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质【1V1】》 离开 “喂?薛姨,麻烦你把我的衣帽间那只银色合金的登机箱找出来,交给刘叔,拜托他尽最快的速度送来机场。我在国际出发的一号门口等他。”卓诚中学后门小树林里,一妙龄少女戴着黑色口罩,顶着藏蓝色边缀黑色网纱的渔夫帽,正弯腰边左顾右盼往校外方向小跑,边低声跟电话那头叮嘱。 “这…二小姐您是要去哪里吗?太太特意叮嘱您早些回家,今天家宴请徐家来商量您和徐家少爷定亲的事情。”电话那头传出关切又疑惑的声音。 少女轻轻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漫不经心,“我临时和同学有些事情,要晚些回去。薛姨您放心,只要让刘叔照我说的办就好。” “哦…那好吧,那我这就把行李箱交给老刘。小姐您可记得尽快回来呀,不然太太要生气的…” “好呢,我知道啦,薛姨。”少女又耐着性子安慰了薛姨几句,才挂了电话。 小树林外,一辆低调的黑色大众正停在了路边,车边靠了个身材修长,染墨绿色披肩发,皮肤白皙的青年男子,那人一手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地上还散落了叁五个烟头,像是在这里站等了很久。见少女匆匆从树林里跑出来,他眼睛一亮,踩灭烟头,迎了上去。 “好哇,池小珏!你哄我特地换了辆车,中午就跑到这个鬼都不来的凄凉地。我还怕你不认识新车,站在外面等你。现在都下午五点多了你才来。我可等得满头青丝快成白发了!你要怎么赔我?”男人兴冲冲的兴师问罪。 少女,即池珏,摘下口罩,用手扇了扇风,长舒了一口气。口罩下挺翘的鼻尖,不笑时微微抿起的红唇,再往上,一双网纱半遮的乌溜溜桃花眼带着些淘气的揶揄。 “吴桐哥,你这一头绿毛也该换换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些奇怪的癖好呢,”池珏掩嘴轻嘲“本小姐好心帮你省下染发的钱,你不该怪我反该谢我呢。” “呵”吴桐气笑,“快些上车吧,好心的池大小姐。再不走您那小迷弟可就要追出来了,要不您再发发善心,就和他订婚得了?” 池珏听闻,周身一凌,连忙打开车门跳上了车。“还不快走?谁要刚成年就被逼谈婚论嫁,我的美好青春才不能就这样结束!”吴桐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坐上驾驶座往机场驶去。 不过半个钟,黑色大众急停在机场国际出发的门口,吴桐下车绕行,为池珏打开车门。“小珏,你知道一旦迈出这一步意味着什么,你真的考虑好了?”上挑丹凤眼柔柔的看着池珏,临别总有些留恋与不舍。 池珏扶着车门轻跃下车,扑身给了吴桐一个拥抱。“我知道爸妈或许现在会埋怨我,但随着时间推移,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至于徐知煜…是我对不起他,他不能再沉迷幻想了,而我也只能离开。” 说着,池珏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她靠着喻桐的臂弯抬头,冲他眨了眨眼,“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路啊,吴桐哥,我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认识这个世界,而不是总是活在谁的羽翼之下。你就祝福我吧。” 吴桐听言沉默了一下,知道留不住了,抬手抚过她柔顺的长发,低声道:“去吧。” 池珏依旧戴上口罩和渔夫帽,拖过在机场门口茫然等候的刘叔手中的登机箱,从里面翻出之前准备好的护照和签证,登上了最早一班去往温哥华的飞机。 空中相遇 以防被发现并抓回去,池珏没有在机场大厅逗留,快速的走完值机、安检等流程,只是在过完海关后,回眸看了眼故土,叹了口气。并不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惧,自从有了生活自理能力,她几乎每年都会安排海外访学或者度假,英语锻炼得足以应付日常。叹气是因为,“父母、朋友,原来都只是短暂的相处,不知又要有多久的分别。”池珏回头望着海关柜台前排起的长龙,想起“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两句,不禁唏嘘。 “Good evening,Ladies and Gentlemen. We will take off immediately, Please be seated, fasten your seat belt, and…”起飞前空姐的播报,把池珏的思绪从地面拉起,她环顾周围,头等舱内没有多少乘客,视线所及只有后排几人像是一个家庭,妈妈正在分发眼罩和U型枕。 池珏同排的左侧,一个穿白色连帽卫衣,下身宽松亚麻长裤,像是已经习惯这样的长途飞行的男人,正慢条斯理的捏着机组给的耳塞。他细碎的粽色额发有些长了,微微歪曲着遮住眼脸,细长的鼻梁从侧面看依旧醒目。他听着从机身外传来的引擎声,突然有些不耐地把耳塞扔回左侧置物格,伸手把颈后白色兜帽套到头顶,兴致缺缺地侧过身体靠着头枕,让人看不清神情。 飞机平稳起飞,在起飞后的二十分钟左右,空姐亲切的上前,一一询问并提供饮品。池珏给自己要了一杯牛奶,隔壁白衣男子和空姐低声说了几句,内容听不太真切,只觉得他的嗓音温润中带着清脆,仿佛金石相击之声。 池珏被这样的嗓音吸引,转头望去,终于一睹男子的真容。“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池珏惊艳地睁大眼睛,心里不禁赞叹。男子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卷曲的额发垂在一双星目之上,目光清冷;挺拔的鼻梁高一分过甚,塌一分则无味,薄唇勾勒出上扬的弧度,正与空姐私语。空姐仿佛与他熟识,了然的点点头,从推车最下面的小篮筐里掏出一小支红酒,开瓶后并一只高脚杯放在他手边的桌板上。 飞机继续行驶了一段时间,池珏注意到男子不停的在椅子上辗转反侧,眉头紧锁。红酒也抿了口就搁置一边,不再理会。 “那个…您有什么不舒服吗?”池珏出于关切,伸头小声问道。 “啊…打扰你了么?”白衣男子坐起身,如画的眼眉透出歉意,“没事,就是我忘记带自己惯用的耳塞了。飞机上配的耳塞材质我容易过敏,在嘈杂的环境里呆久了有点头疼。” “原来如此,对了,你看看这个耳塞你能用吗?”池珏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双肩包里翻找出一盒崭新的耳塞,是徐知煜不久前硬塞给她的。十个肉粉色的耳塞整齐的码在透明塑料盒里,盒上贴着“Ohropax”的品牌标签。 男子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对耳塞,脸上出现轻松的笑意。“竟然和我常用的一样,我试过好多种耳塞,只有这个牌子又隔音又舒服。没想到你带着一盒,真是个贴心的小姑娘。” 池珏看着这盒耳塞,脑海中唤起徐知煜当时吃飞醋的样子,“玉玉,那个新来的男老师看上去不怀好意,你上课不要理他,戴着耳塞睡觉就好。我回去跟我妈说,过几天就换了他。” 想到他,池珏的心被揪了一下,有些怅然若失。面上只是笑笑,垂头喝了口牛奶,没有说话。 男子在一旁会意,或许触及了小姑娘的心事,开口转移话题:“我叫萧徇铎,长居温哥华。小姑娘,看你的年纪,是来留学的?” “嗯,我是C大的新生。” “哦~~那我还算是你的学长呢,我在C大读博。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哦,小学妹。”萧徇铎俏皮地眨眨眼,惊喜于这样的巧合。他抬手按铃,唤来空姐,要了一只高脚杯,倒了小半杯红酒递给池珏。 “…这是?”池珏惊讶。 “别误会,一是庆祝我们的巧遇。你给我耳塞,我也无以为报,就请你喝杯红酒吧。二是…”萧徇铎带着一丝坏笑,“温哥华的法定成人年龄是19,下了飞机你可就不能喝酒了哦。快抓紧享受一下最后几小时的成人时光。” 池珏是会喝酒的,毕竟从小随父母参加各种宴会,对葡萄酒和威士忌都颇有见识,成年后更是百无禁忌。听闻落地后还要做将近一年的未成年少女,她大方地抬手接过酒杯,晃晃杯身,与萧徇铎碰杯,“那…就请多多指教啦,学长。” “也请你多指教哟,小学妹。”酒杯透出萧徇铎闪烁着的棕色眼眸,红色的酒体为他的面容平添了些许魅惑。 故事开始的地方 临下飞机前,萧徇铎询问可否加池珏微信,池珏从善如流,告诉了自己的微信号。 出了海关和边境管理局,池珏历劫成功般长舒了一口气。她没有托运行李,只拖着一只小巧的银色登机箱,站在机场出口排队上出租车,看着路上形形色色,发色肤色各异的人,这才有了些脚踩着异国他乡土地的实感。 她掏出手机,下划打开国际漫游模式,无数条短信、微信消息,未接通话记录仿佛轰炸般弹出,手机狂响了近五分钟才罢休。池珏扶着额头,看着无数人发来的或是关心或是生气的信息,充满愧疚却也无可奈何。她先给父母发去报平安的信息,并保证等安定下来就和他们解释;又向吴桐等朋友告知平安落地。指尖停在徐知煜的“玉锦鲤”微信头像,半晌,还是左滑标记为已读,不予回复。 好友申请里有个红点跳出,池珏翻看,头像是在碧蓝海面上冲浪的剪影,微信名是萧徇铎,她点了同意添加。这时,打车队伍排到了她,留着长胡子的司机大叔,殷勤地下车用带着印度口音的英语向池珏问好,牵过登机箱放到后备箱。池珏点头表示感谢,坐上车后座,告诉了司机自己预定的酒店地址。 黄色出租车徐徐驶出机场,当地时间正是中午,阳光甚好。骄阳下参天的树木冒着鲜嫩的绿叶,低矮一些的樱花树正经历盛放期,暖风吹拂,粉红的花瓣成群洒落在年代古久的水泥马路上,车轮碾过,又带起几片花瓣随风飘荡。初到异乡,池珏桃花眼里闪烁着新奇,目光穿过琳琅满目的高楼,映出远方湛蓝天空下,覆盖白雪的山尖。“这就是我大学生活的地方了。”她左瞧右看,对这座陌生而美丽的城市产生了一丝期待。 到了酒店,办好入住,时差带来的困意在池珏看到床的一刹那汹汹来袭。她匆匆洗漱了一下,把自己扔到床上就倒头睡了过去。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父母生气而担忧的质问,一会儿是徐知煜含泪的小鹿眼神,过会儿又变幻成他狰狞着发狠,“玉玉,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了你!” 池珏惊醒,梦里竟然出了一身冷汗。落地窗外暮色已经降临,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八点,“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她心中喃喃,解锁手机看到萧徇铎半小时前发来信息。 “睡醒了吗?出来吃晚饭?” 池珏心中疑惑,打字回复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 “根据我久经考验的倒时差经验,我不光猜到你刚睡醒,我还猜到你现在一定饿了。” 像是被萧徇铎的话提醒,池珏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才感到肠胃抗议,回复了他两个害羞的笑脸。 “给我发个地址,我来接你吃饭。”萧徇铎干脆的回复,像是不给拒绝的机会。 池珏反正也没想法吃什么,便给他发了酒店的地址,起床收拾自己,不到二十分钟,收到萧徇铎已经到楼下了的信息。 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历史悠久的费尔蒙酒店矗立在此,金色的旋转玻璃门下,池珏身着一条羊绒材质,内衬轻纱的白色连衣裙,款款走出酒店大门。裙子的袖口和裙边衬着两圈黑色的针织圆线,不失淑女又带几分青春气息,显得裙下双腿又白又嫩。她正整理被吹乱的黑色长发,一辆白色轿跑停在酒店门口穿堂下,有个男子正从车窗里探头冲她招手,正是萧徇铎。 池珏上前打开副驾车门上车,萧徇铎此时的穿着与飞机上不同,一件黑色T恤,外披着印蓝色地球线稿和几排黑色字母的月白色休闲衬衫,深色牛仔裤略微收着修长的双腿。他金棕色微蜷的头发摆脱了卫衣帽子的束缚,像是用定型乳打理过,搭在前额两侧,露出一双剑眉星目。 车行至一片海滩边才停下,“这里有餐厅?”池珏问道。 “当然,萧徇铎手作料理。”他一脸神秘,从后备箱搬出烧烤架、瓦斯炉等一堆烧烤用具和各样食材,码到海边的矮桌上。 “烧烤呀?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想你这会儿大概没胃口吃西餐法餐,这里的中餐厅做法与环境也不一定合你心意。”萧徇铎熟练地连接瓦斯罐点火,“有几家我相熟的还不错,不过都要提前告知厨师准备食材,过几天我带你去。” 星空下,海浪声从远处袭来,漫天星光点缀在海水上,反射出水光粼粼。海滩对面高耸的写字楼亮着灯光,隔空传递着城市的繁华。萧徇铎低头翻动烤肉,跳跃的火光凑近他的脸侧,光线忽明忽暗,显得他五官愈发立体。他时不时抬头看向海边赏景的白裙女孩,又脱下衬衫外套给她披上,柔声叮嘱她小心着凉。 池珏深吸一口烤肉的香气,被暖融融的烟火气包围着,驱散了异乡异客的孤寂和惆怅。 欲火【微H,车震】 萧徇铎孤身漂泊多年,自然练得一手好厨艺,肉烤得汁水饱满,十分符合池珏的口味。池珏餍足地大口吃肉,像小馋猫似的眯着眼,桃红的舌尖偶尔伸出舔舔嘴角。萧徇铎在不远处燃起篝火,目光灼灼,关注着正大快朵颐的池珏,眸子里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疼爱。 两人饭毕,并肩坐在篝火旁,池珏抱膝看着篝火,萧徇铎伸着修长的手指把玩火光,她盯住那两根手指,突然开口:“学长,你对每个刚认识的学妹都用这招套近乎?” 萧徇铎一愣,停下拨弄火焰的手,哑然失笑:“小没良心的,刚吃饱就翻脸。我像是那种风流的人?” 池珏歪头,小巧的下巴搁在膝盖上,揶揄坏笑:“也不能说不像吧。” 萧徇铎假装生气地要抬手挠她,池珏迅速反应,嬉笑着跑开。萧徇铎也站起身来,一双长腿几步就要追上池珏,作势伸手抓她。两人嬉闹着跑到海浪边,池珏终于无处可逃,猩红着小脸,菱形小嘴张开轻喘,眼看萧徇铎逼近,她伸出藕臂拦在胸前,“不玩了,哈哈,跑不动了。” 萧徇铎看她如跳脱的玉兔一般,一股热血冲上心头,哪里肯放过她。高大的身影印在海面上,完全囊括住池珏的身影,两人慢慢贴近。暧昧的气氛蔓延,天上的星星都在眨眼偷看。那高大的身影低下头,眼里只有女孩娇俏的面容、嘟起的红唇,他闭眼向下吻去。 突然一股力量推住他,让他停留在将要触及女孩的姿势。他一怔,清醒过来,欲盖弥彰道:“怎么了?” “再...再不走我就要被龙王抓走啦。”池珏娇嗔。原来潮水上涨,海浪打上来,池珏站得离海更近,海水已经打湿了她的鞋袜。 冰冷的海水气息冲淡了他的情欲,萧徇铎心中嗤笑自己,也算是经过见过的人了,怎么和小姑娘玩闹两下就这么上头。 池珏拽着萧徇铎的手臂,踮着脚躲避浪花。 萧徇铎弯腰公主抱起池珏,回身快步向篝火处走去。他把池珏放到火旁边坐好,为她脱下鞋袜,让她烤火取暖,又起身把烧烤用具收拾回后备箱。待池珏暖和了,他熄灭篝火,把她抱起放到副驾座位上,还贴心的为她系上安全带。 送池珏回酒店的路上,萧徇铎一眨不眨地盯着前路,薄唇紧抿。池珏在一旁瞄了他几眼,而他始终一言不发。 “靠边停一下吧。”池珏让他把车停到一个森林公园的路边。 萧徇铎依言把车靠边停下,沉沉的双目转过来看着身侧光着脚丫的女孩。 池珏收起双腿,解开安全带,侧撑着身子起来,跪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她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意,眼神却有一丝邪恶。她俯身凑到男人身前,在距离不到一拳的位置停下,呵气道:“你在生气什么吗?萧学长?” 萧徇铎压抑了许久的情欲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他一把扣住池珏的肩头,猛地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低下头轻咬住一路以来都在眼前晃悠的小嘴,又俯身加重了这个吻。 池珏上半身被紧锁在萧徇铎怀中,双腿却跪在副驾上,拉扯中感觉有些腰酸。她抬手环住对面的后颈,双臂用力,将自己扑倒在男人身上。男人不防备地吃重,向后倾倒,后背顶到车门上,发出撞击声,他闷哼一声,松开了口中的红唇。 池珏带上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索性跨坐在男人细长却包裹着肌肉的大腿上。她欲拒还迎地挑起男人的下巴,手指抚摸他泛红的薄唇,白嫩的脚掌光着踩在他紧绷的小腿上,玩儿似得时轻时重地隔着裤子踩他。 萧徇铎眼中情欲更胜,他张开手掌摸进池珏的裙底,隔着内裤轻捻女孩柔软的私处。 嗯...”女孩有些痒,扭着腰轻哼,“啊,那里不要...” “那里不要,那这里呢?”男人调笑,任由女孩摇晃着身子在自己胯上蹭着,感觉下身某个部位一热,硬硬地抬起头。他另一只手长驱直上,握住了女孩右侧奶豆腐般娇嫩的胸乳。 “啊...哈...不行...”池珏被刺激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仰着头想要闪躲胸前的玩弄。却不知身下的底裤已经湿了一片。 萧徇铎腹肌发力,坐起身来,一边胡乱啄吻着女孩的脸颊,一边抬手解去自己的皮带和裤子纽扣。 他正要去脱女孩的衣服,突然手机铃声大作。两人动作像是按了暂停键。池珏浑身一激灵,听出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慌忙清醒过来,翻找出自己的手机。 看到来电人是自己的母亲,池珏忽然感到一阵羞耻。她不负责任地说走就走,不仅让父母担心焦急,还差点和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做那样的事... 晶莹的泪珠一颗颗垂落在池珏白皙的脸颊上,泪水像不受控制地流下。 萧徇铎叹气,就知道会吓到小姑娘,之前才想快点把她送回酒店的。自责的心情也带走了萧徇铎的欲火,他长臂一伸,把池珏抱到怀中,整理好她散乱的衣裙和被汗水濡湿的鬓角,柔声安慰:“是我情不自禁了,对不起。我很喜欢你,但是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以后不会了,你别哭,好么?” 明亮的月光洒下,萧徇铎的褐发泛金光,他无心欣赏月色,只捧着怀里的小姑娘不停地轻声细语,直哄到女孩的哭声消散… 近水楼台计划·初 日光穿过遮光帘洒到脸上,萧徇铎从酣眠中迷蒙睁眼,第一个动作是拿起手机。界面上没有显示任何来自池珏的信息。萧徇铎有些失望的把手机撂下,揉了揉惺忪的眼眉,从床上起身。 拉开卧室的窗帘,宽幅落地窗外是海天一色的景象,天高云淡,浪花拍岸。萧徇铎懒洋洋地舒展身体走下楼,叼了片烘烤过抹了树莓果酱的吐司,兴致慵懒的给自己冲手磨咖啡。来自刚果的浅烘豆子经过中度研磨,随着92°的细细注水氤氲出湿润醇厚的香气。他啃完面包,又呷了一口温度正好的咖啡,微酸的口感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简单的早午餐后,萧徇铎手机里跳出日程提醒,他才想起前几天约了几个朋友去赛车。 赛道建在温哥华周边的山林里,空气清新又具有私密性,是年轻公子哥儿们的日常聚点。起点附近设有休息处,几把大大的遮阳伞错落着,伞下是几组藤条编织铺着柔软坐垫的户外沙发,时不时有金发碧眼的侍者上来提供零食和饮料。 此时,沙发上已经零星的坐了几人,个个宽肩长腿,仪态非凡,在风穿过森林的“沙沙”声中谈天说地。侧坐的陆衍行余光瞄到入口处熟悉的黄色跑车,他转过头:“徇铎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萧徇铎正从他另一辆爱车“大黄蜂”上下来,上身穿短款的小羊皮衣修饰着他的倒叁角身材,衣领上点缀一小圈黑色狐狸绒毛。脚蹬高帮系带的黑棕色皮靴,上面是面料挺括细密的军装风长裤,裤腿扎进皮靴里。他施施而行,毛领在他刀削般清晰的下颌边舞动,和鼻梁上架着的缀金边飞行员墨镜相得益彰。 “萧大少,俩月不见,风采更甚呀!”陆衍行站起身来,挥手招呼。其他几人也纷纷起身问好。 “哪里,我对哥儿几个是日思夜想,都苍老了。”萧徇铎摘下墨镜,露出他那一双含情目。 “还说呢,就你总是姗姗来迟。”他身边另一个年轻男子上来搭着他的肩膀。 “就是,今天你得陪我们大战叁百回合来赔罪。”周围其他几人也起哄道。 萧徇铎谦和地笑着点点头。众人戴上手套,头盔等安全装备,不多时,赛道上尘土飞扬,轰声如雷,只见一辆接着一辆颜色外观各异的超跑嘶吼着扬长而去。 半晌,十几场赛下来,大家都精疲力尽,纷纷停下来休息。 陆衍行奋力把自己从车里拔出来,摇摇晃晃,亦步亦趋向休息区“爬”去。他斜歪到一张长沙发上,长腿往远处一跨,抬手艰难地摘下头盔。汗水早已浸湿了他整个人,早起精心打过发蜡的发型一团糟乱。 一个萦绕着清冷松木香气的男子身影挤过来,坐到陆衍行身旁的单人沙发上,挡住照在他侧脸上的一片夕阳。陆衍行挑眉看去,正是萧徇铎。他脸上依旧素净,发丝也不见一根杂乱,材质良好的皮衣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晕。 “苍天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别人都累趴下了,只有你还清清爽爽的!你是不是没认真和我们赛?”陆衍行仰天长叹,又想起萧徇铎刚才每场都在前叁名徘徊的战绩,撇了撇嘴,也没得怪怨。 萧徇铎平素不愿在这些玩意儿上争强好胜,因而确实没使出全力。他没有答言,侧过身倚住靠陆衍行那边的沙发扶手,丢过去一瓶冰凉的无酒精啤酒。 陆衍行抬手接住,歪歪扭扭地勉强坐起身,拉开易拉罐,“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见萧徇铎还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不禁后背一凉:“怎么?有事?” 萧徇铎脸上漾出不怀好意的笑:“你在西区那套顶层公寓还空着呢吧?” “干...干嘛?”陆衍行有种不好的预感。 “借我用一段时间。”萧徇铎眨眨眼。 “你不是有一套一样的就在隔壁楼吗?” “我那有别人要住。” “好哇你!”陆衍行突然灵光闪现,“莫非你想金屋藏娇?” 萧徇铎听到这话,脑海中浮现池珏的笑脸,他脸上也掩盖不住地微笑起来。 “能让你萧大少开口的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关系,快老实交代!”看他这笑容,陆衍行更笃定了。 “还没定呢,别瞎说。等以后会见到的。”萧徇铎敛了笑容,避而不谈,直把话题又绕回借用公寓上。 陆衍行脸臭臭地答应了:“有异性没人性。哼,我那房子空了好几年,宁肯交着空置税也不想随便让别人住进去。也就是看你的面子... ...” “放心,”萧徇铎一掌拍到碎碎念的陆衍行肩上,“你那套我自己住。她嘛...她住我那儿呀。”他扔下这句话就抬脚走了,背对着众人摆摆手,“各位bye bye。” “大...大灰狼!”陆衍行目瞪口呆地瞪着他的背影,仿佛能看到一条灰色长毛的狼尾巴,正随风得意地摇啊摇。 萧徇铎坐上车,打开手机,依旧没有池珏的信息。刚才的在别人面前的潇洒变成了心中的怨念,“小贼猫,撩完就跑!”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给池珏主动发送:“小姑娘,在干什么呢?” 近水楼台·登堂入室 酒店的窗帘里里外外叁层,把格子窗遮得透不出一丝光亮。 池珏娇小的身躯裹着柔软的鸭绒被,顺应褪黑素的号召,睡到日上叁竿才迷迷糊糊睁眼。她踩着羊绒厚底拖鞋下床,披着真丝晨袍,摸黑从迷你酒水吧的冰箱里抽出一小瓶天然气泡水。旋开铝制瓶盖,她边仰头喝水,边操作遥控拉开了厚重的电动窗帘。 透亮的气泡水在碧绿玻璃瓶里翻腾出一小圈气泡,池珏站在窗边感受着温哥华正午的阳光,鸟瞰市中心忙碌的街道,有咖啡、面包的香气从窗缝里溜进来,她吸了吸鼻子,终于感到腹中空空。 池珏向来不会委屈自己,虽然人生地不熟,总要先喂饱自己。她拾起床头柜上放着的酒店配的平板电脑,打开客房服务的专栏,给自己点了奶油海鲜浓汤,百里香煎叁文鱼,酸奶水果拼盘和一扎鲜榨橙汁。出餐时间大约要二十分钟,她放下平板,心怀着对美食的期待去浴室洗澡。 