口气，若是贵妃来处理此事，应该手段会温和些。 “坐吧。” 贵妃第一次没有对秦如霜笑脸相迎。 秦如霜和谢洵刚刚坐下，贵妃“啪”一声拍了一下桌子。 “洵儿，你连自己的后宅都管不好，怎么能管好父皇给你的手上的几十万兵马？” 贵妃一出口，不说谁对谁错，只先责问了谢洵。 “还有你，”贵妃将目光缓缓转向秦如霜，“洵儿乱来，你也不劝一下。” 秦如霜知道，这是贵妃不想伤了婆媳之间的感情，于是才拿谢洵开刀。 面对无端的责骂，谢洵也不敢生气，老老实实地同贵妃认了错。 “儿臣知道错了。” 贵妃实在是有些头疼，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妾怀孕会被会把王府的后宅搅得这样天翻地覆。 若是这事儿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那还好处理些，要是秦如霜心里实在不喜欢秦方好，将人处理了也就处理了。 可偏生这事儿都被秦将军那个不知轻重的，直接捅到了皇上那里。 皇帝这些年，年纪大了，越发重视子嗣。 在来之前，就同她表明了态度，若这个庶女五个月之后真的没有显怀，那便凌迟处死。 但也不能直接否定她肚子里有皇嗣的可能，这几个月里，还是得好好地养着。 贵妃轻叹一声，同他们说了皇上的意思。 “霜儿，你也别多想。” 秦如霜闻言起身，跪下行了大礼：“母妃，这件事情儿臣知错了，现在还要劳烦母妃替我收拾烂摊子。实在是我刚得知那件事的时候，心中太过气愤，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 贵妃摸摸她的头：“起来吧，母妃都知道，本来，这事若是没有闹到皇上那里，母妃也就做主帮你们处理了，可是现在皇上也知道了，你还是暂时忍耐一二吧。” 秦如霜垂眸，果然，柳姨娘一定是说服了父亲，将事情捅到了皇上那里。 秦方好自己也清楚，贵妃偏爱自己，只有重视子嗣的皇上能够救她。 秦如霜点头，“这次劳烦母妃了，回去之后我会将秦方好软禁在偏院，不让她同任何人亲近，五个月之后自见分晓。” 贵妃摆摆手：“不成。王府里人来人往，既然这件事情已经传出来了，母妃相信你不会做那没有根据的事情，我现在不看那些什么人证物证，我单看五个月之后的结果。” “这样，母妃做主，就将秦方好送去城东的尼姑庵里休养五个月吧。” 秦如霜诧异地抬头：“母妃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贵妃叹息一声，“你这孩子……我是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秦方好日日在你跟前，你还能好好养胎吗？想必时时都被膈应着。还有一点，府中毕竟人杂，我也担心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还是将她远远打发了好。” 秦如霜听贵妃这么说，心里却升起一丝警惕。 不对劲，这事情不对劲。 贵妃不是礼佛之人，怎么会突然想到把秦方好送到尼姑庵去？ 虽然贵妃说得也对，在王府里，谢洵可能会心软，但是至少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总能想到方法让秦方好近不了谢洵的身。 可若是人出了王府，这天高路远的，自己可就没办法完全掌控秦方好的一举一动了。 秦如霜自然想阻止，可是如今贵妃已经做出退让，她不仅没有责怪秦如霜私自处置秦方好，还给了秦如霜一个台阶下。 秦如霜不能再在今天提出别的要求，那样就显得她太过于得寸进尺了。 于是秦如霜同意了。 “儿臣知道了，全凭母妃做主，只是父皇那头，还请母妃多多美言，不要让王爷在父皇面前失了脸面。” 贵妃看向秦如霜的目光更加满意了：“好，母妃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受了委屈还知道关心洵儿。” 说完瞪了一眼谢洵：“这么好的媳妇儿，你可给我看住了，以后万万不可做让霜儿伤心的事了。” 谢洵自然是点头。 为了不让贵妃看出两个人的异常，秦如霜是和谢洵一起出宫的。 出了宫门，秦如霜立刻甩开了谢洵，自己先行回府了。 秦如霜走后，一只不起眼的信鸽从皇宫飞了出去，一路飞到了怀王府。 偏院里，秋宁取下信鸽后腿上的纸条，得知了这事情最后的处置结果。 秦方好忐忑地站在她身旁，“秋宁姑娘，怎么样？” 秋宁看完了信，对她说道：“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对了，你这几日千万可不要再惹怒王爷。尽量争取王爷的宠爱，让他能在你出府之时，亲自将你送走。” 秦方好点头，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秦如霜回到王府里，还来不及休息，下人就跑来请示她事情。 来的是个小丫鬟，秦如霜定睛一看，这不是在苏美人身边伺候的那个小丫鬟吗？ “求王妃救救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和秦姑娘吵起来了！” 听到小丫鬟这么说，秦如霜有些诧异。 苏美人因为全家犯了事，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唯独剩了她一个女儿在京都。 嫁进王府之后也是十分低调，从不出挑，甚至连顾美人和钟美人都曾经跃跃欲试，想过要在王爷面前露脸，唯独这个苏美人一直闷不吭声，行事十分低调。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和关在偏院的秦方好吵起来？ 听了小丫鬟的解释，秦如霜才知道原来今日苏美人从偏院旁边经过，突然被秦方好叫了进去，她本来不想进去的。不知道秦方好说了什么，苏美人竟然进去了，进去之后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吵起来了。 “你可知道你家主子和秦小姐是为什么争吵？” 小丫鬟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畏畏缩缩的说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没有跟着进去。” 想到苏美人自从入府之后，一直非常低调，也没给自己惹过乱子，秦如霜道：“罢了，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第118章 走前还要闹一出 秦如霜到偏院的时候，苏美人正惴惴不安地跪在一旁，而秦方好瘫倒在床榻上，身边是王府的大夫正在替她诊脉。 秦方好看着苏美人的眼神十分狠辣，“今日要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儿，我要你赔命！” 秦如霜皱眉，秦方好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你先起来。” 见秦如霜来了，苏美人什么都没有解释，听到秦如霜叫她起来，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显然是已经跪了不短的时间了。 秦如霜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这苏美人真是好脾气，自己都已经把她抬为贵妾了，还被一个通房欺负到这个地步。 当初自己真是高看她了，原以为她能在满门抄斩的罪责里全身而退，必然有几分手段，现在看来…… “说说吧，怎么回事？” 苏美人摇摇头：“都怪妾身说错了话，惹得秦姑娘生气，不小心动了胎气。” 秦如霜知道，苏美人这是想息事宁人，于是问周围的丫鬟：“到底怎么回事？” 秦如霜将目光转向其中一个小丫鬟，那个小丫鬟是一直在偏院伺候的，看到王妃示意她出来说话，于是便站了出来。 “今日苏美人经过偏院的时候，秦姑娘在里头说了几句苏美人的家事。” “许是戳了苏美人的伤心事，于是苏美人便回了几句，秦姑娘有些生气，就让我们将苏美人请了进来。” “后来秦小姐又说了几句……” 小丫鬟欲言又止，秦如霜知道，后来秦方好说的这几句，必然是戳着人家心窝子说的，才会挑起了苏美人的怒火。 “后来呢？” “后来苏美人也说了几句秦姑娘有孕的事，于是秦姑娘情绪激动，一下子就动了胎气。” 秦如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而问大夫怎么样。 她语气平平淡淡，一点都不着急。 因为她知道，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就是假的，就算动了胎气也是装的。 果然，那大夫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想来是秦姑娘有些激动，所以小腹不适，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秦如霜点头：“既然没事，你先回去吧。” 见秦如霜这么轻易就让苏美人离开，秦方好有些不依不饶，叫住了她。 “慢着，她将我害得动了胎气，王妃就一句责备的话都不说？还是说因为王妃讨厌我，所以连起码的公正都做不到了吗？” “不过是口舌之争，你想要我给你做什么主？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没事吗？” “苏美人身份本就比你高，不追究你的过失已经是大度了，你若要真的追着不放，那咱们今天就好好掰扯掰扯。” 秦方好张了张嘴，似乎说不出反驳的话。 半晌憋出了一句，“那也不能就让她这么走了。” 秦如霜转身：“要我主持公道是吧？青枝，去厨房里称两斤盐过来，分开装。” 在场的人都被秦如霜这一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有一旁的苏美人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妃真是有意思！ “妾身知错了，甘愿领罚。” 青枝用两个碗，装着两斤盐进来之后，苏美人端了其中一碗，递给伺候她的小丫鬟。 “记着，以后每日都在我的膳食中加一些。” 秦如霜颔首，苏美人倒是个聪慧的。 秦方好见两人打哑谜，显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懂，于是恼羞成怒道：“她拿什么来你都觉得好，你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哼，不过是巴结罢了。” 苏美人却是淡淡地看了秦方好一眼，说道：“妾身倒是觉得王妃的惩戒很对，王妃这是告诫咱们，吃得咸盐，听得淡语，若是那么容易被别人几句话就挑起争端，那就是吃的盐还不够，以后再多吃点吧。” 说完向秦如霜拜别，带着小丫鬟离开了偏院。 秦如霜也不想再看秦方好，只和她说了今日贵妃的处置。 秦方好自然是演了一番对谢洵的依依不舍，最后含恨说道：“都怪你在贵妃面前搬弄是非，害得我要与王爷相隔两地。” 秦如霜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离开了。 她出了偏院才发现，苏美人还在偏院门口等她。 苏美人看到她来，急忙行了个大礼，“今日真是多谢王妃解围了。” 秦如霜将她扶了起来，“是你受委屈了，她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别怪我偏心她就行。” 苏美人面上闪过一丝难过，“妾身本来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实在是秦姑娘说的话太过于难听。” 不用想也知道，秦方好那张嘴里，肯定是讽刺了苏美人已故的家人。 秦如霜摇摇头，秦方好也真是不讲究。 都已经去世的人了，还不知道放一分尊重，这种人以后下了地狱还是要被行拔舌之刑的。 “你也别难过了，你父亲之事与你无关，既然来了这王府，好好过日子就成了，回去休息吧。” 见秦如霜这么说，苏美人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秦如霜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那一份失望，于是停下了脚步问道：“怎么了？” 苏美人摇摇头，“妾身是不是性子很闷？” 秦如霜一愣：“何出此言？” “妾身时常羡慕顾姐姐，能说会道，又能歌善舞，可以与王妃处得这样好。我进王府这么久，一直没个说话的人，其实心里……” 她面上划过一丝羞涩，“其实挺想同姐姐们亲近的，只是我笨手笨脚的，实在不敢去主院打扰王妃休息。” 秦如霜一笑：“我当时什么事呢，你可是京都有名的才女，怎么把自己贬得这么一文不值？” 苏美人羞恼道：“王妃快别笑话我了，我就是做了几首诗，当初我爹一心想替我找个好人家，于是多有吹嘘，其实比我有文采的大有人在。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叨扰王妃。” 其实苏美人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三位良妾之中，与她交情最浅的就是这位苏美人。 而且苏美人不仅与她交情浅，与其他两位妾室也不常来往，独自一人在这王府中会感到寂寞，也是情有可原。 “罢了，你若是觉得无聊，有空可以到主院来找我聊聊天，我那边的点心好吃，你可得多吃点。” 苏美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真的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秦如霜看了看天色还早，于是道：“择日不如撞日，就这会儿吧，跟我去主院那边坐坐。” 两人回到了主院，青枝端来了一些精致的糕点供两人享用。 聊了一会儿，秦如霜才发现苏美人确实胆子有点小，而且也不如顾美人那样会察言观色，性子确实闷了些，是个慢热的。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人在后宅里不会起坏心思，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吃了一会儿，青枝走了过来，轻轻在秦如霜耳边低语几句，秦如霜收起了面上的笑意。 “妹妹先去休息吧，改日我这有了新奇的糕点再叫你来。” 苏美人看出是这主仆二人有事要紧事要说，于是便先行离开了。 见苏美人走远，秦如霜才转头对青枝问道：“你说王爷一入府就去了偏院那边？” “是的，要不要奴婢派人去看看？这日头也不早了，可千万不能让王爷在秦方好院里留宿啊！” 第119章 不稀罕 “不去了。” “为什么？”青枝有些惊讶，现在正是要紧的关头，要是换了她，恨不得将谢洵和秦方好远远隔开，连见都不要见一面才好。 秦如霜摇摇头：“何必上赶着去惹人厌，等待会儿天黑了，看看王爷有没有从偏院出来，若是还留在偏院那边，找个借口将他支出来就是了。” 于是这一下午的时间，青枝都有些坐立难安，时不时就看看日头。 秦如霜被她这举动弄得有些想笑：“你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王妃真是！还调笑奴婢！奴婢还不是怕王爷又被那秦方好迷住了眼！” …… 偏院里。 秦方好看到谢洵进来，一脸哀愁地走了过来：“王爷，都怪我不争气是，惹得王妃姐姐对我厌恶，现在我就要离开王府了，恐怕要很久见不到王爷了。” 谢洵点头，没有接她的话只说道：“到了地方你安心养胎，其余的事情往后再说。” 秦方好见谢洵半分都没有责怪秦如霜的意思，自然是在心里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 但想到这也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秦方好不得不重新拾起脸。 “王爷，我后日便要走了，今晚王爷……是要留下来陪我吗？” 谢洵一皱眉，秦方好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现在所有人就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所怀疑，若是她真的心里没鬼，此刻应该自己主动和他保持距离，以证清白，怎么还要留他过夜？ 不可避免地，谢洵的目光在秦方好小腹上流连。 秦方好动作一僵。 她知道，她这番话肯定是惹了谢洵的怀疑，但她也没办法了。 她垂眸找出一个自认为最美的角度，轻轻环上谢洵的手臂，“王爷……我舍不得您……” 谢洵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亲近：“后日定是舟车劳顿，你早些歇息吧。” 遭到了谢洵如此明显的拒绝，秦方好还是有些不死心，于是说道：“王爷难道忘了以前我们书信往来的时候，谈天说地无话不谈，王爷还与我分享军中趣事怎么如今……” 秦方好知道，她现在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以前的对谢洵的那点感激了。 谢洵闻言，果然生生止住了离开的脚步，但他也没想过今夜真的在秦方好这里留宿，于是勉强又坐了下来，喝了一盏茶。 再抬头一看，天都要黑了。 “你好好休息，本王走了。” 秦方好知道自己今夜是没机会了，心中暗恨谢洵不开窍，但面上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王爷现在就要走了，那后日王爷会来送我吗？” 谢洵自然明白，秦方好嘴里的“送”不是将她送出府那么简单，而是要将秦方好护送到尼姑庵。 于是他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秦方好心里更急了，连忙道：“难道王爷连最后送送我都不愿去吗？这次分开，我和王爷可能几个月都见不了面了！” “恐怕要问问王妃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秦方好差点脱口而出，王府什么时候是秦如霜做主了？ 但她还是生生忍住了，装出一副哀愁的样子，说道：“是了，如今后宅都是姐姐说了算，那王爷你去问问吧。唉，只可惜后日过后，真的是要许久见不了王爷了。” 谢洵没有说话，点点头便离开了。 主院这边。 青枝还没来得及去偏院请人，谢洵自己就过来了。 见谢洵来了，青枝非常善解人意地退开，将空间留给秦如霜和谢洵两人。 “母妃准备让她后日走。” 秦如霜头也不抬道：“那就后日吧，全凭王爷做主。” 秦如霜这副冷淡的样子，谢洵早已习惯，但想起秦方好说的话，他还是开口道，“她后日想让我送她去尼姑庵。” 其实这种事情，本不用请示秦如霜的，但不知怎么的，谢洵就是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 他想看看秦如霜会不会阻止自己。 “王爷想去那便去吧。只是劳烦王爷让下面的人守口如瓶，别让母妃知道了再动怒。” 谢洵很想问她，难道你不让我去的唯一理由，只是因为母妃责怪吗？ 那她自己有没有那么一分都不想让他去呢？ 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另一句，“本王若真的要去，怎么可能瞒得过母妃的眼睛。” 是了，去尼姑庵来回要一天的时间，谢洵消失一整天不去军营，贵妃稍微一打听就能猜想到了。 秦如霜皱眉，谢洵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王爷要去送秦方好，还要我替你打掩护不成？！” 谢洵失笑：“本王哪里有这个意思？” “那不就成了？王爷也知道，现在若是亲自去送秦方好，徒增许多是非，不过王爷要是当真心疼，王爷想要去，我也无话可说。” 谢洵连忙表态，“不不不，本王不去，让府里的下人送她去就是了。” “既然王爷都决定不去送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谢洵哑然。 他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秦如霜就不耐烦了吗？难道她现在真的已经这么不待见自己了吗？ 谢洵也是有脾气的人，被秦如霜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落，自然也待不下去了。 “本王只是来告诉你一声，等秦方好走了，这府里应该就没什么事情需要你操心了，安安心心养胎吧。” “原来王爷也知道，我在这府里所有是非，都是因为秦方好啊……” 谢洵抿唇，半晌才道，“本王知道你也受了许多委屈。这次母妃将秦方好送出去养胎，本王心里也是赞同的，等她走了，你应该就能清静些。” “那岂不是打扰了王爷和秦方好相处？” 谢洵这回终于发现，他和秦如霜似乎总是想不到一块儿去，于是说道：“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本王那么离不开她了？” 秦如霜有些讶异：“王爷这话说的，秦方好不是您的白月光，朱砂痣吗？我以为王爷此生唯一的挚爱，只有秦方好一人。” “本王同她……”谢洵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本王同她以前确实有些交集，她当时主动要求嫁入府中，本王便同意了。” 若是以前，秦如霜自然想知道谢洵和秦方好之间的事，可是如今不管他们之间有何渊源，自己都已经不关心了。 “王爷身份尊贵，宠爱哪位女子都是王爷的自由。天黑了，我有些乏了。” 谢洵知道这是秦如霜下的逐客令，于是便道：“那你早些休息吧。” 热闹了一天的主院，终于是静下来。 “王妃……奴婢真的搞不懂了，王爷现在……奴婢瞧着王爷现在对秦方好也没什么好感了，反而主动向您示好，您为什么还……” 您为什么还要端着架子呢？ 这句话青枝不敢说，但她知道王妃必然猜得到她的言下之意。 “因为我不稀罕。” 因为她不稀罕，也看不上谢洵那颗从来就不属于他的心。 以前她不相信“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总觉得哪怕谢洵是块冰，自己也能将它捂热。 若谢洵真的是一块冰，现在也应该都已经化了，可谢洵的心却比冰还冷，捂不化，所以她也不捂了。 天下之大，奇闻异趣，等待她的，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第120章 去去晦气 两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期间秦方好又多次使了手段，想让谢洵去她院里过夜，甚至想说服谢洵送她去尼姑庵，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青枝绘声绘色地将这些事情一一禀报给秦如霜，秦如霜只把它当做乐子，听过了也就算了。 “那咱们要不要安排些人去尼姑庵啊？” “要，当然要。随行的丫鬟安排几个我们的人进去，也不用全都用我们的人，让秋宁也跟着。” 秦如霜现在对秋宁越发好奇，她很想知道秋宁在这件事里，扮演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奴婢知道了。对了，这会儿秦方好的马车应该已经要出府了，王妃要不要再去敲打几句？” 秦如霜思索半晌，问道：“王爷去了吗？” 青枝点头：“王爷去了，应该是要送到王府门口。” 秦如霜起身，“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秦如霜到王府门口的时候，正看到秦方好依依不舍地拉着谢洵的袖子，“王爷……我真的舍不得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洵不好挥袖离开，只好又安慰了几句，让她好好养胎之类的话。 秦方好见秦如霜来了，本来想嘲讽几句，想到自己如今自身难保，又歇了心思，于谢洵低语几句，终于是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本以为秦方好马上就要离开了，秦如霜正想转身回府，却突然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秦方好马车上的马儿受了惊，一下子慌乱起来，多亏马夫有经验，及时将马儿安抚下来。 饶是这样，秦方好也被吓得不轻。 而秦如霜定睛一看，竟然是沈笑阳！ 他带了一群人，在离王府不远处的地方放鞭炮。 谢洵一看到沈笑阳出现，脸顿时黑了下去。 “沈大人无缘无故的，为何来王府门口放鞭炮？” “哎呀，王爷有所不知，沈记糕点又开了一家新的分店，这铺子开张不是要放鞭炮吗？” 谢洵忍无可忍，“你的铺子开在本王的王府里？！” “没有没有！那铺子离这儿倒是挺远的，只不过……”沈笑阳话音一转：“只不过这律法也没规定说新铺子开张，鞭炮必须得在门口放啊！下官只是觉得这条路上十分开阔，若是在这放鞭炮，应该不会惊扰百姓。” “而且呀，这鞭炮喜庆，又能去除晦气，下官觉得王府门口这条路挺冷清的，来这放放也好。” 秦如霜被沈笑阳逗笑了，他这是替自己出气呢。 什么开了新的铺子，分明是沈笑阳得知今日秦方好要离开王府，来自家门口放鞭炮去去晦气，意思是终于送走了秦方好这座瘟神。 秦如霜能明白的东西，谢洵哪里不能明白？ 但沈笑阳说得对，在哪里放鞭炮是他的自由，自己也不能因为他在自家府门口放了一串鞭炮，就责怪他。 于是只能冷着脸说了一句，“沈大人真是好兴致。” “哪里哪里。”沈笑阳笑眯眯地拱手行礼，那副样子更让谢洵觉得碍眼。 而沈笑阳则是无视谢洵的冷脸，反而像是刚刚看到秦如霜似的，惊讶道：“哎呀，王妃也出来了？” “好久不见呀，王妃。” 秦如霜行礼：“好久不见，沈大人。” 谢洵在心中腹诽，看着这两个人互相行礼，心中暗骂，不是那日在城南的酒楼才见过吗？ 他想让秦如霜回府去，却见沈笑阳先他一步开口了。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我家铺子新开，又有些新的糕点出来了，王妃一起去尝尝吗？” “好啊。” “不用。” 秦如霜和谢洵的话重叠到了一起，只是给出的答案却完全不同。 谢洵皱眉：“有什么糕点是府里的厨子做不出来的？要真想吃，让皇宫里的御厨来给你做也不是不行！” “哎呀，王爷这就是你不懂了。这喝茶吃糕点讲究的是一个怡然有趣，我那新开的糕点铺里，请了城中有名的说书人，一票难求啊！想来王妃一定会喜欢！” 秦如霜本来听到谢洵不让她去，就想拒绝沈笑阳的邀请。 毕竟在外头，没什么要紧事，她还是要以谢洵的意思为准，不想因为一件小事驳了他的面子。 可是沈笑阳口中的说书人提起了她的兴趣。 她好久没有去茶馆听书了。 “日日在这府中也有些无趣了，既然沈大人邀请，那我便去看看吧。” 秦如霜说完，对谢洵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王爷，可以吗？” 谢洵黑着脸，想拒绝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想到个折中的法子。 “可以，本王也陪你们一起去。” “本王倒是要去看看，这说书人说得能有多好。”谢洵咬牙切齿道。 三人一块儿去到沈家新开的糕点铺子，果然是人满为患。 沈笑阳安排了一个在楼上的雅间。 那雅间视野开阔，推开窗便能看到下头说书人的情形，又不用和百姓挤在一块，十分舒适。 小二上了几碟特色糕点，秦如霜有些迫不及待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沈笑阳宠溺地笑道，“只要你想看，随时都可以开始。” “砰”一声，谢洵将手里的茶水放到了桌上，用力之大，甚至溅起了在了桌上。 沈笑阳像是没看出谢洵眼里的怒意，说道：“哎呀，是不是这店里的茶不合您的口味？稍等，我让小二重新给您上一壶。” 秦如霜瞥了一眼谢洵，没有放在心上。 谢洵对她横眉冷对的时候多了去了，也不缺这一回，她现在对说书人即将说的话本更感兴趣。 沈笑阳果然说到做到，不一会儿，一个年过六旬，精神奕奕的老头走上了台子。 扇子“啪”的打开，说道：“今日老朽为诸位讲一出千金毁婚记。” …… 话本是好话本，说书人也是名不虚传，妙语横生，活灵活现。 秦如霜听得津津有味，沈笑阳也十分满意。 只有谢洵一人，如坐针毡。 这话本他看过，只是没想到被人讲了出来，还是当着秦如霜的面儿。 再联想到自己还学着话本中的主角给秦如霜送过蜡梅，谢洵心里只觉得十分羞耻。 说书人正好讲到那千金小姐的真命天子武功不凡，高枝摘花，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情节。 秦如霜突然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谢洵一眼。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日她在谢洵书书房看到的三本话本中，有一本就是这《千金悔婚记》。 第121章 又起波澜 那说书人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看得出来经验十分老道，将一出早已烂大街的《千金逃婚记》，讲的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秦如霜不知不觉就跟着听了有一个时辰。 “今日老朽就为大家先讲到这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随着说书人的话落，秦如霜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 怪不得坊间的女子多爱这才子佳人的故事，果然很有意思啊。 秦如霜和沈笑阳听得都是津津有味，看到说书人开始收东西了，沈笑阳甚至想吩咐下边的人，命令他接着再讲一场。 只有旁边的谢洵不易为人察觉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说完了。 秦如霜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晚了，沈笑阳出言，想留秦如霜一起用晚膳。 秦如霜现在胎位已经稳了，没有了之前害喜的症状，最近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听沈笑阳报了周围几家的菜名，脸上跃跃欲试。 王府的菜色她都快吃腻了。 谢洵在听到沈笑阳建议他们留下用膳的时候，下意识的想拒绝，但是看着秦如霜一脸的跃跃欲试，又不忍心打断。 只能跟着两人一同去了另一家酒楼用膳。 这家酒楼做的是私房菜。 掌柜的十分讲究，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关系，硬是在寸土寸金的京都盘下了这么大的院子。 院子被隔开成许多间，每一桌的客人都可以在包间里用膳，而且包间与包间之间隔得极远，哪怕要讲些私密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听到。 最有意思的是，这府中竟然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最抢手的一个包间就建在湖泊的中心，可以一边用膳，一边欣赏湖光景色。 沈笑阳早早地就订好了湖中间的包间，将秦如霜和谢洵引了进去。 一行人听了一下午的故事，肚子都有些饿了，沈笑阳也没有精力再去触谢洵的霉头，一顿饭算是吃得和和气气。 只是林要走的时候，沈笑阳不知道突然从哪拿出了一本菜谱。 “我猜你肯定吃府里的膳食吃得都快腻了，现在正是你胃口大开的时候，这几样菜谱都是我重金从有名的店家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让府里的厨子做给你吃。” 秦如霜挑眉，“怎么，沈大人是嫌请我吃饭破费了？” “哪里呀，我这不是想着，虽然咱们俩情同兄妹，但出来的次数多了也惹人闲话不是？” 谢洵在一旁腹诽，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和秦如霜走得近，会惹人闲话？ 但他没有直接说明，看在沈笑阳是为了秦如霜的份上，勉强忍下了这个多此一举的人。 秦如霜若是想吃什么，还需要沈笑阳费心吗？当自己这个丈夫是摆设吗？ 但无论谢洵怎么想，秦如霜是有些感动的。 这世上除了她娘亲和外公，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会如此关心自己了吧。 这样想着，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你不是喜欢吃我娘做的枣泥糕吗？下次让我娘做些给你送去。” 沈笑阳一脸欣喜，“那可就太好了！秦夫人的枣泥糕可是手艺一绝，连我糕点铺子里的大厨都研究不出那个味道，这下我可有口福了！” 在一旁的谢洵就像空气一样被两人忽略了，听着两人又闲话家常了几句，总算是酒楼离开。 秦如霜让青枝将菜谱仔细收好，在青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地行驶在京都的大街上，谢洵沉默半晌，突然说了一句：“秦夫人做的枣泥糕，本王没有吃过。” 秦如霜一惊，谢洵这在……争宠？ “王爷想吃什么好吃的吃不到，我娘那手艺，搬到王爷面前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本王想吃。” 秦如霜腹诽，这人真是…… “我知道了，母亲做的时候，我会让人送些来王府。” 听到秦如霜这么说，谢洵终于有些开心起来。 回到王府之后已经将近亥时了。 秦如霜洗漱完，躺在柔软的榻上，望着外头的月色，突然问了一句：“秦方好应该已经到尼姑庵了吧？” “算算时辰，应该是已经到了。” “让我们的人盯好了，别出什么岔子。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有问题，那么在尼姑庵里，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知道了王妃，您快休息吧，都折腾一天了。” …… 秦如霜猜得没错，秦方好在尼姑庵里确实快急疯了。 从她诊出有孕，按照大夫当时说的，到现在为止，算算时间，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有一个半月左右。 怀孕作假这种事情，到生产之时若是要模糊时间，两个月之内是最好的，时间再久就没办法了。 这足月的孩子生出来白白胖胖的，最多跟别人说早产两个月，还只能说是母亲怀孕的时候吃得好，所以看着大。 若是超过两个月，生出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来，再跟别人说是早产，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秋宁姑娘，这可怎么办呀？王爷怎么就那么狠心！真的让我一个人来这尼姑庵！” 一点机会都不给她留！ 秋宁面上闪过一丝不屑，但被她隐藏得很好，只轻声说道：“能用的法子，我都同秦小姐说过了，是秦小姐自己不愿意试的。” “你说的那法子实在是……若我真的那样做，被王爷知道了，我可就死定了呀！” 秋宁循循善诱道：“秦小姐没听过一句话吗？置之死地，方可后生。” 秦方好沉默了。 秋宁教她的法子，是让她怀上别人的孩子，充当谢洵的孩子。 若真的这么做，那可就是真的霍乱皇嗣了。 而且这种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被查出来了，她就是死路一条！ 哪怕谢洵再怎么宠爱她，哪怕谢洵以为自己对边关百姓有恩，也不可能放过她！ 见秦方好还是犹豫不决，秋宁又下了一剂猛药。 “我知道秦小姐不敢按照我建议的去做，是担心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也是因为怀王风流倜傥，权势滔天，秦姑娘爱过这样的男子，寻常男子肯定是入不了眼的。” “可若是我告诉你，有另外一位男子，身份地位与怀王不相上下，而且府中还没有其他女人，只要你怀了孩子，便是府中真真正正的女主人，秦小姐愿意试一试吗？” 秦方好一惊，“哪里有这样的人！” 秋宁一笑，对着门外说道：“主子，请进来吧。” 第122章 给王爷戴绿帽 随着秋宁话落，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色兜帽的男人，开门走了进来。 秦方好所坐的位置背对着门口，一开始只听到门响，抬头望去，也只见到了男人关门的一个背影。 男人身型高大伟岸，与谢洵不相上下。 接着男人转身，低着头走了进来。 秦方好有些害怕地往里头缩了缩，因为她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一股血腥的杀气。 男人慢慢走了过来，依旧低着头，兜帽下传来有些嘶哑的声音：“秦小姐考虑好了吗？” 秦方好只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于是抖着声音说道：“你先把帽子摘了，让我看看你是谁。” 男人轻轻地笑了一声，缓缓摘下了兜帽。 秦方好大惊失色，一句质问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 秋宁脸上却是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只是说道：“怎么样？这位大人与你家王爷相比，权势地位如何？” 秦方好咬着下唇，整个人都陷入了纠结之中。 她右手捏着左手的袖子，不停地摩挲，这是她在紧张和思考时会有的小动作。 她足足思考了有一炷香那么长的时间，终于下定决心。 “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秋宁与黑衣男人相视一笑。 秋宁更是恭恭敬敬的走到秦方好身边，跪下行了个大礼。 “条件有限，但奴婢还是要道一声喜。” “祝主子和主母新婚大吉！良辰美景，奴婢就先退下了。” 秦方好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她从来没有见过秋宁对自己这么尊敬，而且秋宁刚刚口中那一句“主母”，实打实的叫进了她的心里。 虽然心中还有其他的疑虑，但是此刻，这种短暂的获得权力的快感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 片刻后，秋宁从房间内退了出来。 在灯光的映照下，屋内一个高大的身影覆上了娇小的那一个。 灯，很快便灭了…… …… 秦如霜这几日过得不错，府里没有秦方好作妖，她是吃得好，睡得香，整个人面色红润。 早上青枝服侍她穿衣的时候，突然低低地惊讶了一声。 “呀！王妃，您这肚子是不是有些显怀了呀？” 秦如霜轻轻拂上袖小腹，眼中尽是慈爱。 “应该是的吧，当然也有可能是你家王妃我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长胖了。” “王妃胡说，您哪里胖了？您看您的脸还是同以前一样。一定是肚子里的小主子长得太好了，所以才四个月便显怀了。” 秦如霜摸摸小腹，“现在还算长得慢的呢，我听曹御医说，等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那肚子是一天一个样。” “真好！看来小主子和王妃身体都好得很呢，哦对了，奴婢想起来了，抹在肚子上的膏药是不是该用起来了？” 有的女子怀孕之时，肚子长得太快，等到生产之后肚子上便有斑驳的痕迹。 所以要在刚刚显怀的时候，就用上一种皇室秘制的膏药，能舒缓皮肤，怀孕之后也不会有那种斑纹。 秦如霜点头，“是该用起来了。” 帮秦如霜仔细地抹好膏药后，青枝又服侍秦如霜将衣服穿好。 “今日王妃想做些什么事情当消遣呀？” “出府去沈记的糕点铺吧。” 秦如霜自从上次被沈笑阳带着，听了一次说书之后，就有些意犹未尽，陆陆续续又去了两回，越听越是上瘾。 今日府里没事，她又有些心痒了。 “王妃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奴婢这就去吩咐门房的人准备好马车！” 半个时辰后，秦如霜到了沈记糕点铺，那说书的已经开始了。 只是今日说的内容却不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是京都的奇闻异事。 “话说那日原本风和日丽，画舫上出游的小姐夫人们打扮得若三月牡丹，那真是人似景还艳三分！” “这湖边的少年郎们也去凑热闹，却无人知道这湖泊下是暗潮汹涌啊！” “那三月里平静的湖面在女子争奇斗艳之时，突然升起七尺高的巨浪！哗啦一声打的船夫是措手不及啊！” “一船的莺莺燕燕跟下饺子似的，红的，黄的，绿的，蓝的，一个个都扑通扑通掉进湖里去了！” “这三月里的湖泊怎会生出如此大浪？这掉进水里的姑娘们又都是哪家小姐？落难的女子们可会消香玉陨？各位看官！请听下回分解！” …… 没有听到想听的话本故事，秦如霜本来有些兴致缺缺，但听着这说书人讲了一会儿，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这说书人说的湖泊，应当是京都附近的一处天然湖泊，叫红林湖。 这红林湖，本来只是一处普通的湖泊，先皇在世的时候，尤其喜欢去那处游玩，有一次便起了在红林湖祭天的念头。 谁知那年之后，大祁风调雨顺，于是便有人传出，红林湖乃是京都真龙暂栖的地方。 进行了祭祀之后，自然就能保佑大祁风调雨顺。 这样一处湖泊，本来应该封起来，只供皇家游玩，但先皇是个非常亲民的皇帝，没有将此地圈起来，反而允许百姓都过去游玩。 因此每年初春的时候，都会有富家子弟和千金小姐，包上几艘画舫到上面去弹琴作诗。 “今年的祭天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是呀，听说是太子领的差事，那阵仗办得大得很呢。” 秦如霜皱眉，那湖泊不算浅，往年也会有落水的人，可是如今落水的人一下子变多了，还出现了那样的异常，那么先前操办祭天的太子，必然要成为众矢之的。 秦如霜猜得不错。 当天回到王府后，谢洵便找到了她。 “红林湖祭祀出事了。”谢洵面上有些沉重。 秦如霜点头：“我知道了，今日出去听说了，好像是死了很多人。还天生异象。” “今日早朝之上，父皇斥责的太子，可能会重新吩咐一位皇子操办祭祀之事。” “陛下难道意嘱王爷去办？” 和秦如霜讲话，谢洵也不想隐瞒太多，于是点点头，“父皇私底下和本王通过气，本来要让本王去办，但是早朝的时候被几个御史台的言官阻止了。” “莫不是说王爷是边关回来的，身上杀气太重，不适合操办之类的话？” 谢洵点头，“正是如此。” “那父皇后来将这事派给了谁？” “老四。” 秦如霜沉吟道：“若是四王爷能办成此事，也挺好。” 她知道谢洵不是那种急于请功的人，这事谁去办对谢洵来说都一样。 “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父皇已经下令封湖重新祭祀，祭祀的日子就在三天后，本王准备亲自去看看。” “王爷觉得那些女子落水之事有蹊跷吗？” “不管有没有，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如霜点头，“那王爷去的路上小心一些。” 红林湖在城郊，一来一回要一天，若是祭祀这等大事，通常要提前两天过去准备。 谢洵沉默半晌，道：“本王想带你一起去。” 第123章 出发红林湖 “王爷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上我帮不了你什么。” “本王知道。” 他知道秦如霜在这件事上对他没什么帮助，也知道秦如霜现在最好在府中静养，安心养胎。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秦如霜频繁地去沈记糕点铺，虽然影一影二也跟着去了，沈笑阳并没有出现。 而且秦如霜和沈笑阳这些日子也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谢洵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些烦躁和焦虑。 他想带秦如霜去红林湖，不是为了让秦如霜帮他做些什么，而是总觉得只有秦如霜在他身边的时候才会觉得安心。 “本王见你在府中无聊，这几日日日都出门，这京都也没什么新鲜东西能让你见识了，不如去红林湖玩几日。” 突然被谢洵邀约一起去红林湖，而且还是这种似是而非的理由，秦如霜第一反应便是谢洵又在打什么主意。 可是秦如霜仔细打量谢洵的神色，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常。 “我在府中挺好的，就不去了吧。” “若是本王希望你能陪我去一趟呢？” “为什么？” “就当……是为了还那些落水女子一个公道如何？” 谢洵的反常让秦如霜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以为秦方好离开王府之后，她与谢洵应该再没有什么交集。 不待秦如霜思索出答案，谢洵已经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吧，本王可能要离开些时日，让你一个人在府中也不放心，就一同去红林湖散散心吧。明日一早出发，让青枝快些给你收拾行李。” 说完没有再给秦如霜拒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她怕秦如霜再说出拒绝的话。 “王妃如果要去红林湖的话，奴婢是不是应该收拾行李了？” 秦如霜挑眉，“可是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去。” “去啊去啊！为什么不去？这次秦方好不在，王妃可以和王爷独处呢。” 青枝又道：“而且王爷不是说了吗，这次死了好多妙龄女子，可怜得很，王妃难道不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看是你这妮子想出去玩了吧？” “对对对！就是奴婢想出去玩，那王妃应不应奴婢？”青汁连忙答道。 为了王爷和王妃的幸福，就当是她想去好了。 秦如霜见青枝眼巴巴看着自己，不忍住拒绝，于是道：“罢了，要去就去吧。” “那奴婢这就去收拾行李！”青枝得了回应，像只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一溜烟跑了。 青枝刚走，苏美人正好来了。 “妾身刚刚看到青枝姑娘说去收拾行李，王妃这是要出远门吗？”苏美人有些好奇的问道。 秦如霜点头，“王爷过几日要去红林湖那边办事情，让我跟着一块儿去。” 苏美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同青枝一样开心，说道：“挺好的，这次没有旁人，只有王爷和王妃两个人，去散散心也好。” “你也是王爷的妾室，你不想一起去吗？” 苏美人连摆手：“王妃您就别取笑我了，我只想在这王府里安安心心呆着，哪儿也不想去。” 说完她打开了手里一直拎着的篮子，“这不就巧了，妾身刚刚做了许多小吃食，整整一篮子呢，王妃可以带着去，在路上吃些。” 秦如霜轻轻打开篮子，里头果然有各色小食，于是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做这个？” 苏美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妾身听说怀孕的人一天要吃好几顿，时常是嘴里想吃东西，但吃多了又不克化，所以做了些小食，都是些好消化的，王妃肚子饿的时候就用一点。” 秦如霜点点头，“你有心了。” 秦如霜仔细看篮子里的小食，竟然还看到了一小包锅巴。 她拿出那袋锅巴，有些感慨：“这东西倒是很久都不见着了。” “王妃别嫌弃这东西上不得台面就好，我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娘做的锅巴了。” 说完，眼中闪过一丝难过的情绪。 秦如霜拿起一片放入嘴中，那锅巴香脆可口，引人食指大动，吃完一片又不自觉地再拿了一片。 “你这手艺，做给我吃倒是浪费了，比我小时候吃的要好吃呢。” 收到秦如霜的夸奖，苏美人开心起来，收起了眼中的那丝难过，又从篮子里翻出另外一个东西。 “锅巴吃多了容易上火，王妃试试这个，这是妾身做的梨子冻，清凉败火。” 秦如霜又尝了尝，梨子冻也是清爽可口。 看得出来，这里头的每一样小食都非常用心。 秦如霜向来是投桃报李，想到王爷让她去红林湖的事情，于是开口道：“王爷这次去红林湖，并没有说只带我一个人，若是你也想出去散心的话，不如同我一起去吧。” “不了不了，我就不去打扰王爷和王妃了。” 秦如霜看苏美人虽然嘴上拒绝，但是眼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划过一丝落寞。 想想也是，这些良妾进府之后几乎没有出府的机会，不像自己还可以偶尔出府去逛逛。 她们这些良妾一旦嫁入了王府，除非王爷允许，否则可能一辈子也出不了这道府门。 “我做主，这次你就同我们一起去吧，不许反驳，赶紧让小丫鬟给你收拾行李去。” 苏美人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妾身真的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当然。回院子里去收拾东西吧，明日早晨和我们一起出发。” “哎哎！”苏美人连忙欢喜地答应了，“妾身这就去！” 第二日一早，苏美人果然如约早早地起来了。 谢洵在王府门口等秦如霜，左等右等都不来，不免有些失望。 难道秦如霜真的不想和他一起去红林湖吗…… 他刚想吩咐车夫不用等了，可以起程了，就看到秦如霜走了过来。 谢洵好不容易看到秦如霜，还来不及高兴，就见秦如霜身后竟然还跟了个苏美人。 谢洵皱眉，“你跟着来干什么？” 苏美人似乎是有些被吓到了，踌躇不定地看着秦如霜。 秦如霜拍拍她的手像是在安慰，接着又转头对谢洵说道：“我一个人去有些无聊，带上苏美人一起吧。” 秦如霜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洵也不好拒绝。 更重要的是他怕拒绝了秦如霜要带上苏美人这个要求后，秦如霜自己也不愿意去了。 于是点头，“上车吧。” 因为苏美人也要去，所以原本准备的一辆马车显然是不够的，老管家连忙准备了另外一辆。 准备上马车的时候，谢洵正想去扶秦如霜，却见秦如霜对他摆摆手。 “王爷大忙人，怕是在马车上还要处理公务，我就不与王爷同乘一辆马车了，我和苏美人一辆，王爷自个儿一辆吧。” 一旁的下人眼睁睁看着谢洵的脸色由晴转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等到秦如霜和苏美人都已经上了马车，才战战兢兢地问道：“王爷，那咱们要不要出发了？” “走吧。” 他倒没想成自己还能被苏美人截了胡。 第124章 画舫遇险 从京都到红林湖确实不远，马车行驶了两个时辰，便已经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了。 这次的祭祀由四皇子主持。 由于皇帝并没有下令让百姓回避，于是在红林湖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秦如霜下马的时候故意走慢了些，想听听百姓口中对于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也许能得到些有用的讯息。 她既然答应了谢洵跟着来看红林湖祭祀，自然也不单单只是来游玩，若是这件事真的有蹊跷，她自然也要为那些枉死的少女们讨个公道。 从百姓讨论的话语中，秦如霜很快整理出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洪凌湖从开湖淹死了一个人后，陆陆续续又落水了十几个春季出游的女子。 那些女子落水后尸首无存，坊间都传是河神不满春祭，要把妙龄女子拉去献祭。 前几日更是翻了一艘画舫，死了不少人。 事情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下令命人封湖重新春祭。 这次春祭皇帝很重视，派了四皇子亲自监督，谢洵从旁协助。 “皇兄皇嫂，你们来啦。” 秦如霜和谢洵刚刚走近，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便急忙走过来迎接他们。 四皇子，谢阳。 秦如霜以前是见过四皇子的，只是并没有交集，只远远的见过几面。 如今走近了打量，这才发现四皇子长得与谢洵有几分相像。 只是他身上少了几分谢洵的杀气，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四皇子乃是宫中的一个嫔妃所出，那个嫔妃原本只是个小宫女，运气比较好，偶然得了皇帝的一次临幸，便有了四皇子。 接着便是母凭子贵，封了个嫔妃，饶是如此，早些年在宫中也是低调得很。 四皇子本来应该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小时候也确实是这样的。 直到这位嫔妃身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某次大祁的当朝左相萧山进宫的时候，意外看到了这位嫔妃，越看越觉得眼熟，后来他向皇帝说明了此事，又叫来嫔妃询问，竟是扯出了这位嫔妃的身世之谜。 这嫔妃原来竟是左相萧山流落在外的骨肉。 这仿佛话本情节一样的故事，竟然真的发生在大祁的皇宫里。 往后便是一出认祖归宗的戏码，而这个一直被皇帝忽略的四皇子也终于显现出几分才能来。 很难说清楚，四皇子是突然开窍了，还是一直蛰伏，直到有了左相这个靠山之后，才敢与其他皇子争宠。 而这位嫔妃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言那样，是左相的骨肉也非常值得深究。 总之，虽然四皇子看上去清秀和气，但也是个深不见底的人。 这次春祭在湖上进行，为表重视，四皇子特意命人开来自己的画舫。 那画舫比寻常画舫大了两倍有余，上下三层，船头漆成明黄色，雕有瑞兽，好不气派。 秦如霜去到画坊的时候，船头甲板上放着猪，牛，羊肉等一干祭祀物品，钦天监的几个官员正查看祭祀是否妥当。 另一边，四皇子带众人在一旁等待开始。 虽然秦如霜带上了苏美人，但是苏美人身份低微，自然是不能同他们一起上船参加祭祀的。 四皇子旁边是谢洵，后边还有一众官员，队伍最末端，秦如霜正打着哈欠。 湖上有风，她今日披了一件白色大氅，衬得脸更小了。 祭祀很快就开始了，船上燃起了手臂粗的大香，秦如霜也打起了精神，想看看这红林湖里，到底有什么猫腻。 钦天监的官员开始念祭祀的经文，不一会儿，几个护卫将用香薰过的祭品投入湖中。 祭品都投入湖中，又有钦天监的官员拿出另一本册子，开始念唱祭品名目，长长的祭品单子念完，那官员道：“礼毕！愿上天佑我大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众人跟着他拜了河神，护卫开始打扫甲板，那官员也过来和四皇子请示，祭祀已经结束，是否停船靠岸。 四皇子手一挥，回吧！ 整个祭祀的过程时间十分短暂，而且湖上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秦如霜到底是对红林湖的事情有所疑惑，又站着等了一会儿，护卫已经把甲板打扫干净，准备开船离开，另一队护卫去通知船夫准备转舵。 看起来今日真的无事发生。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回船舱时，船身猛然向右一斜！ 哗啦——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震荡晃得有些站不稳。 护卫呵斥：“船上有贵人！转慢些！” 船夫脸色一白：“可是，我……我还没转舵……” “血！血！快看湖里！”这时一个站在边上的官员指着湖中，语无伦次道。 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有暗涌升起，带上来大片大片的暗红色，随之而来的是船身更加剧烈的晃动，船上的人已经快要站不稳。 “快！保护两位王爷！”护卫全部快速聚拢到谢洵和四皇子周围。 岸上守着的官员和随从也看到了湖里的动静，有几个水性好的已经跳入水中快速向画舫游来，若是两位王爷出事，他们这些人全都要掉脑袋！ 船身还在剧烈摇晃，场面十分诡异：湖中其他地方风平浪静，只有以画舫为中心的水域不断有暗红的血液随着翻起的浪花涌上来。 秦如霜也晃得站不稳，她站得离围栏很近，此时只能紧紧抓着扶手。 哗啦——哗啦—— 秦如霜眉头紧皱，不行！再这么下去船要翻了！ 轰——水下又是一阵翻涌，秦如霜脚下沾了水渍，随着这波暗涌，脚下一个打滑，差点就没站稳！ 饶是她武功过人，在这画舫上却是施展不开，她只能拼命抓紧扶手。 另一头的谢洵被官员们围了起来，一直焦急地往秦如霜那边看，看到她脚下不稳，谢洵的心头也跟着一跳！ “如霜！” 【作者有话说】 秦方好暂时下线去给王爷戴绿帽去了，接下来可能会开几个新地图，毕竟怀孕的霜霜太无聊，有热闹还是要凑一凑的！ 第125章 储君之争 谢洵见秦如霜有危险，一着急，身子便往秦如霜那边挪了几分，一旁护着他的官员立刻急了！ “王爷小心！” “王爷不要过去！那头危险！” …… 这一耽搁的功夫，湖里的浪头又是“哗啦”一声，将一艘画舫打得如同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浮萍，摇摆不定。 秦如霜这回是真的有些站不稳了，抓住扶手的手指隐隐发白。 谢洵顾不得官员们的阻拦，一手拨开护在他身旁的官员，快步走到秦如霜面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抓紧！” 被谢洵拥在怀中，秦如霜松了口气。 谢洵往四周打量，之前围在红林湖边上的那些侍卫，看到湖中出事，都已经下水准备救援，此刻有几个人已经游到了画坊旁边。 他估摸了一下周围的情形，低头对秦如霜说道：“抱紧本王。” 生死攸关之时，秦如霜也顾不得许多，牢牢环住谢洵的腰，紧紧靠在他的身上。 谢洵算了一下从画舫到湖边的距离，转头对几个官员道：“护好四王爷！” 说完，提起内劲，从画舫上施展轻功飞起。 在谢洵和秦如霜周围，有许多四面八方游来的侍卫，谢洵借着巧力点在侍卫的肩头上，几下便带着秦如霜冲到了岸边。 到了岸边之后，谢洵轻轻拍了拍秦如霜的肩膀，“别怕，已经安全了。” 秦如霜这才后知后觉地急忙和他拉开距离。 秦如霜看向谢洵，“多谢王爷。” 谢洵点头，又转身施展轻功向画舫冲去，画舫上还有许多官员和四王爷，正等着他去救。 秦如霜看着谢洵一来一回又接出了许多人，其余的也都被会游泳的侍卫们从画舫接了出来。 也幸亏侍卫们动作快，只见大家刚刚到了岸边之后，在湖中的巨浪越来越大，那画舫的龙骨竟然“咔嚓”一声裂了，整个画舫都沉入了水中。 而一旁的百姓更是被吓得跪地求饶，拼命磕头。 “龙王爷发怒了！龙王爷发怒了！” “龙王爷饶命啊！饶命啊！” 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这件事并不简单。 只是现在人多眼杂，只能等待会儿再商量。 红林湖因为时常有皇家的人过来游玩，于是在湖边建造了一处不大的行宫。 经历了落水这一茬，官员们都被吓破了胆，谢洵做主将所有官员都安排到了行宫内，吩咐下人赶紧去烧热水熬姜汤。 秦如霜也被接到了一处舒适的房间内，刚刚洗了个热水澡，喝下青枝送来的姜汤，谢洵就来了。 “怎么样？身子可有感到不适，行宫中也有几个大夫，本王待会儿命人来替你看看。” 谢洵关怀的神情不似作假，秦如霜忙摇头：“先替四皇子和几位大人看看吧，我没事。” 她确实不需要，早在画舫出现异常的时候，她就已经头一个被谢洵带着上了岸。 别说身上了，除了鞋面上湿了一点以外，全身上下就没碰到一点水。 谢洵点头：“那就好。” 天知道刚刚当他看到秦如霜遇险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焦急。 还是那句话，秦如霜此人，投桃报李，今日谢洵救了她一回，红林湖这个大麻烦，她自然也要替谢洵解决。 今日虽然受命操办祭祀的人是四王爷，可是谢洵也有一个从旁协助的责任，这件事情办砸了，他们两个皇子都要被皇上斥责，少不了还要被言官弹劾。 将身边的下人都支使出去，秦如霜问道：“王爷，此事恐怕不简单，是否与前朝的争端有关？” 谢洵点头，“果然瞒不过你。” 秦如霜略一沉吟，又试探着问道，“可是因为立储之事？” 秦如霜已经许久没有关注朝堂上的纷争，但是从这件事情上不难推测出，肯定是与几位皇子有关。 谢洵也不想瞒着秦如霜于是解释道：“前些日子太子身体又不太好了，咳血了。” 谢洵口中的太子，是先皇后的孩子，也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早早地便被立为储君。 但是先皇后死后，太子大病一场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三天一小病，两天一大病，前段日子更是被诊断出有咳血之症。 这分明就是短命的征兆。 秦如霜有些惊讶，“可是第一回的祭祀，不是太子操办的吗？” “就是因为太子被诊断出身子不大好，父皇想着让他操办祭祀，或许真的能得真龙庇佑，但没想到回去之后病情越发严重了。” 秦如霜挑眉，“那必然是又要传出太子短命，非真龙之选的流言了。” 谢洵没有否认。 之前一直有太子在储君的位置上立着，其他几位皇子的争端还不明显，如今太子一被诊断出有可能命不久矣，其他的皇子就坐不住了。 “依王爷看，这次出事，王爷觉得会是哪一位的手笔？” 谢洵摇头：“还不好说，现在各家纷争表面上不明显，私底下其实已经都站好队了。” 秦如霜沉吟不语。 如今大祁正值壮年的皇子，总共也就那么几位。 太子身子不佳； 二皇子谢洵常年驻守边关，与朝中大臣都不亲近； 三皇子醉心诗词歌赋，对前朝的事情是一点也不感兴趣，可他的母妃瑶贵妃确实户部尚书的嫡女； 四皇子因为认了左相萧山这个外公，这几年倒是成了抢手的人物。 还有一个五皇子，今年刚刚十八，平时显山不露水的，因为母家式微，很少有人站在他那边。 秦如霜思来想去，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这会是谁的手笔。 在她看来，最有可能争夺储位的便是野心勃勃的四皇子，而且四皇子又有左相撑腰。 可是按照今日这情形，却是把四皇子和谢洵两人都设计了。 太子身患重病，三皇子无心朝政，五皇子母家式微…… 那么这件事情的背后推手，还有可能是谁呢？ “实在不行，只能从少女落水案来查了。” 秦如霜一听，知道必然是谢洵手里有一些她不知道的情报，于是立马问道：“王爷可是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从今年开春，第一名落水的女子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八名女子落水，但是尸骨却只有一开始落水的那一位，其他人皆是尸骨无存。” “难道那些少女并没有死？” 谢洵点头，“极有可能。” 然而秦如霜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反而沉默了下来。 妙龄女子突然失踪，等待她们的也许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第126章 少女落水案 秦如霜和谢洵正在讨论少女落水的事情，外头突然有下人禀报，沈大人求见。 下人口中的沈大人，正是沈笑阳的父亲，前大理寺卿沈铭赫。 沈铭赫本已经闲赋在家许久，想来是也觉得这次少女落水的案子有蹊跷，所以才跟着来看了一下，这一看果然看出了问题。 都是认识的人，秦如霜也就没有掖着藏着了。 “沈大人，今日之事，你怎么看？”秦如霜给沈铭壑盛了一碗姜汤。 “人为。”沈铭壑也落水了，头发还有些湿。 “大人有怀疑的人吗？” “我命护卫潜入水底，什么都没有发现。”沈铭壑摇头。 “太子将春祭办砸了，四皇子和王爷也没讨得了好，剩下两位恐怕没有这么大手笔，哪位得利实在是不好说啊……” 见秦如霜这么说，沈铭赫也觉得这件事太过于迷雾重重。 秦如霜看向年过六旬还神采奕奕的沈铭赫，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在沈铭赫退下来之前，可是办了不少大案子的…… “沈大人，其实还有条线索，就是失踪的那三十几名少女。我不信真的有龙王索命，恐怕这些少女是被抓了起来，至于抓他们干嘛……” 秦如霜稍微一点拨，沈铭赫果然明白过来。 “丧心病狂。”沈铭壑摇头，显然和秦如霜想到了一起。 见沈铭赫皱眉，秦如霜乘胜追击：“大人可否介入调查一下此事？” 沈铭赫一听，愣了。 “可老夫已经辞去官职许久了……” “正是因为大人远离朝堂，才要摆脱大人。此事恐怕有皇子参与，消息灵通，若是让朝堂之上的人来办，恐怕会打草惊蛇。三十几名少女呢……都是家里的心肝宝贝……” 沈铭赫叹气，“罢了，老夫答应就是了，我差人去乱葬岗守着吧，肯定有不怕死的来抛尸。” 见沈铭赫答应了，秦如霜笑眯眯道：“多谢沈伯伯了！” “你啊！” …… 沈铭赫走后，谢洵并没有离开。 “你让沈笑阳的父亲替本王查案，不怕他知道了之后气死？” 秦如霜眨眨眼：“谁说是替王爷查，我自己打抱不平不行吗？” “少女落水案的事我来办，王爷这几日还是专心朝堂吧，那暗中操作的人既然弄了这么大一出，不可能就这样罢手。” “本王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本王会……小心的。” 谢洵走后，苏美人急急忙忙跑来看她。 “王妃您没事吧！吓死妾身了！” 她因为身份低微没有上画舫，没想到反而躲过一劫。 秦如霜安慰似的拍拍她：“没事，只是回府之后，你们几个就在后院呆着，没事不要出来了。” 这些日子，恐怕不会太平啊…… 秦如霜猜得没错，这几日朝堂之上确实波涛暗涌。 三日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朝堂之上。 皇帝的生辰快到了，几个朝臣因为大办还是从简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 皇帝脸上有些疲惫，他揉着眉心，出言阻止大殿上越演愈烈的争吵：“生辰之事改日再议吧，众爱卿可还有其他事上奏？”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准奏。” 上奏之人是钦天监一名官员，他拱手说道：“四日前，四王爷主领春祭一事，二王爷从旁协助，因当日状况频出，春祭之事暂时搁置，可要安排重新春祭？” “朕差点忘了这事，老四，你让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重新开坛春祭。” “是。”四皇子领命。 “皇上，万万不可！”这时一个面相刻薄的中年官员出列说道。 “御史台？周爱卿又有什么事？” “皇上，春祭乃是开春大事，需有皇子监事，先前四王爷主事，天有异相，此次再行春祭，由四王爷主领，怕是不妥！” “胡扯！四皇子乃是陛下亲出，德行兼备，你这是何意？！”先前那个钦天监官员怒道。 “何意？自当另选德才兼备的皇子主领才是正道！” “当日之事颇为诡异，天意还是人为还未查清，怎能容你胡乱非议？” “难道一日查出来，这春祭就不办了吗？” “谁知道这祭祀异象频出，是因为四王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这话一出，满朝皆寂。 这个“别的什么人”，必然是指谢洵这个身带杀孽的了。 眼看大家沉默，皇帝开口道，“那周爱卿举荐何人？” “臣举荐并无举荐之人，但总归不能再让四王爷和二王爷办了！” “你怎么看？”皇帝又问四皇子。 “儿臣全听父皇安排！” “老二呢？”皇帝将目光转向谢洵。 “儿臣不擅此事。”言下之意，带兵打仗找我，其他的免了吧。 “那就老四吧。” “儿臣领命！”谢阳跪恩。 谢阳接下春祭一事后，整个四皇子府都忙开了，谢阳自开府库，将祭品添至原先三倍，又请来据说非常灵验的得道高僧参与祭祀，一场春祭排场搞得相当之大。 老天爷也相当给面子，春祭那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春祭举行得十分顺利，春祭过后又难得的下了几场酣畅的春雨，都说春雨贵如油，春祭之后四皇子在坊间的名声好了许多。 王府里，秦如霜听着白芨禀报红林湖祭祀的事情，心中已经了然。 四皇子真是打了一手好牌。 第一次祭祀出事，先给太子安个“早死短命”的流言，又用两次祭祀坐实了谢洵这个“煞星”的名头，真是好计谋！ 毕竟谢洵在的那一次，祭祀出事了，谢洵不在，祭祀就顺顺利利，这有心的人一想，自然就能联想到祭祀不顺利都是因为谢洵在。 只是不知道这么好的计谋，四皇子到底是得了谁的指点。 四皇子府。 “大人这一出石二鸟之计真是厉害！既让本王在父皇和百姓面前得了面子，又让太子和怀王都没了名声！” 谢阳最近走路都带风，这事事顺遂的日子，真是好不快哉！ “能为四皇子分忧，是在下的荣幸。” 隐没在暗处的一个男人出口道，他正好抬手饮茶，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的脸，直到他放下茶盏，侧脸露出…… 赫然是兵部尚书俞在忠！ “大人英明！往年只是利用红林湖收拾几个女子赐与各位大人，今年先生借这事发挥，竟让本王如此得脸，还得多亏了先生！” “四皇子乃天命所指，在下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接下来只要几位大人再参上太子几本……这储君之位……” “大人所言极是，接下来的，就交给本王吧。”谢阳脸上是势在必得的表情。 “如此，就恭候王爷的佳音了。” 第127章 查到线索 俞在忠刚刚走到四王府的外院，突然有个贼眉鼠眼的下人叫住了他。 “哎，大人等等，我家王爷还有礼物要送给大人呢。” 说完，带着他去了四王府的偏门附近，只见一辆马车停在偏门口。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里头是两个已经晕过去，不省人事的少女。 俞在忠点点头，“多谢四王爷了。” 那下人见俞在忠收下的礼物，眉开眼笑道：“大人好好享受，若是不够，改日四王爷还会送些到您府上的。” 那贼眉鼠眼的下人刚走，俞在忠略带厌恶地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女孩，吩咐手下：“打死了扔去乱葬岗。” “对了，在这两个女子身上留些标记。” 那下人什么也没问，恭敬回答道：“是大人。” 若是不露点马脚出来，鬼知道那些人要查到什么时候才能查出这件事情。 俞在忠嘲讽地看了一眼落在身后的四皇子府。 大祁的这几个皇子他谁也看不上，他要的不过是他们内斗罢了。 而他和他的主子，即将坐拥渔翁之利。 怀王府。 秦如霜收到了沈铭赫派人传来的消息，说在乱葬岗里果然发现了两具少女的尸体。 这倒是有些出乎秦如霜的意料。 她的确料想过可能会有人抛尸，但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来得这么巧，倒像是有人故意将这个线索抛到她眼前一样。 秦如霜将沈铭赫传来的消息告诉了谢洵。 “王爷觉得这是背后的人不小心露出马脚，还是故意有人给我们递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谢洵脸上有些沉重，毕竟也是两条人命。 “不管是有人故意将消息给我们也好，还是背后之人露出马脚也罢，只要能查清事情的真相，这些都可以暂时放下。” 秦如霜点点头，“我的想法是暂时不要告诉这些少女的家人，他们遭到了这样的事情，以免打草惊蛇。” “就按你说的办吧。” 秦如霜将这番话交代给沈府来传信的下人，同时嘱咐他，让沈铭赫先查清楚两位少女的身份，以及她们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身上可否有其他的线索。 下人领命而去，天都还没黑就带来了新的进展。 而且这进展来十分重要。 他们发现，两位少女怀中都有一方绣着周字的手绢。 秦如霜细细抚摸下人带来的手绢。 手绢的材质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布料，而恰巧在京都之中，只有杜氏名下的一家布坊里有。 能用这种名贵布料的，不是富足的商贾，就是有名的官宦人家。 而且由于这种布料名贵，每卖出去一匹，都会登记在册，又得知主人家姓周，那这一切就很好查了。 秦如霜着急少女落水的事情，得到消息后，立即就想动身去自家布坊里查看。 谢洵看了看天色，说道：“不早了，本王陪你一起去吧。” 秦如霜点头，这件事与谢洵息息相关，一起去也很好。 一行人来到杜氏的布坊，不费吹灰之力便查出了这方手绢的出处。 正是御史台的言官，周秉承。 看到这个名字，谢洵突然说道，“前几日父皇提议第三次祭祀的时候，这个姓周的跳出来，极力反对我和老四主持祭祀，但是后来本王表示不想去，由老四独自主持的时候，这人就不说话了。” “王爷的意思是……这姓周的可能是四王爷那边的人？” 谢洵摇摇头：“这倒不好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必然与失踪的少女们有关。” 得到谢洵的提示，秦如霜内心有些沉重。 御史台自古以来便以清廉持中，只忠心天子为原则，其中的言官大多是洁身自好，将名声看得比什么都要重。 虽然他们有时候也惹人厌烦，但不可否认，御史台是大祁朝堂中一股难得的清流。 可如今这股清流，不再为了大祁的发展和朝堂的公正而说话，而是为了一己私欲，实在是让人心寒。 再想到那已经年过四旬的周大人可能玷污了许多失踪少女，秦如霜心中更是升起一阵恶寒。 这年头，真小人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这种伪君子。 见秦如霜面上十分抵触，谢洵道：“朝堂之上，也不全是这样的伪君子，也有许多大臣，在岗位上兢兢业业，为国为民。” 谢洵着急解释，他怕秦如霜对朝堂失望，也对大祁失望，更怕秦如霜对他失望。 听到这些话，秦如霜的神色缓和许多。 确实，在朝堂之上会有尸位素餐者，也会有像谢洵这样明明贵为皇子却亲自带兵守卫家国者。 也有像沈笑阳那样的世家子弟，却坚守住律法的底线，为百姓申冤。 秦如霜挥去脑中的怒意，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目前知道的落水女子，一共三十八名。但都是皇上重视此事之后才查出来的名单，会不会有的女子已经失踪了，或者已经落水了，家人并不知情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 “我们去衙门看看吧，看看最近的失踪人口中有没有可疑的。”秦如霜提议道。 谢洵点头，秦如霜的想法不是没有可能。 两人一同去衙门打探，马车刚行至衙门门口，正好遇到一对老夫妻在同衙役说话。 秦如霜凑近一听，却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对老夫妻住在城西，家中只有一个女儿。 女儿之前去红林湖游玩，落水失踪之后，他们万念俱灰，可是没想到昨日他们从青楼路过，却意外看到了自己明明已经死去的女儿出现在了青楼！ 谢洵自然也听出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和秦如霜交换了一下眼神，跟着这对老夫妻去到了衙门。 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秦如霜推测这些落水的少女和青楼必然有所关联。 她命令县令按下这个消息，又仔细安抚了一番这对老夫妻，请他们稍安勿躁，承诺自己一定会将他们的女儿救回来。 这对老夫妻看上去像是读过书识过字的，听完秦如霜的解释，眼中除了替女儿劫后余生的开心，还有对背后之人的憎恶。 他们好好的女儿，就这么被送到了青楼那种肮脏的地方！ 将这对老夫妻送走后，秦如霜心里有些担忧。 这对老夫妻来衙门报案的事情，一路走来，一定已经被很多人看到了，而且当时的衙役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他担心这对老夫妻的安全会不会受到威胁。 谢洵一眼就看出了秦如霜的担忧，于是宽慰道：“放心，本王会派人保障他们的安全。” 见秦如霜脸上还是有些忧愁，于是又道：“这件事情我们现在已经摸到了线索，一定能很快结束的。” 第128章 她过于好看，醋了 抛开感情上秦如霜对谢洵的恨意不提，秦如霜不得不承认，谢洵确实是一个十分有担当，而且爱护百姓的好皇子。 “王爷，天黑了，我们今晚去青楼探查一番如何？”秦如霜提议道。 “不行！”谢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在外头跑了半天，你还没有用晚膳，而且青楼那种地方，你一个女子怎么能进去？” 秦如霜一愣，她倒是忙忘了，原来自己还没有用晚膳。 正想提议随便找个地方吃一些，就见谢洵说道：“影二，将食盒提过来。” 暗处的影二立刻提着满满两大个篮子过来了。 “王妃，咱们就在这衙门随便用一点吧，这些饭菜都是之前刚从布坊出来的时候，王爷命小人去王府，让厨子加急做的，都还热乎着呢。” 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秦如霜也就没有推拒。 收拾出来一块地方，几个人就这么坐下来一起用了晚膳。 只是吃着吃着，秦如霜却突然感觉谢洵的目光一直频频往自己这边看。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从刚刚开始用膳到现在，谢洵一直都在看她。 秦如霜终于忍不住放下了碗筷，“王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本王是想问问你，这些饭菜可还合口味？” 听了谢洵的话，秦如霜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日的菜色好像都是她平日里比较喜欢吃的那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秦如霜的错觉，总觉得谢洵询问她的时候，语气里有一丝小心翼翼，还有那么几分……期待。 秦如霜沉默着又夹了几口菜，在谢洵望眼欲穿的眼神中，说了一句，“好吃。” 谢洵掩去唇边那一丝并不明显的笑意，朝影二赞赏地看了一眼。 影二顿时眉开眼笑，他知道，这个月的月钱算是稳了。 吃饱喝足，秦如霜心里挂念着案子的事情，于是又一次谢洵交商量，“王爷，咱们趁着天黑去青楼打探一番吧。” 谢洵一下将脸拉了下来，嘴里还是之前那句话，“不行，青楼那地方乌烟瘴气，鱼龙混杂，本王自己去。” 秦如霜有些急了：“凭什么王爷能去，我不能去？” “因为本王是男人，你是女人。” “王爷的意思是男子能进去寻花问柳，我就不能进去开开眼界了？！” “咳咳咳！”谢洵那时正在饮茶，一下子被秦如霜的话惊得呛到了。 他急忙辩解道：“本王可不是去招蜂引蝶的，只是去勘察线索罢了。” “我不信！除非王爷也带我去。” 秦如霜脾气上来了，有些不依不饶，她今日还非得去青楼见识见识。 谢洵也急了，他实在不想把秦如霜带进去，于是道：“这样吧，你在门口等着，本王进去打探消息，去去就来。” 秦如霜对这结果还是不满意，低声说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没去过。” 殊不知这句话，已经被耳力过人的谢洵听到了。 “你说什么？你去过？” 谢洵这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秦如霜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他沉着脸问道：“什么时候去的？和谁一起去的？是不是沈笑阳带着你进去的？本王就知道他不靠谱！” 秦如霜瞅他一眼，“你别什么坏事儿都往沈笑阳身上引，是我自己去的。” 见谢洵脸色还是不好，秦如霜又加了一句，“我和婉儿两个人。” “那更不行了！要是沈笑阳和你一起，至少还能护着你一二，你和婉儿两个女孩子家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以后不许再去！” 秦如霜想说凭她的武功，什么人能奈何得了她？ 可是见谢洵真的生气了，也就没有再说。 她赌气似的说道：“反正我去都去过了，去一次也是去，去两次也是去，有什么区别？” 谢洵鲜少见到秦如霜有如此任性的时候，有些头疼的同时，又有些觉得她莫名的可爱，于是只能败下阵来。 “可以。但是得易容。” 他可不想秦如霜的样子被青楼里那些浪荡男子看到。 秦如霜微微皱眉，就算再好的师傅，易容之后脸上也会不舒服，她有些想拒绝。 谢洵却早就猜到她的想法，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不易容，就本王自己去。” 想到青楼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谢洵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秦如霜点头答应：“可以。” 接着她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说道，“那王爷也得易容！” 凭什么她的脸不能被男人看去，谢洵的脸就能被青楼里的女子看？ 谁知谢洵听了这句话，脸上却闪过笑意，“本王也易容。” 秦如霜这是……醋了吗？ 两人各怀心思，影二很快找来一个易容的师傅，为两人仔细打扮。 既然要易容，秦如霜索性让易容的老师傅将她易容成了男子，又换上了一身男子的装束。 她长相本来在艳丽之中就带了一丝英气，易容起来也不算麻烦。 而且她的肚子显怀也并不明显，穿上一身男装之后，秦如霜自己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十分满意。 而谢洵这头，因为只需要易容脸部，所以提前弄好了，正在外间等着秦如霜。 门缓缓打开，易容后的秦如霜走了出来。 谢洵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 那易容的老师傅以为是王爷对这副容貌不满意，连忙问道：“王爷，可是老朽易容地有什么不妥？不够好？” 谢洵还是皱眉，但说了一句：“没有，你先下去吧。” 他并不是觉得老师傅易容做得不好，而是有些…… 太过于好了。 饶是知道秦如霜相貌过人，但看到易容成男子后的她，谢洵还是有一瞬间的惊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秦如霜本身就英姿飒爽，性格洒脱，此时她的面部被易容师傅调整得更加英气，一双剑眉飞入云鬓，带了几分灵气。 她身形利落，换上男子的衣物之后，由于秦如霜本身身高也比普通女子高一些，面如玉冠，看着就跟谁家出来游玩的小公子似的。 这副相貌，再配上这个身型…… 谢洵在心里暗暗叹息，这一去青楼，可不知道要让多少女子魂牵梦绕啊…… 第129章 勇闯青楼 那日那对老妇人口中的青楼，名叫听雨楼。 从外面看，这家青楼和普通青楼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雅致一些。 青楼门口有没也没有那种花枝招展的老鸨在外头拉客，而是只有两个打扮干净利索的小侍女站在门口接引客人。 不消片刻，两人已经走到了青楼门口，正要进去，却被门口的两个小侍女拦住了脚步，“二位客官可有引荐人？” 这倒是稀奇了，之前秦如霜去的那家青楼是京东最有名的一家，也没见要什么引荐人。 秦如霜开口道：“我们是第一次来，怎么，这楼里有规矩，没有引荐人不能进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抱歉唐突两位贵客了，只是楼里有规矩，若是有人引荐的话，酒水钱可以优惠些许，若是无人引荐，第一次来也没关系，楼里的姑娘们都会让两位尽兴而归的。” 这小侍女话说得好听，但是秦如霜一听就知道，所谓的“引荐人”绝不是那么回事。 来青楼消遣的男子有几个是缺钱的？ 而且钱也大多是用在姑娘的身上，谁会在意那几个酒钱？ 秦如霜再次猜测，所谓的“引荐人”，应当是有人引荐之后能在这青楼里玩些别的花样。 两人被小侍女引着进了青楼，里头看上去和寻常的青楼并没有什么两样。 一楼是普通客人寻欢作乐的地方，陪酒的姑娘们大多是普通姿色。 他们刚刚一进去，守在门口的龟奴高声唱道：“贵客两位！” 这也是青楼常见的手段，一般有新的客人来了，龟奴都会高唱一声，显示客人身份尊贵。 也方便那些闲暇的姑娘赶紧过来接待客人。 若是平时，那些姑娘们听到高唱，最多看一眼，估摸一下客人是否贵重，是否是自己的老客，再来决定要不要过来接待。 可是今日他们一看，便有些移不开眼。 今日来的两位客人实在是太过于赏心悦目了些。 高的那位身材精壮高大，一看穿着就不是等闲之辈，楼里的姑娘们眼睛毒得很，他身上那些衣服用料都是顶好的，露出的腰坠也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这些就不说了，关键是这人气度非凡，长得还好看，姑娘们最喜欢的便是这种了。 而旁边那个稍微身形矮一些的，面如冠玉，看上去是个白净可人的弟弟，长得也是不差的，而且这样刚刚初识人事的弟弟最是好骗，楼里的姑娘也很喜欢。 遇到这样优质的恩客，姑娘们一拥而上，都想得两位贵客的眼。 “客人看我，奴家叫湘儿，最善弹琴。” “客人看我，奴家叫梨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还是来奴家这儿吧，奴家在楼里时间最久，客人想要的奴家都会！” …… 一时间，各色的脂粉朝着秦如霜和谢洵涌过来，险些让秦如霜站不稳脚。 这些姑娘们实在是太热情了些。 见秦如霜被姑娘们挤得都快站不稳了，谢洵急忙拉过秦如霜，将她虚虚护住。 他眉头皱了起来，“你们放尊重些。” 姑娘们见他生气了，也不害怕，而是嘻嘻哈哈调笑起来，“客人说笑了，奴家若是放尊重了，客人们还怎么寻欢作乐呀？” 秦如霜被各种冲鼻的味道包围住，有些透不过气，自打怀孕之后，她对气味极其敏感，于是也皱起了眉，紧紧地贴着谢洵。 谢洵身上有一股冷烈的香气，与这些脂粉格格不入。 一位姑娘见这两位贵客谁也不理，而是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一块儿，于是眼珠一转，用扇子捂着嘴唇笑道，“哎呀，奴家懂了，两位这是……” 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然后做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表情，“奴家都懂，都懂！你两位想玩什么？奴家都可以伺候到底！” 秦如霜有些尴尬，这些姑娘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冲谢洵使了个眼色，要不你上？ 谢洵皱眉，意思是姑娘太多无福消受。 秦如霜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那怎么办？还要查案。 谢洵一咬牙，出声道：“留一个资历最长的，其他的都不要！” 他这么一说，其中一个穿藕粉色的女子站了出来，“贵客看看奴家，奴家如画，来的时间最长！” 其他人听到谢洵这么说，都有些兴致缺缺地走开了。 有一个还低声说了一句，“切，年轻的不喜欢，喜欢那种年老色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口味！” 秦如霜在一旁听到了，拼命忍住笑意，真是为难谢洵了。 如画一看两人，就知道谢洵肯定是两人之中能做得了主的，于是亲亲热热地挨了上去：“客官怎么称呼呀？奴家带您去奴家的房内吧？” 秦如霜眼睁睁看着一向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谢洵，突然浑身僵硬了起来。 她心里不免猜测，难道谢洵以前从来没有来过青楼吗？ 看来还是得让她来啊…… 秦如霜咳嗽一声，拉开了如画扶在在谢洵身上的手，谢洵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秦如霜甚至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感谢。 “好姐姐，他这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姐姐跟我说吧，我可最喜欢姐姐这样的解语花了！不是那些没经验的小丫头能比的！” 如画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冲秦如霜抛了个媚眼，调笑道：“哎呀，没想到还是小公子懂奴家的心意！看来您这位哥哥倒还不如你懂得多了！” “那姐姐先带我们去你房里吧。” “好好好，这就带你们去！”如画心花怒放，要知道单独开一个房间可是有额外的费用的，比在大堂里光喝酒，可挣得多多了。 两人被领着去了房间里，如画很有眼色的问道：“两位是想喝喝酒，听奴家谈谈小曲呢，还是在这留夜？” 秦如霜明白，这意思是问他们只谈天说地，还是要和她共度良宵。 秦如霜忙道：“我这兄弟第一次来，我怕吓着他，来两瓶好酒和姐姐聊聊天吧。” “成成成，那奴家这就叫人上酒来。” 酒和茶点都来了，如画给秦如霜和谢洵倒到了一杯。 秦如霜冲谢洵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轻易喝青楼里的酒。 几杯酒下肚，如画倒是实打实的喝了，他们两人则是偷偷从袖口将酒倒了出去。 酒过三巡，秦如霜开始了试探。 “唉，日日来这青楼也来腻了，来来去去就这么些花样，真是无趣。” “怎么，小公子是觉得奴家没意思？还是说小公子有什么好玩的，奴家都可以奉陪。” 秦如霜摆手说道：“我玩过的，姐姐肯定也玩过，姐姐必然是比我见识多。” “只不过我听别人说，这听雨楼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有些稀罕玩意儿，只是今日来了一看也不过如此嘛。” 如画眼神一转，试探着问道：“哟，我们听雨楼一直都是这样的呀，不知道小公子是哪里听来的？” 秦如霜想了一下，说出了一个与四皇子交好的大臣的名字。 不过如画还挺警惕，听他这么说，又拉着他扯了几句关于那位官员的事情。 有些秦如霜不知道的，谢洵都跳出来帮她补充了。 如画一看俩人应该确实是与那位大人认识，于是捂着嘴笑道：“我知道两位公子想要什么了，请稍等，我这就叫妈妈来。” 第130章 非人折磨 不一会儿，一个看上去三十多的美妇人走了进来。 “两位的引荐人是冯大人？” 秦如霜知道，若是直接承认，保不齐后面老鸨会去和姓冯的对口径，这样一来岂不是露馅了？ 于是并没有直接承认，而是转了个弯说道：“倒也不是冯大人引荐我们来的，还是有一日冯大人喝酒的时候说漏了嘴，我便心生好奇，只是今日过来一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见老鸨还是东拉西扯不说实话，谢洵又爆出了一个名字。 谢洵口中之人，是那冯大人的一个外甥，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谢洵装出一副熟稔的样子，那老鸨果然放下了戒心，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两位贵客又是哪家的公子？” 谢洵说道：“我们的身份不便透露，今日也是做了些乔装打扮的，我们这样的人家，轻易进出青楼是不太好的。” 他说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塞给老鸨。 他这么一说，老鸨反而放下心来。 确实，有一些身份尊贵的人来他们这里寻乐子，又不想被人捏到把柄，只要是钱到位了，一切都好说。 于是喜笑颜开道，“怪我怪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两位贵客的身份若是不方便说那便不说了，两位同我一起来吧。” 接着，秦如霜和谢洵就被老鸨引着去了一间隐秘的房间里，只是这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 那老鸨走到装饰的书架后面，按了几个开关，在两声咔嚓作响的声音之后，出现了一道暗门。 秦如霜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她从进青楼之后，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从外头看，这听雨楼占地面积挺广，可是他们进去之后大堂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宽敞，原来是里头还别有洞天。 从暗道进去之后，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头有许多房间，而有的房间门口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应该是里头有人。 秦如霜刚一走近，便听到里头传来女子的哭声。 那哭声实在是太过凄惨，让秦如霜想皱眉，但是想到老鸨还站在身旁，她极力压住心底的不适的感觉。 而老鸨看上去早就对这一切见怪不怪，而是转身问道，“那两位是想玩些什么花样呢？” “那得看你们这里有些什么花样了，寻常的我可都见识过了，不然也不会特意到你这儿来。” 老鸨冲两人一笑：“知道了，那便请两位先同我来选些要用的东西吧。” 老鸨引着两人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间，一打开门，秦如霜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房间里都是一些不堪入目，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刑具。 老鸨却是将他的吸气理解为是惊叹，于是一脸得意的说道：“两位贵客请看，我们这里的这些东西，可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我们的姑娘那也是……” 老鸨没有将话完全摊开来讲，而是接着说道，“总之两位只需玩得尽兴就行了，不用顾忌太多。” 秦如霜忍住内心的怒火，扯出一个笑说道：“那若是不小心将人……玩死了呢？” 老鸨淡淡道：“死了便死了吧，若是没扛住，那便是她们没这个福分。” 接着又道：“怎么样？两位对这些可还满意？若是满意的话那便叫姑娘来了。哦，对了，两位对姑娘可有些什么特殊的偏好？都可以同我说，保管找到两位喜欢的！” 秦如霜沉吟片刻，说道：“那便叫一个新鲜货色来吧，别弄那些已经被人玩过的，我嫌脏。” 老宝忙道：“哎呀，这可不就巧了！楼里刚刚新来了一批女子，个个都是冰清玉洁，还有许多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呢！” 秦如霜只觉得一腔怒火直冲天灵盖。 可不就是冰清玉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 要知道，能到红林湖的画坊上游玩的，大多是富裕人家的女儿，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个个也都是爹娘的掌上明珠，都是一腔疼爱养大的，现在却沦落到这烟花之地！ 而且还要受这些非人的折磨，看着那些污秽的刑具，想也知道会来这种地方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都是些有特殊爱好的变态和疯子！ 秦如霜忍着情绪说完了需求，那老鸨重新打开了一间房间，让两人进去等着，又命下人在房间门口挂了一个红灯笼。 不消片刻，门被推开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被蒙住了眼睛，下人粗暴地将她推了进来。 那下人陪笑道，“两位客官慢用，小的这就走了，对了，客官尽管放心，这里的房间不管闹出多大动静，外头都是听不到的，两位尽兴便是。” 那女子一进来，便被谢洵点了穴位，晕了过去。 他们不可能折磨这个女子，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也没办法将所有受困的少女都救出去。 他们最怕的是，现在给了这女子希望，又让她失望，索性直接将人打晕。 “王爷可还记得那些失踪女子的画像？这人可是其中之人？” 谢洵点头，“确实在失踪的少女之中。” “那便没错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里，还是有些已经被送了出去……王爷打算怎么办？” “立刻带人查封这家青楼！”谢洵斩钉截铁道。 第131章 解救少女 秦如霜也赞同谢洵的想法，对于这些受困的少女而言，每多在这个地狱待一天，都是伤害。 可秦如霜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让士兵贸然进入，青楼的人会不会狗急跳墙伤害那些少女？” 秦如霜的担忧不无道理。 先不说青楼的老板，就是这些客人们，既然会选择这样隐蔽的地方，肯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若是真的贸然有士兵闯进来，他们狗急跳墙，首先吃苦的还是那些少女。 秦如霜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与王爷兵分两路，我在这里想办法把少女们集中到一起保护起来，王爷去外头搬救兵，带人来查封青楼。” 谢洵有些犹豫，虽然青楼里的下人估计也没什么功夫，可是到时候人多杂乱，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秦如霜见谢洵面露担忧，于是宽慰道，“王爷放心，我不会乱来。我相信王爷应该很快就能带救兵赶来，我只需要撑住片刻就可以了。” 事不宜迟，谢洵只得点头答应：“有任何不对，以你自己的安全为重！” 秦如霜点头，“王爷快去吧。” 谢洵转身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 “这是皇上亲赐的虎符，到时候若是客人中有人用身份压你，你只管拿出这枚虎符，先护着你自己。” 秦如霜有些惊讶，虎符可不是开玩笑的，拿着这枚虎符便可号令大祁戍边军三十万。 “王爷真的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吗？” 谢洵抿唇，接着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说完转身离开。 秦如霜整理了一下思绪，准备进行自己这边的行动。 秦如霜叫来下人，佯装出非常生气的样子，说老鸨替她选的这个女子不好，要求下人把老鸨叫来。 不一会儿老鸨果然姗姗来迟，连忙致歉，“怎么了怎么了？这位小公子，可是选的姑娘您不满意？没事没事，我这就为您重新挑选一个。” 见下人还跟在身后，秦如霜说道，“我是有些不满意，你先让下人出去，我单独与你说。” 老板以为是秦如霜有些不为人知的爱好，不想被下人听到，于是将下人支了出去。 只是她心中还有点纳闷，这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小公子，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别的他不知道的花样不成？ 下人离开后，秦如霜一个闪身到了老鸨身后，藏在袖中的利刃已经按在了老鸨脖子下面！ “别动！不许出声！” 老鸨立刻被吓得连连求饶，“我不叫！我不叫！公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和我说，何必要动刀动枪的呢！” 秦如霜在她耳边说道，“你是个明白人，我也知道你只是个前头揽客的，我不为难你。现在我要你想办法把在这暗道里的所有女子集中到一块。” 秦如霜动了动手里的刀子，“记住，是所有姑娘。包括那些正在接待恩客的。” 老鸨连忙求饶，“这……这……这怎么可能呢？有些姑娘可还在接待客人呀！” 秦如霜又将手里的利刃递近了几分：“这个我不管，你只需要掂量掂量，是那些姑娘重要，还是你这条命重要！” “命重要！命重要！”老鸨连忙道：“可是这位公子啊，你这样将刀放在我脖子上，我可怎么去办您吩咐的事儿啊？” “这不用你费心。” 秦如霜说完之后，一手制住老鸨，一手掏出一张面纱给自己戴上，同时将架在老鸨脖子上的刀，移到了她腰间，用宽大的袖子虚虚遮住。 “我跟你一块去。别耍花招，我这匕首上是淬了毒的，你只要有任何异动，这刀一见血，你这条命绝对保不住了！” 老鸨被吓得身子一僵，她刚刚确实还想喊人，但听秦如霜这么说，这会儿也歇了心思，苦着脸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出了房间门，老鸨指着走廊尽头那间放刑具的房间，“没有接客的少女都在里头的暗间，其他的就是外头这几间屋子里的少女了。” “走！一个一个把他们喊出来。”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 不少人敲门之后不愿意开，再敲开了之后也是骂骂咧咧，那老鸨只好想个法子，说今日晚点有新的货色可以供他们挑选，他们才骂骂咧咧将人放了。 到了最后一个房间，老鸨有些害怕，“这位客人经常来，脾气坏得很，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秦如霜皱眉：“别废话，敲门！” 叩门三声之后，出来了一个眼角下带疤，看上去十分狠辣的汉子。 他被打扰之后满脸不耐烦，见到老鸨也是脾气冲得很：“干什么？没事就快滚！” 老鸨连忙道：“打扰了，打扰了，今日有一批新到的女子，这不是下半夜给您换一个来尝个鲜吗？” 那男子眉头一皱，“哪有什么新到……” 接着话音一转：“算了，现在这个确实不耐玩，赶紧带走，待会儿送个结实的过来！” 其实之前从几个房间里救出来的女子，大多都经受过折磨，身上脸上，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都有狰狞的伤疤。 可是这个房间里伺候的少女显然受伤尤为惨烈，被男子像死狗一样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进的气儿多，出的气儿少了。 而且那男子动作十分不规矩，打量了秦如霜一会儿，竟然要来掀她的面纱！ 老鸨担心自己的性命，忙急忙拦着：“哎呀，贵客弄错了！弄错了！这是新来的客人，是个男的！男的！” 听到老鸨这么说，收回了手：“男的没意思，给老子弄快点。” “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 秦如霜再三忍耐，几经波折，才将所有已经接客的少女都集中到了一起。 她想了一下，老板说少女们都在尽头那个房间的暗间里，他准备将刚刚解救的少女都带过去。 在那个地方虽然不好逃跑，但是她带着这么多，人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若是发生意外也能护她们一二。 命令老鸨打开暗门打开之后，里面果然藏着二十几个少女，加上刚刚从客房里解救出来的这些零零散散，竟然有四十个之多。 将人集中到一起，并且没有惊动其他人，秦如霜终于松了口气，可她还是不敢懈怠，匕首硬是牢牢的贴着老鸨。 “这位公子，你要做的我都按你说的做了，这刀可不可以离远一点？我可就只有一条命啊！” 秦如霜想了想，老是这么举着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对少女们说道，“去找根绳子来将她的手脚绑住。” 那些少女们恨惨了这个老鸨，恰巧外边就是放刑具的房间，有两个胆子大的抱来了一堆鞭子，用鞭子将老鸨捆得结结实实。 “哎哎哎！轻点！轻点！破皮了！破皮了！” 秦如霜手中却更加用力。 “你自己想想这东西用在其他人身上是什么滋味！闭嘴！不要逼我把外头的刑具都用在你身上！” 第132章 又入虎穴 老鸨一听，吓得不敢说话了。 直到老鸨被捆住了，那些被困的少女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得救了吗？！ 秦如霜靠近她们，想安慰几句，那些少女却个个吓得直往后退。 想到自己此时已经易容成男子，可能吓到她们了，于是秦如霜揭下了脸上的面纱和易容，“别怕，我也是女子。” 那些少女还是不敢说话。 女子又如何？ 这青楼里的老鸨不就是女子，可是折磨起她们来，丝毫也没有手软！ 秦如霜想了想，掏出了怀中的令牌，“我是奉怀王之命前来解救大家的，别怕，大家都得救了。” 这令牌少女们其实是不认识的，大祁的虎符真正见过的也没几个人，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如霜刚刚救了她们，而且她看起来并不像坏人，少女们渐渐放下了戒心。 不少人都喜极而泣，小声呜呜地哭着看，向秦如霜的眼神中满是感激。 秦如霜知道，此时不应该阻止她们哭泣，她们已经受了太多折磨，应该要把心中的痛苦都哭出来。 慢慢地，哭泣声渐渐变小了，大家都缩在一起，有些担心的看着秦如霜，她们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获救了，还是即将踏入另一个深渊。 “你……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吗？” 秦如霜安慰道：“对，我奉怀王之命前来救你们，援兵马上就到了。” 秦如霜耐心地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她知道，她们已经被骗了太多次。 “那……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个少女犹犹豫豫地问道。 秦如霜道：“等！等着外头的援兵进来救我们。” 听到秦如霜这么说，大家都不说话了，忐忑地等待着，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秦如霜猜测谢洵的救兵一时半会儿可能来不了，看到大家气氛都如此沉重，又看到有几个刚刚从客房里拖出来的女子，伤势好像很重，于是开口道：“这几个伤势较重的姑娘，大家帮忙照顾一下。” 给她们找点事情做，或许她们心里就没这么怕了，秦如霜想到。 听到秦如霜的吩咐，少女们三三两两地站了起来，自发地照顾受伤的同伴，秦如霜也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秦如霜走到那个被折磨得已经昏迷的少女旁边，皱着眉掀开了她的衣服，神色沉得能滴出水。 畜生！这帮畜生！ 那个少女裸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 全是各种刑具的印记！ 甚至连脖子胸口等致命的地方也受了伤！ 这明显就是根本没把她当人看，也根本没想要留她性命！ 裸露在外头的地方尚且如此，那隐藏在衣服里的伤势呢？！ 如果说一开始秦如霜只想着把这个青楼一锅给端了，那么此刻她简直想把青楼里的这些帮凶一个个凌迟处死！ 简单的处理了那些受伤的少女，秦如霜问道，“你们是怎么被弄到这里来的？” 说到这里，少女们又低低的抽泣起来，有不少人眼中甚至已经带上了颓唐，看着像是不想活了。 也有满眼带恨的女子出声回答秦如霜的问题。 “我们都是去红林红游玩，湖中突然掀起诡异的巨浪，把我们打落在水里，入水之后有人将我们救上了岸，我们本以为自己是获救了，但是醒来之后却是在一处陌生的府邸。” “那府里的男人将我们……将我们……” 剩下的话少女没有说出口，但秦如霜想也知道，那必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于是又接着问道，“那府邸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地方？主人家又是什么人？” “我……我不知道，只听到有人叫那人老爷。” 其中一个少女又犹豫着补充道：“他……他应该是当官的！有一日他来得急，只换了外头的衣服，里头的没有换。他里头的衣服上那个花纹，我爹和我说过那是当大官的衣服上才有的！” 秦如霜沉下脸来。 大祁的官员，官袍都是统一发放的，包括里头的内衬也是如此。 而且还会根据官员的品级，绣上不同的花纹，以此来分辨尊卑和品级大小。 “那你可看清楚了，那花纹长什么样？” 少女摇摇头：“我记不清了，我当时太害怕了。” 见少女脸色惨白，秦如霜没有再追问，而是问道：“后来呢，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青楼的？” 那女子恨恨道，“我们都被那府里的老爷……之后他许是玩腻了，就会让管家把我们打晕，带出府去，再醒来，就到了青楼里了。” 秦如霜立刻明白了，一定是幕后之人玩弄了这些少女之后，吩咐下边的人将这些少女处理了。 就是不知道当时下的口令是灭口，结果下人阴奉阳违勾结青楼将这些少女卖了…… 还是说那官员也与这青楼有勾结…… “好，我知道了，你们可还记得那府邸的老爷长什么样，还有那管家长什么样？” “记得！怎么不记得！他们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秦如霜点头，记得就好。 闲聊间，又是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外头还是没有动静，这些少女有些等不及了，生怕这难得的一丝生机也从她们身边溜走，于是大着胆子问道：“怀王到底什么时候来救我们？” 秦如霜安抚道：“快了，快了。” 她刚一说完，外间传来了动静，少女们眼中立刻迸发出光芒，救兵来了！ 这暗间是可以从里头打开的，刚刚为了保证少女们的安全，秦如霜将门反锁了。 秦如霜十分谨慎，她刚想走到门口听听外头的动静，只听“咔嚓”一声，门竟然从外面打开了！ 秦如霜神色一凛。 不好！不是救兵！ “快！全部站到一起！到里头躲着！” 说完，暗间的门彻底开了，只见门外赫然是刚刚那个想掀她面纱的客人！ 大意了！ 秦如霜回想起这个男人之前打开门的时候，老鸨跟他说来了一批新鲜货色，结果这男人说了一句话。 他说，“哪有什么新……”，接着又改了口！ 这男人根本不是来青楼寻乐的客人，而是这青楼里的人！！ 第133章 援兵到！ 秦如霜抬头，男人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许多衣衫不整，一看就是刚刚从美人窝里爬起来的男人。 而这几个，秦如霜都认识，都是朝堂上的官员。 那些官员一开始，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可是看清了秦如霜的面庞后，有一个官员突然惊叫起来，“怎么会！怎么会是怀王妃！” 剩下的几个官员也惊疑不定，怀王妃怎么在这里？！ 难道他们的事情已经捅到了怀王谢洵那里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不仅乌纱不保，恐怕连这条命也要丢了！ 就在那些官员六神无主之时，突然不知道谁说道：“你瞎了吗？什么怀王妃！怀王妃应该在怀王府里，这哪有什么怀王妃，分明是一个心怀不轨，暗闯青楼的浪荡女人！” “这样的浪荡女人哪怕被杀了，被拖出去浸猪笼，也不会有人救的！” 随着他的话落，所有人眼中都闪过狠意！ 是了，只要他们在这里将秦如霜杀了，那就是死无对证！只要他们抵死不认，今日他们杀的就不是怀王妃，而是一个误闯青楼的女子！ 到时候再把尸身一毁，就算怀王要追究，也不可能罔顾这么多人的意愿！ 秦如霜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些人显然是要杀人灭口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秦如霜回头，冲少女们投去一个安抚的笑意，“别怕，你们躲在我身后。” 打头的男人却是嗤笑一声：“躲什么，有本事闯进我们的地盘，现在知道害怕了？” 那男人看着暗间里蜷缩在一起的少女们，眼中尽是不屑。 他当然也看到了被捆得像一条蛆虫一样，在地上不停蠕动的老鸨，但他并没有选择救她而是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被人掏了老窝都不知道！身份都没有核实清楚就敢将人放进来！” “还有你……”男人抬起头看向秦如霜。 他的目光扫过秦如霜全身，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目光阴冷粘腻，让秦如霜感到极其不适。 “女扮男装啊……倒是有点意思，说吧，来青楼干什么？” “来取你狗命！”秦如霜爆喝道。 下一秒，袖中长鞭挥出，带起凛冽的风声，快速挥向男人！ 男人身形一动，快速躲开。 “倒没看出来，还是个小辣椒。” 他眼中满是贪婪之色，“不过这样也好，会武功的，总该耐玩些了吧？” 男人话落快速冲了过去，不到片刻，已经与秦如霜过了几招。 秦如霜顾忌身后的少女，还有腹中的胎儿，不敢使尽全力，一时间竟然奈何不了他，与男人打得不分上下，但是一直找不到突破的机会。 她稳住心神，没事，只要拖住他便好，等谢洵的援兵到了，定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两人又过了几招，男人一开始还在探秦如霜的虚实，此刻已经看出她似乎有所顾忌，力不从心，而且始终与他在房间门口周旋，似乎是在拖延时间。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偏生秦如霜武功底子非常好，他贸然进攻也讨不了好。 他猛地回头，对身后的那些官员道：“还愣着干什么，我拖住她，先将这些少女拖出去灭口！” “我看谁敢！”秦榕霜的动作更加凌厉，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让他们靠近。 她本就武功过人，此时又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她拦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员们，竟然都近不了她的身！ 男人不免有些恼羞成怒，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算了，你们先去前头，把护院打手找来帮你！” 那些官员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若是奈何不了秦如霜，那便去搬救兵来好了，或者趁乱逃走，溜之大吉！ 见人走了，只剩下和她缠斗的男子，秦如霜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还要分神保护身后的少女，不让别人靠近她们，这耗费了她太多的心神。 哪知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和他对战的男人却是抓住了这一丝破绽，将魔爪伸向了被秦如霜护在身后的少女们！ 男人的武器是一把长剑，秦如霜看到男人将目光转向了身后的少女们，连忙提醒道：“快顿开！！” 说着，自己舍身向前又挡住了男人，身后的少女们看出形势不好，都提起了精神。 虽然不会武功，但生死关头爆发出的力气，也让她们能堪堪躲过男人的刀剑。 男人的招式越发刁钻，秦如霜的位置也一退再退，只凭一人之力，顽强地挡在少女们身前！ 她体力消耗得极快，而且在这样高强度的缠斗下，她的动作已经慢了下来。 又是几招，男人故意卖了个破绽，秦如霜趁虚而入，男人却趁机攻向身后！ 这时，角落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似乎是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一时间竟然愣愣地忘了躲开！ 刀口距离少女不过一臂长的距离秦如霜心道不好，她已经来不及躲了！ 于是她一咬牙，横在了男人和少女之间！ 本以为下一秒刀剑会划开她手臂上的血肉，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唔……” “王爷！” 谢洵来了！ 谢洵刚来便看到男人与秦如霜缠斗，秦如霜挡在少女的身前，眼看马上就要受伤，谢洵根本来不及思考，伸手挡在了秦如霜的身前。 下一秒，刀剑破开了他手臂上的血肉。 他发出痛极的闷哼，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秦如霜没有事。 血液迸出，周围的人都被吓到了，有几个少女更是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 谢洵立山喝道：“闭嘴，都别喊。” 下一秒，他与秦如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像一切都已经尽在不言中。 谢洵不顾手臂上的伤势，再次与男人缠斗到一起。 而秦如霜确定谢洵对付这个男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之后，立刻对少女们说道，都跟我来。 说完，她领着少女们从屋子里出去。 一边走，一边问道：“后边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马上就到，青楼外面已经被影二带兵围住，一个也跑不了，放心！先带他们先走！” 秦如霜是想立刻折回去和谢洵并肩作战的，但是想到她身后还有四十多个少女，秦如霜咬牙，“王爷小心！我先带她们走！” 说完带着少女们从暗阁往前头逃去…… 第134章 双双倒下 秦如霜走后，男人大声笑道：“哈哈哈，王爷好心好意来救夫人，却没想到你夫人会弃你而去吧？” 他听到刚刚那个女人叫出了“王爷”二字，心里却并不害怕。 他本就是亡命之徒，今日若是能取了王爷的首级，来日浪迹天涯逃命之时，也能成为江湖上的一个谈资了。 他还在洋洋得意，却不知此时谢洵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秦如霜走了，他就不用分心了，一个三流之辈，也敢如此口出狂言！ …… 另一边，秦如霜带着少女们穿过了暗道，慢慢向青楼大堂跑去。 出了暗道，她们隐约能听到下面喧杂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兵器交接之声。 少女们脸上露出一丝害怕，但紧接着又坚定了眼神，互相搀扶着，努力跟上秦如霜的步伐。 秦如霜脚步一顿，“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前头看看情况。” “王妃！我们和你一块去！” 她们都已经从官员的口中得知了，原来救他们的人竟是怀王妃！ 秦如霜一笑：“也好。” 走到了大堂附近，秦如霜浑身的警惕终于卸了下来。 大堂里往来穿梭的都是皇城军。 寻欢作乐的男人们和青楼的女子被分开看管。 有些不服管教的青楼打手，正和谢洵带来的士兵们缠斗，不过也很快就要败下阵来了，毕竟普通的打手哪里是皇城军的对手。 正在收拾残局的影二看到了自家王妃，急忙跑了过去，“王妃！怎么样？您没事吧？” 秦如霜打起精神，“我没事，你先把这些受困的少女安排妥当，吩咐士兵对她们一定要放尊重，不可怠慢！” 影二连忙点头，“知道了王妃！我们已经带了许多毯子和御寒的衣物，我先把人带去衙门那边安置起来。” 秦如霜点头，又道：“对了，之前有些逃出去的官员，你们可抓住了？” 影二一听，往另一个角落一指：“王妃且看，是不是那些人？” 秦如霜的目光扫过那堆瑟瑟发抖蹲在一起的人，哪里还有平时的春风得意，个个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眼中尽是恐惧。 她仔细辨认，确保每一个人都在那里，才对影二说道：“对，就是这些人，他们知道的内情不少，务必要把人看管住！” “属下知道了！” 秦如霜回头，对着那些还茫然无措的少女们说道：“这下可以放心了，你们真的得救了，别怕，这些都是王爷管辖的皇城军。” “你们先跟着他们去衙门那边安顿下来之后，我会吩咐一些妇人来照顾你们，放心吧，你们真的得救了。” 直到这一刻，少女们才终于解脱了，她们喜极而泣，有几个甚至放声大哭，把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受的屈辱和折磨都哭了出来。 见她们情绪逐渐稳定，一旁等着接手的皇城军才慢慢靠近，带着人离开了青楼。 秦如霜看着士兵们将衣物和御寒的毯子分发给少女们裹住，然后护送着少女们渐渐远去，秦如霜终于松下心来。 