半个小时后,浴室门打开,温热的水汽从里面涌出,几乎氤氲了整个客房。池珏用毛巾围起湿润的长发兜在头顶,裹着毛绒绒的浴袍出来。身着黑白制服的服务生已经把餐车推了进来,把她点的食物和餐前面包摆放到窗边铺着白色桌布的圆形餐桌上。她嗅着美食的香气,含着水汽的桃花眼亮晶晶的。 填饱肚子后,她吹干头发,化了个淡妆,准备出去逛逛,熟悉一下地形。她打开随身带来的仅有的行李箱,里面除了她的个人和入学资料、常用的日用品,就两叁套衣服。她挑出一条藏蓝色底,点缀黄白色小碎花的连身长裙换上,又套上相同长度的银灰色风衣,拎着小巧的黑色真皮手提包出门,想先给自己添置几件衣服。 温哥华这座都市,能凭借它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和气候,每年都荣登世界宜居城市前十,自然也为在此地长居的富人,配备了品牌齐全、服务周到的购物环境。池珏一头扎进市中心最繁华的购物中心,从天亮逛到天黑,买买买到忘乎所以,当然没有注意到手机的信息提醒。 视角转向萧徇铎,他咬着舌根发给池珏发了信息,等了十几分钟,竟然完全没有回信。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他心中突然轮番闪现过一些不好的新闻,越想越不放心,猛踩一脚油门,黄色的跑车似离弦的箭般飚了出去。 车开到酒店门口停下,萧徇铎正在思考用什么借口去前台打听池珏的去向。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纤细的银灰色身影正不堪重负地肩背着几个大号购物袋,两手还各提了两个小的,长发散乱四周,遮住了一半脸颊,露出的樱桃小嘴正气喘吁吁。这不是池珏又是谁? 萧徇铎躬身从车里钻出,走路带风地叁两步冲到女孩面前。 池珏正背着购物袋像乌龟一样挪步,被重物压得只低头走路,突然撞上一个有弹性的胸膛,鼻子一痛,脑袋往后一弹,整个人重心不稳,被肩上几个往后荡的购物袋带着就要向地上倒去。千钧一发之时,一条结实有力的臂弯捞住她的纤腰,又逆势往前一勾,池珏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趴着一个身着柔软皮衣的人身上。 她抬头,是熟悉的剑眉星目,但一改昨日的温柔多情,此时正闪烁着一丝怒火。她揉揉被撞到的鼻尖,站稳脚跟,边从男人臂弯里挣脱出来,在他的注视下感觉心里有些发毛。 “嘿嘿,你怎么来了?”池珏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又想起昨晚的混乱场面,有些尴尬的傻笑。 萧徇铎眼神灼灼:“怎么不回我信息,知道我多担心吗?” “信息?”池珏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地上,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诶?我没听到提醒。”她无辜地眨眼,让人不忍心责怪。 萧徇铎深呼吸一口,心想人没事就好,也缓和下来,“买东西去了?”他顺手的一手提起地上的购物袋,另一只手也接过池珏肩上的几只。 “嗯嗯。”池珏乖巧的点点头,两人并肩向酒店里走去。 到了房间门口,萧徇铎沉默着看池珏掏出房卡开门,心中纠结要不要进去。但想起昨夜的情形,觉得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房门打开,池珏先走进去扶着门。萧徇铎只迈进去一只脚,侧身把购物袋门放到门后地毯上。他临走时又转过身开口道:“其实,我那里有一套...” “要不要进来坐坐?”池珏羊脂玉般的小手扶着门边,精致的脸庞半掩在门后,散乱的长发有几缕垂在耳边。她抬头看着萧徇铎,笑着打断了萧徇铎的话。 萧徇铎像是突然被口中的话噎住,没想到女孩会主动邀请,愣了几秒钟。他清了清嗓子,刚才的犹豫仿佛一下被抛到九霄云外,低哑道:“好啊。” 他随着池珏的脚步走进房间,被安置到一张单人躺椅上,他靠着椅背,有些好奇的看着池珏把购物袋里的衣服挂到房间的小衣柜里,又把新买的几双鞋摆在门口,一会儿又笨手笨脚的往电热水壶里倒水。池珏进入室内便脱了外套,此时蓝色的裙角蹁跹,在暖黄色灯光下,仿佛一只在他身边飞舞的光明女神蝶。 萧徇铎莫名地吞咽了一下,他长臂伸出,趁池珏经过身边时,把她拦住,用力压向自己。 池珏半推半就的借力坐到他精练的大腿上,挺括的长裤被她压出褶皱,“我正要去给你泡茶呢。”她嗔怪。 萧徇铎笑笑,把女孩抱起放到躺椅上,指腹蹭蹭她嘟起的嘴角,“你歇会儿,我来。” 他起身走向水吧,翻了翻茶包,泡了杯安神助眠的洋甘菊茶,俯身递给池珏。 “我这算不算登堂入室?” 茶杯里升腾着雾气朦住了池珏的双眼,她只听见男人的声音悠悠从对面传来,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觉得呢?”池珏接过温热的茶杯,缓缓勾起嘴角。 近水楼台·深入【有肉】 水雾飘散,萧徇铎英俊的脸显露出来。 “登堂入室倒也罢了,”他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倒是你,准备一直住酒店?” 池珏刚想开口说自家在这座城市有地产投资,又想起昨天和爸妈通电话时,夸下海口要自力更生。生活费她可以用自己的小金库解决,但现在回头跟家里要房子住,好像有点丢脸呢。 “先住一段时间呗,”池珏心里也有点拿不定主意,“反正住酒店每天都有人打扫,楼下就是餐厅,去哪里都方便呀。” “按照你的购物习惯…”萧徇铎戏谑的目光扫过那一堆购物袋,“这么个小房间,怕是没几天就要被塞满了吧。” “哪有…我又不是只知道买买买…”池珏不服气道。 她双颊有些羞恼地染上红晕,又喝了热茶,嘴唇饱满的翘起,湿润滑嫩的样子让人想一亲芳泽。 “…我那有套公寓,也不大,但环境肯定比酒店好。离C大也近,等开学之后你更方便。你要不要先去那里住着?”萧徇铎还是开了口。 池珏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要不要,那多不好意思,咱俩非亲非故的。我可不要做金丝雀。” 萧徇铎张开手掌握住那根手指,也侧身坐到躺椅上,搂住手边的纤腰,亲昵的用鼻尖讨好地蹭蹭少女的脸颊。 池珏被蹭得有点想笑,她转过脸用湿润的双唇点了一下萧徇铎的鼻尖,像是为了制止他的行为,身子往后仰,拉开了距离。 “躲我?”萧徇铎嗤笑,充满荷尔蒙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少女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轻轻摇头。 “没有,就是…有点太近了…” “不喜欢这样吗?” “…不是…”她被逼到躺椅边缘,背靠着舒适的椅背,一双小麦色臂弯环绕着她。 萧徇铎早已脱下外套,里面贴身穿的短袖T贴合着他精壮的肌肉,此时他双手撑在池珏两侧,微微用力,显示出手臂上让人无法忽视的流畅肌肉线条。 他垂下头,与池珏光洁的额头相抵,薄唇印上少女的红唇,像是吃到了好吃的果冻,慢条斯理地吮吸着她的唇瓣。 池珏有些吃痛,哼唧了几下,身后却没有了退路。她被顶在椅背上,有力的长臂按着她的双肩,让她有些动弹不得。她举起小粉拳锤了锤男子的胸膛,表示抗议。 这力道对于萧徇铎来说与挠痒痒无异,他不为所动,半阖着眼眸,继续专心的品尝口中柔软的樱桃小嘴和粉舌。少女的津液甜甜的,像花蜜一样,一向不嗜甜的男子也抵抗不了这诱惑。 半晌,他终于松了口。眼前的少女瑟缩在躺椅深处,嘟着红肿的嘴唇,眼里隐隐闪着泪光,一脸被欺负狠了的表情。这情景激起男子的保护欲,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欲望。 “你…你又欺负我。”池珏小脸绯红,伸腿就要踹向萧徇铎。 他的大手握住袭来的小脚,低头端详,玉足几乎没有他的手掌大,脚趾一个个乖巧的排列,像是刚剥下的莲子,娇嫩的脚底透出粉红。 池珏被看得更羞恼了,想要抽回脚却被大手攥得更紧。 “没有想欺负你,只是想让你舒服。”萧徇铎温柔地抚摸着光滑的脚背,轻声道,“闭上眼睛。” 他从躺椅下来,矮身到池珏的双腿间,竟然单膝向下跪到地毯上。 他依旧攥着池珏的脚踝,将她双腿慢慢分开,金棕色的发顶钻入藏蓝裙摆中。 池珏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惊叫一声刚想往后退,却一下被男人的鼻尖顶到底裤中心。她一下子软了身子。 “别…那里脏…” 萧徇铎充耳不闻,鼻尖时轻时重的戳弄,一会儿蕾丝底裤上就湿润了一片。他张开口,用牙齿将内裤底部卷成一条粗线,拽着一端上下移动摩擦花穴。 “嗯…啊…”少女在他头顶不远处娇喘。 他满意的笑笑,气息拂过花穴,引得花瓣颤抖。小麦色的双手按着少女百合花般的大腿根,他用舌头把粗线推到一边,转头吻住花穴。 花穴里早已一团糟糕,花瓣只堪堪合着。在男子薄凉双唇的触碰下,颤抖着分开,淫水倾斜而出,他略粗糙的舌头从缝隙里舔过,花穴吐着细流,彻底放弃了抵抗,柔软地等待欢愉。 萧徇铎张口包住整个小穴,舌头在大小阴唇上轮番舔弄;又用力吮吸穴里的花蜜,不论吐出多少他都照单全收,竟比刚才伺候上面那张小嘴还卖力。 “啊…哈,啊啊…不要…”池珏全身瘫软在躺椅上,檀口微开,喘息不停,口涎已从两侧溢出。她双目有些失神,只迷朦地看着昏黄灯光下的宫廷风吊顶。 这时,裙下的男子仿佛找到了新奇的玩意儿,用鼻尖蹭蹭花穴上面一颗小小的圆润的肉豆子。 “不…那里…”少女被刺激的向上弹起,用力想要合上双腿,却夹住了他的头。 萧徇铎一口叼住肉豆子,像是惩罚般重重吮吸了一口。 “哈啊…不行了…要去了!!” 花穴里瞬间喷出一股清流,少女双手指尖紧扣,腿弯不自觉地曲起,脚趾蜷缩。她竟然被吮吸着阴蒂,达到了高潮。 近水楼台·抱走 高潮的余韵一波波袭来,红晕在池珏脸上久久不散。她失神地趴在躺椅上轻喘。 萧徇铎从裙底钻出来,脸上也闷着绯红,他舌尖舔了舔嘴角,不愿浪费一滴蜜汁。 俯身半卧到少女身后,高大的身躯拢下,单人躺椅几乎容纳不下他的长手长脚,他缠住身前的少女,低头将下颚放在她的肩上,嗅着她的发香。 趁少女恍惚在欢愉中还未醒来,他凑到耳边,循循善诱:“那套公寓在顶层,窗外就是森林加海景,前台接待员和保安都是全天候的,便利和安全性是没得说的。你住到那里去,我也放心呀。” 萧徇铎有一副好嗓音,低头细语时,如涓涓细流从雪山之顶潺潺而下,任是仙女大概也会被轻易蛊惑。 池珏通身暖洋洋,心里有了偏向,但不愿让身后这头大灰狼轻易地得了意。她有些负气般,膝盖顶了下男人的大腿:“讨厌,我裙子都被你弄脏啦。” “我那儿一应洗涤用品、家电都是齐全的,每周还有干洗店上门取衣服。”男人顺着她的话继续劝,“在酒店住着总不是长久之计,你先去住一阵子,不满意随时换,我肯定不拦你。” “可是...”池珏懒懒的,高潮耗尽了她的体力,此时没什么精力思考,只是本能地有些抗拒。 “放心,我不是要和你住一起,我自己另有住处。”萧徇铎知道这小姑娘犹豫什么,“也不是想用这个房子绑住你,只是你年纪小,又初来乍到,我希望你可以在安全舒适的地方先安顿下来。” “至于其它的...”他亲了亲唇边软嫩粉红的小耳朵,“我们来日方长。” 池珏听他言辞恳切,不像是心怀歹念,自己也明白酒店不是常住之所。况且欢愉过后,内心不由地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了些亲近,便点了点头勉强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萧徇铎还是开了那辆相对可以装些行李的白色轿跑,到酒店接池珏。 他拽起睡眼惺忪的池珏,先去楼下餐厅用了些西式早餐,又趁她洗漱的时候叫门童上来把行李都拿去车里后备箱,生怕一晚上过去,这善变的小姑娘又改了主意。 池珏从浴室里出来,终于从没睡醒的小女孩摇身变成妆容淡雅、身着方领小黑裙的美少女。她有些闷闷不乐,被赶羊似的忙活了一上午,早知道就不这么快答应这个男人了。 抬眼看见萧徇铎穿着南瓜色骆马毛毛衣和米白色长裤,浑身清爽地站在窗边喝茶。古色古香的酒店贴着淡黄底点缀蓝绿碎花的斜纹壁纸,窗框也是相呼应的深蓝色,在石膏色的雕花吊顶下,男人仿佛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精灵,有些许不真切的光环。 “...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池珏心想着,有些不甘心地消了气。 “都收拾好了?那走吧。”萧徇铎回过头,笑着牵起她的小手。 白色轿跑低哑嘶鸣着驶入一个花草缤纷、苗木林秀的住宅区,穿过石雕喷泉,停在一栋精品公寓楼门前。 萧徇铎从车上下来,快走几步绕到另一侧,为池珏打开车门。已经有前台工作人员从楼里出来,帮忙把行李箱从车里拿出来。 池珏款步下车,环顾四周,是一个精巧雅致的社区,楼宇间隔开阔,只闻得水声与鸟鸣。 “社区里有公园、健身房、会客厅、楼顶露台、游泳池以及热水池,都是这边住户专属使用的,平时也没什么人,你闲了可以随意消遣。”萧徇铎边介绍周边环境,边引她往里走。 电梯上升到顶层,开门是一梯一户的入户区域,有两张软椅方便换鞋,对面是一面做到顶的鞋柜。打开入户门,是宽幅广阔的大开间客厅,入眼便是270°弧形落地窗,透着碧水蓝天的一线海景。客厅右手边是由大理石打造,电器厨具齐备的欧式开放式厨房,里面每件器皿都闪着崭新的光泽。左手边是客用卫生间和一间小书房,书房叁面墙也都做了及顶的书柜,有可移动的悬挂木梯倚靠在旁,中间摆着现代风格的透明书桌,垫脚处有皮毛一体的白色羊皮毯。书房左边一条过道通往深处的主卧套房,套房里带主人专用卫生间和容量巨大的衣帽间,四角柱高床正对着的也是一扇落地窗,窗外徐徐清风吹动松涛。 池珏从门厅逛到卧室,桃花眼闪烁着光芒,这确实是挑不出错来的住处。 “怎么样,还勉强配得上池大小姐吧?”萧徇铎从门口接过行李,安置到衣帽间的行李架上。 “还算勉强得过。”池珏傲娇地瞟了眼男人脸上得意的笑容。 萧徇铎从衣帽间走出,从背后抱住她,“那...让大小姐满意的我,有没有奖励呀?” “奖励呀...”她狡黠地眨眨眼,搓着下巴作思考状,“这白色半遮光窗帘我不喜欢,奖励你明天给我换个浅紫色绸缎的,要电动开合的。” 身后贴着的萧徇铎没想到自己反被安派任务,“噗嗤”一声,猛地把脸埋到少女发间,笑得肩膀颤抖。 “好~明天就让人给你换。”他笑了五分钟才抬起头,一脸被打败了的样子。看少女故意颐指气使的模样,只觉得她脸上婴儿肥鼓鼓的,像是刚剥了壳的水煮蛋。 他低头索吻,却被一根手指戳到脑门中央,轻轻推远。 “不是吧,一个吻也不给?”他作心碎状,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负心人。 池珏也被逗笑了,但还是推着萧徇铎精瘦的腰,把他半推半就地推出门去。 “今天起太早了,我要休息啦。有事明天再议,你可以退下了。” 她果然还是有些记仇的,朝男人挥挥小手,转身关上了门。 开学迎新会 池珏搬到新住处,有了装扮居家氛围的闲情雅致。她流连于北美风情的大街小巷,看什么都喜欢,逛足了几个日夜。 等家居符合了自己的审美,又添置了些春夏款的时装,池珏才想起明天是开学迎新会的日子。 第二天上午,池珏穿浅蓝毛呢套装,内衬领口系缎带蝴蝶结的月白色真丝衬衫,配着深褐色亮面皮的金扣矮靴,缓步行走在C大绿草如茵的校园中。穿过各大社团的招新摊位,婉拒了无数学姐学长的热情拉拢,被塞了满手的宣传单,她终于找到了举办迎新会的多功能厅。 门口横着两张长桌,一张上面摆着几个大保温桶分别装着咖啡、热水和冰水,旁边配着砂糖、淡奶油和各色茶包。另一张上面是几种精美的饼干和小糕点。穿过长桌,已经有二叁十人,稀稀拉拉占了半个多功能厅。 池珏倒了杯咖啡,拿着纸杯走到倒数第二排,找了个左右没人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给萧徇铎发了个信息。 “我来参加迎新会了。” 萧徇铎有几日没出现了,不知在忙什么。 “或许上次赶他走所以生气了?...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池珏心想。 过了十分钟,迎新会开始了,池珏还没有收到回信,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讲台上走上来一男一女,男子的发色很浅,偏银灰色,眼睛像海水般湛蓝。女生金发碧眼,穿着紧身的连身裙,显出丰满的身材。他俩自我介绍是大二的学长学姐,并用投影打开PPT,一张张介绍学校信息、周边环境以及选课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池珏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记录下重要信息。学长和学姐讲解完PPT,又请今年以全额奖学金录取的新生作为新生代表演讲。 池珏听到身后有椅子拖动的声响,有个身影从后排走出来。目测此人身高180cm以上,背影挺拔,四肢纤长,穿着得体的衬衣黑裤,黑发有些长了,柔软地贴到耳后,带来些文弱的艺术气息。 “看样子倒像是个亚洲面孔。”池珏左手托腮,看着那人的背影。 那人沉稳地一步步走上台,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不显一丝窘迫。他站定中间的位置,转过身来露出庐山真面目。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双上挑的凤眼,戴着银色金属细边框眼镜,神色漠然,薄唇只露出淡淡的肉粉色,不说话时抿起,看上去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首先感谢C大给我这个荣幸,也感谢学长们悉心的导引。关于艺术系课程...”他流利的英语带些伦敦口音,加上他淡淡的眼神居高临下,整个房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聆听,女学生们更是痴迷,眼神黏在他脸上,像是在观察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这男子的演讲言简意赅,他语速平稳地讲完,停下来环视了一圈,众人才反应过来,热烈的鼓起掌来。他向左右点头致意,又不紧不慢地走下台,回到池珏身后的座位上。 经过池珏身边时,他似乎从冰凉的镜片后面撇了她一眼。池珏有感受到这一秒钟的眼神,但她也有些大小姐脾气,好看的男人她见得多了,从小也生活在公子千金们的簇拥中,这种在她看来趾高气昂、冷冰冰的男人,她不屑一顾。是以她不打算转头对视,而是漫不经心地低下头看手机。 至此,迎新会的行程也完成大半。学长学姐分发了课程资料,又解答了一些疑惑,就各自散了。 池珏去楼下的书店买了几本教材,耽搁了些时间。刚走出楼门却被蒙蒙细雨阻碍了脚步。她抱着书抬头望望,纠结是等雨停了再走,还是冒雨跑到主干道上打车。少倾,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池珏不再等待,踮起小皮靴就准备冲进雨里。 这时,身后突然有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池珏回头望去,正是刚刚主持迎新会的银灰色头发学长。 学长手里拿着把折迭便携式雨伞,向池珏打招呼,亲切地介绍了自己名叫Justin,并表示把伞借给她。 出于礼貌,池珏也微笑着交换了姓名。学长又热情道自己是开车来的,不介意的话可以顺路送她回家。 “她和你不顺路。”一个声音低沉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失踪人口萧徇铎,裹着卡其色长款风衣,撑着一把黑色长柄,柄端有镀银狼头装饰的雨伞,正向两人走来。疾风刮过,束腰风衣的下摆在他腿弯周围荡漾,他脚蹬厚底圆头皮靴,踩得地上的雨水啪啪作响。 他来势汹汹的样子,把学长逼得后退了两步。萧徇铎收了伞,在两人面前站住。他抬手摸了摸池珏的发顶,确认小姑娘没有淋雨,又转头用英语对学长说:“她有车接送,也有人送伞。这些事就不用麻烦你了。” 学长悻悻离去,临走时不甘心地看了池珏一眼道:“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来问我,毕竟我们才是同一个系的。” 萧徇铎怒视他的背影,转头又酸溜溜地瞪了眼池珏:“我稍不注意,你就招蜂引蝶。依我看,你这艺术系的学生都只知风花雪月,不知潜心求学,迟早带坏了你。” “人家只是单纯友好的同学情而已啦。”池珏见到萧徇铎有些开心,不在意地笑笑,与他同撑一把伞走进雨里。 假如 一个人对你的爱,是很容易察觉到的。就像作业一样,没带就是没写;没察觉到,就是不爱。 黑色宽檐伞下,池珏扶着萧徇铎的臂弯,两人踏碎一地秋雨,走出大学校园。 车上,萧徇铎把风衣的长袖往上捋了几寸,单手扶着方向盘,露出的手腕上几根青色血管仿佛有些突出。 “你这几天忙么?怎么不见人?”池珏上车后理了理有些湿润的发丝。 萧徇铎另一只手支在车窗边框上,两根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遮掩住几日来连轴转的疲倦。他这些天白天浸在实验室里赶项目,晚上加完班还要把家搬到之前借陆衍行的公寓里。那套公寓就在池珏的楼对面,阳台和她的阳台遥遥相望。本想等搬完给池珏一个惊喜,但他此刻还有些吃味,又累到懒得多说话,只是淡淡道:“这几天都在实验室里忙,有个项目要赶着完成。” 池珏听说是学业上的事,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一路驱车到池珏的公寓楼下,她抱上刚买的几本书就准备下车,却被萧徇铎叫住。 “吃饭了吗?” 池珏摇摇头,她爱睡懒觉,今天要早起,就把早餐的时间用来睡觉了,一直到现在也没顾上吃饭。 萧徇铎轻晒,把车停到停车场里,跟着池珏下了车。 “一起上去吧,给你做点吃的。” 话虽这么说,当萧徇铎打开池珏家的冰箱,不禁发出“巧夫难为无米之炊”的叹息。双开门大冰箱里,上下四层塞满了果汁、饮料、气泡水,能勉强果腹的只有面包、酸奶和鸡蛋。 “你...”他睡眠不足的神经隐隐作痛,“这些天都在吃什么?” “想吃什么吃什么呀,”池珏换了套粉蓝相间的兔毛家居服,从衣帽间里出来,踢趿着一双毛绒拖鞋,“点外卖多方便。” 萧徇铎无力地摊到沙发上,举着手机在生鲜配送上点了些常吃的菜、肉、鱼虾等,然后半阖上眼睛边小憩边等待。 池珏半躺在对面的沙发上,抱着平板追剧,最近出了好几部仙侠剧,里面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帅,剧情也引人入胜,她正追得起劲。 半个小时过去,生鲜配送到了。萧徇铎看到手机上的提醒,打开门取货,他提着纸袋放到厨房的中岛上,正要问池珏想吃什么口味的菜,却看见小姑娘已经抱着平板睡着了。小小的身体穿着毛茸茸的软糯家居服,小脚踢掉了拖鞋,白嫩嫩反射着日光。 萧徇铎想把人抱去床上,又怕惊醒她,只把她手边那男女主正对诉对泣,哭声尖细地直冲脑门的平板抽走关上,又去翻找出一条薄毯给她盖上。轻手轻脚到厨房,准备做几个动静不大的菜。 又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池珏在饭菜香气中悠悠转醒,听到声响,起身去了厨房。萧徇铎正把菜端到餐桌上,看她过来,笑着道:“小懒虫睡醒了?饿了吧,正好可以吃饭了。” “嘿嘿,不好意思,麻烦你做饭,我自己却睡着了。”池珏有些歉意,洗了手主动帮忙盛饭和摆碗筷。 桌上叁菜一汤,黄焖鸡,清蒸鱼,蒜蓉娃娃菜,和冬瓜排骨汤。每个菜都热气腾腾,让人十分有食欲。池珏天天吃外卖,到底有些重油重盐得不合口,感觉好久没吃到可口的家常菜了,只顾着闷头吃饭。 萧徇铎自己做完饭,闻够了味道,动了几筷子,便没了食欲。他看着对面的小脑袋,脸颊囔囔的,殷红小嘴认真咀嚼的样子,倒像是只努力进食的小花栗鼠。 吃完饭,池珏钻进了书房,说是要预习一下明天的课程。萧徇铎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见池珏埋头盯着电脑,没有要留他的意思。客厅里寂静下来,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马拉松跑到一半,感到力竭又望不到终点。他默默给池珏泡了杯咖啡,就告别离开了。 是夜,C大附近的酒吧里,陆衍行从二楼包厢里出来,看见楼下吧台边的萧徇铎。 雨已经停了,他脱了外面的风衣,里面是在实验室常穿的白色T恤,干干净净地独自坐着,右手边放着一只装着不锈钢冰块和半杯威士忌的矮脚杯。时不时有不同肤色的女子以为他是刚入学的新生,前来找他搭讪,但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 “行情一如既往地好呀,那怎么一个人喝闷酒?”陆衍行下楼来,坐到他身边。 “这些...”萧徇铎已经喝了不少,眼神点点飘忽,嘴上也轻易了些,“庸脂俗粉罢了。”他喝了口酒,嗤笑一声,“远不及某人。” “那那个某人呢?”陆衍行挑眉。 “某人...陆衍行,我问你,假如一个人不喜欢你,会是什么表现?假如喜欢你,又会是什么表现?” “喜欢嘛,自然温柔小意,甜蜜粘人。至于不喜欢,应该就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吧。”陆衍行回想自己的桃花史。 “那假如,温柔只是她的礼貌,甜蜜只是她的性格呢?” “所以,你觉得某人对你没意思?” 萧徇铎皱着眉,很不乐意听见这话,又反驳道:“我只是感觉有些猜不透她。” “你怎么变得患得患失的?这可一点儿都不像平时的你。”陆衍行带着些幸灾乐祸。 酒精刺激着他紧绷多时的神经,在酒吧的DJ舞曲下,萧徇铎感觉偏头痛又找上了他。他抬头饮尽杯中酒,拍了拍陆衍行的肩膀,自顾自地走了。 陆衍行遥望他透露着迷茫的背影,心有戚戚焉:“爱情是什么呀?” ———————————————————————— 萧徇铎要变身萧黏黏了,哈哈。 小馄饨 萧徇铎从梦中惊醒,梦里他与池珏相遇的过程,想一幕幕幻灯片般闪过。他正张开双臂去拥抱巧笑倩兮的小人儿,画面一转,人却消失了,他在梦里找啊,找啊,却始终触碰不到池珏的一角,仿佛两人相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窗外天已经朦朦亮,早起的鸟儿唧唧着在楼下花园里捕食。萧徇铎抬手揉了揉脸,梦境驱赶了他的睡意。他披上条宽大的黑白刺绣羊毛披肩,趿着拖鞋到阳台抽烟。他从未对什么事物成瘾过,香烟也只是偶尔忙起来怕脑力不济,吸一根提提神。此时他吐出烟圈,倚着阳台扶栏,第一次了解为什么有人抽烟是为了消愁。 萧徇铎指尖夹着点点星火,他在烟雾中怔怔望着对面的阳台,里面落地窗上挂着厚厚的紫色窗帘,遮得密不透光,梦里那抓不住的人儿就在那扇窗后酣眠。萧徇铎觉得心里痒痒的,他想起飞机上的初见,想起海边的人间烟火,想起酒店美人榻上的温存,又想到她那天和别的男人巧笑倩兮,想到她从不挽留的淡漠,想到自己对她其实知之甚少。萧徇铎叹气,“陆衍行说得对,我怎么患得患失的。” 香烟燃尽,萧徇铎把烟头丢进烟灰缸,深吸一口清晨的冷空气,他思绪变得清晰了一些。小姑娘到底还是个孩子,懵懵懂懂也正常。自己比她大了七八岁,应该爱护着她,让她慢慢长大。 天色还早,萧徇铎撂下披肩,回到室内。想到池珏总睡懒觉不吃早餐,他挽起睡衣袖子,又走进厨房。 上午十点,池珏被门铃声叫醒。她爬起来,磨磨蹭蹭的走出来开门。 萧徇铎阳光灿烂地站在门口,黑色卫衣配牛仔裤,一身休闲的装扮。 “这么早你怎么来了?”池珏只睁着一只眼睛,一副打算睡回笼觉的样子。 “给你送早餐呀,”萧徇铎手上拎着两只保温袋,进门边换鞋边说,“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池珏只穿着贴身的真丝吊带睡裙,露着香肩,肩上垂着睡的有些微卷的长发,左边肩窝里有一颗小红痣。她打着哈欠,一脸困倦。 “不想吃...你自己吃吧。我再去睡会儿。”她摇摇晃晃地就要扶着墙回卧室。 萧徇铎把东西搁到餐桌上,拦住正准备悄悄溜走的池珏,他一只手撑着墙,把小姑娘困在自己和墙之间,又堵住她的去路。低头看,小姑娘眼角红红的,鼻尖也泛着粉红,和肩窝里的小红痣相互映衬,显得她肌肤洁白如雪,睡裙贴着她玲珑小巧的曲线,她慵懒的神情在这样的视角下也显出几分魅惑。 害他昨晚喝闷酒,又化身小妖精在梦里调皮了一整晚,这晶莹剔透的人儿终于近在咫尺。萧徇铎贴近,吻住了她的小嘴。池珏一惊,瞪大双眼,眼里的困倦一下子消散了,她呜呜开口正想说什么,却被乘虚而入。粗糙的男人的舌头钻入她口中,撬开洁白的贝齿,与她的小舌交互缠绵片刻,又松开小舌,舌尖硬硬地在少女上颚舔弄,引得她有些痒得想笑,口中止不住地分泌液体。男人的舌头在樱桃小嘴里扫荡了一圈,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临了还带走了许多津液。 “讨厌!我还没刷牙呢!”池珏又恼怒又不好意思地跺脚,想推开萧徇铎。 萧徇铎又低头啄了一口,“可是还是香香的,甜甜的。” 池珏捂着嘴瞪了他一眼,挣脱出来,跑进卫生间。 刷完牙出来,池珏也彻底醒了。她打开萧徇铎拿来的早餐,一只保温袋里装的是几样小菜,另一只里居然是小馄饨。 池珏发出赞叹:“哇!你上哪找的小馄饨?” “喜欢吗?我自己包的。”萧徇铎炫耀到。 “我以为你炒菜很在行,没想到还会做这些江南面点。” 小馄饨皮半透明,能看见里面的肉末。汤头微黄晶亮,应该是现煲的鸡汤,上面还飘着些翠绿的葱花。池珏看着亲切的家乡味道,眼里热热的。 “我父亲也出身江南,小时候暑假我总在国内奶奶家,耳濡目染就学了不少。”萧徇铎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你母亲呢?”池珏顺口问道。 “我母亲是西班牙人,当年我父亲做过外交官,在法国公干的时候,和当时去游学的我母亲认识的。” “怪不得你头发和瞳仁都不是黑色的,长相也有些异域,原来你是混血呀!”池珏恍然大悟。 萧徇铎坐到桌边,把小馄饨从保温盒里倒到碗里:“过来吃吧,都快凉了。” 池珏吃完美味的小馄饨,又眨着眼睛好奇道:“那你父母现在和你住一起吗?” “几乎没住在一起过。我父亲以前总被外派,这个国家停一年,那个城市呆半年,我自小在各种寄宿制学校里,放假了就被丢回奶奶家。现在他退休了,带着我母亲继续环游世界,我都长这么大了,也不需要他们了...”萧徇铎自嘲地笑笑,“反正我只是他们爱情中的意外产物罢了。” 池珏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生出怜惜。她走到萧徇铎身侧,抬手摸摸他卷卷的头发。 吊带睡裙侧边开口比较大,一抬手隐约露出半个雪乳,池珏倒没注意,可萧徇铎看到了,他侧过脸凑近那香嫩的浑圆。 “哎呀!”池珏察觉到热热的气息,正要躲开。 “我也要吃小馄饨。”萧徇铎依旧坐在餐桌旁,双手环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到池珏胸前,又抬起头从下面仰视池珏,星目里闪着可怜兮兮的哀求。 池珏心领神会他的意思,但是... “我下午还要去上课呢!” “放心,不让你迟到。”萧徇铎站起来,把少女抱起,放到餐桌上没有放东西的那一侧,又寻求温暖般俯身黏了上去。 -------------------------------------------------------------------------------------- 家庭煮夫萧黏黏【偷笑】 下章上肉 访池珏乞红梅【H玩乳】 池珏被男人压到桌上,后背隔着薄薄的真丝睡裙与冷冰冰的岩板餐桌相贴。一个毛茸茸的卷毛脑袋在她胸前耸俑。 两条细细的肩带已经被拉下,睡裙下滑,奶豆腐似的雪乳被托了出来。雪乳失去了衣服的保护和支撑,软弱无力地瘫成一个圆圆的肉团。 乳团中心有一圈粉红色的乳晕,像是女孩娇滴滴的腮红,平滑地、由深变浅地从中心晕往边缘。最中心的地方是最鲜红的一滴红梅,那红梅像是有些受惊,第一次见生人,害羞地愈发鲜艳,微微翘起来打招呼。 那白玉似的乳肉软软地贴着下边少女的侧胸,两者之间形成一道浅浅的沟缝,让人看着浮想联翩,仿佛全部的理智都要被这沟缝吸走。 萧徇铎便是从这沟缝开始,他伸出比雪乳稍硬的舌尖,从乳根与娇躯相连处开始,直至缝隙最深处,一下、两下、或浅、或深地舔舐。 “...嗯...”池珏感觉温热柔软的舌头与她的肌肤贴合,有些被抚慰的舒服,她仰躺在餐桌上,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张嘴轻哼,双手环抱住身上的男人。 男人仿佛受到了鼓励,更加卖力起来。他张开口轻轻往上啃咬,像要用嘴去爬这座雪峰,他衔住一块乳肉,吸到牙关里舔弄一阵,又用舌尖把被玩得发红的乳肉顶出去,松开牙齿,复向上攀援,对略高处的雪乳故技重施。 “啊...别...会...留下印子...啊” 池珏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被玩弄成什么样子了,只感觉到胸前大概已经一塌糊涂。 “留下属于我的印子...不好吗?”萧徇铎停下动作,又往上靠了靠,浅棕色的眼眸里风起云涌,沉甸甸的目光盯着身下的人,瞳仁深出有乌黑的欲望翻腾。 “我...”池珏大脑一片空白,轻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徇铎眼里占有欲更胜,他低头惩罚似的含住最中心的红梅。 “啊!不要!”池珏胸口向上弹起,蜷曲的发绺与手指相缠,她十指抱紧萧徇铎的后脑,倒像是要把胸乳送到男人的嘴里。 男人阴谋得逞般笑了,来者不拒地用力吮吸殷红的乳头,又张大口包住周围颜色已经变深的乳晕,继续向口中吸入着,想把整个乳房都吃到嘴里。 池珏有些慌张地想躲,身后却是冰凉坚硬的桌面,她后肩的蝴蝶骨被硌到,背上的肌肤也觉得有点冷。她抬起双腿,夹紧了男人的腰,闷哼着抗议。 萧徇铎就着这姿势,一只手从少女腰后穿过,一用力,将她竖着抱了起来,嘴里仍然叼着她左边的乳头。 “啊!!”池珏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尖叫着用双腿紧紧夹住男人的腰,又用双臂环绕住他的脖颈,深怕自己掉下去。 这个姿势,像是她主动把整个胸都贴到男人脸上。萧徇铎脸突然被埋入香气诱人的乳沟,口中的乳头也主动往里挺进了些。 他边疯狂呼吸鼻尖抵着的女人香,边转身把无尾熊般缠在身上的少女放到沙发上。 抬起头,他大手伸到池珏身下,要把裙子往上撩。 “别...会疼...”池珏伸手按住他不规矩的大手,眼里泛着泪花哀求,“我...我还要上课呢...” 萧徇铎反手抓住她的小手,放到自己裤裆中间,隔着裤子也能感受到里面硬得像石头一般,还往外散发着热气。他眼底深沉,仿佛黑洞般要将身下的少女吸进去。 “我...用别的地方帮你,好不好?”池珏有些不敢看他,可怜地嘤嘤道,“用手...用胸...都可以。” 萧徇铎终究不想逼迫小姑娘,他只能凶狠地咬牙道:“那你先帮我把它拿出来。” 池珏大概逃过一劫,不敢再有异议。她颤抖着小手,研究着解开了男人的皮带扣,又艰难地解开了牛仔裤的扣子和拉链。 白嫩的手迟疑着伸进男人裤裆,从内裤松紧带那里钻进去,却突然像是被烫到似地往回缩。 大手这时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从滚烫着仿佛在喷火的巨龙身边逃跑。“乖,把它解放出来。”萧徇铎轻哄着,一只手捏住她右边的胸乳玩捏,低头亲了亲被冷落的乳头。 池珏深吸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把手边盘栖着的巨龙托了出来。 那巨龙通身浅褐色,比萧徇铎的小麦肤色更深一些,此时正由内而外透着深红的血色。龙头比龙身更加粗圆,最外端微微收细,尖尖的头像是龙口。 池珏瞪大双眼,被这从没见过的粗壮肉棒惊吓到。 萧徇铎挺动下身,尖头戳在池珏手背上:“用手先帮帮我。”他又伸头亲吻池珏的小嘴,蛊惑的声音提醒她兑现承诺。 池珏两颊染上红霞,张开手掌握住肉棒,这肉棒粗壮,她一只手竟然无法完全环绕。她只能两只手上下交叉地都握在肉棒上,一上一下地撸动。 少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掌鲜嫩又有肉感,有弹性地紧紧围绕肉棒。肉棒仿佛在享受按摩,不一会儿就舒服地从顶端吐出些透明液体。 萧徇铎低哑地轻叹一声,奖励般继续衔住另一边乳头,两只大手也分别抓住两边的乳根,随着少女撸动的节奏将雪乳揉捏成各种形状。 “哈....啊不....啊....”池珏情动不已,手上卖力地伺候滚烫深红的大肉棒,胸前的刺激更是让她双眼放空,失神地仰面瘫软在沙发上呻吟。 男人压抑的低喘与少女猫儿似的叫声在空旷的客厅里交响着,连窗外的鸟鸣声都被掩盖了过去。 萧徇铎在池珏手中感受着少女掌心的软糯和水葱般手指的紧贴,欲望冲上巅峰,他拔出肉棒,向上膝行几寸,双手拢住已被玩弄得满是红印酥胸,将兴奋地肉棒塞进深深的乳沟中。 他挺动着精瘦有力的腰,六块腹肌在运动下充血,变得更加突出。池珏被解放的双手贴上男人薄汗的腰腹,勾勒着蜜色腹肌之间的沟壑。 萧徇铎突然加速,肉棒快速在两团乳肉中间抽插,几十下后,他仰头闭上眼,喉咙里发出抑制不住的闷哼。 白色的液体从巨龙口中喷射出来,在池珏红一片、白一片的胸前射了一滩,甚至有几滴白稠飞溅到池珏绯红的脸颊上。 课上 C大的校园依山傍水,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走在绿树成荫的步道上,脸上充满对新学期的期待。 池珏从白色轿跑上下来,也来不及回头和驾驶座上的人说话,快步就朝教学楼冲去,几乎与教授前后脚踏入阶梯教室。 她随便找了个教室后端的空座位坐下,这才长舒一口,都怪萧徇铎弄那么久,差一点点就迟到了。 抬头见教授已经在讲台上站定,打开电脑投影,开始讲课。池珏从银灰刺绣的白色托特包里掏出书本和平板电脑,边听课边做笔记。 左边突然有个人用中文给池珏轻声打招呼:“小姐姐,你是中国人吗?” 池珏像左侧看去,是一个梳着齐刘海娃娃头的灵巧女生,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脸小心翼翼的好奇。她点点头,也用中文悄声回复:“是的呀,你也是从中国来的?” 那女生惊喜道:“果然!我就说哪里来这么有气质的东方美人。” 池珏刚经历过情事,脸上还带着些潮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女生却是个自来熟,凑近了打开话匣子:“我叫秦棠,是高中的时候过来这边的。你呢?” “池珏,我刚来。”池珏见教授向她们看来,低头假装翻书,用气音答道。 “诶?那闲了我可以带你玩呀!这块儿我熟,什么吃的喝的玩的,跟着我去包管你喜欢。这个专业中国人少,小珏儿,你...”秦棠兴奋道,声音逐渐响亮。 教授目光集中在她脸上,突然点了她来回答关于屏幕上这副油画的感想。 “我...”秦棠哪里听课了,简直连教授的脸都还没记住。她在桌下的手戳了戳池珏的手臂,带着求助的意味。 池珏爱莫能助地摇摇头,用眼神表示着“我也没听”。 教授就知道会是这样,叹了口气,又点了池珏身后的一个人回答。身后那男声优雅醇厚,带着伦敦腔的英文流利地灌入耳朵,池珏觉得似曾相识,回头看去。原来是迎新会那天的那个冰山新生代表。 冰山男游刃有余地回答了教授的问题,教授满意地表扬他认真听课,又瞟了一眼秦棠,继续讲解下一页课件。 秦棠羞得脸通红,答不出来本来没什么,大学课堂上大概有一半人都在摸鱼,但有后边那个男的作对比,倒显得她蠢笨似的。她羞恼地回头瞪了一眼冰山男,悻悻地低头在手机上敲字,也不说话了。 下课的时间到了,教授掐着点讲完一小节,拿着书走了。众人也纷纷收拾东西,后座那个冰山男,单手拿起超薄的笔记本电脑,上面覆着本书,迈着长腿率先离开教室。他抬着下颌,背影挺拔,腰长腿细,墨黑的发丝柔顺地贴合着白皙的后颈,精灵般尖翘的耳朵从黑发里露出,表情虽然冷漠,身姿上却自有一股质弱风流的态度。 “哼,拽什么拽!你谁呀你!”秦棠怒视他的背影,还在为自己遭受的羞辱愤愤不平。 “你没见过他?”池珏疑惑道,“我们系迎新会的时候他是学生代表呀。” “额...那天前夜里我们通宵唱K,玩得太晚了。”秦棠回想起来,“迎新会我就给睡过去了。” “什么代表呀,本小姐同意他代表我了吗?”她继续捏着小拳头对着池珏碎碎念,“小珏儿,我跟你说,你不要看他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就对他有滤镜。在国外这些男生我见得多了,表面上装高冷,背地里女朋友多了去了。你小仙女的模样,千万不要被渣男给骗了!他这种人啊,一看就是...” 一片人形阴影遮住了室内的光线,池珏赶忙拽住秦棠的衣袖,示意她别讲了。 秦棠正吐槽得起劲,抬头一看,说曹操曹操到,吐槽里的男主角正站在她桌前。 “他...他不是走了么...”她蓦地顿住,被眼前足有1米88的身影压迫,咽了咽口水,心里开始祈祷这人听不懂中文。 冰山男上挑的凤眼在池珏和秦棠脸上轮流扫过,他提了提眉梢,亲启薄唇:“我这种人,一看就是什么?” “背后说人遭雷劈!!!”这是秦棠心里的第一反应。 “没想到山涧冰泉般的声音,说中文也这么好听。”这是池珏心里的第一反应。 秦棠脸上有点挂不住,嘴上却不肯认输:“偷听别人说话,一看就不是好人!” “呵,”男子勾起嘴角轻嗤,“背后说别人坏话,我看你也不像好人。” “你!”秦棠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圆睁。 池珏怕开学第一天,两人就结下梁子。她拉下秦棠,打圆场道:“不好意思。刚才都是为了和我聊天,她才被教授逮住。她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说你的,请你不要计较了。”她弯起桃花眼,抬头对男子抱歉地笑笑。 冰山男冷冷的眼神停留在池珏的笑脸上,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又弯腰向池珏的方向贴近。 “喂,你干嘛!”秦棠眼见他与池珏越靠越近,连忙伸手,保护似的要把池珏拉到自己身后。 男子冰肌玉骨的脸在离池珏的脸大概二十厘米处停了下来,他伸出骨节修长的手,从池珏椅子后的地上拾起一只深蓝色、顶端有白色六角星标志的钢笔。 他缓缓抬起身,眼角扫过秦棠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冷笑一声,看着池珏道:“比起我,你更需要担心你身边这位。整天八卦、不务正业,这种人才会带坏了你。” 他胸前垂下一个银色十字架吊坠,许是刚刚弯腰捡东西的时候,从领口里面掉出来的。银色金属成色极好,在室内的光线下也折射出夺目的光泽,给他寒玉的脸庞,平添几分居高临下的圣洁气息。 秦棠还想张口反诘,男子却不给机会了,他半垂着眼睑,轻蔑地瞟了秦棠一眼,拿着钢笔转身走了。 池珏松了口气,连忙拉着秦棠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路上,秦棠还在不服气:“一支钢笔掉了还特地回来捡,难道再买一支很困难吗?小珏儿,我觉得他就是故意回来搭讪的!” 池珏心里好笑,那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搭讪的人。为了安抚秦棠,她只能点头答应:“知道啦,你不要生气了。放心,我也不喜欢这种高冷的人。” 秦棠终于平静了些,走出校园,她缠着池珏加了微信,两人才挥手告别。 池珏坐上停靠在路边枫树下的车,萧徇铎温热的气息靠过来,驱散了冰山男留下的寒气。 “第一天上课好玩吗?”他凑上前关切地亲亲少女泛着凉意的额头。 池珏想想刚才的闹剧,回过神来之后竟然品出些有趣来,她轻笑出声。 “还挺好玩的,呵,都是些神人。” 百里赟淇 池珏从冰箱里拿出爱喝的果汁,又挑了两包萧徇铎送来的零食,抱着平板电脑,正躺到床上准备继续追剧。 微信的新消息提醒急促地连续响了几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池珏拿起手机,是秦棠发来的一长串信息。 “小珏儿,我找我几个哥们儿帮忙打听了那个冰山男。他英文名叫Lucius,中文名好像是叫百里赟淇,还是个很少见的复姓。” “别看他长相是黑发黑眸的东方血统,其实是从英国过来的。据说艺术和文学成绩都非常优异,是C大铆足了力,还拖了各大校董的关系才挖来的。是个各大名校都争抢的学霸。” “他家里好像还是个贵族,神神秘秘的。据说刚落地的时候还出动了皇家骑警做安保工作,后来他本人不想太高调,才撤了的。” “他一来就荣登我们系的系草,点燃了一众学姐们的爱情火焰。怪不得今天课上还有几个大二、大叁的学姐在。据说她们还要支持这个百里什么淇,和校草萧学长打擂台,争夺校草之位诶!” 池珏眯眼读完这一连串的信息,对话框头顶一直都是“正在输入...”,她抚额轻叹,秦棠这八卦技能真是点满了。 “棠棠,你这都是哪里来的消息呀?”池珏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以防秦棠叨叨那个什么淇的一晚上。 秦棠发了几个大兵抽烟和戴着墨镜炫耀的表情,“我可有一群神通广大的哥们姐们,这个城市的小道消息没有我们不知道的,小珏儿,你以后想查谁问我就行啦。” 池珏见她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又从刚才的信息里捕捉到“萧学长”、“校草”等词语,她好奇道:“萧学长是谁呀?” “萧学长你都不知道?!”秦棠不敢置信的惊讶简直穿透屏幕,“那可是C大第一校草。”她连发一串花痴的表情,郑重其事地介绍道。 “萧学长本名萧徇铎,英文名Noah。当年也号称天才,比常人早了叁两年破格录取的,一入学便成为医学院的黑马。光是智商高也就罢了,萧学长是混血,长得那叫一个精灵下凡,他入学的时候也是风靡全校,经常还有别的大学的女生过来蹭课,就为了一睹萧学长的尊荣!” 秦棠又发了几个爱心的图案,接着道“据说萧学长的父亲做过外交官,祖上也都是从政的。他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艳惊四座的舞蹈演员,后来结婚了也就隐退了。出身不俗的萧学长性格温柔呢,他就算拒绝女生的示好也是彬彬有礼的,不会让人太难堪... ...反正萧学长和那个臭屁的大冰山简直是天壤之别!”秦棠偏心地总结到。 池珏挑挑眉,没想到萧徇铎还有这么多小迷妹。她假模假式地跟秦着棠赞叹了她的萧学长,又看她阴阳怪气了几句百里赟淇,两人终于上下眼皮打架,都放下手机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萧徇铎像闹铃似的又提着早餐出现在池珏家门口。 池珏昨天睡得晚,神色恹恹地起来开门,任是诱人的食物香气也没有唤起她的兴致。 池珏是整个家族同辈里唯一的女孩,年纪又最小,被捧在手心上哄着长大。虽然家风严谨,也只在道德礼仪方面管束得严,这些生活小事上从来也没人多嘴。 她打开门把满面春风的男人放进来,垂着眉眼没有开口的欲望。 萧徇铎脸上立马落了霜,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抬手用手背贴上池珏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池珏有些起床气,只是摇了摇头,坐到餐桌边,低头尝了几口,就放下了。 萧徇铎见她停下进食,又问:“就吃这么点?不合胃口?”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我是学医的,听话。” 池珏被怼了两句,猛地抬起一直耷拉的眉眼,冷冷瞧了一眼对面说教模样的男人,拉开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站起身回卧室去了。 萧徇铎惊讶地听到“砰”的关门声,上一秒还在面前的少女,下一秒就生气地消失了。他睁着浅棕的双眸,有些摸不着头脑。 池珏把自己摔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委屈地把自己卷成毛毛虫。为什么总要把她叫起来吃早餐,睡个懒觉怎么这么难啊... 池珏翻来覆去了半个小时,一直也无法入睡。她坐起来又想了想,觉得萧徇铎也是关心自己。她来了这么些时候,每天享受着他的悉心照顾,似乎不该这么耍脾气不理人。 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听不见外面的动静,踮着脚悄声将卧室门打开一条小缝。 客厅里却空空荡荡。 池珏从卧室走出来,萧徇铎却已不见了人影。桌上还放着他带来的虾饺,已经冷掉了,半透明的饺皮变得干硬。 池珏忽然感觉喘不上气,她拉开半扇落地窗,秋风扑面,淡紫色绸缎窗帘随风舞动,不远处的海正在退潮,被浸湿的深色沙滩一点点暴露在太阳之下。 下午,池珏依照日程,去学校上素描课。 课堂设置在一个小教室里,学生不足二十个。