下一刻，她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王妃！王妃！快快快！叫大夫来！” 影二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好好的王妃，怎么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晕倒了！ 影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眼前一亮，王爷来了！ “王爷！您来了！快来看看王妃！突然就倒了下去了！” 谢洵身后拖了一个已经不成人样的黑衣男人，他早就昏迷不醒，谢洵将他像破烂一样踢开，周围的人也顾不得管他。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秦如霜身前，一摸她的双手冰凉，嘴唇也有些发白，自是心痛万分，内心无比自责。 他紧紧握着秦如霜的手，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六神无主。 他当初就不应该松口，让秦如霜掺和进这么危险的事情中来！ 好在当初谢洵安排之时，考虑到有些女子可能在青楼会受伤，于是带了随行的军医。 影二忙道：“这里！这里！快来替王妃诊脉！” 军医跑了过来，却见王妃的两只手都被王爷紧紧握在手里，他急忙道：“王爷！王爷您快松手！让小人替王妃诊断！” 谢洵却像是听不到一样，直到影二大着胆子将他的手用力掰开，谢洵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松开了手。 军医诚惶诚恐地掏出一方帕子，垫在秦如霜手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搭上了秦如霜的脉。 此时没有人敢说话，都一脸紧张地看着军医。 片刻过后，军医松了口气。 “王爷放心，没有大碍，王妃应当是之前一直处于十分紧张的情绪，又与人动了武，体力耗尽，此时一下子放下心来，于是便……” “她都晕了！怎么会没事？！你再好好诊断！”谢洵喝道。 谢洵的语气里带着怒意，他鲜少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脾气，周围的人都被吓住了。 军医结结巴巴道：“王爷，这这……这是正常的呀！王妃她只是之前心里拼着一股劲，现在心中的那口气儿松了下来，于是便昏睡了过去，小的刚刚诊断了，王妃没事，腹中胎儿也没事，好好睡上一晚上就行了。” 听到这里，不仅是谢洵，连影二也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若是王妃今日有事，这青楼里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只是影二还没高兴多久，却突然听到军医的惊呼：“王爷怎么晕倒了？！” 怎么回事？！ 影二这会儿头发都快炸起来了，刚刚诊断出王妃没事了，怎么王爷又晕了？ “快快！让老夫赶紧给王爷把脉！” “不行啊，王爷这只手死死拉着王妃，拽不开！” “另一只！另一只！” …… 一时间人荒马乱，士兵们顾不得许多，全都涌了过来，将谢洵团团围住，做出戒备的姿态。 谢洵是大祁的定海神针，决不能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军医拽不开谢洵拉着秦如霜的那只手，于是只好准备换一只。 只是他刚刚将谢洵另一边的衣袖掀开，却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谢洵手臂上，先前被那个黑衣男人划到的地方已经红肿了起来，乌黑的血丝正从伤口渗出…… “王爷中毒了！！！” 第135章 昏迷不醒 秦如霜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她刚刚睡醒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接着一偏头就看到了静静躺在自己身侧的谢洵。 秦如霜细细打量，谢洵睡着的时候双眼紧闭，面庞少了一分醒着时候的凌厉。 一开始，她以为是她昏睡之后，谢洵擅自来到了她的房间，正想叫谢洵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谢洵紧紧地握在手里。 秦如霜尝试着抽出来，却发现谢洵握得很紧，一时间竟然抽不出来。 秦如霜试着想叫醒谢洵，“王爷，王爷，醒醒。” 似乎是因为听到秦如霜的呼唤，谢洵的手松开了一分，秦如霜乘机将手抽了出来。 她揉揉有些酸痛的手掌，看来谢洵这是牵着她的手睡了一夜。 她又尝试呼唤谢洵，慢慢地他发现谢洵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这样呼唤，对于向来习武的谢洵，应该立刻就醒来的，此刻却完全没有动静。 正想叫人，青枝已经推开门进来了，见到她醒了，脸上十分惊喜：“王妃！您终于醒了！” 秦如霜看着还在一无所觉睡觉的谢洵，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青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接着升起几分愁容：“王爷他中毒了。” “怎么会？” “昨日那个黑衣男子非常卑鄙，和王爷打斗之时，竟然用淬了毒的长剑！王爷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不过您别担心，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毒已经都逼出去了，应该昏睡几日就会醒了。” 听到这里，秦如霜有些自责，谢洵都是为了救她才…… 但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秦如霜立刻问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青枝立马摇头，“王妃放心，已经下了封口令，都瞒着呢，特别是贵妃那边，没敢告诉她，怕她着急。” 秦如霜点点头，“那就好。” 青枝手里端着一盆清水，原本是准备服侍秦如霜洗漱的。 此刻秦如霜看着静静躺在一旁的谢洵，对青枝说道，“我来吧。” 秦如霜起身，在青枝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走到水盆旁边。 她先是用手试了试水温，确定没有问题，才拧干帕子，仔细为谢洵擦拭面庞。 青枝在一边看着，只觉得王妃和王爷性子都是别扭。 面冷心软，明明就很在乎王爷，偏要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真是…… 都说好事多磨，可她真的不希望再看到王爷和王妃闹出什么矛盾了。 只希望这次两人经历了生死劫难之后，能够快点重归于好吧…… 秦如霜并不知道青枝的想法，仔细地替谢洵擦干净面庞之后，对青枝说道，“将王府的大夫叫来，再替王爷诊一次脉。 “可是……今日早晨刚刚看过大夫。” 秦如霜摇摇头：“将人叫来便是。” 虽然青枝和她说谢洵已经没有大碍了，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她必须听到大夫亲口和他说谢洵的情况。 不一会儿，王府的大夫匆忙赶来，并且结果与青枝所说并无出入，秦如霜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那……醒来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那大夫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王妃放心，这毒不是什么罕见的毒，毒发得快，去得也快！王爷体内的余毒已经拔干净了，只是因为没有在受伤之时就及时做处理，所以会昏睡几日。” 听到这里，秦如霜抿唇。 她当然知道谢洵为什么会没有立刻处理伤口…… 谢洵这伤口来得突然，那种情况下，为了让她和少女们有一丝喘息，谢洵只能挡住黑衣男人。 而之后她又晕倒了，谢寻自然还要忙着料理她的事情，一定是这样才让毒侵入了身体…… 这次，是她欠谢洵一个人情。 将大夫打发走后，秦如霜只匆匆用了一点吃食，便叫来了影二。 “昨天晚上青楼的人都抓住了吗？” “回王妃，都抓住了！”因为王爷被人设计中了毒，影二脸上也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 秦如霜点头：“那就好，昨日那个刺伤王爷的黑衣男子在哪里？” “在王府地牢关着呢，还没有交给上面的人。” 秦如霜点点头，内心很是欣慰，赞赏道：“你做得没错。” 这笔账，她要亲自同那个黑衣人好好算一算！ 秦如霜赶到地牢的时候，看到黑衣人被影二命令下边的人吊了起来。 他衣裳褴褛，破损之处全是被刑具打烂的。 全身上下滴嗒流血，看上去应该是受了一轮刑了。 空气中尽是血腥弥漫的气息，秦如霜用手虚虚捂住口鼻问道：“可有招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到这里，影儿咬牙切齿：“倒是个硬骨头，打了一夜都不说，只说要见王妃你。” “让人把他泼醒。” 男子受伤实在太重，两桶水都没有把他泼醒，后来是影二找了一个隐蔽的穴位，重重一按，那惊人的力道生生让男人痛醒了。 他嘴里发出一声嘶哑的闷哼，随后眼睛睁开，看到了站在身前的秦如霜。 “你终于来了。” “嗯，该问的我只问你一遍，若是不想说，我便不会再问，你就带着你的秘密到黄泉路上和那些孤魂野鬼说去吧。” 男人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是扯到了哪里的伤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但语气还是吊儿郎当：“王妃真是心急，就不想知道王爷为什么会中毒吗？” “毒都已经解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王妃不想听？那我偏要说！” “我平日里刀剑上是不涂毒药的，那日还是多亏王妃提醒，你当时将刀架在老鸨侧腰处，她却连动都不敢动，想必是你骗她你的刀上淬了毒。但你没想到我会在去见你之前，真的将自己的刀上都涂了毒吧……哈哈哈……” “只是没想到这毒没用在你身上，倒是用在王爷身上了，毒杀大祁定海神针怀王谢洵，我就算死了也能做个痛快鬼了！” “你！！！”影二听到这话，立刻就想上去教训他。 “站住！”秦厉声喝道：“你打他是没用的，他现在巴不得你把他杀了！” 影二知道自己不能杀了他，因为他们还需要这个男人做人证。 “难道就让他这么逍遥快活，却奈何不了他吗？！” “先走吧。” “王妃！” “先走，我有办法。” 影二恨恨地跟着秦如霜出了地牢。 秦如霜叫来了白芨吩咐道：“将这个男人的身份查出来，还有他以前的事情，一样不落！记住，是所有！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你调查的结果。” 白芨一声不吭，行礼离开。 第136章 彻查案件 白芨果然没有让秦如霜失望，天黑之前带来了他调查到的线索。 黑衣男人名叫赵长明，是朝廷正在追拿的朝廷钦犯。 没想到此人聪明至极，知道大隐隐于世，竟然躲在青楼里，还暗中掌控了这家青楼。 秦如霜接着往下看，赵长明此人，本来是个镖师，他的一个兄弟因为蒙冤被朝廷斩首之后，他将当地的县令杀了，被朝廷追杀之时索性落草为寇，又过了几年东躲西藏的日子，渐渐没了身影。 想来是到了京都，藏在了青楼里。 “他的那个兄弟的妻儿老小都住在哪里？查到了吗？” 白芨点头：“都查到了，属下已经命人准备将人控制起来了。我们的人最迟后天就能到邹县。” 秦如霜捏紧手中的宣纸，对影二说道，“走吧。” 她知道，用赵长明兄弟的遗孀威胁赵长明并不是君子之举，可是她实在没有时间来与赵长明周旋了。 谢洵昏迷的消息瞒不了多久，而且他们查封青楼的动静闹得那么大，背后之人必然已经得了消息，肯定会在这几日里销毁证据。 现在谢洵昏迷，没有人主持大局，她必须尽快掌握关键证据，将此事禀报到皇上面前！ 否则，那些少女的冤屈谁来替她们抹平？ 谢洵受的伤谁来付出代价？ 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秦如霜拿着白芨调查来的资料与赵长明对峙，赵长明果然很快败下阵来。 “我说，我都说，求王妃不要去打扰他们。” 秦如霜面上没表露出什么情绪，其实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赌对了。 她知道，这些亡命之徒不惧生死，可是既然赵长明愿意为了他的兄弟背上杀人的罪名逃亡多年，那这位兄弟在他心中的分量必然不轻。 他兄弟留下的妻儿，他在他心中定然也是十分重要。 虽然这样做并不光明磊落，可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答应你，在你伏法之后，会好好替你照顾兄弟的妻儿。你知道什么？那便说吧。” 男人开口，声音嘶哑难听：“这些少女是御史台周秉言的管家送来给我的。” 秦如霜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立刻对影二吩咐道：“留他一条命，不许他自尽，他是重要的人证！影一跟我来！立刻去周府！影二吩咐一批人马，去各大城门口拦截！” 秦如霜动作雷厉风行，在周秉言抵死不认，说自己的管家没有做过这种事，而且管家回老家探亲的时候，手下的人在城门口拦截到了逃跑的周管家。 周管家被抓到了王府的地牢，秦如霜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让人将从青楼暗间里搬来的那些刑具在这个周管家身上通通用了一遍。 而秦如霜则是被影二扶着走出了地牢。 “王妃别看了，别脏了您的眼睛。” 其实那些刑具才用到一半，那个管家已经挨不住要招了，只是行刑的士兵知道有那么多少女被他害苦了，在征得了影二的同意之后，硬是吊着管家的一口气，将所有的刑具都用完了。 之后影二交给了秦如霜一封血迹斑驳的认罪书。 “王妃，此事是不是应该禀告皇上？” “明日我会亲自进宫同父皇说明情况，你先下去吧。” 影二走后，秦如霜独自回到了卧房里。 谢洵还是无知无觉地躺在榻上，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嘴唇上能看到一些血色，只是还是没有醒来。 秦如霜替他捏了捏手臂和腿脚，又替他翻了一个身，让他活动活动筋骨，自言自语道：“王爷还是快些醒来吧，那些小喽啰都已经招了，后面的那些大鱼，可需要王爷出面才行……”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手上替谢洵按摩的动作并没有停，因此也没有看到，在她说完之后，谢洵右手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只是这个动作非常轻微，而且也只动了一下，秦如霜并没有发现。 替谢洵按摩完之后，秦如霜到饭厅去用膳。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沉闷，三位良妾也不敢问王爷的情况，而秦如霜这饭吃得也是心不在焉。 苏美人同她说话的时候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王妃，王妃……” “啊是……你刚刚和我说什么？” “妾身想说王爷现在还在昏睡，王妃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秦如霜点点头，“我知道了，放心，王爷身体没什么大碍，你们都别操心了。” 她话是这么说，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时最为谢洵担心的便是秦如霜了。 秦如霜平日里不喜欢吃甜口的东西，可是今日厨子做了一道糖醋里脊，秦如霜却连着吃了好几口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想来是担心谢洵，食之无味了。 第二日，秦如霜早早的便起来了，穿上了进宫要用的衣服，带上了有赵长明和周管家画押的认罪书。 御书房。 皇帝黑着脸看完了秦如霜呈上来的东西，神情已经是风雨欲来。 “混账！混账！天子脚下竟然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恶徒！” “父皇息怒。此事兹事体大，儿臣拿不定主意，特来向父皇请教。” 皇帝没有说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而是问了另一件事，“朕得了些消息，说谢儿昏迷不醒，可有大碍？” 秦如霜知道皇帝的眼线到处都有，也必然知道谢洵的真实情况，否则若是谢洵真的病入膏肓，皇帝不可能这么淡定。 但她还是低眉顺眼的回答道，“回父皇，王爷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此时正在昏迷，处理不了此事。” “那依你看，这件事情该交给何人审理？” “王爷为了此事禅精竭虑，现在更是中毒昏迷不醒，儿臣想着王爷心里应该是十分挂念此事……而且听大夫说，王爷最迟一两天便要醒来了。” “你的意思是……” “儿臣擅自做主，替王爷请命主理此事，在王爷没有醒来之前，还请父皇指一位公正廉明的官员先行调查！” 皇帝叹息一声，“洵儿这孩子，果然眼里容不得沙子，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如霜走后，皇帝命大理寺彻查此事，至此，震惊朝野的“红林湖少女落水案”拉开了序幕…… 第137章 绝不认输 四王爷府中。 “殿下！殿下这次一定要救救下官啊！”周秉言跪在谢阳脚边，身体抖如筛糠。 “糊涂！周大人你真是！你让本王说什么好！”谢阳暴躁地走来走去，脸上哪里还有前几日的得意，“周大人享用完那些个少女，就不知道命人处理干净吗？！竟然被人留下把柄！” “殿下，下官一时大意啊！我已命管家将人处理干净，哪知道人心不足，他竟然将人卖出去还想赚一笔，下官也是昨日才知道啊！”周秉言膝行向前，抓住谢阳衣服的下摆，仿佛抓着最后的希望，“殿下快想想办法，我那管家若是受不住大刑招了……” “那当日谢洵查到青楼，你怎么把管家灭口？留着人过年？！” 周秉言叫苦不迭，“青楼的事，管事只以为是寻常被拐卖的女子的家人报了官，正打算带出城去避避风头，谁知道被怀王妃命人堵住去路……殿下，当务之急是先寻办法保住下官啊！” “保你？参你的折子早就在父皇桌案上了！你现在来同本王说有什么用！”谢阳一脚踢开他，这次的事若是处理不好，他都要遭殃！ “殿下！一定还有什么办法啊殿下！”周秉言此刻脸上鼻泪横流，哪里还有言官清高的样子，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爬过去抓住谢阳的衣角道：“萧大人！萧大人一定有办法！” “还用你说？！本王今日不就是来和外公商量的吗？”谢阳看着脚边这不中用的东西，心中一阵烦躁，还是耐着性子安抚，“周大人先别急，你先回府，一有消息本王立刻命人通知你。” “不不不，下官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等着。”周秉言早就吓破了胆，他生怕一回自己府里就被怀王府派人抓走。 “随你！”谢阳一甩衣袖，去了书房。 “外公。”谢阳拱手行礼，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脸上的神情比面对祁帝时还要恭敬。 坐在正位上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那人神色沉稳，正在饮茶。 此人正是谢阳的外公，当朝左相萧山。 轻轻将茶盏放下，他开口道：“怎么回事，说说。” 谢阳将春祭之事一一说给萧山。 “糊涂。”萧山面上没有发怒，只轻轻说了这两个字，可谢阳衣服下的手已经紧张地握紧了。 “求外公教孩儿破解之法。”谢阳道。 “能查到的官员，说服他们通通认罪，一干责任全部让周秉言担。” “可是外公，那队鲛人……” “你还好意思说！”嘭一声，萧山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终于显出几分怒色，“老夫将那鲛人交于你管，是让你好好训练，以备不时之需，不是让你拿去做那些小事笼络下属！” “孩儿知错！”谢阳慌忙跪下，“可是孩儿不甘心啊！那队鲛人费了多少心力训练，孩儿实在是……” “鲛人重要还是命重要？！”萧山恨铁不成钢，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就没有办法保下来吗……还有那俞在忠儿臣用的很是顺手，能不能保下他……”谢阳虽然心里惧怕萧山，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求情。 “草菅人命，私养重兵，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萧山怒道：“还有那个俞在忠，老夫早就让你不要走这些歪门邪道，有那功夫不如好好做些政绩！你呢？让你带兵你没那个本事，让你出去巡视你怕吃苦，你还能做什么？！” “外公莫要动怒，孩儿知道了！孩儿这就按外公说的办！”谢阳忙道。 “下去吧。”萧山心里失望，汲汲营营十几年，没想到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 “洪凌湖落水案”一事牵扯广泛，周府管家供出御史台周秉言后，又因周秉言与四皇子交好，最终审理此案的任务落在了谢洵和大理寺卿沈笑阳头上。 其中，又因涉及多名百姓，最终案件审理的地方没有定在大理寺，而是定在京都府衙。 而此时，主理此案的谢洵还在昏迷。 “王爷，醒来吧，我们一起救下的少女，还等着你去替他们申冤呢……”秦如霜。低声说道。 谢洵已经昏迷三天了。 这三天里，秦如霜无数次让大夫替他诊断，得到的回答都是谢洵已无大碍，但是暂时还没有醒来，唯一能做的只能等。 “怀王醒了没有？” 得到了外头青枝的放行，沈笑阳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他以前都不待见谢洵，但是此刻他和秦如霜一样，希望谢洵能赶紧醒来。 秦如霜抬头，努力扯出一个笑意，“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若是笑不出来，就别勉强自己了。” 沈笑阳皱眉，秦如霜刚刚那个笑真是比哭还难看。 “光靠地牢里那两个人的证词，最多能指认到周秉言，但此事仅靠周秉言一人是绝不可能完成的。” 沈笑阳沉声道，“而且此事涉及的受害人数太多了。若是想让受害人全都出来作证，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笑阳的担忧，秦如霜都知道。 按照大祁的律法，被害一人与被害四十多人，案件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是那些少女好不容易脱离了虎口，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此刻想让她们再出来作证，将过去所受的伤害血淋淋地撕开来说，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秦如霜又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谢洵，她收回目光，问道，“现在愿意出来作证的少女有几人？” 沈笑阳摇摇头，面色沉重：“不到十人。” “若是王爷再不醒，而那些少女也不愿开庭作证，那么此事最后只会牵扯到周秉言一人，恐怕最后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所做的一切努力恐怕都要白费。“” 秦如霜起身，眼神坚定：“都已经查到了这种地步，此事绝不可能轻拿轻放。” “赵长明和周管家那边辛苦你再严加拷问，多挖出些证据来，少女这边，我来想办法。” “你……”沈笑阳想说你不要再操劳了，好好休息，可看着秦如霜坚定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变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在沈笑阳看来，秦如霜现在失去了谢洵这个最大的助力，而自己又因为谢洵昏迷还要照顾，已经是力不从心，哪里还有办法去说服那些少女和她的家人。 “既然你去传唤不行，那我便挨家挨户的去请。” 第138章 王爷醒了 秦如霜果然说到做到，第二日便换了一件素净的衣裳，按照沈笑阳给她的名单，带着下人，挨家挨户地去请求这些少女和他们的家人们出来作证。 恳求也好，利用也好，威胁也罢，秦如霜使尽了毕生的所有手段，在一日的时间里跑遍了剩余三十多家少女，终于说服了所有人出来作证。 秦如霜回到王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青枝满脸的心疼：“王妃，快歇歇吧，您都走了一天了。” 青枝端来水盆，替秦如霜脱去鞋袜，只见她的一双玉足已经磨出水泡。 虽然较远的路程都有马车带着，但是每家每户走进去说服他们，也费了不少心力。 见小丫头满脸的心疼，秦如霜笑道：“怪我有孕之后疏于操练了，这点小事若是放在以前……” “王妃都说了那是以前，现在您可都还怀着身孕呢。” 秦如霜却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总算今日的辛苦没有白费。 那些少女都愿意出来作证了，如今只需等着谢洵醒来，便能开堂审理。 “王妃早些歇息吧，奴婢先退下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叫醒奴婢，您这几日又要操心案子，又要照顾王爷，实在是太辛苦了。” 秦如霜点头，“知道了。” 青枝走后，秦如霜看着躺在她身侧的谢洵，有些出神。 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倒是很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你说，你这么躺着一动也不能动，若是我现在起了坏心思，上辈子的仇是不是就能报了……” “算了，没意思……” “可是以后孩子还要叫你爹，凭什么啊……” …… 她自言自语同谢洵说了一会儿话便要躺下休息了，秦如霜睡觉时喜欢在床头留一盏灯不灭，夜里有事的时候不会摸黑。 可是今日她摆动灯罩的时候，却看到谢询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 秦如霜连忙将灯灭了。 或许是谢洵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亮光吧…… 因为昨天劳累了一天，第二日秦如霜起床的时候有些迟了。 她心情不错，万事俱备，只等谢洵醒来了。 洗漱之后，秦如霜刚刚走出院子，却听到了喧闹之声。 这声音离得并不远，像是在王府外边的街道上。 可是王府那条街上，人向来很少，怎么会这么吵…… “青枝，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青枝回来了，脸上却尽是忿忿不平的神色：“这些人怎么能这样？！” “到底怎么了？”秦如霜连忙追问。 “太过分了！这些人真的太过分了！王妃昨日不是挨家挨户拜访了那些落水的少女吗？昨日他们都答应了要出来作证，可今日却都到了王府门口闹事，他们说您……说您……”青枝欲言又止。 秦如霜沉脸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他们都说您不安好心！说是因为……因为王爷和您想破案立功，于是撺掇少女们出庭作证，想让少女们身败名裂，都说您和王爷为了功名利禄和政绩，是吸着百姓的血往上爬……说得太难听了！！” “走，出去看看。” 从主院到王府门口这段不长的路上，秦如霜脑子快速转动。 此事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就是不知道这背后之人许诺了什么好处，让这么多人甘愿与怀王府作对。 看到秦如霜来了，外面的人大声喊道：“是王妃，王妃来了！” 其中一个面容刻薄的妇人，看到秦如霜来了，抱着一堆东西“砰”地摔在她脚边。 “王妃您送的礼，草民承受不起！我家女儿再也受不得第二次羞辱了，这些东西你拿走吧，拿走！拿走！” 有一个人出头，其他人也纷纷出言。 “我们家女儿也不去了，不去了！都是好好的女孩，我就算把她送到尼姑庵里去清修，也不会让别人在看他的笑话！” “对对！我们为人父母的当然要保护女儿！” ……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群情激愤，好似若是他们答应了秦如霜出来作证，就是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一样。 “诸位！诸位！”一旁的老管家急忙出声，压下他们的议论：“我们王妃有话要说。” “还要说什么，就算是怀王府也不能逼着我们害自己的儿女不是！”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出言道，“你真的觉得让凶手逍遥法外，就是保护自己的女儿了吗？” “你这话怎么说的，我难道会害她不成，那青天大老爷不是说犯人已经被押到衙门去了吗？将他们杀了就是替我女儿报仇了！” “可是背后主使还未查清……” “什么背后主使？我听别人说了分明就是你们怀王府……” 那妇人抬头看了看王府威严的牌匾，又将难听的话咽回了嘴里，冷哼一声道，“反正我们不想被别人当枪使，我们只求一个公道，如今皇帝陛下已经说要审理此事，我们女儿的仇已经得报了，不想再掺和了！” 秦如霜却是追问道，“听人说？听谁说此事？现在只是下令到衙门审理，还未开堂，你们也还未看到凶手的证词，为何就下定结论？！” 那妇人见她说不过秦如霜，却是撒起泼来，“我就不去作证，我都是为了我女儿好，我们都不去，大伙说是不是啊？咱们都不去不给别人当枪使！” “就是！就是！不去，不去！” 说着说着，还有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挤出半个身子来说道，“就算这事儿有什么蹊跷，也该是怀王替我们做主，你一介女流，你说的话算数吗？” 管家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言论，顿时冷下了脸：“放肆！这可是王妃！” “怎么了？难道还要杀人灭口不成？我们不听王妃的，我们要听王爷的，王妃她说了不算！” 有人出头，其他人也跟着嚷嚷起来。 秦如霜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她好心替这些人救出女儿，这些人却是这副嘴脸…… “谁说她说的不算？这怀王府里，怀王妃说的话，便如同本王亲言！” 一道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秦如霜猛地回头，眼睛酸涩，喉咙也有些发干，声音有些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你醒了。” 第139章 擦药 谢洵没有错过秦如霜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 他轻轻拍了拍秦如霜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将目光转向闹事的人群。 “王妃体谅各位女儿的遭遇，所以亲自带上礼物上门恳求，本王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他虽然刚刚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浑身都透着上位者的气势。 一旁的老管家静若寒蝉，他知道，王爷这个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谢洵的目光冰冷，一个一个扫过那些闹事者的脸庞，被他看到的人都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 “开堂审理之时，本王会传唤所有受害少女到公堂上协助指认罪魁祸首，这是命令，不是邀请。” 说完又看了一眼人群，问道：“还有什么疑义吗？ 那些人一个个地都不敢说话了。 说到底他们只是仗着王妃是个女人，又受人挑拨，所以才欺上门来。 现在主事的人来了，一个个都怂得跟什么似的。 打发走了闹事的人群，谢洵扶上了秦如霜的肩膀，“进去吧，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秦如霜对于谢洵的亲近没有什么抵触，她现在只觉得谢洵醒了，肩上的担子轻了，她也终于放下心来。 可这份安心里。有几分是因为案子，有几分是因为谢洵醒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回到王府后，秦如霜着急要将这几日得到的线索给谢洵看，谢洵却叫住了她，“这些事情都有下边的人操心，你当务之急是好好休息。” “王爷我不……” 谢洵不容反驳地按下了她即将要说的话。 接着手指轻抚向她脸庞，秦如霜有一瞬间的怔愣，下意识的就想躲开。 可谢洵的手最后并没有摸到她的脸庞，而是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眼下。 那里泛着青色。 “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吧？听话，去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交给本王。” 这是谢洵第一次用这样略带温柔又不容拒绝的语气和秦如霜说话，秦如霜有些不习惯，可心里还是升起一股暖意。 谢洵怕她不愿躺下休息，于是拍拍床榻道，“本王就在这里看着你睡。” 这几日秦如霜和谢洵同榻而眠，谢洵睡着的时候，她不觉得如何，可以安然入睡，可是此时谢洵醒着，坐在她身旁，她倒有些睡不着了。 “王爷……” “闭上眼睛。” “可是这案子……” 谢洵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如霜，闭上眼睛。” 秦如霜闭上了眼睛，可是思绪却还是活跃的，她就这么闭着眼听着耳旁的动静。 耳旁传来谢洵平稳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中，她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谢洵确定秦如霜睡着了，朝暗处做了个手势。 早已等候多时的影二，拿着这几日整理出来的证据和证词递给了谢洵。 …… 秦如霜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连晚膳都没有吃，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天才蒙蒙亮，秦如霜醒来，敏锐地感觉到身旁有一具温热的躯体，一偏头是安稳睡着的谢洵。 秦如霜闭上眼想再睡一会儿，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轻轻爬起身，想先起来洗漱，要离开床榻的时候，突然被床上的人握住了手腕。 再一转头，谢洵也已经醒来了。 “王爷不再睡一会儿吗？” “不睡了，今日要进宫，案子明日审理。” 秦如霜点头，唤来青枝。 青枝进来时，端着水盆，手里还拿着一小罐膏药。 谢洵看到那膏药，皱眉转向秦如霜，目光中带着关切：“你受伤了？” “没有……” “对！王妃昨日为了请那些少女出来作证，一日里跑遍了四十多位少女的家中，脚底生生磨出了血泡。” 秦如霜责怪地看了青枝一眼，这丫头净说些没用的。 青枝偷偷吐了吐舌头，她才不怕王妃呢，她要把王妃为王爷做的事情通通告诉王爷。 “我没事，擦几次药就好了。” 谢洵还是皱着眉，却没有责怪秦如霜撒谎，而是接过了青枝手里的药，“我来替你上药”。 秦如霜是想拒绝的，她和谢洵还没有亲密到这种地步，可是谢洵已经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她的玉足。 秦如霜的脚有些敏感，谢洵的手握上她的脚踝的时候，她轻轻的“呀”了一声。 “可是弄疼你了？” “没有。” 得到回答后，谢洵还是放轻了力气，更加小心地脱掉了秦如霜的袜子。 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秦如霜原本白皙的脚上，出现了几个血泡，因为昨日青枝已经帮她把水泡挑了，此刻正在愈合的地方，看着有些狰狞，却显得她的脚更加莹白 青枝很有眼色地替王爷打开膏药，又用小勺子取了一些。 谢洵先在自己手背上试了一下，那药有些凉，他让药膏在自己手上化开，感觉温热了，才用手指取了一些涂在秦如霜脚上。 秦如霜想缩脚，又被谢洵按住。 她还是很不习惯别人碰她的脚，尤其是谢洵。 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药膏慢慢化开，秦如霜耳朵慢慢红了，脚趾也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而垂眸擦药的谢洵，眼神则是暗了暗。 秦如霜的脚背白皙，脚趾圆润可爱，此刻被他抓在手里，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动了动，似乎是害羞极了。 谢洵这一看，就有些移不开眼。 “王爷，好了吗？” 头顶传来秦如霜的声音，谢洵收回思绪，在药膏干了之后，又帮她将鞋袜穿上。 而秦如霜的整张脸都已经快红透了。 甭管她在外头多么强势，可是这样被一个男子亲密地捏住脚腕，在脚上涂抹膏药，于她而言还是第一回。 房间里静悄悄的，青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下去，穿好鞋袜的秦如霜有些不知所措。 谢洵抬头，看到秦如霜耳根微微泛红，脸上的颜色也比平日红润。 他轻笑一声，“平日里倒是不见你这么害羞。” 秦如霜心中懊恼，总觉得气势上输给了谢洵，于是梗着脖子道：“平日里王爷也没这么体贴。” 谢洵挑眉，此时气氛正好，刚想再调笑秦如霜几句，却突然传来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 “王爷可算是醒了！这案子一堆的破事，赶紧赶紧，跟下官一块儿去大理寺！” 沈笑阳来得急，跑得又快，还有些气喘吁吁。 身后是青枝气急败坏的声音：“奴婢都说了，王妃和王爷正忙着呢！沈大人您真是……” “青枝！”秦如霜打断青枝的话，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有个人来了，将她从这种奇怪的氛围中解救出来。 于是正色道：“王爷，快去吧，正事要紧。” 谢洵假装没看出她的恼羞成怒，语气温柔许多，“嗯，本王去去就来。” 第140章 开堂审案 沈笑阳之所以这么急切，主要还是因为谢洵昏迷之后，涉事的周秉言觉得一个大理寺卿奈何不了自己，对于大理寺的传唤也是推三阻四。 此刻谢洵醒来了，有王爷的身份在，一切就好办了。 谢洵和沈笑阳难得的和平共处，一起查阅了近日的线索，又结合周管家的证词，最终将开堂审理的日子定在了第二日。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谢洵就起来了。 他昨晚默认了自己睡在主院的这件事，不管秦如霜怎么委婉地提醒他，该回自己的院子里去，谢洵都不为所动。 逼得急了，谢洵就一句，“本王还没好利索，需要王妃随时照顾”，将秦如霜的话头都堵在了嘴里。 看见谢洵醒来，秦如霜还有些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谢洵看着别扭的秦如霜，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低声道：“你再睡会儿，本王和沈笑阳去审案子，今日你不用来了，在家中等消息。” 秦如霜还是背对着他。 等了一会儿不见秦如霜说话，谢洵叹了口气，认命地自己起身穿衣，他没有让下人伺候穿衣的习惯。 直到他穿好衣服，要离开的时候，才听到后面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嗯，知道了。” …… 谢洵和沈笑阳一起来到京都的衙门。 路上，沈笑阳问道：“王爷就这么肯定周秉言会认罪吗？” “会。”谢洵肯定道，“因为本王许诺，若是他愿意坦白，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本应该株连九族的罪过，便只由他与周管家，以及从旁协助的府内下人承担。幼儿女眷只判流放。而且许诺他的妻儿不用流落烟花之地。” 沈笑阳听到这话，首先的反应便是，判轻了可对不起秦如霜这一番折腾，她会开心吗？ 沈笑阳面色狐疑，谢洵心里却有一些得意。 这一次是他赢了沈笑阳，他比沈笑阳更懂秦如霜的心思。 他昨日晚间与秦如霜商议，是否能通过一些条件，诱使周秉言认罪，而他和秦如霜首先想到的便是将周秉言的妻女从轻发落。 因为周秉言自己更清楚此事的厉害，若是他的妻女也像那些少女一般流落到风尘之地，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人都是有两面的。 对于少女而言，周秉言是恶鬼，可对于妻女而言，周秉言是他们的天。 这件事情牵扯广泛，让应当付出代价的人伏法便够了，若是将他的妻女也牵扯其中，流落风尘，那便是另一桩悲剧，冤冤相报何时了…… …… 两人到了衙门之后，赵长明和周管家以及周秉言都被押了上来。 谢洵坐在主位，沈笑阳负责审案。 沈笑阳惊堂木一拍，开始审理。 “疑犯周秉言，多年来利用红林湖画舫，谋害多名女子，利用落水女子对朝廷官员行贿，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名单之上为你所害女子及受贿官员姓名。” 沈笑阳一指角落里的少女们：“认清楚！” 接着又命人拿出名单，交给周秉言，问道：“名单在此，你可认罪？” “回沈大人，我认罪。”周秉言话音一转，“但我所行之事，皆为他人指使！” 周秉言话音刚落，公堂内外议论之声轰然炸开。 沈笑阳也惊疑不定地看向谢洵，周秉言竟然真的愿意招了！ 他们之前审理周秉言时，他咬死一切罪行皆为自己所为，与旁人没有半点关系，今日他突然翻供，所言之事必然牵扯皇室，已经不适合在百姓面前审理，因此沈笑阳将目光转向了谢洵。 谢洵点头，示意只管审理，不必避讳百姓。 沈笑阳得了首肯，重新开始审理，不过事关重大，他还是再问了一遍：“此事事关重大，本官劝你想清楚再说，切莫胡乱攀咬！” 周秉言俯首重重一扣，“我所言句句属实！” “好！那就将你所知之事说清楚！” 按周秉言所说，他受命与四皇子谢阳，谢阳手里，有一支来历不明的鲛人军队。 这队鲛人都是水性极好的士兵，经过特殊训练，能在水中长期潜伏。 虽然这支鲛人军队才三百人，却有通天本领，在水下能推动巨浪，让画舫上的人落水。 落水之后，鲛人会根据女子穿着打扮做挑选，判断为普通人家的清白女子，又长相姣好的，将人拖至湖底带出红林湖。 那些女子上岸后，再由周秉言送至官员府邸供人取乐，享用过后，各自处理干净收尾。 有的被杀了丢了乱葬岗，更有甚者，像周府的管家，则是胆大包天，将少女偷偷卖到青楼，再赚一笔！ 而这些这些可怜的女子，被人玩弄之后，被杀的被杀，被卖的被卖，年年如此，竟没有被人揭发！ “既要掩人耳目，春祭之时，湖中异样又作何解释？”沈笑阳逼问。 “春祭之事，四皇子欲诋毁太子命不久矣，又设计怀王……” “勿要妄测。”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洵开口打断。 周秉言看了一眼谢洵，忙改口道：“是，是，这些也是小人妄自猜测，春祭之时不知四皇子作何打算，让小人命鲛人带大鱼下水，春祭结束之后绞杀大鱼，血水翻涌，造成异相！所图之事我不清楚！” 一番审理下来，事情已经远远超出沈笑阳所能处理的范围，他命人又与周秉言核实一遍被害女子及受贿官员名单，将案卷封存，急急进宫面圣。 沈笑阳走后，谢洵打道回府。 刚进府门便看到了秦如霜的背影。 老管家出来迎接，谢洵问道：“不是让王妃好好休息吗？这会儿怎么出来了？” 老管家笑道：“王妃心里担心王爷，这一早上的来来回回往前院跑了好几趟，每次都寻着不同的理由，老奴都替王妃累得慌。” 谢洵本来是准备去书房的，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转去了主院。 秦如霜也是听了前院的人说谢洵回来了，才急匆匆从前院回到主院，此时坐在凳子上气息还有些不稳。 她努力平复呼吸，看到谢洵进来，佯装惊讶的问道，“王爷回来了？这么快就结束了？” 谢洵没有拆穿，而是点点头，“把该审的都审的差不多了，涉事官员的名单，本王心里也大概有数，周秉言供出了四皇子，因为涉及皇室，已经将案卷封存送到宫中了。” 说起正事，两人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秦如霜问道，“陛下一向宠爱四王爷，他只要稳稳的坐着这个亲王的位置，以后可能走得更高，为何现在突然这样做？而且这一手一石二鸟计，既设计了太子，又设计了王爷，如此精妙，不太像是四王爷的手笔……” 秦如霜有些担忧，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能不能让四王爷受些教训。 “老四行事鲁莽，但背后有左相指点，很多事情并没有参与其中，必须早做打算。”谢洵解释。 “此次周秉言指认四皇子，他应该逃脱不了干系吧？” “不容乐观。”谢洵摇头，“周秉言所言之事，老四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唯一有牵扯的那队鲛人，只要狠心割断关系，即使父皇责罚，也是小打小闹。” 谢洵说完，见秦如霜又皱着眉头，脸上有些愁容，忍不住安慰道：“老四本就是皇子，除非是天大的罪过，不然最多就是责问两句。” “这件事你不用想太多，能将受害的少女都救出来，就已经是件好事了，而且以后像红林湖这样的惨案，也不会再发生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 屋顶上，影二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抬头看着晴空万里的天，感叹道：“今儿太阳怎么没打西边出来呢？咱们王府门口的铁树怎么没有开花呢？” 影一摸摸头，“你这打的什么哑谜？” 影二语气中百感交集，“咱们王爷也会安慰人了呀……” 第141章 哄王爷喝药 随着周秉言下狱，供出涉事官员共一十三人，其中不乏民间声望颇高的“好官”，也有平日里自命清高的言官，此事一经揭开，举国震惊。 祁帝大怒，所有涉事官员革除职务，判处斩首，府邸一应财物全部充公，没有连坐家人，已是众官员求情的结果了。 而四皇子谢阳，正褪去华服，身着白衫跪于御书房外。 “陛下，四皇子跪于殿外已经数个时辰了……” 祁帝头也不抬，问道：“福喜啊，收了老四多少钱呐？” “陛下！”福喜公公扑通一声跪下，矢口否认：“奴才没有啊！” “朕看你年纪也大了，明日换你徒弟来吧。” “陛下……” “叫老四进来。”不等福喜多说，祁帝打断他。 “是。” …… “父皇。” “老四啊，朕还没责罚，你怎么就自己跪上了呢。”祁帝没有抬头，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问道。 “父皇，儿臣自知有罪，没有约束好手下的人，让周秉言与鲛人勾结，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谢阳叩首，事到如今，只能将鲛人与周秉言都割舍，方能保住自己。 “看看这个。”祁帝将一本奏折递给谢阳，内容是弹劾他屯养私兵。 谢阳早料到会有人借此发挥，解释道：“父皇，按律皇子可自养府兵两千，儿臣府里的亲兵加上这三百鲛人，也不足两千。” “嗯，有道理。”祁帝放下笔，说道：“朕原以为，你们兄弟三人，只有老二在军事上有所建树，现在看来，不尽然啊，如此厉害的鲛人，怕是你二哥都训练不出。” “儿臣也是偶然得到训练之法。”谢阳一咬牙，“儿臣愿将鲛人驯教之法献与父皇！” “嗯，好孩子。”祁帝面上露出几分满意，“此次之事，你二哥出力良多，这三百鲛人和训练之法，就交于你二哥吧，也算答谢他为你洗刷冤屈，免得你被胡乱攀咬。” “是。” 谢阳心中憋屈，却只能忍下，这次和他太子都吃了暗亏，反而让谢洵那个疯子得了好处。 “对了，近来参你的本子也多，为父知道你委屈，但该罚的也得罚，这样，你回府思过三个月，就当给大臣们做做榜样吧。” “是。”谢阳只能应下，三个月，空缺出来的职位恐怕早就被太子和谢洵瓜分干净，自己多年经营的关系网也受重创，倒还不如打他三十大板！ 这账，他记下了！ 四皇子府。 “参见殿下！” “外公快快请起！”谢阳将萧山扶了起来，又命人看坐上茶。 “该行的礼数还是要行的。”萧山也不推辞，稳稳坐下。 “外公，此次之事是孩儿托大了，如今失去许多势力不说，连外公给我的鲛人和训练之法也让谢洵得了便宜，孩儿实在是……” “权当给你买个教训了。”萧山说不在意是假的，可事到如今，能保住谢阳已经是万幸，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陛下怎么说？” “罚了孩儿三个月思过，不得参与政事。”说起这个，谢阳忍不住想到空出来的那些位置，一脸心疼地说：“等孩儿思过结束，这些官位怕是被那两人瓜分完了。” “急不得，此事老夫来办。” 有了萧山的保证，谢阳心里宽慰许多，又道：“此次福喜公公替我求情，惹了父皇不快，可惜了福喜公公刚暖热的心啊。” “不是让他徒弟顶上吗？”萧山问道。 “是啊，可是不如福喜公公好用啊，而且孩儿也不明白，既然父皇要拔这颗钉子，怎么还让福喜的徒弟顶上呢？” “为君者，制衡之道，你还有的学啊。”萧山感慨，为什么自己的外孙偏偏是这个不成器的老四…… 谢阳先是被祁帝训斥了一番，又看到自己的外公对自己很是失望，心里憋着一股气没处发泄，回到府中自然是看谁都不顺眼。 随便唤来一个妾室，正想发发脾气，却听到下人来报俞在忠来了。 “大人来得正好。本王都快气死了！这次没想到让谢洵得了便宜！” 俞在忠连忙赔罪：“都怪下官之前没有筹谋好。” “哪里哪里，都怪谢洵太鸡贼！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被他发现了！” 俞在忠眼珠一转，不自觉地将火引向了秦如霜那边：“要下官说啊……怀王不足为惧，这次不过是怀王妃撞了大运，才让王爷您落了下乘。” 说起这个，谢阳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对！都怪那个秦如霜！一个内宅妇人家，不好好的在后院里相夫教子，跟着掺和朝中的事情，可恨！” 可是他一个男人，手也伸不到怀王府的后院里去，想要报复秦如霜也没处下手。 俞在忠不经意地提醒道：“那些个早已是残花败柳的少女，可是对秦如霜崇敬得很！都是不洁之身了，还到处为秦如霜说好话呢。” 谢阳眼神一转，心里来了坏主意。 那些少女吗…… “既然秦如霜是用少女们让本王吃了这个亏，那本王就再用这些少女让秦如霜身败名裂好了！” “那这事恐怕还是要劳烦俞大人……” 俞在忠连忙摆手拒绝，面露难色：“不是下官推辞，而是下官的夫人身体不大好，过几日特意向陛下告了假，要去山上祈福呢。” 他之前在军营外，用酸梅汁将谢洵引回了府里，依照秦如霜那谨慎的性子，说不定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这件事他不能再掺和了。 而且他确实要离开京都几日，只不过不是去替他的什么夫人祈福，而是去尼姑庵见一见秦方好。 …… 王府里，秦如霜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红林湖落水案的事情尘埃落定，秦如霜也没有事情可做。 此时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晒太阳，手边是青枝准备好的水果和糕点，配着这初夏早晨的太阳，好不自在。 远远的，秦如霜听到了老管家的声音，正在和青枝说话。 “王妃在休息吗？” “没有呢，王妃在晒太阳。” 秦如霜放下手中的糕点，对门外道：“进来吧，怎么了？” 老管家抱歉地说道，“本不应该打扰王妃休息的，但实在是老奴劝不动王爷。” 秦如霜跟着老管家走到前院，只见谢洵正坐在一旁，眼睛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 老管家解释道：“王爷上次中毒之后，余毒虽然清了，可还是有些虚弱，大夫说最好用些药膳固本培元，可是王爷就是不愿意吃。” 秦如霜一听，乐了。 她当然知道谢洵为什么不愿意吃药膳。 谢洵讨厌吃苦的东西，连苦瓜都不愿吃，怎么会吃这有苦味又带着药味的药膳呢？ 见老管家一脸愁容，秦如霜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来劝劝王爷。” 管家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忙不迭就退到了外边。 秦如霜端起桌子上的药膳，端到谢洵面前：“王爷趁热喝吧。” 谢洵看着那碗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汤，将头偏变了过去，“本王已经大好了，不用喝了。” 秦如霜佯装惊讶道，“可是大夫说还是得喝，难道王爷是怕苦？别怕，待会儿我让青枝弄点蜜饯过来，小孩子喝药喜欢吃这个。” 谢洵面上有些过意不去，秦如霜这是笑话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吃药还要耍赖。 他将目光移向那碗药…… 可是真的不想喝啊。 秦如霜看出谢洵眼中的挣扎，心说没想到谢洵还有这样的一面，不爱喝药的大祁战神吗…… 于是商量道：“我听说大夫怕王爷还没好利索就武刀弄枪会撕裂伤口，要不这样，王爷把药喝了，待会儿您去后头演武场操练，一会儿我替你把风，放心，大夫绝对不会到贵妃那里去告状。” 秦如霜昨日看到谢洵换手臂上的药，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宫里贵妃知道了这件事，担心他，让大夫不许谢洵去操练。 谢洵闻言，纠结半晌，如临大敌似的端起那碗药膳，憋着气咕咚咕咚喝完了。 秦如霜笑道：“王爷真厉害。” 谢洵倒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如霜立刻乘胜追击，“那往后几日的药，王爷一定也会乖乖喝下对吗？” 谢洵：又着了她的道…… 第142章 来者不善 谢洵将药喝了，门外的老管家一脸欣慰。 这王府里有个女主人就是不一样！ 他瞧着王妃就好得很，都怪王爷太别扭，而且以前总是宠着那个通房，现在秦方好不在了，果然看到了王妃的好。 王爷那看似强势，实则别扭的性格，也只有王飞才治得了他。 见谢洵已经把药喝完了，老管家拿上药碗欣慰地走了。 还是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吧。 房间里，见谢洵乖乖把药膳喝完了，秦如霜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看得谢洵有些愣了。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秦如霜笑了，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心情好起来。 “刚刚你说的话还算数吗？本王想去演武场练练。” 好几天没有活动活动筋骨，谢洵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 秦如霜一笑，“怎么王爷还问起我的主意来了，偌大的王府都是王爷说了算，王爷想去便去呗。” 谢洵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以后府里的事都听你的。” 本王也听你的。 谢洵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行，我也跟王爷去看看。” 谢洵点头，“不过你只能看着。”谢洵将目光转向秦如霜微微隆起的小腹，“现在可要小心些。” 想起那晚在青楼，他没来的时候，秦如霜一个人护着那些少女与赵长明动手，现在想想心里还后怕。 还好秦如霜和孩子都没事。 天气很好，两人来到演武场，并没有唤下人来伺候。 谢洵在空旷的地方先打了一套拳，活动活动了筋骨，然后拿出了一柄弯弓。 “上次春猎的时候，见你使了一招双箭齐发，本王也试试。” 谢洵箭术也不错，只不过没有专门的去学过这些花头，在战场之上，只要准头够便足矣。 他拉满弓弦，取两支箭在手中，“咻”的一声，双箭齐发。 他瞄准的是远处的两个靶心，可是只有一支箭射中了靶心，另一支箭却偏了一些。 无奈转头，“还是比不上你的箭术。” 秦如霜被谢洵的称赞取悦了，笑着道：“王爷方法没用对。双箭齐发不是这么瞄准的。” 说罢，脱下了外头那件碍事的广袖薄纱外衫，径直走到谢洵面前。 此时的谢洵正取了两支箭，准备再试一次。 秦如霜将手搭在弓箭的另一边，另一只手帮谢洵调整箭头的朝向。 “是这样，”她将其中一只箭微微往外侧了一些，“把箭弄成这样用，力的时候，两支箭的方向就微微拉开了。” 谢洵望着女子明媚的侧脸，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鼻尖传来秦如霜身上特有的香味，挨着他手臂的地方，也传来温热的触感。 “王爷，您准备好了吗？” 谢洵轻咳一声，厚着脸皮道：“本王还是不懂。” 秦如霜诧异地看了谢洵一眼。 双箭齐发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有些困难，但对于谢洵来说应该很轻松才是。 于是她又不厌其烦地纠正谢洵的动作，一只手握上了谢洵拉弓的手，另一只手努力帮他调整箭矢的方向。 谢洵只觉一双温热细腻的小手附上了自己的手背，鼻尖的香气越发浓了，还有几缕青丝随着微风浮在了他的手臂上，弄得他有些心痒。 “这样，瞄准那边。”秦如霜指了指另一边的靶心，歪着头，“大王爷听懂了吗？” 谢洵很想让秦如霜再教他一遍，可是他知道若是再耍赖，秦如霜肯定要恼了，于是道：“嗯，懂了。本王再试试。” 秦如霜走开几步，看着谢洵拉弓射箭，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以前看的话本。 她小声嘟囔道：“旁人都是男子教女子，怎么到我这儿还反过来了……” 谢洵自然也听到了她的嘀咕，努力掩饰嘴角的笑意。 两支箭同时射出，果然稳稳地分别插在了两边的靶心上。 “怎么，难道王妃不愿意教本王？” 秦如霜正色道：“哪有，我是想说王爷真是孺子可教。” 谢洵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弄得有些想笑，于是道：“双箭齐发你练会了，有没有试过三箭齐发？” 秦如霜自然没有这么无聊。 在战场上，一支箭矢直接命中敌人是最好的，毕竟双箭齐发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而且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瞄准，并不实用，当初学双箭齐发，也不过是图好玩罢了。 不过此时谢洵的话倒是挑起了她好胜的劲头，于是挑眉道：“我倒是可以试试。” 说完兴致冲冲地拿过一柄空闲的弓箭，跃跃欲试。 谢洵暗暗后悔，刚刚不应该激秦如霜那一下，现在她应该好好休养，不应该再动刀动枪的了。 “要不还是改日？” “怎么，王爷这是瞧不起我？” “不是，本王是怕你累着。” 秦如霜脱口而出，“我又不是那娇娇弱弱的秦方好。” 这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是了，尼姑庵里还有一个秦方好呢。 谢洵此时心里更加后悔，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在两人沉默之时，青枝走了过来，“王妃，钱二通有事禀报。” 谢洵心中松了一口气。 自打上次钱二通将他认成了夜闯秦如霜闺房的登徒浪子，他心里就对这个总是往秦如霜跟前凑的人很不满，但是此刻，他从来没有觉得钱二通这么顺眼过。 于是忙道：“你快去吧，许是商行有什么大事。” 秦如霜点头，暂时将秦方好的事抛到了脑后。 说起来，钱二通现在忙着帮她处理杜氏的产业，已经好久没有进府了。 只是这次，钱二通带给她的却不是好消息。 “王妃，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您说一下。今日有位女子到杜氏商行采买物品，和人闹了起来。听说她是被王妃救出的女子之一，可是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人，对她指指点点，话说得很是难听，我看着不像是巧合，反倒像是有人故意找事。” “都说什么了？”秦如霜问道。 “大概是说应该将这些女子送去出家，已经是不洁之人，不应该出来丢人现眼之类的，偶尔也会连带着说一句您把人救回来还不如让她们去死……死了倒干干净净了……” 钱二通小心地打量了一下秦如霜的神色，已经是风雨欲来。 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而且，这事情发生了已经不止一回了，现在风头似乎隐隐向您这边烧来了，来者不善啊……” 第143章 救人救到底 钱二通的担心不无道理。 早在当初决定救出这些少女之时，秦如霜就预想到了后面可能会带来的流言蜚语。 只是她想的更多的是那些被玷污后的少女，以后该如何在京都生活下去，没想到这矛头最后竟然指向了自己。 这倒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更多的却是疑虑，这件事情应该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想到那些少女，秦如霜心里划过一丝担心，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未来，她们应该学着自己走出阴霾。 若是一味地将这些少女们护在身后，她们永远都无法面对自己这段难堪的过往。 这也许很难，但少女们应该学着成长。 “这件事情，你吩咐下边的人多留意，若是遇到了，多护着那些涉事的少女，其他的再说吧。” 秦如霜料想背后之人最多是想诋毁她的名声，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在几天后闹出了人命。 而且是一家三口，三条人命。 秦如霜是早上得到信儿的，听到这个消息顾不上许多，匆匆忙忙就带着青枝出门了。 身后的谢洵只看到她匆忙离开的背影，于是唤来下人问缘由。 “好像是听着说之前王妃救的少女家里出了事情，许是出了人命。”老管家解释道。 “本王也去看看。” “应该没事吧……”老管家道：“您今日不是要去军营里看新到的战马吗？” 每年，新的战马送到军营的时候，谢洵是最上心的。 因为这些战马都是日后与士兵们并肩作战的伙伴，而且谢洵爱马成痴，生怕那些马儿到了军营里不适应，去得很是勤快。 谁知谢洵匆匆离开，只说道：“先让那些马儿在军营中适应环境，改日再去看也是一样的。” 老管家看着谢洵匆忙离去的背影，有些感慨，王爷心中也有了在意的人啊…… 秦如霜赶到出世的少女家中的时候，周围围了许多指指点点的百姓。 看到她来，百姓们都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声音也小了许多，只是看向她的目光隐约带着不善。 这是一间二进的院子，看得出来院子的主人并不富裕，只能算是有点闲钱，院子里也没有下人，应当是一家人住在里头。 秦如霜进到堂屋，两个衙役正在收拾尸体，见秦如霜来了，急忙行礼。 秦如霜摆手，让他们不用行礼，问道：“怎么回事？” 衙役同她说明了缘由。 原来，这家老夫妻老来得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当作是宝贝疙瘩捧在手里。 今年，女儿想去红林湖游玩，他们虽然担心女儿不会水，但架不住女儿的央求，还是让女儿去了。 这一去，女儿便再没有回来，再见到的时候，就是被秦如霜救出来的时候。 这一对老夫妻疼女儿疼到了骨子里，倒是没有说什么让女儿剃度出家的话，只是更加疼惜这个受了苦的小女儿。 但没有想到这个少女因为受不了周围的闲言碎语，而且在外出买东西的时候，与人发生了争执，听了许多难听的话，回来之后进，一时想不开，服用砒霜自杀了。 老两口只有这一个女儿，一下子没了活下去的希望，走了偏路，也跟着女儿服毒去了。 秦如霜看着整整齐齐，躺在一起的三具尸体，内心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愤怒。 流言蜚语真的可以杀人。 她目光扫过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没有几个是真正的关心。 更多的是凑个热闹，还有的人幸灾乐祸，甚至有的人到现在闹出人命了，嘴里还不干不净。 “要我说，这女儿家已经是不洁之身，回来了，还不如死在外头！” “就是就是，我听说那个谁家的也是受了辱，早就被送去剃度出家了！” “对呀，都已经失了贞洁了，留在家里又有什么用？平白惹人笑话，而且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哪还有人愿意要这残花败柳？” …… “够了！”秦如霜怒喝道：“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们家里没有女儿吗？” 那些个百姓看秦如霜一身华服，但是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有几个先前说了难听话的人还愤愤不平的反驳。 “我说错了吗？我家要是有这么个丢人现眼的，我早掐死她了！”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王妃还救这些人出来干嘛？不如死了算了！” 秦如霜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说这句话的人。 那个人躲在人群之后不安好心，而且说的话一直在往秦如霜身上点火。 他说话难听，几句话便点燃了周边百姓的怒火。 接着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看你穿着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怎么说这种话，别不是也像这个死了的似的，早就是什么残花败柳了吧？” 青枝一听这话顿时怒了，你们胡说什么？那些少女能得救，都是我们王妃的功劳！” 百姓们静了一瞬，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她就是怀王妃呀……” “怪不得说这种话呢！” “这不知道是救人还是害人，那些少女救出来了，可有没有想过他们的爹娘，以后在这京都里抬不起头来！” “害人精！”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角落里一个小孩突然捡起了脚边的石子，“我娘说了，你是害人精！害人精！” 说着，就要把石子往秦如霜身上扔。 青枝眼尖看到了，立刻喝道：“这谁家的小孩？！干什么呢？！” 说着忙想护着秦如霜。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另一个人却先行护了过来。 小男孩的石子没有打到秦如霜，而是打到了紧随其后的谢洵身上。 众人见他一身华服，又紧紧护着秦如霜，顿时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尤其谢洵不笑，眉头紧促的时候，周身气质冷烈，很是吓人。 那小孩的爹看着像个二流子，见小孩闯了祸，便怕谢洵责怪，便耍起赖来。 “童言无忌，小孩子懂什么？” 谢洵黑着脸想追究，秦如霜拉住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听出来了，刚刚这些百姓的言论，都是被混在人群之中的有心之人带偏了。 而且这样的言论在这几天，不知道已经散播出了多少出去。 “先回去吧，王爷。” 谢洵冷着脸，“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144章 买下胭脂铺 “都是背后之人搞的鬼，责怪这个小孩也于事无补。”秦如霜摇摇头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先回府再说。” 谢洵本是想去帮秦如霜一把的，谁知道出去一趟，倒憋了满肚子的气回来。 回到王府之后，谢洵都还黑着一张脸。 “王爷别气了。” “本王没有生气。”谢洵道。 秦如霜不理他的口是心非，转而对谢洵说道，“若是王爷有心，过几日恐怕确实要请王爷帮帮忙。” 见谢洵露出疑惑，秦如霜道：“现在这个事情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还没有具体的规划，等我想好了，我再同王爷说好吗？” “那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我在王府里，他们要说什么让他们说去便是了。我担心的是那些少女的安危，这样的事情决计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谢洵点头，“有什么需要只管同本王说。” “嗯。我不是听老管家说王爷今日还有事要去军营吗？王爷去吧，别耽误正事。” 目送谢洵离开后，秦如霜陷入了沉思。 她在救那些少女之时，的确是出于好心，但她忘了一件事。 女子的名节在世俗眼中，本就十分重要，而且大多数女子从小受的教育便是相夫教子，名节为重。 她单想着将少女们救出来，她们一定能重新好好生活，却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受到家世和身份的庇护，不受流言蜚语的影响。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从头开始。 她既然帮了那些少女，不如帮到底。 如果她们没办法走出那段阴影，那便由她来帮她们一把！ 说到底，女子们之所以如此注重名节，都是因为女子生来便被教导以后要嫁人，要相夫教子归于内宅，她们没有钱也没有权，只能仰仗丈夫而活。 若是有一日，女子也有一份营生，女子手里也有闲钱，还会这样心甘情愿被别人欺负吗？ 还会如此在意耳边的流言蜚语吗？ “青枝，将钱二通叫来。你再将之前我喜欢去的那家胭脂铺的老板娘也叫来。” 秦如霜决定要为这些少女们谋一份营生。 秦如霜想来想去，杜氏产业名下适合女子的只有两样，一是纺布，二是做女子用的胭脂等物。 她决定先从胭脂铺子下手。 其实之前，秦如霜同那个胭脂铺的老板娘打过交道，一直很想将她的胭脂铺子买下来。 京都多的是有闲钱的女人，加以经营，形成杜氏自己的产业，一本万利，只是一直没有腾出手来做这件事。 如今正好可以帮一帮那些少女们。 很快，钱二通和胭脂铺的老板娘都来了。 秦如霜也不废话，将想要买下这家胭脂铺子的想法同老板娘说了。 老板娘听完，有些犹豫不定，“王妃您是知道的，我手里就这么一份营生，若是王妃要买，银钱上必然不是亏待于我的，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那若是我说，我将胭脂铺子买下来，还是由你当掌柜，每个给你月钱，年底还给你分红利，你觉得如何？” 老板娘听完，眼睛就是一亮！ “那这店里的盈亏……” “盈亏自然由我承担，你只需要好好管理铺子就是了！” 老板娘喜笑颜开，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她一介妇人，开这铺子本来就惹来了很多非议，生意也是不好不坏。 若是王妃接手了，这铺子有王妃的名头，那生意肯定是蒸蒸日上，她的分红也少不了，而且她也不用操那么多心，攒够了银钱，以后找个地方养老便是了！ 她还不敢相信这天大的馅饼掉到了自己头上，又问道：“真的只是这样吗？王妃可还有别的要求？” 秦如霜道：“你这么问，倒确实是有，不知老板娘之前有没有听说我从青楼救出了几十个女子，我打算将胭脂铺做大，这些女子以后可能要在你手底下做活计，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胭脂铺的老板娘会介意吗？她当然不介意！ 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早早的夫君便死了，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开这个胭脂铺子不知道惹了多少非议，这些女子遭遇比她还要凄惨数倍，所受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她性子泼辣，之前听到有人诋毁那些少女本，本就听不惯，少不了要与人骂上两句，现在听到有机会能帮助别人，自然也不会推辞。 两人一拍即合，秦如霜跟她说了一下分红利的方式，老板娘便喜笑颜开地离开了，说第二天就要把账本带来，和王妃交接清楚。 送走了老板娘，秦如霜又叫来了钱二通。 她将自己的打算与钱二通说了，钱二通自然也是高兴。 他之前心里气愤，却不知道怎么帮助那些女孩，现在有了用武之地，自然是干劲满满。 “王妃且放心，既然这胭脂铺子要做大，现在的那小个铺面肯定是不够的！我再去寻些好的胭脂方子，请几个老师傅来研究研究，再寻个宽敞的铺子，王妃到时候只管将人带来便是！” 秦如霜点头，钱二通现在越发稳重，他办事自己很放心。 钱二通走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带了些小礼物给青枝。 青枝嘴上说着不要，最后还是别别扭扭的接了。 秦如霜看破不说破，任由他们发展，只等着日后两人挑明心意，自己便做回月老，让这个小丫鬟风风光光嫁人。 将事情都交办妥当，谢洵也回来了。 秦如霜将自己的想法和谢洵说了一下，谢洵自然是点头答应。 “户部那边你不用担心，你这边人手一齐，那边的批文很快就能下来。” 秦如霜眉眼弯弯，笑道：“那便多谢王爷了！” 得了秦如霜的笑颜，谢洵也心情颇好。 能够帮到秦如霜，让他觉得很开心。 两人难得和和气气地说了会儿话，又一起用了晚膳。 这几日谢洵已经被秦如霜赶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去睡。 谢洵的伤势已经大好了，她没有理由再任由谢洵夜宿在自己院子里。 晚间的时候，青枝察觉到秦如霜心情很好，于是也美滋滋地哼起了小调。 “看把你美的，怎么，今儿钱二通送的礼物你很喜欢？” 青枝羞红了脸，娇嗔道：“哪有！王妃取笑奴婢！奴婢是觉得开心！自从那个秦方好走了之后，王妃和王爷现在感情真好呀！” 秦如霜笑笑没有辩解。 她知道，她和谢洵之间的隔阂，并不是这些事情就能磨平的，往后如何，她自己也说不清。 …… 尼姑庵。 被青枝嫌弃的秦方好，正对着捂着胸口又吐了一回。 秋宁给她端来一碟青梅：“主母辛苦，有孕是这样的，再用一些青梅压压吧。” 秦方好脸色苍白，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终于怀孕了！ 她摆摆手，示意不用：“这会儿吃了待会儿还要吐，你看我今日衣着得体吗？” 秋宁点头：“好看得很。”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方好抬头，看到来人，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爹，你来啦！” 第145章 王爷邀功 随着秦方好话落，门外的人走了进来，也露出了一张年近五十的脸。 兵部尚书，俞在忠。 看到俞在忠来了，秦方好心里是开心的。 当初，俞在忠和另一个神秘的男人夜闯她的闺房，告诉秦方好他才是她的亲爹，秦方好是不愿意相信的。 她在将军府待了将近二十年，叫秦将军爹也叫了十几年，让她一下子接受这个身份，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她几乎是立刻找来柳姨娘，逼问她往事，后来才从柳姨娘口中得知真相。 按照柳姨娘的说法，她原本与俞在忠两情相悦，只是秦将军横刀夺爱，强行将柳姨娘接到府中做妾，而那个时候，柳姨娘早已怀了俞在忠的孩子。 秦方好当时听说这件事，第一反应便是羞愧和愤怒，那她岂不是一个比庶女还要上不得台面的存在？！ 可是后来俞在忠和柳姨娘都给她灌迷魂汤，尤其在她得知，俞在忠只有一位正妻，早已去世。 留下一个儿子与俞在忠翻脸，早就出京去别处生活了，而现在俞在忠府中是没有女主人的，只有几个服侍的美妾。 等以后他们的大事将成，俞在忠许诺会将柳姨娘接回去，奉作夫人，而自己将从将军府的庶女，摇身一变成为兵部尚书府的嫡女。 这些年来，她因为庶出的身份受了多少委屈，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至于现在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秦方好羞红了脸，接着眼中是浓浓的欲望和贪婪。 秦如霜做了王妃又如何？等她生下了这个孩子，身份可要比秦如霜尊贵得多！ …… “方好，这几日身体如何？”俞在忠关怀地问道，也打断了秦方好的思绪。 “谢谢爹，女儿好着呢，就是有些害喜。”秦方好忙道。 俞在忠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肚子里这个孩子有多重要，想必不用爹多说。” 说完，又看似愧疚地拍拍秦方好的肩，“爹的意思不是给你压力，唉，从前爹人微言轻，护不了你和你娘，现在咱们父女二人齐心。将来定能助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成大事！” 秦方好又被灌了一回迷魂汤，眼里的贪婪更是不加掩饰。 “爹，你放心，我知道的。肚子里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筹码，女儿拼死也会护住他！” 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又充满酸意地问道：“现在怀王府里怎么样？王爷和秦如霜……” 俞在忠不敢告诉秦方好，现在秦如霜和谢洵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他怕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心绪波动大，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宽慰道：“你放心，王爷对秦如霜还是像从前那样不冷不热的，你只管安心养胎。” 听到这个，秦方好总算放心下来。 王爷心里是有她的，只不过是被秦如霜蛊惑，等她过段日子胎稳了，回到王府，一定要让秦如霜好看！ 想到这里，她连忙问道，“对了，爹爹，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回王府？” 俞在忠却是摇头，“不急不急，你先等肚子显怀再说。到时候你肚子显怀了，之前的一切谣言不攻自破，你便能抓住这个机会翻身了，说不定还能重创秦如霜。” 秦方好急忙拉着俞在忠的手，撒娇道：“爹爹不管想什么办法，您可千万不能让王爷和秦如霜亲近起来啊！” 俞在忠嘴上答应，心里却有些不耐烦。 这个女儿，他本来是不想认的。 他当初知道秦将军看上了柳姨娘，他那时候官位还小，也是存了讨好秦将军的心思的。 而且俞在忠此人，心思最是阴毒，他当时得知柳姨娘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便心生一计。 若是柳姨娘得了秦将军的喜爱，以后再将家业交给肚子里的孩子，那岂不是无形当中，他就谋夺得了秦将军府的家业？ 到时候他再将身份挑明，岂不是就能坐享其成？ 只是没想到柳姨娘不争气，生了个女儿，之后他便再没同柳姨娘联系。 直到后来，秦方好误打误撞得了谢洵的喜爱，被嫁去了怀王府。 之后的一切，便是秦方好对他和他现在的主子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于是假惺惺地认回了这个女儿。 俞在忠这样想着，眼中划过一丝轻蔑。 柳姨娘果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 当初自己随便招招手就自己爬上了他的床，还怀了他的孩子，现在生出个女儿来也是没什么城府，若不是他暗中帮忙，早就被秦如霜收拾了。 俞在忠目光看向秦方好的肚子，现在她唯一的用处，便是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几日之后，怀王府。 之前在俞在忠口中，对秦如霜“不冷不热”的谢洵，正拿着一张文书，递到秦如霜跟前。 “你那胭脂铺子的批文，都替你弄好了，你看看。” 秦如霜有些惊讶，她今日早晨随口提了一句，本以为要等谢洵这几日军中的事情忙完，才会帮她去户部弄铺子批文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便弄好了。 一旁跟着谢洵跑了一趟户部的下人急忙开口道：“王爷早上听王妃说了之后，便立刻去了户部，是先到户部办了事儿，才去的军营。” “这些废话就不必再说了。” 谢洵嘴上是打断了手下的话，其实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果然，秦如霜笑容明媚，拿着那张批文仔细看了一下，接着答谢道，“劳烦王爷费心了。” 谢洵心中暗暗欢喜。 自从上次两人在青楼经历了生死之劫，秦如霜对他的态度改善了很多，尤其是这段时间，对他不再那么冷冰冰了。 可有外人在场，他面上还是绷着，不苟言笑道：“一点小事而已。” 一旁的侍卫默默腹诽。 今日王爷得了王妃的吩咐，着急的跟什么似的，硬是守在户部等着这批文一层层的经过户部官员的审批。 生生让那些户部的官员急出一头冷汗，还以为是多么要紧的事。 一看手里的批文，只是一间普通的胭脂铺子，顿时心里就生起些疑惑。 可是那些官员也不敢问，只在谢洵快离开的时候，拉住了这个随行的下人，递了几两银子问问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么突然对经商感兴趣了？ 下人也没多说，只说这是王妃的产业，下头户部的官员立刻就懂了，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 不知道是不是下人的错觉，总觉得走在前头的王爷，也听到了这句话，而且心情好了很多，连离去的背影都轻快了不少。 …… 秦如霜怎么会看不出谢洵不苟言笑的神色下，眼神中隐隐露出几分邀功的意思。 于是笑道：“这件事情确实该好好谢谢王爷。” 谢洵眼神中期待的神色更加明显了。 不知道秦如霜会怎么谢他？ 是替他缝一件衣裳，还是绣一方手帕，亦或者替他亲手做一碗糖水…… “胭脂铺以后分三成利给王爷吧。” 谢洵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难道缺这几两银子吗？ 第146章 再见秦方好 而秦如霜见他脸上没有多少喜色，于是试探着问道：“可是利分的少了？那不如分王爷四成……？” 再多她就挣不到钱了！ 谢洵还能怎么办？只能拒绝道：“够了。三成便足够。” 不管怎么样，也是秦如霜的一份心意。 秦如霜松了口气。 她不喜欢那种亏欠别人的感觉，能用银子解决的，是最好不过了。 见秦如霜看着像松了口气，谢洵心里更不开心了。 但他还是问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本王可以帮得上忙吗？” 秦如霜笑笑摇头：“不用了，铺子里的事情有钱二通打理。” 确实如此，现在钱二通越发能干，胭脂铺已经张罗得差不多了，新的铺子也定了下来，宽敞得很，还替她寻来了许多珍贵的胭脂古方…… 秦如霜有预感，这家胭脂铺将会赚个盆满钵满。 “对了王爷，过几日我恐怕要出府一趟。” “你想出去，那便出去逛逛，若是银子不够，去门去管家那里支一些。” 说完又暗暗后悔，他不缺银子，秦如霜更不缺了。 于是改口道，“若是一个人出去不放心，本王休沐的时候，也可以陪你一起去。” 秦如霜却是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这次要出门三日左右。” “你要去哪？” 秦如霜不想告诉他自己要去的地方，可是这件事也瞒不住谢洵，于是老实道：“我要去一趟尼姑庵。” 先前救下的那些少女，还留在京都的，秦如霜已经派人去将胭脂铺的生意同她们说了。 不少少女都愿意加入，除了几个家中不缺银钱，父母又愿意护着女儿的，其余的都对秦如霜的提议很感兴趣。 尤其是那些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得知有一个地方能让她们谋一份营生，而且有王妃的庇护，往后没有流言蜚语，还能挣到足够的银子替自己养老，心里顿时对秦如霜感激得不行。 说实话，她们压根就没想过以后再嫁人，也不想拖累父母，王妃的提议如同雪中送炭，她们当然感激。 而还有一部分的少女，都是那些家里自诩有门有面，不愿意让女儿家的名节拖累自己门风的，都不约而同地将女儿送到了尼姑庵，带发修行。 正是秦方好在的那一处。 想当然的，秦如霜不希望谢洵跟着一起去。 …… 听到秦如霜说要出门三日，谢洵心里急了，想跟着去，可是听到秦如霜说去的是尼姑庵，他又沉默了。 若是让秦如霜一个人去，他根本不放心，可若是他要跟着去，就怕秦如霜误会自己是为了秦方好。 最后谢洵还是开口道：“本王同你一起去吧。在山脚下等你。” 谢洵的意思很明显，自己不去尼姑庵里见秦方好，只送秦如霜前去，图个安心。 秦如霜却犹豫了，推辞道：“王爷军中事务繁忙，还是算了……” 看到谢洵坚定的眼神，又改了口：“这事容我再想想……” …… 两人分开后，秦如霜回了主院。 “王妃，其实奴婢觉得若是像王爷所说的，他只留在山脚下等，您也可以让王爷一块去呀。” 秦如霜摇摇头，“我花了多大的心思才将秦方好逼到那里去，现在带着王爷去恐怕不妥。” “可奴婢觉得，王爷现在很喜欢王妃呀！您到底有什么疑虑……” 秦如霜叹息一声，“我就怕带着王爷去，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青枝急了，立刻左右看看，确定现在是在主院里，没有其他人听着，才拍拍胸脯道：“王妃，您胆子真大，您怎么能骂王爷是……是狗呢？” 秦如霜挑眉，“那要不让秦方好当狗，王爷当肉包子？” 青枝：……这好像也不太对吧？ 秦如霜内心有些纠结，但若谢洵真的铁了心要去，她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于是到了晚间的时候，命人传了话，让谢洵同她一块去。 第二日一早，王府的下人准备好了马车。 秦如霜和谢洵一起坐上了马车。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得了谢洵的命令，他们不敢将马儿赶得太快，生怕马车上的王妃身体不适。 现在秦如霜已经四个多月，胎位已稳，胃口大开，一路上倒是没有吐，而且精神很好。 这次出行只有一辆马车，并没有带其他下人，只带了一个青枝。 青枝坐在外头和车夫一起，马车里只剩下秦如霜和谢洵两人。 马车上一直静悄悄的，秦如霜闭目养神，谢洵则拿着一卷书在看，时不时和秦如霜说几句书中的见闻。 秦如霜这几日敲定了少女们的安排，心情颇好，于是对于谢洵的提问也就顺口答了，甚至有几处两人见解相同，还多说了几句。 于是这一路过得很是平稳。 天快黑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到了尼姑庵所在的那座山的山脚下。 说是山，其实只是一个小土包，下了马车之后，走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尼姑庵了。 秦如霜看了看天色，对谢洵道：“王爷一起上去吧，今夜可能要在尼姑庵留宿。” 这也是之前秦如霜不愿意让谢洵跟着的原因。 就算谢洵说他留在下边等她，可是尼姑庵路途遥远，晚上肯定要夜宿这里，难不成还让谢洵睡在山脚下的马车里不成？ 她既然决定带上了谢洵，也选择相信谢洵这一回。 她好言相邀，哪知谢洵却坚定地拒绝了她。 “不了，本王就在山下等你。” 秦如霜心中惊讶：“可是这附近并没有客栈。” 谢洵一笑，“那便睡在马车里。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随便找个地方猫着也能睡一觉。马车里已经算是很舒服的地方了。” 秦如霜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谢洵突然这样，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别担心，你上去吧，我就在山脚下等你。” 秦如霜点点头，压住了心中想让谢洵一起同行的那份想法，对青枝道：“我们上去吧。” 主仆两人走了一会儿，便走到了尼姑庵门口。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上香的人并不多，于是两人很快走到了后边客人留宿的厢房。 顺着走廊一转弯，与正要出来用膳的秦方好来了个面对面。 秦方好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来这里？” 接着心中狂喜，忙问道：“王爷呢？王爷是不是也一起来了？他在哪里？” 秦如霜淡淡道：“王爷不想见你，不上来了。” “怎么可能？一定是你这个妒妇不让王爷上来！你等着，我这就下山去请王爷！” 第147章 看个乐子 秦方好走得匆忙，一听说谢洵来了，顾不上许多就要往山脚下冲。 路过秦如霜身边的时候，甚至不小心撞了秦如霜一下。 “嘿！你有没有规矩？”青枝急忙扶住秦如霜，问道：“怎么样王妃？有没有撞到你？” 刚说完，秋宁也出来了，急匆匆朝秦如霜行了个礼，就追着秦方好而去。 秋宁心里是有些生气的，任谁看到自家的主母怀了主子的骨肉，还对另一个男人念念不忘，心里都会有气。 可是她也不能放任秦方好不管，于是只能恨恨地追着秦方好走了。 这头，秦如霜转了个身，对还在检查她的青枝宽慰道，“我真没事儿，我们也去看看吧。” 青枝生怕她家王妃看到什么又生气，想劝秦如霜别去了。 可是秦如霜眼神坚定，青枝也只能扶着她在秦方好的身后慢慢走去。 秦方好心里着急，脚下步子走得快了些，被秋宁搀扶着说道：“秦小姐，您走慢些。” 现在有外人在，她只能称呼秦方好为秦小姐。 “我若是走慢了，王爷走了怎么办？”秦方好没好气道。 秋宁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这上赶着往人前凑的女人，能得到怀王的喜爱才怪了！ 可嘴里还是劝道，“现在您真的怀孕了，一是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二是您走慢些，王爷看到您身子不适才会怜惜您啊。” 秦方好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放缓了脚步。 不一会儿，走在身后的秦如霜也赶了上来。 秦方好看到身后的秦如霜，没好气道，“我去看王爷，你跟着我来做什么？” 秦如霜气定神闲地说道，“看什么？当然是看乐子了！” “你！你敢说我是乐子！” “上赶着凑上去的，可不就是乐子吗？” “胡说八道！”秦方好恼了：“一定是你拦着王爷！还看乐子呢！待会儿不知道看的是谁的乐子！” 秦方好笃定谢洵不会不见她，于是心里十分得意，想着待会儿见了王爷，一定要表现得亲亲热热，恩恩爱爱！ 谁知她走到山脚下，却被马夫拦住了。 “秦小姐留步，王爷说了，他在马车内休息，谁也不见。” “你敢拦我？！王爷定是不知道来的人是我，我劝你放聪明点！否则王爷待会儿怪罪下来，谁也救不了你！” 那车夫却仍然伸手拦着她，还是那句话，“王爷说了，谁也不见。” 秦方好有些气急败坏，偏偏这会儿还听到身后的秦如霜轻笑了一声。 于是气急败坏地转头，“你笑什么笑？！王爷不见我，难道就会见你吗？” “还有你！”她一指马夫：“你别拦着我，让我过去！” 秦如霜在一旁乐得看笑话，“早同你说了，王爷不会见你的。” 秦如霜话音刚落，马车那头传来了动静。 秦方好神色一喜，得意地冲秦如霜一哼，“那是王爷不想见你吧？你看，我来了，王爷就出来了！”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马车那头的动静。 车帘被掀开了，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谢洵下了马车。 秦方好又看了一眼秦如霜，脸上满面得意了，她就知道，王爷果然舍不得她！ 看到谢洵离她越来越近，秦方好满面笑容伸出手去，“王爷您终于来了……” 紧接着，谢洵却像是根本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从她身边径直走过。 谢洵的手扶上了秦如霜的肩膀，接着脱下了身下的大氅，披在了秦如霜身上，眉头紧皱：“天黑了，这几日夜里凉爽，你也不知道披件衣服。” 身后的秦方好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王爷怎么会对她视而不见，反而对那个秦如霜这么关心？！ 她脸上的那个笑还僵硬地挂着，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又直直地追了上去。 “王爷，您是来尼姑庵看我的吗？” 人都已经追到了谢洵身后，谢洵也不得不出言回答，只是他的答案却又一次打了秦方好的脸：“不，王妃有些事要办，本王陪同来走一趟。” 秦方好心中千回百转，立刻想到了另一种。 可能一定是秦如霜用了什么法子要挟王爷！不让王爷到山上去找她！ 于是她连忙劝道：“王爷，现在天已经快黑了，你要不一块上去夜宿一晚吧？这边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总比在马车上舒服。” 秦方好本以为自己的小意温柔，会惹得谢洵开心，没想到谢洵看也没看她，而是又问秦如霜：“冷不冷，快先上去吧。” 秦如霜刚刚一直没有说话，默默地看了这一出好戏，心情颇好，这会儿谢洵同她说话，她才开了口。 “既然秦姑娘相邀，不如王爷也跟着一块上去，还能同秦姑娘好好叙叙旧。” 秦如霜话是那么说，可脸上却是似笑非笑。 谢洵是想陪秦如霜一块上去的，可是看到了秦如霜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一股冷风从脖子旁边吹过。 若是答应了，秦如霜一定会借机和他翻脸吧…… 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说法，回答道：“本王答应你在下边等你，就不上去了，马车里也挺好的。” 其实谢洵早在秦方好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在马车里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于是不想下马。 后来是听到秦如霜也来了，才下了马车。 他已经罔顾秦如霜的意思，见到了秦方好，绝不可能在一块儿上山去，否则一定会惹得秦如霜不开心的。 一旁的秦方好听了这话，却是找到了发作的由头，立刻开口道：“好啊，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不让王爷上去的！”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刚刚不是也邀请王爷上去了，这可是王爷自己不愿意上去的，王爷喜欢睡马车，您说是吧？王爷？”秦如霜无辜地看着谢洵。 谢洵只能无奈叹气，“对对对，确实是本王自己不想上去的，本王就喜欢在马车里睡觉。” 他虽然叹了一口气，但在一旁的秦方好眼里，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宠溺，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一块走吧，秦姑娘。更深露重，你可要好好护着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秦如霜出声了。 “你要上去自己上去！”秦方好还想放手一搏，于是道：“王爷不上去，那我也不去了，也让我睡在这马车里好了！” 她就不信王爷会不心疼她！她现在可是怀着孩子！ 睡马车里又怎么了？就算和王爷一块睡在马车里，她也心甘情愿！ 秦如霜嗤笑一声，“那秦小姐慢慢等着吧，我先走了。” 秦如霜转身离开，看似毫无留恋，其实支楞着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只听谢洵说了一声“随你”，然后便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秦方好想追上去，又被马夫拦了下来，“秦小姐不要为难小的，王爷说了谁也不许过去。” …… 秦如霜心里终于舒爽了。 看着跳梁小丑蹦哒，谁心里能不开心呢？ 第148章 王爷这是在……撒娇？ 秦如霜和青枝一块儿回了尼姑庵，住持给她们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厢房。 因为天色已晚，原先在尼姑庵带发修行的少女们有许多都已经休息了，秦如霜也不打算在今晚和她们说，准备第二日再去拜访她们。 秦如霜刚坐下，青枝有些坐不住了。 磨磨蹭蹭走到秦如霜面前说道，“王妃，奴婢想……” “想去山下看热闹吗？去吧，早些回来，别着凉了。” “嘿嘿！多谢王妃关心，奴婢知道了！” 青枝说完，一溜烟跑了。 又过了一会儿，青枝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嘴里哼着小调，步子也轻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秦如霜一笑，说道，“看把你开心的，说吧，看到什么了？” “奴婢看到秦方好死皮赖脸地要跟着王爷上马车去，王爷让人拦着不让她上去，她就在那小声抽泣，以为王爷会心疼她，谁知道王爷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过了一会儿马车里又有动静了，却是王爷吩咐了那个车夫来给秦方好传话。” 青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眨眨眼问道：“王妃，您猜王爷他说了什么？” 秦如霜知道这是小丫头跟他逗闷子，于是十分配合地问道，“那么王爷让马夫说了什么呢？” “王爷呀……王爷让马夫跟秦方好说，要哭去别处哭，别打扫了他睡觉！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妃您是不知道，当时秦方好那个脸色哟……难看死了！” “要奴婢说，秦方好就是自讨没趣！王爷都已经说了不想见她，还在那死皮赖脸地站着，真是给脸不要脸！这下好了，弄得这么难堪，我要是她呀，我都没脸再见王爷了！” 秦如霜听完，也跟着笑了起来，“就你这张嘴，最饶不了人！” “嘿嘿嘿！”青枝傻笑道：“有这样的乐子，奴婢当然要第一时间和王妃您禀报了！” 有了青枝的这会儿的逗趣，秦如霜心情更好了，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于是对青枝道：“咱们出去用些斋饭吧。” “王妃不在屋子里用吗？” “不了，出去走走也好。” 尼姑庵的饭堂颇为宽敞，主要是为了接待前来上香的香客，里头支了四张桌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饶是如此，青枝还是用手帕擦了又擦，才让秦如霜坐下。 主仆两人刚刚坐下，那头传来了秋宁的声音。 “秦小姐您走慢些！走慢些！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秦方好一脸的不耐烦，“我知道了！现在王爷都不在乎我肚子里的……” 话说到这里，猛一抬头，看到秦如霜也在，后半句话就这么生生的憋在了嘴里。 她生怕被秦如霜听到她的话，脸上没面子，殊不知她声音嚷嚷得那么大，整个饭厅里的人都听见了。 秦如霜今日已经看了她一回笑话，不想再和他多掰扯。 倒是青枝像模像样地开始“落井下石”，“哎呀！原来有的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你！”秦方好涨红了脸，“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嘴那么碎，就不怕被主人家掌嘴吗？！” 青枝故意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忙拍着胸脯，一脸害怕地问秦如霜：“王妃，您会掌奴婢的嘴吗？” 秦如霜喝了一口没放茶叶的温水，自顾自说道，“你说实话，我为什么要掌你的嘴？” 眼看着两方人又要闹起来，旁边的秋宁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女人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 连忙出言劝解：“秦小姐饿了吧，快坐下，斋饭一会儿就来了，或者您先回房，奴婢待会儿将饭菜送过来给您。” 她低声对秦方好说道：“主母，再忍忍，我们避一避，回房去吃吧？” 秦方好却是忍不了了，“凭什么要让我回房去吃，我就在这吃！” 秋宁劝不住她，只能依言抬来了斋饭。 尼姑庵的斋饭做得很不错，蔬菜都是后头自己种的，做得也干净讲究，口味不错，秦如霜吃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秦方好就没那么舒服，她今日本就被打击了两回，心情不佳，刚刚吃了两口便忍不住吐了出来。 秋宁连忙拿出手帕，替她擦拭干净关切道：“秦小姐害喜这般严重，可如何是好？” 秦方好听完，总算觉得扳回了几分面子。 秦如霜不就仗着自己肚子里有个孩子吗？现在她也怀孕了，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娇嗔道：“这孩子是调皮了些，也不知道像谁。” 秋宁会意，立刻搭话道：“那当然是像王爷啦，这么调皮，害得您这么辛苦，一定是个结结实实的小子，将来能跟着王爷带兵打仗！” 秦如霜眼神一暗，秦方好真的怀了。 接着又忍不住猜想，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据她所知，自从秦方好被送到尼姑庵之后，和谢洵再没有见面的机会，这一点她坚信自己得到的消息，孩子绝不可能是谢洵的。 既然这样…… 秦如霜心里带了几分同情，王爷的头上的颜色……恐怕不太对了…… 接着又有几分幸灾乐祸，谢洵将秦方好宠上天又如何？ 把她当做心头的朱砂痣又如何？ 现在秦方好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不知道日后谢洵得知了真相，该有多伤心啊…… 青枝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对话，于是低声对秦如霜道：“王妃，这孩子……” “这孩子是王爷的骨肉，以后当然要好好认祖归宗了。” 秦如霜将“认祖归宗”四个字咬得极重，秦方好闻言手一抖，筷子落了下来，心里也慌了起来。 秦如霜难道知道了什么？！ 秋宁看她这副不打自招的样子，心里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于是带着几分强硬，拉起了秦方好道，“秦小姐身体不适，还是跟奴婢一起回房休息吧。” 秦方好走后，秦如霜嘴边划过一丝笑意，一口一口认真吃了一碗米饭，又用了一些斋菜，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秦如霜找来了那些带发修行的少女，同她们说了自己的想法。 大部分少女都十分开心，决定过几日便下山。 还有几个想断了红尘念想的，则是自愿留在尼姑庵里青灯古佛。 秦如霜也不强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为她们寻了一条简单的路，但也不能妨碍别人去走属于自己的路。 这一整天，秦如霜都没见到秦方好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真的害喜厉害。 秦如霜觉得这样也挺好，秦方好不出现，倒也省得碍了她的眼。 走到山脚下，谢洵的马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 看到秦如霜来了，车夫恭恭敬敬地将秦如霜请上了马车。 谢洵还拿着昨天那卷书卷在看，看到秦如霜进来，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秦如霜点头：“都办完了。” 接着又问道：“王爷昨日在马车里休息得还好吗？” 谢洵刚想说休息得挺好，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咳咳，不太好，太久没有在野外露宿了，睡了一夜竟然觉得浑身都有些酸痛，若是有人能替本王松快松快筋骨就好了……” 秦如霜：…… 王爷这是在向她撒娇吗？ 第149章 胭脂铺开张了！ 秦如霜面对突如其来的“撒娇”，有些一言难尽，谢洵近来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于是秦如霜只能客气道：“辛苦王爷陪我跑这一趟了，回去后找个懂按摩松骨的大夫，替王爷好好松松筋骨。” 说完不再理会谢洵。自顾自闭目养神。 秦如霜以为她这样客气一番，谢洵便不会再多有言语，谁知这一路上，谢洵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一会儿动动肩膀，一会儿动动手脚，时不时地碰到秦如霜，还总是皱着眉头，仿佛自己浑身都不舒服。 在谢洵第九次扭头，活动肩颈的时候，秦如霜终于忍不住了，谢洵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她视而不见好像也不太好。 于是开口问道，“王爷是真的很不舒服吗？” 谢洵却道：“没有，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没事儿，王就忍忍就过去了。” 秦如霜总觉得他这幅作派在哪儿见过，这不是秦方好常用的套路吗……？ 可就算是这样，秦如霜也不能太不给谢洵面子，于是客气道：“王爷，要不我给您捏捏肩吧。” 谢洵做出一副推脱的样子，说道：“这怎么行，会不会太辛苦你了？” 秦如霜心中腹诽，你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不就是想让我给你捏捏肩吗？ “不辛苦，举手之劳，王爷侧过身去，我替您松快松快。” 谢洵努力忍住上扬的嘴角，转过身去，状似不经意地说，“你随便捏捏就行。” 话落，秦如霜抬手，双手放到了谢洵的肩颈之上。 习武之人，手劲都不小，秦如霜这几下确实捏得很舒服，谢洵长叹一声，似乎很是享受。 而秦如霜感受着手下结实的肌肉，靠近肩颈的地方，经络都有些僵了，看来谢洵也不全然是在骗她，确实昨晚休息得不太好。 这么想着，本来是敷衍的揉捏，也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谢洵只觉秦如霜一双手纤细，但十分有力，捏得他肩颈部分非常舒服，而且秦如霜挨得他很近，是两人难得的亲近时刻。 两人都没有说话，秦如霜捏了一会儿，手抬得有些酸了，于是客气地问道，“怎么样王爷？力道还行吗？” 她想着自己这么问，谢洵应该会明白她的意思，见好就收。 谁知谢洵点头说很舒服，然后默默地将身子往右侧了侧，意思是，再给本王捏捏。 秦如霜忍着脾气又捏了一会儿，双手实在是酸了，又问了一回：“王爷现在松快了吗？” 谢洵忍不住感叹：“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一手。” 只是这回，秦如霜半天没有再接他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谢洵隐约觉得秦如霜手下的力气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甚至有点让他觉得疼了。 于是没话找话道：“你以前也替别人这样捏过肩膀吗？手艺不错，就是手劲大了点。” “当然捏过。” 谢洵身形一僵，接着问道：“替谁捏过？” 身后秦如霜面无表情：“我爹。” 谢洵…… 谢洵总算是明白过来，秦如霜这是时间久了生气了，于是忙道：“好了好了，可以了，多谢。” 秦如霜没好气地收回了手。 谢洵此人，有时候你觉得他不聪明吧，他总是能把很多事情看透； 很多时候觉得他聪明吧，就像现在，又总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 到了傍晚，两人终于回到了王府里。 这一趟来回两天，路上又奔波许久，饶是秦如霜身体不错，也觉得累了，用过晚上之后便早早的歇下了。 钱二通给她来了口信。 胭脂铺子已经打整好了，明日开业。 在京都的那一批少女已经都被钱二通安排好了，挑选了机灵的一批，先到铺子里试着学学。 有些性格内向的放不开的，则是留在后头，跟着老师傅们学制胭脂的手艺。 口信里还说了另外一件事。 明日胭脂铺子开张，希望秦如霜能去赏个脸面，好让大家知道这家胭脂铺背靠王妃，免得那些不长眼的来捣乱。 钱二通猜的没错，暗地里确实有些人不怀好意。 四王爷府。 谢阳得了消息，明日秦如霜的胭脂铺开装，铺子里用的女工竟然还是救出来的那些少女，顿时觉得瞌睡遇到了枕头。 “好啊，本王先前想教训一二还觉得没机会，她竟然行事如此嚣张，直接把那些已是残花败柳的少女们叫出去抛头露面，这不是明摆着给人递话柄吗？” 谢阳叫来管家，吩咐道：“你明日多找些地痞流氓，银子给的足足的，千万别被人查出来是我们暗中指使。明日秦如霜的胭脂铺子开张，让他们只管去闹事，出了什么事情本王兜着！闹得越大越好！” 吩咐完又问了一句，“明日怀王应该不会去吧？” 管家忙道，“王爷贵人多忘事。这几日军营里来了战马，怀王应该都在军营里。再说了，不过是一家小小的胭脂铺子，小打小闹的，怀王应该不会去的。” “那就行，那你让他们将话头指向那些少女，另外再多说说秦如霜，一个女人家，又是皇家的媳妇儿，抛头露面不成样子！指不定是背着怀王在搞什么幺蛾子，总之怎么难听怎么说就是了！” 管家连忙应道：“王爷放心，这点小事，老奴知道该怎么办。” …… 第二日一早，天气晴朗。 钱二通特意找人算了个好时辰，巳时开张，到时候请王妃去主持大局。 话是这么说，其实那些敲锣打鼓的，舞狮的，放鞭炮的，钱二通都已经安排好了，哪敢让王妃亲自上，王妃只消去露个脸就成了。 钱二通之前动静弄得挺大，而且不少人都听说了，这家胭脂铺子是王妃的产业，于是一大清早的，凑热闹的人便将胭脂铺子围得水泄不通。 在京都，一般大点的铺子开业都会准备些个什么喜糖喜钱之类的，往外头撒去，讨几颗糖吃吃也是好的。 秦如霜到的时候，钱二通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门口布置了红绸，弄得很是喜庆，鞭炮已经放过了，喜糖也撒了不少，许多百姓都围在门口说着吉祥话。 看到秦如霜的马车来了，在人群中应酬的钱二通忙道：“都让让！王妃来了！多的不必说，各位以后可多来赏光！” 听到外头钱二通的吆喝，秦如霜在青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走到了胭脂铺前头。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冲看热闹的百姓投去了一个善意的笑容，就准备进入胭脂铺。 谁知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 “这胭脂铺咱们可不敢光临，别说里头的女工都是些名声不好的，就说这老板是个女的，大伙儿也敢来？别胭脂没买成，惹了一身骚！” 第150章 王爷亲笔提书 秦如霜的脚步就这么生生顿在原地。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不想生气，而且以后这样的问题多的是，解答了百姓的疑惑也挺好，于是转头问道：“是哪位有疑虑？我亲自解答。” 听到秦如霜这么说，躲在暗处的一个小流氓有些有些害怕了，对方毕竟是王妃啊！ 但是想想对方只是一介女流，而且背后老板给的报酬那么丰厚，况且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周围几个同时受了雇佣的小流氓交换了一个眼色，先前说话那个，鼓足勇气站了出来。 “我说的！王妃大人有大量，可别怪小的有这样的疑虑，这里头的女工，小人可是听说了，身份嘛，都有些不大光彩。” “你说这好人家的女人，谁会来这儿买东西，不都说那什么，物以……物以……” 旁边的人忙补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是是是，就是这么个意思，那好人家的姑娘来这里买胭脂，不平白惹了一身污名，以后还嫁得出去吗？” 面对这样的质疑，秦如霜早有心理准备，于是道：“我知道大家都有这样的疑虑，但这些女孩们也都是受害人，要说有罪的，应该是那些作恶之人，况且这胭脂铺里来的都是女客，又有什么妨碍？” 一旁的百姓听完点点头，倒也是，会买胭脂的都是女子，里头的也都是女工，好像确实没什么妨碍？ 而且这些少女们的遭遇也确实可怜，都要买胭脂，能帮一把是一把呗！ 有些家里有地位的，心思更是活络。 这件事情皇上已经表明了态度，错的都是那些背后之人，这些少女是无辜的，尤其这次是怀王妃牵头，他们若是买得积极些，与怀王府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见周围的百姓不为所动，那几个小流氓急了。 定金他们可都收了，若是不闹出点什么动静来…… 于是另一个人出言道：“小人还有疑虑，但小人不敢说，若是小人说了，王妃可能保证绝不追究？” 秦如霜自然是希望将所有的问题都在开业之日说清楚，不要给将来的经营留下隐患，于是好脾气道：“你说。” “自古本就很少女人家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我看王妃今日也是独自前来，小的就是想问问，王妃这样在外头……” “抛头露面”四个字，他实在不敢扣在秦如霜身上，于是杵着脖子道：“王妃您独自来，是不是王爷并不支持您做这件事？怀王府贵重，又不缺这些银子，王妃独自出来在外头跑，让王爷何以自处？” 他其实很想说，你是不是想在外头不守妇道，给王爷戴绿帽，但为了小命，并不敢这么说。 可是这番话却已经很明白了，他在质疑秦如霜。 一个女人，府中又不缺银两，但凡稍微讲究点的人家都不会让女人出来抛头露面，秦如霜为何要出来做生意？ 是不是背着王爷在外头有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事？ 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姓都静了一一会儿。 好像这个人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啊…… 他们先前想着，这是王妃的产业，过来结个善缘或者帮帮那些少女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如此听来，莫非王爷并不知道王妃在外头还有生意和买卖？ 若是王爷心中不喜王妃这么做，那他们前来捧场，岂不是得罪了王爷？ 日后真出了什么事，王爷会不会记恨？ 得罪了怀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么一想，百姓都害怕起来。 有几个本来已经打算进去买东西的人，闻言也退了出来。 王妃可以不巴结，但是王爷绝不能得罪啊！ “谁说本王不知情？” 身后，谢洵骑着快马姗姗来迟。 他今日本来打算和秦如霜一起出门的，一直在等着秦如霜派人去叫他。 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秦如霜已经自行出门的消息。 谢洵心里有些憋闷，这些少女和红林湖的案子，是他们两个人一同办成的，现在胭脂铺开业，这么大的事情，秦如霜竟然没有让他一起来！ 可憋闷归憋闷，谢洵还是遵循着自己的本心，立刻骑了快马赶来。 这一来，就听到了有人在质疑秦如霜的居心。 他立刻下马，快步走到秦如霜身旁，亲昵地挨着她。 目光扫向刚刚说话的几个人，生生让他们打了个寒颤。 王爷这眼神好恐怖！ “红林湖落水案，乃是本王亲审，王妃更是不顾安危，亲自救了涉事的少女们。如今开这间胭脂铺也是本王授意的，想给她们一个安居之所，怎么？有谁有异议？” 谢洵都亲自这么说了，谁还敢有异议啊！ 先前那几个挑事的小混混，只觉得兜里的银子烫手，早知道是这么回事，谁敢接这活计！ 于是连忙趁乱，从人群后偷偷溜了出去。 影二都不用谢洵吩咐，立刻跟了上去。 他倒是要看看，他家王爷和王妃做这天大的好事，到底是什么人在从中作梗！ 胭脂铺这头。 谢洵安抚了百姓，又转头对秦如霜道：“就这么着急出门，都不等等本王，东西都忘了。” 秦如霜有些惊讶，谢洵在说什么？ “王爷说的是……” 谢洵抬头看，向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王府小厮，吩咐道：“将东西抬上来。” 随着他的话落，四个身强体壮的小厮，抬着一大块被红布遮盖的东西走了过来。 谢洵擅自牵起了秦如霜的手，将她引到红布面前，“打开看看。” 秦如霜捏住红布的一角，猛地将红布掀开。 只见这是一块上好的红木制成的牌匾，周围雕工不俗，一看就准备了挺长时间。 底板是红色，周围用了金色的大漆，十分耀眼夺目。 而牌匾的正中写着几个大字：杜氏胭脂。 “本王亲自执笔，王妃看看，可还满意？” 听到谢洵说这牌匾是他亲自写的，秦如霜心中一暖，谢洵确实有心了，而且帮了大忙。 这怀王亲自执笔挂匾的铺子，以后除非是不想要脑袋的，否则都不敢轻易来惹事了。 谢洵替她解决了以后的一切麻烦，若是有人来惹事，便是在明面上和怀王过不去。 她担心的事情，都被谢洵这一块牌匾解决了。 秦如霜这次真的有些感动，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多谢王爷。” 谢洵道：“能帮上你的忙就好，进去看看吧，本王也想看看，怀王妃亲手督办的胭脂铺到底如何。” 秦如霜抬手：“王爷请吧。” 虽然秦如霜做出了让谢洵先行的举动，但谢洵还是贴心地与秦如霜并排而行。 看着身旁谢洵坚毅的侧脸，秦如霜低声道：“王爷就不怕别人笑话，亲笔题书的牌匾，竟然挂在了女人家的胭脂铺里？不觉得跌份？” 谢洵挑眉，“怀王府自家的产业，谁敢笑话？” 秦如霜心中一动，自家的产业吗…… 跟在后头的青枝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想打扰到王爷和王妃。 脸上满是激动，她伸手拍了拍钱二通，“你觉不觉得，现在王爷和王妃感情越来越好了？” 钱二通此时忙得焦头烂额，苦笑道：“姑奶奶！这些多愁善感留着以后再说吧，快来和我一起接待客人！人手还是少了些啊！” 钱二通嘴上抱怨，其实眼中冒光，他有预感，这家胭脂铺子，一定会在京都一举成名！ 第151章 怀孕的王妃超难哄 钱二通猜得没有错，这家胭脂铺子在京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了起来。 究其原因其实也可以理解。 一方面，秦如霜开这个胭脂铺子本就是善举，解决了许多落水少女的生存问题； 二来，胭脂铺子老板娘原有的配方本就很好，所以才会引得之前秦如霜再三去消费，如今那些配方都被独家买断，再加上钱前二通从许多老师傅那里得来的配方，杜氏胭脂铺的胭脂已经成了独一份。 当然其中功不可没的人还有谢洵。 