池珏坐到一架靠窗的木制画架前,打开她的画具箱,把可能要用的画具一件件码出来。 手机震了一下,是萧徇铎发来信息,说自己有个事情要忙几天,可能不能每天来看她,让她照顾好自己。 言语之间没有看出异常情绪,也没提早上的事,池珏看着对话框出神,摸不清他到底生没生气。 突然一阵风吹向她,秦棠的脸挡在眼前,池珏下意识地慌忙把手机收起来。 “好巧呀,你也选的这节素描课?”秦棠冲过来,大剌剌地霸占池珏右手边的画架。 池珏笑着点点头,向她问好。这时,一股好像在哪里闻见过的银色山泉的香气袭来,池珏转过头去,又是那个冰山男。 “你怎么总在人身后出现?”秦棠经过昨晚的调查,也不敢太不客气,只悄悄翻了个白眼。 “呵,你以为我愿意?你自己抬头看。”百里赟淇冷哼一声,昂着下颌。 两个女生看向前方,教授已经在投影上放出一张分组表,把每叁个人分为一组,以小组形式完成今后的学习项目。她俩很巧被分到了一组,但另外一个组员,很不幸...就是百里赟淇。 “诶?那你怎么知道我俩的名字的?”池珏奇怪他居然能主动找过来。 他歪了歪头,一副这你都要问的样子:“全班就剩你俩看着像中国人了。” 他背过身和池珏身后本来坐着的人低语几句,那人点点头,提起自己的画具走了。 “对了,”冰山男抬手把画架和椅子摆正,“我叫百里赟淇,也可叫我Lucius。希望接下来的课程,你们能跟上我的节奏。” 女朋友管得严 就像是穿戴鲜亮地走在路上,被天上降落的鸟屎砸到,萧徇铎有种不期而遇的败兴。 其实心里也说不上生气,只是愣怔看着面前逐渐变冷的早餐,场面的急转让他闷闷地不知所措。 萧徇铎鲜少被这样直球般突如其来的情绪冲击过,他自幼性格早熟,即便在与人交际时有不愉快,大多数时候也是冷静地通过协商解决问题。 他不知不觉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不愿在池珏家里留下二手烟,只是抖出一支拿在手里把玩。 教授的电话这时打了进来,他想了两秒钟按下接听键。 “徇铎,一会儿有空吗?有个项目有意向和我们实验室合作,但是具体的还没定下来。你是在这些事情方面有经验的,我想你和我一起去和委托方详谈,晚上再一起吃个饭。” 萧徇铎从小被丢到寄宿学校,对叁教九流都很熟悉。从政的、从商的、甚至灰色地带的他都有些说得上话的朋友。成年后他为了经济独立,发展了些副业,在社会上也小有名气。况且他为人温和细心,待人接物方面也挑不出毛病,在医学院实验室的甲方们之间长袖善舞、广受赞誉。因此,每每这样和“金主”谈合作的时刻,教授们都喜欢叫上他。 这回他却沉默着,像是没听见教授的话。片刻,在教授的再一次询问后,他才回过神来答应下来。 他挂了电话,见池珏的卧室还是紧闭房门。他走到卧室门口,张开嘴却想不出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捻着烟走了。 酒桌上,男人们推杯换盏,满面红光。几位女士娇滴滴地尖笑着,对时兴的珠宝、服饰吹毛求疵。 萧徇铎换了一身白衬衣黑西裤,面料泛着珠光的衬衣袖子被挽起些,一小截麦色前臂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微卷的金棕色短发用发蜡向上撩起,露出刀削般的立体轮廓。 他倚在真皮靠背椅里,双臂安稳地搭在两侧扶手上,脸上挂着兴味十足的笑容,脑海里却早已神游天外。这些男男女女七嘴八舌的,不管聊什么话题都要绕过来提到他,萧徇铎疲于应付,连拿筷子吃菜的兴致都耗尽了,只勉强喝了杯红葡萄酒。 酒过叁巡,这些人终于叁两围坐地称兄道妹起来。萧徇铎靠着椅背缓了缓,仰面审视着周围开始吞云吐雾的男人们,他们要么手指夹着烟卷,唾沫横飞,要么像瘾君子似的吸着烟,瞳孔缩小,像只斗鸡。萧徇铎把玩打火机的手指顿了顿,这些男人们吸烟时的丑态,如果他的小姑娘看见了,大概会嫌恶地捂着鼻子躲开吧。他把打火机磕在桌上,开始认真思考戒烟的可行性。 一个穿红色鱼尾裙的女人拿着酒杯坐到萧徇铎身边,裙角随着她坐下的动作往后垂,露出她雪白的大腿。萧徇铎挪了挪,身体斜倚到另一侧的扶手上,双腿交迭,不着痕迹地离那女人远了些。 红裙女子毫无察觉,她垂过头来殷勤地笑着:“萧少最近可好?也不见你出来活动,莫非是瞧不上和我们这些人玩了?” 萧徇铎微笑:“哪里的话,我想出来玩呢,可惜导师天天把我困到实验室里,实在是没有时间。” “萧少是做大事的,令导师也是惜才。正好下个月,我那里有个酒会,邀请的都是医药公司的大佬和家属,大家联络联络,以后做事也有个朋友。不知萧少可有兴趣赏光?” 女子继续套近乎,她伸手轻握住萧徇铎露出的手腕,借力把自己又凑近了些。 萧徇铎感受到手腕上陌生的触感,强忍住皱眉地冲动,他用拿起高脚杯的动作掩饰着抽出手腕,泛着水晶光泽的杯壁映出他眼里一丝冷意。 “盛情邀约本不该推辞,只是...”他用酒杯轻轻碰了下那女子的酒杯,语气里带着宠溺的无奈,“家里女朋友管得严,这样的场合以后大概是不方便去了。” 他站起身对众人告辞:“明天还有工作要赶,喝多了怕误事,我就先告辞了。”抬手饮尽了杯中的红葡萄酒,他没再多给一个眼神,径直离开了。 “咦?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酒局的东道,这次项目的主要委托人,努力睁大着喝迷瞪了的双眼问道。 他手里有两个制药厂,在当地颇有权势,家里只有两个不务正业的女儿,苦恼于无人继承产业,早看上了萧徇铎想招为贵婿。 萧徇铎的导师,一个头顶半秃的中年男子,抚摸着下巴疑惑道:“没听说呀,这小子跟了我这些年,没见过他有女朋友呀。” “或许是刚才我邀请他去酒会,他不想在那儿被富家千金们围堵,才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红裙女子在角落里猜测道,也是一脸不信。 “嘶...”导师回想了一下,“这种场合他一直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不至于这回为了不去而编瞎话吧。” “你帮我盯着点,有任何情况和我说一声。”委托人哥俩好地拍拍导师的肩膀,依旧不死心。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导师连连点着地中海的脑袋,毫不心虚地为了接项目,出卖徒弟的终身大事。 夜凉如水,萧徇铎孤身站在酒店门口,他喝了酒不能开车,正站在车边等代驾。 想起自己刚才的托辞,萧徇铎在心里自嘲,女朋友?小姑娘可没想把他当男朋友,估计正把他当成个婆婆妈妈、什么都要管的臭男人吧。 他打开微信,对话框依旧停止在他下午的留言,这狠心的小姑娘,居然大半天了还不搭理自己。 空中一轮皎月在云层中露出了脸,月光泼了萧徇铎半身,珠光白色的衬衫泛着冷冷的银光。 同样的月光下,池珏正在辗转难安地来回踱步。她紧捏着手机,时不时低头翻看一眼又失望地放下,像在等什么消息。 叁四个小时前,池珏下课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准备给萧徇铎打个电话。许久没有联系的徐知煜突然发来信息,玉制锦鲤的头像后只跟着半句令人心惊的话。 “玉玉 如果还有来生” 池珏看这条信息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她无法确定徐知煜的意思,但是她能感受这是一条生死关头发来的信息。 她赶忙给徐知煜的父母打电话,电话占线,又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都是忙音。她一遍遍地尝试,好不容易打通了吴桐的电话,吴桐和徐家沾着些远亲,或许他那里知道些消息。 电话那头是兵荒马乱的声响,吴桐急切的声音从哭声、脚步声、嗡嗡的杂音之间传来。 “徐知煜被绑架了,现在还不知下落。” 池珏像是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浑身一激灵,蓦地说不出话来。 “他父亲前段时间好像给什么案子做了人证,得罪了省里某个大官...或许是引来了报复。喂?池珏你在听吗?” 池珏努力找回了嗓音,她艰难地哑声道:“他刚才给我发了信息,说了半句话...估计是来不及说完手机就被抢走了。” “真的吗?”那头吴桐的声音高亢了起来,“你把微信号和密码给我,或许可以通过发信息是的IP获取定位!” 她依言照做,又嘱咐有什么消息一定告诉她。吴桐应了一声便匆匆挂了。 池珏无法安心回家,心脏在嗓子眼怦怦跳着,她徘徊在社区的小公园里。平滑的水泥地面反射着月光,她走在银灰月色里,全身心都感觉到一寸寸的寒凉。 两小无猜 当年,徐知煜还是个胖乎乎的小鬼头。 黑色的背带裤包裹着他突出的小肚子,质地精良的儿童燕尾服裹在他身上,接口处紧绷着,露出一节节规整的缝合线。 徐家别墅的花园里,参天的树木上挂满了彩色气球,草地正中央是个大圆台上摆了叁层高的奶油蛋糕,周围零星围放几张小方桌,分别放着烤肉,冷餐叁明治、寿司刺身,或是装在保温餐盘里的中式菜肴。 别墅门口由各色鲜花堆迭的高大拱门矗立,最顶上围着一圈绸缎制的横幅,上面大字写着:徐知煜六岁生日快乐! 宾客们打扮得雍容华贵,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礼服拽地,他们从各式豪车里走下来,有几位手边还牵着孩子。 这些孩子都领了和徐知煜成为好朋友的军令状,他们懵懂地跟在父母身后,左顾右盼,想要分辨出谁是他们今天的任务对象。 徐知煜躲在一棵粗大的松树下,圆圆的小身体穿着黑色,所以不容易被人发现。他冷眼瞧着不远处草坪上围作一团的同龄人,心里对这些叽叽喳喳、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充满不屑。 正午时分,生日聚会正式开始,徐知煜被父母一左一右牵着手,站到了草地正中间的大圆台边。 徐父徐母首先感谢了宾客们拨冗出席,又表达了对儿子的祝愿与期望,并希望大家在徐家玩得愉快。 宾客纷纷鼓掌,带着自己的孩子上前,排着队对徐知煜进行生日祝福,并送上了礼物。 徐知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一年还正被婴儿肥挤得眯成一条缝,但他能看出围绕父母的这些大人,嘴上满是奉承,眼里却透着毒蛇般的嫉妒。即使那些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们,眼里也透着和他们行为完全相反的嫌弃。 他心性早熟,此景让他愈发兴致索然,大概应付了一阵,就一个人躲到远处水池边的凉亭里去了。 未曾想,刚躲懒没一会儿,徐父徐母唤着他的乳名找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对气质优雅的叔叔阿姨。 “阿鱼,这是妈妈的闺蜜顾阿姨,这是她的丈夫池叔叔。”徐母介绍道。 徐母怀着他的时候极喜爱吃鱼,鱼字又与他名字里的煜字谐音,因此他便得了“阿鱼”这个乳名。 但是徐知煜嫌这个名字有些女孩气,听母亲在陌生人面前这么叫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到母亲身后,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说:“叔叔好,阿姨好。” 池母把大波浪卷长发掖到耳后,扶着长裙蹲下,视线与他齐平,她微笑问好道:“徐知煜你好,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健康快乐地成长。”她手里拿着一个中等大小的礼物盒子。 “我家也有个孩子,只比你大一岁。可惜今天有些感冒,就没带她过来。这是她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欢迎你随时来我们家玩。”清风穿过凉亭,池母把盒子递给面前的小小少年,礼盒上的蝴蝶结的尾巴悠悠飘荡。 徐知煜胖乎乎的小手接过盒子,礼貌地道谢。徐母摸着他的脑袋叮嘱他玩的时候注意安全,又拉上池母一起去招呼其他宾客了。 这礼盒和别人给的不同,徐知煜掂着盒子想道。往常那些生日礼物,都是宾客们借着他的名义,实则给他父母送礼,不是珠宝首饰,就是名贵藏品,甚至还有送陈年老酒的,一个个礼盒都沉甸甸的,显然不是给孩子的东西,徐知煜向来都懒得打开,直接交给父母处理了。但这个盒子相比倒是轻飘飘的,他好奇地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只雪白的毛绒小熊。小熊睁着黑玉棋子般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他,鼻子扁扁的,嘴巴用黑线勾勒出微笑的样子,双手张开呈拥抱状,身上还穿着件银灰色底绣彩色祥云纹样的传统中式宽袖服饰。 徐知煜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憨态可掬的小熊,他的玩具都是些汽车模型,他想要一只毛绒玩具很久了,但又不好意思和父母张口。他伸手捏捏小熊毛绒绒的脸,发现盒子里还有张贺卡,上面有几个字迹清奇的字。 他用短胖的食指一个个指着,嗫嚅着努力辨认:“祝...生日快乐...池...玉?”最后一个字有些复杂,他只认得半边。这字体简直上蹿下跳,大小都不一样,笔画也不清晰。这大概是个调皮的男孩子吧,徐知煜抱着小熊,心里认定给他送礼物的是叫池玉的哥哥。 两个月后,徐家叁人到池家回访,徐知煜挑了个最新款的汽车模型,精心包装了要送给池玉哥哥。 他抱着车模,满院子找人,却没见到任何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 “喂,你鬼鬼祟祟地干嘛呢?”不远处一声清脆的女孩声音冲他喊道。 徐知煜迎着阳光看去,碧蓝的游泳池旁站着个白裙翩翩的女孩,她白皙的皮肤在太阳下闪着光,此时正单手叉腰,神气活现地瞪着他。 徐知煜被女孩的耀眼刺得睁不开眼,他眯着眼走近些,莫名地有些做坏事被逮到的慌张:“请问...池玉哥哥在吗?” “池玉哥哥?”女孩疑惑地重复道,“我家没有叫池玉的呀。我哥叫池玚。” 徐知煜觉得自己可能认错了别人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问:“那,那池玚哥哥在吗?” “你找我哥?”女孩没好气地翻白眼,“那你去日本找吧,他总在那里的祖父家呆着,我都一年不一定能见上他一面,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啊?”徐知煜感觉自己找错了人,他攥紧衣袖,红着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幸好这时,池母找了过来,缓解了徐知煜的尴尬。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前院怎么找你们都找不到,想不两人竟在这里碰头了。”池母款步走来,笑着对小男孩说:“阿鱼,这是池珏。”她又理了理身边女孩披散的长发,“珏儿,你怎么一直在这里躲着不到前面见客人?这是前段时间过生日的徐知煜弟弟,你给他送了小熊的,还记得吗?” 池珏向着水池深处努努嘴,冲母亲撒娇:“我最喜欢的发卡掉到泳池里啦!水太凉了,我还在想怎么下去拿呢,本来今天要戴的。对了,这个小孩说要找哥哥,额...人呢?” 不远处的男孩已经不见了身影,却突然有个胖乎乎的小人在泳池里扑腾。 “天哪!阿鱼你快上来!”池母反应过来是徐知煜跳进了泳池,赶忙去喊人把他拉上来。但还没走出几步远,小男孩便从水里爬了上来,他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个亮晶晶的钻石发卡。 池母见状转道去室内取干毛巾,又吩咐人去找池玚以前的干净衣物。 浸湿的衣服贴在肉嘟嘟的身体上,头发也耷拉着,看起来有几分搞笑。徐知煜强忍害臊,走到女孩面前,捧起光彩夺目的发卡:“玉玉,你的发卡,找回来了。”他还是先入为主地认为眼前的人应该叫池玉。 爱物找回来了,池珏自然高兴,弯着眼看看小男孩现在的模样,“果然是条胖头鱼。”她心里闪过这句,瞬间被自己逗乐了,捂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 胖头鱼在一众人的慌忙中披上毛巾,看着花痴乱颤的女孩,也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笑了起来。 青梅竹马【徐知煜春梦】 此后,徐知煜总去池家拜访。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因为池珏卧室的窗户正巧对着泳池,他总凑巧碰上女孩有东西掉到泳池里,小到文具、首饰、化妆品,大到厚本练习册、池玚从日本寄来的鬼脸面具,都能冷不丁出现在泳池深处。 好吧,池珏承认有些东西是她故意丢下去的,但她还是虎着小脸,颐指气使地把徐知煜踹下去帮她打捞。 “这可能是对他只肯唤她玉玉,坚决不叫姐姐的报复。”长大了些的徐知煜毫不在意地想道。 家族的权势、长辈的宠爱,让池珏从小养得眼高于顶,徐知煜贸贸然出现,滑稽的模样在她看来倒是有几分新意。最近身边围绕的都是一些唯唯诺诺的金贵小姐们,前天野餐的时候看见了几只臭虫就哭爹喊娘,她早已厌倦了在她们之间装娇柔、扮淑女。这“胖头鱼”似的小男孩,倒像是个不错的玩伴。 徐知煜就这样成了池珏的小跟班,除了完成家里安排的继承人课程,剩余的时间基本都在池珏身后跟着。双方父母也不阻挠,一则两家本就是世交,二则,当年徐母怀胎时本就想和池母定下娃娃亲,奈何池母是个浪漫主义的人,还是想让孩子长大后自己做主。 从此,池家花园里总有这样的情景。 爱穿连衣裙的小姑娘或在凉亭里躺椅上歇着,或在飘窗上靠着,不远处胖乎乎的小男孩要么在树上捉知了,要么在泳池里摸寻着什么,时不时还要因为动作慢了而受女孩埋怨,男孩居然也不生气,只是腼腆地红了脸,下次努力加快速度。 年少的光阴一天天飞逝,从让司机送自己去池家,到自己骑自行车带池珏回家;从勉强能在水里扑腾,到省级游泳冠军,徐知煜终于从胖乎乎的小男孩,男大十八变,长成了体态修长、肌肉紧实的少年。 他因比池珏小一岁,不能和她同班,便铆足了劲宵衣旰食地补习了一年的课程,又因为游泳特长,破格比别人人早入学,才能一直和池珏作同班同学。 中考结束那年,池珏被祖父邀请去日本过暑假,两个月没和徐知煜见面。等她高中开学回来时,徐知煜几乎认不出她了。 两个月的分离,他朝思暮想的女孩,此时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她长高了些,胸脯小笼包似地鼓了起来,崭新的校服短袖和百褶裙下,露出藕白的纤细手臂和长腿,细长的眉毛更浓密了,眼尾也微微上扬,满是风情的桃花眼望着自己,嘴角不经意地弯着,从楼梯拐角处冲出来喊他的名字。 徐知煜夏天把头发剪短了,黑色的碎发半垂着,露出浓浓的野生眉。身材健美的他却长了双水汪汪的杏眼,圆圆地睁着,像是小狗突然见到分别许久的主人,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的激动。 “池珏?”他退后一步,仔细辨认着眼前的少女,像是有些陌生。 “怎么?两个月就不认识你姐姐我了?”池珏挑眉,这小鱼儿什么情况? “嘿嘿,玉玉,你回来啦?假期玩得好吗?”徐知煜收回惊艳的眼神,弯弯眼睛掩盖住内心的悸动。 池珏从叁阶楼梯高处跳下,玉笋般的手指作势要掐他的耳朵。两人像是有排演过千百遍的默契,徐知煜站在台阶下,早有预判地张开结实的手臂,稳稳接住从楼梯上飞落的少女。 乳燕投林般扑到一如既往牢固的臂弯之间,胸脯相贴,乌木玫瑰的香味混杂着少年阳光的气息,池珏如愿地掐住徐知煜依旧肉嘟嘟的招风耳。“说了多少次了!叫姐姐!”这件事上,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徐知煜已经比池珏高了一个头,他蹲下身,小心地让少女双脚踩稳了从他臂弯里下来。 “今年夏天干旱,我和刘叔把小花园里的灌溉系统升级了一下,没渴着你的花花草草。你最喜欢的Flamingo玫瑰是我每天亲自去单独照管的。”他眼睛都不眨地忽略了关于叫姐姐的话题,“每年只在夏天售卖的手绘古风画扇,今年我也每个款式都买了,替你收着呢,一会儿去我那儿拿?” 池珏有喜欢收藏精致小物的癖好,倒不一定是名贵的珠宝,像手绘古风画扇这样蕴含手工匠人巧思、又是限量限时发售的东西,也是她的心头好。以往每年她都早早地在店铺外蹲守,今年本来以为买不到了,没想到徐知煜这么有心。她整理了一下刚才弄乱的百褶裙,也不计较称呼的事了,雀跃地随徐知煜去他的房间里拿扇子。 夜幕深沉,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床上酣睡,薄被只搭了一角在腰间,他呼吸有些急促,卧室里还残留着少女傍晚来拜访时留下的馨香。 徐知煜感觉被一双柔软的藕臂缠住,少女乌木玫瑰的发香萦绕在身侧。他胸前有软软的触感,少女的体温微凉,肌肤嫩滑地贴上来,像是夏夜凉风吹拂的舒爽。 他抬起火热的手臂围住身上的人,触感熟悉又陌生,少女的背上精巧的蝴蝶骨像要振翅而飞,腰侧深深地弯凹进去。他迟疑着轻唤:“玉玉?” 没人答言,只听得见细密的呼吸声、肌肤与床单的摩擦声,甚至他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日思夜想中的身影和每日都闻见的香气,让他心中有了确定。他大着胆子在少女身上抚摸,身上的少女双腿垂在他粗壮的大腿两侧,竟是不着一缕,他张开十指握住少女盈盈一握的细腰,轻而易举把人往上托了几寸。 张开嘴含住少女胸前的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刚刚探出头的胸乳还没有成熟,软嫩地简直入口即化。 徐知煜只听见自己粗犷的喘息声,他额头冒出汗珠,猛地翻身把少女压在身下,胡乱地脱下内裤。 身下少女一只手搭在眼睛上,盖住了大半张脸,几乎听不见她发出声响,只是雪白微挺的胸脯上下起伏着,仿佛有圣洁的光晕围绕着曼妙的胴体,让人看不真切。 花非花,雾非雾。 徐知煜管不了许多了,他无师自通般摸索着,俯身一用力进入紧密湿滑的洞穴,有被什么东西薄薄地抵挡在前,肿胀的下身却被穴口的软肉缠住,仿佛有吸力一般,绞得他无法后退。 他咬着后槽牙,轻轻地往里面顶,一寸寸地磨,肉棒也吐露出少许透明黏液讨好地喂给,终于哄得花穴颤抖着张开了口,肉棒使了些巧劲,顺势挺进泥泞中。 徐知煜只觉得下身酸胀,又被花穴紧紧吸着有些疼,他抓紧身下少女的胯骨,十指托住玉臀往上抬,形成微微的斜角。肉棒终于有了些挪动的空间,他发力挺动肌肉包裹着的腰腹,时浅时深地抽插入花穴深处。 垂老的乌鸦在风中迷失了方向,黑豆大小的眼睛挂着浑浊的分泌物,一头撞到擦得过分干净的玻璃窗上,发出“砰”的巨响后,又抖擞着凌乱的黑羽仓皇而逃。 这声响把徐知煜从温香软玉的春梦中叫醒。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粗喘着揉了揉眉心,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眯朦着环视房间,乌木玫瑰香还在四周暗涌,他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是梦,哪里是真。 内裤湿冷地贴在身上,徐知煜清醒了些,皱着眉起身去了与卧室相连的浴室。他觑着镜子里眼角暗红的自己,回想起梦里的场景,下身一热,隐隐又有抬头的趋势。 他抬手打开冷水淋浴,自嘲地用鼻腔哼笑一声,冲自己暗骂道。 呵。痴心妄想。 想见你 池珏终究没在月光下等来消息。 早上睁开眼,下一秒立马打开枕头边的手机,只看见一行父亲的留言。 “人找回来了,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具体的等情况稳定后再详谈。”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把父亲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读了一遍。 什么叫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稳定后又详谈什么? 她盯着手机思索了一会儿,始终猜不透背后的含义。这寥寥几句话并没有让她安心,反而感到空落落的。 之后几日,国内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父亲也没有任何回音。