谢洵开业那日亲笔提书送去牌匾，大大增加了杜氏胭脂铺的名气，不为别的，单是和怀王结个善缘，这份殊荣就是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 渐渐地，到杜氏的胭脂铺里消费，不仅成了女儿家的爱好，也成了京都上流贵重人家的一股风气。 和同僚喝茶打趣的时候，都要问一句，“怀王开的那家胭脂铺都去了吗？” 若是谁家没去，那接下来的话题，便于众人格格不入了。 而且开业那日有了谢洵的震慑，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人再敢去胭脂铺惹事。 杜氏胭脂铺自打开业以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替秦如霜挣了不少钱。 秦如霜本人对于胭脂铺也十分上心。 尤其因为谢洵的牌匾吸引来了一大批富贵人家的采买，秦如霜便想了个法子，让钱二通折腾出了一个系列，专供那些上流不人家用，价格嘛…… 就往高了定！ 得来的利润一部分留在胭脂铺子，一部分则拿去做善事。 这还不算，那些在杜氏胭脂铺采买胭脂的达官贵人，其名字都会被写到立在杜氏胭脂铺旁边的功德碑上，某某某家消费多少，得利多少，捐出多少，全都一清二楚。 这样一来，那些达官贵人们消费得更起劲了。 这不仅是在怀王面前露了脸，更是在百姓面前露了脸，朋友看到了不得称一声“大善人”。 须知，他们这样的人家，钱财什么的都已经不缺了，缺的正是这独一份的名利。 胭脂铺子的生意一帆风顺，一开始秦如霜还有些兴趣，慢慢步入正轨之后她也没了用武之地。 秦如霜的生活，又回到了之前整日里在王府养胎的状态。 而且随着天气回暖，秦如霜挺着个肚子，又怕热，她脾气也有些烦躁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之前好不容易养好的食欲，又开始一蹶不振。 主院的房门外，谢洵一脸紧张地站着。 他眉头紧皱，忍不住来回踱步。 房顶上，影二依旧叼着根狗尾巴草，悠哉地晃着腿。 影一倒是冷着一张脸，看着楼下的王爷着急，他也跟着急了起来。 影二看影一也跟着王爷皱眉，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王爷着急，你跟着急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在里头生孩子呢。” 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开了，青枝端着一碗甜点走了出来，一脸的沉重。 “她怎么样？”谢洵问道。 青枝沉着脸摇摇头。 “王妃还是不愿意吃东西。” 谢洵心里更着急了。 过了四个月之后，秦如霜的肚子跟上胀气的球似的，一天比一天大。 因为秦如霜这几日食欲不好，许是胎儿从母体争夺养分，肚子倒是大了起来了，秦如霜却日渐消瘦下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怕孩子还没出生，秦如霜就撑不住了。 青枝安慰道：“王爷放心，御医不是说了吗，这几日气温突然升高，王妃不习惯，食欲下降是正常的，等过几日适应了就好了。” “本王进去看看她。” 谢洵走进了房间内。 房间里，秦如霜摊在一个半躺的竹椅上。 那躺椅是竹制的，比较凉爽，周围放了两盆冰，正丝丝地冒着凉气。 秦如霜皱着眉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小憩，但睡得并不安稳。 谢洵还没走进去，秦如霜就察觉到有人来了，忍着脾气道：“青枝我真的吃不下，你端出去吧。” “是我。” 秦如霜睁眼，果然看到立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谢洵。 只是她看到来人是谢洵，脸上更没有好脸色了，“王爷来干嘛？” “本王担心你。”他目光扫过秦如霜的小腹，那里隆起的弧度更加明显了。 秦如霜自然看到他的目光盯在自己的小腹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青枝放在一旁的团扇扔了出去。 “王爷来干嘛？怕我害了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要逼着我吃东西吗？你放心，我就是拼着最后这股劲儿，也会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秦如霜心里有气。 这几日来的御医和下人，都劝她要好好吃东西，就当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难道她不知道吗？她也难受，她也爱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真的吃不下呀！ 他们只关心孩子，却不知道她作为一个母亲心中的焦急，并没有比旁人少半分！ 有几日她强迫自己吃进去一点东西，但很快又吐了出来，其中滋味又有谁知道？ 现在竟然连谢洵也来劝她！ 谢洵看秦如霜这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 见秦如霜将团扇扔过来，他没有躲避，团扇“啪”的一下打在他的腿上，他心里想的却是，能让秦如霜出出气也挺好。 “东西还是要吃一点的，否则你的身体负担不起。” “不用你们假惺惺地关心！” 秦如霜刚刚发了一通脾气，眼圈也红了。 明明是撒气的话，却越说越觉得自己心里委屈。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自己也能感受到现在情绪波动越来越大，可是她控制不住。 谢洵看着秦如霜眼圈微红，连鼻头也红彤彤的，心中更加心疼。 见自己的劝解秦如霜不仅没有听进去，而且还更加生气了，谢洵有一瞬间的懊恼。 自己怎么就没长了一张像沈笑阳那样会讨人欢心的嘴呢？ “你好好休息，晚间我让曹御医过来看看你。” “还有，”谢洵顿住脚步，“本王不只担心你腹中胎儿，本王也担心你。” 晚间的时候，曹御医果然来了。 诊断了半晌，得出的结论还是和之前一样，都是女子怀孕的正常反应。 曹御医出去后，谢洵也跟着走了上去，“就没别的法子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本王要怎么要……怎么让她开心一些……” 第152章 亲自哄她吃饭 曹御医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有想到谢洵会这么真情实意地关心秦如霜的状况。 不过既然谢洵诚心发问，他自然也不会藏私。 “饮食方面，多问问王妃想吃什么，也不用拘着一定要到饭点再吃东西，只要王妃愿意，想吃什么，随时让厨房备着，能吃一口是一口。” “女子怀孕更需要丈夫的关怀，王爷可以多陪陪王妃。哪怕是不说话，在旁边坐着也行。当然，能同王妃聊聊天，舒缓她的情绪是最好不过了。” 谢洵听完，若有所思。 他知道御医给出的建议应当遵循，但是想到今日秦如霜对他发的脾气，还有之前两人的一些隔阂和误会…… 谢洵也不再拘泥于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说法，对曹御医说道：“本王同王妃之前有些误会，王妃现在恐怕不怎么愿意搭理本王。” “咳，王爷这就不懂了。女子嘛，都是口是心非的，尤其王妃自小要强，自然不愿意透露自己软弱的一面，王爷多试试就行了。” 曹御医沉思半晌，又道：“若是王妃实在抗拒和王爷接触，那也可以用其他事情转移一下王妃的注意力，王妃若是有些什么小爱好，不必拘着王妃，可以让她去做。” 曹御医走后，谢洵心中闪过自打成亲以来，他和秦如霜相处的种种。 秦如霜的爱好更偏向于男子，除了读兵书练功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女子家的爱好。 哦，还有一点，之前看秦如霜的筹备胭脂铺的时候，好像兴致挺高的…… 看来是时候帮着秦如霜捋一捋她名下杜氏的产业了…… 不过多和秦如霜交流，给予关怀，这一条也要试试…… 第二日午膳时候，谢洵吩咐厨房做了许多好消化的食物。 一小碟一小碟地装在盘子里，自己则准备亲自陪秦如霜用膳。 秦如霜还是有些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被劝得多了，她越发反感吃东西，一看到有人端着食盘进来，下意识的就皱眉。 只是将下人遣出去的话还未出口，就听到谢洵的声音。 “今日本王陪你一起用膳。” 秦如霜心里头不舒服，说话也挑剔起来，“王爷不陪着府里的莺莺燕燕吗？” 谢洵好脾气道：“又在胡说，本王什么时候有什么莺莺燕燕。府里那几位良妾是怎么回事，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秦如霜确实又被谢洵的这话调起了脾气：“对，没错！那三个良妾是我当初一手安排的，怎么，王爷现在要来秋后算账了吗？” 谢洵闭嘴了。 现在秦如霜正在闹脾气，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索性直接从食盘里端起一碗梗米粥，又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吹凉之后亲自递到秦如霜嘴边。 “乖，喝一口。” 秦如霜嘴里还想再说抱怨的话，却对却被端到嘴边的白粥堵住了。 她真没想到谢洵所谓的“陪她用膳”，会亲自端来喂她。 她以为谢洵不过做做场面，不会和她一起吃。 粥都已经递到嘴边了，而且是谢洵亲自喂过来的，秦如霜也不好拒绝，于是勉强吃了一口。 “好喝吗？” 秦如霜声音硬邦邦的，“白粥而已，有什么好喝的，不好喝！不吃了！” 谢洵又从碟子里夹了一筷子碧绿的青菜，送到她嘴边，“那尝尝这个，解腻。” “都说了不好吃……” 谢洵又将筷子往前递了递：“这个你不是还没尝吗？先尝尝。” 秦如霜又尝了一口青菜，仍是皱着眉头：“不好吃。” 她小心地观察了一下谢洵的脸色，按照她对谢洵的了解，最多两次，谢洵便不会再勉强她。 谁知谢洵又从另一个盘子里夹起一块酥肉，递到她嘴边：“不吃素的？那尝尝这个肉。” 秦如霜一挑眉，顿时起了较劲的心思。 谢洵这回装的倒是挺好，她倒要看看这次谢洵能忍她几回！ 于是秦如霜赌气似的，每当谢洵喂她一口东西，她便说不吃了，不好吃，于是谢洵又任劳任怨地换下一样。 一旁的青枝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不愿吃饭的王妃，将碟子里的所有菜都尝了一遍。 那菜色足足有十几二十样，每样尝一遍，王妃差不多就七成饱了。 在秦如霜将所有的饭菜都尝了一遍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谢洵打的主意。 这是每样都让她吃一口，好把自己喂饱呀！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把所有的菜色都尝完了，肚子也差不多快饱了。 吃完了最后一样，谢洵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说道，“真乖。” 秦如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刚刚自己说不想吃东西，现在又把所有的东西都尝了个遍，谢洵真是狡猾！ 谢洵却不管那么多，今日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虽然看起来秦如霜快生气了，不过她吃了东西就好。 至于明日喂饭的法子，那明日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心情颇好的笑了一下，然后吩咐下人把剩余的饭菜都收拾下去。 秦如霜这才发，觉虽然端进来十几样菜色，但是每一样都只在一小碟里放了两三口。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宝贝疙瘩，谢洵也真是费尽心思了。秦如霜恨恨的想到。 她正想发作，谢洵突然转了个话题。 “本王听说，最近胭脂铺的生意很好，之前不是送钱二通去老掌柜那里学本事吗？学的怎么样了？若是本事学好了，那该把你手底下的那些产业都捋一捋了吧。” 秦如霜的思绪果然被谢洵的话引了过来。 秦如霜其实早就想做这件事了。 她之前将钱二通送去老掌柜那里学艺，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只是后来王府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这才搁置了。 等胭脂铺的事情忙完之后，她又食欲不振，打不起精神来，自然没有再继续这件事情。 而且她还有一个顾虑。 她是天家的媳妇儿，在外头抛头露面，本就引人非议。 现在肚子里又有孩子，若是她现在有什么大动作的话，保不齐会引来皇上和贵妃的不满，觉得她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做儿戏。 在秦如霜的认知里，若是她真的想现在动手梳理杜氏的产业，谢洵肯定也是拒绝的。 所以她没想到谢洵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我是挺想的，可我想有什么用？现在肚子里不是还揣着这个宝贝疙瘩吗？”秦如霜没好气道。 “那若是本王向父皇和母妃做保，让你只管放开手去做，你觉得怎么样？” 秦如霜眼神亮了亮，“当真？！” 第153章 她眼中的光，比星辰还闪亮 “当然，父皇和母后那边你不用担心，本王自然会去说服他们。”谢洵道。 秦如霜抿唇，思虑再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可是京都这些铺子钱二通已经打整得差不多了，若是要再往下梳理的话，恐怕就要到京都附近周县的分店，甚至要在京都往外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谢洵沉默了。 看到谢洵沉默，秦如霜的心中闪过一丝失望，果然…… “如果要出京都的话，恐怕得等本王将手头的政务交接给其他官员才行。” “啊？” 秦如霜猛地抬头，她刚刚还沉浸在失落之中，突然听到谢洵这么说，傻里傻气地蹦出了一个带着疑问的“啊”字。 她结结巴巴道：“王爷难道不阻止我吗？王爷刚刚一直沉默，我以为……” 谢洵一笑，看着傻乎乎的秦如霜还在歪着头等他的回答，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本王刚刚是在想，该怎么把手里的政务安排下去，好陪你一块儿去。” 秦如霜皱眉，似乎很不习惯谢洵同她这样亲近，想将脑袋上的手一把打开。 但是想到自己能不能出京全看谢洵，于是生生忍住了。 谢洵看到秦如霜似乎十分想甩开自己的手，但又强行忍住，脸上别扭的样子，只觉得秦如霜更可爱了。 “嗯，本王说话算话，等我两三日。先把手头的事情交代下去，然后就去同父皇和母妃说，若是本王爷一同出行的话，他们应该会答应。” “王爷就不怕言官参你一本沉迷美色，无心政事吗？” “怕什么？别人实话实说，本王也不能拦着。” 秦如霜脸腾一下红了。 谢洵现在真是…… 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秦如霜…… 刚刚果然是错觉，谢洵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太热了。” 谢洵皱眉，看着屋子里的两个冰盆，劝解道：“冰太多了，你容易受凉，以后生了孩子对身体不好。青枝，扇子呢？” 秦如霜一惊，谢洵难不成还要亲自替她扇扇子吗？ 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她没话找话道：“我吃饱了，王爷有事便去忙吧。” 谢洵点点头，起身吩咐的：“吩咐厨房不用重新做了，将王妃吃剩下的这些端去饭厅，本王随便用一点。” 秦如霜心中更加惊讶，谢洵竟然没有用午膳就来了她这里吗？ 而且谢洵这是要吃她吃剩的…… 她连忙吩咐管家：“不成，让厨房重新替王爷弄些。” “不用，本王随便应付一下就成。再说了，和你之间分什么你我。” 秦如霜越来越看不懂谢洵了。 不知道他这是肺腑之言，还是哄着自己玩儿。 怎么一会儿说的话让人耳红心跳，一会儿又是以前那个不解风情的怀王。 想不明白，秦如霜索性不想了。 谢洵走后，秦如霜在院子里溜达，消了会儿食困意涌了上来，于是便睡了个午觉。 晚间用膳的时候，秦如霜惦记着谢洵答应她的事，自觉地吃了东西，乖乖等着谢洵兑现承诺。 她心里全是即将出府的快乐，因此错过了谢洵看到她已经自行用过膳之后，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 第二日一早，谢洵按照约定那般，叫来了手下的几个副将。 现在祁国没有战事，他手上的政务也不多。 于是将军营政务仔细安排给了手下的几个副将，然后又进了宫。 御书房中。 皇帝听了谢洵的来意，也同之前秦如霜一样惊讶。 “朕知道你心疼霜儿，但是这未免太过儿戏了。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多久，这军营里的事情……” “父皇，现在没有战事，军营里儿臣在不在都是一样的。” 皇帝笑着摇头，“你呀！都说你一心战事，不懂风月，如今看来，朕倒是觉得旁人对你的评价有些偏颇了。现在老四被朕关了禁闭，其他几个都争着抢着往朕前面凑，你倒好，还想溜出去躲清闲。” 谢洵说话向来直来直往，对皇位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于是直言道：“父皇之前将四弟手中的鲛人交予儿臣手中，本就已经够惹眼了，父皇就当是让儿臣出去避避风头吧。” 皇帝哭笑不得：“你这小子！这种话也是能直说出来的吗？怎么不学学你那几个兄弟，说话讲究点。” 谢洵却是一脸坦然，“儿臣觉得，若是同自己的父亲都不能直言，那这世上还有几个能说真心话的人？” 听到这话，皇帝百感交集。 都说天家无父子，老二手中的兵权也确实让他忌惮。 可是不管他如何试探，老二都是我行我素，只一心扑在战事上，一心扑在军营里，对手中的兵权也没有多重视。 难道真的是自己老了，疑心病犯了吗……？ “你若想去，那便去吧！只是护卫的人手要带得足足的，就算不为了你，也为了朕的小皇孙。” 谢洵难得在皇帝面前露出一个笑容，回答道：“儿臣知道了。” “你这孩子真是……给你兵权，给你政务，都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如今朕答应你一件小事，你倒还自个儿乐起来了，去吧去吧！” “那母妃那边……” “现在知道怕了？若是被你母妃知道了，少不了要说你们两个胡闹！放心吧，朕既然答应了，晚间便去你母妃那里一趟，同她说这事。你不用操心了，将手底下的政务安排好便安心去吧。” …… 敲定了出行的事宜，谢洵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手下的事情。 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到王府中。 远远的，谢洵便看到王府门口亮着几盏灯。 谢洵以为是老管家在那处等候。 平日里他回来晚了，老管家都会亲自带人在那里提灯照路。 只是今日走近了，却发现等候的人是秦如霜。 此时正是天刚黑的时候，秦如霜提着灯笼，氤氲灯光下，秦如霜脸庞白皙，提着灯笼的手纤长细腻，无端得让人生出一种遗憾…… 可惜她手中提的是灯笼，而不是自己的手…… “怎么在这里站着？”谢洵不自觉地将语气软了下来。 “出来消消食。” “消食都走到王府门口了？”谢洵难得地同她开了个玩笑。 秦如霜没有回答谢洵的调笑，而是老老实实道：“今日晚膳我用了不少。” 谢洵挑眉，这是来他这儿邀功呢？ “嗯，乖。” 说完，示意秦如霜一起进去。 秦如霜跟着谢洵一起进了王府，左等右等，等不到谢洵提起昨日许诺的事情，于是有些急了。 “王爷，我听说你今日进宫了。” 谢洵听出她打探的语气，于是忍笑道：“是，进宫了。” 秦如霜见他还是不说，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问道：“那王爷昨日答应我的事情……？” 谢洵看她一双眼睛里尽是期待，也不同她开玩笑了，点点头道：“父皇和母妃都答应了。” 下一刻，只见秦如霜的脸上突然荡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眼睛弯弯的，眼里的光，好像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亮。 “那就多谢王爷啦！” 【作者有话说】 准备开启新地图啦！ 第154章 锁骨绯红 自打谢洵答应秦如霜，带她一起去京都周边看杜氏产业后，秦如霜心情就一直不错。 一蹶不振的胃口也有了起色，每日都快乐得很，只等出京。 秦如霜开始期待每天谢洵回来。 今日是谢洵答应她出府的第三天，秦如霜在心里暗自算了算，按照谢洵办事的效率，应该差不多就是今日能将手头的事务都交办完了。 她这几日在府里也没闲着，梳理了京都外杜氏产业的账本，又整理了这一路上要用的东西，虽然忙碌却很开心。 到了下午的时候，厨房派人来问话，问秦如霜要不要用晚膳了。 厨房里现在得了谢洵的吩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问问秦如霜想不想吃什么东西，秦如霜也没拘着每日的饭点，而是想吃什么就让厨子做些。 这不，厨子估摸着快到晚上时间了，于是提前来问了。 秦如霜确实有些饿了，但想到谢洵这几日答应她的事情，于是吩咐厨房先将饭菜做好，等谢洵回来后一起用膳。 谢洵今日回来得早。 回来之后得知秦如霜还在等他，没有用膳，于是便叫上了秦如霜和三位良妾一起去了饭厅。 路上，秦如霜又问了出京的事，这次谢洵终于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都准备好了，若是行李收拾妥当，明日就可出府。” 谢洵刚说完，就看到一旁的秦如霜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嘴唇也勾起了笑意。 秦如霜心里开心，对谢洵也和颜悦色，一顿饭吃得和和气气。 秦如霜现在嘴刁得很，吃什么东西都是吃一两口便不想吃了。 今日厨房炖了一盅燕窝，吃过饭后当做饭后的小食。 秦如霜口味百变，昨日爱吃甜的，今日见了那燕窝只吃了两口，又不想吃了。 谢洵见她只吃了一口，便把燕窝放在一旁，知道她这是口味又变了，于是问道：“不吃了吗？” 秦如霜点点头，“有些腻味，让他们待会儿收下去吧。” 青枝怕燕窝放在一旁惹秦如霜不喜，于是听到秦如霜这么说，便伸手想将燕窝撤下去，谁知被谢洵拦住了。 “放着吧，本王喝。” 桌子上的三位良妾一下子支楞起了耳朵。 秦如霜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之前在卧房里谢洵就已经吃过她剩下的东西，但那是他们私底下的举动。 现在当着这么多下人还有三位良妾的面，谢洵这个样子让她有些羞。 只是谢洵眼疾手快，还不等秦如霜拒绝，已经三两口将一盅燕窝喝了。 三位良妾对视一眼，又对如今秦如霜和谢洵的关系，又多了一分猜测。 晚膳过后，秦如霜索性同三位良妾说了她和谢洵要出京的事情，让他们在王府好生呆着，有什么需要只管同老管家说。 三位良妾连忙点头答应，从秦如霜的语气中都能听出那几分飞扬的神采，看来王妃是真的很开心了。 秦如霜确实开心，连回主卧休息的步伐都有些轻快。 夜里，谢洵试探性地派人来传话，说今夜想宿在她这里。 秦如霜想了想，又到了每个月的十五，于是也就没有拒绝，主要是她真的太开心了。 许久没有同榻而眠的两人，静静躺在一张床上，中间仅隔着半人宽的距离。 秦如霜兴奋得睡不着，又碍于旁边有人，于是闭着眼躺在床上没有乱动。 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身边传来谢洵的声音，“怎么，睡不着吗？” 秦如霜翻了个身，侧身看着谢洵，“王爷怎么知道我没睡？” 她刚刚分明一动也没动。 “呼吸不对，不是你平时睡着的那个频率。” 秦如霜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观察到自己平日里睡着是什么样子，而是兴致勃勃地同谢洵聊起天来。 “我们先去哪里？” “按照你的想法来，你说去哪就去哪。” “那我们能去多远呀？” “听你的，想去多远便去多远，”谢洵话音一顿，“只要在父皇生辰之前赶回来就行。” 秦如霜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距离皇帝的生辰大概还有三个月左右，应该可以走挺远。 谢洵平躺着，刚刚秦如霜翻身的时候，有几缕头发顺着枕头飘了过来。 随着秦如霜说话的频率，微微颤动着拂到他的耳边，让他有些不自在。 和秦如霜聊天的时候，他极力忽视耳边的那点动静，一板一眼回答秦如霜的问题。 这会儿秦如霜不说话了，谢洵问道：“还有什么疑虑吗？” 身旁久久没有传来声音，谢洵慢慢偏过头，看到秦如霜已经睡着了。 睡梦里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 黑暗中，谢洵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半夜，谢洵是被热醒的。 身旁一具散发着温度的躯体，正紧紧地挨着他。 秦如霜侧身睡着，小腹微微隆起，抵在他的手臂上。 其实这几日的温度，白日里也不算热，到了夜里甚至有些凉。 秦如霜夜里睡觉还没有换薄被子，只是今日谢谢来了，怕他热才换得薄被。 半夜她应该是睡着睡着觉的冷了，于是不自觉地把身子往身边的热源靠了过去。 谢洵适应了一会儿黑暗中的环境，看着旁边无知无觉的秦如霜。 她应该已经动了几回，头发有些散乱，衣服的领口也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白皙精致的锁骨。 谢洵突然觉得心烦意乱。 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是他觉得自己有点禽兽，秦如霜还在怀孕，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可是……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秦如霜的锁骨。 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几个月之前，那个混乱的夜晚。 他被下了药，神志不清，许多细节都自己忘了，唯独记得这片锁骨。 记得这片锁骨，是如何在自己身下，露出诱人的绯红…… 谢洵身形一僵。 他的身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违背了主人的意志有了反应。 谢洵脸黑了。 …… 屋顶上。 守夜的影一和影二，正关注着王府周围的动静。 突然，王妃屋子的门开了。 谢洵外袍没披，只穿了一件里衫便走了出来。 候在外面的小丫鬟立刻走了过来，“王爷可有什么吩咐？” “本王去书房睡。”他话音一顿，吩咐道：“本王要沐浴，准备些水。” 小丫鬟领命而去，却突然又被谢洵叫住了。 “冷水。” 屋顶上，影二叹息一声，面露失望。 嘴里嘀咕道：“还以为要用热水呢。” “王爷身强体壮，用冷水也是正常的吧。” 影二斜他一眼，“你懂个屁，用热水才是好事。” 影一挠挠头，“这有啥区别吗？” 影二一脸鄙夷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这个白斩鸡，丝毫没想起来，他其实也还没成亲。 “当然有区别，王妃现在快五个月了，可以用热水了。” 说完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影一，徒留影一一个人站在原地，半晌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第155章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秦如霜第二天醒得很早，她心里惦记着要出京的事情，天刚蒙蒙亮就醒来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谢洵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青枝在床榻旁边伺候。 “什么时辰了？快扶我起来穿衣，今儿咱们要出发了。哦，对了，之前让你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可别耽搁了出门的时间。” 青枝自然是知道秦如霜这几日一直期待着出门，看着她家王妃这样期待的眼神，青枝有些不忍心打破，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王妃，咱们怕是去不成了。” 秦如霜一愣，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怎么了？是不是王爷来传话，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 青枝摇头，“不是的王妃，您没发觉今日您起得比平时还晚，但是天色却不怎么亮吗？” 秦如霜抬头看了看外头朦胧的天色，她还以为此时才刚刚清晨，难道她今日起晚了吗？ “王妃，现在已经巳时三刻了，外头这是下了大雨，王爷早早的就起来看过了，雨势一直不见小，今日怕是暂时不能出门了。” 都说初夏的天气，后娘的心。前几日明明天气晴朗，偏生在秦如霜要出发的这日，就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秦如霜顿时卸了身上的力气，也没了起床的兴致。 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还是起来吃点东西，门突然从外头开了。 看见来人，秦如霜不情不愿地吩咐道：“王爷来了，青枝，服侍我穿衣吧。” 秦如霜磨磨蹭蹭穿好了衣服，走到谢洵面前，谢洵却退后了一步。 “本王身上有水，别让你受寒。” 秦如霜这才发现，谢洵袖子湿了，鞋子也沾了不少泥，长袍下摆也湿了不少。 没等秦如霜开口，谢洵道：“本王早上去找钦天监的官员观测了一下，这雨应该要下几日了。” 见秦如霜蔫蔫的，像霜打了的茄子，谢洵只能尽量宽慰她。 “这几日你先在府中歇着，等天气晴朗，我们便出发。或者……本王这几日再去军营几趟，将后边的事情也多安排些，咱们能多在外边待一段时间。” 秦如霜强忍着心头的失落，摇摇头说道：“不了，父皇的生辰要紧。出去两个月肯定要回来的。” 皇帝的生辰还有三个月，他们至少得提前一个月回来筹备皇帝的贺礼。 谢洵心念一转，说道：“那本王这几日先派人去寻着贺礼的名目，便能在外头多呆些时日，到时候回来从下边官员挑选出的贺礼中挑一样就是了。” 秦如霜道：“父皇生辰，总不该如此潦草。” “放心吧，心意到了就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比起那些虚头巴脑的贺礼，还不如多为祁国做几件实事。” 秦如霜点点头，“那王爷等雨小一些再去军营吧。” “不了，本王就是来看看你起了没有。”他说完，对着青枝吩咐道：“下雨天凉，多给王妃准备几件衣裳。” 说完，也不顾外面又刮风又下雨，顶着风雨离开了王府。 秦如霜心情不好，午膳险些又不想吃东西。 最后还是青枝劝她，若是不好好吃东西，过几日出了京都没力气折腾，秦如霜这才勉为其难吃了一些。 午膳过后，秦如霜在屋内小憩，青枝拿来抹在肚子上的膏药，准备替秦如霜上药。 秦如霜现在肚子越来越大，正是最需要小心的时候，一个疏忽可能就要在肚子上留下瘢痕了。 青枝正要替秦如霜宽衣，突然听到外面下人禀报，说是苏美人求见。 秦如霜想起来，前段日子她胃口不好，整个府里最担心她的除了青枝，便是苏美人了。 整日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小食，只是小食毕竟比不了正餐，饶是如此，秦如霜也看出来了苏美人对自己的关心。 于是他示意青枝待会再弄，将脱下的外衣又披上了，对外头道：“进来吧。” 苏美人进来之后，没有立刻到秦如霜跟前拜见，而是站在外间让青枝帮她烘了烘身上的水汽，身上暖烘烘了，才走到秦如霜跟前，行了个礼。 秦如霜笑道：“我身子好着呢，不用这般小心。” “那可不行。现在王妃的身体是重中之重，突然变天了，妾身是来给王妃送碗姜茶的。” 她后头的小丫鬟果然端上来了一壶姜茶。 秦如霜平日里不爱喝姜茶，她嫌的姜气味太刺鼻。 可是苏美人弄的这一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姜的味道很大，喝下去却只有一点点辛辣，但是到了胃里却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苏美人和秦如霜聊了几句，突然看到秦如霜的外衣没有系好，于是大着胆子提醒了一句。 “让你见笑了。刚刚你来之前，正想让青枝替我抹膏脂。” 苏美人也是女子，这些东西她也懂得，于是忙道：“是不是打扰王妃了？” “没有，待会儿也是一样的。” 苏美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青枝手里的膏脂生起了兴趣。 “能给妾身看看吗？” 青枝得了秦如霜的首肯，将膏脂递给苏美人。 苏美人打开盖子轻轻嗅了嗅，说出了里头的几样药材。 这倒是让秦如霜刮目相看，“你还懂这些？” 苏美人笑笑：“妾身的娘以前是医女出身，对这些研究比较多。妾身刚刚闻了一下，这膏脂是挺好的，但是后期王妃肚子越来越大，要根据王妃肚皮上皮肤的状态来调整，里头可能要再调几味药。” 怕秦如霜对她产生误会，苏美人忙道：“这些是娘生小弟的时候，妾身听来的，王妃定然是爱美的，到时候不如问一下曹御医，要不要改方子。” 秦如霜却是心中一动，“那你娘生完你和你弟弟之后，肚子上可有留下瘢痕？” 苏美人道：“一点都没有呢，还和没生的时候一样。” 秦如霜有些心动。 宫里拿来的膏脂，虽然能缓解一部分的症状，但是还是有些人会留下瘢痕，难看不说，自己看了心情也不好。 于是秦如霜对苏美人道，“你若是不介意，可否帮我看看肚子，现在膏脂里头该加些什么？你别怕，只管说，到时候我会先问过御医，再重新调膏脂的。” 涉及胎儿，若是换了旁人，肯定避之不及，没想到苏美人竟然还愿意同她说这些。 苏美人点点头，“王妃都不介意，妾身当然愿意效劳。” 她们两人都是女子，现在关系又处得好，也没有什么讲究。 秦如霜解开了外衣，然后轻轻将里衣的下摆掀起，苏美人凑近了查看。 …… 谢洵从军营办完事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到秦如霜屋外，一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苏美人要伸手去摸秦如霜的肚皮。 “放肆！你在干什么？” 第156章 出发，来了个拖油瓶 秦如霜和苏美人两个人刚刚本就屏息凝神，十分专注。秦如霜是因为第一次有人触碰她的小腹，而苏美人则是生怕动作大了，伤了王妃，因此两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所以当门打开，谢洵的那一声爆喝一出，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苏美人，简直拿出了平日里根本没有的速度，一下子退开老远。 如果不是秦如霜知道她不会武功，几乎快要以为她轻功过人，修成了什么轻功秘籍了。 而门口的谢洵看到两个人像做贼一般，心虚的一下子退开老远，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捏住苏美人的手腕，“你要对王妃做什么？” 苏美人跟谢洵本来就没什么交集，看着胆子又有些小，此刻面对谢洵的质问，被吓得忘了出声。 秦如霜忙拉开两人。 “王爷误会了，刚刚是我让苏美人凑近些看的。” “嗯。”谢洵满脸狐疑地看着秦如霜，“你让她看你肚子做什么？” 连他都还没看过呢。 这样想着，谢洵的目光变得更加疑惑起来，眼神不住地在两人之间打量，脸色越来越黑，“你们两个……” 秦如霜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那种猜测非常荒唐。 她气急败坏说道，“王爷在想什么？！苏美人的母亲是医女出身，我怕怀孕肚子变大，会在肚皮上留下瘢痕，这才请她替我看看。” 谢洵不说话了。 他想岔了…… 谢洵知道自己错怪了两人，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实在是荒唐。 只是他刚刚一看到两人凑得那么近，尤其是苏美人的手，都已经摸到秦如霜肚子上了，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 几乎是什么都没有想就立刻把两个人分开。 此时得知真相谢洵心里有些吃味。 他都还没摸过呢，这肚子里可是他和秦如霜的孩子，让旁人来摸像什么话。 谢洵将心里的那股酸意压了下去，问道：“那看了怎么说？” 秦如霜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看就被王爷打断了吗？” “那……要不你们接着看，本王爷也……” 秦如霜火气噌的上来了，“苏美人看是为我解忧，王爷看什么看？！青枝！请王爷出去。关门！” 青枝哪敢说出“请王爷出去”这种话呀，为难地看着秦如霜。 秦如霜自己站了起来，三两下将谢洵推了出去，“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谢洵一脸狼狈地站在门外，险些被关上的门砸到鼻子。 谢洵摸摸鼻子，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且说那日苏美人帮秦如霜看了肚子之后，给出了一个方子。 秦如霜同御医商量之后，并没有什么副作用，于是便改了方子，用完之后果然觉得肚子上的皮肤舒缓不少。 而且秦如霜发现，苏美人似乎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想到自己离开之后，最放心不下的产业，便是现在蒸蒸日上的杜氏胭脂铺，于是将苏美人叫了过来。 “你可愿帮我出谋划策，到杜氏的胭脂铺里试试？” “王妃这可使不得！”苏美人连忙拒绝：“妾身虽说顶了个京都才女的名头，但其实也是之前父亲在世的时候造势所为，多读了几本书，会念几句酸诗罢了，做生意的事妾身可不会！” 秦如霜笑道：“不用你会做生意啊！账本都有专门的人打理，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想法，做些别的胭脂，比如不同功效的胭脂。须知不是每一罐胭脂都适合每一个人。” 苏美人听完，眼睛亮了，但还是有些踌躇。 她自小被养在闺中，教的都是四书五经，女戒女德，而且现在嫁到了怀王府身份更是敏感，她真的可以吗…… 见苏美人蠢蠢欲动，秦如霜又鼓励了两句，于是苏美人犹犹豫豫地答应了，说过几日会抽空去制作胭脂的老师傅那里看看。 她虽然面上犹豫，但是眼睛里的期待瞒不过秦如霜的眼睛，秦如霜宽慰地笑了。 不管怎么说，当初她为了与秦方好打擂台，将这三位良妾牵扯进来，注定她们以后恐怕都不会再有好的姻缘，自己能在其他方面帮衬一把是一把。 …… 原本按照钦天监的说法，这雨恐怕要下三四日，实际上只下了两日。 第三日清晨，天就大亮了，外头已经有了隐约的晨光。 青枝一边替秦如霜梳头，一边笑道，“一定是老天爷知道王妃实在太想出门了，这才收了大雨，让天气晴朗起来。” 秦如霜心情也很好，“就你会说话！” 路上的行李，还有要到的东西，都是之前已经收拾好的，秦如霜换了一身衣裳，用过早膳便被青枝扶着出门了。 外头谢洵也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是出远门，他没有穿皇子的服饰，而是换了一身低调奢华的黑衣。 他们的马车也做了改动，不再有怀王府的标志，而是普通的马车。 加上那些护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富贵少爷带着自家夫人出门游玩那般。 “王爷，咱们可以出发了吗？”秦如霜期待道。 “可以，走吧。”说完便去扶秦如霜上马车。 “等等！等等！哎哟，累死我了，等等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秦如霜本来都已经上了马车了，掀开车帘一看，竟然是满头大汗的沈笑阳。 少女落水案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沈笑阳了，不知道怎么今日突然来了王府，而且看上去还如此狼狈。 沈笑阳顺了顺气，说道：“得亏这几天下了雨，不然还赶不上你们的马车了。我和你们一块去！” 谢洵一听这话脸就黑了，“你知道本王要去哪吗？不顺路。” 沈笑阳冲他挑衅一笑，“当然知道。杜氏的产业不就那些，我有事出京要办，同路，同路。” 说完冲秦如霜，投去一个明媚的笑容，“哥哥和你们一块去，可以吧？” 想想一路上若是只有她和谢洵两人，要朝夕相处好多天也怪尴尬的，于是秦如霜点头答应，“当然可以，大路朝天，要走哪边是兄长的自由，当然可以同路。” 谢洵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个沈笑阳又来捣乱了。 不过谢洵打量了一下沈笑阳，他应该出门挺急，只带了一个包袱，其他下人马车什么都没有。 于是掩去唇边的一丝笑意说道：“同路当然可以，只是本王要出发了，看沈大人马车行李都还没收拾妥当，我们先走，沈大人慢慢来吧。” 沈笑阳却是摆摆手道：“哎，王爷这不就见外了？按理说如霜叫我一声哥哥，我厚着脸皮自称王爷的内兄应该可以吧？” “既然是一家人出门，还分什么你我，我同王妃王爷挤一挤就成了。” 正想在路上同秦如霜好好独处的谢洵：大祁怕是该换个大理寺卿了…… 第157章 洗手作羹汤 谢洵当然不可能答应让沈笑阳和他们挤同一辆马车，他甚至不愿意让沈笑阳和他们同行。 可是有秦如霜答应在前，谢洵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于是忍着脾气让管家重新准备了一辆马车。 在吩咐管家去准备新马车的时候，谢洵一直十分警惕地站在他和秦如霜马车的门口，似乎是沈笑阳只要一过来他立刻就要动手了。 好在沈笑阳还知道分寸，在管家将马车牵来之后，也没多说便上了车。 一行人欢欢喜喜的出了门，走了一段路之后，前头沈笑阳的马车停了。 秦如霜看到沈笑阳掀开了车帘，于是问道：“怎么了？” 这会儿已经接近晌午，天气炎热，沈笑阳用手拼命地扇着风。 “打个商量，让我来你们马车上坐一会儿，那辆马车太热了。” 秦如霜伸出头往外看，这才发现沈笑阳的那辆马车，是王府里原先冬天用的。 里头厚厚的毯子还没有撤掉，外头的车帘也是防风的，厚布里头还夹了棉，天气一晒里边可不就跟蒸笼似的吗？ 在抬头看自己坐的这辆马车，里头的毯子已经撤下，车帘也换成了轻薄的纱，微风吹来，轻纱徐徐，很是凉快。 想也知道，这辆车是谢洵特意准备的，估计是考虑到天气炎热，她这几日又怕热，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而突然加入他们的沈笑阳，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秦如霜看了一眼一旁老神在在的谢洵。 说不定谢洵不是没想起来给沈笑阳换马车帘子，而是故意的。 秦如霜笑着摇头，没想到谢洵竟然还耍这样的小性子。 秦如霜偏头对谢洵问道，“王爷，让兄长进来凉快会儿吧，别待会中暑了，更麻烦。” 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是谢洵精心准备的，十分宽敞，坐四个人都够。 谢洵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沈笑阳得了首肯，立刻爬了上来，大口呼吸着，还是这里凉快。 “对了，先前听兄长说有事要离京，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呢。” 沈笑阳叹息一声：“是我母亲那边的事，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个姥姥，小时候来过京都，特别疼爱我。” “当然记得，姥姥还偷偷给我俩糖吃呢。” 那时候她和沈笑阳因为调皮，经常偷吃厨房里的麦芽糖，两个人牙齿都不好，被大人限制了吃糖，于是沈笑阳的姥姥来了之后，就偷偷给他们塞糖吃，是个非常和蔼的老奶奶。 接下来沈笑阳同她说了这次突然要去老家的原因。 原来沈笑阳的姥姥近来突然迷上了周县的一个道观。 日日都要去道观上香，风雨无阻，前几日上香的路上把腿扭了，回来之后大发脾气，硬是要拖着病腿去，被家人劝阻了。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老人家心肠软，年纪大了喜欢些道学佛学也是正常的，沈笑阳本来没有放在心上。 是他本家的一个舅舅同他说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这个道观是半年前出现的，兴起的之后，香火鼎盛，教徒众多。 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他舅舅在信里说，这个道观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不对劲，那些教徒有些太过于狂热了，几乎整个县都在疯狂崇拜着这个道观里传出来的道教之说。 甚至百姓的都不种了，整日去道观烧香，而且那香卖得很贵，很不是普通百姓能承受得起的。 长此以往，恐怕要酿成大祸。 在大祁，皇帝对于宗教流派这些放得宽松，并不限制百姓的信仰，而且涉及宗教流派的事情，处理起来总是比较敏感。 周县离京都非常近，任何事情都需得万分小心。 这不，沈笑阳一看完舅舅的信就呈给了皇上，皇上也对此事颇为关注，于是便派了沈笑阳暗中查访。 秦如霜听完，总算明白为什么沈笑阳出来得这般急切，想必是又担心姥姥的身体，又担心周县的情形。 “你们不必管我，该去哪便去哪，我只是搭个便车，到了周县将我放下就行，左右不过两日的路程。” 秦如霜没有立刻答应他，而是翻出了随身携带的账本。 按照地域分类找出了周县的本子。 她将目光停在其中一页，说道：“王爷，咱们也一起去吧。” 杜氏胭脂铺在京都，混得如鱼得水，秦如霜隐约生出一些想将胭脂产业扩大的意思。 前些日子钱二通替他打听了一些消息，说周县有一家老牌胭脂铺子。 这铺子在那些老师傅口中都十分有名，只是那家的方子是几代独传，绝不外露。 秦如霜想去打探一二，要是能花些银钱买下方子是最好的，若是不能也可以和老板合作。 秦如霜之前从钱二通那里得来了一罐，用了一下，确实与众不同，若是杜氏胭脂能再得这一助力，那便是锦上添花了。 秦如霜想去，谢洵自然不会不同意，于是点头：“可以，都听你的。” 沈笑阳看得啧啧称奇。 今日从王府出来之后，他就发现了，现在谢洵对秦如霜是百依百顺，而且秦如霜很多时候做决定都是先拍板了才问谢洵的意见，谢洵也没有不高兴。 沈笑阳暗自思索，难道当真是送走了一个狐狸精，两人的关系变好了起来吗？ 他其实心里是希望秦如霜能得到幸福的，因此现在看到谢洵的表现，对谢洵的敌意降低了不少。 这种事情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在下午的马车里，谢洵察觉到沈笑阳对他的敌意没有那么重了，也没有多加为难，一路上和和气气。 路上，秦如霜和沈笑阳两人谈论小时候的趣事，谢洵虽然插不上嘴，也没觉得憋闷，而是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聊天。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的样子。 到了傍晚，车夫将马车停了，过来征询谢洵的意思。 “王爷，还有两个时辰左右才能到下一个驿站。是在此地生火做饭还是继续赶路？” 谢洵看了看天色，询问秦如霜饿不饿。 秦如霜有些饿了。想着离下一个驿站还有两个时辰，她怕饿着肚子里的孩子，于是提议先停下马车生火做饭。 随行的下人们带了食材，甚至还带了一个厨子。 厨子在下人的帮助下，升起了火堆，准备做饭。 秦如霜闲来无聊，闲逛走到了厨子那边，看到他在准备食材。 食材有好几样都被切成了丁，于是好奇道：“今日我们吃什么？” 厨子见她来了，急忙行礼解释道：“王爷让小人做些简单的，多做几样食材，怕王妃您吃腻。小人斗胆想做一种家乡的焖饭。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在野外吃是最好的，里头菜品丰富。” “那其他的呢？只吃这个吗？” 厨子忙道：“不是的，这种闷饭里有苞米，青豆，熏肉，青菜等等食材，里头淋上猪油，满满一碗又香又饱腹，只是吃完之后可能会有些腻，所以小的待会还要炒两个清爽解腻的小菜。” 秦如霜笑了：“你倒是有心啊。” “王妃谬赞了，都是小人家乡的菜色，家家户户都会做的，以前小人还在家中的时候啊，辛苦一日回去夫人替我做上一大碗焖饭，吃完之后什么疲倦都没了。” 秦如霜突然心头一动，看向一旁帮助他出京的谢洵，和从小便处处帮扶她的沈笑阳，突然对厨子道：“待会那两个小菜，让我来做行吗？” 【作者有话说】 稍后还有一章 第158章 黑暗料理 这厨子看看秦如霜，又看看远处的谢洵…… “别怕，王爷不会怪罪，我只是想亲手做两样菜给王爷和兄长。” 厨子点点头：“那行，待会儿小的将菜洗好，切好，王妃只需下锅炒两下就行了。” 和厨子说好了之后，秦如霜又溜达到了谢洵身边。 “今日厨子说吃焖饭，我看着挺香的。” “你喜欢就行。”谢洵说道。 “我待会儿给你们俩炒个菜，怎么样？”秦如霜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件事，语气里还有些邀功的意思。 谢洵有些受宠若惊，接着是疑惑。 他知道秦如霜会的东西不少，舞刀弄枪什么的，倒是很在行，诗词歌赋嘛……听说也不错，可是这洗手作羹汤…… “你会做饭？” “咳咳，那有什么难的，待会儿我就做一样给王爷和兄长尝尝。” “要不还是别做了吧……”一旁的沈笑阳说道。 “你不想吃我做的饭？！”秦如面露凶光。 沈笑阳摸摸鼻子，“那倒没有，我这不是心疼你吗？要不还是别做了吧？我觉得厨子做的也挺好的……” “你不吃有的是人吃！待会儿我炒菜王爷吃不吃？” 谢洵怎么会拒绝呢，心里暗暗高兴，恨不得沈笑阳不要跟他抢。 “你做什么本王都吃。” 说完警告似的看向沈笑阳，“待会儿沈大人可要遵守诺言。” “那是当然！绝不敢跟王爷抢！”沈笑阳立刻保证道。 见沈笑阳答应得那么爽快，谢洵有一些狐疑。 沈笑阳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而且为什么眼神怪怪的……？ 此时的谢洵还不知道，沈笑阳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叫做同情。 直到过了一会儿，饭菜都端了上来，谢洵看着盘子里黑乎乎一团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菜，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刚刚沈笑阳答应得这么爽快了。 而秦如霜好像没有意识到那盘菜有什么问题，非常热情地邀请谢洵：“王爷快尝尝！” 那语气之雀跃，目光之真诚，如果不是再确认了一遍，盘子里的东西已经糊得看不出样子了，谢洵几乎以为秦如霜是在整他了。 谢洵将目光撇向一旁惴惴不安的厨子。 厨子一脸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和王爷解释。 他做厨子这么多年，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明明是一样的油，一样的锅，已经切好的菜也没有问题，为什么能炒成这个样子？！ 看王妃一脸兴致勃勃端菜过来，他也不敢阻止，只能期盼着待会王爷能将菜撤下去。 这若是吃了，王爷出了什么问题，他肯定是要被责罚的！ 谢洵忽略了厨子的求救，也没有评价这盘菜。 一旁的沈笑阳幸灾乐祸地凑到了谢洵的耳边，低声道：“王爷别怪我刚刚没提醒你，那可是你自己要答应的，王爷自求多福吧！” 谢洵沉默了。 接着试探性用筷子夹了一小块。 秦如霜办事向来靠谱，或许只是看上去卖相不好，其实很好吃呢？ 谢洵夹了一筷子放到嘴中，接着又沉默了。 刚刚是他想多了。 看着难看，吃起来更难吃。 “怎么样？”秦如霜一脸期待的看着谢洵。 “很……很好吃。” “真的吗？”秦如霜一脸开心的望着谢洵，接着扭头转向沈笑阳，气哼哼道：“看吧，我就说我做菜很有天赋，只有你说我做的难吃！” “琴棋书画，排兵布阵，舞刀弄枪，我样样精通！怎么可能会被菜难住？从前都是你没眼光，你看王爷就说好吃！” 她一拍手：“我还没尝呢，我也尝尝吧！” 说着将筷子伸向盘中。 “啪——” 谢洵用自己的筷子挡住了。 “本王觉得很好吃，非常好吃。而且这量不多，不是说做给本王的吗？这一整盘都留给本王吧。” 听到谢洵自己做的菜好吃，而且还这般护食，秦如霜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将整盘菜都推到了谢洵面前。 “还是王爷有眼光，吃吧，没人敢跟你抢。” 说完凶狠地瞪了沈笑阳一眼，“不许抢，知道吗？” “不抢！不抢！”沈笑阳连忙摆手，心说我这是疯了才会去抢这盘里的菜。 接下来整个用膳的过程，谢洵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口接一口地将盘子里的菜都吃完了，没有露出一点不好吃的样子。 如果说之前沈笑阳还怀疑谢洵对秦如霜的好，是别有用心，此刻他是真的有点相信谢洵的真心了。 毕竟能面不改色把这一盘子东西都吃完，除了爱还有什么呢？ 吃完晚饭后，谢洵站了起来，“本王过去走走消消食。” “我同王爷一起！”秦如霜连忙道。 谢洵可是第一个欣赏她做的菜色的人，她现在对谢洵的感观越发好了。 谢洵身形一僵，“天黑了，危险。你去马车里休息一会儿吧，本王一会儿就回来。” “哦，那行吧，王爷早去早回，待会儿还要赶路去下一个驿站。这菜有机会我再做给王爷。” 秦如霜跃跃欲试，丝毫没有注意到谢洵听了这话，眉头青筋直跳。 他自认命硬，就是不知道这条命到底能挨过秦如霜的几盘菜。 谢洵往偏僻处走了过去。 走了一会儿，沈笑阳跟了上来。 “兄弟你辛苦了。”沈笑阳满脸的同情。 “你和本王称兄道弟？”谢洵挑眉 沈笑阳现在是彻底不怕谢洵了，笑嘻嘻道：“那王爷不是也同边关战士称兄道弟嘛，大家都是大祁的官员，一样的，一样的。” 谢洵没有否认他的这种说法，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捂着肚子。 沈笑阳哪里见过堂堂大祁战神这么狼狈的时候。 没想到怀王谢洵没有被边关凶悍的外敌打退，反而败在了秦如霜的一盘子菜下。 想到这里，沈笑阳的同情也有些真情实感起来。 “王爷放心，今日之后，若是霜儿还同你闹脾气，跟我说！做兄长的好好教育她！只是千万不要说她做的菜难吃啊，她会伤心，还会和你闹的。” 这事儿沈笑阳最有发言权。 他以前因为不愿吃秦如霜做的菜，吃完之后又说难吃，还不小心将菜盘子打翻了。 后来秦如霜和他闹了好久的脾气，坚信自己做的是美味佳肴，只是因为沈笑阳将菜打翻了，她没尝到而已。 而且始终觉得是沈笑阳嫉妒她的厨艺，所以才说她做得太难吃。 沈笑阳心有余悸地同谢洵说了这件事，“这个美丽的误会，咱们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谢洵点头。 是不能让秦如霜尝到她自己做的菜。 不然肚子里的宝宝也太可怜了吧。 好在秦如霜做的菜虽然难吃，但也不是什么剧毒，谢洵开始觉得腹中有些不舒服，走了一会儿缓过来了，于是准备回马车，启程前往驿站。 马车里，秦如霜已经靠着软垫睡着了。 谢洵轻轻将软垫挪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低声吩咐马夫：“走吧。” 第159章 这一两银子太值了！ 秦如霜睡得很熟，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 两个时辰后，夜已经深了，马车终于来到了离周县最近的一个驿站。 青枝掀开了车帘，谢洵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原来是秦如霜还在熟睡。 青枝会意，从行李里拿出了一件火红的大氅。 谢洵接过之后，将秦如霜结结实实的盖住了，然后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怀里的秦如霜轻轻动了动，似乎感觉被挪了位置，眼睛睁开了一点，迷迷糊糊道：“到了吗……？” 谢洵轻声道：“你睡吧，本王带你回房间。” 秦如霜是真的困极了，在马车上劳累一日，后来又跟在厨子后面忙了一阵，现在已经困得不行。 感觉到自己是安全的，索性闭上眼，不管不顾睡了过去。 驿站建在京都和周县之间，有很多住店的客人也是赶了一天路，同他们一样天黑了才到，因此大堂吃饭的人不少。 大堂里坐了好几桌人，都是饿狠了的，也不算吵，大家都埋头吃饭。 一行人走进去之后，沈笑阳打头，找掌柜的去定房间。 “掌柜的，六间上房。” 秦如霜和谢洵一间，沈笑阳一间，剩下的下人加青枝一共八个，两人一间整好六间。 “不巧啊这位客官，上房只剩两间了。” 掌柜的抬头瞟了一眼沈笑阳的穿着，猜想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又看了看后头怀里抱着一个人的男子，也是气度不凡。 掌柜的好声好气解释道，“两位贵人各自一间，剩下的仆人住中等房吧？小店中等房也是极好的。” “不成。” 沈笑阳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自小是被护着长大的，像他们这样的身份，出门住店是有讲究的。 主人家住一间上房，最好能将那一层都清空，若是不能清空，护卫也要挨着主人住下，以保证出事的时候能第一时间保护主人。 两人说话的情形，很快被大堂中吃饭的人注意到了。 他们都是走南闯北的，一看谢洵和沈笑阳的穿着，就知道这是不能惹的人物，接着又看向了谢洵，这人手里好像抱了个人……？ 大家好奇，只是他们还没看两眼，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 抬头一看，却是谢洵朝那几个往这边张望的人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那几个人立刻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也猜测出来他怀中应该是抱了个人。 乖乖，这得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才能引得这番气度不凡的少爷如此护着，明天可得早点起来一睹芳容…… 这头沈笑阳和掌柜的说了几句，怀里的秦如霜似乎被吵到了，将脸埋到谢洵怀里，用大氅盖着自己的脸，只剩下一小撮头发调皮地露在外面。 “算了，就开两间上房四间中等房。”谢洵拍板道。 沈笑阳一想，他和谢洵都有武功，秦如霜应该没什么事，于是也没有再同掌柜的多说。 谢洵一行人走后，大堂里先前那个被谢洵警告的人，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 “你说，刚刚那个少爷怀中是不是抱了个大美女啊？怎么我看一眼还要凶我呢？” 那人正忙着吃东西，有些不想理他，又被胳膊捅了几下，才不耐烦道：“若是好看怎么不敢见人？说不定是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呢？” “胡说，我觉得肯定是个大美人！” “我看就是个丑八怪！” 那人吃饭被打扰了两次，脾气也上来了。 “要不赌一把？明儿咱们早点起，看看到底是个美人还是个丑八怪，赌一两银子怎么样？” 一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很多了，那人有些下不来台，可是他先挑起的话题，此刻怎么能露怯，于是一咬牙答应了。 “行！就赌一两银子！” …… 秦如霜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周围很吵，在她快要发脾气的时候。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她被放在了平整的床榻上，慢慢地也就睡熟了。 秦如霜第二日一早醒来的时候，谢洵早就起来了，刚刚洗漱好，正在一旁喝茶。 秦如霜有些不好意思，她现在好像越来越嗜睡了。 “王爷怎么不先去用早膳？” “无事。等你一起。” “王妃今日想穿些什么？”一旁的青枝问道。 秦如霜想了一下，说道，“不穿红色了，别弄那些鲜艳的颜色，太惹眼了，找几件素雅的吧。” 青枝点头，从行李里取出一件月白色长衫替秦如霜换上，又替秦如霜挽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发髻。 因为今日衣着素雅，青枝没有替秦如霜选太多头饰，只取了一个一样的月白色玉质发簪，轻轻插在发髻上。 那发簪上头做了两个活扣，走起路来叮咚作响，低调又好看。 秦如霜穿好后，在铜镜前转了个圈，问青枝，“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这可不是她平时的穿衣风格。 青枝还没回答，谢洵已经开口了。 “好看。” 得了夸奖，秦如霜心情很好，“那咱们就下去用膳吧。” 大堂里。 昨日打赌的那两个人，正眼巴巴望着楼梯的方向。 昨日赌了一两银子之后，其实两个人都有些后悔，可是又都拉不下面子，于是今日天都没亮就坐在大堂里，生怕错过了从楼上下来的人。 说好看的那个仰着望楼梯，望得脖子都酸了，于是等不了了，先让小二端来一碗稀粥，低头喝着。 而旁边那个说不好看的人，则是拿了个馒头在嘴里咬着。 他正喝粥呢，喝着喝着，突然看到对面的同伴的包子“啪”一声掉了。 他揶揄道，“怎么连包子都拿不稳了？若是害怕，我就不和你赌了。” 那人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嘴里嘟囔着：“值……真值！” “什么值？你在说什么？吃包子吃傻了吧你！” 同伴低声道：“我说这一两银子输给你真值！你快看那边！” 【作者有话说】 有事，更一张，明天补上，晚安宝子们 第160章 道观 秦如霜的长相较为凌厉，以前又喜欢穿一身红衣，整个人虽然美艳，但是美艳中透露着一股英气和锋利。 她今日换了素净的衣裳，又因为怀孕，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正好是时下文人墨客喜欢的那种文静素雅之美。 加之她自身本就有种独特的气质，刚刚从楼梯上顺着扶手下来，便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也不怪刚刚打赌的两个人都看得呆了，连他们的赌约都忘记了。 走在后面的谢洵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挡在了秦如霜面前。 那些人的目光让他感觉十分不喜。 连带着表情也冷了下来。 有谢洵这尊黑面佛在，大堂的人也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乖乖，那男人的眼神可真吓人。 在驿站用了一顿早膳，一行人又坐上了马车赶往周县。 从驿站到周县只有半日路程，他们顶着晌午的烈日，来到了沈笑阳的母家。 沈笑阳的母家在周县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沈笑阳的外公曾是状元郎，后来入了仕途，曾经一路做到一品大员的位置，后来告老还乡，连皇帝也要对他们礼遇三分。 而府里的人听说怀王和王妃也一同前来，自然是不敢怠慢，一顿午饭吃的是热热闹闹的。 沈笑阳的姥姥已经年近七十，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精神头好得很，见了秦如霜，一口一个“心肝儿”叫着，将秦如霜拉到跟前细细问话。 秦如霜看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太太，自然也是收起了一身的脾气，微笑着同老太太聊天。 吃过午饭后一行人坐下喝茶，老太太和秦如霜说了一阵，看到谢洵坐得离他们远，偷偷同秦如霜说道，“好孩子，这些年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说完爱不释手的摸着秦如霜的头发，“怀王真是好福气，娶了你！” 接着用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沈笑阳一眼：“没用！你怎么就不知道给姥姥找个和霜儿一样称心的孙媳妇儿？” 在远处的谢洵看似是同沈笑阳的外公聊天，其实一直偷偷支楞着耳朵听秦如霜那边的动静。 听着听着脸就黑了。 当年沈笑阳的外婆，本是想替沈笑阳求取秦如霜的，可是秦如霜和沈笑阳两人都说他们只是兄妹之情，而且秦如霜一心喜欢谢洵，所以这事儿才作罢。 但这并不妨碍谢洵在听见老太太提起往事之后，心情变得十分不爽。 秦如霜自然知道谢洵耳力过人，于是连忙换了别的话题，又说了些吉祥话，总算让老太太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了。 聊了一阵，老太太拉着秦如霜的手，很是不舍，“若是不嫌府中简陋，要不然这段时间就住在府里吧？” 按照秦如霜和沈笑阳的交情，住在府里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秦如霜还没答应，一旁的谢洵已经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不劳烦了，本王已经在城中定了客栈。” 秦如霜哪能看不出谢洵暗暗吃味，于是也笑着拒绝了老太太的提议。 临走前老太太还十分不舍，一直拉着秦如霜的手，让她改日再来府里玩。 好不容易劝走了老太太，秦如霜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这么热情，让她都有些招招架不住了。 “真热情啊。”谢洵酸溜溜道。 “是有些情分在的，姥姥以前就很疼我和哥哥。” 听秦如霜这么说，谢洵心里更酸了。 “那要不就这几日就在府里住下？” 秦如霜笑道：“算了算了，他们府里的饭菜，不合我的胃口。” “嗯，怎么说？” “醋放得太多了。” 谢洵知道这是秦如霜在调笑他，可是看着秦如霜一脸坦荡，也放下了心里的那一份介意。 接下来，秦如霜准备和谢洵一起去拜访周县的那家胭脂铺子。 那户人家姓徐，胭脂铺子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名叫《知意》。 徐家做了好几代的胭脂生意，不仅在周县有名，甚至还传到了京都。 他们的胭脂秦如霜也用过，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在的。 他们赶往胭脂铺，谁知却被胭脂铺的小二告知徐老板出去了。 “可知你们老板去哪了？” 那小二见两人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老老实实道：“每日下午，我家老板都要去后头山上的道观上香。两位贵客若是不介意，可以明儿赶早来，若是有急事，也可去道观找我家老爷。” 他又打量了一下秦如霜和谢洵，热情地说道，“我们周县的这家道观可灵了！我家老板就经常去，我看两位衣着是外地来的吧？也可以去看看，可灵验了！” 秦如霜本来对道观不感兴趣，但是想到沈笑阳此行也是为了道观的事情，于是对谢洵提议道，“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听你的。”谢洵答道。 秦如霜转向小二，“你家老板长什么模样？” 小二一笑，“嘿，那道观里的道士对跟我家老爷可熟了，你只管说找胭脂铺的徐老板，肯定有人知道他在哪儿。对了，要是找不到的话，你就看我家老爷喜欢穿一身香色的袍子，而且长得胖胖的十分和气。” 秦如霜点头，“多谢。” 说完又拿了些碎银子给小二。 小二受宠若惊，“使不得使不得，您这都没进来买东西，我怎么能说您的银两！” 秦如霜不容拒绝的将碎银递给了他，“我们来找你家老板是谈生意的，以后说不定还要来你们铺子里呢，拿着吧。” 小二喜笑颜开：“哎哎，多谢贵人，贵人这样大方，一定是会做生意的老爷家！不吝啬钱财！那小的就祝您和我家老板和气生财啦！一定能谈成这生意！” 听了几句小二的吉祥话，两人转身，准备去道观。 一路上又打听了几次，这道观在周县的知名度相当高，不管老的少的，只要一问都知道道观在哪。 因此秦如霜和谢洵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道观所在的那座山。 两人停在山脚下，望向弯弯曲曲的台阶。 秦如霜随便拉了个人问道：“道观是在上面吗？这楼梯怎么修成这个样子？” 不怪秦如霜有这种疑惑，只见那山并不高，明明一条石梯就能修到山顶，不知怎么的却修成了弯弯绕绕的，平白多出了几倍路来。 “哎呀，客人有所不知，这不管参道还是礼佛，须得诚心！这条路叫问心路，您得一步一步走上去，问问自己在想什么，要求什么，等到了道观里，道长自当为您答疑解惑。” 秦如霜笑着谢过指路的人，心里却是不屑。 又是这些小把戏，说得好听罢了。 万幸那石梯修得并不陡峭，秦如霜走起来也不费劲，于是两人慢慢往山顶上走。 走了一会儿情秦如霜抬头，突然觉得走在前头的那个人背影有些熟悉。 那不是沈笑阳吗？ 第161章 知天机 “你怎么也来了？”秦如霜几步上前，拉住了匆忙往上赶的沈笑阳。 “唉，你别说了，姥姥真是糊涂了。” 原来，沈笑阳在秦如霜和谢洵两人走后，又同老太太聊了几句，看着快到下午了，于是就亲自去厨房为老太太端糖水，谁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老太太突然不见了。 问了下人才知道，老太太腿脚还没好利索，到了下午又想去道观里上香，下人怎么劝都不听，只能用轿子抬着她到道观来了，竟然比秦如霜他们来得还早。 “姥姥真是糊涂了，腿脚还没好利索，这要是再伤了那可怎么办？”沈笑阳满脸焦急，语气里还带着些怒意。 “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道观，让姥姥这样流连忘返，连亲孙儿回来了都要赶着来上香！” 没一会儿，三人都赶到了山顶的道观。 这道观从外头看，除了上香的人略多一些，与普通的道观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而且这些香客还十分有礼貌。 前头排着许多人，问了一下，都是来上香的，每次只放三个人进去。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可算是轮到他们了。 沈笑阳心里着急，语气也有些不客气，“你们这道观可真有名啊，来上个香还要排队呢。” 那小道士态度不卑不亢，礼貌道：“想必三位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道观都是这样的，也是为了保障香客的安全，人多了容易出乱子。” “那你们这上香可有什么讲究？香火钱又是怎么收呢？”秦如霜问道。 小道士道：“三位同我过来。” 说罢，将三人领到了道观里头。 只见那只是道观的外间，里头放着各种各样的香，有小的有大的，最大的比人还高，想必价格也不便宜。 小道士指着那些香说道，“这些香火各有价钱。几位是新来的，买些普通的就可以了，一两银子一份。” 秦如霜挑眉，对他来说一两银子并不贵，可对普通人来说，一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了，普通道观也就是几文钱而已。 “你们这香火可够贵的呀。”秦如霜说道。 小道士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上不上香，全凭香客们的意愿。” “那看来你们这道观一定是很灵验了，”秦如霜一指角落里最高的那几株大香，问道：“若是我要买这种香，是多少钱呢？” 小道士却摇头，“几位是新来的，这种最大的香火是我们道长亲自为祈福主持，现在你们还不能买。” “有银子也不能？” 小道士还是摇头，“不能。几位先买那些普通的香吧，日后等积累的功德到了一定的数额，我们道长会亲自接待您的。” 三人对视一眼。 这倒是有些意思，普通道观听到香客要捐香火钱，买最大的最贵的香，都是赶忙的招待的，这里怎么还反了过来。 三人不想打草惊蛇，沈笑阳报了老太太的名号，说是老太太的家里人，可否通融一二，没想到小道士还是摇头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贵客不要为难在下，这样吧，您可以跟我一块去见住持，老太太在我们这里买的是最贵的香，但其他两位请在外间上香。” 秦如霜和谢洵并没有强闯，而是各自买了一份香火，在小道士的指引下上了香，左右打量，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又等了一会儿，沈笑阳扶着老太太出来了。 虽然他们都觉得老太太行事有些荒唐，可毕竟都是做小辈的，也没有再说什么，将老太太送回家去，三人找了一处茶馆坐下喝茶。 “你可觉得这道观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秦如霜问道。 沈笑阳想了一下说道，“我跟着姥姥进去了，里头不过打整得好看了些，那道长我也看到了，和普通的道士也没什么别的区别。” “王爷觉得呢？”秦如霜又问谢洵。 谢洵沉吟片刻，回答道：“手段是高明些。” 秦如霜点头，她也觉得这家道观圈银子的方法，确实比普通道观高明些。 让刚来的人买便宜的香，一来是想看看这些人的财力，二来可以过滤掉一部分没钱的人。 那些能坚持来上香，慢慢买到高价格香的，必然都是家里不缺钱的，哄好了这些香客，后头银子只会大把大把地流进道观。 “我们上香之后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徐老板，想来徐老板也是这道观里的常客了，而且他家的胭脂这么有名，挣的钱也不少，恐怕也是道长亲自接待的。” 谢洵见秦如霜对道观的事情很感兴趣，建议道：“这会儿徐老板应该上香回来了，要不要再去胭脂铺里打探一下？” 秦如霜也是这个意思，又询问了沈笑阳的意见，沈笑阳现在担心外婆，于是没有和他们一同前往，而是自己回了府里。 秦如霜和谢洵又一次去了胭脂铺子，只是这次胭脂铺子却是闭门谢客了，而且还能听到里头隐约传来的吵架声。 将门敲开之后，小二是原先那个，苦着脸对两人道，“老板娘来了，这……二位贵客，还是改日再来吧。” 秦如霜本想打道回府，却突然听到里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哭闹声。 “又去道观？你又去道观！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点的家产，都快被你败光了！” 接着又听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的声音，“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就是为了让咱们家的胭脂发扬光大！王道长厉害的很，你一个女人，你懂什么？！” 秦如霜脚步一顿，突然对小二道：“这样，你替我去和徐老板说一声，我这单是大生意，若是谈好了，可是上千两银子的生意。” 小二一听这么大数额的银子，赶忙回去禀报自家老板。 不一会儿，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果然着急忙慌走了出来。 “两位贵客见笑了，到铺子里来说吧。” 秦如霜和谢洵被引着到了铺子里头，徐老板给两人沏了一壶好茶，说起了生意上的事。 若说秦如霜之前是想同徐老板做生意，此刻听到徐老板沉迷道观，而且听他夫人的意思，这是要把家底都败光了。 秦如霜有些犹豫了，这样的人到底值不值得她一起做生意？ 于是秦如霜一直在同徐老板打太极，生意上的事也没给个明确的说法，而是绕着绕着，将话题绕到了道观身上。 徐老板一听秦如霜说起道观，眼睛都亮了。 “两位也信道？哎呀，可中真是同道之人啊！我跟你们说，趁着这段时间在周县，你们可得好好去道观上香，这道观可太灵验了！” 秦如霜问道：“当真？难不成那道长还有什么厉害的本事不成？” “当然！王道长可知天机，通天道，看未来！” 第162章 道观蹊跷 谢洵和秦如霜对视一眼。 知天机，通天道，看未来……好大的口气啊！ 倘若真的有这般能人，这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秦如霜状似无意地问道，“当真有那么神啊……？” 徐老板来了兴致，“那当然。” 秦如霜笑道：“若真是有这么神，那我与我家相公改日定当好好去拜访，只是不知道这神通到底显现在哪些方面，我们就怕去了之后银子白白给了，却是骗人的。” 徐老板摆手道：“唉，这位夫人，此言差矣，这王道长是真的有几分本事，不然在我们周县也不会如此受追捧。” “那还请徐老板同我们讲讲，这王道长究竟神通在何处啊？” 提起这个，徐老板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原来徐老板与夫人恩爱多年，家中没有妾室，但是徐夫人身体不好，一直怀不上孩子。 后来在徐老板四十那年，终于喜得麟儿，而且还是个男孩，这老来得子的独苗苗就成了徐老板和夫人的心头宝。 半年多以前，王道长带着一众道士来了周县见了道观，徐老板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是有一次他儿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病了，高烧不断请了好多大夫来看，都是吃下药好了，过几日又复发。 徐老板以为是神鬼之事，走投无路之下想起了山上有个道观，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上了一炷香。 “不是我说，那王道长真是神了，我上香之后略捐了些香油钱，王道长给了我一包符水，让我给小儿喂下之后等着就行。” “没想到喂了几次，我那小儿子真的就慢慢好转了起来！”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件，那王道长确实有几分本事，能将我家中的事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在王道长的指点下，我这半年以来可谓是体壮如牛，精神抖擞！” 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这倒是有点意思。 秦如霜仔细打量徐老板的神色，只见他年过五十了，身体虽然有些胖但是面色红润，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年轻人才有的精气神，比许多五十的男子确实看起来精神头要好些。 “还有别的吗？”秦如霜又追问道：“徐老板莫怪，咱们做生意的人，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和我家相公也是想多了解一些，你说是吧，相公？” 一旁的谢洵似乎是在出神，在秦如霜又喊了他一声之后才回过神来。 “啊……是的，娘子。” 秦如霜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谢洵收起思绪，“没什么。” 秦如霜刚刚那句“相公”，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徐老板道：“这生意上的帮助，王道长确实也给了我一些。说起来，他最近给了我指点，说是我今年财运亨通，有贵人相帮，若是贵人来了，必然是打东边来。” 说到这里，徐掌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秦如霜和谢洵，激动地问道：“还没问呢，两位贵客从哪儿来？” “京都。” 徐掌柜一拍大腿，“神了！王道长真是神了！京都可不就在周县的东边吗？对了，两位说是来谈生意，请问是什么生意？” 为了不打草惊蛇，秦如霜将话题回到了生意之事上。 “找徐老板，自然是胭脂生意了，我在京都听闻徐家的胭脂十分有名，于是才特意亲自来到周县拜访。” “至于这单子吗……自然是大单子。” “我们家相公与京都许多达官贵人都有联系，想求一单上等品质的胭脂，价格随便徐老板开，只要品质过得去，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徐老板喜笑颜开，一边又说了两句王道长神人，一边细细地同秦如霜和谢洵谈论起生意上的事情来。 秦如霜捡着一些生意人爱听的话说，又将自己手中的达官贵人名录，不经意间透露了几个给徐老板，徐老板更是开心了。 眼见天色已晚，徐老板拍板道：“若是两位贵客不嫌弃，今日就住在府中吧。” 谢洵和秦如霜本来已经在城中的客栈订了房间，可是一来想和徐老板谈生意，二来对道观的事十分感兴趣，尤其对王老板口中王道长知天机的事充满了好奇，于是和谢洵商量后决定在徐老板家住下。 徐老板开开心心带着两个人回了徐府。 徐家不愧是周县数一数二的生意人，院子建得自然也是非常气派。 几人来到徐府门前，正要进去，秦如霜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回头一看，身旁走过来一个衣衫褴褛，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头有血水滴落出来。 见秦如霜皱眉，徐老板忙出言道：“夫人莫怪，这人住在隔壁那条街，是个小混混，家中只有他一人，又懒又穷。” “你看他那袋子里装的就是从杀猪人那儿讨来的猪下水，没人要的，他讨来自个儿吃，你看看那整整一大袋子的，天天都要往我门前过，血水滴的到处都是。” “唉，我本来呵斥了他几回，想到他一个人也不容易，算了算了，叫下人打扫一下就是了。” 撇开这个小插曲不谈，秦如霜和谢洵在徐府住下了。 秦如霜吩咐下人们在徐府周围警戒，只带了青枝一起住在徐府。 用晚膳的时候，秦如霜见到了徐老板口中的小儿子。 那小孩看着十多岁的模样，胆子有些小，身子也单薄，虽然很懂礼貌，但是看向外人的眼神怯生生的。 吃过晚膳后，谢洵和秦如霜回了房间，在房间里只有两人之后，两人讨论起了今日从徐掌柜口中得到的消息。 “这个王道长……王爷怎么看？听起来确实像个神人啊。” 谢洵摇摇头，“投机取巧罢了。” 秦如霜一笑，自然知道谢洵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老板那个小儿子的事情暂且不谈，许是有些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猫腻。 单说王道长断言有贵人从东边来的事情，就是投了个巧而已。 周县地理位置特殊，往东是京都，其他周围的县份与州县经济水平都差不多，甚至还略逊一筹。 若是真的有什么贵人要给徐老板的胭脂铺带来生意，那必然是只能从东边来。 而且京都出来的商人，若是真的要做生意，向来不吝啬银钱，图的只是个品质罢了。 这王道长的话，怎么听都像是个会投机取，巧花言巧语的道人说出来的。 “要不先在徐府住几日看看吧？”秦如霜提议道。 谢洵自然是答应。 第163章 夜探道观 徐老板房中。 徐夫人替徐老板宽衣后，多嘴问了一句，“生意还没个影儿呢，怎么让人在府里住下了？” 徐老板皱眉：“你不懂，这两人就是王道长替我做法寻来的贵人，一定是我心诚，才有这机遇，你可不许给我搞砸了！” 徐夫人叹气，想到库房里所剩不多的家底，又看看丈夫深信不疑的样子，自然是一夜没睡好。 …… 第二日一早，徐老板表示想带谢洵和秦如霜再到铺子里，仔细去看看他们现在铺子里的各类胭脂。 出门的时候，秦如霜又看到了徐老板的小儿子。 小男孩已经到了上私塾的年纪，这会儿徐夫人正准备带着儿子去私塾上课。 去私塾的路和他们去胭脂铺的路正好顺道，于是一行人一同出门。 走过徐家大宅的那条街，往左一转，是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有各色商贩在道路两旁卖些小巧精致的东西。 正走着秦如霜，突然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嗷呜声。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妇人站在路边，拿了个竹篮，竹篮里装了三只刚刚断奶的小狗崽。 秦如霜这一看就有些移不开眼了。 那小狗崽应该刚刚断奶，身子肥嘟嘟的，皮毛丰厚，连两只小眼睛都快遮住了。 圆溜溜的三小团，一团黑的，两团白的，正在竹篮里拱来拱去。 谢洵见秦如霜对小狗崽那么感兴趣，于是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秦如霜有些不好意思，这玩意儿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可是她又很想摸摸那窝小狗，于是想转头用徐老板的儿子当借口，带着小孩过去看看。 可是转头，却看到徐夫人带着小男孩退出去好几步远。 徐老板连忙解释道：“夫人莫怪，我家小儿子胆子小，尤其害怕狗，大狗小狗都害怕。” “夫人若是喜欢，我替你买来，到时候带回京都去，看家护院可是一把好手。” 秦如霜走过去摸了一下那窝小狗崽。 入手的感觉比她想象的还要软。 小狗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善意，呜呜叫着往她手底下钻，有一个胆子大的，还举起前头两只脚，扒在秦如霜手上。 那卖小狗的妇人连忙笑道，“哎呀，这小狗崽很喜欢夫人呢，要不夫人把他们带走吧？这小狗也不值钱，是我家里看家的母狗生的夫人，随便给点银子就卖了！” 秦如霜虽然对小狗十分喜欢，但暂时没有养狗的打算，于是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不用了婶子，我们先走了。” 路上谢洵看秦如霜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于是开口道：“若是喜欢，带回王府里也可以。” 秦如霜笑着摇摇头，“小时候可爱，长大了就不可爱了，而且狗多少有些吵闹，我还是更喜欢猫。” “那等以后回了王府，我们养一窝猫儿。” “再说吧。” …… 到了徐老板的胭脂铺子后，秦如霜暂时放下了其他的事情，专心听徐老板介绍铺子里的胭脂。 徐家不愧是几代人都做胭脂生意，做出来的胭脂品质确实不错，连秦如霜自己都有些爱不释手，一连拿了好几罐。 而一旁的徐老板则是惊奇的发现，这家人家好像是夫人做主，一旁的丈夫一直沉默不语，做决定的也都是妻子。 徐老板心中暗自揣摩，这京都出来的人果然不一样，原来女子家也可以当家做主谈生意呀…… 又看看气度和长相都是人中龙凤的谢洵，心里突然有了个荒唐的想法…… 这男的莫不是吃软饭的吧？ 徐老板自以为偷偷打量，其实他好奇的目光早就被谢洵注意到了。 “夫人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在下自愧不如！啊，对了，这谈得都差不多了，不知杜老板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是的，没错，当初和徐老板自我介绍的时候，没等秦如霜解释，谢洵就和许老板说了自己姓杜。 秦如霜还开玩笑说，这若是被皇帝和贵妃知道了，指不定要给她安一个什么大不敬的罪名。 …… 谈生意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 秦如霜正在和徐老板商量这些胭脂的定价，却发现许老板有些精神不济，一年同他说了好几次话，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还一直打哈欠。 “徐老板？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唉，年纪大了！不过没事儿，等今日下午去道观里上柱香就好了。” 秦如霜惊讶问道，“徐老板莫非每日都要去上香，这道观里的香可不便宜啊。“ 徐老板嘿嘿一笑，“钱财乃身外之物。而且王道长的本事配得上这些钱财！再说王道长也不是贪财之人，这些钱财都是香油钱。” 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不可置否，这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又说了一会儿，徐老板委婉地表示自己要去道观上香了，临走前秦如霜多嘴问了一句，“这道观这么灵验，徐老板不带着妻儿一起去吗？” 说起这个，徐老板气不打一处来。 “我夫人总是不愿意相信王道长的话，不愿同我一起去，儿子嘛，去了两回，嫌那道观里的香闻了难受，我就没带他去了。再说了，小孩子家也不懂这些，我替他将功德都求来了，以后只求他一生平平安安。” 这事说来也奇怪，徐老板晌午那会儿本来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好，还一直打哈欠，下午的时候去了一趟道观，晚上秦如霜和谢洵再见到他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个红光满面的徐老板。 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难不成这道观还真的有这功效？ 他们自然是不相信的。 “这事儿有些蹊跷啊，”秦如霜摸着下巴道，“我是不信在这小小的县城里，会有什么能人异士的。” 谢洵点头，“本王也不信。” “如果是这样，那就肯定是另一种可能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道观里的香有问题！” 不怪两人都这么想，主要是这道观出现得太过蹊跷。 而且徐老板的样子也太过于玄乎了，再加上不管是徐老板，还是他的那个小儿子，亦或是他们这几日询问到的周遭百姓，口中提得最多的，一是道观灵验，二是道观里的香特别好。 很难让人不对这个道观产生怀疑。 两人见多识广，尤其是秦如霜，喜欢看一些奇闻异事的孤本，所以她知道，有些致幻药物是可以让人产生短暂的幻觉，而且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让人有一种短时间内身体变好的假象。 只是这些药物通常对身体的副作用都非常大，大夫都不轻易使用。 “看来我们还得好好调查一下这间道观。”秦如霜提议道：“白天道观人太多了……不如今晚天黑之后，咱们去探探虚实？” 第164章 学猫叫 两人决定好之后，准备等夜深了，徐府的人都睡下了，他们就出门，密探道观。 临走前，谢洵吩咐影一和影二，“你们两个不必跟着了。” 影一最是忠心，向来都是事事以谢洵的安危为重，于是出言道：“王爷，不可。” 一旁的影二连忙拉住这个没有眼色的同僚，一脸堆笑地对谢洵道：“王爷王妃慢走。” 后头的青枝也是十分希望两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一个劲推着秦如霜往外走，“王妃快和王爷一块去吧！待会儿天都要亮了！” 秦如霜就这么被青枝荷影二催促着，和谢洵一起出了徐府。 等到了街上，月光洒落下来，秦如霜这才发现不妥。 说是夜探，谢洵倒是穿了一身黑衣服，而自己竟然穿着一件白色的长纱，往那一站，真是再显眼不过了。 “要不王爷等等，我回去换个衣服。” “不必。” 秦如霜一想也是，那道观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只是去打探一番，也没准备打草惊蛇，于是和谢洵一起出发了。 等两人来到道观之外，秦如霜暗暗后悔，大意了！ 这道观看来真的有问题，大半夜的竟然有道士在道观外巡逻！ 而且看样子还不是值夜的道士，而是正儿八经的在观察道观周围的环境，一脸警惕。 她穿着这一身白衣，也未免太显眼了一些！ “怎么办？”秦如霜凑近谢洵，低声问道。 接着语气有些懊恼，“都怪那青枝那妮子一直催促我，衣服都没换” 秦如霜本是无意之举，只想压低声音，怕被巡逻的道士听到声响，却不知她和谢洵凑得极近，故意压低了声音，温热的呼吸喷在了谢洵耳畔，身上淡淡的香味也传到了谢洵的鼻尖。 谢洵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道观外的一片小树林。 眼看着巡逻的道士离这里越来越近，秦如霜却没有得到谢洵的回应，于是催促他：“王爷，咱们绕到后边，还是……” 谢洵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秦如霜在和他说什么，于是转过脸低低问了一声，“嗯……？” 只是两人本就挨得很近，随着谢洵的动作，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块，鼻尖几乎要碰到了一起，而嘴唇也不过相隔一指的距离。 猝不及防离得那么近，秦如霜立刻起身退开。 冷不防后面有一节干枯的树枝，秦如霜一下子踩了上去，“咔嚓”一声，树枝断了，秦如霜整个人也跟着往后倒去。 “呀——” 哪怕谢洵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了秦如霜的腰，将她托了起来，可秦如霜口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溢出了一声低呼。 “什么人？！”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要从小树林旁走开的道士，突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高声问道，“什么人在那里？！” 秦如霜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用眼神示意谢洵，怎么办？！ 那道士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而且他刚刚的那声，还引来了一旁的其他道士。 他们站的地方是一棵树的后面，若是不出声响，看不出什么，可若是真的过来查看，只凭秦如霜的这一袭白衣，就很容易被人看到。 情急之下，谢洵将衣服的外袍解开，对秦如霜说道：“钻进来！” “啊……啊？！” “啊什么，你的白衣服太惹眼了，本王先挡一挡。” 说着不待秦如霜反应，劈头盖脸将秦如霜一把抱在了怀中。 而秦如霜鼻尖全是谢洵身上凌冽的香味，耳边是谢洵强而有力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脚步声越来越近，谢洵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马上人就要过来了，两个人心中都捏了一把汗。 脚步声更近了。 只要那人一抬头，就能看到两人所处的地方，万幸这个时候道士身后突然传来了声响。 “怎么了周师兄？”原来是在另一头巡逻的两个道士来了。 先前的道士停住了脚步，说道，“我刚刚好像听到有动静，你们听到了吗？” 那两个道士挠挠头，“我们没听到啊，会不会是师兄你听错了。” 另一个也道：“我也没听到，会不会是野猫啊？” 这时，谢洵突然低头，对秦如霜轻声说道：“学猫叫。” 为了不引人耳目，谢洵将声音压得极低，而且凑得离秦如霜的耳廓特别近。 秦如霜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朵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闪而过的温热，好像是谢洵的嘴唇。 “快学猫叫。”谢洵催促道。 “我……我不会呀！” “快点，他们马上要过来了！” 怎么能让她学猫叫呢？！ 秦如霜气急败坏，低声在谢洵耳边道，我“不叫！要叫王爷自己叫！” “乖，本王学得不像。你要是再不叫，一会儿就要被发现了。” 眼看着三个人已经结束了谈话，往这边走来，秦如霜终于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喵”了一声。 “看吧，我就说是野猫。师兄不必太过紧张了，这大半夜的谁会来道观呢？” “就是就是，这不春天刚刚过去吗？叫春的野猫也是有的……哎，你别说，这猫叫得还挺好听的，听着娇气得很！” “行了行了，”先前那个发现秦如霜的道士说道，“这边还是我守着，你们两个去后师父放香的地方守着，不可懈怠，知道吗？” “知道了师兄。” 那道士又探头探脑地往林子里看了两眼，此时正是午夜，夜风阵阵，林子里头黑得很，那倒是没发现什么端倪，终于往反方向走了。 等人走了，秦如霜突然一把睁开谢洵的怀抱。 “你刚刚拉着我干什么？！我要出去给他好看！！什么叫春的野猫？他才叫春呢！！” “是是是，他叫春！别气了。”谢洵忍笑安慰道。 两人趁着周围没有人巡逻的空挡，一猫身进了道观里。 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刚刚那两个小道士口中的放香的地方！ 第165章 猜测成真 其实放香的那间屋子，他们白日里也来过。 只是当时他们只顾着和小道士打听情况，忘了去查看那些大香。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秦如霜觉得当时那个道士站的位置也很有意思。 那道士进门的时候，是让他们先进的，自己跟在身后，而香的排列顺序则是从进门开始，从小到大。 白天那道士跟着进了放香的房子里之后，却不着痕迹地绕了个弯，走到了两人身后。 在秦如霜提出想去看看那些大香的时候，那道士不经意地遮住了秦如霜的目光。 而且身体也将后头的香挡得严严实实，一步也没退，现在想来，似乎是不想他们过去查看。 就是不知道这香到底有什么问题。 因为外头还有人巡逻，两个人不敢点火折子，只能借着月光在黑暗中慢慢摸索。 秦如霜想也没想，就要往放最大的香那边走去，刚一抬脚却被谢洵拉住了。 “我去那边看，你就在这边，万一那香有什么问题，你别近身。” 秦如霜点头，站在原地等着谢洵过去查看。 谢洵自己走了过去，从最大的香开始查看，他一边看一边仔细辨别那香的味道。 若是粗略一闻，那些香的味道与普通的香没什么区别，都是香火味，但仔细一闻又略有不同，那些香里除了香火味，还露出一股似有似无的淡香。 谢洵总觉得那味道似乎是在哪里闻过，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还好谢洵早有准备，他出门之前，特意去厨房摸了一叠油纸。 此时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从最高的香开始，将每种香都轻轻地刮下一些粉末包起来。 一路从最高的香一直到秦如霜身边。 “我将所有的香都取了一些带着，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徐府再说。” 秦如霜点头。 两人正想离开门外，却又传来脚步声。 “要不咱们进去看看吧？刚刚周师兄不是吩咐咱们要看好了吗？” “要去你去！我看你们就是疑神疑鬼，野猫而已！而且刚刚咱们不是一直守在这里吗？哪里有人进去？！” 另一个提出要查看的道士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师兄你在外头等着，我自己进去看。” 里头的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秦如霜低声道：“怎么办？要进来了。” 谢洵拉起秦如霜，“跟我来。” 他刚刚查看那些香的时候，发现最大的那几炷香，因为体积庞大，所以是斜斜地靠着墙放的，在香和墙之中留了一些缝隙，应该够两个人躲在里面。 秦如霜跟着他走了过去，那个缝隙确实够两人藏身，只是不可避免的，又需要两人挨得特别近。 谢洵解开外袍，想如法炮制地将秦如霜拉到怀中，秦如霜连忙道：“不用了吧！我躲在里头，他们从外面看不见。” “还是小心为上，谁知道那香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我用外袍护着你好些。” 秦如霜点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索性顺从地钻到了谢洵怀中。 他们两个躲的位置刁钻，从外面看看不到，而且那个小道士也没有仔细查，只顺着香走了一遍，看到没什么异常就出去了。 秦如霜和谢洵在房间里屏息凝神，等到两人巡逻的脚步远去了，才心有余悸的出了房间，从道观一路回到了徐府。 换了一身衣裳之后，谢洵提起了自己的猜测。 “我方才闻那些香的味道，总觉得在香火味之中掺杂了一些别的香味，一时又想不起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秦如霜伸手，“那王爷把那些香的粉末给我闻闻。” 谢洵却没有将包在油纸里的香粉拿给她，而是说道：“罢了，改日找个大夫来辨认一二。” 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拿给秦如霜闻，他总是觉得不放心。 夜晚躺在床上，秦如霜有些睡不着，于是问谢洵道：“王爷还是觉得这箱里可能掺了一些让人致幻的东西吗？” “本王初步断定是这样的。” 秦如霜顺着谢洵的思路往下，突然眼神一亮。 “我听说这样的药物大多都会成瘾，而且联想徐老板和沈笑阳姥姥的情况，会不会他们其实已经染上了瘾，只是自己没有察觉？”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要不然这样这样，明日等到徐老板要去上香的时辰，我们将他拖住怎么样？” 根据秦如霜的观察，若是真的香中有成瘾的东西，那像徐老板这样已经能够上大香的信徒，一定已经成瘾非常深了，只要拖住他，一定能露出端倪。 秦如霜越说越起劲，有些睡不着了。 正说着，却感觉到脸上一阵温热，原来是谢洵将手搭在了她的眼皮上。 “夜深了，快睡觉。” “可是。” “明日再说，都听你的。” 第二日，秦如霜想着昨日的打算，早晨的时候特意起晚了。 “徐老板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来周县，有些水土不服。昨天晚上休息晚了，恐怕要用过午膳才能去铺子里继续谈昨日的生意了。” 其实周县离京都不过两日的路程，秦如霜这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 可徐老板一心惦记着王道长给他说的“贵人”和“财运恒通”，并没有发现秦如霜语气中的蹊跷，而是笑呵呵道：“当然可以！我去吩咐厨房先做午膳！” 吃过午膳之后，秦如霜才不慌不忙地跟着徐老板去了胭脂铺里。 谈生意的过程中，秦如霜也是尽量拖延时间，眼看着时间快到了昨日徐老板上香的时候，徐老板果然坐不住了。 “这两位贵客……这个时辰我该去道观上香了，要不咱们晚点再谈……？” 秦如霜却是板起了脸，“徐老板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们正谈得起劲的时候要去道观，莫不是对这单生意有什么意见？” 徐老板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实在是这时间快到了，而且我和王道长都约好了。” “徐老板此言差矣，既然王道长说了您的贵客是我们，那王道长自然也能算到今日正是我们谈生意最要紧的时候，想来晚去一些时间，也没什么妨碍吧？” 眼见秦如霜都将话说到了这种地步，徐老板只能一咬牙答应，“那成，我们接着说。” 秦如霜拿出她要采购的单子，和徐老板讨论，一边说一边观察徐老板的神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老板的状态果然不对劲起来。 第166章 瘾发 只见徐老板开始像昨天那样频繁地打哈欠，整个人萎靡不振，看上去像丢了魂似的。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撑着精神和秦如霜说话，可是却频频走神。 终于，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徐老板像是撑不住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秦如霜的话。 “夫人您稍等，我觉得我还是得去道观里一趟，我这心神不宁的……也没法好好跟您谈生意。” 秦如霜又阻拦了几次，徐老板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 到了最后他已经不顾秦如霜和谢洵的圈子，起身就要往外头冲，嘴里嘟囔着“我要去上香！我要去上香！” 秦如霜见事情不对，和谢洵对视一眼，谢洵立刻冲上前去制住了徐老板。 可是平日里看着虚胖的徐老板，不知道从哪生出一股力气来，疯狂地挣扎。 “你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上香啊啊啊啊！让我去上香！” 他一边挣扎，脸上的神情颇为疯狂，眼底也沁出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怖， 秦如霜下意识地想去帮谢洵的忙，谢洵见她走近，连忙拉着徐老板退后几步。 “别过来，担心他伤了你。” 秦如霜虽然心中焦急，还是听话地退后了几步，他应该相信谢洵。 正巧这时，徐夫人带着小儿子下了学堂，回到胭脂铺，一进门就看到状似疯癫的徐老板，正被谢洵压倒在一旁。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家老爷！” “爹爹！你放开我爹！” 还在发狂的徐老板见了妻子和儿子，像是找到了救援。 “快！快！娘子让他们放开我，到时间了，我该去给王道长上香了！” 徐夫人一手将儿子护在身后，一手去掰谢洵制住徐老板的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家老爷客客气气请你们来做生意，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秦如霜怕癫狂的徐老板会伤到小男孩，于是连忙去劝解：“你好好看看徐老板这个样子！像是正常的吗！” 听了秦如霜的话，徐夫人恢复了几分理智，仔细打量起徐老板。 这才发现徐老板整个人一直在不停地颤抖，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眼底全是恐怖的血丝，嘴里还一直嚷嚷着要去上香。 “我家老爷这是怎么了……？”徐夫人颤抖着问道。 现在一切都还没查清，秦如霜没有同徐夫人说其中的利害关系，只告诉她快点让下人去请个大夫来。 徐夫人现在是六神无主，听了秦如霜的话，又看她神色坚定，下意识的就选择了相信她，急忙叫了小厮去请大夫。 在等待的这一段时间里，徐老板一直在痛苦地挣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实在难受的时候就跪在徐夫人脚边，求徐夫人让他去道观上香。 有那么几次，徐夫人都已经心软了，踌躇着看向秦如霜问道，“要不然就让我家老爷去吧，难说王道长能治他这病，你看他太痛苦了！” 秦如霜看着这个六神无主的妇人，心里升起一些同情。 目光转向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徐老板，说道：“让你家老爷变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极有可能就是道观中的王道长。” “这……这不太可能吧？” 徐夫人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她确实对王道长颇有怨言，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徐老板不顾她的阻拦，将家中银钱都败在了道观里，但在她看来最多也就是个骗子。 现在看他家老爷这个样子，不知道是被人下药了还是怎么了…… 若真是这样，那王道长真是可恶，骗了他们家的银钱不说，还要害人性命！ 又过了一会儿，大夫匆匆忙忙来了，而此时的徐老板已经没有力气折腾了，两眼无神地躺在地上。 那大夫在周县颇有名气，也是认得徐老板的，你看他这个样子，连忙过来把脉。 只是越问诊眉头皱得越深。 “刚刚徐老板有何症状？可否同老夫说明。” 秦如霜三言两语将徐老板发病的样子描述了一番，那大夫又掰开徐老板的眼皮看了看，他眼中还没有退下去的血丝，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洵看到他的犹豫，于是从秦如霜说道：“你先照顾好徐夫人。这位大夫同我来，借一步说话。” 那大夫见谢洵周身气度不凡，下意识地就服从了他的要求。 谢洵将人拉到角落里，取下了身上的令牌，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那大夫吓得连忙要跪地求饶，被谢洵扶了起来。 “有何猜测，你只管同本王说，还有，这件事情务必要保密，若是真的是成瘾性的东西，朝廷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 谢洵下了封口，令大夫连忙表示绝不外露，就将刚刚诊脉时的一些猜测告诉了谢洵。 屋外。 徐夫人和秦如霜正在等待大夫的诊断。 徐夫人看起来六神无主，心中慌得不行。 而秦如霜则是神情没什么波澜，今日看了徐老板发病的症状，她心中其实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谢洵带着大夫走了出来，冲后头的秦如霜轻轻摇了摇头，秦如霜知道这是在提醒她，暂时不要告诉徐氏夫妇。 那大夫显然也得了谢洵的命令，没有说出真相，而是想了另一套说辞。 他告诉徐夫人，徐老板确实是被人下了药，而且还是中了一种很麻烦的毒，每日到这个时辰便会毒发。 开了一些药之后，让她每日毒发时，将徐老板捆住，不要让他伤了自己，过一段时间剩余的毒拔清了就好了。 听到不是伤害性命的病，徐夫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之后可会对我家老爷的身体和寿元有什么影响？” 那大夫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病好之后身子骨可能会弱些，好好调养吧。” 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果然。 将伤心欲绝的徐夫人劝走后，谢洵揉了揉手腕。 秦如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住谢洵的手，将衣袖往上一提，只见谢洵的手腕上赫然有两道青紫的掐痕。 “本王也没想到徐老板发病之后力气会那么大，一时不妨……”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王爷别说了，先上药吧。” 替谢洵上了活血化瘀的药膏之后，秦如霜替他将袖子放下，说起了今日徐老板的事情。 谢洵将大夫的诊断和秦如霜说了之后，秦如霜沉默半晌，说道：“没想到四年前已经被明令禁止的福元膏，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第167章 福元膏 祁国南面临海。 临海之地名为邵州。 那边的百姓纯善质朴，靠海吃海，祖祖辈辈都以打鱼为生。 四年前，一艘挂着奇特旗帜的商船靠近了邵州的海岸。 远道而来的岛国商人，为他们带来了一种名为福元膏的东西。 那种东西食用后，短时间内可使人容光满面，精神抖擞。而且一开始卖价十分便宜，邵州质朴的渔民们也没想就用了那些东西。 只是慢慢的，他们发现自己开始慢慢依赖上福元膏，一日不吃便像得了病似的，浑身难受。 更有那些吃的时间最长的人，已经是离了福元膏就活不下去了。 发病时状似疯癫，涕泪横流，恨不得跪在地上打滚。 而这个时候，岛国商人借机提高了福元膏的价格，福元膏一块难求。 就这样，整个邵州不知道多少百姓，因为这福元膏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连带邵州的官员也一同吸食福元膏。 当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他们自己也深陷其中。 明知上报朝廷是正确的选择，却害怕被朝廷责罚，害怕从此以后得不到福元膏，于是咬牙狠心不报。 官员和岛国商人统狼狈为奸，疯狂奴役着邵州的百姓，若不是有一伙正义之士，费尽千辛万苦从邵州一路步行到京都告御状，恐怕邵州的百姓，现在还在火深水热之中。 当初祁帝听闻此事，勃然大怒，连斩邵州官员五十余人，又将还留在上周的岛国商人一网打尽，通通斩首，派了不少大夫到邵州去，帮助百姓戒断这害人不浅的东西。 邵州福元膏的事情，历时一年，邵州所有官员大换血，原本富饶的土地也因为这一劫难变得贫瘠，在那之后皇帝就下了禁令，大祁境内绝不可种植食用福元膏。 而且此事影响颇为不好，当初也在邵州下了禁口令，邵州离京都很远，因此许多京都百姓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知道的也不敢说出来。 只是秦如霜和谢洵都没有想到，原本应该已经在大祁境内绝迹的福元膏，竟然会出现在离京都那么近的周县。 “明日去找沈笑阳吧，这事情得和沈笑阳知会一声。”秦如霜提议道。 第二日一早，秦如霜吩咐了徐夫人，下午若是徐老板再犯病，千万不能心软，又留下两个随从帮忙下午照顾徐府之后，两人去找了沈笑阳。 沈笑阳听后，也同秦如霜昨日一样震惊。 “怎么可能？！福元膏当初不是已经全部都销毁了吗？而且这些年上头下了禁令，岛国商人一律不可踏入大祁的土地，甚至不能进入我们的海域，一来便会被驱逐。” 接着，沈笑阳又升起滔天的愤怒，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他姥姥岂不是也…… “今日来，除了说福元膏的事，就是想问你姥姥身体怎么样？” 秦如霜接着说道：“据我猜测，道观里那些香，从小到大所含的福元膏的量，应该是由少到多，只有像许老板那样用到最大的那些香之后，症状才会比较明显。” 沈笑阳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可能是知道我们家在周县的根基，不敢算计吧，我听姥姥说她只能上那种中等的香……” “她一直和我抱怨，说王道长说她心不诚，所以一直不能上最大的香，我来了，她几日没去道观，说不定下回去就只能上最小的香了……” “那姥姥身上可有成瘾的症状？”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沈笑阳努力回忆着。 “昨日中午我一直守在姥姥身边，就怕她又像那日一样拖着病躯去道观，到了下午的时候感觉姥姥精神不济，而且一直捂着心口说难受，后来大夫给了些安神的药，她折腾了大概一个时辰就好多了。” 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 看来这背后之人对沈笑阳的母家有所忌惮，并没有敢下重手，而且老人家年纪大了，也许症状也并不明显。 “要不要让京都那边派人过来？”沈笑阳问道。 他现在简直想立刻把那个道观给抄了！ 这算计都算计到他姥姥头上来了，真当他们家没人了吗？ 秦如霜却是摇摇。 在她见到沈笑阳之前，她确实想过最简单的办法，那便是直接求助京都那边，派人来围剿，可是听完沈笑阳说的话之后，她又犹豫了。 按理说，沈笑阳的母家虽然之前颇有名气，沈笑阳的外公曾经也是朝中大员，但是解甲归田之后他们家十分低调，甚至在周县也没多少人家知道他们的底细，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富贵人家。 这样的人家，又有一个十分信道的老夫人，应当是王道长那种人眼中的大肥鱼，要宰肯定是首宰他们家。 可王道长却出乎意料地拿捏住了对老人家的用量，甚至没有忽悠老人家带着家中其他人一同去上香，明显是对这家人有所忌惮，而且忌惮颇深。 那是否可以说明……他们其实是知道沈笑阳母家的情况的……？ 而且王道长等人敢在离京都这么近的周县行事，背后肯定有所倚仗，必然也和朝廷中的某些人有关系。 “我倒觉得这间道观不像是突然心血来潮建在周县的，行事更像是蓄谋已久，一点一点地蚕食周县百姓，敢这么大张旗鼓又忌惮你们家……恐怕在京都有人。” 秦如霜接着说道：“我们现在贸然行动，向京都求援，只怕会打草惊蛇，不如先将幕后之人摸出来再说。” 沈笑阳听完，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头道，“这样也行。” “那我们往后行事可要更加小心，若真的与京都的官员有联系，我们几人的相貌恐怕要做些改动。” 秦如霜点头。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恐怕不适合再留在徐府了。 两人同沈笑阳拜别后，回到徐府，同徐夫人说明了情况，找了个别的借口，要搬出去。 徐夫人也没有多留，她现在还要分心照顾家里的顶梁柱。 “徐夫人可要切记，徐老板发病的时候，千万不要心软！不然就前功尽弃了，知道吗？” 徐老板是他们第一个救出来的人，而且也是上瘾颇深的人，秦如霜怕徐老板和徐夫人打草惊蛇，思量再三，还是将两个手下留在了徐府照看。 一来是留下帮忙，二来是若徐府有什么异动，他们可以及时禀报。 这件事情牵扯巨大，秦如霜和谢洵的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周县的情况，等到摸清底细之后，再带援兵来彻查。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切会因为徐夫人的一时心软，差点前功尽弃。 第168章 徐府隐情 秦如霜和谢洵来到徐府的时候，徐夫人眼神躲闪，一只手紧紧拉着儿子。 而原本被指派留在徐府照顾徐老板的两个下属，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徐夫人一眼。 接着对秦如霜道，“今日徐老板发病后，我们将他捆了起来。徐夫人同我们说不愿徐老板狼狈的样子被外人看见，说她自己照顾就行，于是我们就离开了。” “再回来的时候，徐老板人已经不见了。” 徐夫人闻言，呐呐道：“事情也许也许并没有那么严重，我家老爷他实在是难受极了，再说了……他平时也去道观上香的，今日他一求我，我就……” 面对这样优柔寡断的妇人，哪怕秦如霜心中再怎么对他们的遭遇感到同情，也实打实的生气起来。 不怕对手厉害，就怕同伴不争气。 现在时间紧迫，秦如霜没有那么多功夫来和徐夫人掰扯。 她吩咐两个手下看好了徐夫人和徐家的小少爷，这几日不要再去私塾上学了，有任何异动，将他们送到沈笑阳姥姥的府上。 秦如霜猜测徐老板应该对自己的症状已经有所察觉，只是抵不过毒发时的上瘾，若是今日真的被他跑到了道观里，少不了要打草惊蛇。 “事不宜迟，王爷，当务之急是先要把徐老板拦下。” 按照徐夫人说的时间，徐老板现在应该还没有到道观。 谢洵和秦如霜匆忙出门，果然在半路上接到了徐老板。 谢洵二话不说，一个手刀劈晕了徐老板。 “接下来怎么办？不如把徐老板接去沈笑阳府上先安抚住。” 谢洵点头说道，“本王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王道长那里真的有让人上瘾的福元膏，那么若是徐老板突然不去道观了，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毕竟按照福元膏的威力，旁人若是依靠自制力，是很难彻底戒除的，徐老板突然不去道观了，恐怕王道长会猜测是否有人已经发现了香中藏有福元膏的事情。 秦如霜点头，“让人假扮徐老板吧，做一下易容。正好去道观里套一套王道长的话。” 这事倒是不难，谢洵手下能人异士很多，易容一个五十多岁的胭脂铺老板，简直是信手拈来。 易容之后，连秦如霜都有些分不出真假。 那个易容的手下还有一项学人说话的本事，试了几次之后，出口的嗓音和徐老板已经十分相像了，只要随便搪塞一句风寒了，嗓子不舒服，便可瞒天过海。 接下来，就是要和徐老板本人，还有徐老板家里的人对口供了。 秦如霜和谢洵在看到徐老板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过来，福元膏的那股瘾也已经退了下去。 