池珏心里总惦记着徐知煜的事,日子一天天过得恍惚,上课时也多半在发呆。 “你最近怎么了?无精打采的,也不说话。”素描课上,秦棠趁着小组讨论的空隙,拉着池珏关切道。 池珏被她从神游中拽出来,眼神还迷茫着地随口答道:“没事。” 秦棠担心道:“还没事呢,我看你都瘦了!小脸煞白!” 百里赟淇这时也停下画笔,眼尾扫过池珏的脸,素净平整的眉心皱了起来,他心里有了些猜测,抬头睨了眼讲台的方向,趁教授不注意的时候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他...也没必要上了一半才逃课吧。”秦棠瞠目结舌地看着百里赟淇的空座位,需要担心的事又多了一项,“我们小组突然少了一个人,到下课怎么交差?”她张着嘴转脸看向池珏。 池珏还溺在自己的思绪中,眼睛直勾勾盯着空白的画板,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这两个队友都是什么情况?!”秦棠捂着脸在心里哀嚎。 谁知大概过了十分钟,百里赟淇又重新出现在教室后门,他今天穿着干净洁白的短上衣,肩线处宽松地堆迭,有些小披肩的样式,袖口收细垂到臂弯处,下身是天蓝色牛仔裤,腰线高高束起,站在门口背对着光,只有领口垂下的白金十字架闪耀着,颇具宗教气息的禁欲感。 他单手插兜地走进教室,另一只手拎着一只纸袋,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垂手把纸袋递到秦棠面前,一个字也没说就拉开椅子坐下了。 秦棠本能反应地接过纸袋,伸着脖子往里瞧,是两只不大的纸杯,盖着黑色的热饮盖子,外套一圈防烫手的杯套。不用说,就知道是给两个女生的。她把两杯热饮拿出来,递了一杯给池珏,又打开自己那杯喝了口,下一秒,差点喷出来。 “桂圆红糖姜茶?你...我...?!”秦棠还以为就是热水之类的,这怎么想都觉得画风不符,冰山男今天吃错药了?“突然给我这个干什么?” 百里赟淇握画笔的手紧了紧,手指关节处泛白,“这段时间要去户外完成小组作业,你俩喝了这个预防感冒...不要耽误了整体的进度。”他像是对作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眼睛集中看着画板,不和两个女孩对视。 池珏双手捧着纸杯,小心地啜饮几口,甜甜的暖暖的热流温暖了全身,淡淡的姜味也让她有了些精神。她忽然想到,百里赟淇他...不会是误会自己生理期来了吧。这个猜测在心底扎根,池珏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只能默默垂头喝茶,不知不觉两颊飞上红云。 百里赟淇漫不经心地在画板上动笔,眼角扫过池珏哈着气地小口啜吸,热气氤氲下乖巧可爱的样子,他掩藏在黑色鬓发后寒玉似的耳朵尖尖耸动着涌上热流,也有些红红的。 池珏轻嗅着桂圆的香气,糖分让她的脑子运转起来,这时她才想起不告而别的萧徇铎还在被晾着呢。 这边池珏因为担忧徐知煜而茶饭不思,那边萧徇铎却被“酒池肉林”给彻底齁住了。 本以为那晚放出有女朋友的消息之后,莺莺燕燕们就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们开始玩一手曲线救国。 先是医药公司的大佬拉上实验室的导师、师兄们,用讨论项目细则的名义喊他去聚一聚,话里话外透露出是罗汉局的意思让他放松警惕。一桌人酒足饭饱后,又没聊尽兴似的,张罗去酒吧开第二局。但每每到了酒吧,总能陆续“偶遇”些谁家的侄女、或是哪个系的小学妹。 如此几天,差不多都是换汤不换药的剧本。 萧徇铎本不想与他们胡闹,油腻腻的宴客菜实在让他恶心,更别提这些中年大叔无聊的拉皮条了。 但池小姑娘几天过去了,连句话也没有,他心里有些赌气。虽然不搭理那些女人,也半推半就地坐到吧台边喝一杯,就当借酒消愁了。 今晚,酒吧里依旧歌舞喧闹,群魔乱舞。 萧徇铎百无聊赖地晃着酒杯,喝酒的兴致逐渐消磨殆尽,他盯着吧台里调酒师上下翻飞的手,舌尖抵着上颚愣神,小姑娘到现在还没消气?她莫非不打算理自己了?要不再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他指尖在手机背面虚点着,绞尽脑汁地研究起该用个怎么样体面点的借口贴回去。 这时,指尖传来震动,属于池珏的专属铃声响起。萧徇铎眼神一亮,翻过手机,池珏的名字跃然屏幕上,他倏地站起,几乎没听见身旁几人醉醺醺的问话,拿着手机就走出酒吧。 近乡情怯,萧徇铎迫切地想和小姑娘说话,不料走到室外被冷风一吹,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铃声眼看快要断绝,他才赶忙按下接听键。 “喂?萧学长。”池珏娇娇柔柔的嗓音穿过电波,像一朵玫瑰绽放在萧徇铎的耳边。 “咳,小珏。你...这些天还好吗?”萧徇铎突然有些哑,刚才在酒吧里想好的几十种说辞霎时间全都不见了。他咳了一声,干巴巴地问好。 池珏在对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之前也是她任性,还把人忘在脑后好几天,此时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缓解这无言的尴尬。 “你在外面玩?”她听见那边背景音有嘈杂的音乐和男男女女的说笑声。 “没有!都是导师和师兄们要来,我只是陪着坐了一会儿。也没喝酒,正准备走呢。”萧徇铎生怕小姑娘以为自己这几天去花天酒地了,眼都不眨地把锅推到别人身上。 “哦...那你早点回家休息。”池珏原本也没在意,听他说正准备离开,便迟疑着想是不是该挂电话了。 两头都沉默了,萧徇铎往远处走了走,不想让周围杂音打扰他聆听玫瑰般的嗓音,边踱步边琢磨该说些什么让对话继续下去。 “那,就这样?”池珏只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以为他心思不在电话上。 “等等,”她还在介意之前的事情吗?萧徇铎心中忐忑。因出来得着急,外套落在了酒吧里,他只穿着单薄的短袖站在秋风中,此时竟然紧张得沁出些薄汗。 “你在哪?”他想象着少女的音容笑貌,深呼吸定了定神,柔声询问她的位置。 电话那头轻轻地回答:“在家呀。” “我去找你。” 我好想见你。 下雨的城市 池珏打开衣帽间的顶灯,在穿衣镜前从头到脚审视了下自己。 好像是瘦了些,胸会不会变小了。脸色有些蜡黄,唇色也淡淡的。 她翻翻衣橱,找了条紧身一点显身材的裙子换上,转身去梳妆台往脸上铺了些散粉,又抿了些淡粉色的润唇膏。 忙完这些,门铃声响了。池珏放下唇膏快走几步前去开门。 门应声而开,萧徇铎手里擒着一小束花站在门口。 “这个时间了,还有花店开门?”池珏接过花束,侧身让他进来,抬眼望墙上的钟,指针已经指示十点过半。 “没有,所以楼下花园里现摘的。”萧徇铎把底上沾了些花泥的休闲皮鞋脱到门外,低头伸着长腿趿拖鞋,“我让前台给物业部留了条,要是有什么后续问题来找我。” 池珏端详了下花束,的确像是刚摘下来的,只用一条缎带随意扎了个蝴蝶结,抱在手里仿佛能闻到窗外夜风的气息。她踮脚从置物架上找出个水晶花瓶,准备把花插起来。 萧徇铎进门一抬头就看见一幅挟花弄水的仕女图,小姑娘穿着贴身的连衣裙,勾勒得极细的腰略微下弯,正站在厨房暖黄色的吊灯下给水晶花瓶灌水,粉扑的小脸竟比一旁的花朵还招人怜爱。他空了几日的心一下子被填满,跨步走进厨房,从少女身后揽住了她。 池珏把花束插入灌了水的花瓶里,感受到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包围,她侧过脸轻笑:“小心物业告你一个破坏公物,罚你出钱翻新整个花园。” 又甜又暖的气息扑到脸上,萧徇铎终于确定魂牵梦萦的小姑娘就在怀中,他把头埋入少女的肩颈之间,闻着玫瑰发香,悄悄吁了口气:“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嘛,那也值了。” 冷战几日的尴尬在相互调笑中消融,萧徇铎主动捧起有了些重量的花瓶,放在餐桌的中央。 池珏跟在他身后走出厨房,见他抱着双臂欣赏娇艳欲滴的花,嘴角噙着几分意味深长。她想起了那次餐桌上的荒唐,眼神突然不知该往哪儿安放,小老鼠似的四处乱瞄。 “额,坐会儿看个电影再走?”她强行忽略过餐桌,又不能将人赶走,努力回想着待客礼仪。 萧徇铎转过身,后腰顶着桌角,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表情不自然的少女:“好呀,听你的。” 池珏打开电视,随意点开一部海报图古典唯美的电影——《爱在破晓黎明前》。她踢了拖鞋,爬到沙发上,将自己舒服地窝到柔软的深处。光裸的脚丫从沙发边沿伸出来,在半空中翘着。 “啧,不穿袜子一会儿着凉了。”萧徇铎从冰箱里洗了点水果端到沙发侧边的矮脚边桌上。 “谁穿这种裙子还配袜子呀。”池珏侧撑起身子,伸长手臂够了一颗青提塞到嘴里,脚丫随她的动作晃晃悠悠。 “又不出门,保暖舒适比较要紧。”萧徇铎眼神沉了下去,追着她雪白的脚底晃悠。 池珏嘴里咬着青提,含糊不清的嫌弃道:“哎呀,你怎么跟我爸一样,“管家公”似的。” 萧徇铎笑了起来,听这话倒不觉得是在骂他。他扭头走进卫生间,很快里面传来一阵水声。 池珏正盯着电视,没注意到萧徇铎从卫生间出来,骨节分明的手垂在两侧,蜜色的肌肤有些发红。 身侧的沙发陷下去一块,男人带这些水汽挤到同一张长沙发上,俯下身双手分别从她的大腿下和腰后穿过,稍一用力,让池珏斜坐着靠到沙发的犄角里,她离果盘更近了些,双脚正好驾到男人壮实的大腿上。 大手覆在白皙平滑的脚背上,池珏骤然触碰到微烫的手掌,下意识地瑟缩了下,她挪开看电视的目光,看见萧徇铎正握着她的双脚放到怀里。 “嘶...你的手怎么这么热?” “别动,”萧徇铎轻易地一手捉住一只,这脚掌还没有他的手掌大。“在外面吹了冷风,刚又洗了水果,怕冻着你就去冲了会儿热水。” 池珏觉得姿势不太雅观,弯着膝盖想把脚抽回来,“要不我还是去穿袜子吧...” 谁知萧徇铎反而不愿意放手了,他垂眼看向怀中,冰肌玉骨的纤足被捧在温热的掌心,像是捧着两块成色绝佳的羊脂白玉,珠圆玉润的脚趾,有些害羞地蜷缩着,干净剔透的指甲透出肉粉色。 他爱不释手地拢在怀中,又握住池珏微凉的脚踝,一寸一寸向上帮她暖着,从裙边往下整个小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池珏虽然害臊,奈何比不过萧徇铎的力气,况且小腿和双脚都温热着,有种泡在温泉里的舒服。她红着脸默许了男人的动作,目光停留在电影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电影正演到男女主在火车上相遇,十分投契地侃侃而谈,车到维也纳时,男主竟邀请女主一起下车游历。 现实中的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心有灵犀地想起他们飞机上相遇的场景,居然与这电影情节有几分相似。在电视忽明忽暗的投射下,浪漫怀恋的氛围悄然萦绕,连空气也变得暧昧起来。 风飕飕地吹过楼角,发出呼啸般的声响。 池珏在暖和的被窝里睁开眼,混沌地僵视着天花板,开始用力回想昨晚是怎么睡着的。 将近两小时的电影,被男女主你来我往的对话填满,一开始看着挺有趣,慢慢地就只感觉到英文和法文单词在耳边打转,画面也渐渐转化成夜景。只记得她眯着眼像小鸡啄米似的开始打瞌睡,之久就再没有印象了。 难道是萧徇铎把她抱到床上的?这都没察觉?她怎么能睡得那么死!池珏自暴自弃地把头埋到枕头里,有些抓狂地用手指在床单上挠了挠,心里唾弃自己,真是太不优雅了! 手机传来的几声响动,把池珏从暗悔中拔出来。她划开锁屏,秦棠不知什么时候拉了个微信小组群,群组显示有叁个人。 “朋友们,眼看雨季要来了。要不要趁早把小组写生作业搞完呀?之后天气不好就难搞啦!”秦棠发了段语音,大概是担心这两个队友提不起劲,声音里带着煽动的意味。 雨季?池珏这才注意到风里有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的敲击声,她起床拉开窗帘,阳光灿烂了许久的城市正被穿插着细密的雨珠。 像是没长大的小孩,池珏见到久违的雨天有些兴奋,她拉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双手搭着扶栏眺望。 她被水汽滋润的桃花眼惊讶地注意到,对面楼里与她阳台相对的那一户,竟然拉着和她同款的淡紫色绸缎窗帘。她眯着眼努力往里张望,奈何那窗帘厚重,实在看不见里面。 或许也是个品味不俗的小姐姐?她勾着嘴角有些自恋地猜想。 雨水一丝丝随着风吹落,池珏赤着双脚站在阳台瓷砖地上,还穿着昨天单薄贴身的连衣裙,风扬起裙角,雨水打到裸露的肌肤上,她这才感觉有些冷,抱着双臂回房去了。 殊不知,对面窗帘内侧,有双剑眉星目正凌厉地从窗帘缝隙里凝视她,直到看见少女转身回去后才舒展下眉头。 池珏走进温度宜人的卧室,才想起还没给秦棠回消息,顺手在群里发了个小兔子点头的表情。 片刻,一个白色的头像跳出来,后面跟着简短的两个字,“可以。”。 秦棠接着发来几个热门取景地的信息,让池珏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池珏坐在床角翻看手机,依然没有收到国内的消息。窗外灰蒙蒙的雨云笼罩住整个温哥华,秋风萧瑟,卷走几片簌簌颤抖着的枯叶。 夜的第二十章 这雨接连下了整个周末,像是天宫挂下来的透明珠帘,靡靡霏霏,如烟似雾,连绵不绝。 秦棠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在群里定计划,又因为天气原因不断推迟。 从顶层公寓望出去,远处山顶的白雪尽数被埋在云雾之中,池珏乐得宅在家中,躺在沙发上感受风带进来的丝丝湿意,欣赏着黑云压城的奇特景象。 “天气预报显示下周末是晴天诶。”她翻了翻天气软件,在群里说道。 “小珏儿你有所不知,一到雨季这天气预报多半不准。”秦棠发了个小人摊手的动图。 “这样啊...话说,我们决定好去哪里采风了吗?” “离这大概一百多公里的山林里有个冰川湖泊,我觉得在风景和距离上都合适。”秦棠发来几张照片。 池珏点开照片,是个在雪山环绕下的翠绿湖泊,湖边参天的树木成林,还有冰泉从山涧奔涌而下。她还没去城市周边游玩过,看着照片上的美景也有了些期待。 “好呀,我觉得也不错。”她出于礼貌圈了下百里赟淇,“百里,你觉得呢?” 过了几秒钟,空白的头像出现道:“可以。”。 秦棠冲着手机屏幕翻白眼,就没见冰山男发过超过叁个字的信息。“那就暂定下周六去那里?万一万一天气不好,咱们就在找时间。”她发了个祈祷的小表情。 另外两个队友都表示同意,小组出行的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萧徇铎从书房迈着长腿出来,穿着宽松的卫衣长裤,一副休闲居家的贤惠样。池珏这两天在家偷懒,他倒是掐着她起床的点,上班似的来报道。 这间公寓极为通透,叁面环绕着落地窗,又挂着华丽的水晶吊灯,光线相互折射下,即使在阴雨天,也毫不昏暗。 高大的身影站到窗前,在空旷的房间里很有存在感。池珏感到被挡了一片光,仰头看去,萧徇铎正在伸长手臂关窗户。 雨季以前几乎不曾下过雨,她总是习惯性的开着窗。 “听说萧学长结交甚广,大周末的没有活动要参加?”池珏见他天天在身边晃悠,故作好奇道。 和陆衍行他们的群里的几百条消息被他自动忽略,萧徇铎站在吧台前泡茶,随口答道:“没有。” 池珏倚着软枕单手接过递到手边的茶杯,微凉的手指捂紧杯身。 “又听说萧学长蝉联校草多年,大假期的就没有追求者要约会?”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听说。”他端着自己的茶杯,从沙发背后绕到另一头坐下,经过她身后时垂手掐了下粉嫩的脸颊。 池珏煞有介事地朝他晃晃手里的手机,俏皮地眨眼:“我手里可有不少情报头子,嘿嘿。什么小秘密我都能知道。” “那你的情报头子可不太专业,”萧徇铎摇摇头嗤笑道,“正确的情报应该是我最近被实验期刊压身,只想快点写完把编辑送走。” 这个回答有避重就轻的嫌疑。“也就是说果然有很多追求者咯。”池珏吊着眉梢斜眼瞧他。 “哟?吃醋了?”萧徇铎有些欠打地挑眉坏笑。 池珏拿着茶杯假装要泼他,却被轻轻捉住手腕,嘴角被啄了一口,茶杯也在不经意间被抽走。 萧徇铎腻在身侧和她玩闹了一会儿,又想起个事:“对了,下周末我约个工人来阳台铺地垫?” “周天吧?周六我有事。”池珏被闹得笑着喘息,也没关心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铺地垫。 “周六什么事?” “素描课有个小组作业,要出去采风。” “去哪儿?我陪你一起?”萧徇铎不太放心的样子。 “唔...具体地址我还不知道,好像是个山里的冰山湖泊。”池珏不大愿意集体活动还带个人跟着,况且是秦棠负责开车,“不用啦,我们组员有辆SUV正好合适,她会开车接我。” “组员?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啦。而且我当天就回来了,你不用担心。”池珏最不愿被人管束,万一说有个男生在,又要引出一堆问题,只含糊地敷衍道。 萧徇铎看小姑娘有不耐烦的趋势,见好就收,笑了一声:“好,那我让工人周天过来。你走之前记得把要去的地点信息发给我,自己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池珏再叁保证会注意安全、尽早回家,又吃过萧徇铎做的晚饭,直到天完全黑了才把这尊大佛送出门去。 她推开阳台的门散去屋里的饭味,血糖上升让她晕乎乎地瞌睡起来,正准备去浴室洗漱。父亲的电话却在这时打了过来。 “喂?爸爸,徐知煜怎么样了?”接通电话,她急忙询问。 “他是在绑架的途中找机会跳车逃出来的,又栽进一旁的湖里,找到他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池父语气悲悯,“全市最好的医生都来紧急会诊。抢救了十多个小时,又在ICU里密切看护了几天,昨天情况才稳定下来,人也醒了几个小时。” 池珏站在大开的阳台门前,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眼前的水泥地上,她低头盯着地上溅起的水花看,默默地举着手机听着。 “他被那些人打得肝脏出血,手臂和腿上好几处出骨折骨裂,肺部又被湖水感染...”父亲声音低沉了些,像是怕被谁听见,“医生说以后估计不能再游泳了,只能安静将养着。” 仿佛忽然被风吹得站不住,池珏往身后跌了一步,她颤抖地撑在沙发靠背上,手指虚弱地快要握不住手机,月色把她照得面色惨白。 温室里长大的她无法想象,那个憨憨得曾经每天像跟屁虫一样的男孩,怎么能遭受住这样残忍的事情? 额前的碎发被吹散,她抬起头借冷风让自己冷静思考:“那,徐叔叔那边什么情况?” “整个徐家现在因为案子的事,还在警方的控制之下,几乎不能和外界联系。我只找到机会给知煜父亲报了个平安,别的也不能多说。”池父顿了几秒,“小珏,我的意思是等知煜身体恢复一些之后,送他去你那儿呆一阵。一则,你那里天高皇帝远,况且看在我们家的面子上,为了不殃及你,那些人也不方便轻举妄动。二则...” 那边像是在纠结措辞,缓慢说道:“心理医生诊断这次的事情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心理影响,具体多严重还有待观察,建议给他换个环境,多和能让他开心的人待在一起。” 池珏呆呆地听着,坏消息像狂风骤雨般砸来,她一时间来不及反应。 “我知道之前徐家想定亲的事情你心里不乐意,但是...” 这话让池珏从愣神中惊醒:“爸爸,你不用说了。定亲的事情我没有怪怨任何人,况且这次的事情有关知煜的身心安康,我不会任性到分不清轻重主次。我和知煜从小一起长大,即便不结婚也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他的事情我义不容辞,你让叔叔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池父欣慰地笑了,自己的女儿虽然被保护得很好,但也绝不是禁不起事的小家碧玉。他又嘱咐几句,挂断电话,转身进了病房。 在病床上躺了多日的少年正醒着,他健康的肤色因为病气变得灰白,眼神呆滞地看着门口走来的池父。 “你醒啦?我刚和池珏打电话了,她邀请你等出院了去温哥华找她玩,去散散心。”池父笑呵呵地走到病床边,传达了他以为会让人高兴的消息。 池珏...少年脸上并没有料想中的笑容,像是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他怔怔地盯着病房惨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 几乎用尽全力把头侧向另一边,一滴泪悄声滑过眼侧,渗入枕芯。半晌,他没有答言。 翠绿的湖 风轻云淡,秋高气爽。秦棠一早抡着方向盘,哼着歌准点到达校门口集合点,一脚刹车,伴着轮胎的“刺啦”声,白色SUV急停到两人面前。 池珏隔着玻璃挥了挥手,走到车后把便携画具放到后备箱,绕到右前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准备上车。 一只手冷不丁横叉了过来按住车门,冷白的手背上青色血管在日光下醒目。百里赟淇倚着车头侧边,原本漠然的眉眼揪了起来,他垂眼看看碎花长裙里像是要去秋游的少女。 “你会开车吗?”他淡淡地问了一句,先入为主地认为眼前的少女没有驾照。 “坐副驾驶还要会开车吗?”池珏双眼茫然地摇头,她的确不会开车。 “法律上是不用的,不过...”他从眼尾瞟着车轮后地面上两道因急刹车摩擦出的白色印子,“为了我们都能四肢俱全地回来,秦棠同学大概还是需要一个有驾驶经验的副驾。” 隔着车门,秦棠没听见对她车技的评价,见两人还不上车,冲外面喊道:“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快上车,我们很赶时间的!” 百里赟淇抬着下巴点了点后座,示意池珏坐到后面去,自己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池珏一开始还觉得他莫名其妙,不过等车程行至半个小时,就发自内心地感谢起百里的英明远见。 秦棠的车技实在不敢恭维,在城市道路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踩油门,刹车又急又猛。池珏在后排空间里前俯后仰、东倒西歪,她连忙系紧安全带,捏着衣袖强忍晕车的恶心感,不敢发出声响,生怕让司机分心。 百里赟淇坐在池珏前方,时不时提醒司机注意侧边的行人、或是准备变道拐弯,终于实在忍不了时,正打算把秦棠踹下来换自己开,车已经驶上了高速,没有停车的地方。他只能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提着精神继续注意路况。 在高速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白色SUV驶入山林中,高低不平的石块路,倒显得秦棠的车技不那么突兀了,况且山里也没什么车或人,秦棠听着节奏明快的流行歌曲,沾沾自喜地开到目的地。 池珏第一个从车上下来,平底靴踩到石子路上,她急跳着的心脏终于归于平静,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晕车的不适也逐渐消散了。 秦棠轻巧地从车上跳下来,打开后备箱背起一个足有她半个人高的包,指着远处说:“那个湖泊离这里大概还有一公里,车过不去,我们得走过去。” 另两人也拿上自己的东西,叁人一起往丛林深处走去。 温哥华的秋日一点也不干燥,常青的松林铺在山谷上,风和日丽的时候天空碧蓝,步道两旁分立着两排枫树,有些叶子正红得妖艳,有些叶子已经变黄,飘荡到地上。行人从步道上踩过,每一步都发出枯叶摩擦的清脆声响。 叁人走了十分钟,翠绿的冰川湖泊映入眼帘,像一块水头极好的翡翠被神仙遗落在雪山之间。风呼啸而过,从山顶带下松散的雪屑,吹散在围抱着的湖泊上,竟有些飞雪的意境。 秦棠张大嘴惊叹,率先跑到湖边,蹲下身掬一捧湖水,咂舌喊道:“啊!好凉!” 池珏忍俊不禁,冰川水能不凉嘛。她也被美景惊艳到,放下画具,掏出手机忙不迭拍下几张照片。看到有来自萧徇铎的新消息提醒,顺手将照片分享给他。 “到了?路上顺利吗?”萧徇铎秒回,像是正拿着手机等回音。 “还好,稍有些晕车,下来走了几步就好了。” “怎么晕车了?” “山路有点颠啦。我要去忙了,回去的时候告诉你。”