他茫然地看着秦如霜和谢洵，“我到底是怎么了？” “王爷，要不然将真相告诉他吧。” 秦如霜看人很准。 徐家的胭脂能在周县这么个小地方，做了一代又一代，如今小有所成，说明徐老板家风甚严，而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她也能肯定是老板是个精明的人，只是一时受了蛊惑。 与其像现在这样，让他云里雾里不知所措，不如将事情挑明，若他愿意配合最好，若是不愿意配合，难不成还能逃出谢洵的手里不成？ 谢洵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同徐老板说了他们的猜测，又将他毒瘾上来的症状，同福元膏上瘾的症状都说得明明白白。 徐老板听后，如遭雷劈。 福元膏这个东西，他是听过的。 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生意人，南来北往的客户多得很，听说过福元膏也不奇怪。 尤其当初在他第一次听到福元膏的时候，他心里是恨的，这玩意儿简直是祸害，让人迷失自我不说，还会害得人家破人亡。 想到这里，他又仔细地回忆了自己的症状。 他每日一到时间就想去道观里，心中不是没有过疑惑，为什么一炷香要卖那么贵，可是被王道长哄着骗着，自己也在骗自己说没事的，都是为了攒功德。 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将钱财耗费在道观里。 每次从道观出来，清醒之后，他内心后悔吗？ 当然后悔。 可是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前期已经投入了这么多的银两，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犯错，也不能相信自己犯错，因为这错误的代价真是太大了。 徐老板的表情从震惊变为悲哀，接着面死如灰。 半晌才抖着声音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我……我又该怎么办？” “我们是京都过来的官员，专门调查此事。你若是信得过我们，不如带着一家的妻儿老小先到其他地方避一避。” “对了，今日找你来是想和你说，我们的人已经假扮了你的身份，准备到道观里去探一探虚实，你与那王道长私下是怎么相处的，记得仔细和他说一声。” 能不能将这害人不浅的福元膏在周县彻底消灭，全看徐老板的配合了。 “我的夫人和孩子们……” “已经被我们接走安置好了，待会你就能看到他们。” 说起孩子，徐老板又问道：“那之前我的小儿子被王道长救了，又是怎么回事？那可是真的一份符水下去，就立刻到病除了啊！” 秦如霜早就知道他要问这件事情。 她之前也对这件事情颇有疑虑，他们将徐夫人和小男孩接到府上的时候，小男孩拉着秦如霜的衣袖，问了一句话，让秦如霜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当时小男孩拉着秦如霜的袖子，突然问她：“是不是如果爹爹一直去道观，就会像刘三一样，变成一个疯子在地上打滚？” 小孩口中的刘三，正是那日他们第一次去徐府的时候，碰到的那个提着一袋子猪下水的男人。 小孩一开始同秦如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秦如霜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刘三也染上了福元膏。 可是一想又觉得不对，刘三只是个小地痞，毫无收入，怎么可能有钱去道观上香，染上福元膏？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刘三和道观的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甚至他们之间，可能有某种协议，让刘三替他们做事，而道观提供福元膏。 于是秦如霜当时问了小男孩，关于这个刘三，还知道他的什么事情。 小男孩在秦如霜的追问之下，果然说了。 “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爹和娘，爹爹太忙了，我不想让他分神，娘胆子小，我不想惹她担心。” “我之前生病，都是因为刘三总是放他家的大狗吓我！” 第169章 焚香除害 秦如霜将她从小男孩口中得知的事情，都和徐老板说了，徐老板听得一头雾水。 “你说刘三放大狗吓我儿子，可是他就住在隔壁那条街，我并未听到有犬吠之声啊！” “我记得徐老板曾经和我说，刘三每天都会去杀猪的屠夫那里要猪下水，你想想他一个人在家，每天能吃完所有的猪下水吗？这猪下水除了贫苦人家会弄一点吃之外，剩下的都是喂狗了。” 秦如霜算了算时间，说道：“证据应该快来了。” 说完没多久，被秦如霜派去刘三家里调查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 手下的人拿出两样东西。 “那人家里应该有养大狗。” 手下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些粘在破布上的狗毛，同时又拿出了一个形状奇怪的铁具。 “这东西应该是套在狗的嘴上，不让它发出声音的。” 徐老板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小儿子生病都是道观的人一手造成的！ 他们肯定是让刘三放狗去吓他的小儿子，每次好了之后又故态重萌，一直到他走投无路去道观，求到符水让儿子喝下之后，刘三停止了吓唬小男孩，小男孩的病自然就好了。 正巧这时，徐夫人带着儿子进来看徐老板，徐老板一把拉过儿子。 “傻孩子，以前刘三吓唬你，你怎么不同爹说呢？” “因为爹爹生意好忙呀，而且小的时候有一次我被狗狗吓哭了，爹爹还笑话我，说我一个大男子汉的不能怕狗，等我不怕狗了，你就多抽出时间来陪陪我，所以我就……我就……” 看着徐老板悔恨交加的样子，秦如霜安慰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这几日你们就留在这府里，好好陪陪你的妻儿，他们都为你操心了太多。” 徐老板一家人自然是连忙道谢，徐夫人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自家老爷都没问，她也就没有问了。 安置完徐老板一家人，秦如霜吩咐刚刚那个手下把这些东西都放回去，不要打草惊蛇。 “我猜测刘三应该是专门用来监视徐老板的棋子，你小心些。” 那手下点头离开。 接下来，徐老板同假扮他的人仔细说了自己平时的一些小习惯，又和他说了每次去道观上香是什么流程。 万事俱备，现在只等下面的人去打探了。 手下的人走后，秦如霜忍不住问谢洵：“他们这样贸然前去，闻了那福元膏，会不会也上瘾？” “放心吧，自从上次邵州因为福元膏一蹶不振之后，父皇特意召集手下的御医对福元膏做了研究，制出了可以暂时抵抗福元膏味道的药丸。” “若是先用那药丸，再闻到福元膏，便可短时间内抵抗福元膏的作用，可若是普通人，闻到福元糕毫无准备的话，那就是防不胜防了。” 得到谢洵的保证，秦如霜才放下心来。 “王爷觉得这次的事情，会与朝中的哪些人挂钩呢？” “这个暂时无法推测。” “王爷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个道观如此有名，而且里头的香火卖得那么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的猫腻，为什么周县的县令一直没有将这异常往上报呢？” “你是觉得这周县的县令，也许在知情不报，或者说……和道观的王道长本就是一伙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秦如霜问道：“王爷认识这周县的县令吗？” 谢洵想了一下，虽然不认识，但是他出发之前，将秦如霜要去的地方都打听了一下，周县首当其冲，县令名为陈之浩。 “陈之浩师从礼部侍郎，薛城。” 谢洵回忆了一下这个人，说道：“在本王印象里，这个人一向沉默寡言，本本分分，既不营党结私，也不爱在父皇面前出头，是个非常低调的人。” “礼部的政务你也知道，除非有外邦来朝的时候忙一些，其他时候都比较清闲。” 这么一想，倒是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那就等道观那边的消息吧。” 一个时辰后，假装成徐老板的手下回来了。 “怎么样，可有打听出什么？” 手下将重重的伪装都去掉了，一身轻松的样子，带上徐老板那个假油肚，可把他累死了。 “回王爷王妃，那王道长十分谨慎，将我带到道观之后只是同徐老板说的那样，让我上了香，之后属下旁敲侧击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却怎么也不肯开口，属下怕打草惊蛇没有多问。” 秦如霜的表情凝重起来。 对于王道长而言，徐老板只是千万条鱼中的一条，自然不可能透露太多东西。 现在王道长那边打探不出来，恐怕要从福元膏的源头下手。 毕竟道观里的现存的香有限，而且据秦如霜和谢洵这几日的观察，周县也没有可以种植福元膏原料的地方，那王道长手中的那些香，必然是有人会隔段时间就来补货的。 秦如霜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谢洵，谢洵点头：“本王也是这么猜测的。” 秦如霜又道：“王爷，还记得那晚我们进了存放香火的那间屋子吗？单是那间屋子里的存货就有许多，保不齐其他地方还藏着其他的香。” 秦如霜思索良久，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王爷，我们今夜再去一趟道观吧。” “你是想去将道观的那些香全部销毁，看他们后续会和什么人接头补货吗？” “正是如此。” 谢洵点头行，“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见秦如霜一脸的跃跃欲试，谢洵打破了她的想法，“这件事情本王带着手下几个人去就行，此事危险，你在府中等我消息。” 秦如霜想了想，也是如此。 要销毁那些香，最好的方法，要么是放火，要么就是用水把香全部浇透，若是用水的话，显得太刻意了些，只能放火了。 “那王爷务必小心。” 第170章 道士全死了 谢洵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带着手下的人去了道观，一把火下去，整个道观火光冲天。 谢洵带着手下的人回到府里的时候，秦如霜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喧闹之声。 道观所在的位置是在山头上，大半夜的着起火来，整个周县都能看到火势。 “怎么穿这么少？当心着凉。”谢洵从青枝手里接过外衣，替秦如霜披上。 “王爷今日去放火的时候，有没有让人扣下一部分香作为证据？” “当然。”谢洵说道：“你别操心了，本王都安排好了。” “火只烧到了存放香火的地方，而且火势刚起来就特意闹出了动静。” “道观里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本王让下面的人看着，道观里那些道士开始提水救火之后才走的。” 秦如霜点点头，望着山头的火势说道，“那就好。” “还不回去吗？”谢洵和她并排而立。 “再等会儿。” 秦如霜还是将目光望向山头，只是看着看着，两个人都发现不对劲起来。 “王爷，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看，道观里的存水是否充足？这火怎么还没有灭呢？” 谢洵点头，“当然。道观里有两口井，而且放香火的地方，他们还特意存了水缸，水缸里的水都是满的。” “那怎么会火烧了这么久还不灭……” “糟了！” 两人对视一眼，难道他们的行动被别人发现了，要趁机将所有香火都销毁，也间接地将证据销毁？ 谢洵拍拍秦如霜的肩膀，安慰道：“别着急，香已经留了一部分下来，本王走的时候看到不少道士都已经从道观里逃了出来，哪怕火势再大，最多把道观烧了。” 秦如霜点点头，“那我们派人去衙门知会一声，衙门人手多些，别弄出人命来。” 谢洵自然点头称是。 手下的人去衙门里，带回来的消息是山头的火势已经惊动了衙门的人，县令已经带着衙役一起前去救火了。 秦如霜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是夜已经深了，于是被谢洵半推着回了房间里睡下了。 临睡前秦如霜心里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对谢洵说道：“明日去衙门看看吧，实在不行便表露身份，先将周县的局势稳住再说。” 谢洵替她掖了掖被子，回答道：“好。都听你的。” 第二日一大早，秦如霜和谢洵便带着人去了衙门。 衙门外重兵把守，秦如霜一看那阵仗就皱起了眉头，衙门的气氛不同寻常。 他们刚刚走近，一个衙役拦住了他们。 “衙门重地，你们是什么人？若是要申冤的，除非是命案，否则都往后挪挪。” “衙役大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秦如霜问道。 “别瞎打听。”衙役冷着脸说道。 秦如霜朝青枝使了个眼色，青枝拿出一小袋银子塞给了衙役，那衙役果然眉头松了一些。 “说吧，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替你传个话，但这案子办不办要看县令大人，现在衙门里事情多得很。”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来办案子的，是想问问昨日道观失火的事情怎么样了？” 衙役的表情古怪起来，又打量了一眼秦如霜他们一行人，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别胡乱打听。” 秦如霜心念一转，看来谢洵的人离开之后，道观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秦如霜对衙役说道：“我也是王道长的信徒，所以来打听一下，昨日晚上那么大的火，我心里不踏实，而且……” 秦如霜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那衙役听她说完眉头皱了起来，“你难道知道关于道观的事情？” 秦如霜不知道他口中所言的事情是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我确实知道一些关于道观的事情，只是我不能同你说，我要和县令大人说。” 衙役听完，立刻说道，“那你随我来，若是知道什么事情，一定要因五一十告诉县令大人，切不可隐瞒，知道吗？这可是十几条人命的事情！” 秦如霜闻言一惊，和谢洵对视了一眼。 整个道观也才十几个道士，衙役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为什么今日衙门的氛围如此严肃，也知道了这个衙役为什么要让她将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他们一进衙门，就看到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 尸体都用白布盖着，但是从白布下露出的衣角可以看出来，死者的身份是道观的道士。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大人” 衙役走后，秦如霜靠近谢洵，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全都死了，难道是火势太大了？” 谢洵也是眉头紧皱。 “绝不可能。昨日本王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道士从道观里逃出来了，而且火势也不算大，用道观里存的水绝对可以扑灭，就算是火救不了，把道观烧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死了！” 两人刚刚说完，一个身穿县令衣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谢洵之前和秦如霜说的那个人，周县县令陈之浩。 陈之浩板着一张脸，看到秦如霜和谢洵立刻训斥道：“哪里来的刁民胡言乱语！你知道关于道观的什么事情？道观昨晚不过是天干物燥，失了火！没有根据的事情，可不许在本官面前胡说八道！” 秦如霜一听他这意思，就知道陈之浩是想将这件事情定性为意外失火，可是事实的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大人听我说，我知道一些关于道观的事情，他们也许不是因为大火死的……” “闭嘴！” 秦如霜还没说完，陈之浩就打断了她。 “胡言乱语！来人！将这两个人逐出衙门！” 眼看陈之浩一口咬死道观失火是意外事件，道士们死亡也是意外事件，秦如霜看了谢洵一眼，看来现在必须表明身份了。 道士们的死，定然有蹊跷在里面，若是再不表明身份，等到陈之浩将这些道士的尸首处理干净了，那就真的没有线索可查了。 一旁的手下得到谢洵的首肯，立刻掏出了腰间的令牌。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怀王到此，还不快快下跪！” 第171章 亲自验尸 陈之浩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看到侍卫手中的令牌。脸色立刻“刷”的一下白了，急忙下跪。 “下官参见怀王，参见王妃。” 他急急忙忙赔罪，秦如霜站在一旁，甚至能看到他衣袍下的手在拼命发抖。 这让秦如霜更加笃定，这个县令绝对有问题！ 就算是突然看到怀王莅临，也不至于害怕成这个样子。 “起来吧。”谢洵淡淡道，“本王只是陪王妃到周县游玩，得知山顶的道观失了火。可惜了，听说这个道观很灵验，本王都还没来得及带着王妃去上炷香呢。” 秦如霜一直在旁边观察陈之浩的神色。 只见他刚刚听到谢洵提起道观的时候，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又听到谢洵说还没来得及去上香，整个人又松了一口气。 “王爷恕罪！都怪下官治理不周！这天干物燥地才让道观失了火，就是可怜这些道士们……都被大火烧死了！” 谢洵挑眉，“所有的道士都被烧死了？这可是十几条人命，失火了，他们难道不会跑吗？” 陈之浩赔笑道：“这……这……这两日确实是天干物燥，山顶上风又大，下官得知失火的时候已经全力扑救了，可是还是来晚了一步，大火扑灭后，所有的道士都已经死了，尸体都在这儿呢。” “来人，将白布掀开，本王要看看。”谢洵道。 “这……”陈之浩踌躇道：“王爷还是不要看了吧，这烧死的人死状恐怖，可别污了您和王妃的眼。” 谢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动手。将白布掀开。” 不用再吩咐第二遍，身边的手下立刻将十几具尸体的白布全部掀开了。 秦如霜立刻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这十几个道士，都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露出，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呈现出焦黑的颜色。 陈之浩忙道，“您看，下官就是怕吓着王妃，这烧死的人本来就很恐怖？来人啊！快将白布盖上，别吓着王妃！” 秦如霜压下心中的不适，抬手道：“等等，这些尸体都已经让仵作验过了吗？” 陈之浩动作一僵：“这大火烧死的人，都是意外，也验不出来什么，还是早早地下葬为好。这天热了起来，再放几日怕是要发臭了，别的不怕，就怕这尸体时间放久了带来疫病。” 秦如霜摇摇头：“不行，你也说了，十几条人命，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以一句“失火”就了结了，让人过来验尸，现在就验。” “这……这……王爷您看……”陈之浩将目光转向谢洵，“王妃怎么突然对验尸感兴趣了？就算要验，也得等下官找仵作来，也不敢当着王妃的面验啊。” “再说……王妃想看验尸下官自然是全力配合，只是……就怕旁人不知道，以为是什么大的案子，惊动了百姓，让百姓人心惶惶，这影响不好啊。” 秦如霜听出他口中的意思是在向谢洵告状，说自己心血来潮要验尸，平白给衙门惹麻烦。 谁知谢洵不听他挑拨，出言道：“都听王妃的，立刻找仵作来验尸。” 陈之浩眼看拦不住这两人，于是只能一咬牙，对一旁的衙役道：“你去请赵仵作来！尽快将尸体抬到停尸房，验尸之后将结果禀报王爷。” “慢着。此事事关十几条人命，本王同你们一起去，现在就验，本王现在就要知道结果。” 见谢洵态度坚决，陈之浩没办法，只能找来了仵作。 那仵作来了之后，陈之浩立刻对仵作说道：“昨日晚上道观失火，烧死了十几个人，你来看看尸体可有什么异常？” 这仵作在衙门里也干了很久了，一听县令的话，就知道这事情有蹊跷。 明明是要验尸，但县令却一开口就说这十几个人烧死的，莫非是要让他将验尸的结果，写成这些人是被活活烧死吗……？ 他眼睛滴溜一转，拱手道：“好的好的，小人这就去。” 谢洵怕秦如霜看了不舒服，于是将秦如霜拦在了停尸房外，“就让他们进去验，待会儿告诉本王结果，量他们不敢作假。” 停尸房里。 赵仵作验尸，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十几个人确实不是烧死的！ 而且听外头的动静，那两个站在门外的人应该大有来头，他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 正想着，一旁一个低眉顺目，说是来帮他一起验尸的衙役，突然将刀子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县令大人说是烧死的，那就是烧死的。若是胡言乱语惹出什么事情，你这条命，还有家中妻儿的命，不知道够不够赔。” 仵作咽了咽唾沫，颤抖着声音道：“知道……知道小人知道该怎么说。” 不一会儿，仵作出来了，擦干净手，对着陈之浩还有谢洵和秦如霜说道，“这些人确实都是烧死的。” “你确定？”谢洵直直地看着仵作，将他看得生生打了个寒颤。 “你该知道同本王说谎是什么下场。” “小人不敢！确实是烧死的呀！” 秦如霜出言道：“这周县可还有其他仵作？” 陈之浩立刻跳出来说道，“没有了！这行当本来就没什么人愿意做，做了那是损阴德的，我们整个周县也就这一个仵作！” 秦如霜点头道：“行。” 陈之浩大喜过望，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没想到下一刻，秦如霜出言说道：“青枝，准备清水手帕小刀，我要亲自去验这些尸体。” 秦如霜话一出，陈之浩还来不及拒绝，一旁的谢洵先拉住了她的手。 “别闹。” 秦如霜抬头，直视着谢洵：“王爷难道不信我？别的我可能验不出来，但一个人是烧死的，还是死后再被焚烧尸体的，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说完不再看谢洵的神色，接过青枝端来的清水，将帕子在清水中浸湿后，围在了自己的脸上，又拿起托盘中的小刀走进了停尸房。 身后的青枝犹犹豫豫，想跟着进来，被谢洵拦住了。 谢洵叹了一口气，“算了，本王同她一起进去。” 第172章 死尸蹊跷 谢洵进了停尸房之后，正看到秦如霜已经用湿了的手帕蒙住了脸，拿着小刀站在尸体旁边，看起来倒挺像那么回事的。 秦如霜选了一具尸体，正想下刀，拿刀的手却被谢洵握住了。 “本王来吧。” 有人代劳，秦如霜乐得多清闲，于是松手将刀递给了谢洵，“多谢王爷。” “要看哪里？” “看喉管和肺部。若人是活活烧死的，那喉咙里和鼻腔内，以及肺部都会有大量浓烟的痕迹，和普通的死状是不一样的。” 谢洵闻言，抬手就要下刀，顾及到秦如霜，于是对她说道：“你转过身去，本王替你看。” 秦如霜点点头，她也不想看血腥的画面，于是乖顺地转过了身。 谢洵按照秦如霜要求的那样，切开了死者的喉管和肺部，里面都是鲜红的，并没有秦如霜所说的，被浓郁浓烟熏过或者呼吸过浓烟的样子。 “如你所言，确实是死后才被扔到火里烧了尸体的。” “这些道士都是小啰啰，找找有没有王道长的尸体。”秦如霜不客气地吩咐到。 谢洵闻言也不恼，在一众尸体中仔细搜寻，看到有一具尸体被烧了一半的外袍，与其他的不一样。 他叫来之前假扮徐老板的那个手下，让他辨认，果然是王道长的袍子。 谢洵又划开了这具尸体的肺部，也是被人灭口后，才将尸体扔进大火中焚烧的。 谢洵摇摇头，“王道长的尸体也看不出什么蹊跷。” 秦如霜转身，“我来看看。” 她绕着尸体仔细打量，这具尸体与其他烧焦的尸体没什么不同，除了烧碎的外袍能看出与其他道士不一样，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王道长身上也找不出破绽吗…… 秦如霜又仔细观察王道长的尸体，这么一看，被她看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王道长的右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紧紧握着。 “王爷掰开他的手看看。” 谢洵闻言，用力用刀将王道长的手掰开，里面竟然藏了一小块布条。 这布条应该是慌乱之中，随便从旁边烧毁的布条里捡得，周围都已经烧得看不清了。 但布条上隐约能看到一个用血写着的东西。 是半个“薛”字。 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难道真的与薛城有关吗？ “王爷，上报朝廷吧。让援兵过来调查，现在陈之浩已经不可信了。” 谢洵点头。 两人出去之后，没有问责陈之浩，而是表示要向京都寻求援兵。 他们此次出行，本来只是为这帮秦如霜巡视产业，并没有带多少人。 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秦如霜腹中还有孩子，谢洵不能大意，先稳住陈之浩再说。 临走前，谢洵吩咐手下守在陈之浩的府内，绝不能让陈之浩畏罪潜逃，他知道的内情肯定非常多。 此事牵连甚广，秦如霜和谢洵都不敢大意。 他们回府后同沈笑阳说明了情况。 沈笑阳也赞同按兵不动，先等京都的援兵来再说。 然而没想到的是，第二日一早，手下匆匆忙忙赶回了府里。 “王爷，王妃大事不好！陈之浩上吊自杀了！” “怎么可能？你们昨晚不是盯着他吗？”秦如霜问道。 “我们昨晚确实守在陈府，陈之浩也没什么异常，晚上他夫人睡觉之后，他便进了书房，灯亮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仆人打开房门，他已经死了。” “尸体没有什么异常？是他杀还是自尽？”秦如霜连忙问道。 手下摇摇头：“尸体没有什么异常，确实是上吊自杀的样子。陈夫人都快哭晕过去了。” “不过属下打听之后得知了一件事情，陈之浩和他夫人都在周县，可是他们的两个儿子却在京都上私塾。” 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必然是京都的大人物用两个儿子做威胁，才让陈之浩上吊自杀的吧。 秦如霜算了算时间，他们来周县的时候，一路走得慢，所以马车行了两日。 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向京都求援，如果快的话，今日傍晚应该就能从京都带来消息。 秦如霜和谢洵又等待了一天，等来的却不是好消息，而是另一个坏消息。 京都来的人告诉他们，皇上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已经派了一队精兵过来协助王爷破案，但同时还有一个消息，薛成也自杀了。 “王爷，此事恐怕连薛成都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幕后之人知晓事情不对，想必已经杀人灭口了。”苹果沉声道。 谢洵点头。 他早就想到此事牵连甚广，但是没想到幕后之人胆子会这么大，朝廷命官说杀便杀了，虽然给出的说法是自尽，但肯定也是受到了胁迫的。 “如今道观被烧，王道长被杀，陈之浩和薛城皆自尽而亡，王道长生前最后的线索指向的正是薛城……” “难道此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案吗？！”秦如霜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他们追查了这么久，没想到幕后之人如此狡猾，仅仅是一点风吹草动便推出了薛城来顶罪。 如今，人已经死了，线索也断了，最后结案的时候，只能将罪魁祸首定为薛城。 看秦如霜着急上火，谢洵安慰道：“先别急，让沈笑阳回京都去继续追查此案。此案除了要找出罪魁祸首，现在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我们处理。” 秦如霜冷静下来。 确实如此，道观已经被毁了，也不可能再有含有福元膏的香火供信众们吸食。 那么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帮周县的百姓彻底戒断这害人不浅的东西。 “王爷放心，此次陛下派来的这队精兵，曾经也去过邵州，帮助那边的百姓戒断过福元膏，陛下还派了一批御医过来，剩下的事情让他们处理就行，王爷和王妃不用操心。”手下的人忙道。 秦如霜点头，死的人已经死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帮助他们戒断福元膏是现在的第一要务。 之后秦如霜命人写了告示，将福元膏事情的来龙去脉贴在了衙门门口。 而皇帝派来的那一队精兵则是挨家挨户开始寻访，帮助那些已经成瘾的百姓戒断。 这是一个大工程，一忙便是四五天。 秦如霜和谢洵两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好在现在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瘾大的人都已经集中到一起，由大夫协助戒断，一些上瘾不深的百姓则是自行在家中戒断。 秦如霜忙了一天，刚坐下来喝茶，青枝告诉她，徐老板来了。 徐老板一来，秦如霜还来不及招呼他坐下，徐老板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多谢王妃救我的命！小人已经听王爷说了，王妃此行是为了什么，小人愿将徐氏的胭脂配方全部无偿献出！” 第173章 胎动 秦如霜连忙扶他起来，“徐老板不必如此，既然是做生意，哪有无偿献出的说法，大家一起发财。” 徐老板坚持：“若不是王妃突然到周县查处了这个害人不浅的道观，我这点家业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我败光了！小人要多谢王妃替我守住了祖上传下来的基业！” “徐老板不必着急，你先将福元膏戒断，之后的事情我们再慢慢谈，绝不可能让你白白吃亏。” 徐老板听完又是一阵感动。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王妃的地位那么高，哪怕是一句话要让他献出配方，他也只能乖乖照做，可如今王妃不仅救了他，还愿意与他一起共谋大事，怎么能叫他不开心？不感动？ 送走了感激涕零的徐老板，秦如霜终于得空喝了杯水。 正在这时谢洵也回来了。 “怎么样王爷？百姓们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吗？” 谢洵点点头，随手拿起桌上秦如霜喝了一半的水一饮而尽。 “都差不多了，本王刚听清只说徐老板也来过了？” 见谢洵喝自己喝剩下的水，秦如霜有些脸热，于是别过了脸去。 “对，找个时间同许老板谈谈胭脂配方的事情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 “周县的事倒是处理得差不多了，可我还是担心京都那边，背后之人到底能不能查出来。” 见秦如霜皱着眉，谢洵抬手拂过她的眉间。 “别皱眉，你不开心，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开心，京都的事情就交给沈笑阳吧，你好好想想下一站我们去哪里。” 秦如霜呼出一口气。 也是，事情是忙不完的，光靠她一个人着急也急不来。 放松下来之后，秦如霜靠着椅背休息。 她现在肚子越发大了，端坐一会儿便觉得累，先前在谢洵面前还有些端着架子，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在谢洵面前做样子，大大咧咧靠着椅背。 两人无言，正想休息一会儿，秦如霜突然感觉肚子动了一下。 “呀！” “怎么了？”谢洵立刻站起身来，一脸关切地问道，“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秦如霜的手轻轻抚上小腹，摇摇头道：“没有，只是……他好像动了……” “什……什么动了……？”谢洵有些无措。 “肚子动了一下。” 秦如霜算算时间，确实差不多到了会胎动的月份。 见谢洵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秦如霜有些想笑，突然出言道：“王爷要不要摸一下？” “可以吗？” “当然可以。” 秦如霜坐着，只见谢洵走了过来，然后不顾礼节地单膝跪了下来，将脸挨着她的肚子，靠得很近。 他几次伸手，像是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一样，只敢虚虚地靠着衣服，不敢抚摸上去。 秦如霜突然心软了，她伸手抓着谢洵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王爷，这样才能摸到。” 秦如霜能感觉谢洵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谢洵屏息凝神，感受着手下温热的触感。 这几日天气热了，秦如霜穿得很薄，透过薄薄一层纱能感觉到圆润的肚皮。 手下就是他和秦如霜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不给面子，谢洵摸了好一会孩子都没有再动。 “可能是太安静了，他不习惯？要不我起来走两步，说不定他就会再动了。” 谢洵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 “不用，你和孩子好好休息。我们后日便出发，前往下一站吧。” “嗯。” 京都，尼姑庵。 秦方好靠在窗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树林。 若是秦如霜现在在此处，看到秦方好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 旁人有孕，过了孕吐的那个时候，胃口都会好起来，整个人也会跟着圆润一圈，可是此时的秦方好，却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 她目光有些呆滞，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脸都已经瘦得凹了进去。 夏天的薄衫挂在她身上，就像挂在了竹竿上，飘飘荡荡的。 “主母，该吃东西了。” 秋宁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我不想吃，我这几日已经吃得够多了，可是还是觉得好累，秋宁，你说我到底怎么了？” 秋宁眼中闪过一抹暗色，接着掩去了脸上的表情，安慰道：“主母不必担心，一定是你前段日子害喜，吃得少了，所以瘦了。这几日不是没有吐了吗？只要多吃点东西，慢慢的都会补上去的。” “真的吗……可是我觉得这几日精神都不太好，老是想睡觉，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秦方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握着秋宁的手腕，只把秋宁捏得有些生疼。 秋宁不着痕迹的挣脱开秦方好的手，还是笑着说道：“怎么会呢？秦小姐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一定是因为肚子里怀的是个小皇孙，所以需要的东西多，秦小姐多吃点就是了。” 秦方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夹起一筷子菜放到嘴里咀嚼，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她一言不发的吃完了所有菜，又抬头问秋宁：“夫君已经许久不来了，他是不是厌倦我了？” “怎么会呢？主子若是不喜欢主母，怎么会让主母怀上主子唯一的骨肉？主母放宽心。” “那爹呢？爹也不来看我。” 秋宁被她问得有些烦了，但还是压着脾气，好言好语道：“主母又忘了吗？俞大人说了，今日会来看你，你再等等。” 刚说完，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俞在忠走了进来。 秦方好眼神一下就亮了，看清是俞在忠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往他身后探头，接着眼中的光又灭了下来。 “怎么只有爹爹来了，夫君呢？” “主子忙，改日再来看你。” “爹，夫君他是不是……” 俞在忠板起脸来：“不要胡闹，这几日京都形势严峻，主子有要事在身，你不要给他添乱。” 秦方好一听更加担心了，“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俞在忠摆手说道：“主子在周县的一些小生意被搅黄了。都怪那个秦如霜，她自己的生意做得好，就见不得别人做大。” 秦方好一听到秦如霜的名字，立刻追问：“怎么回事？” 俞在忠摸了摸胡子说道：“本来爹是不想告诉你这些烦心事的，只是这次秦如霜做的实在过分。” “她到周县是去发展杜氏的产业的，见主子在周县有些生意做大了，于是她便见不得别人好，掺和了一手……好了，你听爹的，现在好好养胎，日后取得王爷的宠爱，咱们之后才能共图大计……” 第174章 准备出发 秦如霜和谢洵决定不日启程前往下一站，徐老板得了消息又来了一回。 他将自己祖上传下来的胭脂配方，献给了秦如霜。 那些方子都是徐家几代人的呕心沥血之作，被认认真真地记录在一本泛黄的本子上。 秦如霜抚摸着那泛黄的本子，上面是时光的痕迹，甚至可以能想象得出徐家一代又一代的人，是如何经过不停的尝试，记录下这些胭脂的配方。 而剩下一代又一代的徐家人，则是在这个配方的基础上摸索着改动，秦如霜还看到了一些新添加上去的笔记，应该是徐老板自己添加的。 秦如霜心中百感交集，这泛黄的本子，便是徐家的传承。 “你放心，这份方子我先命人送去京都。之后杜氏与徐家的合作如何分红，我会让人捎信给你，不会让你吃亏的。” 徐老板感激涕零，“那便多谢王妃。” 听说秦如霜和谢洵要走了，在后院养伤的老太太非常不舍。 “这还没待几日，怎么就要走了呢？周县的事情我都听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臭小子说了，事情都还没平息下来，你们要不再呆几日吧？” 秦如霜笑笑，安慰老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沈笑阳了，我和王爷都相信他办事的能力，我们这次出来时间本就不长，再过一段时间还要赶回去给父皇过寿呢。” 老人家一想，“是我糊涂了，这都快到陛下的生辰了。” 老人家眼中闪过一些不舍，说道：“你们正年轻，多走走看看是应当的，应当的。这样吧，今日晚上我将家中的人都叫回来，咱们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秦如霜自然是不会不答应，笑着点头，“那就辛苦姥姥筹备了。” 晚宴上，老人家叫来了他的几个儿子和儿媳，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还有沈笑阳这个小辈作陪。 一开始这些人还有些拘谨 他们都已经离开了父母，独自建府，一年只回来几趟。 前些日子听说老宅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以为是什么远房亲戚，也没上门拜访，没想到竟是怀王和怀王妃。 毕竟身份有差别，饭桌上总是有些放不开。 谢洵和秦如霜见见状，客客气气地同他们话家常，慢慢地，气氛也都松快下来。 晚宴的饭菜十分丰盛，大家围着圆桌而坐，这桌子很大，按照礼节，在讲究的人家，都是只用些在自己身边的菜式。 谢洵正在吃东西，见秦如霜眼巴巴望着自己这边的一道大虾，有些眼馋。 京都和周县都不临海，这么大的虾子实属罕见，看秦如霜眼巴巴望着自己，谢洵夹了一个放到盘中。 他正剥虾壳，就见秦如霜的嘴巴瘪了下来，心中想笑，秦如霜这是以为自己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吗？ 他仔细将虾壳都剥了，才将虾仁放到秦如霜碗中。 “慢些吃，不够再给你剥。” 秦如霜的表情一下子由阴转晴。 小夫妻两人的互动，都被一旁的人看在眼里，自是羡慕怀王和怀王妃感情好。 “王爷可真是疼爱王妃呀。” 说话之人是沈笑阳最小的一个舅舅。 这也是在沈笑阳介绍的时候，秦如霜才得知他竟是一辈人中最小的。 不怪秦如霜会惊讶，实在是因为此人和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十分不同。 他虽穿着讲究的衣着，但是面容比旁边几个哥哥看着要老些，而且是健康的小麦色，眼角有些皱纹，一看便是饱经风霜。 老太太闻言，立刻瞪了这个最小的儿子一眼。 “你也知道有媳妇儿的好处啊？你看看你！你的哥哥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你看大哥的儿子马上都要说人家了，你呢？三十好几，还是老光棍一个！” 那人一看捅了炮仗，连忙求饶，“母亲快多吃些这个。” 老太太又瞪了他一眼，“你别转移话题，正好今日王爷和王妃都在，让他们给你打听打听，京都有没有什么人家有好的女儿不嫌弃你这把年纪的，赶紧给我成家立业才是正行！” 秦如霜闻言，笑着答应了。 “这位叔叔看起来风趣幽默，又见多识广，想来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年轻的时候，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说亲的媒人踏破了，偏偏他不愿意！不去京都好好发展，也不愿留在周县塌塌实实过日子，要到处去经商。” 老太太越说越气：“也不知是家里缺了他吃，还是缺了他喝，想着法要出去弄银子，我寻思着家里也没亏待他呀！” 听到老太太这么说，秦如霜反而升起了几分兴趣，“叔叔也是经商的吗？” 那人看到秦如霜和他搭话，立刻笑开了花。 他喜欢经商，平日里走南闯北，一般这样的家宴他都是忙不及过来的，今日是听说他家的贵客竟然是秦如霜，所以才特意抽了时间回来。 旁人也许不知道秦如霜的事情，但他在外头走南闯北，杜氏商行的名头，他可是如雷贯耳。 如今杜老爷唯一的嫡亲孙女就在这里，他怎么能不来露个脸。 “王妃客气了，我排行老四，若王妃不介意，可以跟着沈笑阳那种小子喊我一声四叔。” 秦如霜闻言，换了称呼：“四叔也是经商的吗？不知道四叔是做哪个行当的？” “我嘛……什么都有些涉猎，说好听一点叫走南闯北寻找商机，说难听一点嘛，就是四处倒卖。” “将北方的东西带到南方卖，再将南方的东西带到北方卖，中间赚点小钱罢了。对了，我手底下有一只商队，王妃日后若是用得到，只管开口便是！” 秦如霜闻言，心中对此人升起几分兴趣。 这位四叔说得简单，似乎只是倒卖东西，但秦如霜知道，要将南边的东西倒卖到北方，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能做到的。 路途那么遥远，需要的财力，物力，人脉，缺一不可。 若是人人都能做这行，这些不同地域的货品，又怎么会炒得如此高的价格？ 而四叔口中的商队肯定也不简单。 “既然四叔这么说，那如霜就记下了，日后若是有货品需要运输，一定找四叔合作。” 四叔听完眉开眼笑，端起酒杯就想敬秦如霜一杯，被谢洵拦下了。 “王妃有孕在身，本王替她喝。” 见谢洵脸上没有什么生气的神色，原先心里那点紧张顿时烟消云散，四叔笑呵呵的端起杯子。 “能与王爷喝酒，是小人的荣幸！” 一杯酒喝罢，四叔又提起了别的话头。 “听说王爷和王妃马上要离开周县了，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秦如霜却是笑了。 “说实话，我也还没想好，走到哪里算哪里吧。对了，我听姥姥说四叔经商忙碌的很，只在周县待到明天，不知道四叔接下来去哪儿发财？” 四叔眼神一转，连忙开口邀约：“下一站准备去趟江南，不知道王爷和王飞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 第175章 酒后的沉默 江南…… 秦如霜心中微动，她的外公便在江南，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见秦如霜眼中闪过怀念的神色，谢洵在桌子下面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若是想回去，那便一起走吧。” 秦如霜闻言，坚定了眼中的神色，抬头对四叔说道，“我也好久没有回去了，既然如此，那边要劳烦四叔了。” “哪里哪里，是四叔要劳烦王妃才是！” 秦如霜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继而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确实，若要从京都周围去到江南，最快的方法便是乘坐杜氏船运的船。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自己方便了四叔。 这顿晚膳吃到了很晚，几个男人多喝了些酒，聊着聊着也把话聊开了，谢洵难得的没有端着王爷的架子，和几个叔伯一番觥筹交错。 秦如霜只陪他们坐了一会儿，便有些乏了，于是独自一人先去休息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秦如霜感受到了身边的动静。 “如霜……” 秦如霜有些困，闭着眼睛哼哼，“王爷回来了，赶紧洗漱睡觉吧。” 她闭着眼睛，想继续睡觉，只是突然鼻尖传来了一阵醉人的酒香，旁边的被子也传来悉悉嗦嗦的动静。 秦如霜被闹得没了睡意，于是睁开了眼。 一睁眼，便对上了谢洵的眸子。 谢洵应该喝了不少，身上是清新的酒香，混合着他身上那股不知道用什么香料熏出来的冷烈的香味，有一股醉人的味道。 “如霜……”他又喊了秦如霜一声。 “王爷喝多了。” “没有。这府里的酒没有边关的烈。” 有些人微醺之后，会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倾诉欲，这秦如霜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谢洵竟然也是这种人。 她几次劝谢洵睡觉，谢洵都同她聊东聊西，最后秦如霜的睡意彻底醒了，索性爬起身靠在床头。 “王爷说府里的酒没有边关的烈，那边关喝的是什么酒？边关的酒又是何种味道？” “边关的酒啊……”谢洵语气顿了一下，眼神望向虚无缥缈的远方，“边关的酒，是带有血的味道的……”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谈天说地，谢洵同秦如霜说了许多边关的见闻。 秦如霜虽然小的时候对边关十分感兴趣，也很关注边关的战士，但是得到的消息都是从书中和旁人的口中来的，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谢洵口中，这么直接地听到别人描绘边关的风景。 谢洵从他刚到边关开始说起，他是如何从一个小兵做到将领，又做到主帅。 他和秦如霜聊边关的风俗人情，同秦如霜说边关的百姓，大祁的百姓，大燕的百姓，还有边关的芸芸众生。 他在边关打了多少战役，和将士们一同抗敌，如何操练…… 谢洵说得很慢，秦如霜却听得很用心，直到谢洵说到了边关与大燕的那一场战役。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最后是秦如霜打破了这一份沉默。 “早点休息吧，王爷。明日便要出发去江南了。” 谢洵回过了神，点头回答，“嗯。” 两人躺在一起，盖着同一床被子，思绪却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第二日一早。 秦如霜昨夜被谢洵打断了睡眠，有些精神不济，但若是要出发的话得赶早。 洗漱完去到前院，四叔和沈笑阳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和王爷都不够意思啊，拍拍屁股就走人，把周县的这一堆烂摊子扔给我一个人！”沈笑阳的语气有些哀怨。 四叔拍了一下沈笑阳的脑袋，“这是王爷和王妃看重你，相信你的能力，给我留在周县好好办事！” 说完又对秦如霜道：“王妃可准备妥当了？” 秦如霜点头：“都准备好了，王爷他……” 今日早晨一醒来，她就没看到谢洵的身影。 四叔一笑，说道：“王爷起得早，我同他说了几样周县的特产，有几样吃起来不错，王爷去替你买了。” 秦如霜点点头，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沈笑阳，和四叔一起出了府门，出去之后就看到谢洵已经等待马车旁。 见秦如霜过来，谢洵立刻上前扶着秦如霜登上了马车。 “离周县最近的渡口有半日的路程，昨夜没睡好吧？你在马车里休息一会儿，晌午便能到了。” 秦如霜点点头，在谢洵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她确实没有休息好，马车晃晃悠悠走着，不一会儿她就困了，意识朦胧间，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倒在了谢洵身上。 正想撑着睡意坐起来，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耳旁是谢洵的声音，“睡吧。” 凶猛的睡意袭来，秦如霜很快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渡口。 这个渡口有一个杜氏船运停泊的站点，船上的工人听说是秦如霜要乘船，都老老实实等在一旁，还为他们收拾了几间最好的船舱。 秦如霜登上船后看了一眼，空间是有些狭小，不过已经是最好的了，毕竟杜氏船运主要做的还是运货。 船舱里修几间房间，只不过是方便随行的管事居住，因为他们到来，管事都已经搬到了工人的船舱里了。 秦如霜长这么大只去过一次江南，而且那一次去走的还是陆路，还没有走过水路。 她也坐过船，不过只是京都的画坊，在湖里绕几圈便停船靠岸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么大的船只。 因此在今日之前，秦如霜也不知道原来她竟是会晕船的。 【作者有话说】 出发江南，开新地图啦~ 霜霜和狗王爷还会经历一些事情，秦方好正在蓄力准备搞波大的~ 然后就是你们期待的假死了！放心吧狗王爷必定追妻火葬场的！ 第176章 杜老爷子的刁难 秦如霜现在已经吐得胃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这种感觉甚至比他刚刚有孕害喜的时候还要严重。 “王妃你没事吧？”青枝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王妃吐得天昏地暗，她手上端着一杯热水，拿着温热的帕子，准备随时替王妃擦擦嘴角。 “我没事。”秦如霜惨白着脸接过青枝递过来的帕子。 如果说害喜的时候只是想吐，那么晕船的感觉就是又想吐，头又疼，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秦如霜抬起头，看到自己身边只有青枝和几个侍卫，不见谢洵的身影，秦如霜心里有些失望。 不一会儿，谢洵回来了。 秦如霜赌气似的转过身去不看他。 “怎么样，王妃好些了吗？”谢洵以为是秦如霜身体不舒服才不理人，于是转头问身后的青枝。 青枝点点头，“王妃好一些了，可是肚子里吐得空空的，应该很难受吧。” 谢洵对青枝说道：“你先过去吧，我来照顾。” 青枝有些犹豫，现在秦如霜那么虚弱，她应该陪在身边，王爷真的能照顾好王妃吗？ 见青枝面露犹豫，谢洵不容置疑地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又到了秦如霜身边。 秦如霜抬头，就看到谢洵正望着她，脸上的心疼不似作假，心里的气也散了些。 “你来干嘛？”秦如霜问道。 “刚刚替你去找东西了。你看这是什么。” 谢洵说着，打开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柑橘。 “青枝说你吐了也不见好，船上倒是有晕车的汤药，你怀着孩子他们不敢给你喝，所以我去找了这个。” 秦如霜还是摇头：“多谢王爷，可我还是吃不下。” 谢洵将柑橘剥开，单独拿了柑橘的皮，递到秦如霜鼻子下面：“不是给你吃的，这个是用来闻的，闻一闻可能会好一些。” 秦如霜半信半疑地闻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舒服了不少。 见秦如霜眉头舒展开来，谢洵心里也放心下来。 躲在一旁的青枝见王爷有模有样地替王妃擦拭，又将王妃哄的眉头舒展开了，心里也放心下来。 她以为王爷照顾好王妃就要走了，可谁知王爷在王妃身边一照顾就是整整四天。 一直到她们的船停靠到岸边，才没有亦步亦趋跟着王妃。 下船的时候，秦如霜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上次来江南的时候还是孩童，关于江南的记忆已经朦胧不清，又好似十分熟悉。 江南的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秦如霜站在岸边，水上有船，那船两头尖，肚儿宽。 那船似乎有些陈旧了，原来的褐色褪去了，变得有些破。孩童们乘船，在船上唱歌，聊天，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船缓缓移动，水纹随着船的移动向四周散去，水纹散到石阶旁，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小镇的风景，祥和的人们。 江南是富裕的，温柔的，而江南首富，就是秦如霜的外公一手创办的杜氏商会。 秦如霜领着谢洵来到一处低调讲究的宅子前。 秦如霜抬头，记忆中的石坎和牌匾。 “杜府”。 “彭伯伯，劳烦通传一声。” 门口的老人慢悠悠抬头，说出的话带着江南口音：“你怎么叫我彭伯伯呀，该叫我彭管家，你是哪家的……小小姐？！” 老人蓦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喜笑颜开：“小小姐回来啦！小小姐回来啦！快进来！” 彭伯伯十分热情，拉着秦如霜就要往里面走，和正要出门的杜老爷子撞了个正着！ 秦如霜时隔那么多年，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外公，不知怎么的，眼泪突然就湿了眼眶。 “外公……” 杜老爷子何尝不是激动万分。 自从那个倔强的女儿不听他的劝嫁给了秦将军，他心中赌气，这么多年来只去过一次京都，也只见过秦如霜两次，现在一看，竟然都这么大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杜老爷子的声音也更咽了，拉着秦如霜就要往里面走。 “哎，外公等等，还有人在后面！”秦如霜回头说道。 杜老爷子脚步一顿，问道：“可是随行的下人？你先进来，之后我在安排人接应他们！” “不是，是王爷也一起来了。”秦如霜说道？ 杜老爷子眼睛一眯，“王爷也来了？好啊！好啊！” 秦如霜一笑，“外公不觉得被打扰就好，王爷他……” 下一刻，只见杜老爷子将秦如霜招呼进了府门，然后大手一挥，吩咐下人：“立刻关门！不许开！” 在杜氏府里，杜老爷子的话那绝对是圣旨，别说一个怀王，就是皇帝来了，老爷子要是吩咐关门，他们也要立刻关门！ 于是，秦如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谢洵被关在了门外…… 她错愕抬头：“外公，这是怎么了？” 杜老爷子没好气道：“你还说！你娘不听话，你也不听话！怀王并非良人，外公本来就不同意，我可没喝过他敬我的茶，这个孙女婿，我不认！” 秦如霜哭笑不得，外公竟然还记恨着谢洵呢！ “那外公准备永远不让他进门了？” 杜老爷子眼神里透露出危险的神色：“想进来？当然可以！只是这个孙女婿，外公我要亲自考考他！” 说完又瞪了秦如霜一眼：“你可不许心软！” 秦如霜忙道：“不心软，不心软，全听外公的。” 说完试探着问道：“那外公准备怎么考王爷？” 杜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并不糊涂，只见他若有所思地摸着雪白的胡子，过了一会儿说道：“来人，传话给怀王，老夫这里有一道难题要考考他这个孙女婿，若是能为老夫排忧解难，老夫便认了这个孙女婿，若是不能……那在江南的这段日子就请王爷自行寻个地方住下，杜府招待不起！” 第177章 机智的王爷 门外的谢洵根本不用别人传话，早就听到了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表情有些无奈。 杜氏商会的孙女婿可不好当啊。 于是谢洵隔着大门高声道：“全凭外公吩咐！” 门内的杜老爷子差点被气的跳了起来，对着秦如霜抱怨道：“你看看！你看看！谁说是大祁战神？！我看是个油嘴滑舌的！我都没承认他的身份，怎么就叫我外公了？我可没这么个大孙子！” 秦如霜怕外公气出病来，立刻替他顺了顺气：“外公别气，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他便是了。” 杜老爷子立刻吩咐下人：“你出去告诉怀王，最近江南出了一个萧氏商行，处处与我们作对，今年皇商的名额恐怕是要被抢走了，你告诉怀王，让他不许暴露身份，替杜氏争取到皇商名额！” 秦如霜听完，只觉得外公年纪大了有些任性：“外公，他向来不懂商贾之事，外公何必故意出些他不会的东西为难他！” 杜老爷子酸溜溜道：“儿大不中留啊……女大也不中留，这还没怎么他呢？你就心疼了？” 秦如霜忙道：“没有，我只是觉得……” 杜老爷子打断她：“是不是觉得外公为难他了？而且还是刻意的为难？” 秦如霜虽然没有承认，但心里多少还是觉得外公在刁难人。 杜老爷子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孙女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你觉得让王爷从商是为难他，你可知当初你母亲出嫁之事，你父亲什么都没有，别人还觉得你母亲高攀他了？而这一切只因为我们是商贾！” 不待秦如霜出声，杜老爷子接着说道：“你当初成亲时也一样！别以为外公不在京都就不知道实情！当初你要嫁给怀王，不少人都说是你高攀，嫌弃咱们家底蕴不够！难听的话都传到江南了！” 秦如霜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她和母亲的任性，最难过的还是外公。 “你也别一副抱歉的样子，外公生气不是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自己的日子过得如何，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可以看不起商贾，但他不行！姓秦的不信，怀王更不行！” 门外，谢洵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也终于明白了杜老爷子的良苦用心。 一旁的手下走了过来：“王爷，咱们是敲门进去，还是找个地方笑歇息？” 谢洵摇摇头：“就在这里，让他们叙叙旧，本王能等，一会儿再进去吧。” “是。” …… 杜府里，秦如霜陪着杜老爷子坐了下来。 两人许久没见面，杜老爷子迫不及待地问了秦如霜许多秦夫人的事和弟弟的事情。 “你弟弟我倒是不担心，男子嘛，多历练历练也好，整日在后宅温柔乡里才是坏了性情。” 杜老爷子语气一顿：“我担心的是你和你娘。” “外公放心吧。” 秦如霜将前段时间秦府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如何政治了柳姨娘的娘家人，以及秦方好的事情。 杜老爷子听完，点点头盛赞道：“不愧是我孙女。做的好！咱们呀，就是得这样，半点亏也不要吃！” 接着又说起秦夫人：“对了，你娘经历了这些事情，她还好吗……” “外公放心，娘已经看开了，如今整日在府里种花喝茶，日子清闲着呢。” 说完了京都的事情，秦如霜问起了杜老爷子口中的萧氏商行。 “那萧氏商行是怎么回事？从前也没听说过这家呀？” 杜老爷子摆摆手：“你没听过是正常的，一年前才来到江南的。” 秦如霜更加惊讶了：“仅仅一年就能和咱们家对峙？！” 早知道杜氏商会在江南可是做到行业之首很多年，地位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杜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同秦如霜说起来萧氏商行的事情。 原来，一年前萧氏商行突然出现在江南，做的生意也就那些，和杜氏差不多。 但是慢慢地，萧氏商行在摸清了江南的各行各业之后，竟然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价格战？打价格战怎么可能敌得过杜氏？！”秦如霜惊呼。 不是她自大，在江南，杜氏商会拥有的资源和人脉都是最优的！ “我一开始也有这种想法，但是后来，他们将价格压到一种离谱的程度，甚至低于杜氏的成本价格！” “那他们不赚钱吗？！”秦如霜问道。 “赚！至少看上去是赚的，而且赚的还不少！” “那品质呢？若是强行压下价格，品质一定不如我们！” 杜老爷子说道：“这便是最蹊跷的地方了，他们品质和我们一样……” 见秦如霜皱眉，杜老爷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几个月了？你还怀着孩子，不用操心这些，有外公呢！皇商做不了就不做了，外公年纪大了，钱财之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都赚够了！” 秦如霜点点头，接着苦笑道：“那看来外公给王爷的任务注定是不能完成了……” “你关心他做什么，只不过不让他进府而已，堂堂王爷，还能在外边饿死不成？！走，咱们先去吃饭！” 正准备带着秦如霜去吃饭，下人突然来通穿了。 “老爷，怀王派人来传话了，说事愿意接受老爷的考验，但是……”下人一脸为难。 “有什么话只管直说！”杜老爷子中气十足道。 “怀王说他能力有限，商贾之事不及老爷您运筹帷幄，也不及小小姐聪慧过人，所以想寻个帮手。” 杜老爷子听完，明显是被取悦了，笑着说道：“算他有眼光！你去找个管事的打发了就是了！” 下人又道：“老爷，怀王还说了，他不要普通管事，他要上门选人，若是老爷不答应……” 下人又支支吾吾起来。 “有话就说！”杜老爷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怀王说，若是老爷不同意这个提议，就是老爷输不起！” 杜老爷子怒了：“好啊！好一个输不起！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说完吩咐下人道：“你去传话，让他进来，这小子那么嚣张，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破局！” 秦如霜听完下人的话，却是偷偷睡笑了，这回是外公要被摆一道了。 果然，谢洵来了之后，先同杜老爷子问好，第二句话就是：“本王要如霜做帮手！” 第178章 王爷能屈能伸 杜老爷子一听这话立刻就不干了。 “不行！这是我考你，还是你考我？你若是选择如霜，那哪里还能叫我考你！” 谢洵一笑：“外公并没有说不能选如霜啊，如今我与如霜已经结成夫妻，本就是一体，再者如霜也是杜氏商会的一份子，选她有何不可？” “年纪轻轻你怎么还耍赖呢？！”杜老爷子怒道。 接着又对秦如霜道：“你看看你选的好夫君，在这儿跟外公耍心眼！” 秦如霜乐得看两个斗嘴，几乎忍不住嘴边的笑意。 但她也知道她必须帮一把谢洵。 不说别的，杜老爷子在杜氏商会那是说一不二，众人都知道杜老爷子对这个孙女婿不太满意，心里憋着气，若是谢洵随便选了一个，他们碍于杜老爷子的威严，肯定不敢竭力相帮。 退一万步说，若杜氏真的有能人能帮助谢洵解决杜老爷子出的这个难题，杜老爷子也不至于对萧氏商行那么着急上火了。 可是看着自己外公这么气坏了身子也是不好的，于是秦如霜赶忙挽着杜老爷子的手，撒娇道：“爷爷，就让孙女帮帮他吧。” 秦如霜鲜少有这么撒娇的时候，在杜老爷子印象里，这个孙女性格的强势比起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看孙女都这么撒娇了，于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也成。但是这样的话，你也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不能太过于帮偏他！” 杜老爷子这么说，还有一个顾虑。 人人都知道秦如霜是他的孙女，如今萧氏商行处处紧逼，而且据他所知这家商行行事有时候不规矩，若是秦如霜的身份暴露，就怕他们对秦如霜不利。 “这样吧，你现在的身份是我一个选房小辈，跟着相公来江南谈生意，这样安排就好。”杜老爷子说道。 看自家外公已经让步，秦如霜自然也顺势答应了：“都听外公的！” 杜老爷子撇了她一眼，说道：“你是答应了，你还没问怀王的意见呢。” 秦如霜淡定道：“怀王府里，孙女儿说了算！” 谢洵闻言，也立刻附和：“是，怀王府里，王妃最大，说一不二！” 杜老爷子闻言，总算没那么气了，可是对谢洵的语气也没松快多少。 他看了一眼谢洵，对秦如霜说道：“如霜跟着外公去书房聊聊天，王爷自便！” 在大祁，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敢对谢洵这么忽视，直接省略了会客的步骤，把谢洵自己晾在一边。 跟在身后的怀王府下人们都为老爷子的举动捏了一把汗，王爷还不会生气把杜氏府邸抄了吧？！ 谁知谢洵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没有再把他赶出去了，立刻顺从道：“外公和霜儿好好聊天，不用顾忌本王。” 杜老爷子哼了一声，“以后在外面不要叫我外公。” “那意思是在府里可以叫您外公了？” 杜老爷子又想骂人，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秦如霜赶紧哄着杜老爷子离开：“我想死外公了，我们去书房坐坐吧？小时候我的那些东西还在吗？我想去看看。” 杜老爷子被打了个岔，果然跟着秦如霜离开了。 独留谢洵一人在前院。 谢洵身后的手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出声。 有一个胆子大的低声问道：“王爷……那咱们……？” 谢洵转身，客客气气对跟在身后的彭伯伯道：“有劳彭伯伯，如霜以前的房间在哪儿？本王先去将行李放下。” 彭伯伯伺候了杜老爷子一辈子，对杜老爷子的了解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他自然看出杜老爷子嘴上说着不喜欢这个孙女婿，倒也没有那么讨厌，于是笑呵呵道：“王爷跟我来吧，王爷别叫我彭伯伯了，折煞老奴了。” “哪里，霜儿叫您什么，本王跟着叫，用不会错的。” 彭伯伯听完心中对谢洵更加满意。 自古都说夫唱妇随，到了他家小小姐这里，果然不一样了，小小姐把王爷都收拾得服服帖帖呢！ …… 书房里，秦如霜看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书房，心中倍感温暖。 书房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小时候来江南，杜老爷子还在生秦夫人的气，对秦夫人冷言冷语，小小的秦如霜却不懂这些。 别人都怕板着脸的杜老爷子，她却最爱跟在杜老爷子身后，外公长外公短的。 杜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也疼爱极了这个小孙女。 秦如霜那时候喜欢去书房玩儿，杜老爷子的书房是办公重地，有一次，有个下人劝杜老爷子让秦如霜去别处玩，别打扰正事。 下人都是看人下菜，在他们心里，秦如霜不仅是个女孩儿，还是外孙女，迟早是要嫁到别家去，姓别家的姓的，因此心里对秦如霜也没那么重视。 后来那个下人被杜老爷子呵斥了一通。 在那之后，杜老爷子将秦如霜的小玩意儿都搬到了书房，看到杜老爷子这么重视秦如霜这个外孙女儿，下人对她也恭敬起来了。 秦如霜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手指划过书架上的书和一个小矮桌，上面是放的端端正正的毛笔和宣纸，连位置都没有动过，一如小时候她走的那天。 “来，现在没有外人了，跟外公好好说说，在怀王府过得怎么样。” 秦如霜知道杜老爷子心里明白着呢，也不想骗他，杜老爷子一生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想骗他也骗不过去。 因此秦如霜老老实实将她成亲之后王府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包括秦方好嫁入王府，包括秦方好肚子里那个孩子。 杜老爷子听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如霜啊，你还记得外公以前同你说的那句话吗？” 秦如霜眼神有些恍惚。 她怎么会记不得呢。 那时候外公因为母亲执意嫁给父亲，他们回到江南后，外公仍然没给好脸色。 那时候外公得知父亲又纳了一房小妾柳姨娘，因此怒火攻心，要求母亲和父亲和离，但母亲拒绝了。 两人爆发了一次剧烈的争吵，小小的她被吓哭了。 后来外公在母亲含泪走后，抱着小小的秦如霜说了一些话。 外公抱着她，低声告诉她：“人这一辈子啊，就是来渡劫的。外公渡的是财劫，你娘渡的是情劫。万劫皆易躲，情劫最难还。霜儿以后要记得，千万别走你娘的老路啊……” 万劫皆易躲，情劫最难还。 可惜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走了她娘的老路…… 第179章 王妃可要替本王撑腰 见秦如霜不说话了，杜老爷子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安慰道：“你今日有孕在身，别的都不用想，好好生下孩子就是了，日后不管如何，杜氏商会都是你最后的依仗。” 秦如霜收起思绪，“我知道了，外公。” 秦如霜见杜老爷子嘴上安慰她，眼神里却有些担忧，于是捡着这些日子有趣的事情和他说了几样，果然哄得杜老爷子眉开眼笑。 不一会儿，下人来传话，该用晚膳了。 “走，该有好多年没有吃到正宗的江南口味了吧？外公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 秦如霜笑道：“好，那我派人去请王爷。” “请什么请，他爱吃不吃！” 杜老爷子嘴上这么说着，自己却先行一步，往饭厅去了。 秦如霜到底没有去叫谢洵，因为她刚出了书房就看到等在走廊的谢洵。 “远远地就听到你们爷孙俩聊的开心，本王就没有过去打扰，走，去用膳吧。” 秦如霜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他们呆在书房也有大半个时辰了，谢洵竟然等了那么久吗…… “走吧王爷，去尝尝正宗的江南菜，杜府的这个厨子可是身怀绝技呢。” 谢洵点头，笑着牵起了秦如霜的手。 秦如霜有些不习惯，想挣脱开，就听到谢洵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外公不喜欢我，外公在府里说一不二，王妃可要给本王撑腰啊……本王怕被下人欺负。” 秦如霜：……外公说得没错，谢洵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心里这么想着，秦如霜却没有再挣开他的手，任由谢洵牵着自己去了饭厅。 杜老爷子看到两个这黏糊劲儿，只觉得没眼看，哼了一声让两人坐下。 杜府的厨子果然很有两把刷子，秦如霜发现谢洵夹菜的频率都比平时快了。 虽然如此，但谢洵也不忘偶尔给秦如霜夹菜。 秦如霜想着谢洵刚刚路上说的话，有些别扭地给谢洵也夹了一筷子鱼。 谢洵立刻笑了，语气也十分温柔：“多谢王妃。” 正说完，突然听到对面“砰”的一声，杜老爷子重重地将碗筷放下了，恶狠狠看着谢洵。 秦如霜暗道不好，忘了外公也在了。 秦如霜连忙也夹了一筷子鱼放到杜老爷子碗里：“外公也吃鱼。” 说完又加了一句：“外公快吃，我给你夹的是最肥嫩的鱼腩。” 杜老爷子听完，脸色缓和了不少，挑衅似的看了谢洵一眼：看，我孙女给我夹的是最肥的。 谢洵有些想笑，都说人年纪到了心性就会返童，果然如此么？谁能想到堂堂杜氏的掌门人居然会因为一块鱼肉吃味呢。 杜老爷子美滋滋夹起鱼肉，正想放到嘴里，突然被彭伯伯拦住了。 “老爷，大夫说了，要少吃鱼肉海鲜。” 杜老爷子闻言，苦了脸色：“偶尔吃一点不碍事吧？” 彭伯伯收回手道：“今晚只能吃写一点了。” 听到这里，秦如霜脸上浮现了担忧的神色：“彭伯伯，外公身体怎么了？” 杜老爷子撇了彭伯伯一眼，都怪他多嘴，这下瞒不住了。 “小小姐有所不知，过年的时候老爷中风了。” 一听这话，秦如霜坐不住了。 杜老爷子身体向来硬朗，怎么会突然中风？而且中风这事，搁在上了年纪的人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发病就是九死一生！ 秦如霜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杜老爷子皱眉：“今儿开心，不要说那些晦气的人。” 晦气的人？秦如霜暗中思索，如今能让外公着急上火的，恐怕只有那个萧氏商行了吧？ “可是萧氏商行做了什么，气到外公了？” 彭伯伯也是叹气，接着看了杜老爷子一眼：“瞒不住小小姐，那老爷说还是老奴说？” 杜老爷子道：“你说吧，不要加油添醋！如霜怀着孩子，不能动气！” 彭伯伯忙道：“老奴知道！” “小小姐有所不知，自从萧氏商行来到江南之后，产业发展迅速，确实有几回和杜氏有摩擦。” “但是做生意嘛，有来有往是正常的，我们虽然不知道萧氏用什么法子将成本压的那么低，因此胜了我们一头，但是杜氏商会毕竟是江南老牌，影响也不大，大家一起有钱赚，那是好事。” “可坏就坏在咱们礼让一步，他们不仅没有适可而止，还处处紧逼。” “老爷中风的事情也不是单单因为生意上的事。” “小小姐知道的，老爷心善，每年过年都会开仓救济百姓，今年也一样。萧氏得了风声，也做起好事来。” “本来是好事儿，他们愿意救济百姓，老爷乐的一起施善，偏偏后来，萧氏让人传出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说是咱们杜氏商会枉费在江南称霸那么多年，做善事不诚心，萧氏才来一年，出的粮食能与杜氏相当，杜氏积累了那么多年财富，却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彭伯伯说到这里，脸上升起怒意：“小小姐你是知道的，老爷心善，做好事儿也不是为了博名声，可偏生有那不知足的百姓，得了我们的恩惠，还帮着萧氏说话，说老爷的不好！” “升米恩，斗米仇。”谢洵淡淡道。 “确实如此！”彭伯伯接着说道：“老爷因此心寒，更过分的是，元宵那天，竟然有人趁乱砸了咱们府上的牌匾！” 听到这里，秦如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外公会因为这件事情气到中风。 杜氏大宅的牌匾，是杜老爷子的至交，也是被先皇赐名“大祁第一善人”，原江南笔圣苏采宁亲笔提书写的。 苏采宁死后，杜老爷子为了延续了这位至交的善举，每年重要节日，每年灾害，都会开仓救济百姓。 可是至交死后，他亲笔提书的牌匾竟然被砸坏了，还是被自己救济过的人，怪不得外公如此生气！ 秦如霜眼中升起几分危险的神色，若说之前答应谢洵只是因为外公出的考题，不过是小打小闹，如今得知了这件事，她必然要好好会会这个萧氏商行了！ 第180章 分房睡？不可能！ 好好的一顿重逢晚宴，因为萧氏商行的事情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秦如霜将找萧氏商行算账的计划默默藏在心底，哄着杜老爷子又开始吃东西。 有多年不见的外孙女作陪，杜老爷子很快也消气了。 香蕉此行本来打算好好讨好杜老爷子一番，早就准备好了上好的美酒，此刻听说杜老爷子的身体情况，默默向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先将酒收了起来。 这顿晚膳也因为没有喝酒，不过一会儿就结束了。 秦如霜舟车劳顿，在船上又晕船吐了好几回，香蕉想先让秦如霜回房休息，于是打断了现在聊天的爷孙两人。 “如霜，外公年纪大了，应该早点休息，咱们明日再叨扰外公吧。”香蕉道。 秦如霜一看外头天都已经黑了，也该休息了，于是顺势答应了：“那我们先去休息了，外公。” 香蕉先行起身，就想去搀扶秦如霜，秦如霜显怀之后，他对秦如霜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翼翼。 “慢着。”杜老爷子突然叫住了两人。 秦如霜向自家外公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如霜是该休息了，你的卧房还是以前那间，一点没变，外公一直叫人替你打扰呢。至于王爷……上等客房已经准备好了，王爷请吧？” 香蕉没想到杜老爷子突然整这么一出，一时间也是愣住了，接着忙到：“如霜都已经显怀了，外公这意思是……？” 杜老爷子今日没有收拾到香蕉，心里本来就不痛快，立刻说道：“怀孕的人最是金贵，你一个大男人和她睡一起占地方，她床不宽敞，不方便！” 杜老爷子这话是有些强词夺理了。 香蕉冲秦如霜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意思是这可怎么办？ 秦如霜假装没有看到香蕉的暗示，忍笑道：“那就委屈王爷了。” 杜老爷子这会儿总算是满意了，外孙女儿终于站在自己这边一回了。 眼看秦如霜使坏，香蕉想了一会儿，说道：“如霜现在习惯和本王睡在一起，而且青枝晚上睡得熟，本王怕她伺候不好。” 一旁默默躺枪的青枝无话可说。 她心里还是想看王爷和王妃和和美美的，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帮着香蕉说话：“奴婢确实晚上睡得死，还是要劳烦王爷照顾王妃了。” 见有人帮衬，香蕉不等杜老爷子反应，扶着秦如霜立刻离开：“那本王就先扶如霜去休息，外公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立刻带着秦如霜离开。 杜老爷子在后头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转头对彭伯伯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狗在后头追他呢！堂堂王爷可真是……不知羞！” 彭伯伯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宽慰道：“小小姐和王爷恩恩爱爱是好事呀，老爷看开些吧……” 杜老爷子一吹胡子瞪了彭伯伯一眼：“哼！你就惯着吧！” …… 秦如霜这次在船上折腾了几日累狠了，青枝服侍她沐浴之后，她早早地就躺下了，眼皮直打架，嘴里不会忘嘟囔：“王爷不要客气，洗澡水吩咐下人多烧些，这几日王爷也累了……” 香蕉见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软成了一团，温柔地说道：“不用，天气热了，本王用冷水凑合一下洗洗就成，你先睡，本王马上来。” 等香蕉随便冲了一下回到房间，秦如霜已经睡熟了。 天气渐渐热了，尤其江南，气候比京都还要热些，香蕉走近，就看到秦如霜将被子踢开了一些。 秦如霜睡觉穿的里裤有些松散，此时她一条腿露在被子外面，白得直晃眼。 香蕉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将被子重新替她盖上，自己也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秦如霜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气，这一觉她睡得很好。 肚子里的孩子自从显怀之后都格外听话，除了偶尔动一下，其他时候一点都不折腾人。 今日也是一样，一大清早的，秦如霜心情极好，肚子空空如也，胃口大开。 青枝在一旁服侍，秦如霜看香蕉不在，于是问道：“王爷去哪儿了？” “王爷一大早就起来了，听说老爷平日里起得早，习惯打太极，估计王爷去找老爷了吧。” 青枝想说王爷应该是早早的就去讨好老爷了，可她不敢这么公然调侃主子，于是换了个隐晦的说法。 秦如霜哪能听不出来，嘴角露出一个笑意。 倒是为难香蕉了，看来堂堂王爷在岳家也得小心翼翼极尽讨好啊…… 秦如霜收拾妥当，走到花园，看到的就是杜老爷子和香蕉在一起打太极。 秦如霜看过香蕉舞刀弄枪，看过香蕉骑马射箭，唯独没看过香蕉打这老人家才喜欢的太极，于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香蕉就是占了那张英俊的脸的便宜，哪怕是打太极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看了一会儿，杜老爷子发现外孙女来了，笑呵呵打了招呼，去换衣服准备用膳。 香蕉平日里操练的强度比这大多了，此刻连汗都没有流一滴，于是也不用换衣服，走到了秦如霜身前。 “好看吗？” “好看，估计王爷以后老了也是个英俊的老王爷。”秦如霜说道。 其实她这话说得有些犯忌会了。 但凡是皇子，没有哪个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到老还是个王爷。 秦如霜也知道，但她更知道香蕉对于王位应该真的没什么想法。 果然，香蕉听完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开心道：“那王妃记得要看一辈子。” 秦如霜笑笑，“一辈子太长，以后再说吧。” 说完先行往饭厅走去，因此她也没有看到身后，香蕉听完她的话之后，第一次流露出有些向往的神色……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百年之后，他们儿孙满堂，她看着他打太极，好像也是不错的未来啊…… 第181章 狗眼看人低 吃早膳的时候，杜老爷子提了一下，说今日是每月一次的江南商行聚会，若是秦如霜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说完又看了谢洵一眼，道：“如霜是去长见识，王爷可是有任务在身，好好想想昨日王爷答应的考验！” 谢洵点头：“知道了，外公。” 口中那一句“外公”简直喊得比秦如霜这个亲孙女还顺口。 伸手不打笑脸人，杜老爷子别过脸去：“吃完就赶紧去吧！” 秦如霜和谢洵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杜老爷子还是一样的别别扭扭。 吃过早膳，两人一同出门。 江南商会是民间成立的商会组织，主要用途是江南各大商贾每月聚会，互通有无。 以前的十几年，商会会长一直是杜老爷子，自从萧氏商行来了之后，经历了过年中风的事，杜老爷子推脱自己年纪大了，让他们重新选会长，不出意外，果然是萧氏的当家选上了。 秦如霜拿着从杜老爷子手中得来的拜帖来到了商会集会的地方。 江南果然是富家之乡，仅仅是一个商贾们聚会的地方，修建的也是极尽奢华。 只是没想到相比这金玉满堂，气派非凡的小楼，下面的人就有些上不得排面了。 “你说你代表杜氏商会？笑话，杜氏商会怎么会派一个女人来？” 那守在门口的下人趾高气扬，两个指头夹着秦如霜递过去的拜帖，翻来覆去的看。 “别是假的拜帖，来蹭吃蹭喝的吧？” 青枝立刻喝道：“放肆！狗眼看人低！” “青枝。”秦如霜倒是没有生气，问道：“怎么，江南商会规定女人不能入内？” “那倒没有，只是杜氏商会自过年之后都不见人来了，你拿个拜帖就想进去，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不知这位小哥是什么人？”秦如霜问道。 那下人一脸得意：“我是萧氏商行的，现在是我们家老爷当会长，这楼里的自然是我们萧氏商行的人。” 秦如霜闻言，似笑非笑道：“萧氏的人啊，怪不得了……” “你！” “怎么回事？何人闹事！”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秦如霜转头，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穿的衣服十分奢华，只是眼神里却透露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老爷您来啦？这三人说自己是杜氏商会的人，小人想着这杜氏商会许久不来了，怕是有人冒充。”下人一脸谄媚，一边说一边将拜帖恭恭敬敬双手递给男人，与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男人看了一眼拜帖，又看了看秦如霜和谢洵，皱眉道：“帖子是真的，让他们进去。至于杜氏派什么人来，自有人家的道理。” 他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秦如霜等人，自顾自先进去了。 那下人目送男人走了，才对秦如霜说道：“那夫人请吧？” 秦如霜转身进去，身后传来下人的嘟囔之声：“杜氏怕是真的没人了吧？什么阿猫阿狗都派过来……” 青枝听得火大，“王妃，要不要奴婢去教训他？太过分了！” 秦如霜拦住气冲冲的青枝，说道：“算了，先进去看看吧，还有，以后在外面叫我夫人，不要叫王妃了。” “是。” 进入小楼之中，装潢更加奢侈。 秦如霜默不作声带着谢洵做到了首位之下的第一个位置上。 她一个女人本就引人注意，刚刚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看到她做到了首位旁边的位置，议论之声顿起。 “那不是杜氏的位置吗？” “那人什么来历？怎么女的做主位？” “不知道啊，没听说杜氏有什么女掌柜啊……” 秦如霜听到这些议论，心里反而舒服不少。 毕竟听他们的意思，往日杜氏没有派人来与会的时候，杜氏的位置都是空下来的，没人敢坐上来。 至少说明杜氏商会余威尚在。 不一会儿，刚刚在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口称“萧老板”，看来这个人就是萧氏商行的当家了。 萧老板同众人打了个招呼，众人都坐了下来。 “各位，今日先不谈别的，”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秦如霜等人，笑道：“杜氏商会派了新的人过来，不知这位夫人是……？” 秦如霜一笑，落落大方起身道：“在下是杜老爷子的远亲，和夫君到江南做生意，正好听闻江南商会的名头，特意找杜老爷子讨了拜帖来给各位叔伯问个好。” 在座的人都对视一眼，心中隐约有了考量，应该只是暂时到江南见识的远亲，和他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这样想着，众人也客气起来。 “夫人好本事，看起来当家做主的应该是夫人吧？” “是啊是啊，夫人厉害……” 客气一番之后，萧老板开始主持会议。 秦如霜听了一会儿，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应该只是江南的商贾们例行聚会，谈天说地，正儿八经有用的信息倒是不多。 说着说着，众人的话题移到了萧老板身上。 “哎，今年丝绸生意不好做啊，我家亏了不少……” “我家也是……” “一样的一样的！” “只有杜氏商会和萧老板的商行生意还不错吧？” 一个胖乎乎的老板说道：“杜氏毕竟是咱们江南老牌商会，不奇怪，还是萧老板厉害，刚来两年不到，生意蒸蒸日上啊！” 萧老板闻言，谦虚道：“哪里哪里，有钱一起赚，各位也不必打探了，上回说了带各位参观萧氏的布坊，萧某不会忘记。” 听到这里，秦如霜有些诧异。 这经商之道，每家商行之间向来是捂得严严实实，生怕其中的东西被别人学去，这萧老板，看起来很大方啊…… 众人也是一顿吹捧，直把萧老板哄得眉开眼笑。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各位，我萧某不是小气之人。来人，带各位老板一起去布坊看看！” 青枝看了看外头的日头，太阳已经挂得高高了，一看就很热，于是轻声问秦如霜：“夫人，咱们也去吗？” 秦如霜起身，跟在众人后面。 “去，当然要去，我倒是要去看看这萧氏的产业与杜氏有何不同，能在短时间就让外公如此头疼。” 说完又问谢洵：“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消息了吗？萧氏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特别的营生，能让别的商会被打压至此？” 谢洵点点头：“打探的人都回来，都是普通营生，萧氏有的别家也有，品质也差不多，价格定得也是正常价格。” 秦如霜摸摸下巴，道：“这倒是有意思了。一样的营生，一样的价格，怎么只有萧氏挣钱？” 第182章 一毛不拔秦如霜 萧老板热情地邀请大家参观，众人都一同前往萧氏布坊。 进入布坊后，秦如霜默默打量。 萧氏布坊与普通的布坊没有什么区别，其规模甚至比杜氏的布坊还要略逊一筹。 整个布坊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织造，染色，晾晒，及裁剪装整。 布坊之中工人往来其间，虽然看着忙碌，但是动作都有条不紊。 而织造和染布的方法也与杜氏布坊大同小异，秦如霜一时间还真看不出什么蹊跷之处。 几位同行的老板更是看得频频点头。 “不说别的，单说这工人的质量，萧老板就是这个！”那人说着，冲萧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哪里哪里！”萧老板谦虚道。 另一个人又吹捧道：“萧老板太谦虚了，你看看这工人，看到外人来了不见惊慌，一门心思为布坊工作，丝毫不被打扰，可见个个都是老手了！” 萧老板摸了摸胡子道：“人心啊，只要对工人们好，他们自然是一心向着东家了，各位听萧某一句劝，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对自己的工人还得多厚道些，这生意才能长久。” 萧老板一番吹嘘，自然是引得其他人纷纷拍手叫好。 “还是萧老板心善啊！” “就是就是，萧老板有远见呐！” 恭维声中不乏有人想挑事的，于是开了话头，却是直指秦如霜：“杜氏的布坊也是厉害，不知道杜老板给工人开多少银子一个月啊？” 这一听就是不怀好意，偏偏所有人都对这个感兴趣。 在众人的观望中，秦如霜将问题抛给了萧老板：“那不知萧老板给这些工人一个月多少银钱？” 萧老板笑笑，比了个手势。 秦如霜心中惊讶，嘴上也没有逞能，拱手道：“不及萧老板。” 众人本来是想看笑话，见秦如霜如此坦荡地认了输，也不好揪着不放，于是继续参观起来。 话题说到了工人身上，秦如霜也暗暗打量起这些工人。 这一看，还真让秦如霜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地方。 他们三人走在众人之后，小声说话前头听不见，于是秦如霜小声对谢洵道：“不知王爷有没有发现，这些工人似乎是来自不同的地方？” 谢洵点头，指了一个正在抬染缸的男人道：“身体瘦高，四肢短，中颅型，脸长且平，单眼皮，浅棕黄肤色，黑直发，这是东部人。” “该有那个，身材粗壮，四肢短，头较短，短头颅，脸圆而扁平，中原西边的长相。” 谢洵说着，又指了几个妇女，竟然都是来自不同地方。 秦如霜惊讶，以她的观察，只能勉强看出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区域，却没想到谢洵了解的竟然如此清楚。 “王爷怎么会对各地方的人的长相了解的如此透彻？” 谢洵笑了，“别忘了本……别忘了我之前在边关做什么。戍边军里大祁各个地区的人都有，相处久了，总能看出每个地方的人的长相和生活习惯。” “还有，边关军队最怕混进细作，我不仅对大祁境内的人长相有了解，对大祁周边各国的了解也一样，总是要防着一些地。” 秦如霜眼中闪过一抹捉摸不透的神色，“这可就有意思了……” 说是参观，其实也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结束了。 离开之时，秦如霜特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萧老板，就是不知道萧老板是否介意？” “既然是杜老爷子家里的人，夫人尽管问就是了。” 秦如霜笑笑，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我一直和夫君走南闯北做生意，见过的人也不少，今日一看，突然发现萧老板的工人似乎是来自不同地方的……？” 萧老板一愣，接着笑道：“夫人好眼力，萧某刚刚不是说了吗？对工人要厚道，生意才能长久，这些人都是跟帖萧某走南闯北的老工人了，用起来顺手。如今萧某算是勉强在江南站住了脚跟，自然也要和老朋友们一起把萧氏做大了！” 说完随手叫住一个妇女，说道：“你来，跟各位老板说说你是哪里人。” 那妇人看到那么多人在，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小的……小的是南方来的，那边深山老林虫蛇多，都是瘴气，中不了庄家，我们一家就跟着萧老板来了……” 说完不敢再看这些老爷们，一溜烟走了。 萧老板说道：“见笑了，干活是一把好手，只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他一拍脑袋，说道：“哦对了，萧某此次来到江南，承蒙各位帮助，如今准备在江南安家了，不少工人都跟着萧某打拼，如今家中孩童也都接来了，萧某准备开办一所私塾，免费的，让这些工人们的孩子识字，若是有天资聪慧的，考个秀才也说不定呐！” 此话一出，连秦如霜都惊讶了，其他人更是议论纷纷。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上学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不说建造私塾要花钱，请先生要花钱，就单单说每个月孩子们的笔墨纸砚，那可是一笔大支出！ 若是真如萧老板所言，他出全部费用，那功德可就大了！ 一旁的商贾们显然也是被震慑住了，乖乖，已经不是做好事了，这是天大的功德啊！ 有慷慨激昂者，立刻就出声道：“杨某不才，没有能力像萧老板一般，还请萧老板给杨某一个机会做点好事，杨某愿捐赠一百两，聊表心意！” 有一个人出头，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说了起来，仿佛不快点捐钱就成了坏人似的。 “我出一百五十两！” “我出二百两！” …… 秦如霜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真是人傻钱多啊…… 在她看来，或许有的人是真心捐赠，有的人就不一定了…… 如今萧氏风头正盛，又是开办给萧氏工人孩子的学堂，这些个老板出点银子，也算是和萧氏有了交情了。 这不，越是小门小户小生意人，越是捐得多。 秦如霜看乐子看得起劲，偏偏有人发现了她。 刚刚第一个出声捐赠的杨老板，突然阴阳怪气地问道：“夫人捐多少？夫人代表杜氏，应该出手阔绰吧？” 秦如霜笑笑，“我代表不了杜氏，今日只是求杜老爷子给了张拜帖来见见世面，如今钱还没挣到，就不捐了，各位老板捐得尽兴就好！” 第183章 侠义之士怀王爷 生意人都好面子，大家都没想到秦如霜竟然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偏偏秦如霜如此坦诚，他们都不好取笑，毕竟人都说了，钱还没挣到，捐什么钱！ 那人见秦如霜不上当，于是将目光转向了谢洵：“这位老板怎么说？” 他就不信了，女人家斤斤计较，小气些无可厚非，男人在外还有不好面子的？！ 没想成谢洵竟然也摇了摇头：“不捐了，我们家夫人说了算。” 那人咬咬牙，看向谢洵的目光带了些鄙夷：“谢谢老板真是疼爱夫人啊！” 那依旧阴阳怪气的语气，分明是在嘲笑谢洵是个吃软饭的妻管严。 谢洵笑笑不与他纠缠，而是低声问道：“参观的差不多了，夫人饿了么？回家歇歇吧？” 这一通慰问，在旁人眼中更是坐实了妻管严的名头。 秦如霜笑眯眯道：“那就回去吧。” 说完冲萧老板拱手：“我们就先走一步，各位老板再会！” 说完带着谢洵和青枝走了…… 其他人也纷纷告辞，只有那个杨老板留在最后。 众人走后，杨老板一改刚刚的咄咄逼人，谄媚地冲萧老板道：“萧老板，都办妥了，那这钱……” 萧老板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先给你这些，等其他人捐赠的银两到账了，按照说好的，给你一成！” 那杨老板竟然是个托儿！ 他笑呵呵道：“多谢萧老板，以后有这好事，还请萧老板多多照顾啊！” 说完又有些忿忿不平：“我原以为那女人代表杜氏，应该是头肥羊，没想成竟然这么一毛不拔！” 萧老板却没有生气，“来日方长……这江南的银子这么好赚，咱们还得多多合作才是……” 茶楼里，被称为“一毛不拔”的秦如霜正一边吃糕点一边纳凉。 天气热，走了一会儿她额头就微微出汗了，谢洵找了个看着精致的茶楼，将人带到楼上喝茶。 秦如霜半卧在茶楼二楼靠窗的地方，一点儿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清风徐来，就着江南特有的精致糕点和糖水，秦如霜缓缓呼了口气，“舒服……” 她目光看向街道两旁，街道两旁是各色商贩，支着摊子卖些小玩意儿。 江南富裕，行人穿着也讲究，偶尔路过摊子，也不吝啬那点铜板，多半会买上几样。 糕点吃得差不多了，秦如霜回头，正看到谢洵正一动不动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秦如霜有些脸热，找了个话题，说道：“这里风景好，往那边还能看到小河和船只，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王爷觉得这风景同京都相比如何。” 谢洵还是没有移开目光，说道：“最美的风景本王刚刚已经看到了。” 秦如霜：……这人真是……不害臊！ 秦如霜硬生生扯了别的话题：“今日也看了萧氏的布坊，王爷觉得如何？” 谢洵收回目光，“恐怕萧氏的生意有问题。” 秦如霜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做生意的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成本，支出，盈利，只消在心里略略一算，就可知道盈亏。 按照秦如霜从杜老爷子那里得来的消息，可以粗略算出萧氏布坊的出货量，他们的布料不管是手艺还是卖价，都与杜氏的差不多。 如果今日萧老板所说的开给工人的每月的银钱数额是真的，那萧氏布坊肯定是亏的！ 然而从今日萧老板的话语中，坚持萧氏是盈利的，那么这布坊难道还有什么猫腻是她不知道的？ “王爷觉得，会不会是税收方面萧氏做了假？”秦如霜问道。 士农工商，商贾自古就是地位最低的存在，朝廷征收的税率也是最高的，若说有什么猫腻的话，应该是税收这个大的支出有问题！ 谢洵摇摇头道：“萧氏这样的大商行，税收涉及数额太大，且其他商行都大概能猜出萧氏该缴纳的税收，朝廷怎么会不知道？若真有猫腻，小商行还能糊弄过去，大商行……除非整个江南的官员，乌纱帽都不想要了！” 秦如霜一时间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 谢洵看秦如霜微微皱眉，似乎是很困惑的样子，替她抚平眉心。 “别想了，既然想不出来，把他们的账本拿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秦如霜挑眉，道：“可是外公说了，不让你利用王爷的身份办事。” 谢洵替她拂去被风吹乱的碎发：“王爷的身份不行，江湖上的侠义之士这个身份怎么样？” 谢洵一本正经道：“现在有一位正义的侠士觉得萧氏为富不仁，想将他们的账本拿来瞧瞧，不知道王妃有没有兴趣也瞧一眼？” 秦如霜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无奈了：“王爷这是夜探上瘾了？还正义的侠士呢……” “那王妃看不看？” “……看！” 谢洵果然说到做到，两人回府吃完晚膳后，谢洵换了一身夜行衣。 秦如霜揉着肚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今晚有些吃撑。 见谢洵换了夜行衣，秦如霜忍不住问道：“王爷还真的要去啊？” 谢洵已经准备好了，回答道：“王妃要看的东西，本王当然要去。” 说完利落转身离开了。 秦如霜又在房间里走了一会儿，消食感觉差不多了，才坐了下来。 青枝端着水盆进来，问道：“王妃要洗漱了吗？时间不早了。” 确实，如果按照平日里的时候，她该睡了。 可秦如霜总觉得还不困，于是摆摆手道：“先不用，今日不是很困，你去拿本书来给我看看。” 青枝闻言，替秦如霜拿了一本书，秦如霜翻来，坐在灯下看书。 一炷香，两柱香…… 三炷香之后，青枝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妃啊，这书竟然有如此晦涩难懂吗？奴婢看您都已经看了好久了，还没有翻页……” 秦如霜回过神来，将书合上：“咳咳，算了，我又觉得不想看了，还是睡觉吧。” 青枝了然，王妃这是担心王爷吧？于是非常贴心地开口道：“厨房里有夜宵王妃要吃吗？” 其实秦如霜到现在都还有点撑，但是想到谢洵待会儿回来说不定会饿，于是让青枝去端些糕点。 青枝刚走，谢洵就回来了。 秦如霜起身道：“王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洵退后几步，“别过来，这身衣服去过地下暗道，身上脏，等本王换身衣服。” 等谢洵换好衣服，才拿出两本账本：“你猜得不错，萧氏果然有问题。” 第184章 登徒浪子！亲我作甚！ 秦如霜接过谢洵手里的账本，从外观看，只见这是两本一模一样的外皮的账本。 “就这两本账本？王爷还跑到地下暗道下面去了？”秦如霜有些惊讶。 谢洵拿过账本，将两本账本都放在桌子上，一同翻开。 秦如霜凑近一看，发现了两本账本的不同之处。 两本账本都是记录了萧氏布坊的盈利情况，只是一本中，记录的原材料成本低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而另一本原材料成本正常，却没有工人费用的支出。 两本最后得出的盈利额都一样。 “王爷觉得哪一本是真实的账本？”秦如霜问道。 谢洵指了指没有记录工人费用支出那本道：“这本是地下暗道里拿出来了。” 秦如霜挑眉，那这本就是真的了。 只是工人都是他们实打实看到的，怎么会没有费用支出呢…… 秦如霜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看完了账本，心里已经将内容牢牢记下。 “王爷把人家的账本偷出来，怕是会被发现吧？”秦如霜问道。 谢洵将账本收好，“本王这就还回去。” 秦如霜一愣，“那王爷刚刚还换衣服作甚？” “衣服脏，怕挨着你不舒服。” 谢洵重新到外间换了夜行衣，对秦如霜嘱咐道：“你先睡吧，不用等了。” 说完利索地消失在黑夜中。 秦如霜还是觉得没有睡意，主要是觉得今日谢洵已经为她跑了两趟，自己若是一声不吭就睡了，多少显得有些薄情寡义了。 青枝陪秦如霜等了一会儿，秦如霜看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于是道：“你先去睡吧，待会儿王爷回来我就歇息。” 青枝推脱了一会儿，实在是扛不住了，也就去睡了。 “奴婢就睡在外间，王妃有什么事喊奴婢一声就行。” 秦如霜点点头。 青枝确实辛苦了，往常在王府里，青枝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许多事情都有小丫鬟帮着做，如今出了远门，她身边只有青枝一个，大事小事都是青枝操持。 虽然秦如霜表示可以叫几个杜府里的小丫鬟跟着伺候，但是青枝怕她们笨手笨脚疼伺候不好，硬是一个人照顾了秦如霜。 是该让她好好休息了。 秦如霜垂眸，青枝年纪也不小了，等孩子出生，该给她指一门好亲事了。 秦如霜觉得钱二通就不错，是个能过日子的，又对青枝爱护有加，尤其钱二通是吃过苦的人，知道疼人。 这段时间那小子学了不少本事，工钱也一涨再涨，应该攒够了老婆本了吧…… 想东想西时间过得很快，等秦如霜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洵已经回来了。 见秦如霜还没睡，谢洵皱眉：“快些歇息，今日白天本就在外头走了一天，怎么还不睡。” “等王爷回来。” 谢洵看到秦如霜不睡心里是有些责怪的，但是听到秦如霜说在等他，心里的那股气又散了。 “知道了，本王随便冲洗一下就来。” 洗漱过后，跑了两趟萧府的谢洵终于躺了下来。 秦如霜还是没睡着。 也许是因为突然睡得晚了，竟然越熬夜越精神，这会儿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王爷，你说萧氏那些工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秦如霜侧过身，用一只手支起脑袋问道。 “抓一个来问问就知道了，现在，闭眼，睡觉。”谢洵在一旁闭着眼睛道。 秦如霜还是精神得很，又凑近了些，“你说会不会工人们的费用是半年结一次？一年结一次？也不对啊......这样的话这些工人平日里开销用度了怎么办......” “还有啊，这些人都来自天南海北的，江南的宅子可都不便宜，你说他们住哪儿啊？” 秦如霜越说越觉得蹊跷，一时间没发现黑暗中谢洵已经睁开了眼睛。 说了一会儿我发觉谢洵没有吱声，秦如霜自己说了一大堆得不到回应，气得拍了一下谢洵：“王爷怎么不说话！” “本王在听你说。” 秦如霜撇撇嘴：“我一个人说话多没意思，我们聊会儿？” 谢洵突然伸手，放在了秦如霜的肚子上：“你和孩子都该睡觉了。” 秦如霜说道：“孩子都没找我抗议......” 刚说完，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 “呀——” 秦如霜惊了一下，刚刚一直支楞着的手肘一下子就滑了，整个人猛地扑到了谢洵身上。 幸亏谢洵眼疾手快，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扶着肚子，总算没有让秦如霜摔倒。 可秦如霜还是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谢洵立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摔到哪儿了？” 秦如霜揉着鼻子，眼泪都快出来，她刚刚鼻子撞到了谢洵身上，这会儿酸得不行。 秦如霜眼泪汪汪，还有点气，爬起来戳了戳秦如霜的胸膛：“好硬，撞到我的鼻子了。” 谢洵被秦如霜眼泪汪汪的样子弄得心猿意马，也坐起身来，靠近问道：“别揉了，本王看看可有大碍。” 屋子里没有点灯，仅凭着月光看不太清，谢洵不自觉地又挨近了一些。 “没事，”见秦如霜还是眼泪巴巴的，谢洵笑道：“你倒是越发娇气了。” 秦如霜撅着嘴道：“还不是怪王爷，全身都硬邦邦的，不像女孩子家香香软软。” 谢洵看她这个样子，不知怎么地突然升起一股欺负她的欲望，“谁说的？这里呢......” 说完突然凑近，亲亲吻了一下她微张的唇。 秦如霜傻了。 嘴唇间是属于谢洵的独特的味道，还有那软软的，跟谢洵本人冷硬气质完全不一样的唇…… 直到谢洵的唇齿离开，秦如霜才像是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亲我……” 谢洵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王妃不是说本王全身上下硬邦邦的，不似女子香香软软，怎么样，这里软吗？” 秦如霜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沉默。 沉默。 沉默。 就在谢洵以为秦如霜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秦如霜突然跳了起来：“谢洵！！！！你亲我作甚！！！？” 谢洵嘴角一挑，终于反应过来了吗…… 他家娘子还真是……迟钝。 第185章 妖精打架2.0 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的秦如霜，可以说是恼羞成怒了。 “登徒浪子！你亲我！！！” “怎么？本王亲自家王妃，有问题吗？” 秦如霜看他那副淡定的样子，羞怯变成了生气：“没问题，但是我的鞭子不同意！” 刚刚说完，鞭子裹着凌冽的风声快速来到谢洵面前，谢洵有些手忙脚乱地挡住。 这鞭子怎么会在床上？！ 秦如霜一鞭未中，又是一鞭，将枕头都抽掉在了地上。 谢洵暗暗后悔，秦如霜怕是真的生气了。 他只敢躲避不敢还手，跳下了床榻：“王妃有事好好说！” “我与登徒浪子无话可说！” “当心！” “你才当心你自己！给我站住！” 秦如霜怀着身孕，又许久不碰鞭子，自然追不上灵巧的谢洵，更加恼怒了。 “青枝！青枝！过来帮我！” 外间的青枝平日里一点动静都能听见，今日却像喝了蒙汗药似的，怎么都叫不醒。 “你这妮子也帮他！”秦如霜气道。 睡在外间的青枝紧紧闭着眼睛，心中默默说道：王妃莫怪，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还是放过我这条小鱼吧...... 秦如霜追了会儿，不仅没有伤到谢洵，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谢洵怕她摔着，寻到机会，错开一步，将鞭子拽进手中，又顺着鞭子握住了秦如霜的手。 另一只手从背后控制住秦如霜的左手，就这么以一个背后拥抱的姿势环住了秦如霜。 秦如霜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大声骂道：“谢洵你放开我！我抽死你！” “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都直呼本王名讳了……” “还不是因为你轻薄我！” 谢洵挑眉，“轻薄？这才叫轻薄。” 说完不顾秦如霜挣扎，在她气鼓鼓的侧脸上香了一记。 如果人生气的时候头发真的可以竖起来，秦如霜这会儿应该已经是头发直立了。 “谢！洵！我！和！你！拼！了！” 秦如霜周身温度骤降，谢洵一顿，看来真的生气了啊…… 于是只能放开了手，挨了秦如霜的一鞭子。 “嘶——”谢洵摸摸脖子：“王妃，打人可不能打脸啊。” “专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啊——” …… 抽了谢洵几鞭，秦如霜终于出了口恶气，已经太晚了，她顺了气儿，躺在床上。 谢洵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也躺了下去。 秦如霜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会儿人也打了，倒没那么生气了。 感觉到身后谢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困了的秦如霜皱眉道：“赶紧睡觉。” “知道了，但是......” “本王受伤了，要香一记才能好！” 说完，一个柔软的唇又落在了秦如霜脸上...... “谢！洵！” “王妃快睡觉！” …… 房门外，下人们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小小姐和王爷…… 真野啊…… 第二日一早，秦如霜揉着酸痛的手腕出了房间。 好久没有使鞭子，昨夜不过舞了几下，竟然感觉手酸了。 身后的谢洵脖子上和侧脸多了几道浅浅的鞭痕，下人们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秦如霜心情不佳，走着走着就听到了有小孩子玩闹的声音。 “谁家的孩子？”秦如霜问道。 后头的下人恭敬道：“是彭管家的小孙子。” 秦如霜点点头，这事儿她知道，外公的信里说过。 彭伯伯是家生子，按理说儿子和孙子也是杜氏的家奴，但是杜老爷子心疼彭管家一辈子伺候他，因此免了他小孙子的奴籍，还将孩子送去读书了。 算算今年应该有八九岁了，听说伶俐得很。 往回廊里又走了一阵，转过弯就看到彭伯伯正在逗弄小孙子。 那小孩八九岁的样子，板着小脸，对彭伯伯的逗弄无动于衷，被弄得烦了，还皱起小小的眉头，说道：“夫子说了，君子应守气度礼仪，爷爷不要逗我。” 彭伯伯笑道：“你这小大人！夫子夫子的，夫子能教的爷爷也能教，夫子不会的爷爷还能教……” 正说着，看到了一起走过来的秦如霜和谢洵，连忙拉着孙子过来行礼。 那小孩教养极好，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大礼，又歪着头一直看谢洵。 半晌突然道：“爷爷，孙子有疑惑，请爷爷答疑。” 彭伯伯惊讶，问道：“你说说看？” “爷爷说，王爷与王妃皆为府中贵客，其中王爷为皇子，又统领大祁戍边军，有要职在身，那为什么.....王爷脖子上有伤？？府里是谁这么大逆不道？敢打王爷？” 小孩子问得一本正经，彭伯伯却只想捂住他的嘴。 谁这么大逆不道？ 还能有谁？他家小小姐啊！ 昨晚房里的动静谁不知道？谁又敢管？偏偏被这臭小子给问出来了！ 王爷不要面子的吗？！ 彭伯伯第一次觉得孩子太过聪慧也是一件烦恼的事，只能捂住他的嘴，对谢洵和秦如霜赔罪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说完拉着小孙子走了。 走得远了一些之后，秦如霜还能听到爷孙俩在说话。 “爷爷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到底是谁啊？” “是小小姐啊！” “王妃怎么敢打王爷呢？” “小屁孩！你懂啥？那不叫打人！” “那是什么？” “妖精打架！” “谁是妖精啊？” “当然是小小姐……嘶——这还真不好说！” “为什么？什么不好说？” “爷爷突然想起来，也许咱们府里也有男妖精呢......” 秦如霜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当初在王府里，谢洵纳妾的那一天。 只不过那天谢洵被她打了之后脸色青黑，今天么…… 秦如霜转头，只见谢洵脸上有伤，神情却是一脸餍足，又想到昨日闹了半天躺下之后，谢洵那般不要脸，说自己受伤了，必须要香一记才肯睡…… 彭伯伯说得没错，这府里确实有妖精—— 谢洵这个祸国殃民的男妖精！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四十多万了，终于亲上了，我都着急了！ 说明了什么呢？厚脸皮的狗王爷才有肉吃！ 第186章 路遇私塾开学 无论秦如霜心中多气，该办的事还是得办。 江南皇商主要向朝廷进贡的东西，就是丝绸和和各类名贵布料。 因此，秦如霜决定今日带着谢洵一起走访江南各大布坊，但说是各大布坊，其实杜氏唯一的竞争对手，也只有萧氏布坊而已。 秦如霜因为还在生气谢洵昨夜对她的逗弄，于是出门之后自顾自走在前头。 谢洵一路尾随，见她走得有些急了，额头上也沁出微微的汗，忍不住牵住她的手说道：“后头又没人追你，走慢些。” 秦如霜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帮助你完成外公的考验，不然这大热的天气，我出门去什么劳什子萧氏布坊！” 秦如霜说的没错，日子已经进入了五月，江南的夏天尤其热，而且临近水边，还是那种惹人厌烦的闷热。 秦如霜有孕之后，冬天里怕冷，夏天里怕热，在府里的时候，还随时能放点冰盆，出门在外只能将就着忍了。 青枝小跑着跟在后头，听到秦如霜这么说，赶忙问道：“王妃，要不还是奴婢回府里去请车夫弄辆马车出来吧？” 秦如霜摆摆手：”不用，咱们就随便去看一眼，速战速决。” 从杜氏的府邸到萧氏布坊的路程并不远，走到半道的时候，秦如霜突然看到前头围了很多人，看上去非常热闹。 秦如霜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 这一看，才发现围在一起的除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之外，还有不少都是熟人，都是那日去江南商会举行会议的那些商贾们。 其中有几个人是认得秦如霜和谢洵的，看到他们来了，于是赶忙上前打招呼。 “夫人也来看私塾开学了？” 秦如霜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这座宅子占地面积不小，而上面写的并不是某某府邸的牌匾，而是几个大字，写着萧氏私塾。 在牌匾下头，为首的正是萧老板。 萧老板左右站着几个年轻的男子，看打扮像是秀才之类的，再往后是几个年长的夫子，一看就知道都是文人。 秦如霜有些惊讶，昨日听萧老板说创办私塾，她以为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这私塾竟是已经要开学了吗……？ “还真的有萧氏私塾啊……”秦如霜低声道。 旁边的那位老板听到秦如霜这话，笑道：“当然了，萧老板做事一向说一不二，他这私塾本来也就办得差不多了，我们前几日捐的银钱也就是意思意思，大头的花销还是在萧氏这边！” 说完又觉得十分感慨，“老夫真是服了，做生意做到萧老板这个境界，那真是无人能及了，钱也赚，好事也做，现在更是积攒了天大的功德！” 他说完，似乎反应过来秦如霜和谢洵是杜氏的人，于是连忙补充道，“当然，杜老板也是江南的第一大善人！只不过萧老板也一样对咱们江南做出了贡献，都是好人！都值得咱们称赞呀！” 秦如霜不想听这些吹嘘溜马的好听话，于是问道：“我没有受邀，也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夫人光临，蓬荜生辉啊！” 原来是萧老板看到了秦如霜和谢洵，于是笑着走了过来，“一起进去看看孩子们读书的地方吧。” 秦如霜也没有推辞，她始终觉得萧老板此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而且对创办私塾的事情也颇为好奇，于是跟着大家一起走了进去 里头是几十个孩子，有的看着才七八岁，有的看着都十几岁了。 但无一例外的，都非常乖巧懂事，特别有几个看着才七八岁的孩子，竟然知道乖乖跟在大孩子们身后，在这样热闹的情况下，一点也没有吵闹，井然有序的站在一旁，等待着萧老板和夫子们的吩咐。 私塾开办的事情也就那么些流程。 几位年轻的秀才和几位年长的读书人，都被请到了正位上坐着，那些孩子们排着队，一个一个给夫子们磕头，敬茶，算是成了师生之谊。 秦如霜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猫腻来，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朝四周四处打量，这才发现这家私塾的占地面积竟然非常之大。 除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学堂之外，周围还有许多耳房，耳房的门紧紧关着，看不出里头是什么情形。 “萧老板这私塾办得挺大啊，就是不知道周围这些房子可想好了做什么用途？”秦如霜问道。 萧老板顺着秦如霜的目光看了一眼，解释道：“此次开学办得仓促，主要算命的先生看了个良辰吉日，说这一日开学对孩子们都好，至于周围这些房子嘛……有的是做学生住的地方，有的是学生吃饭的地方，毕竟他们的父母都在工厂劳作，也没太多时间管他们。” “原来萧老板竟然连孩子们的管教问题都想到了吗？萧老板果然心善啊。” 秦如霜在这头和萧老板你一句我一句，看似是在聊天，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 谢洵站了一会儿，听秦如霜似乎一直在和萧老板搭话，但又似乎每一句都没说到什么重点，于是心下了然，秦如霜应当是想拖住萧老板。 谢洵寻了个人多眼杂的时候，慢慢从秦如霜身后退了出去。 他顺着走廊仔细打量周围那些空旷的房子，门窗关得紧紧的，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谢洵用手指轻轻将纸糊的窗户戳了几个洞，观察了一下里头是什么情形。 等他将周围的情形都打探了一番，秦如霜也和萧老板说的差不多了，于是拱手道：“今日本来是有别的事情的，路过私塾进来凑了个热闹，那我们这就走了，萧老板保重。” 萧老板也拱手道：“夫人慢走。” 从私塾出去以后，秦如霜对谢洵问道，“可看出周围的房间都是做什么的？” 谢洵摇摇头：“里头都是空的，不过听萧老板的意思，应该是要让学生在里头住宿，吃饭，还有读书，可是那些房子里却并没有炊具，也没有床榻被子之类的。” “甚至……”谢洵顿了顿，“甚至走遍了所有屋子，也没发现什么存笔墨纸砚的地方，孩子们来读书，这些东西应该早就备好了吧，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 秦如霜皱眉，这个萧老板果然有猫腻。 第187章 你最娇贵 秦如霜心中有疑惑，但是此刻萧老板还在里面，而且里头宾客众多，她也不好再进去打探，只能先将心中的疑虑压了下来。 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看萧氏布坊了。 秦如霜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不如去人多的地方打探打探，问问在别人眼中，萧老板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也许会有他们意想不到的收获。 秦如霜说干就干，拉着谢洵和青枝一起去了江南最大的茶楼。 既然是要打探消息，他们也没有去楼上的雅间，而是就在人最多的大堂里坐了下来。 今日是萧老板私塾开学的日子，大堂里的客人也在津津乐道这件事，秦如霜刚坐下不久，就听到有几个人在谈论萧老板。 秦如霜叫来小二，送了那一桌几个人一些糕点和茶水，那几个人果然转过头来，往秦如霜这一桌看，见是个妇人，又不大好意思过来打招呼。 秦如霜非常善解人意的带着谢洵和青枝走到了他们那一桌。 那一桌放的是个大圆桌，他们坐过去也不会觉得挤。 那几人看到秦如霜来了，连忙拱手道谢：“这位夫人刚刚可是送了我们糕点和茶水？真是破费了！” “哪里哪里，”秦如霜摆摆手道，“我和夫君刚到江南，都是做生意的，初来乍到，今日听了许多与萧老板有关的传言，所以想来跟各位打探打探，这萧老板到底是何路神仙呀？怎么能惹得这么多人都对他称赞有加。” 说起这个，几人顿时来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他们所知道的，关于萧老板的事情。 不过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样。 一样是萧老板非常有生意头脑，将萧氏商行做得蒸蒸日上，另外就是说萧老板人非常心善，主要也是与今日私塾开学有关。 秦如霜听完点点头，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于是他又问了一个她想知道的问题。 “不瞒各位说，刚刚各位说的这些我也都听说了，可毕竟我和夫君都是生意人，想打听些别的东西。” 那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说道：“若是夫人想打探什么生意上的秘密，那我们这些外行人是不知道的，若是其他的事情，夫人不妨说说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到你。” “其实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听说萧氏的工人都是跟着萧老板许多年，走南闯北的，我就想知道这萧老板到底有何手段，能让工人们对他如此忠心耿耿。” 说完又补充道：“不怕各位笑话，我和相公做生意的时候，最头疼的便是工人的去留问题，好不容易做顺手了，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让那些长工们都走了，重新找新的工人吧，又要重头教，可真是为难死我们了！” 那几人松了一口气，还好，问的不是什么特别难的问题，于是说道：“这事儿我们还真知道一些。” “萧老板对手下的人是出了名的厚道，这种厚道不仅体现在萧氏商行的工人们，每个月拿的银子特别多，还有就是那些人跟着萧老板来到江南，萧老板知道江南的地价贵，于是专门修了大宅子，安排工人们在里头休息。” “听说工人们的衣服，吃食，全都是统一安排的，可真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了！将衣食住行都安排完了！对了，还有那些工人们的孩子，今日私塾开办你们都知道吧？萧老板连工人的孩子都管上了，这工人能不对他们死心塌地吗？” 其中一个人又道：“哦对了，只有一点，就是这萧老板为人十分念旧，萧氏的工人都是那些跟着萧老板干了许久的，自打他来江南之后，已经一年多快两年了，却不见萧氏在江南招工人，若是招啊，肯定有很多人想去试试的！” 秦如霜听完若有所思。 这不招江南本地的人又是什么原因……？ 她又问道：“那不知几位可知道萧老板将这些工人们安排住宿在哪里呀？几位说得让我对萧老板越发好奇了，实在是想去观摩一番。” “这倒是不难找，就在长兴街的街尾，你看新建起来，连在一起的那些便是了，虽然长兴街是偏僻了点，离闹市也远，但好歹也是个安生的地方。” “哦对了，萧老板对工人们的安全也十分重视，若是外人，一般都是进不去的，若两位只是想在外头看看，那只管照我说的去那里就能看到了。” 秦如霜点点头，又叫来小二给他们点了一些糖水，对几人笑道：“今日多谢几位大哥了，我们这就先走了。” 离开茶馆后，秦如霜对谢洵说道，“王爷对几人所说的事情可有什么想法？” 谢洵摇摇头，“只凭他们一念之词听不出什么，去长兴街看一看吧。” 从这里到长兴街，路途确实有些远了，青枝自告奋勇要去王府里叫马车。 谢洵可怜她一个小妮子顶着大太阳，怕她晒坏了，于是说道，“你在这里守着王妃，本王去，很快就回来。” 青枝答应了，她隐约觉得现在王爷越发喜欢王妃了，连带着对她也和颜悦色不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吗？ 不一会儿，车夫驾着马车来了，谢洵将秦如霜扶上了马车，青枝则在外面和车夫坐在一起。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长兴街，秦如霜在谢洵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可一下马车，她就皱起了眉头。 这长兴街所处位置偏远，秦如霜要想过应该不会太繁华，但没想到此处竟然破败至此。 她又看了一眼那几个茶客口中，萧老板用来安置工人的地方，也是盖得非常潦草，应该就是将附近的几处民宅都买了，随便打通连在一起就完事了。 特别有几处，那墙壁和屋顶都破败的不成样子了，看着仿佛摇摇欲坠的，马上就要倒下，而且这种房子只要一下雨肯定会漏雨。 秦如霜暗暗思索，看来萧老板对工人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妥帖啊…… 他们今日在私塾看了会儿热闹，又到茶馆去打探了一些事情，这会在长兴街上徘徊半晌，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于是秦如霜提议道：“要不到马车上去休息一会儿，等待会儿工人回来了，虽然我们进不去，但可以拦下一两个问问情况。” 谢洵点点头：“也行，但是不能耽搁太久，该到你用膳的时候了。” 秦如霜吐吐舌头，“我哪有那么娇贵。” 谢洵无奈道：“行行，是本王娇贵，希望王妃待会儿能早些陪伴王回府用膳。” 秦如霜本来也以为，只需一小会儿就能看到下工回来的工人，可没想到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也没人回来。 第188章 可怜的工人 深夜寂静的小巷，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 马车里，秦如霜拿着一只鸡腿，啃得正起劲。 将手上的鸡腿吃完，秦如霜小小地打了个饱嗝。 她一脸满足道：“偶尔吃一点这种寻常的美食，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青枝无奈，看了一下油纸包里，只剩下一个完整的鸡架和鸡骨头，默默在心中腹诽。 王妃，您这叫只吃了一点吗…… 青枝安慰自己，王妃能吃得多是好事，说明肚子里的孩子也长得好。 秦如霜吃烧鸡的时候，专挑着好吃的地方吃，鸡大腿呀，鸡翅膀呀，吃的都是鸡身上的动肉，像鸡胸脯之类，稍微柴一点的地方，她一口都不愿意碰。 一旁的谢洵任劳任怨地替秦如霜解决掉她不吃的那些部分，然后吩咐车夫将吃完的鸡骨头丢掉。 秦如霜假装没有看到青枝和谢洵两个人揶揄的神情，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马上都要到子时了，怎么这些工人还不回来？莫不是那几个茶客说谎骗了我们？” 青枝挠挠头说道，“不应该啊，骗了咱们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正说完，远处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谢洵视力极好，打远就看到一群穿着一样衣服的人远远走了过来，他猜测应该就是萧氏商会的工人。 谢洵看了一眼他们今日坐的马车，虽然他们出来已经坐了一辆很低调的马车，但坐马车毕竟是好木头做的，怎么看也不应该出现在这偏僻贫穷的街道上。 于是谢洵吩咐车夫将马车驶走，又眼疾手快地拉着秦如霜，走到了路边一个不惹人注意的阴影里站定。 不一会儿，那些工人果然走了过来。 秦如霜借着月色暗暗打量，越看越觉得奇怪。 先不说为什么工人会这个时间点才回到住的地方，就说按照今日茶客口中，萧老板给工人开的工钱，那是相当丰厚的。 可是现在看着这些工人们，他们目光呆滞，神色萎靡，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排着队走了回来，一点也看不到过上了好日子的喜色。 秦如霜想走出去，找一个工人问问情况，却被谢洵拦住了。 谢洵指了指队伍最末尾的地方，对秦如霜低声道，“你看后面那几个人，看着像是看家护院的打手，你再看这些工人，明明已经下工了，却还排得这般整齐，就像有人要求他这么做一样，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有谢洵的提醒，秦如霜这才发现确实如此。 队伍末端跟了几个嚣张跋扈的打手，而在他们旁边的工人们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的，神情瑟缩。 秦如霜心中沉重起来，看来这些工人们过的日子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好。 看今日这情形，他们的工钱可能也没有萧老板说的那么高，而且说不定是被萧老板胁迫的。 秦如霜低声道：“王爷，待会儿等他们进去，这些护院离开之后，咱们进去找一个工人来问问吧？” 谢洵点点头：“可以。” 眼看着工人们都三三两两进了院子里，院子里的灯亮了一会儿，又灭了。 先前跟在队伍身后的那几个打手，正勾肩搭背地走出来。 “哎哟，累死小爷了，今儿也弄得太晚了吧。” “没办法呀，皇商选举在即，萧老爷也是心急嘛！不然怎么会加班加点的赶工，而且你也别哼哼了，萧老板给你我的银钱还少吗？” “嘿嘿，也就因为给得多了，不然谁愿意整日里守着这些工人啊，无聊死了！有几个女的也是几个老妇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咱们去青楼玩会儿吧，听说小桃红今日要跳舞呢……” “你悠着点吧，明日寅时，还要赶着这些工人去布坊里上工呢！” 随着几人走远，秦如霜的表情更加凝重。 从子时到寅时，不过短短三个时辰，难道这些工人们一日竟然要上工九个时辰吗？这也未免太丧心病狂了些！ 那几个混混走远后，谢洵走到一处院子墙外，一提劲便轻松的翻了进去，然后又从里头将门打开了，好让秦如霜进去。 他们在进来之前已经仔细看过了，这一处院子的灯全都熄灭了。 可没想到两人刚刚一走进这破败的院子里，突然看到一个人影正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面。 黑暗中的人影自然也发现了他们，只是那人并没有大叫，反而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是谁？！” 见那人没有大喊大叫，秦如霜松了一口气，走到黑影面前，才发现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四十多岁的男人。 “我们夫妇二人是刚到江南做生意的，那日还去过萧氏布坊参观，或许你没有看见我们，我们是……” “不管你们是谁，”那男人挥手打断了秦如霜的话，说道：“我不管你们是来打探萧氏商行的秘密也好，还是误打误撞走了进来也好，我劝你们赶紧走，萧老板的家奴就住在最后的那个院子里，只要被人发现了，你们俩都讨不了，好快走吧！” 秦如霜却没有放弃，而是问道：“听外界传言，萧老板都对你们非常好，既然如此，就算我们夫妇二人是误打误撞走进来的，你怕什么？莫非萧老板对你们并不如传言中的那样和善？” 男人的神情变化莫测，过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道，“不要乱说，萧老板确实对我们很好。这几日为了皇商大事，让我们加班加点还涨了工钱，还让我们的孩子在私塾里，一步都不准外出，好好上学。萧老板对于我们而言是天大的恩情，你们快走吧。” 说完不等秦如霜和谢洵再说什么，就伸手想来推搡着两人离开。 谢洵眼疾手快的护住了秦如霜，“我们自己走便是。”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谢洵突然回头对黑暗中的男人说道，“不管萧老板对你们如何，你只要记着，若是有任何困难，可以到杜氏商行求助。” 那男人深深看了谢洵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回了院子里。 走出院子之后，秦如霜和谢洵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走过长兴街，一转弯就看到了等在一边的车夫和青枝。 青枝利索的扶着秦如霜上了马车，坐定后，秦如霜说道：“萧老板果然胁迫了这些工人，我们得把人救出来。” 第189章 魔爪伸向孩童 如果今日那工人什么话都没有说，秦如霜也许还不能肯定萧老板对工人们的胁迫，可正是工人的那一番“好话”，让秦如霜确定，这些工人在萧氏商行干活，应该是迫不得已。 首先，那男人说萧老板待他们很好，还给他们涨工钱的时候，眼神里没有感激，而是浓浓的讽刺。 后面又说到他们的孩子在私塾里读书，一步都不能外出，若真的只是让孩子们读书，怎么会不让孩子们外出呢？ 听那男人的话，那些孩子不像是去私塾读书，更像是被萧老板软禁起来，以此来要挟他们的父母们。 秦如霜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现在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王爷，要不今日我们先回吧，明日再去私塾里看看孩子们那边是什么情况，现在已经是夜里了，恐怕看不出什么来。” 谢洵想了一下，对秦如霜说道，“我们从这里回杜府，总归是要路过私塾的，今日太晚了，本王不想明日你早早地又起来了。这样吧，等待会儿马车走到私塾旁边，你和青枝在马车上等着，本王下去看一眼。” 谢洵又道：“若是那些孩子真的是去读书的，萧老板恐怕不会对他们太坏，相反，若只是为了软禁孩子们……看他这样不要命地压榨这些工人，就知道他对孩子们也不会太好，是非如何，只需要去看看孩子们在私塾里的情况就知道了。” 秦如霜点点头道：“如此就麻烦王爷了。” 马车一路走到萧氏私塾门口，车夫将车停远了些。 谢洵翻身下了马车，直奔私塾。 或许是因为那些孩子都还年纪尚小，萧老板对他们的防备没有那么重，私塾里倒是没有看到什么打手护院之类的。 只有在门房的地方，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但是已经歪歪地睡了过去。 谢洵轻手轻脚地经过，那老人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谢洵快速地绕着所有的房间走了一遍，走到最里头一个末尾的房间里，终于听到了活人的气息。 谢洵将门微微推开了一条缝，接着就皱起了眉头。 这私塾明明建造得十分宽敞，占地面积也大，房间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可是现在，几十个孩子就缩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大通间里。 他们身上早就没有穿那日私塾开办时的衣服，而是换了些灰扑扑的麻布衣裳，脚上没有穿鞋。 大晚上的，这房间里空无一物，孩子们你挤着我，我挤着你，直接睡到了地上，而他们身下就是灰扑扑的石板，连块草席都没有！ 谢洵又仔细一看，那些孩子睡了也并不安稳，紧紧地皱着眉头。 有几个年纪小的都已经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拉着大孩子们的衣角，一看便是十分没有安全感。 谢洵心中怜悯这些孩子，想立刻就将他们救出去，可是想到还在萧老爷子手里的工人们，又生生忍住了。 他转身出了私塾，回到马车之上。 虽然知道若是秦如霜听说这些事情，定然会动怒，但谢洵还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孩子们的情形都说给秦如霜听了。 果然，秦如霜听完已经是怒火冲天，“他怎么敢这样！那些都只是孩子啊！” 秦如霜只觉得一腔愤怒无处发泄。 不伤害孩童是她最后的底线，但是现在萧老板将这条底线也踏破了。 她无法想象这些本该在爹娘疼爱下健康成长的孩子们，如今被迫与爹娘分开，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更不能想象那些孩子的父母们，是如何每日看着萧老板这个掳走他们孩子的罪魁祸首，还要替这个罪魁祸首挣钱，这对于父母来说该是多么大的愤怒与绝望！ 萧老板就这么轻易地利用了孩子和父母之间剪不断的亲情，将他们永远的控制在手里。 那些工人们明明人数更多，却不敢逃跑或反抗，因为孩子还在萧老板手中！想必那些孩子也不敢胡闹，因为只有他们乖乖听话，萧老板才会大发慈悲，让他们见上父母一面。 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萧老板，却能以最小的成本，挣最多的银子，过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奢靡生活，还用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博得了一个江南大善人的头衔。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能让秦如霜不愤怒？不生气？ 谢洵轻轻抚摸了一下秦如霜的头顶，安慰道：“至少现在萧老板的行径已经被我们知道了，明日还是再去一趟私塾吧，看看白日里有没有人守着这些孩子，若是没人，咱们也可以先将孩子救出来。” “只是……”谢洵顿了一下，说道：“这些孩子本就从小饱经风霜，又常年无法与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必然是非常胆小谨慎的，就怕我们愿意去救，孩子们却不愿意跟着我们出来。” 秦如霜现在也冷静下来了，她点点头对谢洵说道，“确实如此，咱们还是应该先说服那些工人们，让工人们相信我们确实有能力营救孩子们，也有能力将萧老板的一切揭露出来。之后再寻个机会让工人和孩子们里应外合，方便行事。” 既然都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杜府里，秦如霜不想惹杜老爷子担心，先没有和他说这件事。 她回到卧房后倒头就睡，还要营救那些工人和他们的孩子呢，得养精蓄锐才行。 只是第二天秦如霜还没出府门，就收到了门房下人来传信，说今日一早有个小叫花子给他送来了一张字条。 秦如霜想伸手去接，被谢洵拦下了，“我来读吧。” 原来，信是昨日晚上在院子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写的，而信的内容是约他们今日晌午，到长兴街旁的一个暗巷里见一面。 秦如霜看完信，心里有些高兴，有人想与他们合作说出实情了。 但同时又有些担忧，毕竟昨日看那汉子的表情是还没想好反抗的，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给他们来了信…… 要知道一个人若是态度突然有了转变，要么经历大喜，要么经历大悲…… 秦如霜心里沉了沉，可千万别是什么坏事…… 第190章 突生变故 这一次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秦如霜猜得没错，这个汉子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就改变了想法，而是遇到了别的事情。 秦如霜看着身前这个眼下挂着青黑，整个人都仿佛失了魂一样的男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就在昨天夜里，他和他娘子睡下之后，他第二天不到寅时就被催着起床赶工，而睡在他身旁的妻子，却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她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秦如霜道：“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说。” 那男人抹了一把脸，说道：“我时间不多了，今日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跟管事的说了一声，我要回来替娘子收尸没多少时间……” “你娘子的尸体……” 那男子听到这个，眼神暗了一瞬，咬牙切齿道：“我娘子是活生生累死了，睡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今日早上我想求他们给我半日时间替我娘子收个尸，还是被管事的带到了萧氏步坊，今日中午还是我苦苦哀求许久，才得来这半个时辰的时间。” “我会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但能不能救人就看你们了。” 秦如霜点点头，“先不说救人的事，你待会儿将你娘子的尸体运到东郊的河边，我会派人守在那里。接到你娘子的尸体后，我们会将他好好安葬的。” 那男人沉默了半晌，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想到娘子活着的时候日日清苦，等到了死了才能被好好安葬，才能好好歇歇，你们为什么……” 四十多岁正值壮年的汉子，极力忍着口中的呜咽，双手紧紧握拳，直到青筋都爆了起来，他才压着嗓子痛哭道：“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 …… 接下来的时间，男人和他们说了萧氏商会的事情。 萧氏之前确实是在大祁境内四处经商，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招工人做工。 一开始，萧氏对工人们都非常好，等到活计做得差不多了，萧老板便会挑一些老实憨厚，不识字的工人，和他们签订长工协议。 而所谓的长工协议，根本不是什么做工的协议，而是卖身契，而且是将一家三口都无偿卖给萧老板的那种卖身契。 一旦签了，他们就会变成萧老板的家奴。 只要卖身契在萧老板手上，萧老板有一万种方法折磨他们。 萧老板就这样如法炮制，每走到一个地方都会骗取一大批当地善良淳厚，家中关系相对简单的夫妻，如果家中还有小孩，那便更好了，只要将小孩捏在手里，夫妻二人根本什么都不敢说。 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反抗，可是他们的身份已经被定了性，家奴闹事，就算是告到官府里，也告不倒萧老板。 而且像萧老板有权有势，只要稍微送些银钱疏通关系，谁会管一个家奴的死活！ 而被骗的工人的数量，也远远不止秦如霜和谢洵看到的那些。 萧氏在其他地方还有产业，具体情况他不清楚，但单单只是江南这一块，就有数千人都是这样被萧老板骗过来的。 若是家中有小孩的，便将夫妻二人放在一起，将小孩分离开来以小孩作威胁，若是家中只有夫妻二人，那便将夫妻二人分开在不同的行当，以此互相威胁。 汉子说完之后又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对秦如霜说道：“二位，我便先走了，别的我不奢求，只求你们能好好替我安顿娘子的尸体。” 秦如霜点点头，宽慰道，“放心吧，你娘子我会妥善安葬好，你也别灰心，也别轻举妄动，相信我们一定能将所有人都救出来。” “但愿如此吧。” 男人走后，秦如霜和谢洵两人都有些沉默，半晌，谢洵问道：“还去私塾吗？” 秦如霜点点头，“去先看看孩子们的情况到底是如何。” 秦如霜现在身子重了，还是像昨晚一样等在马车上，而谢洵独自一人翻墙进去打探，这一次他们又看到了新的情况。 私塾里根本没有先生在教书，反而放了许多染布的大缸，以及颜色素净的布，还有一把把的剪刀。 大孩子们费力地扛着布匹扔到了染缸中，够不着搅动染缸，就用几个石块垫着，然后踩在石块上，努力搅动。 小一些的孩子们，小小的就已经学会了量尺子，将染好晾干的布匹剪成一定的规格放到一起。 这些小小的，七八岁大的，十多岁的孩子，竟然也和他们的父母一样，在没日没夜地替萧老板做白工。 从昨夜到今日已经连着听了两个坏消息，可是听到和孩子们有关的事情的时候，秦如霜还是觉得生气异常。 谢洵又何尝不是呢？ 哪怕以前无法体会秦如霜的这种愤怒，现在他自己也是马上都要当爹的人了，试想一下，若是以后他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那他何止是愤怒，恐怕要把萧老板凌迟处死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谢洵第一次生出一种冲动，想什么都不管，就用自己的身份压着当地的县令，将萧氏的府邸抄家，一了百了！ 谢洵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秦如霜，却没有得到秦如霜的同意。 “不行，这些人都与萧氏签了卖身契，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算是萧氏的家奴，王爷是知道的，我朝律法本就偏向主人家，家奴是最低贱的存在，虽说是前朝遗留的陋习，可到现在仍旧是沿用前朝的律法。” “若是王爷执意要为难一个小小商人，当然也没有问题，只是现在王爷到了江南的消息，恐怕朝中许多人都知道了的了，朝中有千万双眼睛看着你。” “现在将萧氏抄家，确实解气，可等回到京都，指不定要被言官掺上多少本，就怕到时候几位皇子也借题发挥。” 谢洵冷静了下来，秦如霜说得对。 这件事情上本就是工人们站不住脚，在加上这方面大祁一直都是用前朝律法，若按照前朝律法来说，别说让家奴们做几天工人，随便寻个由头，说家奴以下犯上，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主人家也最多就是赔活着的人几两银子，甚至都不会判刑入狱。 关于这方面的律法，早就有人提出应该废除，但是因为其中牵扯党派之争，几个皇子各执一词，久久没有定下来，于是便沿用到了今日。 秦如霜忽然道：“我倒觉得王爷此次应该追查到底，并且应该大张旗鼓地追查，若将此次事件做成一个大案，日后王爷想动相关的律法就轻松多了。” “要知道，我们救得了江南这几千人，却救不了大祁千千万万个奴籍的苦命人……” 第191章 离他远去 谢洵若有所思道：“那你想怎么查？” “萧老板野心勃勃，我就不信这么多人，都是他浪费时间花手段来欺骗他们签卖身契的，总有那么一些人，会是萧老板的疏漏，还没签卖身契就死了也说不定。” “那这性质可就不同了，害死的人与他毫无相关，那可就是杀人的罪名了。” “到时候以此为要挟，将那些工人救出来，再逼迫萧老板将他这些年做的事情一样一样都招认，他是如何骗取工人们的信任，如何哄骗他们签下卖身契，又是如何以亲人和孩子为要挟胁，迫这些人没日没夜地替他做白工，通通都让他招认！” “若是真的能让萧老板说出这件事情，那日后有了机会，王爷还想再动这方面的律法，就有了说服力，这些前朝陋习是该动一动了。” 谢洵定定看着说出这一切的秦如霜，内心百味陈杂。 秦如霜真的和其他女子很不一样。 不说她性格飒爽，说一不二，就说今日之事，连他也只是想到了该如何将这些工人救出来，可秦如霜却由这些工人，想到了普天之下同样在受苦的奴籍之人。 甚至想到了该如何以此事作为典型，日后好协助他改革前朝陋习和相关律法。 其心思之缜密，眼光之长远，别说是女子，甚至连许多男子都要自愧不如！ 谢洵不由觉得疑惑，他从前到底为什么如此讨厌秦如霜…… 他甚至联想到了以秦如霜的性格，怀上孩子的那一回，怎么可能是秦如霜给他下药？ 这样骄傲的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不觉得秦如霜会是这样的人。 自己是否真的错怪她了…… “王爷？王爷？你觉得我刚刚的提议怎么样？” 谢洵收回了思绪，真心实意地说道：“你考虑得非常周全，甚至比本王有过之，而不及。” 这是秦如霜第一次听到谢洵如此正式地称赞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从小她便被周围的人冠上聪慧过人的名头，又因性格洒脱，不拘小节，平日里周围的朋友也很多，无论男女无不称赞，只有谢洵，从一开始就对她抱有一种敌意的态度。 上辈子绝望之际，她曾经甚至非常荒唐地想过，如果有一天谢洵也能对她另眼相看就好了，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得到谢洵的认可就好了…… 她曾经那么卑微的在心底祈求过，但换来的却是上一世的悲剧。 而这辈子，他们两人的关系从敌视到了解，再到现在的暧昧不清，在这个暧昧的时候，谢洵说出了发自心声的对她的赞美，反而令她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 两人打定了主意，如今要做的便是寻找萧老板的破绽。 秦如霜用的法子很简单，他不相信萧老板在江南的野心，会仅仅止步于这一千多个工人，若是他之后产业扩大，必然还要坑蒙拐骗别的人。 于是秦如霜吩咐手下，“去查萧老板还做过什么善事，有过什么善举，或者与他交集的普通人，通通查出来！” 手下的人领命而去，谢洵问道：“那今日还要出门吗？” 秦如霜点点头：“当然要！这些打探的事情交给手下的人，我要去办另一件事，我要去替那个工人将他妻子的尸体安顿好。” 谢洵微微皱眉，虽然他知道这件事情秦如霜一定会非常关心，但是那毕竟是已经死了的人，多少有些晦气。 于是尝试着劝解，“你若是不放心，本王亲自去，但你现在还怀着孩子，不吉利。” 秦如霜却是摇摇头：“王爷不用劝我，我是一定要去的，难道王爷不觉得活着的人，比死人更恐怖吗？” 见秦如霜坚持，谢洵也没有在同她争论，而是带了几个手下和秦如霜一同前往，并在路上再三嘱咐道：“本王可以答应你去替那个工人收拾他妻子的手尾，但是只能让下人来干，你必须站得远远的。” 秦如霜点点头，“好。” 不一会儿，一行人已经坐着马车来到东郊的河边。 这一处地处偏僻，沿着河流有许多坟包，而秦如霜根据那汉子的描述，找到了他妻子的尸首。 兴许是管事的赶着让男人回去上工，他妻子的尸体竟然只草草地用一席草席裹住了，甚至连坟都没有，也没有埋下去。 “倒是枉费我让人带了铁锹。”秦如霜这么说着，可声音里的怒意早已掩饰不住了。 这可是一条人命！ 秦如霜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命手下的人去棺材铺子里选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又让几个从府里带来的嘴巴紧实的丫鬟，替那妇人将身上破败的衣服都换成了新的，又将面容擦干净，甚至将头发都好好地梳理了，才将妇人放到了棺材里。 做完这一切，秦如霜叹了一口气，“人死之后要守灵七天，可如今她的丈夫和孩子都还在萧老板手里，这妇人的一生当真可怜。” 这么想着，她吩咐青枝道：“你去买一处空置的院子，将棺材抬进去设个灵堂吧，我每日早晨和晚上代替那汉子去上一炷香，七日之后，若是事情顺利，可以让那汉子亲自替她下葬，若是不顺利……” 这妇人恐怕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了。 秦如霜想到有一种可能，是这个妇人会自己一个人孤单离开，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上辈子，她也是一个人郁郁而终，那种死前的孤独感像巨浪一般向她袭来。 看着已经快要黑下去的天色，和一个个的坟包，突然让秦如霜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于哪里，她这辈子和秦方好的争斗，明明已经占了上风，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妇人的死还是有一股感同身受。 谢洵一直在旁边看着秦如霜，见她目光悠远，站在河边，阵阵微风吹拂着她的秀发和裙摆。 他明明离秦如霜很近，却有一种秦如霜好像马上就要离他远去的感觉。 谢洵上前一步，握住秦如霜的手，“回吧，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 第192章 乞丐失踪真相 第二日一早，昨日派出去的手下回来给了消息。 他们查了萧老板到江南之后的一些事情，除了这些工人和私塾的孩子们之外，他似乎没有类似的举动。 既没有从外地调拨工人过来，也没有在江南本地招收工人。 秦如霜皱眉，这怎么可能？ 萧氏商行从一年前来到江南之后，生意蒸蒸日上，所需的人力物力也不可同日而语。怎么可能工人的数量没有改变。 “再去查，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手下拱手离开。 一旁的谢洵看到秦如霜眉头紧皱，于是低声道：“这事情急不来的，你已经在府中着急上火一上午了，下午出去走走吧。” 见秦如霜摆手想拒绝，谢洵劝道：“就当是我们也出去打探一二，嗯？” 秦如霜点点头，松口了，“那行吧，就四处转转。” 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最后还是去了之前去过的那家茶楼，坐下歇息。 秦如霜就着茶水吃了一些糕点，心中担心工人们和孩子们的安危，明明是上好的糕点，却食之无味。 秦如霜正出神，突然感觉到自己腿边的衣摆动了动。 秦如霜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姨姨饿，我饿……” 秦如霜惊讶了，竟然是一个才四五岁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蓬头垢面，看不出是男是女，但是因为长期吃不到饭，被饿得很瘦，因此一双眼睛显得尤其大。 他就这么一只手拽着秦如霜的衣摆，头仰得高高的，嘴里一直在喊饿。 秦如霜昨日打听到了私塾的事情，本来就对孩子们很心疼，此时又看到一个才四五岁的小乞丐，真是心疼坏了，连忙从桌子上拿了几块糕点给他。 “你吃，慢一点。” 一旁的青枝见那小乞丐，虽然可怜，但是身上脏兮兮的，怕弄脏了王妃的衣裳，于是想过去将人赶走。 青枝的动作却被谢洵制止住了。 “算了，由她去吧，她这几日正因为私塾那些孩子的事情难过，就让她做些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青枝点点头，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小孩子是真可怜，王妃的衣裳脏了，她再和丫鬟们洗干净就是了。 桌子这头，秦如霜拿了一个糕点，刚想递到那小孩手中，冷不防突然冲出了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啪一下把秦如霜手里的糕点打飞了！ 与此同时，秦如霜耳边传来一道少年清脆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带着一些充满了警惕。 “你怎么还敢乱吃别人给你的东西？不许吃！赶紧跟我一起走！待会儿掌柜了来了，当心他打你！” 秦如霜抬头，就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也是乞丐打扮，穿得破破烂烂，蓬头垢面，整个人瘦得跟竹竿似的。 见秦如霜看他，那少年突然瞪了秦如霜一眼。 “看什么看？我们不吃你的东西。小九赶紧走，不要吃他们的东西，当心吃完人就不见了！” 这少年出现的突然，而且还和秦如霜动了手，两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秦如霜本来不想追究，但是听到少年说的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抬头一看，那少年已经带着那小孩走到茶馆门口了，于是忙高声道：“站住，不许走！” 那少年背影一顿，听到后头有人叫，他以为是这个贵人要收拾自己，毕竟自己刚刚打了她的手，于是连忙抱起脚边的小孩子，低声说道，“小九抱紧我的脖子，咱们赶紧跑！！” 青枝被这一变故弄得有些发愣，秦如霜忙道：“这两个小孩可能知道一些事情，拦住他们！” 青枝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比起青枝这慢半拍的反应，谢洵早已在秦如霜出声的时候，就已经起身追了过去。 若是问跑得快，那肯定是谢洵跑得快，但那两个小乞丐胜在身形灵活，刚一出门就往右一拐，进了一条错综复杂的小巷子。 谢洵花了点功夫，才将两人抓到，一手提溜着大地，一手提溜着小的，将两人都带到了秦如霜面前。 那个大一点的抱臂站在一旁，脸色臭得很，“哼，要不是我带着小九这个拖油瓶，你肯定跑不赢我！” “好了好了，”秦如霜连忙走过来问道，“刚刚有没有哪里伤到？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只是有点事情想问问你们。” 那小乞丐将小九护在身后，警惕地说道，“你想问什么？赶紧问！问完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秦如霜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刚刚我给小九吃东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小九吃？又为什么和小九说吃了东西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那小孩这会儿已经看清楚了，这两个看上去像是一对夫妻的人应该是好人，男的那个之前在追赶他的时候怕他摔着，一直都没用尽全力，还时不时提醒他小心摔跤。 而女人也是他被抓住之后，第一时间先关心他们有没有受伤，小乞丐心中暗暗考量，说不定这两个人真的是好人呢？ 但他们抓了自己也是事实，于是想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撇嘴道：“你好笨啊，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听不明白，难道你没发现吗？这里乞丐太少了。” “这个……”秦如霜刚要张口，小乞丐打断了。 “我知道，一看你就是外乡人，你们外乡人肯定要说江南富庶，所以乞丐少？其实不是的，越是富的地方乞丐也越多，因为钱都被别人赚走了嘛~” 小乞丐说了个自以为好笑的笑话，却见其他人都没有笑，讪讪地闭了嘴，然后摸了摸鼻子。 “好吧，我和你说就是了，去年冬天临近过年的时候，不是到处都有心善的老爷在施粥吗？往年也是如此，可今年好多乞丐喝了粥之后人就不见了。” 秦如霜和谢洵对视一眼，猛地想到，之前杜老爷子还有几个商贾都说过，萧老板过年的时候曾经开仓放粮，救济穷人，而且阵仗做得比杜氏还大，难道真的与萧氏有关吗……？ 于是秦如霜连忙追问道，“你说其他人喝了粥都不见了，那你和小九呢？你们喝了没有？” 那小乞丐却是恨恨道：“我们没喝到，我俩太小了，挤不过他们，等我们挤过去的时候，施粥的人都收摊了！” “而且啊，最可恨的是过年那几日下雪，天气冷，我们回到平时睡的地方，却发现里面已经被其他大人占满了，于是我俩只能在街口睡了一晚上，差点被冻死了！” 接着他又说道，“不过幸亏我俩睡在了外头，因为第二日我们发现平日里睡的那破茅草屋里的乞丐全都不见了！不仅如此，平时各条街上的乞丐也少了很多！” “哦，对了对了，”说到这里，小乞丐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过年的时候虽然乞丐少了一些，可我们都以为是下雪天把人冻死了，被扔到了乱葬岗，可是等到过年后天气转晴了，元宵的时候，又有善人施了一次粥，这次却是更多的乞丐不见了！” 第193章 王爷去青楼 虽然小乞丐并没有说明他们是喝了哪家的粥，才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只是用“善人们”做了指代，但秦如霜几乎想都不用想，就可以断定一定是萧氏商行在从中捣鬼。 秦如霜心中的担忧总算散了一些，这两个小乞丐带给他们的消息非常有用。 “你叫什么名字？秦如霜问那个年长的小乞丐，小的那个倒是知道了，就叫小九。 少年撇撇嘴说道，“我没有名字，我们几个一样大的曾经用数字排了序，他是小九，我是小七！” 说到这里小乞丐的神情黯淡下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秦如霜问道：“那你们其他的那些朋友……” 小七摇摇头：“他们都不见了，我们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 秦如霜又忍不住问道：“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乞丐，难道就没人注意到吗？” 小七自嘲的笑笑，“谁会注意到我们呢，普通百姓不会在意我们这些乞丐，而那些官老爷更是恨不得我们乞丐死绝了才好！我们没命了，平白少了很多麻烦呗。” 秦如霜点点头说道，“放心吧，你的那些同伴，我们或许能为你找回来。” 秦如霜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说道，“我是杜氏商行的人，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不会置之不理，若是你们信得过，我让你跟着我一起回杜府住下吧。” 小乞丐一听秦如霜说他是杜氏的人，眼神一下亮了，“真的吗？若你是杜氏的，那我信得过你！我带着小九和你一起走！” 秦如霜有些惊讶，问道，“为什么一开始不愿相信我，听我说了是杜氏的人又愿意相信了？” 小屁孩拍拍胸脯说道：“我心里看得明白着呢！其他人做善事要么是为了名，要么是为了利，只有杜爷爷是真的关心我们这些小乞丐，怕我们吃不饱，怕我们冷了冻了。” 说起杜老爷子，小乞丐的话滔滔不绝。 “以往几年，天气特别冷的时候，会有善人给我们分发衣裳，可是那些所谓的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需要什么，他们给我们的都是上好的衣服，因为衣服料子用得好，总共也做不了几件，有幸能领到的人，很快便被其他人抢走了，一点用都没有！” “只有杜老爷爷，他会用最便宜的布料，但针线活都是做得极好的，耐穿！而且用的都是不起眼的料子，还会故意帮我们打几个补丁，虽然没办法照顾到所有人，但只要他哪一年要分发棉衣，那便会尽量让江南所有的乞丐都能领到，这样一来我们之间就没有争抢。” “只有杜老爷爷是顶好顶好的大善人！” 听到自己的外公被别人这么夸赞，秦如霜也是高兴的，于是对小七说道，“你和我回府洗洗干净，杜爷爷如今在府中一个人无聊得很，你去陪他聊聊天，逗逗去也挺好。” 小七却是摇摇头，“杜爷爷是好人，可是我们身份地位悬殊，我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能见他一面，亲自道一声谢就好了，若是杜府还缺下人，我也愿意留在杜府的……” 说完，他神色有些不安，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再得寸进尺，我的意思是……” “唉，算了，越说越乱，你带我进府吧，我等你们办完事情，外头安全了我就走！” 秦如霜听完他的这些话，心情有些复杂。 这孩子明明才十几岁，却处处会看人脸色，也知道见好就收，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头，才练就了这样的脾气和性格。 她知道，现在不管和小七还有小九承诺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那就先将他们安排在府里，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吧。 将小七和小九送到府中，秦如霜安排了两个下人带他们去洗澡。 看到两个人从进府之后都有些小心翼翼的，连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于是秦如霜吩咐两个小丫鬟：“这两个人是我的朋友，不要轻慢他们。” 得到主人的吩咐，两个小丫鬟连忙点头道：“我们知道的，跟我来吧！” 两人应该是很久没有洗澡了，被丫鬟带去洗澡后，秦如霜在外头，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才出来。 他们身上穿着彭伯伯找来的他儿子小时候的衣服。 秦如霜一看两人立刻笑了。 原来小七并不黑，竟然是外头的泥垢太多了，这会儿洗完澡之后整个人白白净净的，还有些少年的英气在脸上。 而小九就更不用说了，秦如霜直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小九竟是个女孩！ 见秦如霜看得稀奇，一旁的下人连忙道：“奴婢也是刚刚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小九竟是个女孩子，赶忙找了小小姐您小时候的衣裳给她换上了，您看这粉粉嫩嫩的多可爱呀！” 秦如霜点点头道：“的确是可爱。好了，晚膳应该已经做好了，和我一块去吃饭吧。” 可小七却站在原地不动，打死了也不愿意和秦如霜一块去。 问得急了才解释道，“我不去！我怕给你丢脸，我们平日里吃东西都用手抓，连筷子都用不利索，更不知道这大户人家吃饭有什么规矩和讲究，我怕闹了笑话惹杜爷爷不高兴。” “不会的，相信我。”秦如霜保证道。 说完，一手一手牵着一个，将他们带到了饭桌上。 秦如霜没有说两人的来历，只告诉杜老爷子，这两个人是她救下的小乞丐，看着可怜就带回来了。 而小七非常会察言观色，见秦如霜没有将乞丐失踪的事情说出来，他也知道，或许是秦如霜有所考量，于是也乖乖闭嘴。 之后杜老爷子问他的问题，他都回答了，杜老爷子没问的话，他一个字也没说。 秦如霜在一旁看得越发满意。 这样灵巧懂事，又有眼色，又识人情的小家伙，好好培养以后一定会是得力助手。 就是不知道这孩子喜不喜欢经商，若是喜欢的话，带回京都给钱二通打下手也不错。 见秦如霜发愣，谢洵夹了一筷子菜在她碗里：“别想了，快吃吧。” 一顿饭吃得和和美美，吃完之后小七和小九被下人带着去客房休息，谢洵和秦如霜则是回了他们自己的卧房。 “王爷觉得那些失踪的乞丐，会被带到哪里？”秦如霜问道。 谢洵摇摇头，“这个不好说，但必然是那种不引人注意的产业，否则保不齐会被人认出来，而且还有一点，这些乞丐不像那些工人，他们都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想让他们听话也比较困难。” “必要的时候，萧老板说不定会上一些强硬手段，若是放在明面上的生意，看到工人被老板殴打辱骂，他萧老板大善人的名声不就臭了吗？” 秦如霜点点头，“王爷说的有道理，就是不知道萧氏到底有什么产业，能让被拐走的乞丐们不抛头露面，也不会被别人看到。” 秦如霜摸摸下巴，突然说道，“我今日在茶楼里的时候，听了一嘴，说今夜有个花魁要亮相，而且是个清倌，只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听说很有才华，连萧老板都偶尔会去捧场……” 谢洵一听她说这话，直觉要遭。 还来不及拒绝，果然就听到秦如霜接着说道：“要不然……王爷乔装打扮去青楼里打探打探吧？” 第194章 王妃喜欢本王吗？ 谢洵无奈，果然…… “王妃这回怎么不陪本王一起去了？”谢洵问道。 秦如霜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这人是在取笑自己吗？ “你看我这肚子，就是再厉害的易容师傅来了也变不回去吧？” 谢洵难得的来了玩闹的心思，一本正经看着苦恼的秦如霜，突然说道，“如果要易容的话……也不是不行，有些中年男子大腹便便，肚子可比王妃这大多了。” 秦如霜气得不轻，“我才不要！哪有我这么英俊潇洒的胖男人？再说了肚子能作假，脸和手却是瘦的，别人看了多奇怪，今日我就不去了，王爷自己去吧。” 谢洵当然不可能让秦如霜去青楼，眼看再逗他就要生气了，于是点点头道：“好，那本王去准备一下易容。” 秦如霜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忘了！这不是在京都，还得让下面的人去找个易容师傅才行！” 谢洵一笑，说道：“不用易容师傅。这几日都是你打头阵，和萧老板周旋，想来他没怎么正眼看过本王，只需要做些简单的易容就可以了，这个本王自己也能做，而且下边的人随身都带着这些易容的东西。” 这下换秦如霜有些惊讶了，“王爷还会这个？” 谢洵点点头，“在边关的时候条件没那么好，有时候需要乔装打扮去刺探军情，自己易容也是常有的事。” 谢洵说完就坐下了，他坐的是秦如霜平日里梳妆的那个梳妆台。 前面放了一面铜镜，手下的人将要易容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秦如霜对谢洵的易容术很感兴趣，于是也让青枝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不一会，谢洵的易容就弄好了。 江南不比京都，没多少人认识谢洵，因此他做的一种改动不是特别大，主要是将自己原本的气质盖下去。 只见他把原本锋利的眉尾用脂粉遮住了，将眉毛画得微微下塌，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胶，将眼角也粘得有些往下。 谢洵平日里爱干净，不喜欢自己胡子拉碴的，因此每天早上都会刮胡子，这会儿他找来了两撇假胡子贴在了嘴边，又用秦如霜的眉笔在脸颊上画了两道沟壑，用手指微微晕开。 最后他从盒子里摘了一些发黄的脂粉，将他原本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调成了有些沧桑的蜡黄色。 这样一来，原本一个眉眼锋利英俊无比的男人，就变成了一个脸上有了皱纹沟壑，眼角微微下塌，拉眉怂眼的中年男人。 看得一旁的秦如霜直呼厉害。 谢洵看秦如霜像得了玩具的小孩似的，无奈道：“差不多了，本王就带着两个手下出门，剩下的人留在府里保护你。” 秦如霜点头爽快地放人了。 “王爷去吧，早去早回，哦不对，倒也不用那么早回来，最好是多灌萧老板几杯，将消息套出来再回来。” 若是别的男人，听到自己的妻子让自己去青楼，还不用回来，心中必然是欢喜异常，但是谢洵却觉得隐约有些失落。 他都要去青楼办事了，秦如霜竟然都不紧张的吗。 于是谢洵又试探着问道，“那本王走了，可能会晚点回来。” 秦如霜大度地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谢洵有些置气，于是转身离开了。 谢洵走后，青枝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妃，当真让王爷一个人去青楼呀？青楼里那么多莺莺燕燕的，您就不怕王爷看上那个小浪蹄子？” 秦如霜瞅她一眼，“青枝你跟谁学的？都学坏了啊，人家姑娘们都有名字的，而且好些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怎么能轻贱他们呢？” “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看不起姑娘的意思，奴婢这不是担心王爷看上别人吗……” “那你可不用担心了，你想想咱们怀王府里，连带上尼姑庵里的那个，肥环燕瘦，各有特色，你见王爷喜欢那个了吗？” “要真有风尘之地的女子，再怎么浪，还能浪过顾美人吗？” 青枝想想倒也是，顾美人可是京东第一有名的舞姬呢！王爷还不是照样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过王妃这样说顾美人，真的好吗……青枝满头黑线地想到。 而青枝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可是顾美人自己和秦如霜说的。 她生性洒脱，看得开，常常说她是凭本事吃饭，不需要觉得羞耻。 秦如霜知道她不在意之后，和她说话也坦诚了许多。 想起了顾美人，秦如霜心中还有些怀念那三位良妾呢。 顾美人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在王府里干什么，唱小调的技艺有没有精进了…… 还有苏美人，派他去胭脂铺里干活，也不知道习不习惯…… 至于那个钟美人，不知道会不会在王府里兴风作浪…… 唉…… 秦如霜突然觉得有些可惜，当初将这三个良妾娶进府里，她是存了看乐子的心态的，可是三位良妾进府后，尽看着她和秦方好争斗了…… 秦如霜想东想西，不一会儿就有些困了，于是让青枝给她准备东西洗漱。 “王妃不再等一下王爷了吗？” “不等了，在青楼里的事儿说不准，闹到天亮都有，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那好吧，王妃早些歇歇，您若是熬得晚了，王爷肯定要生气的。” 洗漱之后，秦如霜躺在床上，因为今日事情有了进展，心里也松快不少，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里秦如霜觉得身边特别热，于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这一看就被吓了一跳。 谢洵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紧紧地挨着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看清是谢洵后，秦如霜松了口气，“王爷回来了。” 谢洵还是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道：“嗯，回来了。” 秦如霜觉得谢洵的状态有些不太对，于是试探着问道，“王爷您该不会是喝多了吧？” 谢洵还是没说话，依然看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听清楚了秦如霜刚刚问的是什么，讷讷地点了点头，“嗯，本王喝醉了。” 秦如霜有些惊奇，原来谢洵喝醉了就是这个样子吗？ 看上去反应有点慢，而且……好呆。 秦如霜看着一直呆呆望着自己的谢洵，忍不住伸出罪恶的手，捏了捏谢洵的腮帮子，“王爷喝醉了真可爱呀……” 这回谢洵倒是回答得挺快。 “嗯，可爱。那王妃喜欢本王吗？本王这么可爱？”谢洵歪着头问道。 第195章 本王冤枉啊！ 秦如霜被他问得愣住了。 这还是谢洵第一次和她说关于情情爱爱的事情，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秦如霜偏过头去，不再看谢洵，“太晚了，王爷睡。” 谢洵又凑了过来，“可是你还没回答本王。” 秦如霜别过脸去，“明天我再告诉你。” 接着岔开了话题，“今日王爷出门的时候，我嘱咐王爷一定要问清楚萧氏掳走那些乞丐后，到底把人弄到了哪去，王爷问到了吗？” 谢洵还是眨巴着眼睛，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将眼睛一闭在床上躺平了，“本王也要明天再告诉你。” 秦如霜愣了。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谢洵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在装醉打探她的心意。 可是谢洵有这个必要吗？自己的爱对于他来说不是一文不值吗…… 秦如霜脑子里乱得很，犹如被谁搅动了心中的一池春水。 又胡思乱想了很久，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秦如霜醒来，就看到谢洵已经坐了起来，皱着眉头，神色痛苦，一只手按压着太阳穴。 “你醒了？本王真是太久没有喝酒了，酒量都变差了，昨日才和萧老板喝了几杯，今日醒来竟觉得有些头痛。” 秦如霜小声道：“和美人喝酒，还头痛啊？莫不是因为现在没有一个可心人替你熬醒酒汤？” 谢洵按太阳穴的动作停了一瞬，“从来就没有人替本王熬过醒酒汤，希望下次本王喝醉的时候，能喝到王妃亲手熬的。” 说完这句话，谢洵突然有点后悔，想起来路上吃过秦如霜做的菜，那真是…… 算了，还是不要亲手熬的，亲手熬得喝完说不定就不是头痛那么简单了。 秦如霜没有回答谢洵这语气暧昧的话，而是抬手叫来了青枝，“青枝，吩咐厨房煮些醒酒汤来。” “王爷喝醉了，今日我们就不去饭厅陪外公用膳了，你到厨房取几样清淡的早点，给我们送到卧房里来。” “好的，王妃。”青枝得了吩咐就走了。 “王爷您还没告诉我，有没有打探到被萧老板掳走的乞丐到底被送去了哪里？” “等本王吃完早膳就告诉你，王妃总不能只让牛干活，不让牛吃草吧？” 秦如霜闻言，只能无奈地亲自将早膳端到了谢洵面前，“王爷吃吧。” 谢洵心满意足地吃完了早膳，又用帕子擦了擦嘴唇，才对一旁眼巴巴望着他的秦如霜说道：“你知不知道距离这里五十里外的山上有一处煤矿？” 秦如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这我倒是没听说，可是矿藏一向都是只允许朝廷采挖的吗？” “是，若是精铁矿铜矿等重要的矿脉，确实是得朝廷多道手续批审下来之后，再由专门的人开采，可若是像煤矿这样的，只要发现的地方不大，官府便可自行开采，开采之后将数量报给朝廷就可以了。” 谢洵接着解释道，“一般这种小的煤矿，都是官府组织在牢狱中的犯人去服劳役的时候开采，当然也有些地方上的官员，想多做些政绩，于是便会出钱雇佣百姓去开采。” 秦如霜这下听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是……官府很有可能将开采煤矿的活计，盘给了萧老板来做……？” 谢洵点点头，“对。” 现在连他都有些忍不住佩服萧老板的商业头脑，若是他不将心思用在这些旁门左道上，一定会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 能接手朝廷采矿这一类的活计，无非就是老板自己找些便宜的工人，带着工人下去采矿，得到官府的银两后自己吃一半，剩下一半给工人。 萧老板就不一样了，他找来的这些乞丐没有办法抛头露面，也不好管教，于是他便接了这挖矿的活计，将人都赶到地下去挖矿。 挖矿的地方，荒山野外，再派几个孔武有力的打手在一旁看着，就算真的打了那些乞丐或者是闹出了人命，也没人知道，随便找个地方一埋，乞丐无亲无故，谁会发现？ 最重要的是，这些乞丐替萧老板挖矿，萧老板能拿到朝廷的报酬，但乞丐们却拿不到萧老板的工钱，等于是白赚一大笔！ 连秦如霜听了都觉得暗暗心惊，这萧老板不仅头脑好，心更是黑呀！ “那如今该怎么办？要不咱们再潜入萧府，这些乞丐们都是自由之身，而且他们无牵无挂又好管理，我猜想萧老板不一定会让他们签卖身契，因为没这个必要。” 谢洵点点头：“本王也是这么想的，这样吧，今日夜里本王再去萧府一趟。” 秦如霜的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如此又要劳烦王爷了！青枝！再给王爷端一碗粥来，不能让王爷说，我只让他干活，不给他吃草，是不是？” 青枝也被逗乐了，闻言出门去给谢洵端粥了。 秦如霜在一旁没事干，看到昨日谢洵脱下来的外袍放在一旁，于是想替他收起来。 只是她拿起外袍一抖，突然从里头掉出了个香囊。 那香囊绣工极其精致，上面还绣了一双鸳鸯戏水的图案，里面的味道也是浓烈暧昧的熏香，总之一看就不像是谢洵的东西，自然也不是秦如霜的。 谢洵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昨日有个青楼的姑娘实在是热情，都快要趴到他身上来了，他忍了许久，想从萧老板那里打探消息，于是没有躲开。 只能往后一挪再挪，只是没想到身后还有一个姑娘，想来应该是那姑娘故意塞在自己衣服里的。 谢洵暗暗后悔，这事情闹得……可真是有理都没地方说！ 再一看，秦如霜的表情已经是山雨欲来。 “如霜，你听本王解释……” “真是稀了奇了，这青楼也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武林高手，能在王爷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将那么大个香囊塞到王爷的衣服里？” 秦如霜说话阴阳怪气，摆明了就是在说谢洵武功那么好，如果不是他自愿的，谁能把香囊塞到他衣服里？ 秦如霜一下子就将谢洵已经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谢洵说道，“若本王说昨日真是喝多了，所以才让那姑娘有机可乘，你信吗？” 秦如霜笑道：“王爷觉得我会信吗？” 两人正在僵持，青枝端着一碗粥进来了，脸上欢欢喜喜的，“王爷粥来了，您还吃吗？” 秦如霜没好气道：“吃什么吃！端出去，王爷不吃了！” 青枝一下子看不懂了，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色：“啊……奴婢才走了一小会儿，这是怎么了？” 秦如霜冷笑道：“我倒是没想成，将牛儿放出去吃草，他倒把青青绿草顶到我头上来了！” 第196章 咔嚓一下当太监 秦如霜是真的生气了。 她昨日还当着青枝的面信誓旦旦地说相信谢洵不会乱来，可这才过去了一夜，谢洵这是明摆着打她的脸呢！ 自然的，不管谢洵再怎么示好，秦如霜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两人正在闹别扭，杜老爷子来了。 原来这几日，杜老爷子看着小两口日日早出晚归，都不来和他这个老人家聊天了，有些想他们。 主要也是想秦如霜，谢洵只是顺带的。 杜老爷子一进来，就看到秦如霜气呼呼地站在一旁，谢洵正在做小伏低状。 “哟，我的乖乖外孙女，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是不长眼的？”杜老爷子这话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分明都已经看到谢洵在讨好秦如霜了。 他也乐得火上浇油，谁让这个臭小子一声不吭就把自己的宝贝孙女拐走了呢？ “外公你来啦！我正生气呢，我昨天听了件荒唐事。说是有个书生和夫人信誓旦旦地出门说去温习功课，结果去了青楼里，这也就算了，那书生还把青楼里姑娘的香囊都带回家来了，你说这人可不可气？” 杜老爷子心念一转。 难道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谢洵帮偏了那个书生，所以如霜才会生气吗？ 于是杜老爷子连忙道：“确实可气！这种男人要不得！” “说起这个，我今日早晨出去溜达了一圈，也听到了一个不像样的事情，说昨夜那个姓萧的又带着人去青楼了，而且带的人据说很面生，那人也是个坏的，听说在青楼里为了花魁一掷千金呢！” 谢洵神色一僵，杜老爷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昨日为了取得萧老板的信任，装作自己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商贾，为了博得他的认同，还一掷千金给那花魁送了不少银两，他一直瞒着秦如霜不敢说，就怕秦如霜生气，这会儿竟然被杜老爷子说了出来。 谢洵自知这番话听在秦如霜耳朵里肯定是火上浇油，于是只想着，反正自己是哄不好了，索性溜之大吉，让秦如霜先冷静一下吧。 谁知他脚步都还没迈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王爷不同我们一块聊聊这些江南趣事吗？王爷这是想去哪儿啊？” 谢洵干笑几声，“哪儿也不去，本王怕你和外公聊天口渴，想去替你们端两碗糖水来。” “不用了，王爷就在这儿坐着吧，青枝去就行。” 青枝见状，只觉得此刻这个房间里氛围简直就像修罗场，走得那叫一个快呀，跟后头有个狗在追她似的。 青枝走后，爷孙两人对着那个传说中逛青楼的男人那是破口大骂，还各种挖苦，谢洵在一旁听的脸都快青了。 尤其听到杜老爷子说了一句，“这种男的朝三暮四，外公看就应该把他拉到宫里，咔嚓一声让他当太监，再也做不了坏事！” 偏偏秦如霜还似笑非笑地看了谢洵一眼，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招惹别的女子！” 谢洵只觉得下腹一紧，连忙说道，“不敢了！不敢了！” 秦如霜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说道：“不敢？什么不敢？我们是在说别人，王爷不敢什么？” 谢洵吞了吞口水，觉得此刻的秦如霜简直比边关敌军的千军万马还要棘手，下意识地就说道：“本王以后绝不敢像那男子一样。” 秦如霜和杜老爷子同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秦如霜心想，小样，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杜老爷子想的却是，好样的，就该这样杀鸡儆猴，让谢洵不敢辜负她乖乖外孙女！ 这一早上的时间都用来谈天说地了，秦如霜和杜老爷子倒是聊得开心，谢洵在一旁简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谢洵一溜烟就跑了。 秦如霜在后头看着谢洵有些狼狈的背影，心里的那口气终于顺了。 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 下午的时候，谢洵凭着上次去萧氏府邸的记忆，画出了一张萧氏府邸的结构图。 “王爷上次不是潜入了萧老板的地下暗室吗？难道里头没有工人们的卖身契吗？”秦如霜问道。 谢洵摇摇头，“那日去得匆忙，而且账本就放在一旁的匣子里，我只拿了账本就出来了，倒是没有注意其他地方，不过如此重要的东西应该也放在暗室吧。” 秦如霜点点头，将书房和暗道圈了起来，这里将是今晚谢洵重点的搜寻对象。 用过晚膳之后，谢洵换了夜行衣离开了。 时间还算早，不到休息的时候。 秦如霜一个人挺没劲，于是让青枝把小七和小九叫了过来。 两个人在杜氏府邸里住了一晚上，而且杜老爷子对他们都很和蔼，所以现在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 府里的下人没有告诉小七和小九秦如霜真正的身份，只是让他们跟着一起喊小小姐。 因此今日来了之后，小七拉着小九，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小小姐好。” 秦如霜笑眯眯的，一人摸了一下他们的头顶说道，“你们也好呀，在府里还习惯吗？” 小七点点头，“习惯，大家对我们都很好。” 一旁的小九见哥哥点头，也跟着点了头，奶声奶气地说道，“小九喜欢在府里玩，府里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小九不用饿肚子了。” 那呆萌的样子，看得秦如霜心都要化了，她现在特别想抱一抱小九，但是她又怀着身孕，没办法抱孩子，只能欢喜的拉着小九的手，一直和她说话，逗她笑。 小九一开始还有点拘谨，后面慢慢地就将小屁股挪啊挪，紧紧地挨着秦如霜，甚至试探着将头靠在了秦如霜的手臂上，轻轻地枕着。 “小小姐身上好香，好好闻，小九好喜欢你！” 面对小孩子毫不掩饰地表达爱意，秦如霜更是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若是以后她能生个女儿，应该也是像小九这样乖巧又可爱的吧！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秦如霜尽量找些有趣的话题，小孩子喜欢的话题，和他们聊天，绝口没有提以前他们做乞丐的日子，主要是不想惹他们伤心。 聊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小七非常有眼色地拉着小九要和秦如霜拜别。 小九毕竟还小，听说要走了，立刻撇着嘴，眼里眼泪汪汪的。 “小九不想走，小九想和小小姐一起睡觉！” 小七听完只觉得头皮发麻，小九这样该不会惹秦如霜不开心吧……？ 没想到秦如霜只是笑着摸了摸小九的头说道：“姨姨现在肚子里有小宝宝，不方便带你一起睡，等小宝宝出生了，就带着你和小宝宝一起睡觉，好不好呀？” 小九非常懂事，听完秦如霜的话，点点头说好，接着又伸出了白白的小手，举起了小拇指对秦如霜说道，“那我们拉钩，姨姨不许骗小九呀！” 秦如霜笑了，小孩子真可爱！ 和小九拉完勾，把依依不舍的小九送走了。 送走两个小孩子之后，谢洵也穿着一身夜行衣回来了。 第197章 前往矿脉 “怎么样王爷？有没有什么发现？”秦如霜忙起身问道。 谢洵点点头，“本王换身衣服来同你说。” 换完衣服后，谢洵回到了卧房里，和秦如霜商谈萧氏商行的事情。 “工人们的卖身契都被锁在萧老板的抽屉里，本王怕打草惊蛇没有拿回来，对了，本王特意按照小七给我的几个乞丐的名字翻了翻，里头并没有乞丐们的卖身契，看来萧老板是有恃无恐，不怕这些乞丐出事，恐怕是觉得他们无亲无故的人就算死了也没人在意。” 秦如霜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萧老板的这个疏漏也给了咱们可乘之机，虽说乞丐没有家人，可到底是大祁的子民，他没有和乞丐们签卖身契，那便是明目张胆的拐卖人口，到时候够他喝一壶了！” 谢洵点点头附和道：“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么接下来咱们就要到矿脉去将乞丐们救出来，再由乞丐们指认萧老板，这样一来就可以走官府的路子来处理这件事了。” 秦如霜若有所思道：“这件事情咱们一定要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能引起陛下的注意，让陛下重新重视起这一块的律法来！” 说干就干，第二日一早，谢洵和秦如霜打探了一下矿脉具体的位置，就要出发了。 临出门前，小七突然跟了出来，他有些紧张地看了谢洵一眼，对秦如霜说道，“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当然可以呀，”秦如霜朝谢洵使了个眼色，谢洵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将空间留给这一大一小。 秦如霜甚至非常贴心地将手下也禀退了才问小七道，“说吧，你想和我说什么？” “你们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其他的乞丐了？”小七踌躇着问道。 秦如霜点点头，也没有隐瞒小七，“确实有了一些眉目，今日先去看看，你不要担心，总能救出来的。” 小七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一定能把他们救出来，你是王妃对不对？” 秦如霜挑眉，小七会猜到他的身份也不奇怪，杜老爷子本来也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又生了一个女儿，嫁给怀王做了王妃，府里的下人叫他小小姐，这不难猜。 “你是因为他们叫我小小姐才猜到的吗？” 小七却摇摇头道，“不是的，我一开始只以为你是杜老爷子的远房亲戚，毕竟谁能想到王妃和王爷竟然会关心乞丐们的死活呢……” 秦如霜笑了，“那后来你为什么又认定我就是王妃呢？” “因为后来我觉得若你只是个普通的女子，肯定不敢管这件事，我虽然很多情况都不了解，但却知道萧老板和官府的关系很好，而且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的，除非你有把握会救出其他人，不然不会承诺我和小九，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说大话的人。” 秦如霜有些感慨，不得不说，小孩子的心思是非常敏感的，连这他都想到了。 秦如霜轻轻摸了摸小七的头说道，“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是怀王妃，刚刚那个就是怀王，在我们眼中，大祁子民，不分贵贱，达官贵人有难了，我们该救，普通百姓遭遇到不公的事情，我们也该救，乞丐若是有了危险，我们也照样要救，因为你们都是他的子民。” 小七闻言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是他能当皇帝，一定是个好皇帝！” 说完他突然呆了一下，然后脸色迅速的变白了，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秦如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种话的确不能随便说，但说了也就说了，没什么好怕的。” “好了，我们要走了，还有事情要办，你们两个就在杜府好好呆着吧，若是无聊了可以去找外公，外公很喜欢小孩子的。” 小七咬着嘴唇，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们要赶紧回来啊，还有……记得要安全回来！” 秦如霜点点头笑道，“我们很快就回来，你和小九在家等我们就行。” 安慰了小七一番，秦如霜和谢洵一起出发了。 他们这次要去的，就是之前说的那一处矿脉。 秦如霜和谢洵赶到矿脉之后，他们先将马车停在了隐蔽处。 秦如霜和谢洵一起下车，远远地看了一下矿脉附近的情形。 秦如霜本以为像这样的矿脉，一定会有朝廷的重兵把守，但是出乎意料的，附近竟然根本没有朝廷的人，只有几个看上去是监工样子的人，拿着鞭子站在一旁。 秦如霜疑惑道：“这种地方，难道不应该有朝廷重兵把守吗？怎么会全是萧老板的人？” 谢洵道：“这一处只是普通煤矿，不是什么重要的矿藏，地方上的官员，估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本王猜测萧老板应该许诺了县令什么好处，看管得比较松散。” 秦如霜点点头，“这样也好，倒方便了我们行事。” 谢洵说道：“矿脉下面情形复杂，你带着手下的人先将那几个监工引开，本王亲自下去看看。” 秦如霜点点头，叫来一个手下。 他们今日只带了四个手下，她扮作出游的小贵家小姐，让其中一个手下去找那几个监工问路。 那手下行事十分机灵，拿着一小袋银钱就去了，去了之后说自己带小姐出来游玩，但是迷路了，这里荒郊野外的，他们担心得很。 那监工不疑有他，收了银子，笑眯眯给他们指了路，手下的人却踌躇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家小姐胆子小，这会儿已经被吓坏了，若是几位能替我们引路一番，我家小姐能给的银子就不止这点了。” 那监工有些犹豫说道，“我们也有事情要办。” 手下再三央求，“这样吧，我们出二十两，不……五十两！几位大哥将我们护送回城中心吧，若实在不放心，留一个人看着就是了！” 那几个监工对视一眼，五十两！这可是他们一年的收入了！ 那人眼睛一转说道，“兄弟几个一共五十两，还是一人五十两？” 手下在心里暗骂这些人真是贪得无厌，但还是好声好气道：“自然是一个人五十两，不瞒几位大哥说，我们四个领着小姐出来游玩，都是因为我们才走错了路，小姐现在已经不信任我们了。若是几位大哥做得好，说不定小姐还有别的赏钱！” 那几个监工终于是答应了，只留下了其中一个看住矿脉，附近其他几个人跟着马车，护送秦如霜往城中走去。 等到几个监工离开后，谢洵突然出现在剩下的那个监工的身后，一个手刀就将人劈晕了。 【作者有话说】 答应读者加更，晚点还有两章，等不及的宝子可以先睡 第198章 矿脉塌方 秦如霜将人引着往外边走，一路上也旁敲侧击同几人打听了一些煤矿的情形，这几人嘴巴不算严实，毕竟萧老板承包了矿脉的开采，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只提了萧老板的名字。 秦如霜刻意让马夫将马赶得慢一些，几个人护送着秦如霜往外走。 这一路上，秦如霜在马车中假装休息，那几个监工远远地跟着，走着走着，几人开始低声聊天。 他们自以为自己声音很小，殊不知秦如霜听力过人，一直在屏息凝神听他们的聊天内容。 “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又到了夏天，咱们这江南的雨季可真是难熬！” “希望今年少下些雨吧，不然又要闹洪涝了，哎，对了，前些日子不是已经下过一场雨了吗，那矿脉里头萧老板叫人来加固了没？” “听说朝廷是拨了银子了，但萧老板这头嘛……”那人嘿嘿一笑：“银子进了萧老板的口袋中，加不加固矿脉就另说了。” “这怎么行？下雨之后泥土潮湿，矿脉中也一样，若是到时候泥土松软，里头塌了可怎么办？”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里头是些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啊，拿监工的银子那就操心监工的事，只管别让那些挖煤的工人跑了就是了，其他的你管他呢！塌了再说！” 秦如霜在马车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想到刚来江南的时候，外公曾经跟她提过一嘴，说他们来得正是时候，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雨，这几日天才晴朗起来。 再结合刚刚几个监工低声交谈的内容，秦如霜立刻坐不住了，她掀开帘子，吩咐车夫：“快！快停下来！” 车夫愣了一下，“怎么了夫人？” “不去城中了，往回，赶快回矿脉！” 秦如霜越说越觉得心头惴惴不安，一股极其不好的感觉在她心中升起。 车夫见她急得脸都白了，忙道：“夫人别着急，我先将马车停下来，再去跟后头几个人说一下。” 车夫话都没说，说完突然听到“轰隆——”一声，秦如霜只觉马车剧烈摇晃，连脚下的土地都震了一阵。 秦如霜脸色刷一下白了！ “矿脉！别是矿脉出事了！快赶回去，王爷还在里头！” 车夫一听也急了，立刻调转马头。 秦如霜趁这个空挡，吩咐几个手下的人控制住那几个监工，“留一个人守着！其他人跟我往回走！快！” 他们走出来的距离不远，回去更是快马加鞭，赶到矿脉旁边的时候，只见地面已经塌陷了一大块，而剩下的那个监工晕倒在一旁。 秦如霜吓得六神无主，颤抖着连话都说不出来，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深吸了几口气才对手下的人吩咐道：“去一个人到杜府中给杜老爷子报信，其余的人留在原地，立刻给我挖！” 她刚刚吩咐完，突然看到脚边的土包动了动，秦如霜联想到谢洵应该才刚刚下去没一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发现异状之时赶了出来呢？！她连忙吩咐旁边的人：“这里！快把这里挖开！” 秦如霜心中焦急，手下的人如何不急！ 一来他们对王爷忠心耿耿，二来若是王爷在江南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所有人都是砍头的大罪，他们所有人都死不足惜！ 他们手边没有铁锹，于是只能七手八脚开始徒手挖秦如霜指的那一块土地，只不过挖了一会儿，里头突然伸出一只手，几人见状神色一喜，赶忙把人拉了出来。 可秦如霜看到那人的面庞，心里却咯噔一下，这人不是谢洵！ 秦如霜冲到那男人面前，摇晃着他的肩膀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陌生男人下了矿脉？！” 那人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塌方吓傻了，秦如霜紧紧地捏着他的肩膀，问了他好几回，他才反应过来，接着“哇”的一声哭了。 “矿塌了！！人都埋在里头了！” “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下过矿？！” 那人终于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回答道：“看到了！看到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他下矿之后就发现了异常，在最后的一刻把我推了出来，他自己被埋在里头了！” 秦如霜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脑中天旋地转，就只有一个反应—— 怎么办？怎么办？谢洵被埋在里面了！ “他在什么位置！指给我看！”秦如霜的声音尖厉破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人抹了把脸，将脸上的煤灰都抹去，指着一处凹陷下去的地方道：“他在矿脉入口那里，那里修了一个承重的柱子，应该……应该是没有问题……” 秦如霜心里一松，连忙吩咐旁边的人：“挖！给我挖来！实在不行就去找炸药来把这里炸开！” 被救出来的那个人，此刻脸上除了害怕还有犹豫，他对秦如霜说道：“那个人下去的地方，有一根承重的柱子，如果……如果把这里给炸了，里头还有三十多个工人，全部……全部都要被埋在里面。” “怎么会这样？！难道矿脉深处没有承重的柱子吗？！”秦如霜快疯了。 那人简直要哭了，“没有！根本没有！门口这个承重的柱子，还是为了应付朝廷才建的！我们都是被萧老板抓来的乞丐！谁会管我们的死活？！最先塌方就是入口那里，若是把这根柱子也炸了，里边的人全都要死！” “怎么办？王妃？该怎么办？”这下人也急了。 秦如霜猛地抓住那个乞丐的衣领，厉声问道，“你确定下去的那个男人没有被埋？！” 那人被秦如霜恐怖的脸色吓到了，但还是点着头说道，“应该……应该吧……那个承重柱下头有一方石板，若是躲得快，躲在石板下面应该还有一定的空间，但是……但是时间久了我就不知道了……” 秦如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谢洵，一边是三百多个乞丐的性命。 她根据救出来的这个乞丐指点的方位辨认了一下，谢洵被埋的地方正是矿脉的入口，也是唯一一个有承重的地方，而里面土地的塌方也是从那根承重柱附近开始的。 而真正里面工人挖矿的地方，现在还没有坍塌，可若是她将那根承重柱炸了，先将谢洵救出来，那么里面的三百人必死无疑。 几个手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怎么办？王妃？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去找当地的官府吧？！王爷绝对不能在这里出事啊！” 第199章 自我怀疑 秦如霜知道手下的人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她现在经历了之前那一阵的慌乱，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不，去通知外公，将杜氏所有的工人要过来！从乞丐们被掩埋的地方开始挖！先将乞丐们救出来！” “告诉外公，绝对不能让官府的人知道王爷被埋在里面！” “王妃？！” 几个手下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秦如霜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王妃这是要把王爷置之死地吗？！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对他们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想想，江南县令手下能有多少兵？现在咱们是要将矿整个挖开，将人救出来，要的是能挖的人手！” “再有一点，若现在不是我下令，而是王爷下令，他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你难道忘了王爷是什么人吗？边关之战，千军万马的敌营之中，他也要救出落单被俘大祁百姓，何况是这样三百多条鲜活的人命！” “若今日，你们真的选择将承重柱炸开，将王爷先救出来，从而耽误了其他三百人的性命，依照王爷的性子，他余生都会活在痛苦和内疚之中！” “至于为什么不能告诉官府的人，若是被官府的人知道了，县令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必然会咬定先救王爷，那里头三百多人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当然，做出这个选择你们和我都一样承担了风险，若是真的……若是真的王爷有什么意外，错过了最佳救援的时间，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你们是王爷最忠心的部下，也是最了解他的人，甚至比我这个王妃还要了解，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想想！”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是啊，如果此刻是王爷下令，他绝不会因为自己的性命而罔顾其他三百人的安危，任何一个人敢提出因为王爷而放弃其余三百人，都会受到王爷的斥责和鄙夷。 “王妃，我们听你的。”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下人们心中煎熬，秦如霜又何尝不是？ 无论她先前对谢洵是何种感情，但她是最不希望谢洵死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刚刚出生就没了爹爹。 这段时间她在等着手下的人作出选择，也是在等着自己的内心作出选择。 “既然这样，就按照刚刚的安排。再去一个人，将杜氏所有可调用的工人都调过来！带上工具，若是有人懂矿脉走向的，不计代价！不计报酬！全部找来！另外告诉外公，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将矿脉的事情死死的瞒住！” 一个手下领命而去，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追上了先前被吩咐的那个人，同他三言两语说了王妃的吩咐后，两人飞快奔往杜府。 杜老爷子听手下的人来禀报了矿脉的事情，又和他说了这几日秦如霜和谢洵调查的事情，杜老爷几乎急得站不稳。 “胡闹！胡闹！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着我！” “杜老爷子！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要先想办法救人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等我想想！” 杜老爷子不愧是在商场上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人，冷静下来之后立刻叫来彭伯，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你先去找杜氏的工人，银两给得足足的，但是要让他们嘴巴放严实，这件事情务必不能透露出去，也不能让官府的人知道！” 手下的人说道：“矿脉坍塌的动静挺大的，那萧老板那边……” 杜老爷子摆摆手，“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矿脉那头只是他的一个小生意而已。只要他现在后院起火，就顾不了那头了。我现在立刻去杜氏商行拖住他，萧老板的事情交给我！” “工人就交给你们了，带到矿脉之处全凭如霜吩咐调用！” 矿脉这边，秦如霜正在焦急地等待。 杜老爷子手下的人行动能力都非常强，不消一会便集结了许多杜氏的工人。 这些人一句多余的都没问，就跟着手下的人去了矿脉处。 其中有一个老人，是彭伯举荐的，说他懂一些矿脉方面的东西，于是这个人被领着到了秦如霜跟前。 秦如霜同他说了矿内的情形，那老人拿来纸笔，用按照乞丐口中的话，画了一个简易的矿脉地下分布图。 他在图上标了几个点，对秦如霜说道，“小小姐，从这几个地方开挖，方能保证这三百人和王爷的安全。” 秦如霜点点头，吩咐工人们开挖。 以人力从往外挖通矿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他们不单单是挖一个矿洞，而是从几个地方同时开挖，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到了午夜，秦如霜滴水未进，一直焦急地等在矿脉外头。 “到底还要挖多久？” 那个熟悉矿脉快卖的老人说道，“再用一天，可将最里头挖穿，救出里面挖矿的工人。” “等救出这些人之后，便可将王爷所在那块地的矿脉炸开，但有一点……小人并不懂炸药的用量，就怕到时候有什么意外。” 秦如霜懂他的意思。 涉及兵器火药之类的，一向是大祁的密中之密，普通百姓是根本不懂的。 而这次跟着秦如霜他们出来的几个手下，也不是精通兵器火药的戍边军，而是谢洵从养尊处优的皇城军中选出来的几个属下。 虽说这些人接受谢洵的训练已经很久了，对谢洵也是忠心耿耿，但毕竟缺乏经验。 秦如霜对这一方面倒是有些研究，但是也只是纸上谈兵，并没有试过，于是她沉重地道：“若是只靠工人挖的话……得要多久？” “还需要一整日的时间。” 秦如霜在心中暗暗算了一下，越算心中越是沉重。 从今日中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再加上明日一日，后日一日，那就是整整三天，谢洵在里头可能滴水未进…… “小小姐，王爷这边……到底是挖还是炸？”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说道：“先将那三百工人救出来。之后……再商讨该如何救王爷！” 若是里头埋的是别人，秦如霜自信能控制火药用量，将人救出，哪怕伤了哪里，只要能从矿脉里活着出来，已经是万幸。 可是里面的人是谢洵，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大祁的定海神针，是边关的不败战神，若是谢洵伤了哪里…… 她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 秦如霜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作者有话说】 加更在此~ 第200章 救出王爷 月上中天，秦如霜还等在矿脉旁边。 青枝急得起了一嘴的水泡。 “王妃，就当奴婢求您，先去休息吧！为了王爷，也为了肚子里的小皇孙……” 秦如霜刚刚吃了一些东西，这会儿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 她摇摇头对青枝说道，“你别劝了，我真的……王爷现在生死未卜，我真的睡不着。” “可是您这样没日没夜地不休息，也不是个办法！若是……等王爷出来了也会担心您。” 秦如霜终于是点点头，松了口：“好。” 她挪了挪脚步，一双脚已经站得酸痛无比，青枝见状，连忙过来扶着：“王妃慢点走。” 来帮忙的工人在矿脉附近搭了帐篷，为了能最快地将人救出来，他们没有回城中休息。 秦如霜拒绝了青枝提议回杜府的要求，随意找了个空置的帐篷和衣躺下。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可是心中有着急，心中有挂念，又怎么能睡得着？ 她命令自己闭上眼睛，脑中思绪万分，一直到后半夜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秦如霜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之声。 “快！快！挖出来了！” “快拿些布来蒙住他们的眼睛！” “还能走吗？来几个人帮忙扶着一些！” 秦如霜连忙起身赶到帐篷外面，果然看到经过一夜的努力，矿脉已经被挖穿了！ 不少杜氏的工人扶着一些衣衫褴褛的挖矿工人从里面走出来。 先前那个老人看到秦如霜出来了，连忙走过来问道：“王妃，矿脉里的工人已经得救了，待会点点人数，人数齐了就可以开始准备王爷那边的救援。” 他踌躇半晌问道，“王妃做好决定了吗？是用火药炸开还是……” “挖吧。” 秦如霜昨夜思索了一夜，还是决定用稳妥一些的方法。 在谢洵的生死大事面前，她不想冒任何一丁点风险。 老人听完，点点头道：“这就去吩咐工人们从那边开挖，其实小人也是这个意思，如倘若王爷在下面没有受伤，三天的时间，以王爷练武之人的体魄，是没有问题的，王妃且放宽心。” 秦如霜点点头，并没有因为老人的话而松快多少。 毕竟老人所说的只是最乐观的情况。 整整一日的时间，秦如霜吩咐一部分工人去安顿救出来的矿工们，剩下的大部分工人开始去全力挖掘谢洵所在的那一处矿脉。 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可秦如霜却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这一整天简直是度日如年。 又到了晚上，这次不用青枝来劝解，秦如霜自己看天色差不多了就回到了帐篷之中。 她依然睡不着，可是谢洵被困在矿脉里，大家已经够担心了，她必须让大家安心，她现在是所有人的底气。 秦如霜今日是真的睡不着，睁着眼睛一直到天蒙蒙亮，直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 “通了通了！去叫王妃！” 不用别人再喊第二声，秦如霜已经立刻爬起身来，跌跌撞撞从帐篷里冲了出来。 青枝连忙扶着秦如霜：“王妃，您慢些！那边已经挖通了，已经有人下去接王爷了！” 秦如霜耳朵嗡嗡作响，直到青枝叫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抖着声音说道：”救出来就好，救出来就好……” 她跌跌撞撞走到挖开的矿脉边，两个工人用自己的衣服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谢洵抬着出来。 秦如霜看到谢洵的那一刻就冲了过去，声音抖得不像样子，虽然她极力忍耐，可是尾音里还是带着点颤儿，“王爷……还好吗？” 谢洵的眼睛被一块布蒙住了，露出来的嘴唇已经干裂得不像话，三日的滴水未进，让他说话都有些费劲，他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地说道：“没事。” 跟在后面的一个工人从矿脉里出来，手里拿了一样东西，看到秦如霜，连忙走上来说道：“小小姐，这东西……” 秦如霜正想转身去看，冷不防谢洵拉住了她的手腕。 “是本王留下的东西，本来想着若出不来了，有些事情要交代你，可现在本王已经被救出来了，那东西就不用看了。” “可是……” 谢洵握着她的手紧了，“……别看了。” 秦如霜点点头说道，“我不看。” 她嘴里这么答应着，却是伸出了另一只手，示意工人将东西拿给自己。 那工人轻手轻脚地将东西递到了秦如霜手中。 秦如霜低头看了一眼，是一块谢洵从里衣上扯下来的布布，上面还透着斑驳的血迹，这是一封血书。 秦如霜不着痕迹地将血书收起来，然后吩咐工人叫来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将谢洵抬得上去。 “回杜府。大夫已经等在府里了。” 将谢洵抬上马车之后，秦如霜也跟着上去了，谢洵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秦如霜也没有移开。 到了杜府门口，杜老爷子和一众大夫早就焦急的等在门口。 见人来了，急忙七手八脚地将谢洵抬了进去。 青枝见王爷看上去没什么大碍，现在又平安抵达杜府，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王妃，太好了……” “王妃您怎么了？！” 两日没有睡好，又一直担忧不已的秦如霜，竟然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杜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谢洵才刚刚被救出来，秦如霜又晕倒了。 秦如霜再次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别动。叫青枝来。” 秦如霜转头，这才发现谢洵就躺在自己旁边。 见她转过头来，谢洵笑着道：“本王在下面困了三日也没有如何，倒是你，一回杜府就晕倒了，还好大夫和本王说你只是操劳过度睡了过去。” “王爷三日滴水未进，别说话了。”秦如霜连忙说道。 听到动静的青枝也进来了，扶着秦如霜坐了起来，跟在后面的小丫鬟端了一碗白粥，一碗米汤。 “大夫说了，王妃操劳过度，最好先用些清淡的，王爷三日滴水未进，粥也不能喝，只能先喝些米汤，等明日胃缓过来了，才能慢慢用些清粥。” 秦如霜点点头，三两下把自己那碗米粥喝完了，端过盘子里的米汤，拿起勺子要喂谢洵喝。 谢洵本来想说不用，但想想这样能让秦如霜心甘情愿照顾他的机会也太少了，于是索性慢慢靠了起来，享受着秦如霜的照顾。 喝完一碗米汤，秦如霜站起身来，冷不防怀里的那封血书掉了出来。 谢洵皱眉，“不是让你不要看了吗？” “不，我要看，我想看看王爷写了什么给我。”秦如霜固执道。 第201章 血书内容 秦如霜就这么当着谢洵的面，将那写在布上的血书打开了。 里面的内容并不多，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看得出来，谢洵写得仓促，但是字里行间绝口不提自己的情况，只是说自己若是遭遇不测，该如何安排怀王府的事宜，以及秦如霜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而且这信里竟然连半分秦方好都没有提…… 秦如霜看完之后，久久不能言语。 不为别的，而是谢洵在生死之际，想到的全是她和孩子，还没有秦方好。 这让她觉得无比疑惑。 上辈子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过谢洵对于秦方好的宠爱的。 甚至这辈子，她设计三位良妾嫁入王府，谢洵的态度也是全心全意向着秦方好。 可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谢洵却在生死攸关之时，满心满眼都是她和孩子。 这让秦如霜的第一反应是疑惑，而不是开心。 谢洵对秦方好曾经那般宠爱，如今从这封信里看，也没见他多加拂照，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是这般儿戏的吗？ 那谢洵对自己呢……？ 是否也只是因为现在秦方好不在，谢洵和自己相处的时间久了，生了情愫？ 若是日子长了呢，若是后秦方好回来了呢？ 她被谢洵伤了太多回，实在是不敢再轻易付出真心。 正在秦如霜出神的档口，谢洵抽走了她手中的血书。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倘若本王真出了意外，这些陛下都会有安排，你不用放在心上。” 秦如霜点点头，沉默着不说话，她不知道该和谢洵说什么。 她想问秦方好呢，你心心念念的秦方好，如今在尼姑庵里，你为什么半分都不担心？ 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王爷这几日受苦了，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同外公打探一下萧氏商行的情况。” 秦如霜说完不待谢洵挽留便离开了。 青枝没有走。 青枝留在卧房里照顾谢洵，自然地，青枝刚刚也看到了血书上的内容，秦如霜并没有避开她。 “青枝，你陪王妃的时间最久，也最了解她，你觉得……你觉得王妃为什么看到本王留下的血书不高兴？” 青枝呐呐道：“啊……这……奴婢也不知晓王妃的心思，兴许是王妃这些日子太过担心劳累了吧？” 谢洵目光幽远，时至今日，他还是看不透秦如霜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书房里。 秦如霜极力甩开脑中关于谢洵和秦方好的事情，问了杜老爷子萧氏商行的情况。 “三天了，我拖住了他三天，但他应该快回过味儿来了，你和王爷若是有什么行动要尽快。” 杜老爷子当然能猜到，若只是为了救这些人，他们不用蛰伏这么长时间。 既然自己的乖乖外孙女儿和孙女婿折腾潜伏了这么久，必然是有他们自己的打算。 秦如霜点点头，也没有隐瞒杜老爷子。 她讲萧老板是如何拐骗其他地方的工人到江南，以及如何拐骗乞丐去做矿工的事情，都和杜老爷子说了。 杜老爷子听完，自然是大骂禽兽。 “那你和王爷现在有何打算？” “外公有所不知，前朝家奴地位卑微。朝中曾有大臣提了几次，废除或修改相关的律法，都因其为皇子之间的党派之争，牵扯的利益太多，而搁置了。我与王爷这次，是想将萧老板的案子做成典型，到时候上书陛下，若有机会，能动一动这一块的律法，改掉前朝留下的陋习，那是再好不过的……” “毕竟这些人……我们能救出眼前的，却救不了其他还在暗处受苦的。” 杜老爷子点点头，“你们的想法是对的。” 末了，又不情不愿地说道，“那臭小子还算有担当，勉强算是配得上你。” 秦如霜笑了，“我听大夫说，王爷身强体壮，此次并没有受外伤，只是饿得狠了。再休养一两日就可以了，还要劳烦外公再拖住萧氏商行一两日，好让我们准备周全。” 杜老爷子拍拍胸脯说道，“放心吧，你们只管放心去做，剩下的交给外公就是了。” 杜老爷子在江南闯荡多年，手下还是有些人的，答应孙女儿拖住两日，那就是两日，一个时辰都不能少。 他动用了不少在商场上的关系，这几日将萧老板弄得是焦头烂额。 夜晚，萧老板又是忙了一天，歇下的时候只觉得筋疲力尽，忍不住破口大骂。 “杜氏商会这几日是怎么了？原先也不见他们这么咄咄逼人，莫非真是因为皇商选举在即？所以坐不住了？” 手下的管家连忙安抚：“老爷宽心，萧氏选上皇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且不说江南的官老爷们咱们都已经打点好的关系，就说京都里的那位……也要保着咱们不是？” 萧老爷子哼了一声，脸色总算好了些。 “算了，先前是我将他们逼得太紧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再与他们周旋几日，等皇商选定的名额下来，估计就消停了。” 说到这里，杜老爷子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吩咐管家道：“过些日子会有京都里的大人下来选举，你务必将厂子里的那些工人给我看好了！对，还有矿脉里的那些乞丐都给我看住了！一个都不许放出来！成败就在过几日了。” 管家连忙点头。“知道的！知道的！厂子里的那些，孩子都在咱们手里捏着呢，闹不出乱子，矿脉里那些乞丐更不用说了，无亲无故的，我让监工盯死了。” 萧老板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派过去的监工早已被秦如霜的人控制了起来。 而矿脉里的乞丐也全都被秦如霜派人救了出来，早已经妥善地安排在了秘密之处，就等着到时候一起揭发萧老爷的丑行。 杜府里。 谢洵又休息了两日，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秦如霜拿着下边的人合计出来的名单，“王爷看看，上面都是乞丐们的名字。” 将名单递给谢洵，秦如霜又道：“乞丐们的人数都整理的差不多了，除了救出来的这些，还有十多个是在监工手下，因为不听话被活活打死的，那几个监工也都承认了。” 谢洵点点头，“那明日便通知官府先将萧老板以拐卖人口杀人等罪行告上官府。然后本王再派人去解救那些工人，将卖身契都搜出来，一举揭开他拐卖工人，强行逼迫他们签订卖身契成为家奴的事情。” 秦如霜点点头，目光中不免有些激动。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甚至险些让谢洵丧命，这一次终于可以将这个万恶的萧老板绳之以法了！ 第202章 陷入僵局 第二日，秦如霜和谢洵都起了一个大早。 谢洵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与秦如霜告别，独自去了官府。 谢洵此次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直接将所知晓的事情都与江南官府知会了。 县令虽然私下里与萧老板多有往来，但是怀王亲自揭发的案子，他哪里敢说二话。 忙不迭对天发誓，一定好好彻查此案。 而秦如霜这头，早就与杜老爷子两人，召集了许多杜氏的工人，等谢洵的消息一到，立刻带人去接那些工人，还有他们的孩子。 而谢洵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查封了萧府。 谢洵对于萧府的构造早就轻车熟路，带着人马直接去了地下的密室里，搜出了一叠叠的卖身契。 而被抓起来的萧老板对于拐走乞丐的事情供认不讳，却抵死不承认手下的工人是被拐骗签的卖身契。 因此案件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杜府里，小七和小九得知乞丐们都被救出来了，央求着秦如霜带他们去看看，秦如霜挡不住他们撒娇，将人带过去了。 几个小乞丐相拥着喜极而泣。 她们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离开那暗无天日的矿脉，重新见到阳光。 先前小七说了，他们几个相依为命的乞丐，从小一到小九，一共九人，最大的那个看起来已经十八九岁了。 小一拉着兄弟几个哭了一通，转头看到含笑看着她们的秦如霜，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王妃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 秦如霜连忙把他扶了起来，笑道：“你们几个还小，我瞧着心思都不坏，若是你们愿意，可以到杜氏商会找份儿工，自己养活自己。” 几人连忙又是一通感谢，看得秦如霜百感交集。 其实秦如霜将乞丐们救出来后，不是没有想过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但她也知道，这些乞丐，有很多已经习惯了乞讨，得过且过，她倒没有善心到给这些人统统解决温饱，毕竟人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若是有那种扶不上墙的烂泥，也不用强求。 因此秦如霜暗中吩咐了一个管事，仔细看着，有勤快的，愿意好好过日子的，可以帮扶一把。 正和小七几个人聊着，谢洵回来了。 秦如霜起身，拿了一块帕子替他擦汗。 江南越来越热了。 “王爷，萧老板如何了，认罪了吗？”秦如霜问道。 谢洵摇摇头道：“乞丐的事情认了，其他工人的事情抵死不认，不知道时不时背后还有什么靠山。” 秦如霜皱眉：“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能在江南呆的日子不多了，还要赶回京都给父皇拜寿。就怕等我们走了，这边的官员和稀泥，又轻拿轻放了。” 秦如霜的想法不无道理。 等他们走后，若是官府有意放水，萧老板会不会受到处罚还不一定。 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一方父母官就是顶天的话事人了。 谢洵见秦如霜因为这事愁眉不展，将她引到了阴凉地方，又命青枝拿了两碗绿豆汤过来。 “瞧你着急上火的，怕什么，他若是在江南不认罪，大不了本王把他带回京都去审，总不会让他逍遥法外就是了。” 谢洵逗她：“怎么，杜氏船运还运不走一个萧老板了？” 秦如霜果然被他逗笑了，“别说一个，十个都行。” 谢洵连忙摆手：“别了别了，这样的大奸大恶之人，再来十个江南不得乌烟瘴气。” 人已经抓了，招不招供只是时间问题，因此谢洵和秦如霜这边，气氛还算轻松。 可大牢里就不一样了。 萧老板和管家都受了刑。 两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人都抵死了不招供。 又是一日审讯，被送回牢房的时候萧老板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 狱卒走后，管家挪到萧老板身边，低声道：“老爷？您还好吗？这天杀的狗官，平日里吃的银子都忘了，下手竟然这般狠毒！” 其实早在被抓的第一日，萧老板就想方设法贿赂的狱卒，不然怎么可能还能有力气说话。 萧老板低声道：“再痛也要给我忍着，京都的人过几日就要来了，到时候一定能救我们！你嘴巴给我捂严实了，不许人！” 管家连忙点头：“知道知道！老爷，您说......丞相他......” 萧老板一把捂住管家的嘴，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里，才兜头给了管家一下，“闭嘴！你知道就行了，生要嚷嚷地把底牌露出来才甘心是不是？！” 管家敢怒不敢言。 他胆子小，给他十个胆子也做不出这些事来，还不是萧老板忽悠着，说他的哥哥是京都的萧义山萧丞相，他才咬牙替萧老板做了不少缺德事，现在事发了，京都里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怎么能不急？！ “老爷，我这不是担心您吗？心里着急呀我！” 萧老板没好气道：“急？谁不急？我也急！可是现在急有什么用！等着就是了，再过几日京都的人下来了，总会有个结果。” 杜府里。 谢洵手里拿着一封信，进了卧房，将信递给秦如霜。 秦如霜一目十行看完了那封信，挑眉道：“有点意思。” 信是谢洵的探子得来的消息，这萧老板竟是丞相萧义山的远房弟弟。 说是远方弟弟，其实已经是隔了不知道多少辈，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 可是一个远房的亲戚也敢在江南这地界胡作非为，而且还闯了这么大的祸，可想而知萧义山的势力有多大。 秦如霜问道，“王爷觉得这江南的官员们，知不知道萧老板和萧丞相的关系？” 谢洵摇摇头：“这可不好说。你若是问他们，他们肯定说不知道，但事实上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可就不好说了。要知道这年头，做官的，就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仕途才长远。” 秦如霜摸摸下巴，说道，“那就等着看吧，远在京都的萧丞相，到底会不会出手相帮……” 第203章 会京都啦！ 又过了三日，京都负责皇商选举的人来到了江南。 谢洵没有去见他们，如今萧氏商行有案底在身，江南再没有杜氏商会的对手了。 秦如霜算了算日子，他们该是时候回京都了。 将回京都的事情和谢洵提了一回，谢洵看着倒是不急。 “明日皇商名额就能出来，不急，既然答应了外公，就等着名额出来咱们再走吧。” 过来遛弯的杜老爷子正好路过，听到这话，立刻就哼了一声，“这算是王爷的功劳吗？这是我杜氏商会本就资质尚佳！” 听杜老爷子这么说，谢洵也不恼，笑笑说道：“是是是，还是外公厉害！不过本王也算是帮江南的商会除了一大毒瘤，不知道在外公这里，算不算过关了？” 杜老爷子又是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勉强算你过关吧！不过说好了，我老爷子可是随时都在盯着你的，要是敢对我霜儿不好，我立刻让霜儿回江南接手商会，那劳什子怀王妃，谁爱当谁当！” 谢洵谦逊道：“知道了，外公，本王一定好好表现。” 杜老爷子顺着胡子道：“这还差不多。” 爷孙三人聊了一会儿，和和气气地用了晚膳，本来一直开开心心的，准备整理整理，再过两日就带着拒不认罪的萧老板回京都。 哪知到了晚上，衙门里的衙役火急火燎地跑来了杜府。 “王爷！不好了！萧老板和他的管家畏罪自杀了！” 秦如霜和谢洵赶到牢房里的时候，现场还没有被清理。 秦如霜看了一眼两人的死状，冷笑道：“真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连糊弄人的场面都做得这么粗制滥造！” 原来，牢房里的萧老板和管家，竟然是在牢房里“上吊自杀”的。 先不说好好的牢房里，哪里来的绳子，就说那地牢的横梁，比两人的身高还要高出一大截，牢房里只有甘草，桌子椅子一概没有，怎么上地吊？！ 简直把“谋杀”二字赤裸裸地甩到秦如霜和谢洵脸上了！ 秦如霜简直要被气笑了，萧丞相真是不把人放在眼里！ 谢洵命人将两人的尸体解了下来，秦如霜仔细查看了两人的脖子，勒痕分明是平行于脖颈的，而不是像上吊自杀那样由正面脖颈下方勒到耳后。 很明显是先将人勒死，在挂到了房梁上。 两人正在猜测萧老板会是被什么杀死，衙役又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找......找到杀死萧老板的人了！”衙役跑得气喘吁吁。 秦如霜一愣：“有人自首？” 衙役摆摆手，忙道：“回王爷王妃，有人在衙门门口留下了这个。” 秦如霜打开衙役手中的东西，是一封信和一份名单。 信中之人自称自己是游侠，不满萧老板作恶多端还不愿意认罪，于是本着侠义之心将人杀了，而且他游历许多地方，替王爷和王妃找到了当初协助萧老板在各地拐骗工人的从犯，只需将这些人抓来，萧老板这些年的累累罪行就全都有证据了。 秦如霜看完，只觉得这背后之人实在是敷衍的厉害。 这件事事发才几日，哪里冒出来的游侠这么快就能收集了这么多名单？ “王爷怎么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封信和名单是被裹在一方丝帕里送过来的，丝帕上有暗花，隐约能看到是祥云图案。 谢洵抚摸着那一方手帕，半晌才道：“本王记得，萧丞相的夫人便是出生江南，有一回她来宫中赴宴，曾拿出一方一模一样的手帕。” 秦如霜一惊：“那萧丞相这是默认了他是背后之人？” 谢洵摇摇头：“单凭一方手帕，什么也证明不了。他的意思应当是......服软。” 秦如霜愣了一下，也明白过来：“王爷的意思是，萧丞相送来这份名单，是默许王爷调查此事，恐怕日后王爷提出修改此处的律法，萧丞相也会支持，只是让你不要深究萧老板与他的关系？” 谢洵点点头：“大概如此。” 秦如霜也明白，就算他们知道萧老板行事是丞相默许，但萧丞相老奸巨猾，怎么可能留下把柄，搞这么一出，也只是求和罢了。 说到底，他们将此事深究，也奈何不了萧丞相。 可话虽如此，秦如霜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憋屈。 明明事实就在眼前，却奈何不了萧丞相，真叫人憋屈。 谢洵看他这个样子，宽慰道：“一国之相，岂是说动就能动的？其中牵扯太多......不过你放心，朝中的这些事，慢慢来吧，水至清则无鱼，但也不会让他嚣张太久。” 秦如霜点点头：“那之后王爷准备怎么办？” “剩下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查就行了，萧丞相既然示好，咱们就趁这件事，先动一动这方面的律法吧，一切回京都再说。” 秦如霜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萧老板的事情尘埃落定，后续之事也安排下去，秦如霜和谢洵终于是踏上了归京的路程。 走的那日，杜老爷子依依不舍。 “你说这才来了几日，怎么又要走了？” 杜老爷子瞪了谢洵一眼：“先人说得没错，嫁出去的孙女儿泼出去的水，外公老了......” 秦如霜自然也是非常舍不得杜老爷子的，只能再三保证，以后得了空闲，一定再来。 几人在码头拜别，正要上船，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小小姐！留步！” 秦如霜回头，竟然是林伯伯。 林伯伯便是上辈子被柳姨娘和秦方好设计，丧命黄泉的那个林管事。 如今秦如霜重生后，先前一步收拾了柳姨娘和柳家父子，林伯伯也活下来了，看着精神奕奕。 “上次多亏小小姐提醒，老奴才将身边的钉子去了，还来不及见一见夫人就命我回了江南，如今你来，我又带着商队走了一回生意，还好赶上了。” 秦如霜连忙过去搀扶林伯伯，“林伯伯慢些，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等您不想做生意了，来京都，我给您养老！” 林伯伯哈哈大笑：“我这把老骨头还要多陪老爷几年呢！” 又说了几句，实在不得不起程了，秦如霜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船。 因为她晕船，杜老爷子早早备好了晕船药。 船开后，秦如霜果然没有感到难受了，她倚靠在甲板上，看着岸边的外公和林伯伯渐渐变成一个黄豆大的小黑点，怔怔出神。 身上一暖，原来是谢洵给她披了件外衣。 “风大。” “嗯。”秦如霜拢了拢外衣，心里的不舍也散去不少。 她重生之后，殚精竭虑，总算避免了上辈子的许多悲剧，也算是值了。 ...... 几日之后，秦如霜和谢洵又回到了熟悉的京都。 第204章 表字 和他们一起回到京都的，还有谢洵派出去查萧老板事情的手下。 手下已经将事情查得七七八八，一干证人证据都已经到位，谢洵决定第二日便将此事上报皇帝。 第二日一早，秦如霜起得晚了些，起来的时候，谢洵已经走了。 青枝服侍秦如霜洗漱：“王爷也真是的，陛下不都允许王爷在休息几日嘛，怎么一大早的就走了，都不陪陪您。” 秦如霜笑笑：“朝堂之事瞬息万变，早点去也好。” 到了晌午，谢洵回来了。 谢洵回来的时候，秦如霜正躺在椅子上，青枝在替她扇扇子，旁边还有一盆冰块。 谢洵二话不说，也不管桌子上的绿豆汤是秦如霜喝过的，拿起来便一饮而尽。 秦如霜扑哧笑了：“王爷也不嫌弃是我喝剩下的。” “你喝剩下的，本王不嫌弃。原先觉得江南湿热难耐，没想成回了京都，燥热也难受。”谢洵道。 接着又吩咐青枝：“冰块不用省，别热着王妃。” 