池珏听到秦棠在呼唤她,简单说了句,就放下手机向湖边走去。 秦棠已经在湖畔整理出一块较平整的草地,铺上一层防水的野餐布,又从包里掏出些水果零食之类散落在布上。 见池珏快步走来,秦棠递给她一罐奶茶,伸手拍拍身侧不存在的灰尘,招呼她坐下。 池珏只带了一个中号托特包,手上拎着画具箱。坐到秦棠身边的空地上,也支起画板。 “喂,你要拿点吃的吗?”秦棠向坐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的百里赟淇大声道,他纤长的双腿交迭,上面放着画板,身旁的放着已经打开的简易画具箱。 凛冽的丹凤眼斜睨过来,两个女孩坐在绿茸茸的草地上,黄格子的野餐布明媚地衬托着,有几只白色蝴蝶在四周飞舞。他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反射出冰川水的冷凝波光,默了几秒,还是忍不住毒舌道:“不必,祝你们野餐愉快。小心没画成湖,画了一肚子吃的。” 秦棠立即变身被惹火的小狮子,她朝那落落穆穆的人影呲着牙,愤恨地切齿:“我就多余问!饿死你!” 百里赟淇垂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并不接话,手指尖尖拈着炭笔,低头心无旁骛的样子。 秦棠没有了对手,只能偃旗息鼓,也静下心来作画。 时间缠绕上少男少女的指尖,又从画笔下偷偷滑走,叁人悬浮于人间仙境与天马行空之间,兰香泼墨、日头西斜。 不知不觉,山岚轻扫湖面,平静无波的冰川湖泛起波澜,松树瑟缩着抖落下少许细长的针叶。百里赟淇嗅到带着草木气息的水雾,他从画作上挪开目光,抬头望天。 绯红色的夕阳染红了雪山之巅,晚霞却被模糊住了。白雾在山间升腾,逐渐弥漫在整个森林里,给翠绿的冰湖蒙上一层轻纱。 “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百里赟淇起身收拾东西。 女孩们从专注中被唤醒,抬眼看见云雾灰沉,湖波荡漾,忽有恍如隔世之感。 秦棠是有些生活经验的,见到此景,她不禁喃喃:“不会要下雨吧。” “应该快下雨了。”百里赟淇话语中隐隐有几分担忧,纡尊降贵地蹲下身帮女孩们收拾东西。 “啊...下雨在山里可不好开车呀,又没有路灯。”秦棠手忙脚乱地把东西胡乱往大包里塞,懊悔为什么带来这么多零食。 路况可能还不是最令人担忧的,百里赟淇想到最近野生动物伤人的新闻,拎着画具长身站起,快步迈向停车场,扔下一句:“我来开车。” 两个女孩抱着自己的东西,互相搀扶着以防被草丛里的灌木枝子绊倒,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 还没等走到车边,天已经黑压压地沉了下来,山岚更是猖狂了起来。 “一到秋天,天黑得这么快?”秦棠努力快跑几步,上前打开后备箱。 山雨欲来风满楼,百里赟淇薄唇紧抿,随意把手中物品掷进后备箱,迅速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 “不是天黑,是乌云。” 回不去了 两个女孩把大包安放好,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后座。“开车吧。”池珏拍拍前面的椅背示意。 ... ... ... ... “怎么不走?”秦棠抹了把额头上的水汽。 “发动不了。” “啊??” 天色灰暗,看不清表情,只听见百里赟淇重重地靠向椅背,冷笑了一声:“车坏了。” “不可能!”秦棠气还没喘匀,从嗓子里破音地喊了一声,“你是不是不会开?让开,我看看。” 她踹开车门跳下去,两秒之后又拉开驾驶座的门,大剌剌地把百里赟淇拽下来,自己跳进车里。 百里赟淇插着兜站到车边,注视着她在中控台上东摸摸、西按按,也没有说话,安静地在忖度着些什么。 半晌,池珏也下车走到驾驶座门边,弱弱地小声询问:“是坏了吗?” “坏了!”秦棠长叹一声走下车,“来时挺好,回不去了!”她往左前轮毂上轻踹一脚,没好气地低声咒骂。 叁人围站在车前,朦胧的叁寸日光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显然,这叁位养尊处优的少爷千金,没有人懂修车。 “打电话叫人吧?”池珏在包里翻找。 “没信号。”百里赟淇面无表情地晃晃手里的手机,显然早就尝试过了。 “不会吧,我下午还发出去信息了....诶?”池珏不死心地划开锁屏,瞪着双眼只看见空白的信号格。 “这种深山老林,没有通讯公司愿意来建基站。信号就是随缘,白天可能偶然能连接上,一旦刮风下雨,就完全不用想了。”秦棠怏怏地解释道。 老天似乎为了迎合她的话,冷风刮过,空气里的白雾凝结成水珠,轻飘飘的毛毛雨从森林顶上洒下来。 “啊啾!”池珏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她没想到山里温差这么大,穿着单裙就来了,下午在湖边又吹了风,如今被雨一淋,浑身冰冷,汗毛都立了起来。 其他两人也穿得不多,这些人日常就在室内呆着,出了门就上车,一年中有大半时间穿春秋装就足够了,因此衣柜里根本没有几件厚衣服。秦棠身上只有件连帽的卫衣配牛仔裤,也就百里赟淇勉强披了件风衣。 他听见喷嚏声,反手打开车门让两个女孩先上车:“你们先去车里呆着,好歹暖和些。我去周围找找有没有猎人小屋可以避一避。”他把风衣脱下扔给池珏,打开手机手电筒,为两人关上车门就转身走远了。 “诶,那你...”池珏突然被衣服批头盖住,她扒拉下风衣,伸头刚想说些什么,兀地被车门挡了回来。 山风裹挟雨雾,像只无情的大手“砰”得把车门关上,把车里两个女孩吓了一跳。两人并排趴到车门内侧,目光透过玻璃向远处张望。百里赟淇颀长的身影逐渐远去,黑色衣角被风吹着向后翻飞,单薄的布料紧贴修长的身躯,地上枯黄的碎叶随风飞卷在夜空中,那身影在一团糟乱中依旧腰背挺直、不疾不徐。 “百里...不会有危险吧?”阻拦的话语没来得及说出口,看着人越走越远,池珏担心道。 秦棠心里没底,磕磕绊绊地说:“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两个女孩不想干等着,反复划开手机检查有没有连上信号,试了许久但还是不行。 天空悄无声息中黑透了,风尖啸着穿梭林中,寒气从缝隙间透进来,车里的气温骤然下降。女孩们在后排座位上相互依偎,百里赟淇留下的风衣横盖在两人身上,风衣上残留的体温多少让两人汲取了些许暖意。 可是寒冷和紧张极易消耗体力,两人逐渐没有了说话的精神,四周翛然寂静,只听得窗外狂风卷起地上的小石子,时不时敲击到车身上发出“乒乒”声。又过了一会儿,那风甩下石子,呼啸着向高空冲去,扯碎几片乌云,雨点淅淅沥沥地在叶片上弹跳,雨势大了起来。 石子和雨点交响曲般打落在车窗上,紧贴着女孩们的耳边,又在狭窄的空间回响,轰然如雷。池珏还在挣扎着查看信号格,飕飕的冷气和灌耳的杂声让她感觉脑袋里有根神经在抽搐。秦棠像是已经放弃了,她阖着眼睛,后脑靠在头枕上养神。 时间在这种时候具象起来,一秒一秒,缓慢而有实感地走过。秦棠缩在风衣下就要迷瞪过去,突然在杂乱声中听见几声尖细高昂的动物叫声,从灌木丛深处瘆人地迫近。她“腾”地一声支起上半身,把池珏惊得一哆嗦。 “怎么了?” “嘘——”秦棠一把抓住池珏的手腕,“你听到了吗?是不是...有动物的叫声?” 池珏立刻侧耳倾听,似乎有几声凄厉的呼号从丛林深处传来,但大概距离很远,听不真切。在这深山里,难道是狐狸?她正疑惑着,感觉到握在手腕上的手掌心微微湿濡。 “不会是...”秦棠手心冒冷汗,她哑声猜测,“不会是豺狼吧。” “财狼?!”池珏完全没想过会是豺狼。 “以前有新闻报道过这边山里可能有豺狼,不过一般不会接近人类吧?”秦棠一字一顿,带着不确定的颤音,又自我否定道:“但是变天了,他们万一感觉到热源,顺着找过来呢?” 池珏有些害怕,但害怕并不能解决问题。她又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这叫声悠长,听起来离这里还很远,她定神扒住车窗往四周眺望,视线所及没有冒绿光的眼睛或者毛绒动物的影子。喉咙里咽了咽,她吸了口气,反手握住秦棠的手,声音熨帖下来。 “也不一定会是豺狼,而且应该离我们很远。不用太担心,小棠,我们在车里呆着应该是安全的。” 秦棠有被安慰到,她抬眼环顾紧闭的车门车窗:“是了,就算是豺狼应该也不能够进来。”转念又想起一人“但是,百里怎么还不回来?” 池珏顿时凉了半截,她们在车里勉强还算安全,但是百里呢?不知他走到了哪里,会不会遇上豺狼? 她焦急盯着百里离开的方向,雨水冲刷走破碎的杂草枯叶,步道坑坑洼洼地泥泞着,漆黑里不见来人,今夜没有月光。 池珏刚刚安定的心再次“怦怦”乱跳,她轮流从四周的车窗向外巡视,目光殷切地期盼着那玉立于风中的熟悉身影。 “哎呀,刚才不应该让他一个人走的。这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好。”秦棠忧心忡忡地念叨。 百里...池珏眼前浮现少年那总闪烁在胸前的十字架。如果真的有天神,一定会保佑他的信徒吧。 她默默将双手合拢,十指交叉相扣,抵在胸前。 猎人小屋 暗黑丛林映着点点星火,连珠般的雨点打上赤色的火焰裙边,瞬间被吞噬。 百里赟淇手持一支火把,火光依着山岚涌动,明暗交迭,寒玉雕刻的面容被镀上暖意。他从漆黑深处走出来,挺拔的身姿在风雨侵袭下仍然仪态优雅,赤焰燃烧身周的夜色,金色光晕犹如天神赐福。 “谢天谢地!”秦棠见到有人影从树林里出来,吐出憋闷在胸口的浊气,终于放下心来。 池珏双手攥紧,眼眶不觉有些湿润,之前强忍着的害怕与不适,在看到百里的那一刻,突然有了出口。 百里赟淇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拉开池珏那侧的车门。他像是要开口说什么,下一秒看见池珏湿红的眼眶。 “怎么了?”他一顿,原本的话在口中转了个弯。 池珏迅速把头低下,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想被别人看见落泪。 秦棠也有些激动,她安抚地摸摸池珏的长发:“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刚才好像还听见豺狼的叫声,怕你出事!” 垂着的小脑袋在他身前胡乱点头,百里赟淇把火把拿远了些,蹲下身,从下往上看,对上一双藏在散乱黑发里,红通通的兔子眼睛。他仰着头,锁骨上青白的细筋顺着脖颈埋入锋利的下颌线,冷冽的丹凤眼安静地看她,目光淡定坦然,像是无声的安慰。 池珏见到他安全回来,才感觉到后怕,眼眶里蓄着的泪就快要掉下来。她用手背迅速揉去睫毛上的水雾,抬起头对蹲在她身前的百里腼腆地笑笑。 百里赟淇见她情绪缓和了些,方想起之前要说的事,他退后一步起身站直。 “我在冰湖的西北方向找到一个猎人小屋,里面有壁炉和火把。天越来越冷,估计气温会在半夜达到零下十度以下。我们最好还是转移过去。” 秦棠早已在车里冻得手脚僵硬,闻听有取暖的地方,心里一高兴,可转念又有些担忧。 “但是会不会遇见豺狼?”方才凄厉的嚎叫声在她心里蒙上了阴影。 百里赟淇并没有在小屋附近发现异常,他想了想:“可能性很小,猎人小屋都是有经验的猎手建造的,必然不会选在危险地带。万一有野生动物,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它也不会主动进攻。” 秦棠点点头,夜渐渐深了,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车里窄小的空间的确很难休息。 “现下你带的零食可有了用武之地了。”池珏压下泪水,竟有了些玩笑的心情。 秦棠哈哈一笑,到后备箱翻出自己的大包。女孩们下车跟着百里赟淇往森林里走去。 骤雨未歇,寒鸦凄切。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枯叶杂草混合的潮湿泥土里。 百里赟淇手执火把走在最前面,秦棠把卫衣帽子翻过来扣在头上,池珏走在她身边,头上披着风衣挡雨。时不时有鸟类穿梭在树丛间躲雨,使劲扇动着被打湿的羽翅,尖长的唳声贴着人的头皮盘旋。 路上没有人说话,池珏双手在耳侧攥紧了风衣,想尽量把这背刺般的声音阻挡在耳外。前面的百里赟淇没往回瞧,却稍稍缓下步伐,与池珏之间的距离缩近了些。他黑色的单衣融入黑夜,从背后只看见纤长的后颈和下滑的衣袖里露出的一小截手臂,青白明亮,一下子刻进人心里。 池珏吸了吸鼻子里的冷气,朝他快走几步。天上无月,黑暗中,百里如同月光般澄莹,在不远处指引着方向。 又艰难地行走了一段路,百里赟淇第一次在这段“旅途”中回过头,火把向侧前方斜点着,如释重负道:“就是这了。” 池珏看向火光的方向,果然有一座草砖和木头搭建而成的小屋,门前还有一小片空地放了几把户外长凳,一条细亮的冰川水涧在屋边曲折地流淌。 叁人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空间不大,粗粝的水泥地上也就够躺下两叁个人。墙壁上有一座窄窄的用糙泥和土砖砌的壁炉,边上放着一捆干木柴,两支火把,还有一小盒助燃剂及火柴。另有一面墙上挂着个鹿头,眼睛已经被掏空,翘起的鹿鼻和尖锐的鹿角向前凸起,墙角堆着几张动物皮毛。 秦棠“呀”了一声,拉着池珏的手,又害怕又惊奇地上前凑近鹿头,仔细辨认真假。 池珏牵强陪了她一会儿,心里有些毛毛的,她趁秦棠没注意时松开手,转身尽量远离那面墙,想到壁炉边帮百里生火。 壁炉里已经用木柴搭起一个帐篷似的尖尖,百里赟淇伸着修长的脖颈,捡出一根细长的木柴,把脸凑近黑乎乎的壁炉,用木柴朝壁炉内侧顶上戳着,确认排烟管道是否通畅。 池珏躲到壁炉边,见百里动作娴熟有序,觉得自己也插不上手,就站在原地看着他弄。 百里赟淇检查完排烟管,打开助燃剂的盒子,从里面掰出一块像白色塑料泡沫的东西,在木柴尖堆的中间找了个空隙,把小白块放进去。他手指上沾染了些脏污,此刻倒没在意,放下盒子又划了一根火柴,呲花的火星在指关节之间闪动,他俯下身轻巧地抬手,把火星正正好丢到那小白块上。火星“嚯”地一声燃起蓝焰,瞬间变成一簇跳跃着的火苗,火苗像爬藤植物般迅速燎上周围的木柴,干柴烈火顺利会师,随着“噼啪”的木柴燃烧声,火焰越烧越旺。 秦棠终于放过那个可怖的鹿头,贴到壁炉边伸手烤火,难得对百里赟淇有了些改观:“哇,你还挺能干的嘛!” 池珏在火光边站着,也感觉丝丝暖意包裹上来,她含笑看着忙活的少年:“没想到你还会给壁炉生火。” “之前在英国的住处也有壁炉,小时候总看侍从们生火,看多了也就会了。”百里赟淇站在离火稍远处,把助燃剂和火柴重新妥善放好,回过头来。 “诶,等一下,”池珏借着火光看见他脸上沾了一小块炉灰,上前一步伸手想帮他抹去,“这里有脏的。” 池珏刚温暖些的手指尖堪堪触碰到百里冰凉的脸颊,还没来得及动作,眨眼间就被远离。 百里像是触电般地飞速往后退了两步,上半身隐入阴暗里,脸上的神情不明。下一秒,他好像看了眼自己的手,低声道:“手上也脏了,外面有水,我去洗洗。”话音未落,他就转身迈出门去。 池珏伸长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她愣在那里,听见百里走出去的关门声,才悻悻然收回了手。 可能他不喜欢别人碰他吧,池珏暗自猜测,觉得自己有些失礼。 秦棠没注意这小插曲,忙着在壁炉边铺了块皮毛当作地毯,招呼池珏过来烤火。 池珏坐到火边,脑海里琢磨着萧徇铎会不会见她一直没回家,过来找她? 小屋里热烘烘的,池珏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湿冷冻僵的身体烤着火,不知不觉感到晕乎起来。 夜半 山里的天气在一天之间经历四季,屋外的淅沥冷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豆子般大小的冰雹,噼噼啪啪打落到水面上,溅起碎玉般的水花。 百里赟淇那骨节分明的手连同手腕浸在水涧里,冰川水冷冽地从指缝里流过,却带不走他脸上的燥热。几粒冰雹打到他脸上,顺着立体的五官滚下去,颤巍巍滑过不停起伏的喉结,使坏般地跳进领口里。冰珠划过白皙的胸膛,被体温融化,留下一道道水痕。像被冷意刺激得有些难耐,他弯曲下修长的双腿,低喘着把脸藏到双膝之间,努力想遮住黑暗中不易察觉的两朵红云。半晌,乱跳的心平静了些,他抬起脸盯着水面上自己破碎的倒影,双手连续掬了几捧冰水拍到脸上,又静了几秒,他撑着膝盖站起。 脸上和发梢上残存的水珠并没有被抹去,顺着起身的动作像雨水般漓了他一身,“幸亏穿的黑衣服,湿了也看不出来。”他自嘲地嗤笑。夜风穿透湿衣,像刀子般刮到身上,他吸了口寒气醒神,表情闲淡地走回小屋。 暖融融的橘黄火光印在小屋墙壁上,光影随着火苗跳跃投射出不同的形状。秦棠已经在壁炉前方水泥地上铺了几张皮毛,自己躺在左边,闭着眼睛貌似已经睡了过去。池珏坐在另一侧的毛毯上,尽量不想靠在脏兮兮的墙壁上,就弯着身子抱着双腿,看着火焰发呆。 屋里寂静,厚重的砖墙挡住了旷野里的冰雹声,只是偶尔有火花爆出的木柴破裂声。开门声在这时显得喧响,池珏随着声音侧头看向门口。 百里半垂着额发走进来,抬头便与池珏四目相对,顿时停住了脚步。他没有想到屋里会是这幅景象,睁大了丹凤眼呆立在门边。冷风从门外灌进来,门板被吹得东摇西晃,撞到外墙上,发出“砰”的声音,冰雹声大作,“哗啦啦”地仿佛正从头顶洒下来。秦棠在梦里“哎呀”一声,闭着眼翻了个身,像是抱怨被冷到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脸把住随风飘荡的门板,迟疑地慢慢关上了门。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百里赟淇站在原地,池珏带着笑意伸手触摸他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方才好不容易消散的脸红有卷土重来的可能。小屋闭塞,秦棠伸长手脚躺着,几乎占了一半的空间,现下百里赟淇只有两个选项,要么就一直在门口傻站着,不然就是坐到池珏身边。 池珏见他站在门口不动,以为他不愿意和女生坐在一起,可是让人一直站在门口也不像回事呀。她撑着毛毯往墙边挪了挪,朝门口的人招招手又指了指身侧的空地,示意他空间足够,可以过来坐。 百里赟淇精灵般的耳尖颤了下,他抿着薄唇,一步一步走到池珏身边,曲着腿坐下,直占了一点毛毯边边。 “外面很冷么?”池珏下颌搁在膝盖上,烤着火有些头晕,觉得浑身无力。她听见身侧少年的呼吸沉重,以为他在外面冻着了,强撑着精神悄声问道。 “还好,”百里赟淇见她垂着眼睑,精神疲倦的样子,低哑道,“困了就安心睡会儿,我看着呢。救援过来或者有情况,我再叫醒你们。” 或许是因为秦棠在睡觉,百里嗓音放得轻。池珏恍惚间听见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她想张嘴说话,却感到嘴里腥甜,喉头刺痛,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她意识渐渐模糊,因缩着身子觉得背上酸疼,便舒展开四肢,眯着眼侧卧到毛毯上。 少女躺在身边,像初秋落下的枫叶,清脆地飘落心间。百里赟淇见她闭上眼睡去,吐了口气,浑身紧张的肌肉放松了些,他垂下手臂,低眉看着池珏暖光里娇俏稚嫩的睡颜,神情不自知地柔和起来。 秦棠靠着热源呼吸绵长地熟睡着,池珏却睡得不踏实,她身上发冷,头上却热,四肢酸软,想翻身又使不上力气,脑袋里像被灌了水泥,昏沉沉地睁不开眼。她额头上似顶着块热碳,燥得不行,不知不觉向着身边温度较低的地方靠过去。 百里赟淇突然感觉手上一热,池珏的脸正紧贴在他右手手背上。他先是慌张了一下,滑嫩的触感窜遍全身血管,心里的小鹿又开始乱跳,缓过神来才发现手上的温度不对,虽说是在炉火边,但人的正常体温也不至于这么烫。他右手垂着没动,扭腰把左手撑到右侧地上,弓着背垂耳凑近右手边的小脸。 池珏的呼吸声微弱,但很急促。薄软的鼻翼不停扇动,眉头也微蹙着。 百里赟淇心往下一沉,贴近池珏的耳朵轻声唤她,没有得到丝毫反应。他挪开右手,反手覆上她的额心,热浪滚滚从皮下组织传导到掌心。池珏怕是病了,他坐回地上,脱力般靠到墙壁上,内心极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他叹了声,环顾着四周想了想,起身脚步放轻又走出门去。 冰雹比方才小了些,气温却不见回升。屋侧潺潺的水涧懈怠地流过,眼看就快要被冰冻住,百里赟淇走过去,双手交叉抓住上衣的下摆,抬起手臂反手将单衣脱下,如雪的皮肤猝不及防暴露在冰雹下,转眼间被打出点点红痕。他不在意地蹲下身,双手将黑色上衣完全泡到冰水里,用力搓了会儿,才直起身把衣服拿出来拧干。冻得快没知觉的手抖开已经不滴水的湿衣,勉强将它迭成湿纸巾般大小,用指尖拎着径直走回小屋。 池珏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侧躺着,身上盖着他的风衣。百里赟淇单膝跪在水泥地上,一手托住自制的“降温贴”,一手扶着她的肩头,小心地推动让她平躺下来。双手拎着湿巾的边角,轻轻敷到她的额头上,她蹙起的眉目触到冰凉,逐渐放松。百里赟淇靠坐在墙边,时刻注意着池珏的状态,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他拾走变得温热的衣服,赤裸着上半身又去冰涧里把衣服浸凉。 如此重复了两回,百里赟淇伸手摸摸池珏的后颈,十分滚烫却闷着不出汗,看来高烧并没有退降的趋势。池珏正陷在泥沼般的噩梦里,手指抓着身上盖的风衣,后颈感受到他寒冷的手,用鼻音嘤唷几声。 百里赟淇将舌头抵在齿间啧了声,脑中闪过千百个念头。他抬手解下一直挂在胸前的十字架项链,盯着它看了片刻,终于做了决定。他从火柴盒里抽出一根火柴,用尖细的那头挑开十字架侧面一条细微得几乎不可见的缝隙。十字架顺从地在缝隙处分开,一小片亮晶晶的像是芯片的东西滑落出来。 这是独属于百里赟淇的卫星信号定位,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就可以从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找到他。生死关头的确可以拿来救命,但是…… 少年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将分裂的十字架小心放进裤子口袋。他弯腰捡起那片晶亮,赌气似的去门外空地上找了块石头压住它的一角。这样,她应该很快就会没事吧。随着手上的动作,脑海里的各种想法最终汇聚于一念。 寒气刺入骨髓,少年昂着头,丹凤眼里渐深渐沉。乌云蔽月,他光洁的身体是黑暗里唯一的发光体。 奇怪的救援 秦棠正沉迷在围着火炉吃西瓜的美梦,张大嘴就要对一牙比脸还大的薄皮红肉西瓜下口,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拍醒。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小屋里没有窗户,看不出天色,细微的门缝里也没透出什么光。她拉下马脸,顺着门边竖着的两条长腿往上瞧,百里赟淇只下身穿了条扎腰的黑裤子,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她没由来地一吓,弹起上身半坐起来问道。 “干嘛?” “救援来了。” 她脑子里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才反应过来。 “啊!太好了!小珏儿我们可以回去了!” “她病了。” “…什么?!” 池珏果然躺着没声,半昏迷的样子。秦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眯了一会儿,刚还好好的池珏怎么突然病了。 “嗯,我先把她抱上车,你拿着其它东西。应该来了挺多人,一会儿我让他们去拖你的车。”百里赟淇见她六神无主,开口交代道。他虽然还没有出去看,隐约能听见源源不断车轮压过石子路的声音,甚至天上还有螺旋桨有规律的转动声。他皱着眉心有些头疼,可以想象屋外有多大的阵仗。 “很多人?”秦棠疑惑着站起,两步就走过去打开木门。 晨光熹微,山间白雾被燃尽,空气随着日光的出现暖和起来。屋外有十多辆军用越野车把小屋里外叁层地包围住,还有几辆皇家骑警的摩托车停靠在最前端。二叁十个身穿作战服腰间别着枪的硬汉正从车里下来。秦棠听见头顶上有“哒哒”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有两架直升机在离树顶不远处盘旋。 “这?”