他都觉得热极了，秦如霜怀着身孕，怕是更难受。 “王爷放心，我可不会亏待自己。萧老板之事，父皇怎么说？” “父皇很生气，本王提了一下修改相关律法，萧丞相果然帮衬了一下。陛下已经同意生辰之后修改律法了。”谢洵道。 秦如霜如今也想开了，萧丞相以后再说，实打实的帮助到百姓才好。 秦如霜突然想起什么，对谢洵道：“对了，今日你的几个副将来了，正在书房等你，王爷过去看看吧，别是有什么要紧事。” 谢洵点点头：“没什么要紧事，应该是父皇生辰要到了，来商量贺礼的事情。” 末了，谢洵又道：“你待会儿没事也来书房一起商议吧，这会儿走廊里有太阳，仔细晒着你。” 谢洵走后，秦如霜又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秦如霜伸了个懒腰，吩咐青枝：“去书房看看吧。” 到了书房，谢洵正和副将们议事。 来的副将有两人，一人是秦如霜早就见过的朱煞，还有一人，则是聂磊。 聂磊是谢洵麾下的一员文将，说是文将，其实聂磊功夫也不错，只是相较于他的武功，他的排兵布阵之法，更加出名。 见秦如霜来了，几人都抬起头来，秦如霜望去，发现书房内阁里竟还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出声。 “是本王的师父回京了。”谢洵解释道。 秦如霜点点头，更是心痒难奈，谢洵的师父，那不就是...... 见内阁里的人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秦如霜按下心中的好奇，问谢洵几人在商议何事。 很快秦如霜就知道了，马上到皇帝生辰了，几人在商讨怀王府到底献什么礼物。 不过显然烦恼的只有两个副将，谢洵将事情安排给了他们，秦如霜看到内阁隐约露出一盘正在对弈的残局，她来之前，谢洵应该正和里面的人用黑白棋子在地图上对阵。 因为不是什么军机要事，两人也没有回避秦如霜，两人都恭敬行礼：“嫂子好！” 这声“嫂子”把秦如霜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和几人都回了礼。 几人商议一番还是没有结果，秦如霜看几个副将都面露难色，忍不住插嘴：“这次送给陛下的生辰贺礼，有很多讲究吗？” “咱们陛下倒是不挑剔，心意到了就行，关键是届时还有其他皇子，外邦使臣等来京祝寿，总不好被旁人比下去。”聂磊解释道。 “就是！尤其是那些个外邦使臣，都被王爷收拾过，一个个卯着劲找麻烦！”朱煞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秦如霜思索半晌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嫂子快说说！嫂子一看就是聪明人！”聂磊急忙亲自给秦如霜倒了一杯茶，让他边喝边说。 秦如霜细细和几人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个副将都觉得妙极！ “好！嫂子真是，真是……”朱煞摸着头想夸秦如霜，其他几人都看着他，似乎想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样。 “真是太聪明了！” 众人泄气。 “嘿嘿，我是个大老粗，不会夸人，嫂子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谢洵也点头，“甚好。” 于是这贺礼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两人匆匆离去，迫不及待地去准备了。 屋里只剩秦如霜和谢洵，还有内阁里的人。 谢洵将秦如霜引着进了内阁，便见到了里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逸青道人。 逸青道人，是谢洵的师父，也是大祁最有名的观星术士。 秦如霜早就对此人充满好奇，行礼之后，坐下想看两人博弈。 没想到逸青道人笑眯眯看了她半晌，却道：“既然王妃也来了，下棋有什么意思，洵儿，取地图来！” 秦如霜心中暗暗咂舌，这天下除了皇帝和贵妃，也就逸青道人敢叫谢洵名讳了吧。 谢洵取来地图，地图摆上，师徒二人都收了笑意，严肃起来。 “你与王妃执黑，为师执白。” 秦如霜又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幅祁国西北部与大燕国以及克嘎部落接壤的地形图，地图旁边放着黑白两种颜色的棋子。 师徒二人各执一色棋子，代表双方兵力，开始进行兵力演练。 众人皆知逸青道人善观星之术，是皇家御用的占星师，却不知道他还精通兵法，对兵法战术之事见解颇深。 谢洵拜到逸青道人门下，学的也是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之法，只是外人不知，以为他对占星术也有兴趣。 二人对峙，地图上黑白交错，局势变化无常，拼杀异常激烈，秦如霜一开始不怎么上心，渐渐地也得了乐趣，时不时和谢洵探讨一番该如何落子。 只是逸青道人功力深厚，饶是夫妻二人同心协力，渐渐的黑子还是落了下风，被白子围于一处，谢洵思索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将手里的黑子摆下：“徒儿认输。” “哈哈哈哈，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不错，有进步！”逸青道人又接着指点：“刚猛有余，谋略不足。能打，也要能忍，能进，也要能退，明白吗？” “谨遵教诲。”谢洵行礼。 逸青道人摸摸胡子，道：“你性格刚毅，却应该知晓，过刚易折，而王妃心思缜密，有几处你若是听她的，还能再周旋一二。” 末了又道：“为师之前云游四海，听闻你取了妻子，如今一看，人选不错，倒是互补。” 收起地图，三人一同品茶，逸青道人起了另一个话头，“王妃可有表字？” “没有。”秦如霜摇头，祁国男子地位更高，哪怕她出身将军府，也是没有表字的。 “不如老夫替你取字，如何？” 秦如霜早就从谢洵口中得知逸青道人是宫中御用的占星师，而且颇得皇帝看中，和国师也差不多了，能得他赐字，自然是好的。 只是秦如霜还没点头，就被谢洵打断：“她的字该由我来取。” “老夫观你神色清明，眼中似有沁人之水，为人温文纯良，似一方美玉，唤你沁瑶可好？”逸青道人不理徒弟。 瑶，玉之美者，这是对她很高的评价了，秦如霜抬头询问谢洵的意思，逸青道人却一锤定音，“长者赐，不可辞！” 秦如霜只得应下。 看徒弟吃瘪，逸青道人心情大好，施施然离开。 “你的表字该由我取。”谢洵有些不满：“不想唤你沁瑶。” “那……王爷以后唤我霜儿吧，只有我母亲如此唤我......” “霜儿……” “嗯。” “霜儿。” “嗯。” 气氛又开始旖旎，秦如霜还有正事想和他讨论，忙问道，“你的表字是什么？” “字逾明。” “逾明……逾明……我唤你逾明可好？” “甚好。”谢洵终于露出笑意。 第205章 生辰贺礼 时间飞快，自从秦如霜指点两个副将准备了怀王府的贺礼，两个副将干劲满满，卯着劲要将其他几个皇子比下去。 时不时还来问秦如霜他们准备得如何。 秦如霜肚子越来越大了，御医叮嘱要多走动，以后才好生产，这日秦如霜刚刚散步了一会儿，还来不及坐下休息，又被聂磊和朱煞拉去了书房。 书房里，周遭的桌椅都被移开，空间空出一大块地方，聂磊几人正搬着东西进来，见秦如霜来了，抬头叫秦如霜大嫂。 秦如霜也懒得纠正，应了他们的招呼，大嫂就大嫂吧。 “嫂子看这个。”聂磊拿来一张羊皮卷，指指其中的某些地方，一一对应地上，“这些都是按照嫂子指点做的，劳烦帮我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吗？” 秦如霜看了一会儿，摸着下巴看向聂磊，“嗯……” “可是有什么不妥？” “嗯……”秦如霜上下打量聂磊，“没想啊……” 聂磊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忙问：“是哪里做得不对吗？” 秦如霜绕着聂磊转了一圈，“没想到聂将军是个老实人啊。” “这话怎么说？”聂磊一凛。 “你看这些地方，”秦如霜指着羊皮卷和地上做对比，“这怎么能用真实信息呢？” “可这些并不算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聂磊解释。 “那就把他改成他们不会怀疑的样子。”秦如霜指出其中几处，“尤其是这些紧要的地方，聂将军觉得他们会相信自己道听途说的东西，还是会相信皇子呈现给皇上的东西？谁真谁假，他们心里会没有定论吗？” “妙啊！”聂磊两眼放光，“这事办好了，不仅皇上那里的面子，对王爷以后也是一大助力！” 秦如霜微笑，“聂将军足智多谋，该怎么改对咱们大祁有利，聂将军应该比我很清楚。” “哈哈哈哈，妙！多谢嫂子！”聂磊拿着羊皮卷如获至宝，迫不及待离开了。 “嫂子也帮我看看。”朱煞凑过来，把秦如霜带到几个箱子面前。 秦如霜查看一番，指着左边的箱子道：“这些数量再缩减两成，右边加一成，做工再精巧些。” “嘿嘿行！谢谢嫂子！”朱煞憨笑。 秦如霜挑眉，“不问问为什么？” “聂磊都说嫂子聪明，按嫂子说的准备准没错！” 秦如霜失笑，这几个副将各有性格，不知道怎么能玩到一块儿去。 朱煞是个行动派，秦如霜说完就抱着箱子出去了，聂磊一看哪能落后，也抱着箱子跑了。 谢洵回来看着乱七八糟到处乱放的桌椅，“这几个人该去打扫军营了。” 秦如霜笑笑：“这次的生辰贺礼王爷就任由我这么胡来？” 谢洵闻言挑眉：“还叫本王王爷？” 秦如霜有些脸红，但还是唤了一声“逾明”。 不怪秦如霜这么问，她那日帮着出主意也是心血来潮，那法子实在是儿戏，没想到谢洵竟然默许了，甚至这几日也没有出言阻止。 “本王是真心觉得霜儿的点子很好。” 谢洵叹了一口气：“大祁已经国泰民安太久了，父皇不缺金银珠宝，大祁也不缺，缺的是一口气，是一股血性，所以本王觉得霜儿的点子很好，父皇会喜欢的。” “那若是父皇不喜欢，要责罚呢？”秦如霜笑道。 “那责罚本王便是了。” 秦如霜看着谢洵灼灼的目光，突然有些期待祁帝的生辰了。 ...... 尼姑庵。 秦方好正在午睡，但睡得并不安稳。 她平躺着，肚子已经鼓起来了，按照月份，她的肚子本不应该这么大的。 “主母......主母......” 秦方好挣扎着挣开了眼睛。 “主人和俞大人来了，还带了大夫，奴婢带您去诊脉。”秋宁将她扶了起来。 秦方好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就亮了，“我去见见夫君......” 秋宁不容拒绝地将她按住了：“主人和俞大人有要事相商，主母先去诊脉，胎儿要紧。” 秦方好终于是没有再挣扎，被扶着去了大夫那里。 大夫替她诊脉后，只说一切都好，让她宽心。 可秦方好心里却是惴惴不安：“可是我总是觉得没力气，很累，每日都昏昏欲睡......而且.....您不觉得我这肚子，按这个月份来说，太大了些吗......” 那大夫笑笑道：“这是正常的，有些孕妇便是这般嗜睡，至于肚子嘛，说明小皇孙长得很好啊。” 大夫走后，秦方好实在是想念心中那个男人，又怕提出来要见被秋宁阻止，于是变着法儿说道：“秋宁姑娘去伺候夫君和父亲吧，我乏了，先去休息。” 秋宁听完，不疑有他，将秦方好送回房间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因此也没有发现，她走后，秦方好轻手轻脚跟在了后面。 秦方好是这么想的，若是她直接去了，夫君该不会再让她离开了吧，她实在是这些日子心中太过担忧，这才想偷偷相见。 秦方好来到议事的房间门口，正好隐约听到她的名字，一时好奇，于是便凑过去听了。 只是她越听越觉得心惊，到了后面已经是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她嘴唇发白，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眼看里面的人商量得差不多了，秦方好强迫自己镇定，偷偷溜回来自己的房间。 她将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一会儿，秋宁回来了，见她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脑袋，忙问道：“主母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秦方好强装镇定：“没有，就是又觉得困了。” 秋宁道：“不是刚刚睡醒吗？那主母还要不要去见见主人？若是不想去......” 怕露馅，秦方好说道：“去！我想夫君了。” 房间里，俞在忠还是那副慈父的样子，而坐在上位的男人见她来了，急忙起身：“夫人辛苦了.....” 秦方好根本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应付过去的，被男人搂在怀里的时候，她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下升起...... 不行，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她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 谢洵......现在能救她的只有谢洵！ 谢洵那么爱她，一定可以原谅她这次，她得回京都！ 第206章 苏美人有古怪 而此时在京都的秦如霜，对于尼姑庵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毫无所觉。 秦如霜这几日脚开始肿了，连带着的还有胃口也开始下降了。 曹御医又来了一趟，得出的结论是水肿，以及现在胎儿长大了，压迫到了秦如霜的胃，所以引发了食欲不振。 秦如霜因为行动不便，在王府里休息了几日，可她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休息了几日之后彻底坐不住了。 从周县徐老板那里带回来的胭脂配方，已经交给了钱二通，钱二通这些日子正带着杜氏胭脂铺里的老师傅们苦心钻研。 整个王府里静悄悄的，苏美人和顾美人现在都把热情投入到了胭脂铺里，而钟美人则是整日在内宅里看书，绣花，似乎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安排。 青枝这会儿正在替秦如霜按摩水肿的腿脚，按了一会儿，秦如霜摆摆手说道，“不用按了，曹御医不是说了吗，得生产之后才会慢慢恢复过来，别费劲了。” 青枝笑笑说道，“按摩一会，王妃总能舒服些，没事，奴婢不累。” “说起来，现在钱二通那小子越发得力了，我听好几个杜氏的老掌柜都对他赞不绝口。” 青枝的手一顿，假装不在意地说道，“他就是嘴甜，说话好听罢了。” 秦如霜示意青枝不用按了，让青枝扶她起来，“我看这会儿日头下去了，不知道胭脂铺那边，方子琢磨得怎么样了，咱们去看看吧。” 秦如霜带着青枝去到胭脂铺的时候，钱二通也在。 钱二通见了青枝，自然是立刻笑脸相迎，嘴里回答着秦如霜的问题，眼睛却时不时往青枝那边瞟去。 秦如霜哪里还能不明白，他这是想青枝了，于是笑道，“有什么想和青枝说的，去吧。苏美人和顾美人在哪？我去看看他们俩。” 钱二通往后头一指：“可真是多谢王妃体谅了！苏美人研制的新胭脂方子，很受贵妇人们喜爱，顾美人嘛，她设计的瓶瓶罐罐也非常漂亮，两位可真是帮了胭脂铺的大忙了！” 走到后面研制胭脂的屋子里，秦如霜就看到苏美人正专心致志地在石臼里研磨着什么。 看到秦如霜来了，苏美连忙起身，“王妃怎么来了？怎么不在府里好生歇着？” 秦如霜几步上前，扶住了想行礼的苏美人，笑道：“我这几日在府里呆的身子骨都懒了，我前几日将方子交给你和这边的师傅，这不是来看看进度吗。” 听到秦如霜说这个，苏美人三言两语将之前在周县得来的徐氏胭脂铺子的配方研制进度和秦如霜说了，又将秦如霜走后自己和老师傅们研制的几种胭脂也一一拿给秦如霜看了。 秦如霜看完自然是称赞不已。 她心中有些感慨，当初将三个人娶到怀王府，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如今看来，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吧。 想到苏美人帮了自己许多，如今还是孤零零一个人，秦如霜忍不住问道，“我不是有意要提你的伤心事，但我听说当初你家事发的时候，还有几支旁系的亲戚没有被牵连，你如今一个人在京都，有没有想过同他们联系？” 秦如霜以为苏美人听了这话会开心，没想到她身形一僵，脸上看不出欣喜，而是连忙推拒了秦如霜的好意，“不用了，都是多少年不联络的亲戚，犯不着麻烦别人。” 秦如霜不疑有他，只当她是提起了以前的往事，心里难受，又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不过秦如霜心里，却是把要好好答谢苏美人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青枝陪着秦如霜一路走，路过了一家书肆。 秦如霜想到苏美人是京都第一才女，必然喜欢附庸风雅，吟诗作对之类，于是便进了那家书肆，想寻几本书送给她。 说来也是巧了，秦如霜刚刚走进书肆，就听到老板在同旁人吹嘘。 说他手里有一幅字，乃是曾经的京都第一才女所作，如今虽然才女家中落魄，但向来落魄美人最受书生追捧，因此这幅字也被老板叫出了天价。 秦如霜听得有趣，于是便凑上去问了一嘴，“为何开价如此之高？” 那老板又是一顿吹嘘。 说着说着，甚至说到了京都第一才女，自幼便聪明伶俐，与旁人不同，一岁习字，三岁提笔，而且一手漂亮的字体竟是左手写的。 秦如霜听到这里愣住了，她平日里没有注意过苏美人习惯用左手和还是右手，但她刚刚看到苏美人使用石臼的时候，分明是用右手研磨。 “老板，你这说话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老板不高兴了，引着秦如霜凑近仔细看。 “你瞧，这苏才女写字的时候，习惯左手，虽说字也好看，但是写出来有许多细节都与旁人用右手写的有所不同，你看这里，还有这里……” 老板拉着秦如霜看了一通，说得头头是道，秦如霜一看，确实与普通人用右手写出来的字有些许差别。 秦如霜最后也没有买那幅画，只是带着心中的疑虑回了王府。 到晚些时候，苏美人也回来了。 饭桌上，秦如霜突然对苏美人道：“你吃晚膳来我房里一趟。” 苏美人立刻放下了碗筷，正襟危坐：“王妃可是有什么吩咐？”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现在身子重了，坐久了便觉得腰酸，我想写一封家书给带给军中的弟弟，好久不见他了，想托你来代笔。” 苏美人一笑，“妾身知道了，妾身一会儿就来。” 一旁的谢洵这几日都在忙着朝中的事，今日好不容易松快些了，想晚上好好去陪陪秦如霜，却听到秦如霜把苏美人叫上了，当下心里就有些不愉。 “本王替你写。或者本王明日带你去军营里看他也行。” 秦如霜看他一眼，说道：“我是想让苏美人顺带替我看看腿，她手脚灵活捏得舒服，王爷手劲太大了，我怕是无福消受。” 一听秦如霜是身体不舒服，谢洵也就没有再深究了。 不过谢洵还是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在想你弟弟，明日本王去军营，你可同本王一起去。” 秦如霜心念一动。 自打她重生之后，一直心心念念秦夫人和弟弟，之前一直在处理秦夫人的事，倒是这个弟弟一直在军中悄无声息的，自己也该去看看他了。 因此便颔首答应了下来。 第207章 自古美人爱英雄 晚些的时候，苏美人果然如约来了秦如霜的卧房。 苏美人来的时候，青枝已经按照秦如霜的吩咐，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纸。 纸用的是和白天书肆那个老板手中那幅字一样的纸张。 苏美人见状，果然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用手轻轻抚摸了纸张，笑道：“许久不见这纸了。” 她见青枝已经将墨都研好了，于是伸出了右手。 秦如霜的心跟着提了一提，却见她只是用右手将左手的衣袖微微提起一些，接着便利落地用左手拿起毛笔，转头问秦如霜：“王妃口述吧，妾身来写。” 秦如霜心里松下一口气来，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不成？重生一回，怎么觉得身边的人都要害她。 于是摇摇头，抛开这些思绪，开始将自己想写的内容念给苏美人。 苏美人下笔很快，几乎是在秦如霜将话说完，立刻就跟着写完了。 写完之后她将毛笔放下，待纸上的墨迹干了之后，才冲秦如霜笑道，“天色已晚，若是没有什么是吩咐，妾身明日再来叨扰。” 秦如霜点点头，“多谢你了。” 苏美人笑了，“举手之劳罢了，那妾身便先走了。” 苏美人走之后，压在秦如霜心中的疑虑终于散去。 青枝将信收了起来，拿出信封要装进去，秦如霜突然来了兴致，对青枝说道，“将信拿来我看看，让我看看京都第一才女的字写得如何，有没有退步。” 只是，这一看便看出了问题。 字迹与之前在书肆见过并无不同，只是…… 秦如霜微微蹙起了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似是字迹相同，却缺了其中的几分韵味……？ 难道是因为在这后宅之中，被磨去了性子吗…… 秦如霜拿着纸张愣愣出神，青枝问道，“王妃，可是还有什么话没写完？” 秦如霜摇摇头：“没有了，都是一些嘱咐的话语，而且明日我便要随王爷去军营之中，有什么事可以当面说，将这封信收起来，不用装在信封里了。” “那王妃还让苏美人来写……” “你家王妃想看看京都第一才女的字不行吗？” “当然可以！”青枝道，“若王妃明日要随王爷去军营中，那还是早些歇息吧。” 正说着，房门被打开，原来是谢洵回来了。 见青枝正要将信收起来，谢洵说道：“给本王也看看，这京都第一才女的字写得能有多好，还让王妃亲自叫她来一趟。” 那语气里的酸味儿，都快溢出来了。 秦如霜颔首，示意青枝将信递给谢洵。 谢洵接过一目十行看完了，嘴里说了一句“也就那样。” 秦如霜失笑，谢洵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被激起了胜负欲呢？ 于是便顺着谢洵的话说道，“不如王爷也写几个字，让我开开眼？” 谢洵深深看了她一眼：“叫本王什么？” “……逾明。” 谢洵心情大好，没有拒绝秦如霜的提议，随意又铺了一张纸，拿起还未收起的毛笔，刷刷写了几个字。 写完也没有拿给秦如霜看，而是对秦如霜说道，“不早了，睡吧。” 青枝闻言，过来替秦如霜宽衣，偷偷在秦如霜耳边说道：“王妃，王爷写的是山有木兮木有枝……” 秦如霜愣了，没想到谢洵还有心思写这些风花雪月的诗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女子家暗传爱意的诗词…… 秦如霜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含笑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秦如霜早早地就醒了。 她现在得了曹御医的叮嘱，每日早晨起来都要在花园里走动一番，好在夏天的早上不仅不热，还觉得有些凉爽。 绕着花园走了一圈秦如霜，额头上微微浸出了一些汗。 谢洵并不在府中，他要去上朝，去得早。 秦如霜慢悠悠用了早膳，才坐着王府的马车去了军营。 军营的守卫是谢洵早就打过招呼的，见王府的马车来了，没有上前询问，直接便打开军营大门让秦如霜进去了。 秦如霜掀开轿帘，问那守门的士兵可需要下马车步行进去。 那士兵连忙摇头，“王爷已经吩咐过了，王妃您身子重，驾着马车进去便可。里头会有人接应，将马车停在一旁就成。” 秦如霜点点头，放下了帘子。 因着今日谢洵没有和秦如霜一同乘坐马车，于是青枝便有了容身之地，也一同坐在马车里。 听到守门的侍卫这么说，青枝掩唇一笑，“王爷真是越来越贴心了。这规矩森严的军营说进便让王妃进了。而且这坐着马车进军营，王妃您恐怕是头一位！” 秦如霜笑笑不说话。 这军营她还真不是第一回来了。 小的时候也跟着秦将军来过几回，不知道那几个从前秦将军的部下，还在不在军营里。 这样想着，马车停了下来，秦如霜掀开帘子，在青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很快便有一个谢洵的贴身侍卫小跑着过来，引着秦如霜去了军营正中。 原来今日又到了军营中百夫长考教的日子。 军营之中是一个很大的擂台，擂台之上，百夫长们正在进行比武。 皇城军如今在谢洵的统领下，已经不见以前的懈怠，每月都要进行两次百夫长考核。 刷下那些功夫不行的，或者御下无方的，让更多的新兵有往上爬的机会，因此每半个月一次的百夫长考核，在军营里都十分热闹，也是士兵们十分期待的。 秦如霜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擂台上的两个人打得能难解难分，正看得起劲，旁边传来谢洵的声音。 “这两个武功都还不错，待会再考教一番策论，若是策略没问题，两人都可继续担任百夫长。” 秦如霜点点头，“这皇城军在王爷手下，真是越来越有样子了。” 谢洵转头，挑眉道，“怎么又叫本王王爷了？嗯？” 秦如霜红着脸，小声叫了一声“逾明”，叫完又道：“在外头，还是规矩些。” 谢洵笑了，不再逗她，而是和秦如霜一起看擂台上的百夫长比试。 过了一会儿，聂磊和朱煞得了消息，也跑了过来，老远的就冲秦如霜大喊。 “大嫂！大嫂！这边！” 秦如霜瞪了他俩一眼：“没规矩，在外头还是叫王妃吧。” 两人嘿嘿一笑，挠挠头，口称王妃。 聂磊向来是个心思活络的，看秦如霜和谢洵二人看得津津有味，于是提议道，“不如待会儿，王爷上去亲自考教他们吧！” 朱煞是个一根筋，闻言皱眉说道：“百夫长考核而已，哪里用得着王爷亲自上？让老朱我上就行了！” 聂磊是拉都拉不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朱煞拖到一旁。 聂磊低声呵斥：“你懂个屁！王妃来了，可不得让王爷好好上去表现表现吗？自古美人爱英雄，你这个呆头鹅！” 秦如霜和谢洵两人怎么会听不到聂磊的话，秦如霜转头，忍笑道：“怎么样？王爷要不要上去亲自考教一番？” 谢洵现在也不知怎么了，脸皮倒是练出来了。 像是没听到秦如霜话里的揶揄似的，一本正经点点头：“百夫长考核，事关重大，本王今日无事，上去亲自考教一番也是可以的。” 第208章 再见弟弟秦如风 谢洵说完，脱下外衣上了擂台。 外衣一脱，只见里头是一身利落的短打，原来他今天竟是有备而来。 而百夫长们看到王爷亲自上了擂台，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被激起了血性。 要是能在王爷手下坚持那么一招半式的，也能得到王爷的赏识。 原本在一旁观望的士兵们也都纷纷围拢了过来。 百夫长们自然不是谢洵的对手，在谢洵手里最多也就能坚持那么几招，不过每当有人上去，下面的士兵还是会纷纷为他叫好，不为别的，只为他的勇气。 谢洵一开始还让他们一个一个上来，后面似乎是觉得麻烦，于是一挥手让他们几个一起上。 军营的切磋一般都不用武器，都是赤手空拳对打。 只见几个百夫长围着谢洵，谢洵却行动自如丝毫没有受到威胁，游刃有余地与几人过招。 打到惊险之处，下边的人也是纷纷叫好。 “上啊！” “好！” “一起攻王爷下盘！” 擂台上的谢洵打得也是酣畅淋漓，他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与人对招了。 而擂台下的秦如霜自然是看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聂磊偷偷对朱煞说道，“你觉得王爷今儿像什么？” 朱煞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挠挠头一脸疑惑：“像什么？像大英雄？王爷不一直都是大英雄吗？” 聂磊露出一副看傻子的样子，说道：“你呀！说你一根筋真是没有冤枉你！你不觉得王爷家今日很像那开屏的孔雀吗？真是变着法儿向王妃展示自己的魅力了！” 见朱煞还是不懂，聂磊偷偷说道，“你见王爷那日来军营脱了外套直接穿短打的，分明就是早就准备好了，打定主意要在王妃面前露一手呢！” 朱砂沉默了。 朱砂开口了。 “……你成亲了吗？” 聂磊一下愣住了。 这话简直……杀人诛心！ “我当然没有。” 朱砂切了一声，“那你还说个屁？！还笑话我，咱俩不都一样！老光棍一个！” …… 因为谢洵一人对战多人，因此本来预计要进行一下午的百夫长考核，不过一个时辰就考教完了。 秦如霜先前还站得住，后面脚有些麻了，聂磊十分贴心地替她搬来了椅子，让她坐在一旁看着谢洵的大展神威。 将所有的百夫长都指点了一遍，谢洵从擂台上下来了。 他接过手下的亲兵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确保自己身上干净了，才走到秦如霜身边。 “剩下的策论考核就交给聂磊吧，你不是想看弟弟吗？带你去。” 秦如霜点点头。 将弟弟秦如风送到军营之后，秦如风一直怕自己的身份惹人非议，因此是从小兵做起，许久不回家了。 “说来惭愧，我现在竟不知道他在哪个兵营里。”秦如霜道。 谢洵几乎是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立刻说出了秦如风所在的军营，甚至连秦如风上面的长官都说出来了。 秦如霜有些惊讶，“王爷了解得这么清楚？” 谢洵点点头，“你的弟弟，本王自然多关注了些。” “那我们过去看看他吧。” 谢洵摇摇头：“不用，军营里杂乱，又都是些士兵，本王已经派人去叫他了，一会儿便能看到他，你到我的营帐里休息吧。” 秦如霜跟着谢洵进了休息的地方，没一会儿，下面的小兵来禀报秦如风来了。 秦如霜看到弟弟第一眼差点认不出来。 这还是自己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弟吗？ 原因无他，弟弟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从前她的弟弟相比练武，更喜欢诗词歌赋，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 后来因为柳姨娘对秦将军的挑唆，秦将军硬是将他送进了军营。 关于这个弟弟的记忆，秦如霜还停留在上辈子，弟弟要被送进军营的时候，曾经哭着来找他和秦夫人哭着说他不想去军营。 可是那时候，秦夫人疲于应付柳姨娘，在后宅举步维艰，而自己一心一意想笼络谢洵的心思，丝毫没有顾及这个弟弟的意愿。 她甚至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松了一口气，现在秦夫人腾不出手，自己也还有许多事情，把弟弟送到军营中历练一二也好。 于是秦如风在没有任何人支持的情况下，被打包扔到了军营。 到了军营之后，自然是郁郁寡欢，他一个小胳膊小腿的文人，对军营中的操练难以适应。 还因为将军府的身份，被军中的战士们孤立。 可以说自己的弟弟上辈子的悲剧，有一半都是自己造成的。 因此现在秦如霜看到了弟弟，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昔日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健壮高大，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见到秦如霜和谢洵，秦如风先行了个军礼，向谢洵问好，然后不敢置信般地叫了一声姐姐。 秦如霜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秦如风身前拍拍他结实的肩膀，声音有些更咽。 “长大了。” “你受苦了，是娘和姐姐对不起你，当初父亲要送你来军营，我们应该阻止的……” 谢洵见这姐弟两人似乎有话要说，于是十分有眼色地说道，“本王去外头巡营，你们姐弟俩好好聚一聚。” 谢洵走后，秦如风的眼眶也有些发红，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家人了。 秦如霜捏着弟弟的手臂，说道：“你怨娘亲和姐姐吗？我们当初罔顾你的意愿，让你来了军营……” 秦如风却摇摇头，扶着秦如霜坐下。 “一开始确实怨过娘亲和姐姐，但是后来，我在军营中听说娘亲已经想开，而姐姐将柳姨娘一家都收拾了，又听闻你在王府一切都好，还顺利怀上了王爷的孩子，我心中便安定下来，老老实实跟着长官操练了。” “其实……”秦如风顿了一顿，说道，“当初你们都觉得我小，怕我没人照顾，于是才想把我送到军营，我当初怨你们，怨的是我本就担心你们二人，可你们却把我送到军营，让我心中更加思念，怨的是我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不了娘亲和姐姐。” 秦如风一笑：“不过现在我想开了，在军营里也挺好的，得知你和娘亲都好，我将心思都放在了操练上。以后如果有人再敢欺负娘亲和姐姐，得先问我愿不愿意！” 秦如霜心中的难过，被弟弟的这一番话安慰了，散去了心中的郁结，秦如霜已经是豁然开朗。 如今秦夫人在秦府一切皆好，自己也快生产，弟弟也有了不一样的结局，她所求的一切似乎都达成了。 而一直以来，压在秦如霜心上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松了下去。 第209章 关于信鸽 接下来的时间，秦如霜又细细询问了弟弟在军营中的事情，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一切都好。 秦如霜知道，弟弟在军中一开始必然受到很多困难，如今这么说也只是想自己安心，但她没有拆穿。 弟弟长大了，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姐弟两个又叙了一会儿旧。 秦如霜突然想起什么，问了秦如风一句。 “之前在父亲部下的那些老将可还在军中？” “许多已经解甲归田了，倒还有一位还在军中，想来姐姐应该还记得他吧。”秦如风笑道。 秦如霜来了兴趣，问道：“谁呀？” “就是在军中养信鸽的田信。说起来，我初到军中的时候，十分都不适应，多亏了田信提点，又在军营中对我多有照顾。” 秦如霜挑眉，没想到田信竟然还在军营中。 “既然如此，不如去看看他。” 远远的，秦如霜就看到一个精壮的老人，正在坐着抽旱烟。 那老人身形高大，可若是仔细看，却发现他左手的袖管里空荡荡的。 这位抽旱烟的老人，便是田信。 田信已经年近六十，年轻时也是一员猛将，可是在和敌军对战的时候，不小心失了一条手臂。 他不愿领朝廷的救济金回去窝囊过日子，而是留在了军营中。 用他的话说，自己家中已经没人了，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 留在军中，只要给他一口饭吃，什么脏活累活他都愿意干。 他十六从军，军营，就像他的家一样。 他做过炊火兵，也做过后勤，帮战马修过蹄子，最后因为喜欢和动物打交道，他接下了军中饲养信鸽的活计。 而秦如霜也正是因为这些信鸽，才和他熟络起来。 “老爷子别来无恙啊。” 田信本来闭着眼睛抽旱烟的，听到这声音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们姐弟俩怎么来了？” 说完，一看秦如霜的肚子，惊道：“嚯！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来军营里瞎逛呢？” 秦如霜笑了，“来看看弟弟，也来看看您。怎么样？身子骨还硬朗吗？” 老人哈哈大笑：“硬朗，硬朗得很！只要你别来，我哪儿哪儿都好！” 秦如风知道自己的姐姐和军中不少老将都相识，但看两人的样子，明显是相识已久，而且十分熟络。 他忍不住就开口问道：“姐姐与田信……莫非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渊源？” 田信斜眼瞟了秦如霜一眼：“有渊源，当然有渊源，说起渊源那可就深了……” 秦如霜脸色一变，急忙道，“别说这个了，聊聊别的吧。” 秦如风确实被勾起了好奇，追问道：“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渊源啊？也说给我听听呗。” 老人摸着胡子笑了，“偷信鸽的渊源呗。” “偷……偷什么？偷信鸽？！”秦如风结结巴巴的说道，脸上非常的不可置信。 在他的心目中，姐姐一直是他的榜样，也是他心中最厉害的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家姐姐会到军中来偷信鸽！ 既然已经被自己弟弟知道了，秦如霜索性也就不装了，点头道：“对，就是田信说的那样。” 这件事情，算是秦如霜做过为数不多的出格的事情。 那是她刚刚知道谢洵出征关外，在关外遭遇到了那场险些让戍边军全军覆没的战役。 战报传回京都的时候，秦如霜几乎要疯了！ 那时的她单纯年轻而且执着，她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要去边关。 但想去边关，自然是困难重重。 且不说她一介女流，尚未出阁，就说边关路途遥远，哪怕她瞒着父母去了边关，那么远，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再说当时的情况，谢洵束手无策，她也未必有解决之法。 她翻遍了古书古籍，翻遍了兵法孤本，最终找到的一条解决之法，于是她便想飞鸽传书告诉谢洵。 只是这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不是买不到信鸽，而是军中信鸽都有严格的编制，普通的信鸽，只要飞到军营范围内，不是军营养的，进入那个范围便会被毫不留情的射杀。 这也是为了避免军情外泄，为了避免军中有奸细往外传递消息，这些秦如霜都懂。 因此她才想到了要去军中求一只信鸽，寄信给谢洵。 但是军中信鸽都有严格的把控，不是任何人说借就能借的。 她同秦将军说，秦将军觉得她是在开玩笑，怕惹祸上身，坚决不同意。 她同秦夫人说，秦夫人虽有心帮她，但只是一介女流，势力哪能深入到军营之中？ 最后不得已，秦如霜想了个法子。 因为她跟着秦将军进出过军营几次，因此一般她去军营的时候都无人会阻拦。 秦如霜大摇大摆进了军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一只信鸽，却被当值的田信抓了个正着。 秦如霜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日的情形。 田信虽然断了一只胳膊，功夫却不弱，以为她是哪里来的小贼，两人过了几招，秦如霜表明了身份，田信却不愿相信她。 确实，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突然蹦出来说她有办法拯救边关将士的性命，谁会信呢？ 最后秦如霜是怎么做的呢？ 秦如霜表面上放弃了偷信鸽，老老实实同田信道歉，又说自己太过顽皮，知道田信喜欢抽旱烟，于是给田信送了一袋烟叶。 田信心里对这个小丫头并不设防，再加上对方是秦将军的女儿，总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于是便顺理成章地接了那一袋烟叶，只是他不知道，秦如霜早在烟叶里掺了迷药。 几口下去，迷药发作，秦如霜如愿得到了一只信鸽。 田信醒来之后大骂她胡来，可没想到几日之后边关竟然传来捷报。 田信本来就不是那种一板一眼之人，眼见这小丫头真的有办法，于是也没将这件事情捅出去，甚至还问秦如霜要不要替她向谢洵邀功？ 秦如霜有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挟恩图报，于是便否决了田信的提议，一直没有提这件事情。 秦如霜那时年轻，心里那点小姑娘家的心思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并没有告诉谢洵自己的身份，而是以知己的身份与谢洵书信往来。 那时的她，一心以为谢洵与自己见解相同，是灵魂之交，可没想到后面的几封信却一直石沉大海。 再后来，便是到了她与谢洵应当履行婚约之时。 谢洵愤然提出反对，不愿与她结亲，而她拼着将军府的面子，强行嫁入王府，之后的一切便是那一摊烂账，说也说不清了…… 第210章 她的孤傲 田信颇有感慨说道，“说起来，你与王爷也算是心意相通，终成所属了。” 秦如霜苦笑。 想来是田信一直在军中，并不知道外界的事情，因此也不知道怀王府里的那些事。 提到这个，秦如霜突然想起一件让她疑惑了很久的事情。 这件事情确实在秦如霜心里压了很久，但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军营中问田信。 “当年从您这里飞出去的信鸽，后来真的一次都没有带回来回信吗……？” 她与谢洵通信用的信鸽，一直是当初偷来那只。 田信抽旱烟的动作一顿，将手里的烟放下了。 “这事情我当年也觉得奇怪，你先前寄出去的那些信，王爷都有回信，再往后也陆陆续续寄出去一些，只有信鸽回来，不见回信。” “我那时不是问过你一次吗？看你不开心，我以为闹了别扭，后来你再也没有来问过我，我以为……我以为是你们换了联络方式。” 想到这里，田信惊讶地看了秦如霜一眼：“难道不是吗？我一直以为是你们二人换了联络方式，因此没有再通过我这里的信鸽传信。” 秦如霜神情复杂，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她当初用军中信鸽给谢洵写信，带着破解之法寄去了边关，随后收到了谢洵的回信，在信中对她十分感激。 谢洵在信件中一直询问她的身份，但出于各种原因，她并没有表明。 后来两人又在信中讨论兵法上的一些见闻，进行了一次次通信。 后来在谢洵又一次询问她身份的时候，秦如霜告诉他，大胜回京之时，自有机会与他相认。 可她的那封信却如同石沉大海，后来她又相继寄了几封信，都没有得到回应。 而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节点也非常蹊跷。 正是当初贵妃提议，谢洵大胜归来与秦如霜履行婚约的时候。 秦如霜记得，当时的谢洵听到贵妃的提议，反应非常大。 一开始是不同意，后面将军府再三施压，给出的回应是他心中有所属之人，并不是秦如霜。 联想那几封投送之后便再无回应的信件，秦如霜的第一反应便是，谢洵知道了她的身份，并且无意与她继续发展。 秦如霜心中虽有疑惑，可她觉得谢洵在这件事上没有必要隐瞒自己。 他必然是知道了寄信之人是秦如霜，而他不喜欢她，所以才会不回秦如霜的信，也同时拒绝了皇帝的赐婚。 在今日这件事重提之前，秦如霜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现在想想，这一切似乎又处处透露着不合理…… 为什么信鸽回来了……却没有信？ 见秦如霜眉头紧蹙。 一旁的两人都有些担心。 “姐姐，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如霜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过于奇怪。算了，我之后再找人查一查吧。” 秦如霜说完，告别了弟弟和田信。 她心里装着这件事情，兴致也不是很高。 和谢洵汇合后，谢洵看出她似乎心情不佳，于是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秦如风在军中过得不好，本王可以让手下稍微照顾一二。” 秦如霜摇摇头：“没有，他如今在军中适应得挺好的，让他在军中再历练一段时间吧，若是真的不喜欢，再考虑弃武从文也不迟。” 谢洵点点头：“那就好。” 他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时间不早了。先回王府吧。” 秦如霜想找人查一查信鸽的事，于是拒绝了谢洵的提议。 “我们从江南回来也有一段日子了，兄长一直托人带话想聚一聚，我想去看看他。” 秦如霜口中的兄长，自然是大理寺卿沈笑阳。 谢洵心里有些不乐意，但想到他和秦如霜这段时间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于是退让了一步。 “你自己去还是本王陪你一起去。” 秦如霜正想着该怎么拒绝谢洵，突然有下面的人来传话，说是有要事相商，请谢洵去营帐一趟。 秦如霜顺势说道，“王爷先去忙吧，我就顺道去一趟沈府，同兄长说两句话就回来，对了，王爷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子提前准备。” 谢洵听到她还回来用晚膳，果然脸色缓和不少，“那你去吧，早去早回，本王没有什么想吃的，都按照你的喜好来。” 秦如霜心中松了口气，带着青枝去了沈府。 沈笑阳听下人来传秦如霜来了，乐呵呵地出门迎接，谁知秦如霜和他寒暄两句，却没有进府的意思。 “我就不在府中用膳了，这次来主要是想托兄长替我查一件事情。” 沈笑阳挑眉，“你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这么说着，却还是示意秦如霜接着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秦如霜三言两语说了信鸽的事情，以及想让沈笑阳帮他调查当年的事。 她寄出去的那些信，谢洵到底有没有收到？ 以及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 谢洵当年，到底知不知道给边关出谋献策的人就是她…… 沈笑阳听完，几乎惊掉了下巴。 “我那个乖乖！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得这么紧！当初边关之战能胜利，竟然是因为你的计谋？你怎么不和秦伯伯说，怎么不和陛下说呢？这可是天大的功绩啊！” 不怪沈笑阳那么惊讶。 当年，谢洵在边关节节败退，被大燕的军队长驱直入，这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大燕左右相邻的两个小国也虎视眈眈！ 若是当时大祁城破，大燕长驱直入，再加上旁边两个小国协助，那可是亡国之危！ 谢洵也正是因为边关的那场战役，才让陛下龙心大悦，直接让他留在京都建府。 要知道皇子成年之后，若是得皇帝喜爱，可以留在京都，若是皇帝对他不喜，也不打算传位，那直接往偏远的地方打发了，赐一块封地让人自生自灭。 如今大祁除了太子，还有极其受宠爱的祁阳，就只剩谢洵能留在京都建府。 秦如霜嘲讽一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谁还在意当年的真相。” 沈笑阳恨铁不成钢，“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谢洵？” 秦如霜咬唇，半晌才道：“我以为……我以为他一直都知道。” “我以为他是因为厌恶我，所以才向陛下抗旨悔婚，才在得知真相之后，与我断了书信往来……” “那你怎么不直接去问谢洵呢？” 秦如霜惨然一笑：“说出来不怕兄长笑话，从前的我太过于居傲，骨子里的自尊，让我不允许直接开口问他，而如今……” 秦如霜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兄长不觉得，现在这个时候问的话，时机有些太敏感了吗？” 第211章 彻查往事 沈笑阳沉默了，确实。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孩子即将出生的时候说…… 秦如霜一笑，似乎是不以为意，“兄长也想到了吧？如今我的孩子快出生了，听说尼姑庵上那个……也有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如果现在和王爷提以前的事，任何人都会觉得我是在用以前的事情和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 沈笑阳人忍不住说道，“那又怎么样？你本就是他的正妻，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嫡长子，于私于公他都应该更偏向你，更何况你还曾经那样帮过他，帮过大祁！”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秦如霜打断了越来越激动的沈笑阳。 “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我现在在想，有没有可能……谢洵根本不知道当初帮助了他的是我。所以才要劳烦兄长，替我好好查一查这件事。” 孙笑阳忍不住问道，“你们成亲这么久，难道从来都没有说过边关的事情吗？” 秦如霜垂眸。 说过吗？好像是说过的。 不仅说过边关的事情，还说过信鸽的事。 只是每当提起这件事，谢洵都非常激动，而且不是欣喜的激动，而是那种隐隐带着怒意的感觉。 秦如霜理所当然地认为，谢洵或许是恼羞成怒。 恼怒曾经付出过爱意的人是她，恼怒一个不喜欢的人，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了他…… 除了这两点，她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沈向阳见秦如霜的情绪低落下来，连忙走过来安慰。 “你放宽心，这件事情我替你去查，不管结果如何，总归还是我说的那句话，你是正妻，肚子里的孩子是嫡长子，只要我在的一天，谁也动不了你们！” “对了，还有你说尼姑庵里的那位……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如霜三言两语将这事情说了，沈笑阳不是外人，因此她也和沈笑阳说了自己的猜测—— 关于秦方好肚子里孩子的猜测，那孩子有可能不是谢洵的孩子。 沈笑阳听得目瞪口呆。 “她这胆子也太大了！” 沈笑阳又道：“现在她有孕了……甭管她是怎么做到的，兄长只问问你，你打算怎么办？总有一天她得回王府的。皇家不可能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秦如霜苦笑一声，“不瞒兄长说，我是累了，真的是累了。” “就算我再恨她，就算我知道实情，那又如何？” 兄长没见过谢洵秦方好的极度喜爱，也没见过他因为秦方好的一滴眼泪，而变得不分是非黑白…… 可是这些她都已经不想和沈笑阳说了。 说了又如何？ 她占了公理，可她占不了谢洵的心。 沈笑阳自知失言，又赶忙安慰：“量她也蹦达不出什么来，你现在月份大了，要不然这样，你先将孩子安安心心生下来，别的等到她回京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对了，既然如今她真的确诊有孕，那王爷那边怎么说？有没有提过什么时候将她接回王府？” 秦如霜摇摇头。 “王爷如今对秦方好绝口不提，也没说什么时候接她回府，但据我猜测，秦方好应该不会那么早回府，毕竟现在王府里还是我说了算，她应该要等到快生产之时才会回来吧，毕竟那个时候……” 秦如霜的未尽之意是，毕竟那个时候想对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也做不了了。 而此时远在尼姑庵的秦方好，却和秦如霜想的不一样。 她坐在房间里一个人惴惴不安，秋宁告诉她，今日父亲和夫君会来看她，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想一个法子离开这里。 没一会儿，俞在忠来了。 秦方好努力掩饰眼中的不安，装作一副欣喜的样子，急急忙忙去迎接两人。 “父亲！父君！你们来了。”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秦方好看两人心情都不错，于是试探着开口。 “父亲，我如今胎位也稳了，我想回京都，想回王府里……我知父亲与夫君有大事共谋，我怕我在这尼姑庵时间待得久了，王爷对我的情意淡了，到时候想再帮夫君和父亲，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俞在忠似乎并不意外听到秦方好这么说，只笑笑说道：“我本来想着等你快生产之时再送你回王府，既然你想回去，也不是不行。可你是戴罪之身来的尼姑庵。地等为父想个什么由头把你弄回去。” 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突然开口了。 “若是要寻由头，必然是寻一件大喜之事。加上你现在肚子里的皇嗣，好寻一个喜上加喜的理由。” 他的话音一顿，嘴边扯起一个笑意，“这么一说，最近确实有一件喜事啊……” …… 沈府里，秦如霜和沈笑阳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同沈笑阳拜别。 “今日来找兄长的事情，以及让兄长调查的事情，请兄长务必保密，我就先回王府了。” 沈笑阳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替你查出来，倒是你，在王府里放宽心，你如今都快临盆了，切不可心中思虑过甚。” 秦如霜眼中露出初为人母的慈爱，轻轻摸了摸小腹，“我知道的。就算不为别人，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告别了沈笑阳，秦如霜踏着夕阳的余晖回了王府。 谢洵没有追问秦如霜同沈笑阳说了什么，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头。 “再过几日就是父皇的生辰了，你让聂磊和朱煞准备的生辰贺礼本王也看了，很不错。” 秦如霜点点头，“王爷觉得可以就行。” “本王是想说另一件事情，父皇生辰那日，想让你去向父王展示怀王府准备的生辰贺礼。” 秦如霜挑眉，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说实话，这份贺礼她是存了私心的。 她已经能预想将这份贺礼展示给祁帝，必然会受到祁帝的称赞。 而且这件贺礼需要有人仔细展示，以及示范如何使用它，本就是存了让谢洵在皇帝面前露一手的意思，才提出了这件贺礼的制作。 可如今谢洵让她上去展示，那岂不是要让她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了吗？ 谢洵示意她宽心，“你不必在意那么多。既然这贺礼是你出的点子，也是你督促他们两人准备的，由你来讲并无不可。再说你我夫妻二人本就是一体，不用分什么你我，你得到陛下的赞赏，便是怀王府也得到赞赏了。” 听到谢洵这么说，秦如霜心中一暖。 “既然如此，那生辰之日，就由我来替王爷展示贺礼吧，只是到时候还要劳烦聂磊和朱煞协助我一起。” 第212章 王府改造 谢洵点头：“那是自然。不过在此之前恐怕还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你。” “什么事情？”秦如霜问道。 “距离父皇生辰还有二十多日。最近朝中事情变少了，都围绕着父皇的生辰。” 谢洵抿了一下唇，“自然，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斗也越发明显了。加上周遭几大邻国蠢蠢欲动，父王生辰之后，本王恐怕又要启辰去边关了，而最近送到王府书房的密信也越来越多。” “本不想打扰你养胎，但前几日书房里进了外人，东西有被翻过的痕迹。” 秦如霜听完就是一惊。 现在大祁朝堂之中，真正有能力与边关诸国一战的，只有谢洵一人。 谢洵手中也掌握着祁国最多的兵力所在，不少消息都是祁国的机密。 “王爷想让我帮什么忙？”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本王想趁着父皇的生辰开始之前，将书房改造一下，只是这几日本王可能脱不开身。” 秦如霜点点头，“我知道王爷的意思了，要将书房改造，务必密不透风，防住外人，是吗？” 谢洵点点头：“是这个意思，王府的地图本王已经交给了管家，明日管家应该会来和你一同商讨。” “那王爷有什么想法吗？” 谢洵摇摇头，“自你嫁进王府之后，似乎从未向本王提过什么要求……” 谢洵顿了一顿，说道，“连院子里的那几株蜡梅也是……”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之前两人在花园，因为这蜡梅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谢洵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似乎总是惹秦如霜不开心。 既然这样，不如将王府改造的权力，全权交给秦如霜，兴许能让她把这里，当做自己真正的家吧…… 想到这里，谢洵接着说道：“这次改造书房，你看着连王府其余想改动的地方也一起改动了吧，全听你的。” 秦如霜答应下来，第二日管家果然来和她商谈了。 商量一番后，定下了改动的地方。 晚膳谢洵带了些狍子肉回来。 “父皇这几日心情不错，下午突发奇想去郊外猎了几头狍子，赏了一些。” 秦如霜点头：“看来父皇身体不错，说出宫便出宫了。” 谢洵也笑了：“拉都拉不住，估摸着明日几个老臣又要劝父皇注意身体了。” 狍子肉被厨房带下去处理了，做了几道菜，看着都不错。 秦如霜吃得很开心，谢洵见她胃口不错，也跟着多吃了些。 饱餐一顿的谢洵心情颇好地跟着秦如霜去了西院。 这次秦如霜准备将书房放到西院。 西院还没有动工，秦如霜将图纸拿给谢洵看，“这里我打算把周围全都推平，整个院子挖成一个湖。” 秦如霜指着图纸：“从院门口建一条栈道，只容一人通过，直通湖中，湖中建小楼。” “赏景？” “不，议事楼。”秦如霜摇摇头，“我看了原本的书房，背靠院墙，周围还有花草树木，太容易藏人了。” 谢洵又细细看了一遍图纸，“妙极。” 秦如霜指指小楼的位置，“水里也不安全，小楼我打算让工匠用支柱建离水面几尺，就是不知道牢不牢固。” “不用，水中派几个鲛人。”谢洵点点小楼，“只建一层，议事时让人守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皇上将鲛人赐你了？可靠吗？”秦如霜挑眉，红林湖一案，那些鲛人最后落到了谢洵手里。 “不用原本的人，有训练之法，用自己人。”谢洵解释道。 秦如霜点头，“那就行，建筑的事我不懂，让管家办可以吗？” “甚好。” 谢洵见她似乎说完了，问道：“王府的其他地方呢？没有要改动的了吗？” 秦如霜摇摇头：“这王府听说是王爷当初一手设计的，就不改了，还有王府改动大了，得过父皇那边，挖个湖已经是极限了。” 谢洵见她一板一眼的样子，心里叹息一声。 秦如霜果然还是没有把他当自己人啊，也没有把怀王府当自己的家…… 慢慢来吧，谢洵安慰自己。 …… 得到谢洵的首肯，王府里开始动工了。 秦如霜这几天也闲下来了，整天盯着工人。 没过几天，西院改建基本完成了，就等晚上谢洵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动的。 西院如今已经被全部挖空，湖水灌进去几天了，现在已经水波清澈，一条木制的栈道从院门口延伸到湖中，秦如霜和谢洵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栈道上，为了保障最大程度私密性，周围没有任何建筑，也没有养鱼。 湖中的小楼还没建成，铺了一层地板。 谢洵也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提了两壶好酒，带了几个下酒菜，似乎要在湖上吃宵夜。 他扬了扬酒壶，“听闻你酒量不错，可惜现在不能喝，吃些东西吧，陪本王坐会儿。” 秦如霜也席地而坐，“王爷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是说叫本王逾明吗……算了，你开心就好。没什么事，近来朝堂之上争诸越大不加掩饰了，父皇今日被气着了。” “算了，不说这些，只是好久没有欣赏这月色了。” 谢洵痛饮一口，透明的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颈，又滑过凸起的喉结，隐没在衣领里。 夜风吹过，扬起谢洵一缕黑发，他的衣袍松散，露出左边锁骨的疤痕。 秦如霜忍不住俯身轻拂，“这疤……” 曾经的一夜太过荒唐，她好像没有注意到过…… “前年克嘎大乱，斩克嘎王于马上，回身不防被克嘎大皇子的刀伤了些许。” 谢洵回答得风轻云淡，但秦如霜知道当时情形必然是凶险万分，白皙的指尖在疤痕处流连。 “不好看？本王找御医要些淡疤的药膏。” “不，这是你的勋章。那个克嘎大皇子这次会随使团来吗？” “不会。”谢洵摇头，“他是新的克嘎王，来的应该是他的弟弟。” 秦如霜眼神一冷，“可惜了，不过不管来人是谁，既然踏进我大祁的国土，总得留下点什么才行。” 皇宫中。 四皇子谢阳的母亲，唤名萧婉婉，人称婉嫔。 婉嫔带着手下的宫人前往皇帝的寝宫中。 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调笑之声。 婉嫔的脸色变了，掌心的指甲几乎要戳破皮肤，可她深吸一口气调整过来的脸上的神色。 一旁的陪嫁嬷嬷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娘娘，忍一忍吧，就当是为了四皇子。” 婉嫔点点头，“嬷嬷放心，我知道的。” 说完，差人去禀报。 得了祁帝的首肯，婉嫔进了祁帝的寝宫。 果然看到里面有两个美艳的舞姬，正在侍奉祁帝玩乐。 稀奇的是，这两位女子竟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难得的双生子。 而这对美艳的双生子，正是婉嫔自己亲自寻来，献给祁帝的。 不为别的，只为了让她那被圈禁在府中的儿子谢阳能尽快出府。 婉嫔笑盈盈地走了上去，“陛下，两位美人可还合心意？” 祁帝一脸餍足，“不错不错，两个美人很是可心。” 婉嫔笑了。 走到祁帝身旁，依偎在他脚边，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婉嫔看着祁帝龙心大悦，于是提起了自己的儿子。 “陛下马上就到生辰了，这宫里如今也是和和美美，想来今年所有的皇子也一定会为陛下的生辰尽心尽力。” 祁帝半眯着眼，享受着美人们的服侍，自然也听懂了婉嫔的言下之意。 “是啊，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几件喜事，朕的生辰是该咱们一家和和美美。” 得了祁帝的首肯，婉嫔心下一喜，又试探着说道：“阳儿早从去年开始就在为陛下筹备生辰贺礼了，想来今年也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祁帝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都是朕的儿子，只要有心就行了。” 婉嫔一笑，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谢阳能借着祁帝的生辰解除禁闭了。 她目光又看了那两个舞姬一眼，直把两人看得心里发毛，默默的退离祁帝远了一些。 婉嫔却突然扯出一个笑容，“两位妹妹好生服侍陛下，妾身就先走了。” 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子调笑，婉嫔心中恨吗？ 或许已经没有恨了吧。 太多年了，她在宫中耗费青春太多年，皇帝的宠爱如同云烟，时有时无，而自己现在唯一能仰仗的，只有这个已经成年的儿子。 相比儿子的前途，这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又有什么用呢？ 婉嫔冷笑一声，对旁边的嬷嬷吩咐道，“差人看着点，也不要让陛下太过宠爱这两个人了，差不多点就安排点什么意外，让她们……” 一旁的嬷嬷低眉顺目，“奴婢知道了。每日的补药，奴婢也都差人送去盯着人喝了下去，万万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婉嫔点点头，而所谓的补药，自然是一碗熬得浓浓的避子汤了。 婉嫔正要往自己宫里走，冷不防冲出一个小丫鬟，一下子就撞到了她身上。 一旁的嬷嬷立刻呵斥道，“放肆！你是哪个宫里的？见了贵人不知道行礼，冲撞贵人！来人！拖下！” “慢着。” 婉嫔轻轻摸了摸手里的那张纸条，这是刚刚那个小丫鬟冲过来时，塞到她手里的。 “本宫今日心情好，这些小事就不要为难下面的人了，”说完看了那小宫女一眼，“该干什么去就干什么去，走吧。” 她拿着那张纸条回了自己宫里，摒退下人之后展开了纸条。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婉嫔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既然有人都将怀王府的消息送上来了，她不用又怎么行呢？岂不是浪费了别人的一番好意？ 婉嫔喝了一口茶，对一旁的嬷嬷说道，“嬷嬷应该好久没有出宫了吧？本宫近日神思倦怠，听闻有一处尼姑庵十分灵验，你替本宫去捐点香火钱吧。” 说完又接着道，“若是看到那尼姑庵上有什么可怜的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嬷嬷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婉嫔意思。 怀王府那位被遣到了尼姑庵里，虽然没有大肆宣传，但他们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看来婉嫔此次是要准备对付怀王府了。 “娘娘，奴婢知道了。” …… 谢阳府里。 得了宫里消息的谢阳，终于振作的起来。 他对手下的幕僚说道，“母妃已经取得陛下同意，生辰宴之时，本王可以出席，剩下的，就要看几位大人如何替本王谋得一份能得陛下喜欢的生辰贺礼了。” 几位幕僚对视一眼，纷纷拱手道，“王爷请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第213章 沙盘对阵 七月二十八，祁帝四十六岁生辰。 皇帝生辰，举国共庆，皇宫早早地做好了清扫，这次前来贺寿的，除了众皇子和一干大臣，还有大祁周边几国的来使。 外邦来朝，自然要彰显大祁国威，因此宴客的地点选在了太和殿。 四皇子本来被罚思过三个月，现在也借着给祁帝贺寿从府中出来了。 太和殿中，祁帝和皇后位居上首，右侧是左右二相，往后是几桌都是各国使臣。 左相是谢阳的外公萧义山，右相则是皇帝新提拔的，此人名为王敬景，年方三十，出身贫寒，一路从新科状元爬到右相，性格有些像沈铭壑，公正严明，为官清廉，最重要的是此人忠于祁帝，在皇位之争中保持中立。 秦如霜和谢洵跪坐在同一桌，她今日穿了正妃服饰，袖口，衣角用金线绣有祥云，端庄大气。 宴会章程都是早早就定好的，祁帝开宴，钦天监也说了几句吉祥话，往后就是轻歌曼舞，觥筹交错。 一番畅饮，祁帝冲福顺公公颔首，到了皇子献礼的章程。 太子的贺礼中规中矩，是一件血玉雕刻的福寿摆件，唯一出彩的是那血玉五尺高，需四人才能抬动，如此庞大的摆件竟是一块整玉雕刻，也算是难得的宝物了。 太子过后，按理是谢洵献礼，但谢阳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想出个风头，主动提出先行献礼，祁帝也允了。 谢阳亲自捧着一个镶玉的木盘跪于堂下，掀开红绸，里面是一块圆形刻字的古朴青玉。 “儿臣恭祝父皇寿比南山！儿臣心知父皇近来忧心战乱，孩儿没有机会像二哥一样提刀上阵，心中很是愧疚，特寻此玉为父皇排忧。” “此玉乃是仙逝的宁毅大师曾经进献先皇的护国神玉，当年大祁战乱四起，乱贼直逼皇城，正是宁毅大师献上此玉，先皇有此庇佑，带兵有如神助，一路破关斩将，斩贼人与宫前，后宝玉被盗流落在外，儿臣特意寻来，佑我大祁国泰民安！” 谢阳话一出口，大殿上人声顿起，这玉曾是大祁国宝，后来流落在外，先皇至死都心有挂怀，如今宝玉重归大祁，实在是一桩美事！ 祁帝也难得露出几分激动，让福顺将玉呈上，摩挲半晌，确实是自己儿时在御书房看到的那块，当下龙心大悦，连赏谢阳几件宝玉。 谢阳出了风头，洋洋得意地回了座位，挑衅地看向谢洵，接下来不管谢洵送出什么礼物，都不可能超越他的了。 秦如霜倒是不慌，还偷偷戳了戳谢洵，凑过去小声道：“三皇子的礼物这不是和咱们撞上了嘛？我待会儿讲话要不要客气点？” “不必，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此次二皇子府的贺礼，由秦如霜进献。 得了谢洵同意，秦如霜施然起身，对祁帝行了个礼，“儿臣祝父皇寿比南山！此次二皇子府的贺礼，儿臣斗胆请求父皇让儿臣来献上吧，毕竟殿下话少，不会说什么吉祥话，怕扰了父皇的兴致。” 秦如霜话一出口，几个大臣都发出几声善意的笑声，祁帝也知道老二是个什么德行，自然是允了。 只见秦如霜空手上前，对祁帝道：“儿臣进献的贺礼，这地方有些不够摆放，可否请父皇命人将两侧桌物往后移些位置？” 祁帝听他这么说，对老二要献上的礼物来了几分兴致，好脾气得允了，太监侍卫鱼贯而入，一番改动，空出巨大一块空地。 大多数大臣也对谢洵的礼物好奇，但也有几个心生怨言，他们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若是不好，少不了参谢洵一本故弄玄虚，兴师动众。 桌子挪开，秦如霜让聂磊朱煞二人带侍卫将东西呈上。 十二个侍卫分四组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盘上来，那木盘十尺见方，侍卫们废了一番力气才抬到大殿，至于正中，木盘落下，众人终于看到里面的模样。 木盘中赫然是一幅立体雕刻的大祁与西北边塞三国交接的地形图，左侧是大祁国土，右侧是大燕国及两个边塞部落。 这地图做得十分详尽，山脉，河流，道路，城镇，栩栩如生，甚至连山中的树林浓密稀疏，河道的宽窄变化都雕刻了出来。 祁帝起身，绕着木盘查看一番，“这地图倒是做得详细精致，只是除了看我大祁山河，还有何用处呢？” 秦如霜一笑，向祁帝解释：“这地图是严格根据我朝与周边三国地形绘制，走向比例精确，至于用途嘛……聂磊将军！” 秦如霜话落，朱煞和聂磊抬着两个红木大箱子上来，放于左右两侧，箱子打开，里面是红黑两色半个手掌大小木刻士兵，还有各种形状的木块。 “殿下深知陛下忧心边塞，此物不是地图，而是用于出兵演练的战争沙盘。” “陛下请看，箱子内两色物品分别代表大祁与边塞三国的兵力，粮草，武器，其中又分有将军，步兵，骑兵，粮草也分有稻米，牛羊等。” “有此沙盘，陛下虽在宫中，却可将边塞战局掌握手中！” “不错，不错。”祁帝点头，这礼物不算贵重，但确实花了心思，作为男人，祁帝很喜欢这份礼物。 “大祁陛下，在下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出言之人是这次克嘎使团中人，正是新王的弟弟，科尔干。 先前谢阳进献护国神玉的时候，几个使团的脸色就已经相当不好看了，外邦在场，谢阳有意无意暗示大祁有那神玉就可战无不胜，他们听了自然不会高兴，只不过隐而不发。 如今谢洵的礼物一出，这已经不是自信，而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了！ 科尔干此人冲动鲁莽，秦如霜话落他就迫不及待起身出言了。 “哦？克嘎亲王有话要说？”祁帝挑眉。 “两国交战，靠的是将领谋略，士兵英勇，二皇子进献个沙盘，就敢说可战胜我边塞三国，未免太过于大言不惭！” 秦如霜听他说完，心里直乐，她准备的这礼物其实不算出彩，她本就打算再出言激怒，引得克嘎派人与他们在沙盘对战，到时候赢了必然能使皇帝龙心大悦，没想到这个克嘎亲王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至于激怒外邦与他们沙盘对战能不能赢，那就是谢洵的事了。 第214章 你要战，那便战！ “陛下，可否让儿臣同克嘎亲王解释一番？”秦如霜问道。 祁帝点头，秦如霜对科尔干道：“科尔干大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在下不懂军事谋略，有些话不妨直说，这大祁与边塞的地形以及两国兵力，对于殿下和大人这等厮杀战场的勇士来说早已不是秘密了，既然大人如此自信，可否与二殿下比划一二？” 秦如霜又补充，“若是大人觉得克嘎士兵英勇无敌，以一敌三，到时候少拿些小木人儿就是了。” 和科尔干一同来的使臣想拉住他，奈何此人现在已经被激怒，立刻出声道：“本王有何不敢！那就来比比！” 好在科尔干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我看你做的数量确实与两国兵力差不多，就沿用你做的吧。” 同行的使臣叹气，事到如今，他们只能为科尔干出谋划策，搏上一搏了。 秦如霜闻言转头看向祁帝，询问祁帝可否进行比试，祁帝自然允许。 秦如霜又对箱子旁边的聂磊道，“劳烦聂将军将克嘎的士兵和物资从三国中分拣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对战即将开始，科尔干随行的使臣心中叫苦不迭，他们这个没脑子的王爷怎么可能赢得过谢洵，于是厚着脸皮要求整个使团出战。 谢洵也点头允了，还主动向聂磊道：“大祁兵力再减一成。” 科尔干哪里受得了这挑衅，立刻就要起身说什么，被使团死死拉住，求求您闭嘴吧！ 代表兵力，粮草，武器的木人和木块已经摆好，双方正要开始，又被秦如霜打断。 秦如霜踱步到祁帝身边，说道：“我观科尔干大人英勇无畏，想必克嘎是信心满满，这比试嘛，总要有个彩头，陛下您看……” 祁帝会意，心说这老二真是娶了个人精，“既然是老二出马，那就你们看着办吧，莫要伤了两国和气就好。” 秦如霜点头，“我知贵国最喜欢大祁的绫罗绸缎，不如这样，若是科尔干大人赢了，我们府上自开府库，送大人二百匹上好的绸缎，若是二殿下赢了……在下听闻克嘎的战马……” “不可！”这次科尔干还未开口，同行的使臣忙拒绝，“战马乃是我国骑兵命脉！这位大人莫要说笑了！” “这样啊……”秦如霜面露失望，“那牛羊……” “不行！”那使臣还是拒绝，“牛羊是牧民们的口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克嘎当真是小气得很！”秦如霜面露不悦，似乎是实在想不出还想要什么，最后眼珠一转，“那不如像大燕一样，将科尔干大人留在大祁做客吧！” “绝对不行！欺人太甚！” 秦如霜笑眯眯：“那还是来谈谈牛羊和战马吧......” 两方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定了三千战马，五千牛羊，秦如霜看着还有些不高兴，那使臣怕她变卦，忙催促开始比试。 其实秦如霜的不满都是装的，一次小比试而已，能得来这些东西已经是赚了，牛羊是其次，主要是战马，那可是一马难求！ 不过...... 秦如霜将目光转向大燕国使臣那边。 达完烈到大祁做质子时间已经不短了，此次秦如霜挑事，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参与，达完烈也是十分冷静，似乎一切与他无关。 是她多心了吗？ 还是这些人有所图谋？ 不怪秦如霜担忧，边境三国，其他两个部落地广人稀，物资匮乏，掀不起风浪，唯有大燕国，是大祁最大的威胁...... 收回思绪，比试开始了。 谢洵从十七岁带兵打仗，一路战无不胜，连克嘎王都在他手里吃过大亏，这个有勇无谋的科尔干自然不是谢洵的对手。 饶是秦如霜在制作之初就让聂磊将大祁兵力缩减两成，克嘎增加一成，如今谢洵又主动减了大祁一成兵力，科尔干等人也讨不了好，一群人绞尽脑汁，还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败下阵来。 沙盘上的红色军队已经直入克嘎王城，再打下去，连王城都保不住了！ 再看黑色军队，已被杀到只剩三成不到，苦苦守在克嘎王城。 谢洵也不急着进攻，猫抓耗子似的玩弄剩下的克嘎军队，使团中几人已经不堪受辱，偏偏那科尔干像是看不出谢洵的戏弄，还在苦苦挣扎。 最终是使团中一个看着官位颇高的大臣强行将科尔干拉下来，拱手道：“我们认输！” 大祁的官员们早在对战开始就围过来观看，此刻自然是一副战胜的得意模样。 “陛下，这比试不公平啊。”众人得意之时，克嘎使团中站出一个贼眉鼠眼的大臣：“在下不才，擅珠算，刚刚观此战局，这大祁的士兵，一人可分三斗粮草，为何我克嘎只有二斗？” 这人一说，科尔干也像是明白过来，立刻就不干了，“大祁这是欺人太甚！若是同等粮草，我克嘎必然大胜！” 秦如霜简直乐开了花，又来一个助攻的！ 这回不等秦如霜开口，右相王敬景立刻出言：“我大祁兵强马壮，粮草充沛，你克嘎弹丸之国，粮草紧缺本就是事实，若非如此怎会屡次进犯我大祁国土！我泱泱大国，真到了对战之日还要让你不成！” “你！欺人太甚！”科尔干立刻怒吼，竟敢说他克嘎是弹丸之国！ 眼看双方人马剑拔弩张，谢洵往前一步，厉声喝道：“多说无用。你要战，那便战！” “说得好！” 不知是哪位大臣出言，群臣立刻附和：“怕了你不成！” “我大祁从不畏战！” “二皇子说得好！” 这一刻，没有党派之争，没有各自站位，有的，只是共同的身份—— 大祁子民！ 谢阳在一众大臣身后脸色难看得要命，这次生辰，他落了下成！ 宝玉固然难得，可谢洵倚仗的，却是他战无不胜的实力！经此一事，不知有多少中立的势力要为他折服！ 谢阳咬牙，外公说得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投机取巧，花言巧语算个屁！ 祁帝还有那一个个大臣此刻看向谢洵的目光简直是在看祁国的定海神针！ 最终这场争端以克嘎灰溜溜地答应进贡三千战马，五千牛羊结束，经此比试，大殿上的气氛又推向了一个高潮！ 第215章 秦方好归来！ 这场生辰宴，祁帝自然是十分感动，他既感受到了儿子真实的心意，也在外邦使臣面前大出了一口恶气，看向谢洵和秦如霜两人的眼神越发满意。 其他人心里可就没那么开心了，而其中又以刚刚被抢了风头的谢阳为首。 周围的人都在津津乐道于刚刚王妃的表现，甚至有人低声交谈，称秦如霜是“巾帼不让须眉”，与有战神之称的谢洵果然是绝配。 谢阳在旁边听的脸色都要扭曲了。 他的妃子也是重臣之女，感受到夫君心情不好，在一旁本就有些战战兢兢，这会儿悄悄夹了一筷子菜，想递给谢阳，抬头一看，却被谢阳扭曲的脸色吓了一跳。 可她是知道谢阳火爆的脾气的，女子的地位本就很低，她在外什么都不敢说。 只能紧紧地捏着衣袖垂着头，希望今晚回到王府之后，谢阳不要拿她出气才好。 正巧这时，她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秦如霜和谢洵两人。 秦如霜似乎是想吃一盘糯米糕，一旁的怀王摇摇头，只夹了一块给她，接着让下人将糯米糕点撤下了，换了更好消化的枣泥膏。 想来是顾忌到秦如霜怀有身孕，不能吃那些不好消化的东西。 这一幕本无足轻重，可看在她眼里却平白生出许多羡慕来。 原来在皇家也有这样的感情吗？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碰！”的一声，原来是谢阳发现自己的妻子一直往谢洵那边看，于是拍了一下桌子。 “看什么看？你也想嫁去怀王府？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你要真有怀王妃一二分的能耐，本王也不至于被打压成这个样子！无知妇人！除了会吃本王的喝本王的，你还能干什么？！” 女人垂着头，委屈得想掉眼泪。 谢阳怎么能这样说？ 她的母家虽不如秦如霜显赫，可是很有钱，不说别的，她陪嫁了多少东西过去？ 现在王府里吃的用的全都是她们家的东西，她别的都不求了，只求谢阳能少和她发脾气…… 可是她如今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有谁又能知道？ 这么想着，她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谢阳看过后却更加不耐烦：“哭哭哭！哭什么哭！这是父皇的生辰，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谢阳还想再骂，旁边突然过来了一个宫女。 这宫女是他母妃身边的人，也是他小时候的奶娘。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怎么又生气了呢？消消气，别为这些小事情生气呀！” 一直看到奶娘来了，谢阳换了个神色，神情也恭敬许多。 而一旁的王妃更加难过了。 她竟然连一个下人都不如吗？谢阳对待奶娘都比对她这个正妻还要恭敬！ 这么想着，一股委屈和怨恨从心底上了起来，不过很快便被她掩饰了下去。 奶娘低头，偷偷对谢阳说道，“王爷莫要生气，娘娘知道您受了委屈，您别难过，好戏还在后头呢。” 有了奶娘的话，谢阳顿时安静下来。 先前的比试结束了，这会儿众人正饮酒作乐。 婉嫔这几日颇为得宠，要不是她在皇帝耳边吹了枕边风，也不会让谢阳那么早从王府出来。 而现在婉嫔的宠爱还没有褪去，因此今日祁帝和皇后居正位，婉嫔就坐在皇帝的往下一个位置，一抬头便能看到。 见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婉嫔突然对祁帝说道：“陛下今日寿辰，举国欢庆，臣妾这儿也有一件喜事要与陛下分享，而且是件大喜事，喜上加喜呢！” 这出乎意料的话，让祁帝生出了几分兴趣，“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喜事？” 婉嫔接着道：“说来也是和怀王有关怀，王爷和王妃如此厉害，替陛下长脸，这怀王府啊，还有一件喜事……” 婉嫔的声音并不小，坐在下面的秦如霜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 当她听到婉嫔说此事与怀王府有关的时候，秦如霜的脸色冷了下来，衣袍下的手也微微握紧。 难道…… 秦如霜将目光转向上头的婉嫔，正巧婉嫔也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今日生辰贺礼之事，谁都能看出怀王要压她儿子一头，她表面上不显，其实内心比谁都愤怒，又是怀王府！ 之前的红林湖落水案，已经让她的阳儿在皇上面前失了宠爱，好不容易借着皇帝生辰的机会让阳儿出来了，卯足了劲想在皇帝面前重获圣爱。 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得来那一块宝物，没想到随随便便就被怀王的那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压了一头，这谁能忍得下来？！ 反正婉嫔是忍不了！ 她得意的看了秦如霜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秦如霜变了脸色。 她卖了个关子，引足了祁帝好奇，才接着说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怀王现在除了怀王正妃腹中的胎儿，还有一个孩子？” “说来也是巧了，前些日子，臣妾身边的一个宫女替臣妾去尼姑庵上香，正巧就碰到了怀王府里那位。” “那位现在肚子已经老大了！臣妾擅自做主，看她在尼姑庵里冷冷清清，如今又怀了孩子，就将她从京都接了回来。” 听到这话，坐在下边的贵妃眉头就是一跳。 来者不善，这是要惹乱子啊！ 秦如霜和秦方好两姐妹见了面，那还能有好？就怕到时候两人争论起来，惹得陛下不高兴。 于是贵妃连忙道：“陛下，先前不是说好的吗，寻个机会再将那人接回来，这怎么……？” 婉嫔掩唇笑道：“多大点事！臣妾也听说了，无非就是姐妹俩起了点口舌之争，哪有让王爷的骨肉流落在外的道理？来人！将人请上来吧。” 秦如霜袖子下的手捏得更紧，她将目光转到谢洵脸上，谢洵的表情没怎么变，可是秦如霜感觉到他身体绷紧了…… 谢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可那杯子里早就空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方好款款而来。 普通女子有孕，一般会选择穿着比较宽松的衣裳，微微将肚子盖住。 可秦方好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特意选了一身袄裙，还在肚子之上系了腰带，这么一看，她整个圆圆的肚子全露了出来，看上去竟然不比秦如霜的小多少。 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似乎是紧紧护着肚子里的胎儿。 进了大殿之后，她向皇帝和贵妃行了礼，皇帝看到她的肚子大起来了，眼神中果然露出满意的神色。 的确是双喜临门，谁不希望自己儿孙满堂呢？ 拜见祁帝之后秦方好朝秦如霜和谢洵这一桌走了过来。 她看到谢洵的时候，眼中满是欣喜，将女儿家对情郎的思念做出了十成十！ 她今日似乎特意选的衣裳，是一件与秦如霜裙子颜色相近的衣服。 秦如霜正红，她便穿浅红。 在场的大臣都已经饮过了几轮酒，有些飘飘然，思绪也没有平时那么清醒了。 有几人看到秦方好来了，甚至笑着说了句：“你看，怀王真是坐享其人之福，这好一对姐妹花呀！还同时怀孕，王府真是双喜临门！” 秦方好竟然朝出了几位大人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神色，然后又向谢洵这边走过来。 她人还未到，声音先行，眼睛突然就红了，更咽着叫了一声：“王爷，我回来了……” 第216章 如霜，别闹。 谢洵的目光紧紧盯着秦方好的肚子，眼中的神色喜怒难辨。 可秦如霜却敏锐地捕捉到，谢洵的身体有些僵硬。 在离谢洵只有几步的时候，秦方好似乎是太过激动，竟然被那裙子绊得趔趄了一下。 一旁的谢洵立刻起身扶住她的手，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了些担忧：“慢些。” 秦方好朝谢洵投去一个感激的神色，接着又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般收回了手。 “王爷不要这样，我怕姐姐生气。” 秦如霜心里的凉意，刷一下蔓延到了脚底...... 正巧这时，一直看着这边的婉嫔突然说了一句：“都怪臣妾准备不周，竟然忘记给这位多准备一个座位，臣妾看她见了王爷实在激动，刚刚还不小心绊了一跤。” 婉嫔似笑非笑地望着秦如霜，“你们二人姐妹情深，不如王妃先将这座位让出来，让你妹妹歇息一番吧。” 秦如霜会让吗？ 当然不会。 她稳稳地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语气凉凉地说道，“这怀王妃的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婉嫔掩唇一笑，“早就听闻怀王妃性格刚烈，这样一看，确实是呢。” 怀王的家事闹到明面上来，最担心的便是贵妃。 于是贵妃连忙嘱咐下人重新搬来一个椅子，就在谢洵的另一边。 谢洵似乎担心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竟一直扶着她，直到椅子倒了，才让她缓缓坐下。 觥筹交错之声继续响起，但谁都知道，这大殿上的氛围，隐约有些不一样了。 婉嫔似乎嫌这大殿之上的气氛还不够焦灼，竟像是感受不到这怪异的氛围一般，又开口了。 这次是对皇帝说的。 “说起来，这天家子嗣兴旺本是好事，可臣妾怎么听说，这怀王妃的妹妹，在怀王府里竟然只是一个通房婢宠？如今她肚子里怀了怀王的孩子，这位份是不是该动一动了？” 贵妃听到她这挑衅的话，再也忍不了了。 “我洵儿后宅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婉嫔担心了？婉嫔担心别人的家事，还不如担心一下四皇子的后院，听说四皇子近日又纳了好几房妾室，莺莺燕燕的可是热闹得很！” 婉嫔连忙道：“哎呀！姐姐怎么生气了？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其实倒也不是位分的问题……” 婉嫔将目光转向谢洵那边：“臣妾主要是想着，不管母亲的身份如何，皇家的孩子应当是身份贵重的，若等生了出来，这孩子母亲只是个通房婢宠，想必这孩子将来也会有所影响，这可就不太好了，您说是吧，陛下？” 祁帝眉头一皱，似乎把这话听了进去。 古来便有母凭子贵的说法，若等到孩子出生了，母亲只是个通房婢宠，孩子面上的确不光彩。 于是祁帝出声道：“婉嫔说的也有理。老二，你不可厚此薄彼，两人是姐妹，又都是你后宅的女人，切不可让孩子出世之后受到委屈。” 祁帝沉思了一下，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她也是秦将军家中的女儿，虽只是个庶女，想来应当担得起一个侧妃的名头，回去之后就把这事办了吧。” “儿臣不同意。” 谢洵还没说话，秦如霜已经先出口了。 谢洵眉头一皱，低声道：“父皇金口，那便如同圣旨......” 其实，谢洵一直注意着龙椅上祁帝的神色。 今日是祁帝生辰，但凡有眼色的人，都不会公然反对祁帝的意见。 而祁帝听到秦如霜的话之后，果然面露不悦。 害怕祁帝迁怒秦如霜，谢洵立刻起身道：“父王所言有理，儿臣回府之后，会重新考虑她在后宅的位置。” 谢洵言尽于此，只答应了祁帝的话，却没有说将秦方好安排成什么位置。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保全两人的方法了。 可秦如霜向来都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性格。 听到谢洵这么说，她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 秦方好已经离开多久了？ 久到她几乎要以为谢洵已经忘记了这个人…… 她该说什么呢？ 该说秦方好这个白月光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然不可撼动吗？ 这才回来多久？！这才见了一面！ 谢洵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提高她的身份，简直根本没有将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 秦如霜口中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 她转头定定地看着谢洵：“王爷当知道我的性格，我说不同意，那便不可能松口。” 谢洵皱起眉头：“如霜，别闹。” 而龙椅旁的贵妃见秦如霜一直不答应，心里也急了。 她是有心偏向秦如霜几分的，但是现在是什么地方？是什么情形？ 怎么能直接反驳皇帝的话呢？于 是她连忙道：“如霜听母妃的，不要和陛下置气。” 别闹，别闹…… 不管她有任何诉求，不管她她是对是错，谢洵似乎永远都只用这两个字来打发她！ 他们要求她顾全大局，要求她处处忍让，要求她做一切违背自己意志的事情，他们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见秦如霜脸上仿佛受辱般的神色，谢洵有一瞬间的不忍心。 可是他抬头一看，龙椅上的祁帝脸色已经越来越黑。 祁帝生辰本是一件高兴的事，现在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罔顾他的圣意，就算这个人是秦将军之女，是怀王妃，他心里也十分不悦。 谢洵怕祁帝责罚秦如霜，于是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了，回府之后便会安排。儿臣后宅小事，不敢劳烦父皇及各位大人操心，各位大人还是举杯共饮，一起恭贺父皇万寿无疆吧。” 说完，他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祁帝见状，神色果然缓和不少。 下面的大臣见状，也纷纷起身恭贺，大殿上又是一片谈笑风生。 只有角落里的秦如霜，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一旁的秦方好趁着大家没有注意到这边，缓缓的靠近了秦如霜，笑着说道：“姐姐，别来无恙啊……” . 第217章 喜欢演戏？送你去戏班子好不好？ 大殿上一阵欢声笑语，突然，一个坐在角落里，一直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人站了起来。 此人正是达完烈。 达完烈自从春猎在秦如霜手里吃了鳖之后，很久都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脸，整日在质子府中不见外人。 众人都已经快将这个大燕的质子忘记了。 谁也没想到在祁帝的生辰上，他会突然站起身来。 “陛下的生辰，只有这些软绵绵的歌舞怎么能行？我大燕国其实也有心献上些表示诚意的贺礼，只是我身在祁国，心有余而力不足，寻不来二皇子的惊世之宝，也想不出怀王府的精巧沙盘。不如就找个人同我比试一番，也算是舞剑一二，让陛下开心一下。”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祁帝自然不能回绝他，于是便道：“那你想同谁比试呢？” 达完烈的目光转向谢洵，“既然要比试，自然是要同大祁第一战神比试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是了。 之前达完烈被怀王和怀王妃两人驳了面子，想来是记恨到现在，想趁着今日生辰宴上一雪前耻呢，当然是和怀王比试了！ 祁帝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武功非凡，于是乐呵呵道，“比试可以，但是点到为止。” 达完烈点头，“怀王身份尊贵，我自然不敢伤他，还请怀王爷手下留情才是。” 谢洵并不畏惧与他人比试，点点头答应了，又命手下之人取来佩剑。 这一番比武说是比试，其实两人都没有尽力。只是为了取悦祁帝罢了。 使的都是些看着好看的招式，其实杀伤力并不大。 大臣们自然也明白其中的蹊跷，每到两人兵刃相接之时，十分配合的拍手叫好，把大殿的氛围烘托得热热闹闹。 又过了几招，谢洵觉得差不多了，正想点到而止，冷不防达完烈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烈。 谢洵皱眉，自然是认真了几分，与他又一招一式比划了起来。 而达完烈招式凌厉，步伐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秦如霜那边。 只见他借机卖了一个破绽，刀刃直直冲秦如霜而来！ 秦如霜皱眉，这达完烈疯了不成？ 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到底要干什么？ 秦如霜自然不畏惧这一剑，立刻就想侧身让开，谁知有人比她动作还快。 一旁的秦方好突然站起身来，紧紧地抱住秦如霜，转头直视已经到眼前的刀剑，大声道，“你要干什么？不许伤我姐姐！” 秦如霜被秦方好这一举动弄得愣住了，秦方好竟然过来保护她？！ 达完烈的剑在秦方好脖子一尺的地方堪堪停住，接着收了剑鞘，对祁帝道：“抱歉是我失手了，还请陛下责罚。” “不过，这两姐妹确实姐妹情深，到时候侧妃一立，怀王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啊！” 祁帝虽然脸色不好，但终归是没有伤到人，也不好真的责罚，只摆摆手道：“刀剑无眼，以后还是小心些吧。” 达完烈退下。 谢洵三步并作两步走回了他们那一桌，目光紧紧盯着两人，“怎么样？没事吧？” 秦方好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没事，那刀剑来得突然，还好没有伤到姐姐！” 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关心地看向秦如霜：“姐姐应该没事吧？刚刚可吓死我了！姐姐如今月份大了，我生怕那刀剑伤了你！” 秦如霜什么话都没有说，直直看着这个妹妹。 一段时间不见，她这演戏的功夫又好了许多。 谢洵见姐妹两人都没有受伤，对秦方好的感谢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今日真是多谢你。” 秦方好一笑，说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说完，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点糕点到秦如霜盘子里。 “姐姐……我真的知错了！从前是我不对，我给姐姐道歉，如今我也有了孩子，才知道当初姐姐一切举动都是出于母亲对孩子的保护。” “现在我也当了母亲，我能理解姐姐，我不争了，也不抢了……只求以后能在王府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姐姐若是愿意原谅我，将这块糕点吃了，我们以后还像从前在将军府那样，好不好？” 谢洵朝秦如霜看了过来。 秦方好也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如霜。 秦如霜看着这两人，突然笑了。 接着，她“啪”一下，将盘子掀了。 “哗啦——”一声，瓷盘碎裂的声音，响彻大殿，那块糕点也顺着脚边滚了出去。 祁帝被这声音吸引，看了过来。 发现又是怀王那桌，眉头都皱了起来，这下是真的有几分生气了，立刻质问道：“怎么？怀王妃对朕的的生辰有什么不满吗？” 秦如霜却没有半分被吓到的样子，而是起身行了个礼，对祁帝说道，“父皇多虑了。只是这盘子里刚刚有点脏东西，一时不防被儿臣打翻了。来人，将盘子收拾了，丢得远远的，别影响父皇的心情。” 见不是什么大事，祁帝也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秦方好委屈的眼泪都在眼珠里打转。 “姐姐若是不愿意原谅我，直说就是了！何必将盘子打碎，待会儿惹了陛下不高兴，我担心陛下责罚姐姐。” 秦如霜似笑非笑看着秦方好。 “你就这么喜欢演戏？” 秦方好一脸无辜，还带着委屈：“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我说—— 你既然这么喜欢演戏，我送你去戏班子好不好？将军府出去的庶女，演个名旦，应该不成问题吧？” 秦方好神色尴尬，似乎没想到秦如霜会这么说。 而秦如霜还没有停住，话头接着说道—— “不喜欢去戏班子？我送你去勾栏院好不好？里面的女人个个都是演技高手，日日流连于男人之中，演一出嬉笑怒骂供人取乐，这样行不行？你喜欢这个安排吗？” 秦方好这下是真的血色尽失，颤抖着嘴唇，满眼的不可置信。 “姐姐，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至于像这样侮辱我！勾栏院……那是什么地方？姐姐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她说着，刚刚汪在眼珠里的眼泪，已经噼里啪啦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配上她那微微皱紧的眉头，简直就是一副被欺负的小白花的模样。 谢洵显然也觉得秦如霜做的有些过了，皱着眉呵斥道：“如霜，你过分了。” 过分……？ 秦如霜心痛至极，脸上却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过分的事还在后头，等她回了怀王府，且走着瞧。” 是的，秦如霜就是这样的人。 她要刁难一个人，不会暗地里来。 虽然现在她不知道秦方好是怎么和婉嫔搭上线，让婉嫔将她从尼姑庵接了出来，但是秦方好已经如此嚣张，她怎么可能忍下去。 她既然有本事将秦方好弄走一次，就有办法将秦方好永远逐出怀王府。 第218章 只有她是外人 大殿上的婉嫔本来卯足了劲想看怀王府二姐妹争一夫的戏码，可谁知看了半天两人也没闹出什么动静，心下不免有些失望。 而一旁的贵妃则是打心底里担心。 她担心祁帝因为今天的事情对秦如霜心生不满，于是看祁帝心情不错，连忙在一旁劝解道：“陛下莫要动怒，霜儿那孩子您是知道的，性子直了些，如今妹妹回来了，也没见霜儿如何为难，想来回府之后也不会如何。” “臣妾会帮着劝解一二的，陛下放心，这两个皇嗣一定能平平安安出生，为皇家再添喜气。” 祁帝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女人嘛，就该如此，在后宅和和睦睦为皇家繁育子嗣。 他叹息一声，当初同意秦如霜嫁入怀王府，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秦如霜性格太过强硬，偏生他这个儿子又是个不解风情的，也不会哄哄人。 两人自打成亲至今，那是针尖对麦芒，一个也不让一个，如今又来了个秦府的庶出妹妹，可千万得让他的两个小皇孙平平安安出生才好。 婉嫔听着贵妃劝解皇帝，心里有些不屑。 要是这姐妹俩真能和好，为何会闹得如今这处田地？ 依她看，回去之后还有一番恶战！ 只是如今看起来，那怀王正妃可不是个好惹的，也不知道这个秦方好能不能在怀王府的后宅掀起风浪。 婉嫔恶意地想道，最好是将怀王后宅闹得鸡犬不宁才好！ 想到这里，她眼珠一转，既然秦方好斗不过秦如霜，那她便来帮帮她好了…… 于是婉嫔开口说道，“说起这个，臣妾怎么听说这秦方好如今还住在怀王府的偏院啊？偏院那种地方，阴冷潮湿，对胎儿是极不好的。这回怎么着也该让人换个地方了吧，得好好安置才是。” 贵妃眉头一跳，这婉嫔没完没了？！ 简直抓着这事儿不放了！ 祁帝一听，果然皱眉：“怎么能让人住在那种地方？贵妃你尽快说通怀王，让她好好安置。不管他喜不喜欢，如今肚子里怀着皇嗣，不可开玩笑！” 贵妃恨恨地看了婉嫔一眼，只能含恨应下：“臣妾知道了，之后会和洵儿说的，一定会将秦方好好好安置妥当。” 晚宴已经接近尾声，朝臣们都喝得差不多了，又看了一出怀王府的笑话，众人都是心满意足。 祁帝发话之后，众人都行礼离开。 人走得差不多了，贵妃冷着脸将秦如霜和谢洵叫住。 “等一下，本宫有事要交代。” 贵妃示意秦方好先离去，秦方好依依不舍地看了谢洵一眼，咬着唇离开了。 秦如霜眼神一凛，来了。 果然，贵妃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当初本宫允许你胡闹，将秦方好送去尼姑庵，只为验证她肚子中是否有洵儿的孩子，如今一切已经明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妹妹，又怀有皇嗣……” 贵妃语气软了几分：“你当初胡闹，本宫也应了，如今人已经回来了，无论如何先让她将皇嗣诞下再说。” 她说完，又将目光转向谢洵：“还有你，后宅之中，最忌偏爱，不管是谁，你都应当以同样的心态对待，要尊重，但也不可偏爱！如今两人都有了你的孩子，你这一碗水得端平！” 谢洵点头应下。 秦如霜沉默不语。 贵妃一直对她很好，好到她几乎快忘了，贵妃的首要身份是谢洵的母亲，次要身份是祁帝的妃子，最后才是自己母亲的闺中密友。 就算儿时对她宠爱，待她亲如女儿又如何？ 在真正的亲人面前，她也只是个外人罢了…… 秦如霜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母妃想要我怎么做？” 贵妃对谢洵道：“我们娘俩说些贴心话，你先下去。” 谢洵看了一眼秦如霜，还是离开了。 见人走了，贵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不年轻了，哪怕保养得当，这会儿松下神来，还是能看出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精神头也不如从前好了。 “母妃知道你受了委屈，母妃也知道，经过这件事情，你恐怕对母妃要心寒了。” 她握住秦如霜的手，缓缓的说道，“但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你得让她生下来，至于生完孩子之后要如何处置她，这次母妃向你保证，全听你的。” 似乎是看着秦如霜一直沉默，眼中仿佛一潭死水，让贵妃有些心惊，她有些着急地拉着秦如霜的手：“你答应母妃，千万不可做出过激之事！” “孩子在肚子里已经成形了，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母妃也保不了你！” 贵妃惨笑一声，“你也看到了，如今陛下已经将婉嫔宠到了骨子里，而她摆明了就是要看洵儿的笑话，若是洵儿的后宅再出什么意外，她一定会揪着不放。” “秦将军虽然现在已不掌兵权，但在军中还是有很大的影响，是洵儿不二的助力，若是你出了事情，他们第一件事必然是斩断将军府与王府的联系，斩断洵儿的这条左膀右臂。” “是，母妃确实自私，母妃怕洵儿没了强势的母家，但母妃也怕他们因为这件事情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你要知道，谋害皇嗣的罪责，哪怕是你，恐怕也讨不了好！” 秦如霜沉默着，她知道贵妃这番话已经算是对她掏心掏肺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贵妃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尽心了。 “我知道了，母妃。回府之后，我会将秦方好从偏院安置出来，让她安全生产。” 见秦如霜答应下来，贵妃松了一口气。 作为女人，她欣赏秦如霜的果断决绝，可作为儿媳，她却害怕这样的儿媳太过强势。 秦如霜话音一转，又说道：“但是我答应母妃的，也仅仅是让她生下孩子，至于之后的事情，恕我不能向母妃做什么保证。” 贵妃被她眼里的决绝弄得有些心慌，紧紧捏着她的手，“你答应母妃，一定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留条后路！” “我知道的，母妃。” 但此时秦如霜心里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秦方好到底是怎么和婉嫔搭上线的？ 以及……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秦如霜有些恶意的想道，若她真的让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那谢洵岂不是要替别人养孩子了？ …… 第219章 把他俩埋一块儿算了！ 不一会儿，秦如霜从宫里出来了。 可秦如霜却只看到谢洵一人站在宫门口，秦方好不见了，马车也不见了。 “方好她站了一会儿说腰酸，本王便让车夫先将她送回去了。” 谢洵知道他今日对秦如霜说话语气重了，于是此刻话里都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秦如霜的心情…… 该怎么说呢？ 经历了这么多次，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谢洵的反复无常。 “那王爷便自个儿走回去吧，我先走了。” 谢洵正想问她要去哪，却见沈府的马车从旁边过来。 那车夫自然是认识秦如霜的。 秦如霜也不知和他说了什么，那车夫看了一眼谢洵，带着些歉意替秦如霜掀开了车帘，秦如霜爬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的那一瞬间，谢洵似乎看到了里面笑意盈盈的沈笑阳…… 但事实上，沈笑阳的笑意也只是故意做给谢洵看的，帘子放下之后，他立刻冷下了脸。 “欺人太甚！” 显然，刚刚发现在怀王府那一桌的动静，沈笑阳也看到了。 他家里，父亲算是个妻管严，夫妇两人十分恩爱，沈大人这一生也只娶了沈夫人一个妻子，和和美美。 因此沈笑阳从小受到的熏陶也不同旁人。 他并不觉得三妻四妾有什么可骄傲的，相反，他十分向往像父亲和母亲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今天，当他看到所有人都无端要求秦如霜要忍让的时候，他只替她觉得委屈和愤怒。 加之他对秦如霜之前为谢洵做的事情有所了解，更替秦如霜觉得委屈。 秦如霜自己还未说什么，却见兄长已经替她愤愤不平，忍了一天的怒意，总算消散不少。 “我都没生气，兄长在气什么？” “我看到秦方好那假惺惺的样子便觉得生气！看到谢洵是非不分，更觉得怒气直冲天灵盖！把他们俩埋一块儿算了！”沈笑阳恨恨道。 秦如霜叹了一口气，“兄长没听说过吗？自古无情帝王家。” “一切的亲情，一切的感情，都以血脉为延续，在他们眼里我算什么呢？比起我，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 沈笑阳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情绪，“要不然你走吧！” “走？”秦如霜笑着摇摇头，“走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现在肚子里还有皇嗣，我带着他，走到哪儿都要被找回来。” “那难道就这么留在怀王府，让你受委屈吗？！” 秦如霜安抚沈笑阳：“兄长别急，我既然以前能收拾得了秦方好，现在也一样的，至于兄长的提议，我也会考虑的。” 只要秦方好一天还在王府，只要秦方好还活着一天，那她上辈子的仇就不算得报。 她不是不想走，只是肚中带着胎儿不便，只是还没看到秦方好的结局，只是还对谢洵…… 秦如霜自嘲一笑。 两辈子了，她还是没吃到苦头，直到现在仍然对谢洵抱有期望啊…… 马车慢慢悠悠驶到了怀王府门口，秦如霜与沈笑阳拜别。 沈笑阳再三叮嘱，“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沈府找我。” 秦如霜一笑：“知道了，兄长。” 秦如霜下车，目送沈笑阳的马车离去。 待马车走远后，她转身直面怀王府的大门，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了下去。 秦如霜来到偏院的时候，正看到秦方好挺着肚子，吃力地在搬一床被褥。 “你虽只是个通房婢宠，但普通的下人还是叫得动的吧？我和王爷都不在，你何必这样，做戏给谁看？” 秦方好拘谨地站在一旁，踌躇半晌才说道，“我回来时偏院没有下人，我也不敢私自指使下人，全等着姐姐回来安排。” 安排？ 秦如霜冷笑一声，既然她想被安排，那就好好“安排”她一下。 “来人！秦小姐如今腹中金贵，将他她东西都搬去东院吧，以后秦小姐便在东院歇息，至于位分，等王爷决定后再说。” 她转头对青枝说道：“按照府里良妾的位份，给秦小姐安排伺候的下人，还有一应用度，全都按良妾的规矩来。” 说完，秦如霜又客客气气的拉着秦方好的手说道，“我知道陛下想让你做侧妃，我如今以良妾的身份安置你，是有些委屈你了，不过你别怕，只要的王爷的命令下来，我立刻替你安排侧妃的待遇。” 接着又轻轻摸了摸秦方好的头发，态度十分亲昵，仿佛真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姐妹。 “在尼姑庵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如今这么做，也是怕你顶着通房婢宠的位置享受侧妃的待遇，会惹人非议，你能理解姐姐的苦心，对吗？” 秦方好被秦如霜这一出弄得有些发愣，木木地随着秦如霜的话点了点头，“是……是。” 她一抬头，想问秦如霜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就看到谢洵颔首站在门口，神色十分欣慰，眼中还有几分对秦如霜的怜惜。 似乎是秦如霜的忍让，让谢洵感到了一丝不忍。 秦如霜背对着谢洵，轻轻俯身在秦方好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不就是演戏吗？你会，我难道就不会？” 接着替秦方好整理了一下衣裳，转身之后，才像是刚看到谢洵似的，惊讶道：“王爷怎么来了？难道是怕我苛待妹妹吗？” 谢洵自知理亏，连忙摇头。 他确实怕两人再出什么争端，才会在秦如霜回到王府的第一时间，就来了偏院。 但此刻，看到秦如霜与秦方好好好相处，而且还安排秦方好去了东院，谢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确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如霜冲谢洵一笑，说道：“之前将妹妹送到尼姑庵的时候我就说过，若是她腹中真的有王爷的孩子，我自然会给她应得的待遇，如今她回来了，我也该履行承诺了。” “妹妹舟车劳顿，从尼姑庵回到王府，一定很累吧？一定对王爷思念异常，王爷今夜就留在东院吧。”秦如霜淡淡道。 谢洵想拒绝，秦如霜却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今日王爷走后，母后对我斥责一番，若是今夜王爷还去我那边，传到母后耳朵里，指不定又成什么样了。王爷就算是为了让我在母后那里有个交代吧。” 秦如霜说完，眼神落寞，就想转身离去。 谢洵上前一步：“你放心，本王绝不会动她。” 秦如霜笑笑，“我知道。我相信王爷，王爷别送了。” 再转身时，秦如霜脸上已经没了盈盈笑意。 有的，只是让青枝看了都害怕的东西。 她在给谢洵最后的机会。 她与贵妃，妻子与母亲，本心与规矩…… 谢洵会如何选择？ 她与秦方好，谢洵又会如何选择…… 第220章 终究比不上她 有谢洵看着，下人们搬东西的速度快了不少。 不一会儿。便将秦方好的东西都挪到了东院。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的打扫，将东院的卧房空间弄干净后，秦方好和谢洵两人终于坐下了。 谢洵如今早已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今日来，便是要和秦方好说清楚的。 只是谢洵还没开口，秦方好便先开口了。 “我知道王爷要同我说什么，今日我就看出来了。” 秦方好长叹一声：“王爷一定已经和姐姐心意相通，今日来必定是与我划清界限的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尼姑庵的日子太过清苦，谢洵打量着秦方好，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虚弱之气。 明明肚子挺大，看着孩子长得很好，可这会儿仔细看才发现，她整个人瘦得已经皮包骨头了。 因此谢洵再开口，语气也放柔了许多，“你明白就好。”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秦方好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有一点想请求王爷。” “求王爷看在我当年曾经协助王爷在边关之战中，救了边关那么多百姓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 谢洵心下一沉。 这件事，是他与秦方好之间永远也解不开的恩惠。 “你说。只要不违背本王的处事原则，本王一定答应你。” “王爷你应当知道，我有多么期待肚子里这个孩子，也应当知道。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 “我不求别的不，求王爷的喜爱，也不求将来在王府能有什么身份地位，这些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求王爷能让我在王府里待到安全生产，在这段时间里王爷能多陪陪我，多陪陪我们的孩子。” 秦方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种地步，谢洵哪里还能拒绝。 其实，他心里想的也是先等秦方好生下孩子，然后再给她安排一个去处。 总之，他如今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是断不可能继续将秦方好留在王府的。 可他也做不到那么狠心，将还怀着孩子的秦方好赶出去，只能先将她安置在王府中。 如今秦方好向他坦白，他反而松了口气。 秦方好能想明白就好。 见谢洵同意了她的提议，秦方好犹犹豫豫地问道，“那王爷今晚要留在东院吗？” 谢洵一顿，“留吧。” …… 主院里。 秦如霜还穿着今日正妃的衣服没有换下，坐在梳妆台前，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青枝打开了房门，走到秦如霜身旁，犹豫半晌，还是如实和秦如霜禀报。 “王妃，东院那边……灯灭了。” “啪——” 青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秦如霜手中的一枚乌木发簪直接被她生生掰成了两段。 木头断开之后，细碎的木屑全扎进了秦如霜的手里，鲜血顺着乌黑的乌木流了下来，很快便被乌木吸收。 那本就深不见底的黑色，霎时间变得更黑了，其中还有一抹隐约的血光，在昏暗的灯光下透出一股无比诡异的红黑色。 “王妃，奴婢去拿药箱，马上替你包扎！” 秦如霜什么也没有说，松开了手中的发簪，任由血流的到处都是。 她今日那么同谢洵说，不过是想看看谢洵，到底能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看来谢洵又一次将她的心意践踏到了脚底。 秦方好回京都，最忧虑不安的人，不是怕怀王府后宅不宁的贵妃，也不是舟车劳顿终于回到怀王府的秦方好，而是她这个看着自己的生活再一次被别人入侵的怀王妃！ 她以为谢洵应当明白，此刻最需要他的人，不是终于得偿所愿的秦方好，而是她…… 她以为谢洵应当能听得出她的意思，她将谢洵推到东院，不过是无奈之举，她其实比谁都希望谢洵能拒绝她的提议，能像往常那样回到主院。 她以为谢洵能也应该能体谅她，明白在今天晚上，在这个许多人的不眠之夜，她才是最需要安抚的那个人。 可是谢洵不懂。 不懂她的彷徨，不懂她的担忧，不懂她的心意，也不懂她的……脆弱。 门口传来响动，是青枝气喘吁吁抱着药箱来了。 “王妃您别动，我替您处理伤口。” “别进来。” 青枝的脚步顿在原地，犹豫着开口：“可是……王妃您手里的伤口……” “别进来。” 青枝愣住了。 在隐约的烛光下，她好像看到有什么透明的液体，“滴答”一声，落在了那个乌木发簪之上，和发簪上的血融到了一起。 王妃她……好像哭了。 青枝身体僵硬了，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前进一步。 王妃那样骄傲的人，一定不愿意被别人看到她在哭吧…… 青汁就站在原地看着，看着她家王妃默默落泪。 可哪怕是无声的哭泣，王妃的脊背也没有弯下半分。 一如曾经那个骄傲洒脱，绝不退让的秦如霜。 直到青枝都已经站得腿发麻了，屋子里才在传来秦如霜的声音，“你今日不用来伺候了。” 青枝默默退了出去，“是，王妃。” 可她并没有走远，她就在主院的房门外，静静站了一夜。 屋子里的灯一直没有熄灭，窗子上映出秦如霜挺直的脊背。 青枝在门外看了一夜，屋内的人就在梳妆台前静坐了一夜。 ……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亮，就屋内就传来了秦如霜的声音，“青枝，进来伺候我梳妆。” 青枝进去，果然发现秦如霜的姿势和昨夜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真的未动分毫。 王妃好像还和以前一样，但却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青春努力调整自己脸上的笑容，换了轻快的语气问道：“王妃今日想做些什么？我看外头日头很好，不如我们去街上逛逛？” 秦如霜摇摇头：“不了，今日就在府中，哪也不去，晚些时候宫里可能会来旨意。 青枝当日并没有被允许进入大殿，后来隐约听说大殿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并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因此也不知道祁帝曾经提出让秦方好成为侧妃。 因此，当东院的人传来消息，得知秦方好要被封为怀王侧妃的时候，青枝只觉得不敢置信。 “怎么会这样？王爷怎么会允许？！” 秦如霜垂下眼眸。 怎么不会呢？ 谢洵昨夜留宿在宫院，今日从东院出来后，立刻就去了军营，完全没有顾及她的情绪。 她在他心里的位置，终究是…… 比不过秦方好啊…… 第221章 小人得志 看着沉默不语的秦如霜，青枝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天王妃会那样了。 看来王妃早就知道消息了啊…… 怀王立侧妃不是小事情，和宫里太监一起来的，还有皇帝和贵妃的赏赐，同时还有一件浅红色的象征侧妃身份的衣服。 秦方好抚摸着这件本就该属于自己的衣服，笑了。 秦如霜百般阻挠又如何？将她设计到尼姑庵又如何？！ 今日还不是让她如愿以偿了！ 而且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不过是一件侧妃的衣服罢了…… 秦方好的眼中发出一种诡异的光芒，总有一天她要穿上那件正红色的正妃衣服！ 秦如霜冷眼旁观，看着宫里的人来来往往。 看着秦方好喜气洋洋接了宫中宣旨太监的圣旨，又在下人的服侍下穿上了那件专属于侧妃的衣服。 东院的热闹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宫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秦方好才像是刚看到秦如霜似的，惊讶地喊了她一句姐姐。 “姐姐什么时候来的？”秦方好一副苦恼的样子，“刚刚院子里人太多了，我竟然没注意到姐姐来了，姐姐别生我的气呀！” 秦如霜淡淡一笑。 “没事，我来看看这侧妃的衣裳是何模样。” 她的手轻轻摸着秦方好身上华贵的衣料。 “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正妃的那件红艳，妹妹还得加油啊。” 秦方好外头似乎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笑道：“这淮王府的正妃，一直只有姐姐一人，妹妹能得一个侧妃的位置，已经心满意足了。要知道，知足常乐。” 她的手轻轻抚过小腹，“如今我在王府有的位置，腹中也有了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很满足了……” 秦如霜没有被她的话激怒，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哦？是这样吗？那姐姐也劝你一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侧妃的位置妹妹可要坐稳了啊。” 说罢转身离去，正走到东院门口，就遇到从军营回来的谢洵。 谢洵今日一早本来是要去和秦如霜一起用早膳的。 奈何军中突然来人，有急事禀报，他来不及看秦如霜便匆匆离去。 这会儿回府，去了秦如霜院里没发现人，这才找到了东院。 秦如霜看到谢洵，却是以为谢洵一下值便匆匆慢慢来了东院，在心里冷笑一声，规规矩矩同谢洵行礼。 “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说罢不待谢洵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谢洵想去追秦如霜，冷不防被秦方好拉住了，“王爷快来看看！这身侧妃的衣裳可还好看？” 谢洵皱眉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秦方好，低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以后这衣服在王府里少穿！” 秦方好丝毫没有被谢洵的话影响，还是笑意盈盈地回答，“我知道了王爷。” 而此刻，最担心秦如霜的，莫过于青枝了。 那天晚上王妃一个人默默哭泣的样子，实在让青枝看得心里揪着疼。 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王妃，只能派人去了钱二通那里，将顾美人和苏美人都叫回来了。 两人也知道了秦方好回来的事，令她们没有想到的是，秦方好竟然还被册封为侧妃。 苏美人一路上着急得不行，对顾美人说道：“怎么会这样？眼看着王妃都要临盆了，那位怎么会突然回来？” 她的两只手绞着一块帕子，脸上很是着急，“我听大夫说，产妇临近临盆的时候，心情尤为重要，若是心中郁结，很容易难产或者早产，王爷也真是……” 顾美人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对于这些事情更加敏感，听到苏美人这么说，急忙拉着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得想好了！” 她现在在杜氏胭脂铺里，同苏美人交情不错，她看得出来，苏美人是真心为王妃着急，可是现在有很多话他们都不便明说了。 顾美人叹息一声，将苏美人拉到一旁，“切不可明目张胆说王爷的不是，还有，那位如今已经成了侧妃，你我都要在她手下讨生活，以后还是多注意些吧。” 苏美人还是担忧，对青枝道：“王妃现在在做什么？我现在就想去看看她。” 青枝巴不得能有人去开解王妃，连忙道，“王妃今日推脱身体不适，自己在房中有了晚膳，这会儿应当在房中休息，两位美人随我来吧！” 顾美人摆摆手，“今日让苏美人先去吧，人多了王妃疲于应付，今日先让苏美人去，我明日再来找王妃，正好我得了一卷失传的琴谱，明日可以弹给王妃听，我今晚先去准备一下。” 青枝点头：“那就劳烦顾美人了。” 看着眼神中透露出担忧的两位良妾，青枝心中也有些感慨。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会和王妃处成朋友，不过这样也好，这内宅大院中，能有两个朋友，也全是万幸。 苏美人陪着青枝到了主院。 秦如霜正在主院门口的小院里溜达，她没有忘记曹御医的嘱咐，现在要多走动。 得了青枝的提醒，苏美人知道秦如霜现在心绪不佳，她收起脸上的担忧，笑意盈盈走了过去。 “听青枝说王妃今日身体不适，没有去外头用晚膳，现在好点了吗？” 秦如霜瞪了一眼青枝，这妮子……自己有点风吹草动都要告诉别人。 “我没事。不想出去看有些人的嘴脸罢了，你还不清楚吗？” 见秦如霜直接将事情挑开了说，苏美人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别的都不怕，就怕王妃将事情都闷在心里，说出来好，说出来好！ 秦如霜看到苏美人，突然想到一件事，对苏美人说道，“我现在还能招呼府里的事情，等真临盆生产之后，府里恐怕有一段时间我管不了事。到时候……内宅的权利，恐怕要落到侧妃手里，你们几个日后还是减少一些来我院里的次数吧。” 秦如霜话音一顿，“”我就怕她趁我生产完虚弱的时候为难你们。” 苏美人摇摇头，眼神坚定：“妾身不怕！我们几个……王爷本来也对我们没意思，也从未到我们房里过过夜，她有什么可为难的？我们行事端端正正，她找不着把柄。” 秦如霜笑了，“你自小学习四书五经，受的都是君子教条，自然不懂这内宅的阴私……听我的，这段时间你不要再去杜氏胭脂铺了，毕竟是内宅女眷，抛头露面不好，不仅是你，你和顾美人两人都不要再去了，安安心心待在王府里，等我生产之后，身体恢复了再说吧。” 其实，秦如霜对苏美人和顾美人两人内心是有些抱歉的。 她一直想着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替她们安排一下以后的去处。 可如今秦方好卷土重来，只能先缓缓了。 第222章 任她猖狂 苏美人本来是来安慰秦如霜的，现在却反倒被秦如霜安抚了一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妾身本来是想开解姐王妃的，没想到王妃替我们将未来的路都安排好了，真是……” “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不早了，苏美人便便告辞离开了。 此时天色已晚，王府里静悄悄的，路过花园的时候，突然有个小丫鬟提着灯笼，挎着篮子朝苏美人走了过来。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这么晚了出来干什么？”苏美人问道。 那小丫鬟将灯笼转了一圈，打开了篮子里的东西，对苏美人说道，“厨房里新做的核桃酥，很是可口。” 说完便提着篮子离开了。 徒留苏美人在花园里怔愣，半晌才离开。 …… 主院里，秦如霜收拾收拾准备躺下，却有下人来禀报说谢洵来了。 谢洵知道今日祁帝来了旨意，册封侧妃，秦如霜心里必然不好过，于是特意来了秦如霜院里。 秦如霜听到通传，从屋子内走到了房间门口。 而远远的，谢洵看到秦如霜主动出门相迎，脸上绽开一个笑意。 “外头黑，你就在那里不用出来相迎。” 走到门口，谢洵想提腿进去，秦如霜却一只手挡住了门框。 “王爷误会了。我不是来迎接王爷的，我是想劝王爷去东院歇息的。” 谢洵皱眉：“你还在生气，本王与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如霜摇摇头，“我没有生气。按照规矩，侧妃刚立当晚，王爷无论如何都该去侧妃的院子里。” “我就是怕陛下不高兴，所以才默认了让秦方好做侧妃，这件事，既然都已经认了，此时不按照规矩来，被陛下知道了，岂不又是前功尽弃。” 按规矩来说，秦如霜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让谢洵找不到理由反驳。 可他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秦如霜是这么会循规蹈矩的人吗？ 他从未觉得秦如霜如此深明大义过，但是却让他觉得十分不安。 “本王今夜还是在这里吧。” “王爷，”秦如霜一步也没让，“我之前已经忍气吞声了这么多，王爷就这么忍心看着我的退让功亏一篑吗？王爷信不信，今日只要王爷在我院里睡了，明日这消息立马就会飞进皇宫。” 最终谢洵还是离开了。 因为他发现他与秦如霜又陷入了之前的怪圈。 不管怎么做，他好像都是错的…… 他若是现在对秦如霜好，会惹得宫里皇帝和贵妃对秦如霜不满，他若是对秦方好稍有偏向，秦如霜必然受伤，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无限的死局。 这一夜，主院的灯又是亮了一夜…… 一连几日，秦如霜都没让谢洵进入主院。 而几日的晴朗天气之后，迎来了夏天的雨季。 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青枝有些担忧地看着门外淅沥沥的小雨，对秦如霜道：“王妃您冷不冷？我去找厨房要些银丝碳吧，只怕是不多了。” 府里冬天取暖用的银丝碳都是上好的，每年秋天开始准备，可以一直用到春天。 现在已经是夏天，只能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去年的存货了，新的是肯定没来的。 秦如霜的心情也随着天气一样，有些提不起劲来。 “外头下雨，别去了，多披件衣裳就可以了。” 青枝立刻道：“这怎么行？王妃你得爱护自己的身体，这下雨的天气最是潮湿，曹御医可说了，您现在半点寒气都沾不得，我这就去取些银丝碳来。” 秦如霜没有再拒绝，只是嘱咐她记得带一把油纸伞。 没一会儿，青枝回来了，可脸上却尽是怒意。 “小人得志，欺人太甚！” “怎么了？”秦如霜问道。 “东院那位，这才当上侧妃就摆起谱来了！” “我去的时候厨房大娘跟我说还剩一些银丝碳，我瞧着数量挺多的，还够用一些日子，可没想到转头跟厨房的小丫鬟说了几句话，那银丝炭就被东院的全都拿走了！” “说什么他们侧妃身体金贵，我呸！” 秦如霜懒懒地摆摆手：“算了，你跟他们置什么气？” “那也不能让他们蹬鼻子上脸了！这才被册封为侧妃几天呢！就这个样子，以后时间长了还得了？” 秦如霜拨弄着衣摆边的流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让她猖狂去吧。” “王妃！难道就任由她这么猖狂下去吗？还有那些东院的丫鬟，这才去了几天了就认不清谁是王府里的主子了！” “人家也没跟错人啊，这不是已经当上侧妃了吗？” 青汁有些恨铁不成钢：“王妃！奴婢确实希望您能心绪宽达，好好养胎，那也不至于这样退让吧？” 秦如霜笑笑，宽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急，可是她现在正在风头上，让她再蹦达几天吧。” 她低垂眼眸：“现在动她还太早了……” 听了秦如霜的解释，青枝气总算消了一些下去，想起另一件事，“噢对了，奴婢看到柳姨娘今日来府里了。” 秦如霜并不惊讶，说道：“正常。女儿从尼姑庵回来了，又封了侧妃，她来看看也情有可原。” “就怕他们娘俩又憋着什么坏呢！” 秦如霜浅浅一笑，低声道：“不怕她使坏，就怕她们不敢。” 东院。 柳姨娘是真的不敢再使坏了。 自从她被秦将军休弃之后，在府里已经举步维艰。 好不容易现在女儿当上了侧妃，可她心里还是害怕，毕竟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个隐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起怀王府的震动。 柳姨娘仔细抚摸着女儿侧妃的衣裳：“好好，我的方好，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啊。” 她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如今你已经当上侧妃，就好好安胎，等孩子生下来便是。” 柳姨娘顿了一顿，知道有些话不能明说，于是转口道：“这是王爷的孩子，你以后还有大福分，福分还在后头呢。” 秦方好却嗤笑一声，脸上完全没有了在秦如霜面前那副柔弱的样子。 “我愿意与她平起平坐，可是你觉得依秦如霜的性子，她会愿意吗？现在不过是碍于我刚刚被册封，不好为难罢了，以后指不定要让我吃多少苦，指不定暗地里要给我使多少绊子呢！” 柳姨娘苦笑，劝道，“听娘的一句。多忍让些，只要有这个孩子在，以后都好说。娘当初输就输在没替老爷生个儿子啊……” 秦方好皱眉：“娘这话是嫌弃我不争气，得了个女儿身了？” 柳姨娘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娘的方好也很争气，我就是想着现在若是能安定下来……” 秦方好冷笑一声，“我杀回这怀王府，就不是为了寻一个安定的！” 第223章 包藏祸心 柳姨娘看着女儿眼中的熊熊斗志，没有欣慰，反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担忧。 柳姨娘心里阵阵发苦。 她自己也是姨娘出生，她还能不明白自己女儿心里的想法吗？ 还不是和她从前一样，想当正房！ 可正房是那么好当的吗？ 柳姨娘想到自己流放在外的兄长和侄儿，又想想自己如今在将军府里比下人也高不了多少的地位，心里更加担忧了。 她受宠的时候，曾经将秦夫人打压到了什么地步？ 秦将军对她又是如何宠爱？ 可妾室就是妾室，就算她为秦将军生了女儿，就算她百般谋划，最终还不是落到如今的田地？ 在她看来，女儿身为庶女，从通房婢宠爬上了侧妃之位，已经算顶好的了，若是换了她，肯定想着坐稳这个位置。 但今日看来，女儿的目标可能远不止此。 柳姨娘苦笑着说道，“方好，如今这样，已经是你最好的归宿，只等你将孩子生出来，就能仰仗着这个孩子过一辈子。娘劝你一句，看看娘的下场，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秦方好看自家娘亲那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娘！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如今一路顺遂，不更进一步，难道一辈子待在侧妃的位置上吗？！” “侧妃，说好听一点是个侧妃，说难听点也不过是个妾室罢了！你难道想让我一辈子都和你一样，生出来的儿子女儿都是庶子庶女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如今秦如霜母家强盛，肚子里的孩子马上就要落地了，稳稳的就是怀王府的嫡长子。哪怕生的是个女儿，仅凭她生出了怀王的第一个孩子，她这位置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动得的！” 柳姨娘有心劝解，一脸担忧地对秦方好说道，“我的女儿啊，娘是怕你斗不过，最后讨不了好！” 秦方好眼中的熊熊壮志，变成了满满的恨意。 她打量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凑近柳姨娘低声说道，“娘，你当真以为我不想好好过日子吗？可是别人看不得我好啊！” 柳姨娘一惊，“可是我看着秦如霜那个样子，全心都投在了孩子身上，不像是要与你一较高下啊，而且此次你被封为侧妃，又搬到东院，不都得了她的首肯吗？” 秦方好咬牙切齿道，“你在将军府，不清楚怀王府的情况，她如今不过是因为快临近生产了，不想与我争罢了！” “而且不想我好好过日子的，又不只有秦如霜一个！娘你知道吗……” 秦方好凑近柳姨娘，低声说了几句。 柳姨娘吓得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这是真的吗？你不要骗娘！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你可不能胡说啊！” “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 柳姨娘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颤抖着声音问道，“那……那你想怎么办？” “娘，你替我去寻一样东西。” 秦方好在柳姨娘手中轻轻写了几个字。 柳姨娘猛地一下手抽了回去，“你疯了？！我看你是疯了不成！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总之，要是没有这东西，几个月之后我一定会死！” 秦方好紧紧握着柳姨娘的手腕，用力之大，指甲几乎都要掐进柳姨娘的肉里！ “娘！现在只有你能救我！而且还能顺便将秦如霜扳倒！我必须这么做！” “难道娘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吗？看着我去死也无所谓吗？我真是没办法了，我刚回到王府，身边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若是娘不帮我，我实在找不到可信任的人了！” 秦方好的提议太过骇人，柳姨娘现在脑海中乱糟糟的，只是一个劲地说，“你等我想想，等我想想……” 秦方好握着柳姨娘的手，眼中全是迫切，“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不然我一定会死的！娘！” 她一边说着，眼泪已经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到底是亲生母女，柳姨娘被秦方好哭得心软了，一咬牙道：“你等着！这件事我尽快帮你办妥。” 秦方好闻言破题为笑。 “娘，你相信我，只要这件事成了，不仅能保住我性命，还能让秦如霜再也翻不了身，到时候等我当了正妃……” 秦方好循循善诱道：“等我当了正妃，你就是怀王正妃的娘亲了！到时候我就算逼迫父亲将你抬为平妻，甚至将你抬为正妻，也不是没可能的！” 柳姨娘心中到底还有一丝虚妄的想法，听到女儿的话，眼中也升起一些贪婪。 当即一咬牙说道，“好，这件事情我一定替你办妥，你要的东西我也会很快帮你寻来！” …… 日子又过了几日。 之前顾美人答应青枝来找秦如霜，帮忙开解，但是因为天气不好，加之秦如霜也一直不想见外人，因此搁置了。 这日天气不错，青枝见状，于是命下头的小丫鬟去顾美人院子里，将顾美人请来弹奏那日说得失传的琴谱。 小丫鬟去传话，可顾美人迟迟未到，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顾美人才姗姗来迟。 下人抱着琴，顾美人也是一脸抱歉。 “王妃久等了，今日日头好，院子里的小丫鬟说这几日下雨，衣橱里的衣裳都潮了，偏要把衣服拿出来晒晒，妾身跟着搭了把手，就弄晚了。” 只要不看到秦方好那张惹人厌烦的脸，秦如霜心情还是不错。 招呼顾美人坐下说道，“不急，这几日阴雨连绵确实惹人心烦，将衣服拿出来晒晒也好，对了，被褥也记得晒晒，晚上睡着舒服。” 顾美人一笑：“知道了，多谢王妃关心。对了，那失传的琴谱妾身已经练得差不多了，这就弹给王妃听听。太久不弹曲子，手都生了，王妃不要取笑才是。” 秦如霜也笑了，“如果你弹得还不叫好听，那边没有人弹得好了。” 青枝见自家王妃心情不错，又看看外头太阳也好，于是对秦如霜说道：“王妃，要不咱们也把屋子里的衣服被褥都拿出去晒晒吧？” 秦如霜想想这几日潮湿的天气，于是点头允了。 “去吧。就晾在咱们主院的院子里就行，你多叫几个小丫鬟，衣服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青枝笑着点头，“奴婢知道了。” 屋子里，这一下午，秦如霜和顾美人弹琴说笑，心情不错。 青枝也将晒了一下午的衣裳被褥收了回来。 “你这琴艺真是一点都没退步。”秦如霜称赞道。 “王妃谬赞了，妾身都已经好久不弹了。说起来，王妃还没听过苏美人弹琴吧？其实苏美人弹琴也很好听！她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然怎么会被誉为京都第一才女呢？” 秦如霜来了兴趣：“好啊，那改日将她也叫来，你们两个比试比试。” 说到这里，秦如霜忍不住笑了。 “我可真是好福气，你们两个连王爷都不怎么搭理，现在倒是为了我争奇斗艳。” 说完这句，两人都笑了。 正笑得开心，眼前突然多了一道影子。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也同本王说说。” 第224章 主仆演戏 看到谢洵来了，秦如霜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没说什么，王爷今日辛苦了。” 说完这句客气的话，秦如霜便闭口不言。 谢洵抿着嘴唇没有再说话。 他发现了，秦如霜这几日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他。 严格地说也不叫回避，只是态度变成了和以前一样的相敬如宾。 谢洵自然也能察觉到秦如霜对他态度的转变，他有心改变两个人相处的状态，可面对秦如霜对他彬彬有礼却又冷淡的样子，总觉得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见秦如霜态度冷冷淡淡的，顾美人也不好显得太热情，于是同谢洵行了个礼，便趁机说道，“天色不早了，妾身就先退下了，改日再来探望王妃。” 这个样子，倒显得谢洵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打扰了两个人开心的时光。 顾美人走后，谢洵声音有些干涩，低声道：“本王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秦如霜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说道，“哪有的事。本就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厨房早就备好了吃的，王爷快些去吧。” 近来，大祁边关战事紧张，周边三大邻国一直虎视眈眈。 戍边军与邻国的军队时不时便有摩擦，于是这几日总是有边关的信件传到军中。 自然的，谢洵的政务也繁忙起来，处理军情要务，操练士兵…… 总之从早上一去军营，那便要到深夜才能回来。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有好几日都没有同秦如霜好好说话了。 今日他特意赶着时间处理完了军务，就是想着早些回来陪陪秦如霜。 现在听到秦如霜这么说，连忙道：“好，本王与你一同去用晚膳，这几日御医有没有来过？你胃口如何？” 秦如霜却是摇摇头：“不了，王爷与侧妃好好用晚膳，我叫厨房做些送来房里。” 谢洵一听这话，立刻紧张了起来，上前一步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这几日身子又不舒服了？” 秦如霜鲜少见到谢洵这样一直追问她。 在她的记忆里，谢洵的性格总是冷冷淡淡的。 一般只要她提出拒绝，或言下之意略带那么几分拒绝的意思，谢洵总能很快领略她的意图，并且绝不会自讨没趣。 刚刚那番话，旁人一听便知道是她的推辞，她只是不想和谢洵秦方好两人一起用膳罢了。 可谢洵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秦如霜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说道：“那就和王爷一同去饭厅用膳吧。” …… 自打秦方好回到王府，秦如霜除了必要的时候，否则一直在下意识地回避着和秦方好的接触。 因此，这也是秦方好回到王府之后，三个人第一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和气气地吃饭。 不过秦如霜希望和他们和气相处，但有的人却并不领情。 开始的时候还好，谁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秦方好第三次将筷子伸向醋溜白菜的时候，一直伺候在秦方好身旁的小丫鬟突然小声劝解道：“这白菜没什么营养，奴婢给侧妃夹些别的。” 秦方好摇摇头，小声道：“就想吃那个。” 说完，朝谢洵抱歉一笑，说道，“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已经过了害喜的月份，还是喜欢吃酸的。” 那劝解的小丫鬟突然开口道，“老人都说酸儿辣女。侧妃，难道怀的是……” 秦方好脸都红了，连忙低声道，“快别胡说，孩子还在肚子里，谁知道是男是女。” 那小丫鬟笑道：“我们村里以前有个老妇人，特别会看这些，奴婢小时候常听她说，喜欢吃酸的，肚子尖的，一般都是男孩，奴婢看侧妃这胎，一定能给咱们王府带来好消息！” 秦方好嗔怪地笑着看她一眼，“都让你别胡说了，你怎么还越说越起劲了？” 秦如霜在一旁乐得看主仆二人演戏。 这个小丫鬟看着眼生，应该是以前的粗使下人，被调到了东院去，可能是得了秦方好的喜欢。 而这小丫鬟现在是有心要哄着秦方好，所以才在这饭桌上和秦方好两人一唱一和地演戏。 秦如霜没有出言阻止，反倒是听了半天的谢洵突然将筷子放到了桌上，“食不言，寝不语。” 谢洵话落，主仆二人都禁了声。 谢洵似乎对他们两个说的话题很是不喜，皱着眉头，对秦方好说道：“管好你院子里的下人。没规矩。” 这样的场合，一个下人不应该开口妄言，谢洵应该是顾及秦方好的面子，没有明说。 可是在场的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谢洵的言下之意。 秦方好脸上立刻摆出了委屈的神色，咬着下唇低头不说话。 而那小丫头闻言，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谢洵面前：“王爷恕罪！都怪奴婢胡言乱语！您可千万不要责怪我们主子！” 主仆二人，一个委委屈屈，低着头不说话，一个跪在一旁磕头求饶，谢洵只觉心烦意乱。 他从前怎么没觉得秦方好事儿这么多？ “本王吃饱了。” 谢洵放下碗筷，走了几步，又突然顿住了身形，“今晚本王在书房休息，你们早些睡吧，不用等了。” 得知今夜谢洵不会来自己院子里，秦方好脸上透出失望的神色。 秦如霜看够了戏，在谢洵走后，也将碗筷放下了。 “我吃饱了，青枝，走吧。” 一路上，青枝一直在念叨。 “这秦方好真是越来越惹人厌了！都是怀孕的，怎么就她事儿那么多！” 青枝一路从饭厅念叨到了主院里。 秦如霜刚坐下，青枝便说道，“王妃坐着休息一会儿，奴婢先去吩咐厨房做些好消化的小食温着，等您肚子饿就能端过来了。” “这不是刚用完晚膳吗？你当你家王妃我是猪呀。” 青枝将她扶着坐下，说道，“王妃，在奴婢面前您就别逞能了，您晚膳就没用多少，奴婢都看着呢。” 秦如霜笑了。 还好，自己身边有这个贴心的小丫鬟，不然这王府里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过。 “去吧，少弄一些，我也吃不了多少。” “哎，知道了王妃。” 青枝利落地转身，往厨房走去。 正想着今晚该弄些什么吃食给他家王妃，走到厨房外面，却见厨房里灯还亮着。 她进去一看，竟然是苏美人正在灶台处。 “苏美人？这么晚了，您在这里干什么呢？”青枝问道。 苏美人转身，手里正拿着剥了一半的核桃，“青枝姑娘怎么来了？我这正敲核桃呢。” 第225章 核桃酥 青枝走过去一看，还真是在敲核桃。 灶台上放了一些已经剥好的核桃仁，篮子里还有半篮子带壳的。 青枝有些惊讶，“都这么晚了，苏美人你剥这些核桃是要做什么？是不是晚膳也没用好？没关系，我正要替王妃准备些吃的，苏美人想吃什么，我让厨子一块做了。” 苏美人放下手中的核桃，笑着说道：“那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只不过你是来准备王妃的夜宵，我要准备替王妃做点核桃酥，明天给她吃呢。” “那也不用大晚上的来呀。” “这几日王府采买了一批核桃，我看着皮薄肉大挺不错的，就想着做些核桃酥给王妃明日中午用，这核桃吃多了不消化，晚上不敢送给她。” 似乎看出了青枝的不解，苏美人指指锅里头，“我刚刚学来的方子，这核桃先剥了之后再用干净的锅翻炒一会儿，炒出香味再将所有核桃仁上的皮都去掉，做出来的核桃酥又香又甜，一点苦涩的味道都没有，我怕厨房里的人弄得不仔细，所以自己过来弄了。” 青枝说不感动是假的，在这王府里，除了她以外，对王妃最上心的恐怕就是苏美人了，于是连忙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剥吧。” “不用不用，你让人去叫厨子来弄夜宵吧，我把它搬到旁边去，快弄好了，明日我多做一些，你和王妃都能吃。” 青枝笑眯眯道：“那便先谢谢苏美人了。” 青枝回到主院，将苏美人正在剥核桃的事情和秦如霜说了。 秦如霜也是十分感动，苏美人确实有心了。 晚些时候，厨房送来了做好的宵夜，秦如霜吃完舒服不少。 就像曹御医说的，她现在临近生产，肚子里的胎儿抵住了胃部，吃东西一顿吃不了多少，过一会儿又觉得饿，也多亏青枝一趟一趟替她去厨房弄吃的，也不嫌麻烦。 吃完之后，青枝命人将碗筷收了下去，回主院的时候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这大半夜的，奴婢刚刚出去，就看到大夫拎着药箱往东院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秦如霜本来都要休息了，闻言动作一顿，吩咐青枝：“你派个人去看看，虽然我现在还不想动她，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青枝点点头，“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奴婢这就派人去。” 不一会儿，前去打探的人带来了消息。 青枝跟秦如霜禀报的时候，一脸的厌恶，“奴婢说她事儿多还真没冤枉他！这大半夜的，将大夫折腾来，奴婢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动了！王妃您说这算怎么回事儿？胎动都不知道吗？还得命大夫来看？” 秦如霜摆摆手：“没事就好，对了，大夫看过之后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大人和孩子都好得很，听大夫说，看她那肚子应当是胎儿长得还不错，现在动的也有力，估计好着呢。” 秦如霜没有再问别的，青枝也就没有多话，替秦如霜摘去头上的发饰，又端来热水。 青枝背过身去。 秦如霜将衣服脱了，自己擦拭身体。 她现在肚子大了，用木桶沐浴太过折腾，她平日里也爱干净，隔几日沐浴一次，平日里晚上就用热水擦拭身体。 她不习惯旁人伺候，平时都是让青枝背过身去，自己擦拭干净了，穿上衣服，再让青枝服侍她休息。 今日也一样，收拾好之后，秦如霜躺到了床上。 青枝以为她要休息了，于是便转身往外间走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如霜突然开口问道：“东院里折腾了那么大的动静，王爷怎么说？” 青枝斟酌半晌，才说道，“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王爷自然是知道了，也过去探望了一番，听大夫说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好，王爷他……” 后半句青枝说得很小声，但秦如霜还是听到了。 “王爷他看上去挺高兴的。” 黑暗中，秦如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 第二日中午，苏美人果然带来了做好的核桃酥。 青枝赶忙将她迎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接过了她手里的篮子，“奴婢来拿就行。” 秦如霜看到苏美人来了，也挺开心，“昨天晚上就听青枝说你做了核桃酥，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可算等到你送过来了。” 青枝将篮子打开，里面是两碟子小巧精致的核桃酥，她取出一叠放在秦如霜手边。 秦如霜捏起一块尝了一下，称赞道：“果然好吃，甜而不腻，而且还没有苦涩味。” “可不是嘛，奴婢昨天晚上可是看着苏美人弄的，她呀，一点一点将核桃仁上的苦皮都去了，肯定准备了一晚上才弄好。” 秦如霜欣慰，“你有心了。青枝，去库房里取几匹清凉的料子，让苏美人一会儿带回去。对了，给顾美人也准备些。” “那妾身就先谢谢王妃了，这几日天气热，正好用得上呢。” 秦如霜和苏美人聊天，其乐融融，主院里却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姐姐和苏美人在干什么呢？” 秦方好在下人的搀扶下，进了主院。 青枝一看她来了，就有些不大高兴，对门口的小丫鬟呵斥道：“怎么有人来了也不进来通传，现在什么人都能往主院里走了是吗？” “青枝！”秦如霜淡淡道，“妹妹现在已经是侧妃了。自然不需要下人通传，怎么说也算王府的半个主人了吧。” 秦方好在下人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笑盈盈说道，“姐姐可别这么说，您才是这王府的主人。我不过是在东院呆得太无聊了，才想来拜见姐姐。” 秦方好轻轻摸着凸起的小腹，“说起来，我这几日开始胎动，才觉得辛苦，想来姐姐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只会把比我还辛苦。自打我搬到东院之后都没有来拜见姐姐，姐姐不会怪我吧？” 秦方好说完，秦如霜和苏美人都没有搭她的话。 秦方好也不觉得尴尬，左右看了一下，目光转向了桌子上的核桃酥。 “这核桃酥做得不错，是厨房做的吗？” 青枝回答道，“这是苏美人亲自做给我家王妃的。” 秦方好挑眉，“那苏美人可真是有心了，就是不知道这核桃酥能不能让我也尝尝，姐姐别笑话我，我有孕之后嘴馋得很，什么都想尝尝，姐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秦如霜淡淡道：“不过是一碟糕点罢了，青枝，将篮子里没动过的那盘端去给侧妃。” 第226章 设局 对于秦方好突如其来的到访，秦如霜以为她是来者不善，至少也要挑出些事端。 但没想到秦方好真的只是吃了几块核桃酥便告辞走了，甚至没有出言挑衅。 苏美人看着秦方好离去的背影，也有些惊讶，“妾身还以为她是要来找麻烦，这怎么……就走了？” 秦如霜心里也是疑虑非常，于是在秦方好走后第一时间，便派人去了东院。 下人来回民的消息是秦方好到了东院之后一切如常。 这倒让秦如霜有些捉摸不透了。 “兴许真的就像她说的，是怕那么长时间没有来拜访您，不合规矩呢？”苏美人说道。 秦如霜嗤笑一声，“得了吧，以前她还是个通房婢宠的时候，你可看过她对我行什么王妃之礼？如今当了侧妃，没道理反而守规矩起来。” 秦方好实在惹人厌烦，说了两句秦如霜也不想再说了，摆摆手道，“不提她这个晦气的，聊些别的吧。” 当然，秦如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隐隐生起一股不安。 而这股不安到了晚上变成了现实。 都已经要入睡了，东院那边突然传来了骚乱的声音。 一开始是丫鬟们的尖叫，接着便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秦如霜本来都已经睡下了，又坐起来披了件衣裳。 青枝将屋子里的灯点燃了，问道：“王妃，东院那边有些动静，您先睡吧，奴婢先去看看。” 只是青枝话音刚落，主院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青枝被吓了一跳，立刻将秦如霜护在身后。 屋子里灯暗，她也没看见来的人是谁，只大声呵斥道：“什么人？大半夜的竟敢擅闯王妃住处？！” 直到门口的人开口说话了，秦如霜才听出她的声音。 是那天晚膳的时候，说秦方好酸儿辣女，要生儿子的那个小丫鬟。 “王妃不好了！我家主子腹痛起不来了！” 秦如霜坐直了身体，将衣服穿好，“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本来都要睡了，侧妃突然说肚子有些疼。不一会的功夫就越疼越厉害，这会儿已经爬不起来了！王妃快跟奴婢去看看吧！” 后院里出了事情，秦如霜身为正妃，自然是有责任要去探查一二的，只是她跟着那小丫鬟走到了半路，才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可通知王爷了？” 那小丫鬟走得很快，看上去十分着急，闻言停下脚步说道，“王爷在军营还没回来，所以奴婢才来找您！” “等等，青枝，你先派人去军营里请王爷。” 秦如霜话还没说完，那小丫鬟却急得直跺脚，“王妃您还是先去看看吧！侧妃真的疼得厉害，不然奴婢也不敢大半夜的来打扰您！” 秦如霜略一思索，还是准备跟着她去东院。 而此时夜深了，青枝不放心秦如霜一个人，看到那小丫鬟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于是便对他道：“你去门房传信，让人赶紧将王爷叫回来。” 青枝吩咐完了，自己便没有去，而是紧紧跟着秦如霜的脚步，一起去了东院。 还没进东院的门，秦如霜便听到了秦方好的哀嚎之声。 “啊……好疼……我的肚子……孩子……” 秦如霜听她声音凄厉，不像是装的，连忙让青枝推开门走了进去。 青枝在秦如霜进门之后，也跟着踏进了院门。 按理说秦方好哀嚎成这个样子，东院里伺候的下人应该不少，可是不知怎么的，他们进来之后院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秦如霜还来不及想明白，突然身后的院门砰一声被关了。 青枝吓了一跳，秦如霜直觉不好，对青枝道：“去把院门打开！” 青枝拉了几下，惊慌道：“王妃！这门打不开了！” 屋子里，秦方好的哀嚎声更甚，秦如霜眉头一皱，只觉得今日之事不简单。 她又环顾一周，确定院子里似乎除了秦方好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心下更加沉重。 青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秦如霜说道：“王妃？咱们要不要进去？秦方好不会是设了什么局要害您吧？” “院子里的人都已经撤走了，如今只有我们主仆和她一个人，就算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不进去，也说不清了。” 秦如霜又道：“怪我。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倒是没有想到防着她一点。” “那怎么办？”青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奴婢去把门撞开？” 秦如霜皱眉，“算了。她既然将我们引来，又将门锁上，就没打算让我们出去。罢了，进去看看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秦如霜以为秦方好是使了什么小伎俩要陷害她，可是一进屋子却觉得不对劲。 屋子里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秦如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却见秦方好已经脸色惨白，而她的裙子之下竟然已经见了红！ 秦如霜还来不及和秦方好说话，原本还在高声哀嚎的秦方好，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我一退再退，你为何还要将我逼迫至此？” 秦如霜被她拉的一个趔趄，青枝忙过来扶着，秦如霜也不是好惹的，当下就甩开了秦方好拉着自己的手。 “院子里就我们三个，有什么话就直说。” “哈哈哈哈！！！”秦方好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她的脸上全被汗水浸透了，一只手牢牢的抓着被褥，显然是痛到了极点，可是与她苍白的脸色不符的，是她眼中的疯狂。 “直说？那我便直说了！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我现在腹痛难忍，血流不止，孩子都要保不住了，你为什么要害我啊？！” 似乎是为了应和秦方好的话，院子外突然传来了“砰砰砰”的砸门之声。 “王妃！王妃快开门呀！侧妃的身体耽搁不得，快让小人进来！” 门外赫然是大夫的声音。 “青枝！去看看门口是什么情况！” 青枝小跑着去院门口查看，再回来时脸色都吓白了。 “王妃！怎么会这样？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那门分明是他们从外头锁上了，可是现在，现在……” “我们的门被从里面锁上了！好大一把铁锁！将门牢牢从里头锁上了！外头的人进不来了啊王妃！” 秦如霜猛的转头，看向床上还在癫狂大笑的秦方好，“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姐姐在说什么？分明是你看不得我怀上王爷的孩子，在我胎儿不稳之际，阻止大夫进来替我诊断，我才要问姐姐，设计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227章 入局 秦如霜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已经没了慌乱。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要求？现在你拖住我，也是在拖着你自己的身体，若是大夫再不进来，你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她在赌，她不信秦方好会真的伤害肚子里的孩子。 秦方好不理她的话，口中还是哀嚎。 “啊！姐姐你让大夫进来吧！我的肚子好疼！王爷呢，王爷！你在哪里？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啊！” 秦如霜看得出来，秦方好这是真的痛狠了，而且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床下的被褥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有危险！ 秦如霜猛地起身，往外走去。 青枝已经完全没了主心骨，“怎么办？王妃？我们该怎么办？” “去想办法让外面的人将门砸开！” 秦如霜话音一落，突然轰的一声，大门被从外面用蛮力踹开了！ 踹门之人用力之猛，整扇门都倒了下来。 幸亏秦如霜和青枝还没走到门口，不然恐怕要被这门砸伤。 大门轰然倒下，门后是阴沉着脸的谢洵。 屋内，秦方好还在大声喊着王爷，谢洵快步往屋里走，经过秦如霜身边时甚至没有停顿，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只那一眼，秦如霜便如遭雷击。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她愣在了原地，半分都不能挪动。 太熟悉了，谢洵的那个眼神太熟悉了。 那是上辈子的谢洵的眼神。 冰冷，没有感情，还带着厌恶。 恍惚间，秦如霜甚至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真实的世界，还是又回到了上辈子。 谢洵身后，大夫提着药箱，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王妃，那我们要进去吗？”青枝忐忑地问道。 “去！一起进去。” 秦如霜深吸一口气，她倒要看看，秦方好到底是要干什么！ 秦如霜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秦方好看着已经出来的气多进去的气少了，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虚弱地躺在谢洵怀里。 大夫替她诊脉，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屋子里很静，谁都不敢说话。 谢洵像是再也忍不了这骇人的寂静，低声问道，“到底怎么样？可有大碍？” 那大夫退后几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王爷受罪，小人实在无力回天！这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恐怕……” 谢洵气急，一脚将地上的大夫踹开：“废物！来人！去宫中寻得力的御医来！” 秦方好虚弱至极，声音都几乎听不见，她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指着身下，“好多血……好多血啊……王爷，流了那么多血，你说我们的孩子他……还活着吗？” 这话像是触碰到了谢洵的神经，他变得暴躁起来，“不管用尽什么办法，本王一定会保住你和孩子！” 可一旁的大夫却狠下心，咬了咬牙说道，“王爷！流了这么多血，而且刚刚小人把脉，肚子里的孩子已经…… 床上的秦方好听到这话如遭雷击，疯狂地摇着头，哭喊道：“我不信！我不信！昨天你不是还来替我诊脉，说孩子很好，比普通的胎儿还强壮吗？我不信！” 她哭喊一通，又将目光转向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如霜。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挣扎着坐起来，一只手扯住了秦如霜的袖子，止不住地摇晃：“姐姐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我已经说了，不抢了，也不挣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求这个孩子，为什么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愿意放过我的孩子……啊……” 谢洵终于忍不住，猛地转身，直视着秦如霜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似乎是找不到一个发泄口，又将目光转向一旁战战兢兢的下人，道：“还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你们主子都伺候不好？都想死吗？！” 秦如霜还未开口，去之前去请秦如霜来东院的那个小丫鬟突然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砰砰砰直磕头。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是王妃！王妃不让我们去军营叫您！您得到消息还是奴婢拼死让人去通传的呀！” “还有这门！王妃进了院子之后，便将门从里边锁死了，我们和大夫都进不去，不关我们的事！王爷饶命啊！”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谢洵眼中满是怒意，看着秦如霜一字一句道。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秦如霜知道，现在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于是只道：“与其问我这个，不如问问大夫，她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流产？” 到底是经过了这些时日的相处，谢洵心里其实也不愿意相信下人说的话。 于是他只能将怒火都转到大夫身上，“没听到王妃问话吗？说！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那大夫已经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初步诊断是……是……是强效药物引发的流产，应该是……人为……” 那大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接着说道，“不过侧妃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当务之急是要用药物引产，先将肚子里的死……他才说了一个字，就赶忙换了词，先将肚子里的胎儿引出来。” 听到这话，秦方好像疯了一样，拼命往里面躲，“你要干什么？！孩子他在我肚子里！他在娘亲肚子里！你要杀我的孩子！” 那大夫叫苦不迭：“侧妃，王爷，小人豁出命去说实话了，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已经成了死胎，留在肚子里，连大人的命也保不住啊！尽早引产，方能保住大人！” 谢洵暂时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压了下去，人命为重，他问大夫，“有几成把握？” 谢洵这是在问大夫有几成把握能保住秦方好的命，毕竟哪怕是引产，对秦方好来说也是鬼门棺里走一遭。 “这……这……”那大夫一咬牙，说道，“大人的话有八成把握，只是刚刚小人把脉，这药效强劲，引产之后，侧飞她恐怕……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 听到这话，秦如霜猛地抬头看向床上的秦方好。 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谢洵的，刚刚大夫诊断出孩子已经不在了，她立刻就想通了。 对于秦方好来说，与其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成为埋下的一颗引雷，不如用这个孩子做筹码，陷害她这个正妃，既处理了肚子里的孽种，又可以摆她一道。 可是若秦方好真的是做这样的打算，怎么会如此仓促？连药效都把握不好？甚至以后无法生育！ 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她相信秦方好愿意用孩子的性命，置她于死地，可她不信秦方好会如此草率！ 若是不能生育，就算谢洵再怎么宠爱她，也是枉然！秦方好本就出身低贱，没有孩子，在后宅就没有安身立命之本！ 还是说……这一切只是意外？ 是秦方好自己没有把握好药量？ 秦如霜的大脑飞速转动，无数的蛛丝马迹在她脑中萦绕，却又抓不住头绪。 第228章 一个说法 房间里，大夫已经开始施针，准备替秦方好将肚中已死的胎儿取出。 幸亏如今府中有两个怀孕的人，而且秦如霜还临近生产，府里已经备好了稳婆，只等秦如霜发动便可随时帮忙接生，只是没想到现在稳婆却用在了这种地方。 秦方好和谢洵都被请到了屋外。 屋内已经准备开始施针，正在这时，谢洵命人去宫中请来的御医也姗姗来迟。 而房间里那位大夫一脸为难地走了出来，对谢洵说道：“侧妃说了，这些稳婆是为王妃准备的，她……她信不过。” 正巧御医身后还带了一个宫中的嬷嬷，也是个接生嬷嬷，于是在谢洵的授意下，两人只匆忙同谢洵行了个礼，就赶到了房间里。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秦方好一阵阵的痛呼之声，谢洵的拳头握紧了，眉头也一直紧紧皱着，没有舒展开来。 在这个档口，谢洵显然更关心的是房间里的秦方好的安危，于是并没有到秦如霜这里兴师问罪。 然而秦如霜并没有觉得庆幸。 她知道，一旦房间里秦方好脱险，下一步她就要面对谢洵的质问。 到底是还没到生产的月份，半个时辰不到，房间里就没了动静。 御医和原先的大夫擦着额头上的汗走了出来，而御医的诊断与之前那个大夫的诊断一模一样。 都说秦方好是用了强效的堕胎药，导致胎儿流产，而且胎死腹中，再加上药效强劲，秦方好日后恐怕是无法生育了。 他们这些在富贵人家做大夫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如今这件事情他们已经出了力，接下来便是王爷的家事了。 两个人都怕被牵连，甚至都来不及取药费，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两位大夫走后，秦方好身边的那个小丫鬟红着眼睛走了出来。 “王爷，王妃，侧妃请你们进去。” 秦如霜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的问题的。 在刚刚等待秦方好生产的这段时间里，她脑子里也想了很多。 对于即将发生的各种状况，心里大概也有了个准备，于是深吸一口气对谢洵道：“王爷，进去吧。” 谢洵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先行进了屋内。 秦如霜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血腥味比之前还要浓重，而床上的秦方好那脸色看着，跟死人也好不了多少了，整个人透出一股灰败的死气。 “王爷您知道吗？刚刚御医和我说，孩子取出来的时候，已经成形了。” 她眼神空洞，嘴唇微微颤动，仿佛看着谢洵，又仿佛透过谢洵，看着那一片无际的虚无。 眼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隐没在她苍白的脸颊边上。 她缓缓转头，没有看秦如霜，而是直直地望着谢洵。 “王爷，我要一个说法。” 接下来，秦方好便闭口不言。 她在等着谢洵给她一个说法。 谢洵沉默了良久。 尤其听到秦方好说，那孩子已经成型的时候，他眼中流露出的伤痛并不比秦方好少几分。 秦如霜静静看着。 他们像一对痛失爱子的恩爱夫妻，而她则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最终，谢洵将视线转向了秦如霜，他开口时，声音是仿佛沙粒摩擦过一般的嘶哑。 “方好说，你害了她的孩子。” “我没有。” 秦如霜立刻否认：“如果侧妃觉得是我害了她的孩子，请侧妃拿出证据。” 秦方好看向秦如霜，眼中哀嘁之色更盛。 “姐姐早已如愿以偿，又有将军府撑腰，如今还得了王爷的宠爱，这点小罪姐姐都不愿意认吗？” 秦如霜只想冷笑，小罪？谋害皇嗣的事情推到她身上也叫小罪吗？ 然而秦如霜还来不及开口辩驳，一旁跪着的小丫头突然高声指责。 “王妃要我们侧妃拿出什么证据？证据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今日下午，侧妃到王妃院子中吃了一块核桃酥，回来之后便神思倦怠，什么也不想吃，着整个院子的里的人都能作证！侧妃自打从主院回来之后，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若是王爷不信，大可去问厨房，大可去审问其他下人！” 秦如霜闭了闭眼，果然。 今日下午秦方好到她院中。 面对那突如其来的拜访，秦如霜早就察觉有点不对劲，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秦方好会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陷害她。 “你真的让她吃了你院子里的核桃酥吗？”谢洵声音干涩。 秦如霜问道，“王爷不信我？那核桃酥是苏美人亲手做的，一共两碟，我和苏美人都吃过了，剩下那碟秦方好吃了一块，剩下的都在我院里，王爷大可叫人来查。那核桃酥里到底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听到这话，青枝轻轻扯了扯秦如霜的袖子，担忧的说道，“王妃，那核桃酥并不是奴婢亲手做的，而是苏美人做的……剩下那碟我们也没有尝过，若是真的……” 秦如霜自然明白青枝的未尽之意。 如果是苏美人从中作梗呢？ 如果苏美人和秦方好是一伙的，在核桃酥里下了药，那核桃酥里真的有问题呢？ 这个可能，秦如霜不是没有想过，但是…… 她朝青枝轻轻的摇了摇头，对谢洵说道：“我行事光明磊落，如果我真的想动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该像上次那样，一碗堕胎药了事！犯不着弄弯弯绕绕的，若王爷不信，现在叫人去取核桃酥来查证就是了。” 谢洵点头允了。 诚然，他不愿意相信秦如霜会做出这种事，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秦方好的孩子确实已经没了。 于公，他作为怀王府的主人，必须严查，还后宅一个清静； 于私，他作为死去的胎儿的父亲，也必须要查，必须要还死去的孩子一个公道。 不一会儿，下人端着那盘核桃酥上来了。 而前来查看药性的大夫，也是谢洵信得过的军医。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那盘核桃酥，哪怕是秦如霜自己，也暗暗握紧了拳头，衣袖下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半晌，那军医摇摇头，对谢洵说道：“王爷，这核桃酥并没有问题。” 秦如霜和青枝都暗暗松了口气。 秦如霜看向谢洵，他的眼神中看不出喜怒。 但只有谢洵自己知道，当他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他在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秦如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谢洵当下大手一挥，“查！给本王严查府中其他人！侧妃中毒之事务必要查清！” 谢洵声音不大，但其中却隐含着隐隐的怒意。 然而，突然有另一道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 “王爷难道不知道这后宅之中，害人的手段可不止投毒一种吗！？” 秦如霜缓缓转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的柳姨娘。 第229章 再无怀王妃 柳姨娘胸膛剧烈起伏，一看便是急匆匆赶过来的，连头发都有些散乱了。 她甚至没有向谢洵行礼，三步两步走到了翻秦方好床边，一下子就扑到了秦方好的床榻上。 “我苦命的女儿啊！都是娘护不住你，才让你被人欺辱至此！险些害了你的性命啊！” 她一边哭，一边颤抖着手去摸秦方好那血色尽失的脸庞，眼中尽是心疼，接着转头狠狠地瞪向秦如霜。 “若不是方好身边的小丫鬟冒死赶到将军府通知我，我还不知道这怀王府里，竟然有人白日青天的就要害他人性命！” 青枝听到这话立刻毛了，反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现在已经验明了证据，此事和我们王妃无关，你不要胡乱攀扯！” “我看你是心虚了吧？我从进来到现在可有提半分王妃的名号，你这个低贱的小丫头着急出来乱认什么？” 柳姨娘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走到秦如霜身边，“不过我倒是要替方好，好好问问你这个姐姐！” “小时候在将军府里，你处处得将军的宠爱，我们方好是庶女，所以不敢同你争，从小就过得很苦，这就不说了。” “到了少女出阁的时候，分明是我家方好和王爷两情相悦，偏偏你要横刀夺爱，当了这个正妃，我也不说了！” “后来王爷不嫌弃我家方好，有意抬她做侧妃，又是你从中作梗，生生将侧妃的位份变成了通房婢宠，让我们方好的名声尽毁，在京都成了旁人的笑话！” “哪怕是这样，你还不罢休！你们俩是骨肉血亲，可是到这王府里你处处针对方好，一点没有姐姐的样子！方好忍气吞声，好不容易怀上了王爷的孩子，你还要出手夺了那可怜孩子的性命！” “你曾经叫我一声姨娘，我现在就要问问你，这王府里到底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公道？这王府里到底是不是变成了你一个人的一言堂？所有人的性命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柳姨娘言之凿凿，一词一句，可谓恶毒，分明是句句都将秦如霜往死里逼。 秦如霜不怕柳姨娘，她也不怕这些指控，她更不怕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带来的风言风语，她只是默默转头看向了谢洵。 她是谢洵的正妻，面对这种无端的指控，她想看看谢洵会怎么说。 然而，似乎是出乎意料，又似乎是情理之中，谢洵一直保持着沉默，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刻，秦如霜懂了。 原来在谢洵心里，她确实如柳姨娘所说那样善妒，那样恶毒，充当了一个他与秦方好之间棒打鸳鸯的角色…… 可秦如霜不甘心啊，她真的好不甘心。 两世重生，两次沦陷…… 难道她真的不配得谢洵的喜欢吗？ 难道她真的无法改变她与谢洵之间不死不休的结局吗？ “王爷，我说过，这件事情与我无关。” “有没有关系，还得再深查才知道！”柳姨娘立刻说道。 “王爷……” “查。” 谢洵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一个字，就已经把秦如霜的满腔热忱打进了无间地狱。 秦如霜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 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熟悉。 这大约就是上辈子，她肚子里的孩子离开她的时候，谢洵那个冰冷的目光，带给她的滋味吧。 心痛到麻木。 哀莫大于心死。 “好。王爷说要查，那便查。” 既然核桃酥没有问题，秦方好母女又咬定是秦如霜害得秦方好没了孩子，那必然就是要从秦如霜身上查起了。 “来人，搜查主院。” 大批地下人涌进主院，将秦如霜精心侍弄的花花草草踩得一塌糊涂。 下人们得了命令，将秦如霜的日常用具都翻了个遍，又将明面上的桌椅书橱都探查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 下人禀报道：“已全部勘察！王爷，并未发现异常。” 而柳姨娘却在后面冷笑着说道，“全部勘察？不见得吧？” 她一指床榻和衣橱：“这两处不是没有查过吗？” “你不要欺人太甚！” 青枝冲了过去，张开双手护住衣橱和床榻的方向，“这是我们王妃的私人物品，哪是下人说翻就能翻的？！将我们王妃的威严放在何地？！” 是了，对于女子女子来说，床榻和衣橱等地，放的都是私密的物品，哪怕是举案齐眉的丈夫，也先得问过妻子，得到同意才可打开。 若是现在让下人翻开了她的衣橱床榻，那便是明晃晃地将她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王妃的尊严践踏在脚底。 下人也踌躇了，问道：“王爷，这……这恐怕……” “不过就是要翻一下她的衣橱，我女儿肚子里可怜的孩子死了，谁又能负责？！” 秦如霜将目光转向谢洵。 而谢洵只敢看了她一眼，便像被烫到似的移开了目光。 下人又问了一遍：“王爷，查吗？” 仿佛是过了一个很久，又仿佛只是过了一小会儿，谢洵终于艰难地说出了一个字。 “查。” 衣袖里，秦如霜的手掌已经被锋利的指甲割破。 她努力扬起头，不让脆弱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即将流出的眼泪被硬生生逼了回去，让她的眼眶通红。 可她还是倔强地站着，看着下人们打开了她的衣橱。 她看着自己最私密的里衣，最华丽的外袍，甚至是最尊贵的正妃礼服…… 都被翻了出来。 秦如霜恨极，却不肯低头。 她强迫自己看清在场的所有人，愤愤不平的柳姨娘，目光躲避的谢洵…… 她要记住这些人。 记住这些一而再，再而三将她尊严践踏的人。 她知道，无论今日到底能不能翻出证据，她与谢洵都回不到从前了。 可笑她曾经还对谢洵抱有期待，还以为这一世他们的结局会不一样。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一辈子没输过的她，这次输得一塌糊涂！ 脆弱，挣扎，眼泪…… 悸动，暧昧，痴妄…… 这一刻，她的心死了。 在谢洵选择不相信她的时候，在谢洵纵容下人闯入她的卧房的时候，在谢洵躲躲闪闪不敢看她的时候…… 她的那颗心已经死了。 从此以后，怀王府只有秦如霜，再无怀王妃！ “王爷，查到了！” 下人端着一个檀木盒子上来。 而这个盒子，秦如霜根本没有见过。 第230章 孩子不是你的 盒子被递到谢洵手边，可是谢洵摸索半晌，并没有打开，并且阻止了下人要打开盒子的动作。 他抬头望着秦如霜，对秦如霜说道，“本王再问你一遍，这里面是什么？” 秦如霜只回答了他两个字。 “不知。” 谢洵又问，“这个盒子可是你的？” 秦如霜依旧只回答了两个字。 “不是。” 谢洵终于亲自打开了盒子。 而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浑身扎满银针的布娃娃，还有一个白玉的小瓷瓶。 谢洵将娃娃翻开，上面赫然用红线绣了秦方好的名字，而一旁的白玉瓷瓶则被递给了军医，查看这是什么药。 军医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强效堕胎药。” 谢洵抬头看向秦如霜，“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秦如霜却直直地望着他，问道：“我说什么现在还重要吗？王爷不是早已经认定了，害秦如霜的人就是我吗？” “我已经说了，这盒子我没见过，盒子也不是我的。盒子内的东西，我一概不知。”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衣橱里？！” “别同本王说什么是被人陷害，本王知道这主院里，尤其是卧房，你和青枝严防死守，几乎没有第三个人能进来！” 这下，一旁的青枝是真的慌了。 王妃的主卧确实在她的看管下可以说是严丝合缝，甚至里面的东西都不允许其他下人触碰，尤其是王妃如今怀有身孕，青枝恨不得日日守在这主院门口，就怕着了别人的道。 可是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进到王妃的衣橱里呢？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秦如霜脑中早已将这几日的事情想了个通透。 若说这几日主院有什么可让外人进来的机会，那便只有…… 一旁的青枝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对秦如霜说道，“王妃，顾……” 秦如霜猛地一扯青枝的手，接着她的话说道：“青枝！不用说那么多了！无论王爷信不信，我还是那句话，盒子并不是我的，东西也不是我的。” 秦如霜知道青枝想说的是顾美人。 她的主卧确实密不透风，而近期唯一一次有外人进入，便是那日下午顾美人说了一嘴天气好，晾了被子。 引得青枝也兴致勃勃地叫了丫鬟帮忙一起晾了她房间里的东西。 如果有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将这些罪证塞到自己的院子里，只有可能是那个下午。 可秦如霜不信这件事是顾美人所为。 倒不是说她有多么信任顾美人，而是早在顾美人进府之时，她就知道顾美人此生都无法生育，这样的一个人，犯不着做这一切，在王府里争宠。 而且若真的是顾美人设的局，也不可能做得那么明显，那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顾美晾被子的事，事发之后只要稍微一联想，就会将矛头指向她。 秦如霜更加倾向于另一种猜测…… 顾美人也只是无意当中当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向她传递了这个信息。 她现在不想打草惊蛇。 而且……她看向谢洵。 她无法叫醒一个已经认定她是凶手的人…… 在秦如霜思索的这段时间里，柳姨娘暴喝道：“现在都已经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秦如霜根本不想理会这个跳梁小丑，而是对谢洵说道：“王爷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若要做什么事情，不会是这样顾头不顾尾，将证据这么明显的放在我自己的衣橱内，若我真想了无声息地害她，有一万种方法销毁这些证据，而不是这样大摇大摆放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揭发我。” 秦如霜强自镇定，她知道谢洵虽然喜爱秦方好，但是这么明显的事情，谢洵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不敢赌谢洵对她的爱，她只赌一点，谢洵至少能明是非，至少能给她一个公正的评断。 谢洵显然也被说服了。 是的，在他的印象中，秦如霜不是那么草率的人，而今天的这一切，更像是有人将祸水引到秦如霜这里。 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他实在想不到有人会这样费尽心机害死他的孩子，又将事情栽赃到秦如霜头上。 这件事得利的人究竟是谁？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谢洵眼中软化下去的情绪。 柳姨娘在一旁着急得不行，刚想说话，就看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方好已经被下人扶着走进了主院。 “哎哟，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才刚刚小产，这是过来干什么？娘替你看着呢，娘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秦方好看上去十分虚弱，摇摇头，对谢洵说道，“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愿意相信王爷的判断。” 她似乎胸有成竹，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 她抬头看着谢洵。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孩子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只想问问王爷，我们那可怜的早夭的孩子，王爷准备把他葬在哪里？” “我不争了，也不抢了，可早夭的孩子并不能入皇陵，我这个可怜的孩子，死了都没有安身之所……” “他还那么小，才刚刚成形，可死后连个葬身的地方都没有……” 听到这里，秦如霜心头猛地一跳。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按照时间推算，她笃定秦方好是在尼姑庵才怀上孩子的，那么…… “若我同王爷说，我怀疑这一切都是秦方好自导自演的呢？” 谢洵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秦如霜咬了咬下唇，还是决定将她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王爷先将无关的下人都叫下去吧，我要说的事情恐怕……” “姐姐有什么怀疑，有什么猜测，直说便是，何必藏着掖着？” 秦如霜一咬牙，说道：“我怀疑这孩子并不是王爷的亲生骨肉！” 谢洵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秦如霜，“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既然事情已经开了口，哪怕是面对谢洵的质疑，秦如霜也决定将接下来的事情说下去。 “我怀疑秦方好是在尼姑庵才怀的这个孩子，既然现在胎儿已经落下，请王爷让大夫看看胎儿的大小是否符合秦方好有孕的月份。” 秦如霜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有些不忍。 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 他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也无法选择出生的时间，甚至现在也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可是…… “姐姐就那么恨我吗？恨到我的孩子都已经死了，姐姐还要用这样的方法折辱一个枉死的婴孩？！” 谢洵也是沉着脸，对秦如霜说道，“孩子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 秦方好惨白着脸接着说道，“王爷不必动怒，孩子已经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姐姐想怎么验那便怎么验吧。” 秦如霜顶着巨大的压力，让军医去验明婴儿的大小。 那老军医叹了一口气。 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不过他还是提前同几人说明了情况。 “小人确实能从胎儿的大小，粗略估算出胎儿的月份，但是也会有些差池，小人尽力吧。” 第231章 到此为止 落下的胎儿早已被下人小心地抬走了，而在军医去验明月份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不一会儿，军医回来了。 他十分为难地看了一眼谢洵，又看了一眼秦如霜。 “有什么话就直说。” “那小人便说了。侧妃肚子里落下的孩子，若是按照月份来算，确实能与侧妃诊出有孕的月份对上号，甚至看着还大一些，当然这也与胎儿大小有关，不过……” 他小心地看了秦如霜一眼，才说道：“月份肯定是够了。” 换句话说，孩子绝对是在秦方好去尼姑庵之前怀上的。 秦如霜无法想象这个结果。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得到的消息不可能有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 秦如霜脑中心绪杂乱。 “不可能，王爷，这件事情一定还有什么疏漏……” 而谢洵终于忍无可忍。 “够了！还嫌怀王府的笑话不够多吗？！” “那王爷就是已经认定我是罪魁祸首了吗？！” 谢洵眼中闪过挣扎和痛苦。 “不要逼本王……” 秦如霜颓然一笑，“所以……王爷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对吗？” “你要本王该怎么相信你？你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可是方好的孩子已经没了！没了！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最后几个字，谢洵几乎是吼出来的。 而秦如霜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洵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 他凭什么这么说？！ 就因为她的孩子还好好的在肚子里，就因为秦方好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所以她就该背负无端的骂名吗？！ 因为秦方好是弱者，所以她就有理了吗？ 秦如霜从来没有觉得此刻的谢洵会如此荒唐，他似乎已经因为爱痛失爱子，而失去了一切理智。 他心里只有秦方好，只有那个已经死了的孩子，仿佛一切的真相，一切的不合理，在他那里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仿佛只有死掉的孩子才是他的亲生骨肉，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与他无关…… 秦如霜今日情绪波动太大，本来就觉得有些不适，而此刻谢洵的话语仿佛一把重锤敲在了她的心里，将她的脑袋敲蒙了，也将她的心敲碎了。 小腹突然一紧，隐隐的疼痛传来。 她几乎站立不稳，身形一倒，被青枝扶住。 “王妃！你怎么了？！” 一旁的柳姨娘还在骂骂咧咧，“别以为假装肚子疼就可以把这件事躲过去！” 下人们也慌了，但又不敢过来扶，整个屋子里乱成一团。 最后还是那位老军医实在看不下去了，对谢洵说的道：“王爷，无论如何已经没了一个小皇孙，王妃肚子里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住啊！” 谢洵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来，对军医说道，“去替她把脉。” 军医的手刚搭上秦如霜的脉搏，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王妃气急攻心，恐怕有早产的征兆。” 青枝一听到这话吓坏了，“怎么会呢？我们王妃这些日子一直好好的，也听御医的话，孩子好好的，怎么就会早产呢？！” 军医又皱着眉把了一会儿脉，说道：“王妃已有八个月的身孕。都说七活八不活（1），这……” “呸呸呸！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七活八不活！现在难道不是应该想办法保住王妃肚中的胎儿吗？” 军医忙道：“小人只是说了最坏的情况，先将王妃扶着躺下！” 青枝立刻就要扶着秦如霜躺下，但秦如霜却强撑着一口气站在原地。 “青枝，将被褥换了。这些东西都被碰过了，我嫌脏。” “王妃！” “换掉。” 见秦如霜坚持，青枝顾不得许多，先将秦如霜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立刻换了一套新的被褥，这才扶着秦如霜躺了下来。 而秦如霜也只不过是在硬撑罢了，她的肚子正一阵一阵的缩紧，带来一阵阵的疼痛。 她心头一跳，这种感觉与稳婆同她说的女子生产之前的情况相似，难道这孩子真的要提前出来了吗？ 秦如霜躺下之后，军医又诊断一番，对秦如霜说道：“可以施针将孩子保到足月生产。但是王妃切不可再动怒或心思郁结了，否则这孩子恐怕就不是早产那么简单了。一尸两命，王妃三思啊！” 军医施针之后，秦如霜的小腹疼痛得到了一些缓解，军医立刻带着下人下去煎药了。 而柳姨娘还在一旁愤愤不平：“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这肚子疼得也太蹊跷了吧？早不疼晚不疼，偏偏查出证据来就肚子疼了，要早产了，这孩子可真会赶着趟来！” 柳姨娘看向谢洵：“王爷这事情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今日我一定要替方好寻一个公道，别想着用其他事情糊弄过去！” “这件事情押后再议。”谢洵一锤定音。 接着他背过身去，又吩咐下人：“来人，将主院围起来，院中任何人不可随意出入。” 秦如霜在他身后惨然一笑。 谢洵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但却已经默默宣判了她的罪行。 软禁。 她只能想到这个词 罢了罢了。 她早该知道，不是吗？ 看着谢洵离去的背影，秦如霜几乎是怀着恶意大声说道：“王爷该谢谢秦方好狠心舍弃这个孩子，否则王爷就要替别人养孩子了！” 她声音很大，似乎这就是她的底气。 然而谢洵没有转身。 “本王已经忍你至此，你为何还要咄咄相逼？且不说你所说的一切无根无据，难道方好作为一个母亲，会用自己的孩子做筹码？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孩子来设计这一切吗？” “你现在身子不适，不管是真的因为气急攻心导致有了早产征兆，还是……” “那我呢？我也是母亲，难道我会用自己孩子的安危来躲过王爷的责罚吗？王爷愿意相信她虎毒不食子，却怀着这样的恶意来揣测我！” 秦如霜看到谢洵的身形一顿，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提步离开。 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秦如霜强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如同决堤，夺眶而出。 那眼泪来得又急又猛，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的不甘和委屈还有愤恨都喧泄出来，以至于泪水猝不及防地模糊了她的视线。 “谢洵！” “若这一次你不信我，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可能！” 朦胧中，是谢洵快步离去的背影。 秦如霜闭上了眼睛。 这一辈子，这一世，她与谢洵的情分…… 到此为止。 第232章 负荆请罪 谢洵等人走后，整个主院都寂静下来。 青枝在一旁默默不敢说话。 她第一次见到王妃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退下去，让王妃独自平复心情，就看到秦如霜随手将眼泪抹了。 “青枝你过来。” 青枝连忙走了过去，“王妃有什么吩咐？” 秦如霜收起眼中的脆弱，虽然嗓子还有些沙哑，但是极力克制语气中的哽咽。 “你去探查一下顾美人来我院子里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她见过什么人，遇到什么事，都事无巨细地查到底。” 按理说在这个节骨眼上，青枝应该陪伴在秦如霜身边，但是看到秦如霜有条不紊地吩咐她去调查此事，青枝心中反而安定下来。 王妃还是从前那个王妃，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被打倒。 哪怕她知道王妃心中定是痛苦不堪，但只要王妃还有想做的事，那便那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她怕的是王妃因为此次打击一蹶不振。 只要王妃愿意，只要王妃想查，她必然赴汤蹈火！ “好的王妃，奴婢这就去，您好好休息。” 青枝干劲很足，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为秦如霜做些什么事情。 等她将事情都吩咐给手下可信的人，又回到主院之后，秦如霜已经和衣睡着了。 青枝这才发现折腾了一夜，竟已是月上中天。 而她则是强忍着睡意，陪在秦如霜身边。 同一时间。 俞在忠的府中，来了一位身穿黑袍的人。 俞在忠早早地就等在偏门，看到人来了，连忙将他迎了进去。 “消息可靠吗？秦方好腹中孩子已经不在了？” 俞在忠点点头，请黑衣人坐到上位，恭敬地回答道：“怀王府中钉子传来的消息，确实如此。” 那黑衣男子坐定后，将兜帽摘下，赫然是本应该被囚禁在宫中当质子的大燕皇子达完烈！ 俞在忠见他摘下兜帽，立刻跪下行礼，“这等小事是属下没有做好，还劳烦主子亲自到府中过问。” 达完烈摆摆手，哪里还有平时表现在众人面前那副无脑自大的样子！ 他眼中闪过精光，一看便是城府颇深之人。 原来他平日里那自大无脑的样子，都是装的！ “这事不怪你，俞大人在大祁潜伏数年，无法与大燕的亲人相聚，已经做了很大的牺牲。此次又涉及你的女儿……” 俞在忠却是脸色一黑，“属下没有这么不争气的女儿！为了大燕国的大业，只不过要让她以母体供养胎儿，她竟害怕到狠心将孩子流产，这可是主子您的第一个孩子！” 原来，从一开始俞在忠和达完烈就没有打算让秦方好活下去！ 他们给秦方好下了密药，才能让秦方好，一次就怀上达完烈的孩子。 而且那孩子疯狂汲取母体的营养才让秦方好每日神思倦怠，瘦得皮包骨头，为的正是日后能去母留子，让大燕的血脉混入大祁皇室！ 若有朝一日操作得当，这孩子能继承大祁的大统，那大祁就变成了大燕的囊中之物！ 达完烈叹息一声，“确实是可惜了。就差那么一步了，再有几个月孩子都该出生了。” “恐怕是秦方好自己察觉到了不对，或者得知了胎儿生产时她会死的消息，才会这样放手一搏，就是不知道她哪里得来的消息，要不要属下再查一下……？” 达完烈摇摇头：“孩子都已经不在了，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不过她能以一己之力，将怀王府搅得天翻地覆，也够谢洵头疼好一会儿了，总归是与我们有益。” 达完烈话音一顿，“近来边境战事迫在眉睫，能拖住谢洵也是好事一桩。” …… 第二日，秦如霜早早的就醒来了。 “青枝，服侍我洗漱。” 青枝连忙准备好洗漱用具，搀扶着秦如霜洗漱。 洗漱之后，青枝去取干净的衣服，拿了一套缃色的衣服，正想服侍穿衣，却被秦如霜制止了。 “放下吧，拿一套素净的白色衣裳来。还有，将我头上这些发饰，耳朵上的耳饰，手上这些饰品全取了。” 青枝惊讶，“王妃现在打扮得已经够素雅了！这全都将首饰取了，不合规矩……” 秦如霜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我今儿可是准备去负荆请罪的。” “王妃？！” 秦如霜眼中早已没了昨日的脆弱。 “你以为昨日之事，谢洵和秦方好能就这么罢休？与其等着他们再给我多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还不如我先替自己寻条后路。” 她现在已经不叫谢洵王爷了，而是直呼其姓名，可见确实对谢洵已经彻底死心。 青枝却急了，“可这件事本就不是王妃您做的，咱们为什么要认罪呀？” 秦如霜摇摇头：“也并非认罪。昨日你也听大夫说了，我这肚子万不可再出什么闪失了，我准备离开怀王府去其他地方生产。” 她朝青枝投去一个安抚的笑意，“你别担心，残害皇嗣的罪名我是绝不会认的。不过是寻个由头出府罢了。” 青枝还是心疼：“您都要生产了，本应该在怀王府中安安稳稳等待小皇孙的到来，现在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与其在王府，看到谢洵心烦，还要防着秦方好作乱，倒不如不破不立。青枝，你应当懂得，现在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亲人，除了母亲和弟弟就是这腹中的孩子了。” 青枝叹息一声：“好吧，王妃，奴婢知道了。” “既是如此，那奴婢听听您多扑些粉，弄得憔悴一点，王爷总该怜惜一二。” 秦如霜对青枝的提议不置可否。 怜惜？未免太荒唐。 她不信谢洵对她会有那种情绪！ 不过青枝的提议确实有道理，毕竟待会儿还要演一出好戏，不是吗？ …… 秦如霜早已做好打算，因此这日谢洵刚刚走到正院，便看到周围围了一圈下人。 他走过去一看，却见秦如霜身着素服，身上饰品尽褪，脸色惨白，正挺着大肚子跪在正院。 谢洵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秦如霜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依旧直直跪着对谢洵道：“我自知有罪，辜负王爷对我的信任。” 谢洵抿唇，“你有什么罪？” “其一，我身为怀王正妃没有管好王爷的后宅，令王爷后宅小人作祟，侧妃流产。” “其二，我身为怀王正妃，嫉妒成性，仰仗着腹中胎儿独占王爷，令王爷府中女眷不多，子嗣不封。” “其三，我腹中怀有王爷嫡长子，却没有照顾好腹中的孩子，令嫡长子险些早产。” 谢洵看着她，说道，“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秦如霜深深叩首。 “罪妻自请出府，囚于外院，直至嫡长子平安出生。若王爷不同意，我便长跪不起！” 第233章 迟来的关心，比草轻贱 谢洵怒了：“你这是在请罪吗？你这分明是在逼本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请王爷应允。” 见秦如霜这个样子，青枝连忙过来跟着一起跪下，砰砰砰朝谢洵直磕头。 “王爷就答应王妃吧！王妃知道错了！王妃昨日才被诊出有早产征兆，再跪下去可如何是好？” 这一出闹腾，让谢洵根本下不来台！ 谢洵知道秦如霜的脾气，这个女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有些头疼，又有些隐约的愤怒，可是最终他还是将目光转向秦如霜的肚子，犹豫再三，不情不愿地说道：“可以，本王安排你去皇家别院……” 谢洵话还没说完，秦如霜立刻打断了他，“我本是戴罪之身，去皇家别院就不是惩罚，而是享乐了。” 谢洵气急，“那你想怎么样？本王的嫡长子难道让他随便在什么地方出生吗？” “回王爷，我嫁入王府之时，陪嫁中有一处小院在东郊。院子清静，没有外人，请王爷允许我到那处生产。若王爷不允，那我便长跪……” “你这是在询问本王的意思吗？你分明早已擅自做好了决定！” 秦如霜一脸平静，抬头望着谢洵：“那王爷答应还是不答应？” 谢洵从来没有如此怪异的感觉。 分明是他站着，秦如霜跪着，他在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如霜，可不知为什么，秦如霜平静的眼神中透露出的东西，却让他觉得自己低了她一头。 这个眼神让他烦躁，让他愤怒，又让他十分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从秦如霜的心中剥离出去。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一定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可是秦如霜又以腹中胎儿要挟他！ 他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烦躁过！ 最终理智占据了上风，他知道再跪下去，秦如霜和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撑不住了，于是只能答应了她的请求。 “好。本王答应你。不过你需带上府中护卫。” 秦如霜在青枝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跪得太久，她的双腿甚至有些颤抖，只能努力将大部分的重量都依靠在青枝身上。 听到这话，她想也没想回答道：“我知道。王爷对我的软禁并不会因为我出府而撤去，王爷要派多少护卫看着我，我都无话可说。” 谢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说这些护卫并不是为了看住她，囚禁她，而是为了保障她和孩子的安全。 可是现在的秦如霜，好像已经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了…… 秦如霜终于站稳了，在青枝的搀扶下回了主院。 而回到主院的第一件事，秦如霜便拿出了两封信递给青枝。 “先不着急收拾行李，你先派信得过的人将这两封信分别送到将军府的母亲手中，还有沈府的兄长手中。” 青枝闻言，立刻离开了。 而秦如霜强撑了一早上的精气神也终于散了下去，她靠在椅子上，只觉浑身心都疲惫到了极点。 …… 偏院。 秦方好接过小丫鬟端来的补药，眼睛都不眨一口就喝干了。 那小丫鬟手里的蜜饯还举在半空中，看到这情形，说道：“侧妃怎么不等奴婢将蜜饯拿来，这药可苦了！” 此刻的秦方好，眼中丝毫没有痛失爱子的难过，反而是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苦？哪里苦了？我觉得这药是我喝过最甜的一碗药了！” 小丫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索性闭口不言。 秦方好将碗放下，对小丫鬟说道，“来伺候我梳妆，我要去见王爷。” 小丫鬟踌躇道，“可是大夫吩咐，您刚刚小产，需要像普通女子生产后那样，至少卧床一个月，身体才不会亏损。” 秦方好冷笑一声：“我知道。坐小月子么。可别人做小月子是为了下一胎好怀上，我现在已经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还做什么小月子？是该同害我至此的人，好好算算账了。” 秦方好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下人的禀报。 来人正是在昨晚的事情中替她出力量多的那个小丫鬟，名叫庆红。 她昨夜事情办得漂亮，秦方好对她也有了好脸色：“怎么跑得这么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侧妃不好了？王妃今日一早跪在院中负荆请罪，说请王爷将她罚到城外偏院中生产，王爷已经答应了！” 秦方好惊讶，“她承认害我腹中胎儿了？” 庆红摇摇头：“没有！她说了三样不轻不重的罪名，总之是与谋害皇嗣的事情无关！但她威胁王爷说若王爷不答应，她就长跪不起！偏偏昨日大夫又诊断出她有早产征兆，许是王爷担心孩子，已经答应了！” “奴婢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青枝在收拾行囊了呀！侧妃！” 哗啦啦—— 秦方好气地将桌上的药碗一下扫到了地上，瓷碗在地上碎裂开来，周围的下人连忙跪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好！好！好你个秦如霜！倒是让你以退为进，逃出怀王府去了！” 庆红心中虽然害怕，但还是抬起头问道：“侧妃，那现在怎么办？” 秦方好冷笑，“怎么办？王爷都已经答应了，还能怎么办？我看王爷是对秦如霜余情未了啊……” “不过……”秦方好眼中发狠，“她既然选择出府去生产，也是为了防我一手，可防不防得住，就得另说了！” …… 主院里。 青枝已经将行囊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之前被下人碰过的那些衣物，全都让秦如霜吩咐青枝烧了，剩下在行囊里的，都是青枝从库房收拾出来的秦如霜的旧衣裳。 青枝越看越觉得心酸，王妃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好了，别难过了，出了这怀王府，眼不见心不烦。” 青枝收起脸上的担忧，点头答道，“嗯，奴婢和王妃一起！王妃走到哪里，奴婢都会保护好王妃的！” 秦如霜淡淡一笑，对青枝吩咐道，“我累了，不想去书房见王爷，你去和王爷说一声，我们已经收拾好了，今夜便连夜离开。” 虽然夜间赶路青枝不放心，但她也同秦如霜一样，一刻也待不了这怀王府了，于是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书房里，谢洵已经拿着一本策论看了很久，却一页都没有翻开。 青枝来的时候，就看到谢洵正在发呆， 她规规矩矩地朝谢洵行了个礼。 “禀王爷，王妃行囊已收拾妥当，今夜便要离开，不知王爷要吩咐多少护卫跟随，还请王爷拿个主意，尽快让他们到正院。” 谢洵皱眉，手下的书本已经被他捏出了一道褶皱。 秦如霜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吗？ 这样想着，便也说了出来，“告诉你家王妃，收拾妥当再走。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青枝如今也看透了，也不怕谢洵了。 于是冷着脸说道：“不是王爷和侧妃逼着王妃离开吗？如今倒关心起我们王妃来了。” 老管家此时正巧送东西进书房，听到青枝这大逆不道的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放肆，怎么同王爷说话的？！” 青枝仍然哽着脖子，偏头看了老管家一眼，到底是没敢将接下来的话直接同谢洵说，还是拐了个弯，和老管家说道：“您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迟来的关心比草都轻贱。”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通知过谢洵之后，青枝回到主院，秦如霜早已等在门口。 “去正院吧。” 正院里，随行的二十名护卫已经准备妥当。 马车停在怀王府正门。 秦如霜在青枝的搀扶下，踏过朱红的门槛。 上马车之前，她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高门大院。 当初她拼着将军府的面子嫁了进来，踏入怀王府的时候…… 满心憧憬，满怀爱意。 而今离开的时候，却如此落寞。 秦如霜收回目光，对青枝低声道，“该走了。走吧。” 第234章 王妃娘家有人！ 秦如霜被青枝扶着准备踏上马车，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王妃等等！妾身和你一块去！” 青枝低头轻轻在秦如霜耳边说道，“王妃是……苏美人。” 秦如霜垂下眼眸，整理了一下表情，转头看到苏美人正提着一个简单的包裹，匆匆赶来。 “别院偏僻，你跟着我去做什么？” “妾身在王府这些日子多亏王妃照顾。如今王妃有难，妾身跟着去帮衬一二也是应当的。王妃先别着急拒绝，妾身已经同王爷说过此事了，不仅是我，顾美人本来也要跟着一块来的。” 提到谢洵，苏美人小心地看了秦如霜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才接着说道：“王爷怕别院人多口杂，让顾美人在府中。倒是同意了妾身一起去服侍王妃。妾身看着王爷……他心里也是不舍的。” 秦如霜说道，“若你是来替王爷做说客的，就不必了。” 苏美人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此行主要是为了去照顾王妃。”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王妃什么体己的人都没带，就带了青枝一人，怕是照顾不过来，就当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王妃就允了妾身一块去吧。” 秦如霜见她目光决绝，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只能作罢。 “成，和我一块去。你别嫌别院偏僻就行。” 苏美人自然是没有嫌弃，一脸感激地跟着上了马车。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载着秦如霜的马车，缓缓驶离了怀王府。 秦如霜走后。 一直隐匿在角落的谢洵缓缓走了出来，他踏出王府的大门，看着远去的马车，沉默不语。 一旁的老管家年纪大了，身形已经佝偻，他看到自家主子这个样子，也是叹息一声。 “王爷竟然来送王妃，刚刚为什么不同王妃道别呢？” 谢洵顿了一会儿，看着晚霞缓缓说道：“她……应该是不想见本王的。” …… 马车行驶到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秦如霜一路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休息。 青枝小声说道，“王妃，到了。” 她还想再喊一句，就见秦如霜已经睁开了眼睛。 青枝本以为秦如霜在路上闭着眼是睡着了，此时一看，眼中哪有半分睡意，想来只是闭目养神罢了。 也是，王妃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秦如霜在青枝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走到了别院门口。 这栋别院是秦夫人加在她嫁妆里的。 院子不错，虽然偏僻了些，但胜在清幽，无人打扰。 以前，秦夫人曾在秦如霜小的时候带她来过两回。 只是那时候秦夫人和秦将军感情颇好，这院子也一直有人打理，一家三口每到夏天都会到这别院避暑。 后来柳姨娘成了秦将军的心头好，一家人也没来过这别院。 别院里只留了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妇人看着。 听到主人家来了，老汉和老妇人出来迎接。 秦如霜走进院中，这里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院中花草都枯萎了，只有耳房两个下人住的地方，还有些活人的痕迹。 那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跟秦如霜行了个礼。 “王妃来得匆忙，这院子还来不及打理，您稍坐一会儿，小的马上去弄。” 听到这话，随行的护卫中带头的那个站了出来，对秦如霜说道，“王妃先找个地方坐下休息，我们帮忙将院子收拾出来。” 显然他们得了谢洵的吩咐 秦如霜没有推辞。 毕竟若只靠这两个老人和青枝，不知道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多一双手总归能快些。 饶是如此，等下人和护卫将卧房收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作为将军府的嫡女，她从小锦衣玉食，却也能吃苦，可换了别的环境她也能适应。 反而还安慰了一下有些不满的青枝。 “别撅这个嘴了，干净整洁就行，伺候我休息吧。” “是，王妃。” 这处院子很偏僻，也很寂静。 等秦如霜躺下来之后，反而没了睡意。 这几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现在冷静下来，秦如霜仔细想想，总觉得这接二连三的设计，并非秦方好一个人能完成的。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被她忽略的？ 秦如霜心绪繁杂，想到了后半夜，终究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秦如霜醒来，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之声。 青枝并不在她身边，想来是早早的便起来打理院子了。 秦如霜也不娇气，自个儿找了衣服洗漱完毕走了出去。 出去一看，只见院子已经被护卫们收拾得差不多了，枯败的花草都被清理了出去，光秃秃的，看着是有些凄凉，但好歹不显杂乱了。 外面吵闹之声还在继续，秦如霜叫来一个护院问道，“怎么回事？” 那护卫脸上有些为难，“是……青枝姑娘和来送东西的人吵起来了。” “在院子外面吗？我过去看看。” 秦如霜走出去，就看到青枝正和院子外的一队人马对峙，看那衣服是怀王府的下人。 青枝从小就服侍秦如霜，性格脾气其实与秦如霜也有一二分的相似。 以前，她只是觉得王妃既然嫁了人，她当然希望王妃和王爷和和睦睦，但经历了后来的事情，现在也是对怀王府失望至极。 因此今日一大早，青枝看到怀王府来送东西的人，立刻就把他们挡在了院子外面。 “我们王妃什么都不缺！将东西拿回去！” 秦如霜定睛一看，原来是怀王府的人送来了许多东西，满满当当的好几马车。 大到家具被褥，小到碗筷茶具，吃食之类的，甚至还有一些花草。 秦如霜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呢？这算是什么补偿吗？ 角落里，原本守着院子的老汉和老妇人看到这阵仗，被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动。 “别院里有粮食吗？我记得院子后面有一块菜地，可还种着东西？” 那老妇人连忙点头，“有的有的！米粮之类的有不少，后头院子小的也一直都在种蔬果！” 秦如霜记得后面那块地还不小，于是问道：“若是算上二十个护卫，能保证每日的吃食吗？” 那老妇人有些为难。 “若是日子短应当是够的，日子长恐怕还要开垦出一些地来，若是节约一点……是够的。” 秦如霜点头，“那就行了。” 说完后，她走到了青枝旁边。 青枝看到秦如霜来了，对秦如霜说道，“王妃，奴婢擅自做主，将王爷送来的东西拦在外面了。” 秦如霜点点头：“做得很好。” 接着对那些送东西来的人说道：“这里什么都不缺，回去告诉王爷，我既然是来赎罪，便不可过于铺张，东西全都拿回去吧。” 领头的那个连忙道：“可这是王爷的吩咐……” “怎么？我这还没有被王爷休弃下堂呢，还是怀王府的正妃，我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吗？” 那人连忙告饶，“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可小的这也是受了王爷的嘱托，这……这……” 正在两方人马僵持之际，又有几辆马车远远地驶了过来。 老远，的秦如霜就看到了马车上沈府的标记。 第235章 王爷说，管好你自己 “这无人到访的别院，今儿还真是热闹。青枝去看看，又是什么人来了？”秦如霜吩咐道。 “什么人？当然是我！” 秦如霜话音刚落，沈笑阳已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秦如霜面前，眼中满是心疼。 “你受了委屈怎么不和兄长说？” 秦如霜笑了，总算有件让她开心的事情，看到沈笑阳来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不委屈。兄长这不是给我送东西来了吗？” 沈笑阳闻言，立刻道：“那可不，这别院我记得小时候还跟着秦夫人来过一次吧，这么多年没来了，里头的东西都用不了了，你放心，兄长把要用的东西全都带来了。” 说完之后，他才像看到旁边还有另一队人似的，对秦如霜说道：“这些又是……？” 秦如霜知道沈笑阳要作怪，含笑说道，“这是王爷送来的东西。” 沈笑阳果然“嗤”了一声，语气阴阳怪气得很。 “怀王府里送来的东西你敢收？不是说侧妃刚没了孩子吗？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查出来，你还是要小心些。那些来路不明的，乱七八糟的，心怀不轨的东西，可千万不能收。” 沈笑阳这张嘴厉害得很，净捡着戳人心窝的话说。 说完还一副好意相劝的样子，对怀王府车队打头的那个人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王爷，王妃娘家有人！这点小事不劳王爷费心。听说侧妃刚没了孩子，恐怕王爷现在痛不欲生，这些东西还是留给府里那位痛失爱子的吧。” 说完大手一挥，“来人！把带来的东西搬进去！” 接着又歪头对怀王府车队的人说道，“兄弟几个，劳驾让出条道？” 于是，怀王府来送东西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对他们紧闭的院门大开，沈笑阳带着东西浩浩荡荡的走了进去，而王妃没有半分要让怀王府的东西进去的意思。 等沈笑阳的人都进去了，秦如霜淡淡看了他一眼。 “回怀王府的路途遥远几位，该走了吧？” 说完便让人将院门关了。 门外的几人面面相觑，也不能硬闯，只能灰溜溜地又带着原封不动的几辆马车回了怀王府。 而秦如霜这头，院门一关，沈笑阳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立刻不见了。 他脸上带着怒意，咬牙切齿道，“谢洵未免欺人太甚！我当初竟还觉得他对你有几分怜惜，是我看错人了！” 说完似乎怕又惹得秦如霜不高兴，连忙换了个话题，“来来来，看看兄长给你带的这些东西，合不合你心意？” “除了一些平日用的东西，我还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准备了小衣裳小被褥，都是请上好的绣娘做的！” 说完献宝似的，将东西拿到秦如霜面前。 秦如霜看了果然喜欢，笑着说道：“兄长有心了。” “是吧，连我看了都想生个孩子来玩玩了。” “兄长真是……”秦如霜无奈道：“生小孩怎么能用来玩？不过兄长年纪也不小了吧，该准备起来了，不然沈伯伯又该说你了。” “怎么连你也催我，我还想再自在几年呢！好了好了，别说这个。我这次来除了送东西给你，还想问问这几日王府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 沈笑阳知道，现在提起这些事情会影响秦如霜的心情，但是妹妹受了委屈，他这个做兄长的当然是要替妹子讨回公道的。 秦如霜仔细地将这几日王府发生的事情同沈笑阳说了。 沈笑阳听完眉头紧皱：“好，我知道了。你在别院，多有不便，剩下的事情交给兄长来查。” “对了，上次你让我查信鸽的事情也有了几分眉目。等我确定之后再告诉你。” 秦如霜点点头，“兄长办事我放心。” 沈笑阳看着秦如霜眼下不怎么明显的青黑，知道昨夜她肯定没休息好。 安慰的话他也不用多说，只和秦如霜保证道：“你叫我一声兄长，受了任何委屈，兄长都会帮你讨回面子，哪怕是与怀王府为敌！所以有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知道吗？” 秦如霜终于释然一笑，“我知道了，兄长。” …… 怀王府。 浩浩荡荡出发的队伍，最后又灰溜溜地回来了，领头的人非常忐忑地到的书房，将别院的事情一五一十和谢洵说了。 谢洵听完只是沉默。 沉默了很久，才对跪得腿都已经麻了的手下说道，“本王知道了。” 人刚走，又来了一个小丫鬟，是秦方好院里的庆红。 “王爷，侧妃知道您近来军务繁忙，让奴婢来请您去东苑歇息一二。” 谢洵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问了一句，“可是侧开身体有什么不适？” 庆红摇了摇摇头，说道，“那倒没有，就是侧妃关心王爷您……” “让她管好自己就行。” 庆红很会看人脸色，见谢洵兴致不高，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灰溜溜地回了东院。 “怎么样？王爷什么时候过来？”秦方好问道。 “王爷……王爷让侧妃好生休养，他就不过来打扰了。” 秦方好哼了一声，“往别院里送东西倒是勤快。请他来东院一趟跟登天一样难。” “对了，说起这个，奴婢去请王爷的时候，在书房外站了一会儿，听说王爷送去的东西全被王妃退回来了。” 秦方好听到这个消息倒是高兴了。 “秦如霜还是那个倔脾气，退得好！我还怕她不够恨王爷呢！” “王妃已经在别院住下了，那咱们这边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了？” 秦方好点点头，拿来一个信封，放到庆红手里：“你将这封信送到俞大人府上。” 庆红点点头，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方好一个人。 秦方好摸着已经平坦下去的小腹，眼神有些恍惚。 她也舍不得腹中的孩子，可是她更想活下去。 她知道父亲和那个男人必然会责怪她擅自做主，但是…… 秦方好眼神一暗，她知道父亲和达完烈想要什么的是什么！ 肚子里的孩子能带给他们的利益，她一样可以！ 第236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俞在忠的消息来得很快。 帮忙送信的人还带来了回信，信中说他今晚会到怀王府东院和秦方好小聚。 也不知道俞在忠使了什么手段，吃过晚饭后，谢洵果然被军营的人叫走了。 亥时一到，东院迎来了两位客人，赫然就是俞在忠和达完烈。 秦方好自己先斩后奏，将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自知理亏，于是在俞在忠和达完烈来的时候，忙不迭起身相迎。 “爹爹，夫君，你们来了！还是爹爹有法子，毫不费劲就将王爷支走了。” 俞在忠心中是有气的，听到这话，哼了一声脸色也不好看。 “你有本事在王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这个当爹的不过是将人支开，也算不得什么大本事。” 秦方好讪讪得闭了嘴。 倒是达完烈反而安抚了一下俞在忠，“别这么说，方好兴许也是心急扳倒秦如霜，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了，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秦方连忙道：“我知道夫君忧心的是什么事情。前些日子王府的书房重建了。王爷对我不设防备，若是爹爹和夫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定当竭力相助。” 达完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哪怕让谢洵葬身边关，你也无所谓？” 秦方好一咬牙，“我既已和夫君做了夫妻，自然是在一条心上的。” 没错，秦方好知道，他这个爹爹和夫君筹谋多年，甚至让她怀上孩子，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就是想搅浑大祁的这趟水，好从中得利吗？ 孩子没了，可她还在，她仍有价值。 达完烈听完，果然露出一抹赞赏的神色，偏头对俞在忠说道，“俞大人的女儿果然颇有你的几分样子，能破能立，福分在后头。” “哪里，只要能帮上主子一二就行。” 达完烈沉吟片刻，对秦方好说道，“近来大祁边关与大燕摩擦不断。谢洵的书房中不仅有边关布防图，还有大祁的兵力等详细的消息，只是如今王府戒备森严，这些消息恐怕不易得来。” 秦方好一听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连忙道：“王爷在这方面确实不防备我。夫君想要得到的这些东西，我都可以替夫君弄来。” “好。那我和俞大人便等你的好消息，只是谢洵在这方面看得紧紧，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说完体贴地拍了拍秦方好的肩头。 秦方好咬着嘴唇，心思活络起来。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恨秦如霜的，既然现在要做这么件事，不如…… “夫君可知，这王府的书房改建，当初是秦如霜一手操办的。我原先想着能将东西拓印一份给夫君，现在想想，不如直接将东西偷了，栽赃到秦如霜身上，一举两得。” 达完烈一笑，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也不介意替她除去看不惯的人，这怀王府，当然是越乱越好！ 于是道“如此甚好。我也不会让你一人单打独斗，你不必着急往谢洵身前凑，等消息就是了，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主动来找你。” …… 又过了几日，别院，里秦如霜已经踏踏实实的在别院安顿了下来。 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艰难，相反，身边没了秦方好这个惹人生厌的人，她心情反而好了许多。 况且谢洵也不在身边，没有人再让她心烦意乱，加之别院的那个老妇人虽然性格有些怯懦，但烧得一手好吃的家常菜，几日下来，竟还将她喂得胖了些。 饭桌上，秦如霜吃完了碗里的东西，青枝起身想替她盛饭，秦如霜摆摆手：“不了，我这几日胖了好多。” 青枝说道，“哪有女子怀孕不长胖的，我看现在正好，奴婢瞧着王妃喜欢吃杨婶做的饭菜，再吃一点吧。” 秦如霜笑着点点头允了。 吃完午饭后，秦如霜精神很好，坐在院子里看青枝缝小娃娃的衣裳。 “青枝怎么没等妾身来，就先做起来了。” 一道声音响起，是苏美人提着小篮子来了，篮子里是针线和一些上好的布料。 青枝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苏美人绣工好，奴婢先把样式做出来，到时候你直接绣在上面就行，就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美人爽朗一笑，没了在怀王府的拘谨，“这简单，男孩女孩的都做一些就行了。” 一下午的时光，就在三人的谈天中度过了。 看着日头差不多了，苏美人起身对于秦如霜说道，“妾身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王妃在院里歇息吧。” 秦如霜点点头，“辛苦你了。” 苏美人忙道：“哪里！来到别院反而自在许多。” 苏美人告辞走后，青枝立刻将刚刚经过她手的几件小衣都单独拿了出来。 “这几样奴婢拿去单独放起来，可千万别弄混了。” 秦如霜笑道：“防得这么严啊？” 青枝气呼呼地说道，“当然！王妃您对苏美人这么好，她竟然狼心狗肺和秦方好一起害您，要不是您拦着不让我说，我定要把她嘴都撕烂了！” 原来，当日事发之时，秦如霜想到了青枝是在顾美人的引导下，才突然起了心思替她晾衣服，因此给了秦方好院子里的人可乘之机。 后来她让青枝去仔细打探那日顾美人的行程，没想到却打听出来另一件事。 那日苏美人突发奇想做了糖水，要带给顾美人，却不知怎么的，手松打翻了糖水，淋了顾美人一身。 顾美人换衣服的时候她又借着说天气晴了，顾美人也没想许多，索性让下人将衣服拿出来晾了。 可以说那日的顾美人，在无形当中被苏美人摆了一道，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青枝查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愤怒异常，不过还是被秦如霜拦下了。 她依旧是先前的想法，总觉得事情不止那么简单。 后来苏美人要求要到别院照顾她的时候，她想了一下便答应了。 与其将人放在王府看不到的地方，还不如圈在身边。 当然她也打探好了，苏美人确实只是一介女流，琴棋书画还行，没别的本事。 别院里这么多护卫，又有青枝在旁边看着，想来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于是便将苏美人留在了身边，走一步看一步。 秦如霜的直觉果然是对的，又过了几日，留在王府的心腹传来了消息。 这几日秦方好竟然频繁出入谢洵的书房。 与此同时沈笑阳也给她带来了消息。 大祁边戍边军在和大燕的一场战役中，败了。 只是秦如霜觉得疑虑的是，在这边关告急的端口，谢洵为什么会允许秦方好频繁出入他的书房？ 难道真的是将秦方好看得比国家大事还重要？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一般王爷军事繁忙的时候，最烦别人到书房打扰他，这怎么……” 青枝想了想，提出了另一个想法，“或许是王爷太过心烦，秦方好到书房中去开解之类的……总归是小意温柔，讨好王爷就是了。” 秦如霜却喃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第237章 书房失窃 怀王府书房。 谢洵有些烦躁。 这段日子，大祁与大燕频繁发生摩擦，大祁自诩礼仪之邦，虽幅员辽阔，物资丰富，但一直遵循的是以和为贵。 之前的许多年，大祁皇室与周边邻国的关系都很不错，对邻国小部落也颇为照顾。 直到几年前大燕争斗多年的储君之争落下帷幕，新皇上位，狼子野心，对大祁国土蠢蠢欲动。 几年前那场惨烈的边关之战，便是如此。 大祁习惯了与邻国和睦而居，虽然边关兵力不少，但多年来都未发生什么争端。 直到大燕突然发难，打了大祁一个猝不及防。 而那时正是祁国上一代老将退下，小将为成，青黄交接之时，若不是当时的谢洵挺身而出，恐怕现在大祁已是另一番光景。 而几年前的边关之战，打退了大燕之后，谢洵便回了京都，这几年也相安无事，直到今年，大燕又开始屡次进犯，不过都是小打小闹。 边关的战士可能也习惯了大燕国时不时的突袭，只不过每次都是小规模的冲突。 