秦棠确实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这简直像是来抓犯人的,她回头看百里赟淇,“为了叫救援你把林子点了?...话说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百里赟淇黑线,此时要解释起来也不是叁言两语的事情,他没理秦棠,回身先去把池珏抱上车。 门开着,屋子里温度降低了些,池珏经过冰敷,烧其实稍微退了些,她感到冷意,皱着小脸有要醒来的趋势。 黑色上衣还湿着,百里赟淇把给池珏盖着的风衣外套披回身上,风衣罩住他大部分腰臂,只裸露出胸前一道洁白下连着薄薄的腹肌。他单膝着地,手掌分别穿过池珏的后肩和腿弯,双臂发力把人抱了起来。 池珏感受到姿势的突变,警惕地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就是百里放大的下半张脸,精致光滑的鼻头尖翘地对着她。 怎么能一粒黑头都没有?这是池珏晕乎乎的小脑袋里出现的第一句话。 百里见她醒了,低下头看她,长而密的睫毛垂下,虚虚遮住半幅眼睛。丹凤眼对上迷惑的桃花眼,两人贴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精灵般的耳廓爬上几丝绯色,有自我意识般往黑发里缩了缩,他偏过脸,拉开些距离。 池珏发现自己竟挂在百里赟淇身上,顿时羞臊地轻轻挣扎。 百里也不好意思强行抱住,弯下双腿小心地把池珏放下来。 两人都静默着红了脸。 池珏双脚踩上地面,感到头眼发胀,四肢火热。她摸到自己的额头滚烫,才发觉自己病了。 秦棠感叹着外面壮观的情景,从门外探进头。 “诶?小珏儿你好点了吗?我们可以回去啦。” “谁来了?” “好像是来找百里的救援队伍,哇,你快出来看,好厉害的!” 池珏还以为会是萧徇铎找来,不过反正有人来就好,她头重脚轻地扶着门框走出去。 太阳从山后探出一丝丝轮廓,天光略过山顶的残雪射在眼里,像是失明的人重见光明,池珏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太阳穴更觉酸胀。 她看向周边“千军万马”的架势,也很惊奇,抬手遮着光线在站在原地,忍着酸疼不知该作何反应。 百里跟在她身后从屋子里出来,一手拿着卷成一团的湿衣,风衣下露出的胸膛和腹肌在稀薄的晨光下闪着象牙白色。 硬汉们看见他安然无虞地走来,终于松开了一直在腰间扶着枪的手,两名为首的花臂军官跨了两步向前。 百里越过女孩们走过去,偏着身低声说了几句。两名军官手指笔直地贴在身侧,略俯身侧耳听着,点头示意后又回身向其他人交代了些什么。 百里说完,走到一辆车边,打开一扇后座车门回头朝女孩们说:“上车。” 秦棠搀着垂头踉跄的池珏走到他身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车:“那我的车怎么办?应该还得送去4S店里修。” 百里想了一下,又招手唤来一名军官,和他交谈了几句,转头跟秦棠说:“那你跟另一辆车走吧,我让他叫了拖车,之后你们直接压拖车去4S店。我先送池珏去医院。” “好,小珏儿还发着烧,尽快去看医生吧。”秦棠点头表示赞同。 池珏也没力气再说什么,扶着车门往车里爬。军用越野车架子本来就高,下面配的防扎轮胎极厚,把车门又垫高一截,因为都是给军人使用,讲求便捷,也没装踏板。池珏身上无力,拉着门使劲把自己往上拽了几次,竟爬不上去。 百里站在池珏身后,时刻关注着以防她摔跤。见她实在上不去,百里朝她靠近一步,张开双臂从左右抓住她的侧腰,用托举的姿势给她一些助力。 “放开她!” 一声怒喝突然从后侧方传来。 池珏维持着一脚跨在车沿上,腰被把在百里双掌之间的姿势,拧着酸疼的脖子往回看。 萧徇铎有些凌乱地从丛林里蹿出来,白色的轿跑停在丛林边石子路上,车身沾满了污泥,甚至有少许被石头蹦到产生的坑洼。 萧徇铎度过了人生中最揪心的一个晚上,一开始傍晚的时还没收到池珏的消息,他发信息打电话都没有回音,心里还自我安慰可能在山路上没有信号。等到天色昏暗,依旧没有任何联系,去敲池珏家门也无人应答,他立刻急了,问了几个艺术系的导师和学生,都说没有他们这个小组的讯息。心里一边不愿意相信池珏被困在没有信号的山里,一边根据池珏发来的照片在网上查找可能的位置。 陆衍行等人收到萧徇铎的消息,他们手里那些精通IT的高手、在警署专管搜查的警官、森林探险队的老手等能人异士都被发动起来,纷纷找寻温哥华周边类似的湖泊。可这个城市独特的风貌导致有许多相似的可能,萧徇铎眼见天色暗下来,无法静下心等他们排查,自己开车由近及远地去山里找。 就这么找了一夜,翻遍了叁座山林,他已经联系好医院准备直升机,天一亮就出发去更远的山。终于,借着清晨的微光,萧徇铎薄雾绿林之间发现一缕袅袅升起的炉烟,正是从猎人小屋的壁炉冒出。一瞬间,他心灵感应般认定池珏一定在那里,用尽力气把油门踩到底 ,顾不上被车轮溅起的泥浆和石子,冲到小屋边。 下车一看,他心跳都快停止了。找了整晚的少女像只弱小的兔子,正被押送到车上,身边一群彪形大汉包围,背后还有个男人正掐着她的身体。 萧徇铎几乎连滚带爬地下车,奋力向池珏跑去。 对峙 “放开她!” 萧徇铎从胸腔迸出一声怒喝,百米冲刺地跑过去。 车头前站着的两名士兵伸臂交叉拦住他。萧徇铎虽然看上去不是肌肉猛男,但似乎是个练家子。他分开双臂,十指并拢如刀状,分别往身前拦着的两条粗臂上某处奋力一砍。 两名士兵像是受到千斤巨石的冲击,手臂瞬间麻痹,竟站不住脚地往后生生退了一大截,石子地上刮出明显的痕迹。他两人不服,还想上前缠斗,却被身后军官喝止住。 萧徇铎趁着他俩停下的空隙,两步上前绕过,伸长手臂一揽。池珏仿佛森林里的精灵,扇动着透明的翅膀,从半空中蹁跹落入萧徇铎起伏不定的胸膛。 “Noah Xiao, 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刚才出声制止的那名军官从后侧走出来,似乎是认识萧徇铎,笑着用英语向他问好。 萧徇铎偏头觑了他一眼,像是曾经见过,但没能准确想起是哪位。他全副心思都在池珏身上,没工夫和别人打哈哈,直截了当问道:“你认识我?” “咳,”军官掩盖尴尬地咳了声,“当年你在部队训练的时候,我在你隔壁班。”继而转身严厉地教育那两名士兵,“Noah至今都是我省军体拳和单兵作战胜利的纪录保持者,你两个还差得远呢!快回去加训!” 萧徇铎挑了挑眉表示了解了,可现下没心情叙什么战友情,他忙着低头仔细确认怀中少女的安好,虽没发现什么外伤,但女孩居然发着高烧,这无精打采的可怜样儿让他的心脏被针扎似的刺痛。 池珏一下子栽进他怀里,脑袋里像是脑震荡般剧烈摇晃了几下,皱着眉感受到神经的刺痛。她阖着眼睛趴着萧徇铎温热的怀里嘤咛,熟悉的怀抱让她的意志力像是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了,人也变得脆弱起来,谁知病痛逮住机会变本加厉起来。 小姑娘病痛难受的样子让他既愤怒又怜惜,萧徇铎按捺下性子,想着先把人带回去治疗要紧,他利落地抱起小姑娘,转身举步离去。 百里赟淇靠着车门看了半晌,没寻摸出这个如同天降的男子是什么来历,正要开口问询,却见他抱着池珏就要走。 “等等。”他疾声阻拦,抬手拉住池珏耷拉在身侧的手腕,“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萧徇铎感到池珏被拽住,他垂眸就见一只象牙白色露着青筋的手正握着池珏纤巧的玉腕,顺着那手往上看去,竟是个身形颀长、架着银框眼镜的清瘦少年。最令他惊讶的不是少年光风霁月的样貌,而是少年敞开的浅棕色风衣下竟没穿上衣,裸露出的白皙前胸上几粒浅红色印子十分醒目。 “你是谁?”萧徇铎拧着眉,脑海里浮现了些不成体统的想象。 “这话该我问吧,你是谁?凭什么随便带走池珏?”仿佛天然带着敌意,百里赟淇吊着丹凤眼稍反问。 “我带走我的人,需要向你汇报?”萧徇铎瞧这少年质弱的样子,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关于他身上的红痕,回去问池珏就好,他强压心中的不快,怒瞪着少年呛了一句,拔腿准备抱着池珏闯出去。 “你的人?”百里赟淇冷嘲地勾起嘴角,拽着池珏的手更收紧了,眼神在两人手指上逡巡一圈,戏谑地挑起眼角,“我怎么没看到戒指。怕不是你臆想的吧。” 萧徇铎着急要带池珏回去,眼前的少年却像条难缠的毒蛇,盘着尾巴吐着红信,阴冷得让人生厌。他双臂正公主抱着池珏,腾不出手来推开这条蛇,心里又烦又燥,积郁一整晚的火气终于压抑不住了。 “我最后再说一遍!放开!”萧徇铎冷肃地低吼,金棕色头发蓬松凌乱,像一头被苍蝇骚扰得不耐烦的雄狮,他目光燃起熊熊怒火,警告着不知死活的对手。 百里赟淇向来金尊玉贵,只有他警告别人的,没有别人警告他的。虽然对面男子冷言厉色,可他也不会轻易被恐吓到,他挑衅地走上前一步,单薄的身板阻挡到棕发男子面前,眼神薄凉,仿佛有霜箭从里面直射出来。山风唯恐天下不乱地吹起他的风衣前襟,肌肤裸露出更多些,红梅点点居然弥漫在所有能看见的雪肤上。 萧徇铎眯眼打量这些红痕,之前的猜想愈发明确,双手不觉地攥紧了拳头。 “萧学长...咳咳,这是我同学,这次小组作业一个组来的...他没有恶意。”池珏半昏迷着,恍惚间听见这两男子的对峙,针尖对麦芒的样子,怕是下一秒就要挥拳相向。她后脑轻蹭几下萧徇铎鼓起的胸肌,哑声开口安抚。 “百里,这是萧学长...我们认识很久了,我跟他走就好。”她感到手腕上贴着微凉的掌心,轻轻挣了一下。 之前那位军官安排好叫拖车等事宜,远远地瞧见两位小爷起了冲突,急忙跑来抱着手臂劝和,这两人之间谁受伤了他可都不好交差啊。 百里赟淇察觉手掌中握着的细腕轻晃,像是示意他放开,又听见池珏的话,寻衅的脸色冷了冷,薄唇紧抿,正要攻讦的话语也咽了回去。他抬眼冷冷地盯着萧徇铎,像是要努力记清他的长相。少顷,他默默地后退一步,顺势放开手,眼角也垂了下去。 萧徇铎仿佛打了胜仗,抱紧池珏趾高气扬地从百里身边走过,一个眼神都不稀得留下。 回城路上,池珏半歪着身子,头靠在窗框上,山路坎坷,颠得她想睡又睡不着,想吐又吐不出。她忍着阵阵头晕恶心,心里突然想起,坐那辆军用越野的话...会不会平缓一些? 萧徇铎一直没说话,他心里又气又急又心疼。气的是池珏没能照顾好自己,也没依照约定提前告知他定位;急的是那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池珏之前不说还有个男组员,他身上暧昧的红痕又是怎么来的?心疼的自然是池珏发着高烧,脸颊通红,两日不见人都消瘦了,又不知多久才能养回来。 侧目瞧见池珏痛苦的样子,即使有再多的话,萧徇铎也舍不得此刻开口烦她了,只把心思先放到开车上,尽量又快又稳地回去。 行驶了两叁个小时,池珏迷糊中又被抱起,只觉在半空中飘了一会儿,先是被安放到熟悉的柔软沙发上躺着。不一会儿,又被抱到浴室,像洋娃娃似的被脱掉全身的衣物,脖子以下部位全部被浸入温热微烫的水里。 萧徇铎托着池珏缓缓沉入放了热水的浴缸,又把她的长发撩起,从洗漱台上随手拿了个发夹夹起,他凑到小姑娘耳边柔声:“你先泡一会儿,我去拿医药箱,马上就回来。” 池珏后脑靠在浴枕上,舒服的半垂着眼,像是听见了地“嗯”了一声。随即,男人的气息渐渐消散在玫瑰浴盐的香气中。 萧医生的专属小病号 萧徇铎小跑着去对面楼自己家取了常备的医药箱,又快速回到池珏住的公寓。他先轻声把浴室门拉开一丝,从门缝里看见池珏依然安稳地半躺在浴缸里,桃花眼闭着,像是睡着了。他小心地关上门,打算让小姑娘多泡会儿发散出一些寒气,转身去了厨房。 翻出之前采购的小米,用筛子细细地清洗干净,放到慢炖锅中,加了些枸杞和红枣,又添了水,设上小米粥的文火慢炖模式。 弯着腰翻了翻冰箱,萧徇铎直起身挠头。自从上次因为送早餐闹不开心,怕池珏不愿意被管着吃饭,他来做饭的频率就低了些,现下除了橱柜里囤的干货,冰箱里也没剩下多少食材了。萧徇铎寻摸半天,从冷冻层找出一只童子鸡,清洗后焯完水,往鸡肚子里塞进少许党参黄芪等中药材,放到高压锅里炖上鸡汤。忙完这些,时间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池珏也该出来了,他给两只正在工作的炊具设置好定时,用温水洗干净手,走进浴室。 池珏被亲和的水波包裹住,森林里湿冷的寒气被温热的水蒸气逼出,全身的疲惫与酸痛已经驱散了一半。她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不多时,一双温暖的大手由水面潜入,托着她的腰把她从水里捞起,让她坐到垫了热毛巾的台面上,另一块宽大温热的浴巾接着包围住她半身。 小睡了会儿,池珏比在猎人小屋时清醒了许多,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萧徇铎明显的喉结,他生得极高,即使坐在洗漱台上,池珏的头顶也只堪堪触及到他的前胸。 萧徇铎让池珏靠到自己怀里,正弓着背低头帮她解掉头顶后侧的发夹。 “我还以为你会早来。”池珏娇气地抱怨,抬手轻轻拧了下喉结,那突起耸动几下,尖尖上的一小块蜜色肌肤开始泛红。 萧徇铎细心地抬着胳膊在池珏脑后忙活半天,生怕发夹扯下任何一根乌黑柔亮的发丝。 “呵,如果你提早给了我地址,我肯定在你生病前就赶到了。”他苦笑着弱弱反驳道。 池珏才想起前些日子有提过这回事,不过她总记挂着徐知煜的状况,压根儿没把发地址之事放在心上。 她额头顶在萧徇铎的肩窝处摩擦了几下,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失误。 相比池珏的嗔怪,萧徇铎更加在意怀中少女被水汽和浴缸沾湿的发尾,他就着现在的姿势,长臂勾过吹风机,打开中等热度的小风给池珏吹头发。 池珏无聊地在半空中晃着腿,脚趾时不时踩到萧徇铎的膝盖上,像是挠痒痒的力度,搞得萧徇铎想笑,又怕吹风机乱晃烫到她,只能闷闷地憋着。他终于吹干头发,放下吹风机,后退半步躲开作乱的脚趾,轻叹一声“小祖宗”,环起壮实的双臂让池珏像小孩似的坐在他臂弯里,把人抱出浴室。 他把裹着浴巾的少女放到床上,取了一条她平时居家穿的淡紫色真丝睡裙递过去。 池珏正要解开浴巾穿衣服,却发现萧徇铎还站在一边。 “你…不回避一下吗?”池珏捏着浴巾边角,问话时像是唯恐被坏人欺负的小白兔。 萧徇铎倚在四柱床的柱上,高兴于小姑娘精神好些,没正形地开口:“上次在餐桌上我都看得差不多了。还有,刚才泡澡前也是我给你脱的衣服。” 池珏发痒的喉咙里突然一口气没喘匀,捂着唇咳嗽起来,双颊血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呛的。 萧徇铎摸了摸鼻子,以为她很在意刚才脱衣服的事情,自讨没趣地责怪自己乱说话,转身默默走出卧室,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不似别人家床上有四五个枕头堆迭以求美观,池珏睡着后习惯在整张床上发挥天性,因此她床上空旷,只有一只乳胶枕和一只长条形睡觉时抱着的海豚公仔,萧徇铎提前从沙发上拿来两个靠枕,垫到床头板前面。 池珏换好睡裙,爬进被子里,放松腰部倚进靠枕里,靠枕被拍打得松软,上面还喷了安神的薰衣草味织物香氛,她侧头轻嗅,不禁感叹这个男人的用心和细心。 片刻,萧徇铎敲门进来,他面色如常,手里端着一方床上用的小桌,远远瞧见上面放的两只碗正往外冒着热气。 “小珏,快趁热吃点东西,一会儿好吃药。”他轻声细语,不愿让适才的口无遮拦刺激到小姑娘的病情,俯身把小桌搁到床上。 猎人小屋里虽然有秦棠的大包,但都是些冷硬的零食,在那样的环境下她也没心情认真进食。池珏早已饿过了头,此时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竟然咕咕了两声。 她抬手拿勺柄,不好意思地从眼角向上偷偷瞄了一眼萧徇铎,心里祈祷他没有听见丢人的肚子叫。小桌上一碗闻起来香甜软糯的红枣小米粥,一碗香浓的鸡汤,边上还配了碟清口小菜。池珏看见这些,也不管肚子叫了,仿佛被饿了好几天,她撑着身子坐直了些,低头专心吃饭。 本以为吃完饭就可以轻松地倒头睡去,没想到萧徇铎把小桌端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就拎着个挺大的医药箱进来了。 这世上谁喜欢打针吃药呢?池珏惶恐地瞪着萧徇铎在医药箱里面翻动的手,只觉得头更晕,嗓子更疼了。 她咽了咽,努力让自己的嗓音没那么干哑:“额,我觉得我不是很严重,睡一觉就好了。” 萧徇铎眼神专注在医药箱里,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你已经烧了大半天了,不采取措施的话很难快速退烧。” “我真的还好,我…”池珏还想垂死挣扎,却被萧徇铎下一句话堵住了。 他严肃地直接抛出仅限的选项:“打针还是吃药,你选吧。” 池珏深谙非暴力不合作的精髓,垂头不语,拒绝回答。 萧徇铎挑了挑眉,拔出药箱里的双手交叉抱在身前,故作兴师问罪样:“对了,你不是说组员是女生吗?今天我怎么看是个男的?” “……”说起这事,池珏多少有些心虚,“那好吧,我还是吃药吧。”反正终究逃不过治疗,她还是乖乖吃药以换取萧学长不再追究组员的事吧。 萧徇铎用鼻腔哼了一声,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弯腰继续在药箱里鼓捣。 但当池珏看到将将铺满一瓶盖,各种花花绿绿的胶囊、药丸时,心里十分后悔,后悔认识这个可怕的医生。 “萧医生,你以前的病人也都像吃饭似的吃药吗?”池珏双手托着装药的瓶盖,几乎眼含热泪地抬头凝视眼里带着坏笑的男人。 “关于这个…学长我是主攻实验室研究方向,以前没有病人,大概率以后也不会有。”萧徇铎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模样,快要憋不住笑出声。其实有些是维生素和补气血的药,小姑娘体质太弱了,稍微冷了些就病成这样。 “… …” 池珏再叁陈情请愿,却没有得到减量,只得小口小口分几次把药吞了下去,并被骗得喝了一大杯水。 萧徇铎满意地收走空杯子,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他俯下身,在池珏仍然滚烫的额心留下虔诚一吻。 “做个好梦,萧医生的专属小病号。” 偶尔禽兽【腿交】 天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泛起桔红,晚霞从雪山之巅一寸寸翻涌下来,黄昏将至,卧室的自动窗帘缓缓拉开,金红色余晖柔和地覆盖在池珏的侧脸上。 光影的变换叫醒了熟睡的美人,桃花眼缓缓睁开,上扬的眼尾被日光染上几分魅惑。 池珏揉着太阳穴坐起来,萧徇铎的药似乎挺有效,头晕略好了些,只是嗓子还疼。她下床趿着毛绒拖鞋,想去厨房喝水。 刚走出卧室,就看到萧徇铎一大只地卧在沙发里小憩,长手长脚的身躯委屈地缩在平时她躺着很宽敞的长沙发上,落日从落地窗洒进来,泼了他半身。男人混血的脸庞轮廓分明,下颌线锋利地割出明暗交界,挺翘的鼻尖像缀着钻石般折射出光晕。 池珏穿着吊带睡裙,凌乱着长发,猫着腰从沙发边遛过,轻手轻脚穿过客厅走到厨房,从架子上拿下一只窄口水晶杯。 厚重的水晶杯底与岛台大理石台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共振声响,萧徇铎一下子坐起身,凌厉的星眸里不带一丝睡意,他循着声音地来源转头看向厨房。 “把你吵醒了吗?”池珏见沙发背后探出个人影,她从没见过萧徇铎初醒时的样子,抬头看见他眼神明亮,不由得一愣。 “啊,没事。”萧徇铎眼神在和池珏对视上的瞬间柔软下来,他从沙发上起身,抬手扒拉几下头顶翘起的头发,走到池珏身边,动作自然地摸了下池珏白皙的肩背,觉得有些凉。 “怎么不披件外衣就出来?” “觉得口渴就没想起来,反正没几步路。”池珏抬头看着他笑,“我觉得好多啦。” 萧徇铎低头凑近面前巧笑倩兮的少女,两人鼻尖相对,额头想贴,他闭上眼专心感受了一下对方的温度。 “嗯,不怎么烫了,应该差不多退烧了。” “萧医生的药自然是灵验的。” “那小病号要不要听话去穿衣服?” “唔,我马上就回床上啦。”池珏拿着晶亮透明的杯子喝了口水,冲身侧的男人撒娇。 萧徇铎失笑,这小懒虫几步路也不愿意多走。他从身后环住池珏,明显的身型差让池珏被他的身影笼罩。 男人的体温和他的性格相似,独特却不突兀,温和却不沉闷。池珏后背抵在他的腰腹处,腹肌有弹性地抵这脊椎骨,仿佛靠在加热按摩椅上。她舒服地边蹭着后背边喝水,才喝了半杯,就听身后传来“嘶”的抽气声。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戳着池珏的腰窝,隔着衣服依旧能感觉到热度,仿佛比自己发烧时的额头还要滚烫。池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腰依旧贴合着背后的男人,听见吸气的声响,她才发觉那异物在缓缓膨胀。 身下的小兄弟睡醒后本就敏感得蠢蠢欲动,被池珏凹凸起伏的腰窝蹭了几下,竟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萧徇铎咬着后槽牙,舌尖向脸颊顶出,暗骂自己像个愣头青似的按捺不住,自觉有些丢脸。 池珏红了脸,却忍着羞意没退开,她慢慢地咽下口中的温水,一反常态地转身面对萧徇铎,伸出双臂环绕他的脖颈,垫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请把我抱去床上吧,萧学长。” 萧徇铎厚实的耳垂被少女的呵气吹拂,染上枫糖浆的颜色。他目光往下一扫,睡裙胸开得有点低,露出池珏一片雪白的胸脯和两只起伏着的玉兔。像是突然被注入激情,他眼都不眨地一把托起池珏,依旧让她像孩子似的坐在臂弯里,下巴点到他左肩上。 池珏双手环在他脑后,随着他的步调穿过客厅,进入卧室。 萧徇铎本打算把小病号放下就走,他可不想折腾得她病情反复。他半曲着膝,一手扶肩,一手托臀,小心地把人放到床上,正准备起身,脖颈处环绕的纤臂却不肯松开。 “嗯?”萧徇铎克制着眼神中的欲火,带着询问看向被热水蒸湿的桃花眼。 “你还病着呢,我可没那么禽兽。”他抬起一只手去脑后扒拉池珏的手。 “萧医生,偶尔禽兽一下也是可以的哦。”池珏眼角眉梢流露出风情,金橙色的落日下显得分外勾人。 萧徇铎讪笑一声,拿下池珏的左手就要直起身,却又被那只手拽住了衣角。 “那你就留下来陪陪我嘛。”池珏娇声道,满脸不情愿他走的样子。 萧徇铎心里了然,小姑娘虽强撑着等待救援,回家后也没哭没闹,到底心里有几分后怕,渴望自己留在身边给她些安全感。他心里苦涩地对小兄弟道一声辛苦,脱去外衣和裤子,躺到池珏身边。 池珏盖上被子侧躺着,睡了半天的她此刻也睡不着了,况且病好了许多,人也有精神了。萧徇铎从背后抱着她,兴奋的火热比刚才更坚挺了。 “你…这样不会有事吗?”池珏迟疑着问。 “…没事。”萧徇铎闭着眼念清心咒,不去看池珏纯洁优雅的天鹅颈。 池珏静了一会儿,身后的呼吸声沉重低促,“要不…你蹭一蹭?” 萧徇铎闻言呼吸一顿,随即挫败地叹了口气。他拉下自己的内裤,滚烫坚硬的性器起瞬间弹出来,隔着睡裙打到池珏的腰窝上。 “嗯哼…”池珏猝不及防被顶了一下腰窝,轻哼出声。 肉棒被刺激得更激动了,萧徇铎把她的睡裙撩起一半,挺着腰将肉棒塞进她腿心的缝隙里。 男人像是忍耐了很久,一上来就重重的摩擦了十几下,池珏虽穿着底裤,但花唇和大腿内侧依旧感觉到火热,她的头在枕头上辗转,却还是没能抑制住娇喘。 萧徇铎听见她的喘息声,动作更重了。一会儿,他嫌底裤粗糙磨着不舒服,往后退开几秒,大掌将粘连着蜜汁的白色底裤胡乱扒了下来。 肉棒又一往无前地戳回腿心,这次花唇真切感受到了滚烫的粗壮异物,哆哆嗦嗦着更加湿润了,竟乖顺地张开小口,两边唇瓣分开,湿软的内侧紧贴肉棒,像是有吸力把它吸住。 男人哪里受得了这些,闷头低喘着更用力地抽插起来。 “啊!好烫,慢点…”少女被围罩在高大的身躯下,抬着下巴呻吟。 萧徇铎挺腰的动作不停,闲下来的手臂搭到她身前,一只大掌从睡裙领口往下钻,准确地找到两只轻跳的胸乳。大掌推着乳根把它俩相互凑近,使坏地一手捻住两点乳尖,把它们同时往外揪。 “哈…轻点!”乳头又疼又爽,少女的叫声尖细起来。 萧徇铎五指把玩着两个充血的乳头,下身卖力地抽插。不久,他突然张口咬住少女细腻的后颈肉,像是公狼用尖牙衔住他的小母狼,精瘦的狼腰冲刺般快速发力。 随着耳后传来一声闷哼,池珏感觉下身一凉,白色的浓稠射满了她的花唇和腿心,顺着臀部的曲线流淌向身下的睡裙。 萧徇铎叹息着松开牙关,怜惜地亲吻她后颈上的淡红牙印,星眸里满是餍足。 闹觉【H】 少女娇嫩的面孔上没什么血色,她蹙着眉头,抱怨身下黏糊糊的不舒服。 