可前段时间，大燕突然集结了许多兵力，打了戍边军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后来将大燕的兵马打退了，但有一小队先锋军被困在了城外，而且被大燕的军队团团围住。 战报送到了谢洵房里，谢洵看着战报眉头紧锁。 那一小队人马有五千余人，被大燕的军队困住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大燕的军队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将他们圈了起来，日日叫阵，却不见上前攻打，还投喂食物，似乎是在等着城内的大祁部队出来营救。 谢洵有些看不透大燕是在打什么主意。 是在等戍边军开城门吗？可如今大燕的兵力与戍边军相比仍然有所悬殊，强攻的话，戍边军并不畏惧大燕的兵马。 大燕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但仍然像玩弄似的，将那一队人马圈在一处，不杀也不放。 谢洵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正在这时秦方好带着熬好的鸡汤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谢洵并没有想过询问秦方好的意思。 在他看来，之前的边关一战，秦方好出手相帮，他已经欠了秦方好许多恩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导致了现在他与秦如霜还有秦方好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直觉里，谢洵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与秦方好有所交集。 之前是因为他必须对秦方好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如今孩子没了，哪怕这种想法并不光明磊落，但他还是觉得或许自己应该从其他地方补偿她，至少在情爱方面，他也许真的回应不了秦方好的感情。 可是此次边关的战事太过蹊跷，他想了几日，还是决定问问秦方好的看法，或许这一次，秦方好也能为他提供一些不同的思路。 “王爷还在为边关的事情发愁吗？” 谢洵点点头，“嗯，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对于边关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秦方好心头一紧，谢洵终于来问她了。 想起之前达完烈承诺她的事情…… 看来是达完烈暗中操控了边关的战事，谢洵理不清头绪，所以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在多年前曾经救过边关百姓的她。 秦方好努力掩饰脸上的雀跃，将达完烈近日来信中提到几个想法同谢洵说了。 谢洵听完，眉头舒展开来。 或许是因为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的思维竟被局限住了。 秦方好刚刚提醒他，再过两个月便到了周边邻国进贡的时候了。 当初大燕战败，与大祁签署的条款，每年都要向大齐进贡一些东西。 “我想他们或许是在试探王爷的态度，也是在试探如今大祁戍边军的防守之力。” “王爷与大燕对峙多年，应当知道他们骨子里就是有一股赌性，或许他们想赌一赌，若真的攻破了边关的防备，那便长驱直入；哪怕无法攻破，像如今这样，得了一个契机，也许也能在进贡的事情上面与大祁周旋一二。” 谢洵听完点点头，若事情只那么简单，自然是最好的。 秦方好提醒道，“每年大燕都会派使臣到大祁商谈进贡的东西，算算日子，怕是再过几日就要到京都了，王爷莫要担心，只需看看他们到时候会提出什么要求，就知道我们的猜测对不对了。” 秦方好的猜测当然是对的，因为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是达完烈在暗中操控。 果然，三日之后，大燕的使团到了京都，而休整面圣之后，便提出了他们最近将戍边军五千余人的小队请到大燕去“做客”，如今已经许多时日过去了，吃了他们大燕的东西，恐怕要在今年进贡的物品当中扣减下来。 所幸他们提出的要求也不算苛刻。 到底是五千人的性命，是那些金银珠宝换不回来的，祁帝略一思索也同意了—— 主要是怕寒了边关其他战士的心。 而在祁帝答应之后的几天，大燕的军队果然将那五千人的小队放了回来。 经过此事，谢洵对秦方好态度缓和了不少。 有一日谢洵不在，秦方好大着胆子擅自去了一趟书房，说是替谢洵整理一二，谢洵回来之后只微微皱眉，竟然也没有呵斥她。 秦方好心中暗喜，她知道，她想要的时机到了。 三天后，怀王府书房失窃，边关布防图不翼而飞。 第238章 蠢货爹 而此时，别院中。 秦如霜正在喝青枝为她煮来的汤药。 临近生产，曹御医给了一副方子，说是益气补血的，没什么副作用，秦如霜可以在生产之前适当饮用一些。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天阴沉沉的，雨滴要下不下，秦如霜只觉得心烦意乱，而且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心不在焉地喝完了汤药，准备。碗放到一旁桌上，兴许是因为出神，一下子没放稳，哗啦啦摔了一地的碎片。 青枝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查看。 “王妃可有受伤？” 秦如霜摇摇头，“我没事，手滑了。将碎片扫出去吧。” 青枝将碎片扫了出去，路过院门的时候，杨婶正好叫住了她。 “沈大人府里的人又来了，说是带了信，小的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敢接，这会儿人等在门口，青枝姑娘去看一下吧。” 青枝点点头，打开院门，只见是沈府的小厮，正一脸焦急：“青枝姑娘，你可算来了！这封信是我家少爷嘱咐一定要赶快送到王妃手里的！” 青枝眉头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那小厮摇摇头，“小的不知。只知从昨夜到今日，京都城中到处戒严，百姓们都缩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街上都是皇城军在走动巡视。” 青枝连忙谢过那小厮，拿着信匆匆回了房里。 将小厮的话三言两语和秦如霜交代了，秦如霜打开了信封。 信里的内容只有寥寥数字，非常简单，却让秦如霜紧紧皱起了眉头。 信上写的是，怀王府失窃，布防图被盗，全城戒严。此事恐有诈，妹妹小心。 秦如霜没有避讳青枝，青枝在一旁也看到了这封信的内容。 看完之后自然是满脸的焦急。 “怎么会这样？奴婢不懂这些，可书房当初是王妃您一手主持修建的，不会又要把错怪到您头上吧？” 秦如霜摇摇头，“我好端端在别院里休养，哪怕此事蹊跷，最多也只是我有几分嫌疑，应该不碍事。” 秦如霜是这么想的，王府里的秦方好当然也能想到这一茬。 秦如霜现在去了别院，就算书房失窃，硬要赖到秦如霜头上，最多就是她有几分嫌疑，王爷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对她大动肝火。 秦方好垂眸，摸了摸手下那张刚刚干透的信纸，嘴角扯出一丝笑。 王爷不会怀疑，但不代表别人不会。 “庆红，将这封信送到将军府我娘手中，让她速速去办。 庆红点头：“是，侧妃。” 怀王府和将军府离得不远，不消片刻，这封信便不动声色地到了柳姨娘手中。 柳姨娘匆匆忙忙看了信，立刻将信烧毁了，又急匆匆往秦将军院中赶去。 秦将军今日没有去上朝，如今天气炎热，他年纪大了有些苦夏，再加上不知怎么的城中戒严，他索性告假没有去上朝了。 柳姨娘匆忙赶来的时候，秦将军正在逗鸟。 笼里是一只画眉鸟，这只画眉是他重金找人寻来的，声音清亮，颇为有趣。 “老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逗鸟？” 秦将军瞥她一眼。 虽然当初因为各种原因，休弃了柳姨娘，但毕竟对柳姨娘的宠爱已经持续了十几年，也不是一下子说断就能断的。 这些日子在柳姨娘的小意温柔下，秦将军虽然没有恢复她的名分，但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叽叽喳喳的像什么样子？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柳姨娘左右看看周围没人，连忙上前对秦将军说道：“老爷，咱们府上要出大事了！你赶紧进宫去和陛下告罪吧！” 秦将军听完这话，眉头一跳，“胡言乱语！你这无知妇人又在说什么？好端端的，咱们府有什么罪？” 柳姨娘装出一副着急的不行的样子，对秦将军说道，“老爷可知为何今日城中戒严？亏老爷还是一品大员，这点消息都没得到！今日方好来信了，说王府失窃，边关的布防图被盗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还不是怪你们母女，如今我和王爷关系紧张，怎么可能得到消息？不过……怪不得城中戒严，看来我这病还得要几日才能好了。” 柳姨娘见他不着急，恨铁不成钢道：“老爷你怎么不想想，王府的书房重建是你那个好女儿秦如霜一手操办的！方好来信了，说王爷如今大发雷霆，怀疑此事与秦如霜有关，已经派人去别院，要将秦如霜押回京都到皇上面前对质了！” “方好说得很明白，那书房的建造图只有秦如霜和王爷两人看过，如今出了事情，王爷已经认定了罪责在秦如霜，若是让王爷先一步进了宫，那咱们府里就完了！” “老爷，这可是叛国大罪啊！” “这……这没有证据的事儿，王爷恐怕不会乱说吧？”秦将军有些不相信。 “那老爷你说这事儿该怪谁？！总共就两个人，要么王爷自行去找陛下请罪，承认是他保管不力，要么就是秦如霜将书房的秘密透露给了外人！” “如今秦如霜不得王爷喜爱，已经被发配到别院去了，老爷觉得王爷还会保她吗？她那么怨您，指不定就胡乱攀咬到将军府头上了！” “赶紧进宫，先去向皇上请罪才是正事儿！说不准皇上看在老爷您为国为民几十年的份上，不会牵连咱们！” 秦将军还有些犹豫，有姨娘一咬牙说道，“你想想姓苏的那一家！当初不过有了一点点通敌叛国的苗头，连证据都没拿出来，就已经被满门抄斩，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秦将军一听果然慌了神：“快！快把我的朝服拿来，我先进宫向陛下请罪去！” “哎哎，我这就去！对了，老爷这事先别告诉夫人吧，我怕夫人护女心切，害了我们全府的人……” 秦将军想到秦夫人这些日子对他冷言冷语，甚至曾经要和他和离，想来心中早就没有将军府了，于是沉着脸道，“这事是不该告诉她，吩咐下人，我进宫的事情，谁都不许与她说！” …… 秦将军有意隐瞒，但她不知道的是，秦夫人自从对他心灰意冷之后，早就在秦将军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是一个贴身伺候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在屋外隐约听到了几句秦将军和柳姨娘的话，大约是说嫡小姐闯了祸，要进宫去请罪之类的。 她一会儿都不敢耽搁，秦将军走后立刻就去禀报了秦夫人。 秦夫人听完只觉眼前一黑。 “我……我去追他！” 那丫鬟一跺脚，“来不及了夫人！老爷已经上了马车了，您追不到了！不如这样，先将这个消息快马加鞭告诉别院的嫡小姐，好歹让她有些准备，就怕她如今还什么都不知道！” “是！是！快让人带消息去给霜儿！” 第239章 羊水破了 秦如霜自打收到了沈笑阳的来信，虽然嘴上安慰青枝，但其实心里也十分不安。 “我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你先让人将苏美人看起来，这个当头，别让她再弄出什么事端来。” 青枝早就恨极了苏美人，闻言自然立刻就下去办了。 秦夫人的消息来得很快，她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再出什么意外，命心腹快马加鞭，硬是将两三个时辰的路，花了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 此时青枝刚刚按照秦如霜的吩咐，将苏美人看守起来，正回到院子里，就看到秦如霜手边放着一封信，整个人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青枝连忙赶过去，“王妃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如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蠢货！简直是蠢货！” 青枝怕她动怒又引得早产，于是连忙过来劝慰，可她只瞄了一眼信上的内容，也被气得不轻。 “老爷真是糊涂了！怎么上赶着去认罪呀？这事情都没查清楚，怎么就……” 秦如霜脑中飞速转动，总觉得这事情十分蹊跷。 且不说从书房失窃到现在短短一天的时间，按照谢洵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认定凶手是她？ 若这事情没有定论，秦将军又怎么会急急忙忙到宫中去请罪？难道真的是…… 谢洵已经表明了态度怀疑自己吗？ “谁说没有查清楚？正是因为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父亲才会顶着陛下和王爷的怒火去宫中替姐姐求情啊……” 秦如霜猛地抬头，看到门口笑意盈盈的秦方好，皱眉道：“你怎么会来别院？青枝怎么将人放了进来？” “奴婢不知道，奴婢明明吩咐了他们今日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的！” “姐姐别生气啊，我既然能进来，那自然是得了王爷的首肯的。” 原来，秦方好在传信给柳姨娘之后。，着谢洵带兵出去巡防的空档，立刻往别院赶。 她比秦夫人传信的人出来得早，倒是前后脚来到了别院。 秦方好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我若没有王爷的令牌，护卫们怎么可能放我进来？” 秦如霜看到那枚令牌，瞳孔猛地一缩。 这枚令牌是谢洵的贴身之物，向来不离身，怎么会在秦方好手中，难道…… “唉，姐姐也不必太过伤心。这事情迟早是要牵扯到姐姐身上的，毕竟那书房可是你亲手建造的，当初说多么密不透风，也只有你和王爷二人知道其中的秘密。” “再说了，姐姐还是要理解王爷的，如今姐姐临近生产，王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陛下生气得很，总该有人为此事负责，王爷前途坦荡，是绝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染上污点的……” 秦方好话音一转，说道，“可姐姐你不一样，你现在肚子里怀着小皇孙，就算陛下如何震怒，还是会考虑腹中的孩子，就算将罪责怪到你头上，也不会动你分毫，至少生产之前不会。” 秦如霜咬着下唇，半晌说道：“不，我不信，这件事来得突然，不管是王爷还是陛下，都不可能这么轻率就下结论。” 秦方好叹息一声看，向秦如霜的眼神中带着怜悯。 “姐姐还不知道吧？你害我肚子里的皇嗣没了，这件事情陛下和贵妃都已经知道了，若不是王爷拦着，姐姐以为自己还能在这里安之若素地等待生产吗？如今又出了书房失窃的事情……王爷对你非常失望。” 秦如霜知道，秦方好这些话能信的没有几分，不过是为了扰乱自己的心神罢了。 于是说道：“说吧，你今日来到底是来干什么？不用扯这些有的没的。若王爷真的觉得是我做的，自当由他亲自来押我回京，犯不着劳动你这个后宅的女人来！” “既然姐姐这么问，那我便说了。” 秦方好缓缓道：“王爷的意思，是希望姐姐能自行认罪，他会让你安心产下麟儿，待小皇孙生产之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孩子的，放心，我们俩是血脉相通的姐妹，就算以前有什么过节，我也不会撒气在孩子身上的。” “做梦！我绝不可能将孩子给你！” 刚刚秦方好说了这么多，秦如霜并没有觉得如何，唯独这句话触了她的逆鳞。 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的命！怎么可能交给秦方好抚养！ 秦方好说了这么多，见秦如霜还是不相信，于是一咬牙说道，“屋外跟的那些人全都是王府的人，若没有王爷的首肯，我怎么可能叫得动这些人！” 似乎是为了印证秦方好的话，就在这时，杨婶突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王妃！王妃！来了好多皇城军！外面来了好多皇城军！他们将别院围起来了！” 听到这话，秦方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她掩饰了过去。 “你看，王爷这不就亲自派人来了吗？” 秦如霜却并不理会她，对杨婶问道：“王爷来了没？” 杨婶害怕的摇摇头：“没有，王爷没来。” 秦方好似乎是等不及了，眼中发狠：“我到底是你的妹妹，你跟我走，我好好将你送回王府，不管之后等待你的是什么，至少我会念在孩子的份上对你客气一点，若是被外面那些皇城军带走，姐姐知道自己要受多少罪吗？！” “我不可能跟你走！啊……” 秦如霜脸色一白，肚子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这感觉…… “王妃王妃，你……你……你脚下面……” 秦如霜低头，一股水流顺着她的小腿流下，羊水破了…… 似乎还嫌现在的场面不够混乱，守院老汉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 “走水了！走水了！王妃！快叫人！快来救火！！” 青枝急得六神无主，“王妃！这……这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回王府……” 秦方好见状，高声道：“来人！将王妃带走！！” 秦方好一声令下，和他同行的那些人突然全部涌了进来，将屋子里的主仆几人围了起来。 秦如霜腹中剧痛，但还是保持着一丝清明，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些人的脸庞，突然笑了。 “你根本没有得到王爷的首肯！这些人根本不是府里的护卫！” 刚刚秦方好是一个人进来的，她并没有看到随行的护卫，现在一看，这些人脸生得很，哪里是王府的人，分明是秦方好自己私养的手下！ “你今日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第240章 大火 “哈哈哈哈哈！！！” 秦方好听到秦如霜的问话，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她笑够了，才开口道：“有些事情我本不想现在告诉你，但看今日的情形，恐怕你也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了，既然这样，我就让你死得明白，做个明白鬼吧！” “我来干什么？我来取你性命！我恨你，因为你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本该是怀王府的正妃，我本该和王爷和和美美一辈子！都怪你，怪你横刀夺爱，怪你让我毫无尊严！” “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和王爷又怎会兜兜转转到了如今的境地？你知道我从小除了出身不如你，样样都按着女子的规矩来，就想将来能找个好夫婿，好不容易让我等到了王爷，可你偏偏！你偏偏！” 秦方好含恨看着秦如霜：“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知道为什么你当初给王爷写信，王爷都不回了吗？” 秦如霜闻言瞳孔紧缩，“你怎么会知道我曾经与王爷通信？！” 秦方好怜悯地看着她，“我当然知道。” “是你……是你劫走了我与王爷通信的信鸽，取而代之……” 一瞬间，秦方好什么都想明白了。 为什么谢洵会突然断了来信，为什么谢洵明明从未见过秦方好，却对养在深闺的秦方好有好感，为什么谢洵会一而再再而三忍让秦方好一切的所作所为…… 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如果她和谢洵之间断了联系，问题一定是出在身边的人身上！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秦方好……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这一步步棋我走得多好啊，王爷对我另眼相待，我本可以一朝翻身成为王府的主人，都怪你，明明知道王爷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厚着脸皮插进我们之间来？！” 秦如霜的小腹一阵阵抽痛，她紧咬牙关没有喊出声。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横刀夺爱的人明明是你。” “闭嘴！”秦方好喝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用了！今日你们都得死！等你死了，这个秘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主子快些吧，这火不对劲！” 秦方好还想再说什么，被手下的一个人提醒。 秦方好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火已经将这间房笼罩了起来，高温之下，空气扭曲，让人喘不过气。 而空气之中弥漫着火油的味道，火势迅猛，屋子里的帘子都已经燃了起来。 秦方好眼神发狠：“将她的肚子刨开，将她腹中的胎儿取出来！今日她必须死！” “不仅是她，连你也要死！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要死！！！” 房间外突然传来了另一个癫狂的声音。 那声音含恨而扭曲，秦如霜差点没有听出来那竟是苏美人的声音。 “你们都该死！秦方好你让我做了这么久的傀儡！还有你，秦如霜！我早受够了和你假惺惺的姐妹情深，我不想再做什么苏美人了！” 秦如霜猛地想到，曾经看到过苏美人写字，确实与曾经的苏才女有所不同，又想到当初苏氏应该是被满门抄斩的，她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现在这个苏美人只是旁人取而代之的！ 秦方好带来的人都有些紧张，秦方好道：“不用管外面那个疯女人！去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取出来，我们立刻走！” “我看谁敢动我家小姐！”青枝只身而上，死死地挡在秦如霜身前。 一旁的杨婶和守院的老汉似乎也明白过来什么，他们虽然害怕，但还是咬紧牙关站在了青枝的旁边。 秦方好的提议太过骇人，一时间旁边的护卫也踌躇着不敢上前。 将活生生的人肚子刨开，再将胎儿取出，这手段也未免太过残忍！ 看周围的人不动，秦方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一个侍卫身旁，猛地抽出他腰间的刀！ “都是废物！既然你们不敢，那就让我来！” “啊！王妃小心！” “房梁！房梁要塌了！” 青枝惊呼出声，下一秒“轰隆”一声，只见屋顶的房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烧得掉了下来，横在了屋子中央！ “主子快走吧！您过不去的！房梁塌了，这房子很快也会塌地，再不离开这屋就出不去了！”护卫劝道。 秦方好不甘心，眼睛还在盯着秦如霜的肚子，她筹谋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去母留子，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 眼见秦如霜不走，旁边的护卫也管不了那么多，猛地将他拉得退后了几步。 “怀王府那么多女人，如今主子就是王府里位份最高的人，以后等她们怀了孩子，有的是机会，命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秦方好咬牙，现在这情形不退也得退了，于是招呼周围的人：“走！我们先出去！” 护卫猛地拉开房门，只见苏美人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身上有好几个地方都被火烧得破了洞，想也知道这货肯定是她放的。 都怪这个女人临时反水！ 秦方好恨极了苏美人，对周围的人说道，“把她推进屋子里去！” “是！”护卫毫不含糊，三两下就将苏美人推了进去。 接着秦方好下令：“将门锁死！烧死他们！！！” 她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 屋子里，秦如霜已经痛得话都说不出来，而青枝则是六神无主，徒劳地想用自己的身体将大火隔开。 “王妃你挺住！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你一定要挺住啊！” 秦如霜惨白着脸，摇摇头，发出的声音已经非常小了，青枝凑得很近，才听到了她说的话。 “来不及了，你过来，我和你说……” …… 屋子外，大火已经将房间完全笼罩在里面，秦方好确定秦如霜插翅难飞，这才退开了一些，突然换了一张面孔大声哭了起来。 “来人啊！救火啊！姐姐还被困在里面，快来人救火！” 就在这时，谢洵突然冲了进来。 看到谢洵，秦方好一下子扑了过去，“王爷！快救救姐姐！姐姐还在里面呢！” 谢洵突然回头深深看了秦方好一眼，只那一眼，就让秦方好僵愣在原地。 王爷的眼神……好恐怖…… “来人！将秦方好等人压下去！” 秦方好一下子慌了，连忙问道：“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来救姐姐的啊！” “听不到本王的话吗？将她的嘴捂上拖出去！” “是。” 秦方好和手下的人立刻被皇城军捂着嘴押了下去，而此次与谢洵同行的，还有聂磊。 聂磊看到房间外熊熊的大火，也是慌了：“王爷，我这就去叫人来灭火！” “来不及了！” 谢洵竟冒着大火冲了上去！ “王爷？您别冲动！快！快来人保护王爷！” 可谢洵却像是听不到部下的呼喊，毅然决然地冲进了大火中。 第241章 悔恨 火势真的太大了，烘得谢洵连眼睛都睁不开，他强忍着眼睛的酸涩，凭着直觉冲到了房间门口。 只见房间的大门已经被人用锁死死地锁上了！ 他猛地用手去扯动门上的大锁，那玄铁做的大锁已经被大火烧得滚烫，随行而来的聂磊甚至能听到人肉贴在上面发出的滋滋的响声。 “王爷您先别急，我这就去找钥匙来！” “不用找了，没用的！锁孔已经被融了，只能靠蛮力挣开！” “可是……可是……”聂磊一脸骇然地看着谢洵，他仿佛根本感受不到手上的痛楚。 谢洵用力拽了几下，没有将锁拽开，他又将手收了回来，呲啦一声，他整个手心的皮肉全都粘在了滚烫的门锁上。 肉类的焦糊味传入聂磊的鼻腔中，哪怕是久经沙场经常受伤的人，看到谢洵的那一双手，也忍不住跟着痛了起来。 谢洵的手心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了，而手指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崩开了几个，鲜血直流。 谢洵仍旧像是感受不到痛楚，只缓了一会儿，便又将手伸了上去，试图将锁强行震断开来。 “轰隆——” 又是一声，似乎是里面的什么东西被烧到了。 被响声吸引的聂磊努力往屋里看，隐约从窗缝中看到屋中早已是一片火海，而房梁早就塌了下去。 此时屋子其他的支柱也在大火的燃烧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屋子要塌了！ “王爷先走吧！这屋子要塌了！” “走？你让本王怎么走？本王的妻儿还在里面！” 谢洵怒吼出声，那声音里饱含着着急和痛苦，甚至嘶哑破音。 聂磊愣住了，他从没看过谢洵这样崩溃的样子。 哪怕是当初兵临城下，哪怕是他们被大燕的军队围住，弹尽粮绝之时，王爷都是沉着冷静的，何时像这样，仿佛一头被困的猛兽，挣脱不开痛苦的牢笼。 聂磊被他眼中的痛苦和决绝吓到了，可他也知道大祁需要谢洵，谢洵绝不能在这里出事！ 聂磊猛地扑到谢洵身上，借着惯性一下子将谢洵撞飞了几米远，害怕谢洵又冲过去有什么危险，聂磊死死地将谢洵压住。 可是困兽一般的谢洵，又岂是聂磊一个人能制服的？ 有几次差点就被挣脱开来，聂磊只能向一旁的皇城军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压住王爷，不能让王爷过去啊！” “放开我！聂磊你放开我！如霜还在里面！” 极度的绝望让谢洵爆发出了惊人的蛮力，甚至将聂磊和两个皇城军都撞了出去。 可那一下也用尽了他身上全部的力气，他跌跌撞撞走了两步，轰隆一声，整个房间在他面前轰然坍塌。 谢洵猛地跪了下去，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没了…… 谢洵还沉浸在这残酷的事实中无法自拔，可身体却从背后猛地被人踹了一脚，狼狈地倒到了地上。 “沈大人你要干什么？！” 沈笑阳赶来了。 聂磊冲过去想护着谢洵，可是谢洵倒下之后，似乎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就这么狼狈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笑阳还想上去再打，被聂磊拦腰抱住：“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做什么？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这群杀人犯，你们亲手杀死了我的妹妹！！” 躺在地上的谢寻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别拦着他……” 聂磊不知所措地松开了手，沈笑阳扑了上去，几拳便将谢洵的嘴角打出了血。 他甚至还不解气，用双手紧紧地掐住谢洵的脖子，“你现在知道伤心了？知道难过了？！你不是应该开心吗？！啊？害死了我妹妹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你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哭？！你应该笑啊！你应该放肆大笑！我不许你为她流一滴眼泪！你给我笑啊！” 聂磊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谢洵，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那是沉默的，无声的，绝望的哭泣。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没有一点声息，和嘴角的血泪混合在一起。 一旁的沈笑阳早已泪流满面，他也失去了浑身的力气，颓然坐倒在谢洵旁边。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呢？你为什么不相信她？她怎么可能窃取布防图？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将她救回来？！” 沈笑阳喃喃道：“你们害死了她……” 一旁的聂磊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低声道：“王爷从来没有怀疑过王妃啊，这事情太过复杂，他只是因为前些日子被困在边关的将士不得已而为之，那可是五千条活生生的人命……” 聂磊解释的话语，却像是点燃了沈笑阳心中最后的愤怒：“你们都不是人！！！她当初救了你们，你们却亲手把她害死！！！当初若不是如霜远在京都出谋献策，飞鸽传书给谢洵，救了边关的将士，他们早就死了！！” “现在你却因为他们的性命让如霜葬身火海，你们欠她两条命！！” 谢洵猛地坐了起来，用力握住沈笑阳的肩膀：“你说什么？！” “你放开我，别碰我！”沈笑阳猛地将谢洵推开。 谢洵狼狈地爬起来，一步一步膝行到沈笑阳身边，卑微地望着他，“飞鸽传书？你再说一遍！” 沈笑阳将手伸进胸口，猛地抽出一叠信纸，胡乱地撒在谢洵身前，“你自己看！你最爱的秦方好冒充如霜，领了天大的功绩，而你却浑然不知！”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谢洵跪在地上，一页一页看过那些纸张。 “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 “哈？你怎么会懂！你怎么会知道如霜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你这个蠢货！有能力替你出谋划策拯救边关的人，怎么会是一个闺中的无知妇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用边关的功绩要挟你，让你给她感情上的回应？！你看那是看不起她的感情！” “谢洵你这个废物！你配不上她！你不懂她！不懂她的痛苦和骄傲，更不懂他刻在骨子里的自尊！” “啊——” 极端的痛苦和悔恨让谢洵嘶哑地哭喊出声。 聂磊怔住了。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痛苦的声音。 痛苦，绝望，后悔…… 像永远挣脱不了牢笼的困兽。 第242章 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西南边陲。 茂密的竹林中，一座座竹制小楼林立其间，微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些小楼林林散散，似乎毫无规律，又似乎是按着某种神秘的布局排布。 而中间是一座足有四层高的小楼。 若是有人能从高空中俯瞰，就能看到这些竹楼是以中间那座四层小楼为中心，以太极八卦的分布形式环绕周围。 而此时，四层小楼中的某个房间里。 穿着西南少数民族服饰的少女，正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满脸着急。 “哎呀！小少爷你别哭呀，小姐马上就回来了！” “你看这个！” 叮叮咚咚…… 少女拿起了一个竹子的摇鼓，在娃娃面前晃动，试图逗他开心。 可那娃娃只盯着小鼓看了一小会儿，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且隐约有哄不好的趋势。 少女急得满头是汗，将娃娃抱起来在房间中左右走动。 可那娃娃还是没有停止哭泣，张着小小的嘴巴，隐约能看到里面粉红色的牙床。 再看这小娃娃的长相，肤色是白里透红，一对眉毛俊秀的，眼睛大的不像话，小鼻子秀气的挺着，而嘴唇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微微发干，直把少女看得心疼死了。 就在少女六神无主之时，竹子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那少女满脸见到救星的样子，松了口气，“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而那被称作小姐的人，身形修长，亭亭而立，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周身的银饰叮当作响。 腰间一圈围了繁重的银质腰饰，凸显出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一点都没有生过孩子的痕迹。 若有懂行的人看到了这腰饰，就知道这是西南某一少数民族中，地位极高的人才能佩戴的东西。 再往上看，那人戴着一顶竹制的斗笠，斗笠周围用半透明的纱围了起来，只露出一个精致小巧的下巴，但也足以引人注意了。 让人不禁想象这薄纱下面该是怎样的惊世容颜。 她快步走了过来，接过少主少女手中的娃娃。 那娃娃似乎是认得娘亲身上的气味，微微动了动小鼻子，嗅到熟悉的香味，于是便立刻停止了哭泣。 少女松了一口气，“还是小姐有办法。” 薄纱下的人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悦耳。 “青枝，下回他要是再这么淘气，往他屁股上拍两巴掌就是了，反正也是个皮小子！不怕打！” 原来这少女正是青枝，而面纱下的女人，则是死里逃生，诞下麟儿的秦如霜。 秦如霜虽然嘴里说着要打娃娃的屁股，但其实抱着娃娃的动作比谁都小心翼翼，微风吹过，扶起薄纱，就能看到她眼神中作为母亲的温柔目光。 青枝轻轻替秦如霜摘下斗笠，嘴里念叨：“小姐真是！才刚刚出月子，怎么就到处跑？” 秦如霜轻轻拍了拍娃娃的小屁股，逗弄着说道：“这不是去找莲青道人开药吗？我们宝宝是不是想娘亲了呀？” 听到秦如霜的话，青枝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 她抬头看向秦如霜的脸庞，只见原本美丽的脸庞上，留下了一道丑陋可怖的伤疤。 那伤疤就在眉毛上方，像是被火烫伤，一直蜿蜒到眼角，险些就伤到了眼睛。 青枝叹息一声。 “小姐，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奴婢如今恨不得您不要再吃一点苦，这疤留着就留着吧，何必去用那什么劳什子断骨草，平白受罪。” 秦如霜只笑笑，说道：“不是让你不要自称奴婢了吗？如今我只是个普通女子，而你只是我的小妹妹。” “好，我知道了。” 青枝愣愣看着逗弄娃娃的秦如霜，谁能想到他们还能活着出来呢？ 青枝的回忆，不自觉的飘到别院大火的那一天。 那天，秦方好将他们主仆几人锁在房间里之后，只留下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苏美人 而秦如霜在大火之中被烧伤了一边的脸庞，血肉模糊，十分害人。 青枝原本以为他们都要死了，没想到生死攸关之际，在秦如霜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一处机关，打开机关之后，是一条黑暗潮湿的暗道。 原来这处别院，也是秦夫人无意之中向别人买来的，而原本的主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在卧房的床榻下留了一条暗道。 年幼时的秦如霜在别院避暑的时候，到处探险，无意中发现了这一条密道，但她没有同任何人说。 十几年过去了，生死之际，秦如霜突然想到床下还有暗道，她只能赌一把，让青枝和杨婶，还有守院老汉一起砸开了暗道， 而那时间苏美人已经趋近癫狂，拼了命要过来拖着他们一起死，最后是守院的老汉毅然决然将苏美人扑到了大火之中，而自己也…… 他们不敢回头，一路摸索着出了别院。 好在他们运气好，暗道的另一头并没有被封住。 他们跌跌撞撞顺着暗道爬出去之后，进了别院后面的一处林子里…… 每每想到这里，青枝总是会在半夜惊起一身冷汗。 那时候青枝以为他们得救了，可她刚松了一口气，回头却看到秦如霜已经不省人事。 杨婶曾经在村子替人接生过，一看就知道秦如霜这是没力气了，已经晕了过去！ 这是生产的时候最怕遇到的状况，孩子还没出来，母亲先没了力气，这样的情况十有八九都是一尸两命。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杨婶和青枝六神无主之时，林子里突然来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那老人脾气古怪得很，面对他们的求助，一开始说是要帮忙，可是看到了秦如霜的穿着之后，又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怀王府的人绝对不救！那臭老头的徒弟绝对不救！” 青枝机灵，说了一句秦如霜被谢洵抛弃了，走投无路，求求他救救秦如霜。 那老人竟突然转了主意。 也不知那老人是什么来历，一手银针用得出神入化，不过几针扎下去秦如霜就悠悠地醒了过来。 而杨婶以前替别人接生过，情况紧急来不及挪地方，竟然就在别院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将孩子接生了下来。 而那一幕也是青枝不愿意回忆的。 在她混乱的记忆中，只记得王妃身下全是血，刚刚将孩子生出来，还来不及看一眼就昏死过去。 最后还是那老人一边嘟囔着嫌麻烦，一边将他们带回了西南边陲。 而他们跟着老人回到西南边陲的这片小竹林，被村落里的人奉为上宾，青枝这才知道那老人是谢洵的师傅，逸青道人的同门师弟，莲青道人。 …… 青枝在小孩子咯咯的笑声中收回了思绪，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声，“小姐还在，真好啊。” “怎么又在感慨？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要学会向前看，至于这脸上的疤……” 秦如霜慢慢抚摸上脸颊，“虽然我很想用这个伤疤提醒自己，但我还是觉得去了更好，毕竟我们宝宝应该有个好看的母亲，你说是不是啊宝宝？” 那小孩似乎听懂了母亲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京都那边，沈大人能不能替小姐收尾了。” 秦如霜垂下眼眸，“放心吧，你应该相信兄长的能力。” 第243章 她的遗骸 此时京都之中。 京都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秦将军庶女，竟然是小妾与旁人通私所生，而那名叫秦方好的庶女更胆大包天，里通外国，盗取怀王府书房的布防图，已经被秘密处决。 另一件事，则是怀王的正妃秦如霜在一场大火之中，连同腹中的胎儿一起命丧火海。 当然还有第三件事，但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那便是在大祁做了十多年关的兵部尚书的俞在忠竟然是大燕人，而且还和宫中的质子一直狼狈为奸，唆使自己的女儿秦方好怀下孽种，还妄图混淆皇室血脉，将腹中孽子说作是怀王谢洵的亲骨肉…… 王府里。 谢洵穿着一身黑袍，背手立在窗前。 一旁的聂磊没了平日里的叽叽喳喳，亦是一脸沉默地看着窗外。 太阳从窗外照了进来，撒在谢洵的头上，明明二十多岁正值壮年的男人，黑发之中却已经生出了大半的白发。 聂磊看着沉默的谢洵，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曾经在书中看到，说有人经历巨大的悲痛和变故，会一夜白头，他觉得那是无稽之谈，直到王妃死后…… 王爷跪在坍塌的废墟前，整整一夜，半步都没有挪动。 当第二日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聂磊猛地发现，王爷的头发竟已经白了一半。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悔恨交加，心痛至死，真的会让人一夜白头。 那日之后，他再也没见王爷笑过。 虽然王爷以前也不苟言笑，但好歹还有能称之为“人”的情绪，可是现在…… 聂磊看向眼前这个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总觉得站在他眼前的早已不是人，而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王爷，今日是王妃出殡的日子，您真的不去看看吗？” “不去了，在这里送她也是一样的。” 聂磊心下黯然。 秦如霜的丧事，足足拖了一个月。 秦如霜死的那日，谢洵在废墟前足足跪了一夜，沈笑阳撂下狠话，说秦如霜已经死了，往后的日子谢洵只能抱着秦如霜的骨灰过。 说完便愤然离去。 然而第二天他又改了口。 他坚称秦如霜哪怕死了做了鬼，被拘在谢洵身边也不会开心，于是坚持不让谢洵碰秦如霜的骨灰，要求由他的人亲自从废墟中将秦如霜的遗骸取出来。 谢洵自然是不答应的。 可沈笑阳只一句话就让谢洵闭了嘴。 “她活着的时候，你从来没有相信过她，害得她痛苦，委屈，尊严尽失地死去，现在她已经死了，你还是放过她吧……” “你还是放过她吧。” 就这么几个字让，谢洵无地自容，也让他再也没有脸面插手秦如霜的丧事。 关于秦方好，沈笑阳声称谢洵对秦方好仍有私情，怕他对秦方好的罪孽有所偏颇，于是要求要将秦方好压入大理寺审理。 秦方好在大理寺中受尽折磨，再被抬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没了一块好的皮肉，而舌头也被残忍地割掉。 但并没有人觉得她可怜，今日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谢洵拿过沈笑阳提供的供词，逐字逐句地去看，这才知道了秦方好和俞在忠，还有达完烈之间的阴谋。 而里面，还有一份关于秦如霜的供词。 说的是她那日闯入偏院，想要活生生将秦如霜的肚子抛开，将胎儿取出，去母留子，然而苏美人疯癫之下放火烧了别院。 秦方好无奈之下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将秦如霜和青枝锁在房间中活活烧死。 那疯癫的苏美人则是放火烧身，将自己烧死在了别院的一处房间里。 …… 谢洵想事情想得出神，回过神来之时，他问了聂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聂磊报了时辰，谢洵神情黯然 此时，秦如霜的骨灰应该在杜氏船运的护送下，准备起程江南了吧。 原本，沈笑阳一个外人要将大祁王妃的遗骸带走，自然是不合适规矩的，其中沈笑阳又与皇室僵持了半个多月之久，最后还是谢洵从中调停，才让祁帝送了口。 而在此之前，秦如霜的遗骸一直被压在别院的废墟下面，由皇城军重兵把守。 决定从废墟中取出遗骸的那日，谢洵在一旁亲自观看，事到如今，他仍然对秦如霜的死亡留有一念妄想。 直到从废墟中取出来了两具骸骨。 其中一具已经被烧得只剩一半，什么都看不出来，另一具则隐约能从骨头的形状中看出是一具女尸。 而女尸的腹部则是一团黑色的…… 谢洵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后来，沈笑便是顺理成章地取走了秦如霜和青枝的遗骸。 谢洵也没有阻止。 他知道，他不配。 …… 杜氏商船之上。 沈笑阳扶着秦夫人，递了一方手帕给她：“伯母，别伤心了……” “我怎么能让我不伤心，我的女儿……” 沈笑阳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等到了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人对视了一个眼神，皆垂下眼眸。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在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那个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人，还活着。 …… 事发当日，沈笑阳愤怒交加，回了沈府。 后来，他也确实不想让谢洵碰秦如霜的遗骸，因为他觉得那是亵渎。 只是那时候，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恐怕对抗不了王室的规矩。 他甚至想过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秦如霜的遗骸悄悄偷走，可是周围的士兵实在太多，他只来得及看到了两具挨在一起的遗骸，便差点被人发现。 他也确实是怕谢洵徇私舞弊，才要求要亲自审理秦方好。 而在审问之下，他发现了另一个几乎让他喜极而泣的消息。 按照秦方好的说法，那坍塌的屋子里应该有五个人的尸骨才对！ 可是他当时明明只看到两具尸体！ 虽然极有可能是因为其他尸体被埋在了别的角落，但仅仅是这么一点希望，也足够让沈笑阳欣喜若狂。 他发了疯一样反抗祁帝，据理力争要回秦如霜的遗骸，甚至多次出言刺痛谢洵最痛苦的过去…… 果然他做的一切都是有效的，最后谢洵和他站在了一边，同意借沈笑阳之手，将秦如霜的遗骸取出来送回江南。 挖掘的当日，没有人知道，当沈笑阳翻遍了废墟，只找到两具遗骸的时候，有多么的开心。 也正是因为这个惊人的发现，他连夜赶回大理寺，割掉了秦方好的舌头，让她永远都无法说话，甚至秘密给秦方好下药，在她认罪之后看着她失去呼吸才放心。 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地将当日秦方好身边的所有人都处理干净了，确保这件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而那具所谓“苏美人”的遗骸，则是胡乱找了具乱葬岗的尸体顶替。 将遗骸取回之后，他又找人验尸，得出的是结论是，这是半具男性的骨头和一具女性骨头，而这个死去的女人从来没有怀过孕。 最后，他将消息告诉了秦夫人。 第244章 段骨草 秦夫人当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消息，她以为这是沈笑阳为了安慰她，而编出的谎言。 直到沈笑阳再三向她保证，又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与秦夫人说了一遍，秦夫人这才相信了沈笑阳的话。 如果不是怕引起谢洵的怀疑，他甚至想带秦夫人去看看那条暗道。 没错，在秦如霜的遗骸被挖出来带走之后，皇城军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谢洵只是偶尔会到那片废墟前发呆。 然而边关接连传来噩耗，有时候谢洵也没空到别院去。 沈笑阳寻了一个谢洵不在的日子，仔细翻找了废墟中的线索，发现了一条暗道，他顺着暗道去到了别院后面的小树林，发现了一些痕迹。 虽然当时青枝和杨婶努力抹去了秦如霜在那处生产的痕迹，但还是被沈笑阳寻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至少他能确定秦如霜一定活着。 这已经是万幸了。 而后他立刻命人将暗道连夜填平，抹消痕迹，又将别院后面小树林里留下的痕迹都清除干净，这才开始准备秦如霜的丧事。 那时沈笑阳还曾劝慰秦夫人，让她再等等，自己一定会尽快去寻找秦如霜的下落。 但秦夫人却已经知足了，不论女儿在哪里，只要她还活着，那就比什么都强。 如今那两句具的遗骸已经被化作骨灰，由沈笑阳和秦夫人带着，即将安葬到江南杜氏的祖坟中。 此时，杜氏的商船已经走远了。 秦夫人受到了沈笑阳的安慰，掩去了眼中的一些悲痛，用手轻轻抹了抹眼泪。 沈笑阳忍不住说道，“伯母，如今已经出了京都，您不用再如此伤心了，反正别人也看不到了，不会有人在怀疑如霜的死。” 可秦夫人却摇摇头，“我宁可哭瞎着一双眼睛，只要能让霜儿平平安安远离那些伤害她的人，我做什么都愿意。” 沈笑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于是扯开话题，“伯母不如想想，等到了江南该如何安慰杜老爷子。” 秦夫人叹息一声，“霜儿身亡的消息已经过去一个月，又不是什么秘密，应该早已经传到了江南，不过父亲比我坚强，我到现在也没收到父亲不好的消息，想来他虽然伤心，但一定已经挺了过来。” “那我们尽快前往江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子吧。” 秦夫人点点头，向沈笑阳投去一抹感激的神色，“笑阳，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多亏你了。从小你就护着她，现在长大了，她嫁了人，你对她依然像以前那般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说着，就要向沈笑阳行大礼。 沈笑阳哪里敢受这个礼，连忙错开一步，将秦夫人扶住，“伯母千万别这样，我将如霜当做妹妹，自然会护着她。” 只是他话这么说，语气里“妹妹”两个字，却显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酸涩。 秦夫人别过脸去。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沈笑阳对霜儿的心意呢？ 可是翩翩霜儿爱上了那个狠心的男人，错过了这么好的姻缘…… …… 此时，被秦夫人和沈笑阳心心念念的秦如霜，正在房间里喂宝宝喝奶—— 羊奶。 秦如霜一只手抱着宝宝，一只手拿着勺子，而一旁的青枝端着一碗温热的羊奶。 宝宝虽然还小，但是动了动小鼻子闻到了羊奶的香味，伸着胖乎乎藕节似的小手，咿咿呀呀叫着。 青枝笑着说道，“哎呀，小少爷真有力气，这才一个多月的孩子，这小手挥得真有劲呀！” 秦如霜也笑了：“这小子是闻到羊奶的味道了，迫不及待了！” 她将宝宝的小手放了下来，“乖呀，张嘴，娘亲喂你喝羊奶。” 宝宝非常配合，勺子过来就迫不及待地喝光，那勺子也做得小巧，是莲青道人特意令人做的，每次摇起小小一勺，刚好够宝宝的一小口，不会呛到他。 小孩子刚出月子，每次不敢喂太多，只敢喂小半碗，饶是如此，也喂了好一会儿。 青枝揉揉手腕，她端着羊奶手都酸了，想来秦如霜一定更辛苦，于是连忙道：“小姐，将小少爷给我吧，你休息一会儿。” 秦如霜将宝宝递给青枝，在两个人交接的途中，宝宝似乎感觉到娘亲要将他递给别人，皱着眉头就想哭。 但看到秦如霜看着他，又瘪着嘴将眼泪咽了回去，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小姐你看呀，小少爷也知道你辛苦了，这会儿我接过来他都不闹了呢！一定也是想让娘亲好好休息！” 秦如霜轻轻点了一下宝宝的鼻子，“就你心眼多！” 说完，秦如霜看着已经空了的小碗，有些难过，“青枝，你说宝宝以后长大了，会不会怪我没有亲自哺乳他？会不会觉得他娘亲是因为爱美要用药，所以不愿意给他喂奶……” 青枝不赞同的说道，“小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当初从京都一路颠簸回到西南边陲，你生产完虚弱得很，本来也不适合亲自哺乳。” 说完又有些歉疚，“都怪我，是我没用，没有替小姐寻到称心的奶娘，只能让小少爷喝羊奶。” 秦如霜摇摇头：“你也别这么说，当时情况紧急，我们的身份又特殊，半路上找的奶娘怎么能信任？这样也挺好的，他喝羊奶不也健健康康的长大了吗？” 怀里的宝宝吃饱喝足，似乎是感觉到娘亲一时半会儿不会抱他了，于是在青枝怀里不情不愿的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秦如霜轻声说道：“青枝，你抱着孩子去院子里走走吧，走阴凉的地方，别让太阳晒着他，我在屋子里用药怕是不好闻。” 青枝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小姐不是怕药难闻，是不想让她看到她用药时的样子。 她没有说破，抱着宝宝出去了。 青枝抱着孩子走后，秦如霜打开从莲青道人那里得来的木盒。 里面是几株还带着泥土的新鲜草药，碧绿的叶子发出阵阵清香。 她轻轻摸上草药，片刻后抬起指尖，刚刚触摸过草药的地方已经被迅速腐蚀，过了几秒，皮肉又开始慢慢长出新的。 秦如霜看了一眼，恢复如新的手指，又把目光看向那盒草药。 段骨草。蚀肉生肌。 捣碎的药膏被厚厚涂在伤处脸颊，不过片刻，被腐蚀的皮肤混着血水滴滴答答往下淌，颤动的眼睫和生理性的泪水，说明这具身体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眼泪很快和血水混在一起，变成一颗颗滴落的血泪。 真痛啊。 可比起她被谢洵误会，被秦方好逼至绝境，在绝望和屈辱中生下孩子…… 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245章 木多 秦如霜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等待着药效过去。 一炷香之后，她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擦去脸上的血污，只见原本狰狞的烧伤又淡了一点。 她估算了一下皮肤恢复的速度，应该再要一个多月，就能恢复当初的样子了。 …… 屋子外，青枝算算时间差不多，便带着熟睡的宝宝走了进来。 她努力忽略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将宝宝放到小床上之后，一言不发地将秦如霜刚刚用来擦脸的帕子带了出去。 身后传来秦如霜的声音，“青枝，别难过。” “我知道，小姐。我知道的。” …… 青枝走后，秦如霜重新将斗笠戴了起来，盖住脸庞，她坐在宝宝旁边，看着熟睡的孩子，心里升起几分温暖。 只有这个孩子。 只有这个孩子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秦如霜正温柔地看着熟睡中的孩子，外面传来几声敲门声。 秦如霜皱眉，寨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这里有小孩，每天都要睡很久，很少到这里拜访。 她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之后，门外是几个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少女。 她们的长相和秦如霜略微不同，面庞更加深邃，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黝黑，披散在身后。 秦如霜摇摇头，示意里面有小孩在睡觉，轻轻将门关上。 这时青枝也回来了，秦如霜示意青枝进去看着孩子，她和几个少女一起走到了院子中。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阿夏！莲青道人找你有事！”其中一个少女说道。 阿夏，是这里的少数民族对未成婚的女子的称呼。 这里的人都非常朴素热情，她来的那日抱着孩子，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但在她告诉大家她没有丈夫之后，大家都将对他的称呼从“阿坎”变成了“阿夏”。 因为在他们眼中，就算是生了孩子的女人，只要她否认自己有男人，那她仍旧是少女。 这让死里逃生，对陌生环境有些不适应的秦如霜，打从心底里感受到一股暖意。 秦如霜点点头，“谢谢你们，我这就去。对了，今日怎么是你们来喊我，木多呢？” 秦如霜口中的木多，是寨子里专门照顾莲青道人生活起居的一个汉子，平日里若是莲青道人有什么吩咐，都会叫木多来传话。 听见秦如霜这么问，那群少女笑嘻嘻地推搡着，看向刚刚和她说话的那个少女。 “艾山她怕木多每天都来叫你，喜欢上你这个美丽的京都女子，所以自告奋勇来叫你啦！” 秦如霜看着她们天真的面庞，只觉得这群少女非常可爱。 她们与京都那些被困在闺房的少女们很不同，自小就和男孩子一起学习打猎，每个女孩子都能独当一面。 而且她们对于感情的表达也十分直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若是喜欢谁了，那就毫不藏着掖着，大胆直白地追求，若是讨厌谁了，那便把对方约到一处，用他们自己的方法角逐胜负。 看来，这个艾山是对木多有意思啊…… 秦如霜笑笑，对少女们说道，“你们等等，今日多谢你们来叫我，有几样小礼物要送给你们。” 她回到房中，从包裹里拿出青枝绣好的几方手帕。 这手帕是用她以前的衣服改成的。 她生产之时正是酷暑，穿的衣服都是蚕丝缎，而这个小部落里没有养蚕的技术，对于他们来说，蚕丝缎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他们回到寨子之时，那件衣服被青枝拿出去晾晒，引来好多少女围观。 秦如霜看她们喜欢，于是问他们是否介意这衣服她穿过一次，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做些小礼物送给他们。 少女们都不介意，于是这些日子，青枝得空将衣服裁成了一些手帕，细细地锁了边，又绣上了各色花草和灵动的小动物，做成了十几方手帕。 秦如霜将手帕递给少女们，少女们果然十分喜欢，都笑嘻嘻地同她道谢。 “阿夏，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心人！还有谢谢青枝姑娘，她的手可真巧！” 就连那个叫艾山的少女，也脸红着脸对她说道，“阿夏，谢谢你的手帕。我很尊敬你这个对手，如果你也喜欢木多，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就用寨子里的方法，和我一起公平竞争吧！” 秦如霜有心逗她，于是问道：“那若是木多喜欢的是我呢？” 少女皱眉，下意识地回答道，“不会！他们都说我是寨子里最好看的姑娘！不过如果木多真的喜欢你，那我便打他一顿，然后请族长为你们主持亲事！” 秦如霜本来只是逗她，但看着越说越离谱了，连忙打住，“我逗你玩儿呢，我都已经有孩子了，并不喜欢木多，你若是喜欢他，那就努力追求他吧！” 艾山脸红了，和同伴跑远了。 秦如霜看着嬉闹离去的少女，心中很是羡慕。 曾几何时，她也像她们一样天真灵动，若是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可她知道时光无法倒流，重生一次已是上天对她最大的眷顾，于是便收起了心中的遗憾，向寨子中心的小楼走去。 走到小楼门口，秦如霜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是阿夏吗？等我过来开门！” 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马褂，露着胳膊的年轻男人出现在秦如霜面前。 他五官深邃，剑眉星目，梳着和京都男子不一样的发型，露出好看的额头。 看到秦如霜来了，他裂开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阿夏你来啦！” 他的笑容实在纯粹，又具有感染力，让人一看便也跟着他开心起来。 露在外面的臂膀结实有力，皮肤是比少女们还要深的小麦色，肌肉线条流畅，又隐隐蕴含着力量。 秦如霜挑眉。 怪不得艾山喜欢木多，木多确实长得十分英俊，又是狩猎的一把好手，这样的男子在寨子里是最受欢迎的，听说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 在秦如霜出神的这一小会儿，木多已经伸手拉她进来，“阿夏快进来。外头热。莲青道人正在等你。” 秦如霜轻轻推开他的手，“我不太习惯这样，抱歉。” 寨子里民风开放，没有京都那种男女授受不清的说法，不过秦如霜也不太习惯和人这样亲密接触，尤其对方还是个二十不到，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是的，木多今年才十九岁。 木多笑着说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把你也当成寨子里的人了，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他太笑容真诚，语气诚恳，很难让人生气。 秦如霜点点头：“没关系，莲青道人在哪里？我自己上去找他吧。” 秦如霜说完，先行往屋中走去，只是埋头向前的她，没有看到身后的少年眼中，迸发出热烈的情绪。 第246章 管不住下半身还算什么男人！ 先前说了，这栋小楼一共四层，就在寨子的中心，而莲青道人习惯住在第四层。 小楼中，秦如霜走在前头，这小楼通体都是竹子修建，楼梯自然也是。 她踏在楼梯上，脚下的成排的竹子发出咯吱的响声，秦如霜第一次走上来还有些怕，现在也习惯了。 只是，身后的木多一直记得这个美丽的外乡女子第一次上竹楼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因此走在后面的时候，总是伸手虚虚护着，好让她安心。 转角时，秦如霜见他的动作，说道：“不用如此，我习惯了。” 木多身量极高，哪怕是在第一层的楼梯，也堪堪和秦如霜的位置持平。 “我也习惯了在你身后伸手拦着，你只走你的，不用管我。再说，你是寨子的贵客，我自然护着你。” 秦如霜没有再说话，而是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 自从她去了偏院，一直贴身带着，现下也没什么能送的，总归是不想欠人情，于是便准备把这把匕首送给木多？ “这些日子多谢你们，我是女子，来得匆忙，没什么能送给你的，这把匕首还算锋利，你带着吧。” 木多小心地接过匕首，摩挲着刀柄，看向秦如霜的目光炙热：“这是你贴身带的吗？太贵重了。” 虽然已经相识一个多月，秦如霜还是不习惯木多如此直白而热情的直视，偏过头去：“嗯。算不得贵重，一点心意。” 看得出来，木多真的很喜欢这把匕首，但他摸了片刻，还是依依不舍地还给了秦如霜：“这是你防身的东西，我不能要，以后有机会，你再送我别的吧。现在你更需要它。” 似乎怕秦如霜拒绝，木多又道：“我可以徒手与野狼搏斗，它对你更有用。” 秦如霜知道，寨子里的人都是直肠子，并不是客气或者推脱之词，听到这话，又接过了匕首，放到怀中。 再往上走，便到了莲青道人的书房。 老人家正低头画着什么，他不修边幅，白色的头发有些乱，正沉浸在手下画的东西之中。 听到有人上来了，他头也不抬道：“你先坐，等我画完这个。” 片刻后，莲青道人画完了手里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将画作举起：“怎么样，画得还行吧？” 纸上，是一副人物丹青。 画的正是秦如霜。 画中的秦如霜穿着寨子里的衣服，带着斗笠，手中抱着一个小婴儿，站在竹林之中。 这画画的实在是灵动，不仅将秦如霜画得栩栩如生，连一旁的竹林都似乎要脱离出画作，随风而动。 竹子微微弯曲，似乎是画中有风，而那清风仿佛要从画中吹出来，拂到人脸上。 秦如霜还没来得及夸奖，木多先凑过来看了，看完之后却说了一句让秦如霜啼笑皆非的话。 “师父，难道你也喜欢阿夏？你要同我决斗吗？我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大就让着你。” 莲青道人被他无厘头的话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抓起镇尺就想打他。 “你这个臭小子胡言乱语什么呢？！我都能当她爷爷了！还有，谁让你叫我师父了？我要求高得很！你这榆木脑袋我看不上！” 秦如霜连忙去拦人：“先生先将镇尺放着！” “哼！我也没有真的要打他，这小子骨头硬着呢！我怕把我镇尺砸坏了！” 秦如霜也觉得木多这话有些荒唐，示意他快向莲青道人道歉，哪知木多只是点点头，说道：“那就好！我也不想和师父动手，不能打老人家。” 直把莲青道人气得又想打人：“你才是老人家！” 秦如霜满头黑线，这师徒俩…… 这都什么跟什么！ 发作了一通，莲青道人放下镇尺，看向秦如霜，问道：“画得怎么样？” 秦如霜点点头，“有风骨，有灵韵，上上佳作！” 莲青道人听完喜不自胜：“那和京都那个臭老头相比呢？” 秦如霜：……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秦如霜老老实实道：“晚辈并未看过逸青道人作画。” 莲青道人顿时没了兴致，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没看到也好，他肚子里一包草，啥也没有！” 这话秦如霜真没法儿接，只能闭嘴安静呆在一旁，谁也不得罪。 莲青道人闹了个无趣，对秦如霜道：“斗笠摘下来，我看看你的脸。” 秦如霜照做。 莲青道人看了一眼，说道：“恢复得不错，以后还能恢复以前的容貌。” 听到这话，秦如霜松了口气。 一旁的木多也松了口气。 莲青道人又生气了：“你跟着松口气是怎么回事儿？人家面容有损你就不喜欢了？” 木多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但容貌恢复了她会开心，她开心我就开心。” 莲青道人瞥他一眼：“那还差不多。” 秦如霜无法回应这露骨的好感，只能默默不说话。 “对了，如霜啊，你觉得木多咋样？”莲青道人问道。 秦如霜摇头：“木多很好，但我不适合。” 莲青道人挑眉：“怎么不适合？我这辈子也就没个像样的徒弟这一点比不上那个臭老头，现在把你配给木多，那老头知道了一定气死，嘿嘿嘿！” “先生这话不对。若真把我配给木多，岂不是让木多矮了谢洵一头，京都的人可都知道我不讨怀王喜欢，不过是名义上的怀王妃。” “那是他有眼无珠！”莲青道人吹鼻子瞪眼：“老的小的都不是好东西！” 莲青道人像是想起什么，皱眉道：“说起来，你和怀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先前你在休养，我也就没问，能和我说说不？” 莲青道人问得坦诚，秦如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将她打从和谢洵相识，到如今差点死在别院的恩怨过往都说了。 似乎是因为死里逃生一回，再看那些恩怨情仇，秦如霜神情淡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只是身旁的两人听完，都是愤怒不已。 “这个浑蛋，等我回京都收拾他！” “我替你杀了他！” 莲青道人第一次和徒弟有了一样的想法，骂道：“狗男人！不喜欢还糟蹋好姑娘！还说喝多了一夜春宵？真喝多了他能睡女人？” 秦如霜：“……倒也不是，谢洵当初应该是被秦方好下了药，只不过不小心被我撞见……” “你不必替他解释！管不住下半身算什么男人？！” 秦如霜：……她还是闭嘴吧。 愤怒之余，莲青道人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等等！等等！你说当初大祁和大燕边关那一战，是你寻来的破解之法？！” 秦如霜不知道莲青道人为何如此激动，但还是回答道：“是，不过是我从古籍上……” “那就够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莲青道人的亲传徒弟了！” 第247章 拜师 这天上突然掉下来个师父，将秦如霜砸得有些怔愣，她有些手足无措：“是否太过草率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秦如霜能感觉到莲青道人的本事不比逸青道人的少，只是他隐居西南，没有逸青道人那样名动天下。 于是当莲青道人表示要收她为徒的时候，秦如霜有些懵。 先不说这决定来得突然，就说她是个女子这一点，就足以引人非议。 毕竟现下，许多有本事的人都只收男徒弟，许多东西都是传男不传女。 “怎么就草率？木多，去倒两杯酒来！喝了这师徒酒，如霜就是你的小师妹啦！哎不对，她年长你一些，应该是小师姐？” 莲青道人一拍大腿：“不管是师姐还是师妹，总之就是一家人了！” 听到莲青道人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木多乐呵呵倒了两杯酒过来：“小师姐，快跪下敬酒呀！” 秦如霜有些无语，她怎么就成小师姐了？辈分是能按年龄算的么？！ 最后，她还是跪下给莲青道人敬了酒。 不说别的，就说在她生产之时莲青道人救了她们母子这件事，跪下敬杯酒根本不算什么。 于是莲青道人美滋滋喝了秦如霜敬的酒，喝得急，似乎是怕她反悔，还差点被呛到。 而秦如霜则是稀里糊涂成了莲青道人的亲传弟子。 喝完酒，莲青道人满面春风。 “太好了！这些年他就因为得了个战神徒弟，处处压我一头，这下好了，战神的功绩是我徒弟帮忙的，哈哈哈！” “而且，他那个冷面徒弟还是个陈世美，好啊！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上梁不正下梁歪，把他们师徒都揍一顿！嘿嘿，光想想他吃瘪的样子我都能多吃几碗饭！” 秦如霜哭笑不得：“可现在在京都，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再说，这种事情，谁会信呢？” 谁会相信救了边关百姓的是一个女子，又有谁会相信姐妹二人能折腾出这么多波折，一个伏诛，一个险些丧命呢…… “那等你养好伤了，我们杀回京都，打他个措手不及！” 莲青道人激动地四处走动，想了想又道：“不行不行，那臭小子被臭老头悉心教导多年，你虽然天资聪慧，但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我还得多教教你，让你去收拾那个臭小子，省得那臭老头说我欺负小辈！” 秦如霜被他一口一个“臭老头”“臭小子”绕得头都晕了，连忙道：“徒儿学就是了，师父先别激动。” 莲青道人被这一声“师父”叫得是浑身舒爽喜不自胜，连忙道：“再叫一声师父来听听！” 秦如霜只得又无奈地叫了一声“师父”。 “哎！哎！好徒弟！为师该送你点什么呢？你出身江南富商，又是将军之女，财富地位都不缺，这可怎么办？” 莲青道人看了一眼跟着乐的木多，一拍脑袋：“不如我把木多送给你吧！你看木多多好，又英俊又年轻，还能给你当倒插门女婿，怎么样？考虑一下？” 木多也跟着一本正经点头：“上门女婿也行，我们寨子里没那么多说法的！” 秦如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事儿翻不了篇了是吧？！ 秦如霜最后好说歹说才让两人暂时打消了让木多去她家做上门女婿的奇葩提议，只觉得心力交瘁。 不过…… 秦如霜低头看向手中被莲青道人塞过来的古籍…… 明日起，她就要跟着莲青道人学习了！ …… 与寨子里喜气洋洋的氛围不同，怀王府书房中，气氛凝重，无人言语。 谢洵手边，是近日来边关的战报—— 戍边军屡战屡败，退回大祁边境二十里，大燕集结其他两个小国，已经兵临城下了…… 朱煞实在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出言道：“王爷！大燕欺人太甚！不如让我和聂磊一起去，定能将他们打回去！” 谢洵摇摇头：“不，你们驻守京都，这次本王亲自去。” 朱煞嘴快，说道：“可是王妃的丧尸刚刚才……” “朱煞！闭嘴！”聂磊忙扯他袖子：“在书房里就说战事！” 朱煞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只能呐呐闭了嘴。 “都不用劝了，边关的事，本王亲自去，就这么决定了，本王明日便向父皇请命。” 朱煞忍不住道：“王爷不带我也行，至少带上聂磊吧，他脑子好使，能帮上王爷的忙……” 谢洵摇头拒绝了。 他想去边关，一方面是因为边关告急，一方面也是因为…… 他想逃。 是的。 逃。 谢洵觉得很可笑，这辈子他没怕过事，也没怕过谁，可现在他却迫不及待想逃出京都。 逃出这个处处都透露着她的痕迹的地方。 他看到朱煞时，就会想到在瞿县时，她智取野兽，亲救朱煞，掀翻匪寨； 他看到聂磊时，就会想到父皇生辰时，她出谋划策，笑嘻嘻说聂磊是个老实人，生辰晚宴上，意气风发，勇斗来使； 他看到顾美人时，就会想到她缠着顾美人唱那上不得台面的十八摸，两个女子，一个美艳，一个妖娆，像一对双生花； 可是现在…… 顾美人再也不弹琴，再也不唱曲儿，她收起了那些妖娆的衣裳，一袭白衣，整日茹素…… 王府里，走廊上的对视，花园里的争执，卧房里被她气急败坏地抽出鞭子挥打…… 谢洵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早已融入他的生活。 这王府里，每一分，每一处，都是她的身影； 走到京都的街头，每隔一段距离都有挂着杜氏标志的铺子，门头的红绸被取下，挂着的素色布段几乎要刺痛他的眼睛…… 没有人的时候，谢洵总是整夜整夜看着月亮睡不着。 爱而不得是痛苦； 那爱而自知，又痛失所爱呢？ 是什么？ 谢洵终于明白，那是…… 是活着，却不如死了；想死，却又贪恋她留下的那一点点痕迹；感受着她留下痕迹，却又像好不了的伤口，被这痕迹反复撕开，折磨，又……贪恋被折磨的痛。 第248章 只是一个背影 从书房离开后，谢洵走在王府的走廊上，越发觉得整个府中都是秦如霜留下的痕迹。 老管家的脊背越发佝偻了，默默地跟在谢洵身后。 自从秦如霜走后，王府里除了黑色和白色，再也没有第三种颜色。 谢洵穿着一身黑衣，老管家则是和府中的下人们一样穿着白色的丧服。 “不必跟着，本王出府去走走。” 老管家看着谢洵落寞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影二出现，拍了拍老管家：“放心吧，我会看着王爷。” 而谢洵则是一个人出了王府。 他顺着王府的街道一路往外走，此时已近傍晚。 他一个人默默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杜氏胭脂铺附近。 他一路上都在出神，此时回过神来，刚一抬头，便被前面的一袭红衣刺痛了双眼。 杜氏胭脂铺门口，正站着一抹俏丽的身影，她身穿一袭红衣，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正和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小丫鬟站在一起。 前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个人围在一处争吵。 谢洵直愣愣地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听到地上跪着一个少女呜呜哭泣。 而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伸手想去拉那少女的衣裳。 “呸！登徒浪子！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对人家做什么？” 那红色的身影背对着谢洵，随手抽出一截长鞭，啪一下打在了那肥胖男子的手上，动作潇洒利落。 谢洵心头猛跳。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快步走到那么红色的身后，下一刻，在还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伸手抓住了对方握着长鞭的手。 “如霜……” 那红色背影猛地转身，挣脱了谢洵的手，立刻就向谢洵挥挥来一鞭，“你又是什么人？！” 她猛地回头，谢洵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对方明艳稚嫩的脸。 一股失望的情绪涌上谢洵的心头，不是她…… 这只是一个穿着同样红裙的少女罢了。 “抱歉，我认错人了。”谢洵失望地收回手，转身便想离开。 那少女不依不饶跟了上来，“一句道歉就完事儿了，你平日里都这么无礼吗？随意拉扯姑娘？” “你……你长得有些像我的亡妻。” 那少女倒是愣住了，收回了鞭子：“哦……那……那你走吧。” 谢洵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他真是魔怔了。 秦如霜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而那少女则是看着谢洵离去的背影，一直没有离开。 一直在暗中保护的影二出现了，递了一些银子给那少女：“抱歉，我家主人失礼了。这些就当是赔偿吧。” 说完，将银两塞到了少女手中。 那少女却是看着谢洵离去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熟悉。 …… 从杜氏胭脂铺离开后，谢洵依然没有回府的打算，而是拐进了另一条道上。 影二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护着，看自家主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出言劝慰道：“王爷，明日便要离开京都前往边关，您还是早些回复休息吧。” 谢洵像是听不到他的话，依然往前走。 得不到谢洵的回答，影二咬了咬牙，冲着谢洵的背影说道，“如果王妃还在，一定不想看到王爷打这样没有准备的仗，王爷应当养精蓄锐奔赴边关，才对得起王妃当初救回的那些边关百姓啊！” 谢洵若有所思地停住了脚步。 是他糊涂了。 “如霜当初千方百计出谋划策，守住边关，本王绝不能让边关再陷入危机。” 影二默默地松了口气，王爷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谁能放心他上战场呢？ 只是谢洵嘴里这么说着，却丝毫没有要回王府的意思，而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 “本王想……想去将军府要回一些……旧物。” 将军府。 将军府守门的小厮是认得谢洵的，看见谢洵来了，忙不迭上前行礼，可是听到谢洵想进府拜访后，却又为难地站在原地。 “王爷，夫人走后，命令我们不许……不不不，小人的意思是，秦夫人不希望王爷再到将军府拜访。” 那小厮以前受过秦夫人的恩惠，虽然知道自己得罪不起怀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王爷，夫人和沈公子带着小姐的骨灰前往江南了，暂时还没有回来，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 谢洵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在将军府门口吃了闭门羹。 他知道秦夫人恨他，恨他辜负了秦如霜，又害秦如霜惨死，她是应该恨他的。 可是日复一日的思念和痛苦，已经快让谢洵疯魔了，他只是想…… 只是想要回一些他们之间的东西啊…… 谢洵声音干涩，对小厮说道：“劳驾和秦将军通传一声，就说本王有要事相求。” 小斯不知道谢洵与秦如霜之间的恩怨，但他也是成了亲的人，他娘子就在秦夫人身边当丫鬟。 他一看谢洵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小姐去世，王爷定然也是伤心的。 这事情实在是…… 那小厮纠结半晌，终于松了口：“秦将军在府中，小人去通传一声。” “多谢。” 片刻后，那小厮回来了，对谢洵道：“王爷请吧，我家老爷正在会客厅等您。” 谢洵跟着小厮去了会客厅，乍一看到秦将军差点没认出来。 短短一个多月，秦将军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已经有了垂垂老矣的感觉。 秦将军确实老了。 事发之时，他受到柳姨娘的挑唆，擅自进宫去同皇帝请罪，还将错误都推到了秦如霜身上，后来东窗事发，得知真相的秦将军大受打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宠爱多年的庶女，根本不是自己亲生的！ 而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怜爱的柳姨娘，更是给他下了圈套，让他成了秦方好的手中刀。 随着案件的审理，他也终于知道这些年来他的发妻和嫡女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秦将军悔不当初，可是亲生的女儿已死，发妻在也无法原谅他，秦将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一生是如此的失败。 他心灰意冷，同祁帝告老辞官，回到府中后，将柳姨娘秘密处死，从此关门闭府，再也没有外出。 他同秦夫人一样，对谢洵心里也是有恨的，因此看到谢洵来了，他就这么坐在座位上，硬是没有起来和谢洵打招呼。 第249章 信件 “小女已经葬身火海，将军府与怀王府也再无瓜葛，王爷今日来是来做什么？” 没有得到邀请，谢洵没有落座，站在秦将军身前。 听到秦将军的质问，谢洵回答道：“我想要回一样东西……” “王爷这话当真可笑！我小小将军府怎么可能有王爷的东西，王爷未免太看得起老夫！”秦将军沉着脸说道。 而谢洵顶着秦将军的怒火，硬着头皮道，“当初我与如霜通信往来的信件，应该还在将军府。我知道当初如霜调查过此事，但后来本王打听到，还有一部分信件确实在府中，本王想……” 听到谢洵的话，秦将军气得将手边的茶盏砸到了地上，啪一声，瓷器四分五裂，茶水溅在谢洵脚边，而秦将军则是被气的胸膛剧烈起伏。 “王爷想什么？王爷还有脸找老夫要当初的东西？！那东西是我女儿的遗物，你害死了我女儿还想来拿东西，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秦将军真的恨极了那几封信。 他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与谢洵所有的孽缘，都起始于这几封改变了大祁边关的信件。 若是当初他能看住了秦如霜，不让她参与边关的事情，若是当初他能对秦如霜多些关怀，察觉出女儿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若是当初他将这信鸽拦住了…… 或许边关会失守，但是此刻作为一个懊悔不已的父亲，他已经管不了边关的事情，他只想回到过去，保护他的女儿，让她的女儿不要再和谢洵扯上关系。 这样，或许和曾经恩爱的发妻还能回到从前，或许这个从小要强，骄傲优秀的女儿能够有一个好归宿。 可是时间无法倒流，秦将军恨谢洵，却更恨他自己。 如今发妻带着女儿的骨灰到江南下葬，秦将军一腔的怒火几乎全都撒在了谢洵身上。 “今日就算王爷去请了圣旨来要东西，老夫也不可能给你！王爷请回吧！” “求岳父成全。” 谢洵噗通一声，竟是在秦将军身前跪了下来。 谢洵这一辈子顶天立地，除了皇天后土和皇帝，他从来没有跪过任何人，哪怕是当初和秦如霜成亲，他贵为王爷，也没有向秦将军下跪的道理。 甚至，谢洵和秦如霜成亲至今，他也从来没有叫过秦将军岳父，可是此时，为了那几封信，谢洵第一次喊了秦将军岳父。 可是这一声“岳父”却让秦将军胸中的怒火更盛。 “别喊我岳父，我担不起！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天家结亲，就是为了贪慕虚荣，将女儿嫁入王府！” “你害死了我的女儿，这么虚情假意一跪，一句轻飘飘的岳父，就想将她的死就这么打发了，你做梦！”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怒火终于在这一次完全爆发开来，秦将军“嚯”地起身，冲上去就想捶打谢洵。 一旁的小厮见势不妙，连忙拉着秦将军，“老爷！老爷！这是王爷，您别冲动啊！” “你别拉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秦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到底是武将出身，又岂是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厮能拉住的？那小厮不过拉了几下，便被秦将军一把推开。 他冲到谢洵身边，抬脚就往谢洵身上踢！ 秦将军武将出身力气极大，影二几乎是立刻就飞奔过来想护着谢洵，但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到谢洵猛地喝道：“影二！别过来！” 谢洵就这么跪在地上，咬牙接了秦将军这一脚。 秦将军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当他的脚真的实实在在踢上了谢洵的身体，其实他心中也闪过一丝害怕，但紧接着就是一股泄了气的颓然。 “你现在来问我要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死了……人都已经死了啊！” “你不是一个好丈夫，我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们都应该为她的死负责！” “可是我真的好后悔，我好后悔啊！我唯一的女儿，从小便没抱过她几次，因为她的坚强，因为她的独立，我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多费心思。” “她现在已经和我天人永隔，你叫我怎么原谅你？怎么原谅我自己？！你叫我怎么愿意将她的遗物给你，我恨不得……恨不得……” 他恨不得拉着谢洵一起去死！ 自从秦如霜死后，煎熬的人何止只有谢洵一个！ 他总是能回忆起秦如霜还小的时候，总喜欢一边叫着爹爹，一边跟在他身后闹着要爬上他的脖子骑大马。 而秦夫人总是笑意盈盈地在一旁看着父女两个胡闹。 他曾经因为秦如霜的降生而欣喜，也曾经对不到膝盖高的秦如霜关心过。 可他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忽略了这对母女，渐渐背叛了与发妻的感情，渐渐遗忘了自己这个可爱的嫡女。 他怎么也忘不了，有一次他牵着小小的秦方好的手走到秦如霜身旁，试图告诉秦如霜，这是她的妹妹。 可是那个时候还是孩童的秦如霜，就这么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天真的问他，爹爹，可是母亲并没有怀孕，也没有生产，我怎么会有妹妹呢？母亲不是您的妻子吗？ 他看着孩子天生无邪的眼神，几乎是落荒而逃。 同时一股隐秘的羞耻的被女儿撞破，和虚伪的一面被拆穿，那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内心蔓延开来，让他下意识的忽视秦如霜。 因为那一双眼睛实在是太过清澈，仿佛可以透过眼神看清世间一切的罪恶。 而多年之后，直到秦将军听到秦如霜的死讯，得知一切的真相，才终于第一次直面了自己的虚伪，自己对秦夫人的背叛，以及自己一直逃避的，作为父亲的责任。 …… 发泄了一场，秦将军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我不知道……我也不确定如霜是否愿意将这些信件给你。” 谢洵喉头耸动：“哪怕……哪怕是其中随便的一封也好。我明日就要启程去边关了，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我知道，我若是死了，根本不配和她葬在一处，甚至不配带着她的遗物下葬……”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在死之前，还能最后看一眼她留下的东西，能看一眼她当初对我毫无芥蒂的……感情。” 谢洵已经如此卑微的乞求，然而秦将军还是不为所动，他心里也很乱。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在会客厅僵持到了天黑。 “罢了。我随便抽一封给你。我已经是半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希望以后在黄泉见到霜儿，她不要怪我才是。” “不，哪怕她怪我都好，可以在黄泉再与我见上一面，就怕她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与我生不往来，死不相见……” 秦将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回到了秦如霜曾经的卧房，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是数封摆放整齐的信件。 他从其中抽出一封。拿给了谢洵。 谢洵抬手接过信的时候，手止不住地颤抖，当那封信终于递到他手中，他将信紧紧地按在了胸口。 他踉踉跄跄起身，向秦将军鞠了一躬，“多谢岳父。” 说完，转身离开了将军府。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影二沉默的跟在谢洵身后。 “王爷您……不打开看看信里写的是什么吗？” 第250章 前往边关 影二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刚刚秦将军将信递给谢洵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了信的信封。 边关有专门的信纸和信封，他一眼就认出那封信用的并不是王爷常用的那种，应当是王妃尚未寄出的一封。 那么王爷必然是对这封信万般珍惜的，因为很有可能连王爷自己都不知道，信里面写的是什么。 试问心爱的人已经死去，得到了爱人的遗物，里面装着一封不知道内容的信，有谁能抗拒这样的诱惑呢？ 然而谢洵却将信妥帖地收进了怀中，摇摇头说道，“不，本王现在不想看。” 他现在不想看，也不敢看。 他怕看到曾经秦如霜对他的一腔真心。 而且他总觉得，这东西应当等到他快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再看，这样的话，他兴许能带着一丝慰藉，离开这个没有秦如霜的世界。 谢洵回到了怀王府中。 因为第二天便要起程赶往边关，府中自然是一阵忙乱，为他收拾行囊。 自从前段时间边关连连战败，祁帝早就打算派谢洵前往边关，因此兵马都已经早早点好。 除了边关原本的戍边军之外，这次谢洵还要从京都带走几万人马。 将要带的东西清点完毕之后，谢洵没有回主院的卧房。 应该说自从秦如霜走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那里，他不敢，也不配。 现在要离开怀王府了，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究竟是不舍多一些，还是解脱多一些。 他独自坐在书房，就这么静静坐到了天亮。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门外传来老管家敲门的声音，“王爷，用过早膳就该出发了。” “早膳就不用了，直接出发吧。”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气氛沉重而压抑，毕竟这一趟，谁也不知道边关的命运会如何。 谢洵骑的那匹战马陪伴他多年，看到主人来了，战马打了个响鼻，抖了抖脖子上的棕毛。 谢洵翻身上马。 他要从王府赶往皇城军的驻地，带着援兵前往边关。 “等一下！王爷等等！” 谢洵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回头一看，竟是昨日那个红衣女子。 她今日依旧穿的是一身红衣，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 骏马飞驰到怀王府门口才堪堪停下。 谢洵皱眉：“京都大街之上，严禁纵马疾驰。” 那少女瞥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哥哥说得没错，你脾气果然古怪。” 敢这么当着谢洵的面，说他脾气古怪，定然不是普通人，果然，那少女接着便亮明了身份。 “我哥哥是右相杨敬先。” 谢洵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杨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找你说一件事，你能不能让下人们先退下去？” 谢洵皱眉：“本王赶着前往军营，有事直说。” 那少女撇撇嘴：“好吧，那可是你让我说的。我听说怀王妃已经死了，你有没有想过再娶个续弦？” 谢洵当下便是脸色一黑，对影二说道：“送客。” 说完自己则是调转马身要离开。 “唉唉唉！别着急走啊！我又不喜欢你，我只是不想听哥哥的随便嫁人罢了！我听别人说怀王妃死后，怀王伤心欲绝，你娶了我吧！你不娶我，以后也是要被逼着续弦的，我们互不干涉，我也只是为了堵住哥哥的嘴……” 谢洵忍无可忍，对少女道：“本王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那便是秦如霜，秦如霜死了，本王绝不可能再续弦！” 被人当面驳了面子，那少女脸色涨得通红，接着愤愤不平地说道：“怀王府的事我也是听过一二的，人活着的时候你不懂珍惜，现在死了还要装什么情圣？秦家的两位姑娘，你说你对得起谁？” 这就是明晃晃的指责了！ 周围的下人听到少女大胆的话语，都吓得赶忙低头，不敢看谢洵的脸色。 连影二也暗暗捏了一把汗，这女人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然而谢洵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愤怒，他平静地看着少女。 “你说得对，但是本王已经受到惩罚了。” 说完，调转马头离开。 那红衣少女看着谢洵毫无留恋的背影，烦躁地抽出了鞭子，对着谢洵的背影大声喊：“跑得倒是挺快！跑得过初一还跑得过十五吗？等你从边关回来，我就让哥哥来王府中同你提亲！” 影二简直要被这大胆的姑娘吓到了。 哪有姑娘家到男人家里去说什么提亲的！这是要让他家王爷晚节不保呀！ 他也顾不得追上谢洵的步伐了，先走过去劝了这位姑娘。 “杨姑娘名声要紧啊！您还是请回吧，王爷此去边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定等他回来你都已经寻得良人了！” 那少女却挥了一下手中的鞭子，空中噼啪一声，少女也调转马头：“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说完，总算是骑马离去。 影二松了一口气。 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姑娘也是胆子大，敢在王爷面前提续弦的事，若不是王爷着急奔赴边关，这少女今日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影二摇摇头，追着谢洵而去。 …… 而此时谢洵的“亡妻”，正在小竹楼里接受莲青道人的教导。 那日秦如霜离开时，莲青道人给了她几册古籍，都是与兵法有关的。 走的时候，莲青道人什么也没要求，只让她熟读这几册古籍。 秦如霜也照做了。 今日秦如霜一来，莲青道人便让秦如霜将古籍交上来，他将古籍摆在一边，拿出几张宣纸和占满了墨汁的毛笔。 接着对秦如霜道：“写吧。将这几册古籍的内容都默写下来。” 一旁的木多皱眉：“师父，你那日并未要求阿夏要背这几册古籍，而且这时间也太短了吧？好几本书呢，怎么可能背得下来！” 莲青道人瞪了他一眼，“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她若是连这都做不到，那也不配当我的徒弟！” 说完看向秦如霜：“怎么样？能做到吗？还是觉得我在强人所难？” 秦如霜笑着摇摇头，说道：“徒儿并未觉得为难，不知师父对我可有时间限制？” 木多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要将那些书籍默写下来已经很难了，还要时间限制？！ 可莲青道人听完秦如霜的话，却笑着点点头，“孺子可教！这样吧，为师也不为难你，两个时辰，通通默写下来，有问题吗？” 秦如霜点头，“那倒没有，只是可能字迹要写得潦草些了。” 第251章 兵法 木多第一次觉得，莲青道人看不上自己是自己这个徒弟是有道理的。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秦如霜这样天资聪慧的。 不，说是天资聪慧，已经是普通的评价了，木多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样的人，可以在看完好几册艰涩难懂的古籍，之后还能默写下来！ 然而秦如霜确实做到了。 事实上，还不到两个时辰，她就已经刷刷刷将之前看过的几本古籍的内容，写到了宣纸之上，甚至有的地方，她还批注上了自己的见解。 莲青道人午睡一觉醒来，看到秦如霜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要求，甚至还做了批注，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 莲青道人连说三个好字，夸赞道：“你这个徒弟总算还过得去眼，不像某些人……” 说完，看了一眼在旁边目瞪口呆的木多。 “把嘴巴合起来！丢人现眼！” 木多反驳道：“师父！我只是普通人！再说大多数普通人都做不到吧？！应该说没人能做到吧！？” “哼！那你的意思是说为师和你小师姐不是人了？” 木多难得机灵了一次，连忙吹捧道：“哪里哪里，我的意思是师父和小师姐不是人，你们是神仙，神仙行了吧？” 莲青道人又哼了一声，不再理木多，转头对秦如霜道：“你批注的这几段，先同卫师讲讲你的见解。” 秦如霜批注的这几段，主要是古籍之中提到的几种排兵布阵的方法。 秦如霜当初看到之时，就对这几个法子颇感兴趣，只是觉得古籍之中写得太过粗略，而它根据古籍，推演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因此在写的时候也就顺便标注了出来。 此时莲青道人考教她，她也不慌，落落大方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还拿过一张白纸，又在上面当场给莲青道人做了对阵演练。 莲青道人看得连连点头，但还是圈出了其中的几个地方，点评了几句。 秦如霜看完恍然大悟。 原因无他，经过莲青道人的点拨，这几个阵法似乎又多了几种排布的可能，而且实际操作起来也更加灵活。 莲青道人身上果然有些本事，看来当初莲青道人和她说自己能与逸青道人一较高下，并不是吹牛。 指点完秦如霜标注的那几处，莲青道人又拿出刚刚收起来的几册古籍，开始从头从秦如霜讲解。 他讲解的速度很快，有些地方，一旁的木多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莲青道人已经翻页了。 再看秦如霜，她竟然听得津津有味，显然是跟上了莲青道人的速度。 有时遇到了感兴趣的，秦如霜还会停下来和莲青道人或争论或探讨，聊上几句。 而木多则是觉得如听天书，完全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莲青道人讲解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将那几册古籍讲完了，秦如霜则是听得意犹未尽。 莲青道人的讲解，可以说是一针见血，也可以说角度刁钻。 在刚刚的讲解之中，莲青道人在其中贯穿了许多自己在兵法上的见解，结合古籍当中给出的阵法，和一些列举出的战役进行讲解。 在秦如霜看来，其中几场战役，若是按照莲青道人的用兵之法，完全可以反败为胜！ 莲青道人真的很厉害！ 秦如霜看莲青道人讲得口干舌燥，主动替他倒了一杯茶，又将已经讲解过的古籍好好地收在书房上，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太阳都已经快落山了。 “今日多谢师父指点，师父胸中有丘壑，徒儿实在是佩服。” 这一次的称赞，秦如霜是真心实意的。 莲青道人得意地点点头，“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京都那个臭老头算什么？我比他可厉害多了！” 秦如霜笑笑，难得地符合了莲青道人的话，“确实还是师父最厉害。” 莲青道人像个被取悦的小孩似的，又从书架上拿了几册书递给她：“这些书你回去看，不是什么珍贵的书，只是历史上几场比较有名的战役，师父给你出个题，你若你是战败方的首领，该如何反败为胜？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来告诉我。” 秦如霜点头，“徒儿尽力为之。” 莲青道人板起脸：“不要尽力为之，要全力以赴！必须得赢！知道吗？” 秦如霜收起脸上的笑意，慎重地点头，“徒儿知道了。” 从小楼上下来，木多跟在身后，见秦如霜揉了揉肩膀，赶忙问道，“累了吧？你这写了两个时辰的字，又坐着听师父讲了两个时辰的书本，应当是累的。” “无事，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行。”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寨子的西面。 这一处留了一个极大的广场。 那里地势平整，平日里都没什么人，可是今日却有很多寨子里的村民聚在此处。 秦如霜定睛一看，这些人竟然是在晒稻子。 与京都喜食面食不同，这个寨子身处西南边陲，一年四季雨水充沛，寨子周围有上好的水田。 因此，寨子里的人们都是以水稻为主食。 只是现下并不是稻子收获的季节，再定睛一看，那稻子像是粮仓里的囤货。 见秦如霜面露疑惑，木多解释道，“这是师父来到寨子之后教给大家的。” “每年，大家都要将三分之一的粮食囤积起来，日子好的时候将粮食搬出来晾晒，以防发霉发潮，或者被虫子蛀了。这些粮食能在发生灾害的时候，救我们的命。” “说起来……”木多挠挠头，“可是现在好像不是往年晾晒稻子的时间啊……你等等，我去问问。” 木多说完，跑向了其中一个正在晾晒稻子的大娘。 那大娘听到木多的问题，抬头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这是前几日莲青道人叮嘱的！他说要晒那肯定就是有原因的，你别问这么多！去把你家的也拿出来晒了！” “不过莲青道人那日和村长说这事儿的时候，我也听了一耳朵，好像是说边关怎么了？ 不过边关离咱们远着呢，跟咱们也没啥关系。” 木多点点头，回来同秦如霜说了自己问到的理由。 秦如霜听完，心下一沉。 竟然是和边关有关吗……？ 按理说，西南边陲距离戍边军所在的位置很远，就算边关告急，一时半会儿战火也蔓延不到这里来。 如果莲青道人给村民做了这个建议，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在莲青道人的推演里，戍边军可能失败了，而且有可能是惨败。 以至于戍边军的失败，可能会影响到大祁境内的百姓，甚至会影响到这个西南边陲的小寨子。 看来边关的情形，比她刚从京都离开的时候还要严峻啊…… 见秦如霜眉头紧锁，木多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吗？” 秦如霜摇摇头，将思绪抛到脑后，她已经救过边关一次，这一次，边关如何都与她无关了。 不过……她想起另一件事。 “木多，师父和这寨子到底有什么渊源？为什么寨子里的村民们这么听师父的话？” 第252章 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听秦如霜问起这件事情，木多脸上升起几分敬佩：“莲青道人是寨子里的大恩人。” 接着，便同秦如霜讲起了莲青道人刚来的事情。 莲青道人本不是寨子里的人，而是在大祁四处游历，经过这个边陲的小寨子。 早些时候，寨子里是没有大夫的，只有巫医，而巫医又分为白巫和黑巫，当时的情形，在寨子之中黑巫的势力要强大一些。 黑巫，顾名思义就是信奉鬼神，又懂些简单医术的人，只不过他们并不将那称为医术，而是声称是同鬼神借来的力量。 寨子偏远，又不与外界往来，因此寨子里愚昧的村民们都十分敬畏，又十分害怕黑巫。 这些黑巫利用自己手里的一些知识和小把戏，将寨子里的人耍得团团转，这也就算了，他们本身医术也不精通，只是知道一些简单的法子，因此害死了寨子里不少人。 莲青道人刚到寨子的时候，正巧赶上一个德高望重的黑巫，在救治一名少女，那少女得了怪病，那黑巫见救治不好，就说少女是被脏东西上了身，要把少女活活烧死，若是不烧死，她的病就会给寨子带来灾害。 莲青道人到寨子里的时候，十几岁的少女被绑在一堆柴火之中，被村民团团围着就要点火烧她，而那少女的父母则是哭哑了嗓子，被黑巫的手下牢牢地压在一旁。 莲青道人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当即就上前收拾了那些黑巫，当然，一开始寨子里的村民们是不相信他这个外来人的，甚至在黑巫的吩咐下，要将莲青道人赶出寨子。 不过莲青道人也不是好脾气的，人见说不通，三两下收拾了那些黑巫，又几副方子将那将那少女的怪病治好了。 恩威并下，立刻就将寨子里的村民收拾得服服帖帖。 之后他向寨子里的人揭露了很多黑巫的小把戏，又教了寨子里的白巫一些简单的医术。 村民们虽然愚昧，但是知道感恩，于是便将莲青道人视为了寨子的恩人，知道他喜欢清修，特意在寨子之中建了小楼。 而莲青道人则是根据五行八卦的阵法，重新布置了村落的走向，方便村民们的生活。 “说起这个，当初师父到寨子里的理由也很奇怪，他说他是在这里等有缘人的，可是他来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有缘人是谁。” 秦如霜点点头，“听上去倒像是师父的行事风格，不过也挺好的不是吗？师父来了之后，大家的生活便利了许多。” 木多一脸感恩的点点头，“是的，师父不仅给我们传授了医术，而且还教了我们很多种植的法子，还有一些外头的东西，也是师父教我们做的，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十分便利。” 秦如霜望着广场上正在干活的村民们，虽然劳累，但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踏实而幸福的笑容。 秦如霜回到自己所在的小竹楼之后，青枝听到动静，抱着宝宝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俩心有灵犀，刚刚明明还睡得很熟的宝宝，听见动静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是娘亲来了，伸着小手咿咿呀呀想让秦如霜抱他。 秦如霜接过宝宝放在手里掂了掂，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笑着说道，“又重了。” 青枝忙道：“小姐，小孩子可不能说重，应该说胖，小孩子家白白胖胖是福气呢。” 宝宝像是听得懂青枝的话，也跟着嗯嗯了两声。 秦如霜扑哧一声笑了，“鬼灵精！你还听得懂我们说话呀？” 宝宝像是真的能听得懂秦如霜的话似的，又咿咿呀呀叫了两声，亲昵地将脸贴在秦如霜胸口。 玩闹了一会儿，一旁的木多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真可爱，可以给我抱抱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先试试吧，这小子坏得很，我怕他认人，上回有个大娘抱他，他不乐意，尿了人家一身。” 秦如霜说着，将宝宝递到了木多手中。 木多小心翼翼地托起宝宝，身子都僵直了。 秦如霜见他这个样子，笑着问道，“你以前没有抱过孩子吗？” 木多摇摇头，“我就是家里最小的，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还真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 秦如霜本来以为宝宝被陌生人抱了，要闹脾气，没想到宝宝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木多。 木多试探性地将他举高了一些，宝宝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木多将他放下，又举高，宝宝像是得了什么好玩的游戏，笑得更加开心了。 青枝在一旁有些酸溜溜的。 当初他抱小少爷的时候，小少爷都不太乐意呢，没想到竟然肯让木多抱着。 这边木多又一次将宝宝抱了起来，原本笑嘻嘻的宝宝，突然皱起了眉头不吭声了，小脸憋得有些红。 木多顿时手足无措，连忙看向秦如霜：“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他了？” 知子莫若母，秦如霜一看他这小样子就知道坏了，忙对木多说道：“快！快把他放下来！” 木多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温热的感觉顺着他的衣服延伸到皮肤，低头一看，这坏小子竟然又尿了！ 秦如霜接过宝宝，熟练地接过青枝递来的干净白布，替宝宝将衣服和小屁股下面垫的白布换了，一边抬头对木多道：“早就让你放下来了，他这个样子要就是要尿尿了。抱歉啊，弄了你一身。” “不不不，他很可爱！”木多说着，凑过去看宝宝白净的小脸，越看越喜欢，“我以后能多来陪他玩吗？” 秦如霜一愣，原则上，她是不希望与木多有过多的接触的。 虽然在她看来，木多说的对她的喜欢，只不过是小孩子家的玩笑话，可是现在他和木多已经拜在一个师门下，总是拒绝也不大好。 于是想了一下，便说道，“师父和我说了，之后的学习可能会紧张一些，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来陪他玩，不过我怕你一个男子照顾照顾不好他，这样吧，你来的时候也带上寨子里的那几个姑娘，有她们在我能放心些。” 木多毫无怀疑地点点头，脸上十分高兴，“嗯，那就好！我以后带着艾山他们多过来玩。” 秦如霜看着丝毫没察觉到异样的木多，心里有些好笑，心说艾山啊，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253章 孩子姓什么 木多走，后秦如霜抱着宝宝哄了一会儿，又喂他喝了羊奶，宝宝吃饱喝足，已经睡下了。 而秦如霜也终于有空和青枝一起用晚膳。 西南炎热，而且是那种湿热，在屋子里用饭十分闷，所以他们来的这段日子已经习惯了将饭桌搬到院子里，乘着凉风吃东西。 青枝给秦如霜盛了一碗饭，说道，“这西南的东西一开始吃不惯，现在吃惯了还挺得劲的，酸酸辣辣的让人开胃。” 秦如霜点点头。 她也喜欢吃这里的东西，尤其是这边天气炎热，寨子里的人喜欢做一些开胃的凉菜，吃起来不会让人觉得腻味。 秦如霜接过青枝递过来的饭碗，对青枝道：“你也辛苦一天了，带孩子可是个体力活，别管我了，快坐下一起吃吧。” 青枝没有推拒，坐下了。 青枝从一开始刚来到寨子，带着对秦如霜的尊敬，一直不愿意一同用饭，到现在已经融入到了这个寨子的习俗中，虽然才短短一个月，却让她觉得像过了好几年那么漫长。 青枝忍不住想到，若现在还在京都就好了，哪怕没在怀王府，是在将军府，一定也有一大堆奶娘婆子帮忙伺候。 可接着她又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没有钩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就这么简简单单，像寻常人家一样。 只是可惜了家里没有个男主人，现在宝宝还小，还不能理解，等他长大了，该怎么向宝宝解释自己没有爹爹啊…… 青枝有些犯愁地想到。 不过这些她都不敢和秦如霜说，她怕引得秦如霜伤心。 然而没想到的是，青枝没有问出口的话，第二日被别人问出口了。 昨日木多得了秦如霜的首肯，回到家之后越想越觉得那宝宝实在是可爱得紧，而且去看宝宝的话，好像还能顺便看一下秦如霜。 于是第二日一早他立刻就去叫了艾山他们，几个人一起来看宝宝。 艾山听到木多来叫她一起同行，心里十分开心，换了自己最漂亮的衣裳，但是看到一路上木多只惦记着阿夏和宝宝，心里又有些气馁。 不过寨子里的少女们，向来是敢爱敢爱敢恨，性格洒脱，只是过了一瞬间又开心起来，宝宝确实可爱，她也想看宝宝呀！ 于是一大早，秦如霜还没准备好出门去找莲青道人进行今日的课程，木多就已经带着艾山几个人来了。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艾山笑嘻嘻地说道，“因为我们想宝宝了呀！你今日就放心跟着莲青道人学本事吧，我们一定和青枝姑娘一起帮你将宝宝照顾得好好的！” 秦如霜自然是相信他们的，也十分感谢他们。 确实，让青枝一个人带孩子，真的辛苦她了，这么想着，秦如霜连忙将几人迎了进来。 屋子里，虽然是清晨，但气温已经上来了，宝宝正穿着一件丝质的小衣裳，光着屁股在床上咿咿呀呀。 他发育得比一般的小孩子要好，一个月的孩子，别人都还不怎么会动，但他已经能挪挪小手，挪挪小脚，只要青枝不看着，一小会儿就能挪出一段距离。 好几次青枝一个人照顾他的时候，不过热个奶的功夫，回头一看宝宝已经快挪到床边了，着实把她吓了几回。 今天也是一样，在青枝不注意的时候，宝宝一点一点地往床边挪，被艾山眼疾手快抱了起来。 艾山也喜欢小孩子，看到宝宝高兴得不行，抱着宝宝和他一起玩闹，宝宝一开始有些不喜欢，但被抱着颠了几下，很快也高兴起来。 几人玩闹了一会儿，进到里间去换衣裳的秦如霜梳洗好了。 艾山看到秦如霜出来，抬头同她打了个招呼，又逗弄了几下宝宝，接着像想起什么来似的，突然抬头对秦如霜问道：“对了，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他姓什么？叫什么呀？” 艾山的话刚刚问出口，青枝立刻紧张起来，这是她最想问，但也最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按道理说这孩子应该跟着谢洵姓的，但是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她不确定秦如霜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此她略带激动，又有些紧张地望着秦如霜。 秦如霜哪里不知道青枝的想法，她笑笑摇着头，这青枝这妮子，还是太过谨慎和小心了一些，自己是确确实实将她当成亲姐妹的。 于是她十分平静地开口回答道，“名字还没取好，孩子太小了不好取名，名字取早了不好养活，等他大一点再请师傅取个好听的名字吧，至于姓氏，当然是跟我姓了。” 青枝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有些开心，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就知道秦如霜一定已经放下了。 如果这孩子真的决定跟着秦如霜姓，那以后秦如霜是绝对不可能再让他认祖归宗了，天家的孩子，是绝对不可能跟着娘亲姓外姓的。 秦如霜看到青枝眼中的百感交集，没有点破对她，点点头道：“今日你可以松快一些了，有木多和艾山他们帮你看着，我就先去师傅那里了，若宝宝有什么不舒服的，你派人来通知我。” 青枝连忙点头，于是秦如霜便带上一把遮阳的油纸伞离开了。 秦如霜走后，几个人都围着宝宝转，宝宝现在刚睡醒，精神得很，也十分愿意同他们玩闹。 青枝性格好，也没有京都来的那种架子，很快就和几个人打成一片。 闹了一会儿，宝宝睡着了，几人就到外间坐着喝茶谈天。 西南这边喜欢喝的是炒熟的大麦茶和糯米茶，将大麦和糯米炒得焦香，放到茶里热水一冲，别有一番滋味，而且还能祛湿，在西南，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几个少女喝了茶，便开始聊天，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亲事上去。 他们笑嘻嘻地互相调笑了一番，艾山将目光转向一直没怎么参与这个话题的青枝，问道，“你今年几岁了呀？我们都不知道应该叫你阿姐还是阿妹？” 青枝笑笑回答道，“我今年十九了。” 艾山“呀”了一声说道，“那是不是应当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呀？” 若是在京都，这样冒昧地问一个女子的年龄，还提到亲事是极为不礼貌的。 但是青枝知道这些人都没有坏心思，于是她便笑着摇摇头，“我是小姐家里的家生子，从小就服侍小姐，以后是不嫁人的。” 艾山听完有些遗憾，她不懂京都里大户人家的那些规矩，只是觉得青枝阿姐十分好看，这么好看的女子，肯定有很多男子喜欢吧，不嫁人真是可惜了。 这么想着她便开口又问了：“那阿姐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有人喜欢阿姐吗？阿姐长得这么好看，恐怕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吧！” 青枝垂下眼眸淡淡地说道：“应当……是没有人会喜欢我的吧……” 她嘴里这么说着，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钱二通那张笑嘻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