萧徇铎双唇半含着她的后颈肉,深呼吸缓了几秒,窸窸窣窣从床上爬起来。他到浴室拿了一块毛巾用温水打湿,回来探头进被子里,用毛巾轻轻擦拭少女的下身。因为凑得近,被子里空气流通得也有限,他鼻腔里吸满少女蜜汁与自己精液相混合的味道,合欢花的独特气味萦绕着玫瑰的馥郁,缠缠绵绵引人遐想。滞留在房间里的夕阳从缝隙里一丝丝漏进来,白浆一点点被擦去,粉红色花穴得以重见光明,微皱的花唇上细密的纹理清晰可见。 “嗯...”柔弱的花穴被湿毛巾擦过,棉质面料有些粗糙,池珏不禁轻吟。 萧徇铎隔着被子听着池珏娇软的声音,眼前又是阴唇被蹂躏地湿润晶莹的美景,鼻翼飞快地开合,刚刚纾解的性器微微发硬。他垂下眼睑不敢再往深处看,叁两下擦干净残余的浊液,从闷热的被子里把自己解放出来,去衣帽间给池珏拿了条崭新的睡裙。趁着池珏换衣服,他又出去端了一只保温杯进来。 杯子里装着温热微烫的水,他一手拿着杯子,哄着池珏喝了两口,把床头板前垫着的抱枕撤掉,看着池珏安稳地躺下了,自己弯腰捡起被弄脏的睡裙,转身到客卫冲了个凉水澡,顺手用沐浴露把睡裙搓洗干净。他怕嘈杂声惊扰到小姑娘,也不用吹风机,只拿干毛巾大概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半湿着头发把睡裙摊开晾到通风干燥处。做完这一切,他才放轻脚步声回到卧室。 池珏却睁着大眼睛在玩手机,丝毫没有困意,小脚伸出被子在半空中翘着。 “我睡哪?”萧徇铎下身围了条浴巾,上面蜜色的胸腹肌肉像起伏的山丘,他一手拿着块干毛巾擦头发,随口问了句。 池珏桃花眼勾着坏笑,她在手机后昂起下巴,腾出一只小手来拍拍身边的空位,一脸“本小姐大发慈悲地允许了”的样子。 萧徇铎英俊的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拽了一只方形靠枕放到池珏左边,池珏床上就一个正经枕头,这靠枕就是他今夜睡觉的枕头了。萧徇铎虽也是大家族的公子出身,可从小爹娘不亲,少年时叛逆不羁,也曾四海为家,军队里、商船上都生活过,习惯了随着环境的变化自我调节,丝毫不娇气。他胡撸着擦干了头发,丢下毛巾,随手扯下腰上围着的浴巾,手掌一撑床柱翻身上床。 池珏感觉床垫左侧一沉,撩下手机转过身,细白的手臂和小腿摸过去搭到身侧散发着热气的男人身上。 萧徇铎平躺着,胸前的肌肉更突出了,平时穿着衣服时不觉地显眼,脱光了躺下后,竟把盖在胸上的被子顶出一座吊桥。 池珏色令智昏地咽了咽口水,缠住男人腰腿的手脚略微使劲,小脸埋进他的胸膛。 萧徇铎身上的气味深沉内敛,不似百里那清新悠长的银色山泉,贴近了细嗅时才能闻到烟草混合着皮革的味道,淡淡的带着冬青树的清凉气息,像是他天生自带的荷尔蒙气息,一寸寸占据着池珏的鼻腔。 小姑娘像奶猫似的在胸前乱拱,鼻尖凉凉地把胸肌戳出小坑,卷翘的睫毛刺得他发痒。萧徇铎直着喉咙憋笑求饶:“别闹啦。” 池珏置若罔闻,甚至玩得更开心了。她弯曲着手指在萧徇铎腰侧挠他,光滑的小腿在他的大腿中间来回蹭着,又坏笑一声,小嘴叼起男人浅褐色的扁平乳晕,贝齿像齿轮般咬住中间褐红色乳头。 萧徇铎原本的笑意一下子窒住,他不敢对生病的池珏太用力,只拿左边手掌轻轻推着她头顶的发旋处。 池珏含着乳头吮吸着,掐着嗓子,含糊地装婴儿:“我要喝奶奶。” 萧徇铎一下子泄了气,原本推她的手停住,向上搭着自己额前遮住双眼。感觉像在水下憋气,他强忍了几分钟,愈发心痒难耐,终于忍不住一翻身把胸前的小奶猫压在身下。 小奶猫乌黑的头发堆在脑后,雪白的脸上水汪汪的眼睛抬着往上瞧,无辜又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忍心说一句重话。 萧徇铎一手撑起些身子,一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颌,琥珀的瞳仁染上青黑。 “说了别闹。”他嗓音低哑,“小病号该休息了。” “可是...”池珏娇羞地嗫嚅着,“我还没有...” 没有什么?萧徇铎有些纳闷。 少女被压住的纤细双腿交互蹭了蹭,私处的毛发有些湿,微凉的黏液沾到萧徇铎小腹上。 萧徇铎瞬间明白了,这是成年人的闹觉。他低头给了身下的人一个令人安心的吻,撑着自己往下退,在黑暗的被子里,闻着气味用鼻尖找到少女最潮湿的地方。 “嗯啊~”池珏发出满足的轻叹。 粗粝的大舌头先礼后兵,缓慢地在花瓣紧闭的缝隙上舔了几遍,等花穴刚反应过来外面有人,大舌头就将自己卷得又硬又尖,强行顶进不停流水的缝隙,花瓣羞答答地分开,里面迎接舌尖的是一包温热的蜜汁,在舌头进来的瞬间,平静的潭水被激荡地飞溅了出去。 池珏捂着嘴呻吟,双腿从两侧夹住身下男人的头颅,臀部往下挪了挪,花穴几乎要贴在男人的嘴唇上。 萧徇铎在被子里本就有些闷,又要卖力搅弄舌头,如今嘴被封住,更喘不上气了。他报复性地用嘴唇抿紧一边的小阴唇,猛地向下拖拽。 “啊!”池珏感觉阴唇有些疼,双腿夹得更紧了。 萧徇铎拒绝把自己闷死,他掀开被子出来,嘴唇上还闪着水光。肌肉紧实的双臂抱起少女,让她跪坐在床角,又把被子拽过一边覆盖在她身上。 池珏正一脸迷惑,下一秒,男人躺着把头钻进她跪坐着的臀隙下,湿透了的花穴正大张着坐在他脸上。 小巧的花穴连同会阴处被不断舔玩,因为重力,男人的嘴吃得更深了,舌头直挺着向上顶,仿佛舔到了一层薄薄的阻碍。 “不要!”池珏瞬间惊叫一声,碰到从未被触及的地方让她有些害怕,她双手拽住面前的一根床柱,慌不择路地把自己往上拔。 身下的人模糊地低笑一声,少女惊慌的样子在他眼里有种心疼的好笑,他缩短了舌头,安抚着在花穴浅出舔弄了片刻。 池珏拉着床柱,借力控制着自己上下,花穴时浅时深地被讨好着,她闭着眼睛仰头喘息,仿佛找到了新的游戏,自己主导着这场欢愉。 花穴不停潺潺,不光淌了萧徇铎一脸,被子和床单都被喷湿一小块。萧徇铎看少女怀抱细圆柱耸动着,没有停下的意思。想着体力消耗过大不适宜养病,他爬起身,快速打开床头的保温杯含了一大口热水,又“嗖”地钻回少女臀底。 他咽下口中的水,直接伸长舌头插入充血的肉穴深处。蜜汁在他喝水的时候被晾着有些凉了,阴唇也因为离了抚慰冷下来,此刻突然被滚烫的唇舌骤然突击,感觉冰火两重天一般。 池珏被烫地哇哇乱叫,前胸靠在柱子上,全身颤抖着,努力抱紧双臂才避免从床上掉下去。滚烫的舌头抽插得凶,细窄的阴道被烫得瑟缩,连深处的薄膜也被舌尖轻点烫了一下。花穴一下被放开了洪闸,透明黏腻的液体大股大股得奔泻出来。 阴唇和阴蒂包裹在高温的口腔中,萧徇铎在她雪臀乱颤的肉波中,看准时机,门牙直取轻咬住涨大红肿到黄豆大小的阴蒂。 “啊!啊...要到了!哈...” 池珏胡乱攥紧手中的物体,双腿完全迭起,浑圆的翘臀重重坐下,花穴紧迫地抽搐几下,淫水从张开的阴唇内像喷泉似的突然迸出,有几股甚至喷到乌木暗沉的床柱上,顺着形状流下缕缕晶莹的水痕。 弟弟 窗外鸟声叽喳,曙光从窗帘缝隙探入,地毯的金边闪烁荧光。身上的睡裙和内裤不知何时被换掉了,池珏感觉脑后的触感不似往常,她侧过脸瞧,头下垫着只健壮而有弹性的手臂。原本酸疼的细颈被照顾得很舒服,她微微起身,入眼是男人蜂腰窄臀,猿臂长腿的身姿,蚕丝被子薄软又亲肤,依着他的躯体起伏仿佛屹立在城市北方的山峦,沉稳巍峨清峻。 萧徇铎前天为了找寻池珏一夜未眠,白天只偷空小憩了两叁个小时,昨晚又伺候池珏到深夜,此刻被身边的动静弄醒了,却不想睁眼。他翻了个身,另一只手搭过池珏身前,双手上下交互把她圈进怀里。 “再睡一会儿?”他贴近池珏略显睡痕的耳朵,昨晚在心爱之人身边,他难得的做了美梦。 金石之声在早晨略带沙哑,像是家乡长街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慵懒的气息吹到池珏耳朵里,她才明白“吹枕边风”的具象含义。 “唔,可是要上课。”池珏双手假意推了推他。 “昨天就帮你请假了。小病号先把身体养好。”萧徇铎半梦半醒地在她耳边轻笑呢喃。 池家在学业上要求严格,一向不允许轻易请假。她本想强撑着去学校,可萧徇铎慵懒的软语和温馨的怀抱,似乎把她残留的几分病气勾了回来。 萧徇铎说完两句话又睡了过去,长直的睫毛随呼吸抖动,睡梦中嘴角微笑般向上噙着。 池珏侧头靠在男人肩窝上,用目光测量着萧徇铎平整额头与挺俏鼻梁之间的完美角度,心里嫉妒地赞叹,混血基因果然与众不同。她瞧着瞧着,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感到一阵肚子疼,池珏摸索着抬起手机看了眼日期,赤脚从床上滚下来,夹着双腿叁两步跑进卫生间。 萧徇铎惊醒,倏忽坐起,高声询问道:“怎么了?” 卫生间里半晌没有回音,萧徇铎正准备过去查看时,池珏捂着肚子开门出来了。 “啊...”她皱着小脸哀叹,“大姨妈来了。” 身边从来没有女子亲近到可以谈论生理期,萧徇铎盯着床柱懵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大姨妈”指什么。他突然有些紧张,手脚不知该安放何处,小麦色肌肤掩盖下不易察觉地红了脸。 “咳。”他清了声嗓子,迅速回忆起相关医学知识,跨着长腿穿上拖鞋,“你躺下吧,我去煮姜汤。” 池珏只是腰酸和肚子疼,还不算严重,她睡得久了,躺下后反而更觉头疼,辗转了半个小时,还是披着晨袍起身了。 卧室门打开,迎面而来浓浓的红糖和姜味。 “哪里来的红糖?”她不记得自己有买过。 “刚去附近中国超市买的。”萧徇铎拿勺将沉底的红糖块搅开,几片两指宽的姜片随着漩涡漂动。 池珏这才注意到萧徇铎还皱巴巴穿着寻她那天的衣服,金棕色微蜷的发丝被粗糙地撩到脑后,下巴长着一片青色胡茬。世人眼中丰神俊朗的校草,如今正不修边幅地守在灶台前熬姜汤。 秦棠如果看到这一幕或许会尖叫吧。池珏心里暗道,觉着萧徇铎这副邋遢样儿又滑稽又心酸。 她踮着脚企图扒拉萧徇铎卫衣的后领口,却被男人的手掌一把逮住。 萧徇铎一手拿着汤勺搅拌,一手抓住在颈后作乱的小手。他侧头用眼角瞟池珏,见她终于知道多穿件衣服,露出满意的神情。 池珏见目的没达成,歪头从侧边看他。“你穿什么码的衣服?我买几件放这里备着。” “哈,”萧徇铎从嗓子里直白地笑出声,放过背上的小手,反手把池珏勾到身前,下颌的美人沟蹭着池珏头顶的发旋,“想包养我。” 池珏被粗短的胡茬蹭得痒,她抬脸亲了口萧徇铎的喉结,笑容故作轻浮:“对呀,萧校草开个价?” 不提校草还好,一提萧徇铎就想起那个妄图阻止他带走池珏的白皮少年。替池珏请假的时候,他顺带向艺术系导师打听了那人。 他没了调笑的兴致,酸溜溜说:“或许下一任校草性价比更好?” 下一任校草?池珏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指的是百里。 “可是,关百里什么事?”她一脸莫名其妙。 萧徇铎张口,转念又把拈酸吃醋的话变换掉:“没什么,不至于让你花钱,等下我回去拿几身衣服过来。”池珏正在慢慢接纳他,他不想这时为不相干的人闹不愉快。 “也好。”池珏从善如流,姜汤已沸腾了一会儿,她乖巧地坐到餐桌边等着。 冒着香甜热气的姜汤端到她面前,池珏用骨瓷小勺舀了一勺,正准备喝,手机上接连跳出几条消息提醒。 “小珏儿你没事吧?怎么没来上课?”秦棠自从在猎人小屋前分手后,就再没得到池珏的消息。 “有些感冒,休息一天就去。”池珏咽下一口姜汤。 “啊?那你好好休息,我把笔记借给你,不用着急。” “谢谢小棠。”池珏发过去一个小兔子点头的表情。 “哎,百里也没来,咱们组就我一个在,被教授紧盯。”秦棠回了个哭哭的表情。 百里也生病了?池珏想起他那天把外套给了自己。但她没有加百里的微信,在群里问私人问题似乎不礼貌,只能将疑问先放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池珏退出对话框,来自父亲的信息跳到消息栏顶部。 池珏点开,有两条信息。 一条是“小珏,小煜已被许可出院,我正在安排他出国的事宜。” 另一条是徐知煜的机票行程单,时间是下周一,距离今天还有一周。 她伸指按灭手机,垂头默默喝着凉了些的姜汤。萧徇铎还在厨房里呆着,不时传出锅碗之声。 池珏端着喝干净的小碗,走进厨房。 “你在做什么呢?” “给你用鸡汤煮点面,好消化。你先吃着,等下我回去拿衣服的时候再买点菜过来。”萧徇铎往一小锅沸水里丢入几根仅剩的青菜。 池珏把空碗放到岛台上,骨瓷与大理石相碰发出清冷的脆声。 “...我有个弟弟下周要从国内过来找我。”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弟弟?我只知道你有个哥哥。” “嗯,不是亲的,是世交家里的,比我小一岁。他家暂时有些状况,可能需要我照料他一阵子。” 萧徇铎正把烫好的青菜漂亮地码到鸡汤面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哦?青梅竹马?” 池珏站着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萧徇铎双手端起面碗转身,神色不辨喜怒,他把碗轻放在餐桌上,转头深深看了池珏一眼,语气平缓。 “你过来吃吧,我出去买点菜。” 别来无恙 城市与天空相交的天际线上,一架宽体波音787飞机呈完美的45度角缓缓滑过。 徐知煜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盯着双层玻璃舷窗外沉沉的雾霭出神,随着飞机的上升,太阳逐渐驱散了迷雾,光线射入他愣神的瞳孔,刺得他眯起眼转过头去。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刚从梦魇中被叫醒。伤痕遍布的十指插入略长的头发,手掌下黝黑的双眸睁开,圆润杏眼深处是迷惘的空洞。 空姐送餐的询问如期而至,徐知煜放下双手,满载各色菜品的餐车里飘出的气味让他有些反胃,他屏息忍住胃酸上反的烧心感,抬头要了一份最简单的叁明治。 冰凉的水汽附着在透明塑料包装上,白面包经过冷藏,变得冷硬粗糙,两角面包片之间只夹了两片薄如蝉翼的生菜与火腿。徐知煜拆开一半包装纸,双手捧着底下,低头咬了一口,牙关努力咀嚼了几十下,才艰涩地从喉头咽下。 天边光暗交界处形成一道墨绿色的分割线,绿光透过玻璃舷窗,集束成几点荧火,跳跃在窗边少年低垂的睫毛上。偏光下,徐知煜还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侧脸显露出一道血痕,暗红的疤痕从眼尾直劈到耳根上方,像是刚形成不久的新伤,周围的皮肉还泛着粉红。 徐知煜感觉到光点的右眼闭了下,皱着眉头,继续缓慢而忍耐地啃完叁明治。眼角疤痕被拉扯变形,狰狞地倒映在玻璃窗上,他抬指拉下遮光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耳机塞上,半侧着身子把脸埋进阴暗处。 十个小时的行程,随手选的歌单在耳机里循环了不知多少遍,徐知煜一直睁着眼盯着飞机灰白的舱壁,他一闭眼,耳边就传来嘈杂的械斗声,眼前的黑暗也变成流动的鲜血。 机长成功降落的播报声终于从广播里传来,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徐知煜用力挺直僵硬的身体,撑着前座的椅背站了许久,直到全飞机的旅客下了一大半,才拖着脚步排到队尾,随人群缓缓走出机舱。 徐知煜的航班预计在下午六点降落。池珏五点多就到了机场等候大厅,她伸长脖子环视一圈,萧徇铎就知道她在找显示航班信息的电子屏,他长臂揽住池珏的肩膀,两人往左边走了一段。 四面巨大的电子屏幕吊在机场大厅中央,一栏栏航班信息根据不同状态标记不同颜色,在四面屏幕上轮流滚动。 “喏。”萧徇铎抬指隔空点了点,“还没降落呢。“ 池珏顺着他的手指确认了一下,此时航班信息恰好从蓝色变成黄色,后面的状态栏显示“已降落”。 “耶,正好降落。”池珏高兴地拽着萧徇铎的手腕,蹦蹦跳跳地蹿到接机口。 许久不见徐知煜了,池珏心里有些期待。虽然她逃避了和他的订婚,但两人相识多年,并不会因此感到陌生。也正是凭借对徐知煜的了解和对两人友情的自信,池珏当初才有勇气登上出国的飞机。 她半趴在护栏上,向前探出身子张望,一只脚踩到护栏的下杠,前掌悬空有规律地上下摆动着,显露出主人兴奋的心情。 几秒前还揽在身侧的少女,如今连一个眼神都不留给自己,全身心翘首以盼她的竹马。萧徇铎抿着唇,尖锐的犬齿咬住舌尖,胸口像被塞了团棉花,修长有力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摸索口袋里的烟盒。 他捏着烟盒等了会儿,身前少女乌黑的后脑勺还高高地昂着,看来要等的人还没出来。 舔了舔干燥的唇角,他低头到池珏耳侧轻声交代:“我去趟卫生间,马上回来。” 池珏点点头,眼神依旧忙于从鱼贯而出的人群里辨别徐知煜的身影。 萧徇铎迈着长腿走出大厅,走到不远处的露天吸烟处,偏头点了支烟。 长期的游泳运动赋予了徐知煜一副好身材,水流中练出的肌肉柔软秀气,流线型地包裹着四肢,脖子与肩部肌肉形成精确的直角。远远看上去像冬日的梅花树,枝桠纤细修长,干净利落地临立于风中。 池珏终于在人群即将散尽时找到了那株梅花,她举起手臂挥舞着手掌。 徐知煜空洞灰暗的目光一瞬间对上池珏发光的桃花眼,他本就缓慢的脚步一顿,睁着杏眼在原地愣了几秒,不料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肩膀,本不灵便的双脚瞬时左右打架,居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徐知煜!”池珏惊叫,一弯腰从两杆护栏之间钻过,叁步跑到徐知煜身边蹲下。 少年面朝下摔倒在无数人踩踏过的地面上,机场明晃晃的LED灯打在瓷砖光面上,映出他狼狈吃痛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徐知煜想转身回去,比起抬头面对池珏,他更愿意回去面对未知的凶险。 池珏以为徐知煜摔伤了,双手抓住他一边手臂用力想把他扶起来。 徐知煜轻轻挡开她的手,自己用双臂撑起上半身,膝盖颤抖地站起身来。他想开口喊池珏,嗓子像是被粘住了发不出声,正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场,却对上一双闪着泪光的桃花眼。 池珏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她虽然知道徐知煜受了重伤,但亲眼看到他艰难地颤巍巍爬起,内心还是接受不了。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摔倒的赧然被抛之脑后,徐知煜下意识想拉起池珏,他状似不在意地安慰说:“只是暂时腿脚不便,养养会好的。” “这是怎么了?”萧徇铎带着室外的冷空气小跑过来,他抽完烟又吹了会儿风,等烟味散得差不多才往里面走,谁知竟看见池珏蹲在地上一脸想哭的样子。 徐知煜闻声抬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望着大步走近的男子,他脑海里不禁浮现这八个字。 萧徇铎伸手拉起池珏,用余光打量这位竹马。年轻,帅气,脸上带着伤勾起人的保护欲。“好嘛,”他心里暗骂,“又来一个。” 徐知煜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后退了一步靠住护栏,抬头时脸上已经换上无瑕的微笑,他微微抬手:“你好,徐知煜,池珏的预备未婚夫。” 萧徇铎看着他,抬手和他一触即分,嘴角勾起礼貌性假笑:“你好,萧徇铎,池珏的学长兼追求者。” 叁人款步走出机场大厅,上车时池珏才注意到徐知煜的行李只有一只背包。 “家里的东西现在都被看管着,我也没什么好拿的。”徐知煜无奈地笑了一声,“对了,这个给你。 ” 他打开背包拿出一长方形木盒,里面装的是叁把包装完好的折扇:“今年夏天的限定手工画扇。” 池珏心里又是一酸,猛地抱住摇摇欲坠的少年,指尖怜惜着轻触他眼尾的伤痕,那看起来险些就要划瞎他的右眼。 她强忍着眼泪接过木盒,哏咽道:“你人来了就好。” 池家别墅 车没驶出多远,狭长的闪电划破将夜的天空,雷在车顶轰响,雨点拍打到车身上。 后排的车窗贴着防窥膜,徐知煜透过车窗细细看着被蒙上了一层暗影的城市。闪亮的城市灯光被雨珠模糊,亮度降低了许多,漆黑的瞳仁被投射出六角星形的光晕。 池珏从副驾驶转过头,小心地瞧他,阴雨天容易使人多愁善感,她企图从徐知煜的表情猜测他的心理状态。 徐知煜端坐在后排座椅上,背包扁扁地放在身侧,双手虚握放在膝盖上,车水马龙的光影在他侧脸上不停变换。他回过头看着池珏,平静的脸上露出些笑意。 “温哥华雨季就是这样,说下雨就下雨了。幸好没影响到你的航班。”池珏见他神色温和,安心了些。 “嗯。”徐知煜应了一声,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补充道,“湿润的气候对皮肤好。” 萧徇铎沉默地开车,空气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他单手挠了下池珏的后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今天在学校都顺利吗?”他眼睛注视着道路,轻声问道。 池珏回过身说:“秦棠把笔记给我复印了一份,没落下太多。” “那就好,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去问你们系的助教。”萧徇铎手掌贴合她的后颈向上,埋进发丝里揉了两下才收回手。 “上次请假我就想问了,你怎么和我们系的助教们认识?”池珏顺着他收回手的动作,歪着头好奇道。 萧徇铎双手扶住方向盘:“基本上都是我本科时的同期,或者比我大一届。” “艺术系和医学院又没什么关联,看你们好像都挺熟识嘛。”池珏扬起一根眉毛。 萧徇铎轻笑,抽空看了眼身侧安坐的小姑娘,被追问社交关系居然让他产生些愉快。 “不算熟,之前当学生会长时,总要管些杂事,自然和各系的优秀学员有交际,慢慢就认识了。” “哼,好吧。”小姑娘皱了皱鼻翼,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 黑色的碎发半垂到上眼睑,徐知煜盯着溅起水花的柏油马路,前排两人熟捻的交谈声“嗡嗡”萦绕耳畔,不久前被砸了一闷棍的痛感又被唤出,他咬紧牙关抵抗胃里的恶心。 白色轿跑依照导航的提示停在一栋别墅门前,池珏率先下车,拉下挎在肩头的金色粗链条,从黑色亮皮的腋下包里摸出一串钥匙,捏着其中一个迷你遥控器一按,半人高的黑色铁艺大门随电动声拉开半扇。 别墅整体风格偏日式,占地面积不算大,胜在别出心裁。几盏爬着青苔的石灯笼错落正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两侧照明,穿过一片毛竹栽成的天然屏风,黑瓦堆砌飞檐的双层别墅矗立在小径尽头。庭院深处传来潺潺的水声,却不像雨滴啪嗒般轻浮。 “院子里建有流水?”萧徇铎给池珏撑着伞,疑惑地问。庭院精巧,目光所及皆是青石绿草白沙,并未见水池喷泉等物。 池珏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故弄玄虚地指了指侧上方的飞檐。 萧徇铎看过去,一串铜制的雨链从檐角凹处吊下来,形状像是几十个头尾相接的倒挂铜铃。弯曲的瓦片集起屋顶的雨水,顺着雨链潺潺流下,落入下方两根竹筒搭造的日式添水里,雨水渐渐蓄满,竹筒翘起的一头被重力压到地面,发出“砰哒”的轻响。雨水顺着石子路流向草地,竹筒的一头重新翘起。如此周而复始,水声和竹子敲地的声音呼应,为这座庭院增添了禅意。 “这房子是池珏哥哥的成人礼物,装璜都是由他亲自设计的。”徐知煜缓步跟上来,见萧徇铎眼露欣赏,开口说道。 原来池珏精致而不张扬的审美是家学渊源。萧徇铎暗叹。 “设计归设计,把孩子几个以生日聚会的名义骗来给他干苦工的也是他。”池珏想起那年在这里除的草,对池玚恨得牙痒痒。 “呵,他这些摆设全要从日本运过来,超预算了嘛。”徐知煜倒觉得那些日子挺甜,含笑看了眼池珏。 萧徇铎心里冷哼,打断他俩回忆往昔的眼神交流:“雨渐大了,进去吧。” 池珏用那串钥匙打开木质大门,叁人依次进入。 徐知煜在玄关脱下鞋子,努力弯下身子整齐摆放好,慢慢站直后往里走了几步。站在半木构造的客厅中央,他深吸一口清新略带苦涩的松木气息,绑架、恐吓、伤痛像是噩梦一场,他多想穿越时空,回到曾经在这的那些天。 “啪”,吊灯突然被打开,几十个尖头灯泡一齐发出橙黄色的光,焰火般点亮了半层。徐知煜被光刺到,眯起眼无措地寻找着什么。 池珏拎着钥匙“叮叮铛铛”走过来,她把钥匙递到一只趴着伤痕的手中,用双手捧着,轻柔将它合拢。 两人面对面站在焰色灯光下,在徐知煜半闭的眼里,半年多没见的池珏似乎比两人初见时没有丝毫变化,橘色光晕穿过她脸上透明的绒毛,清澈又勾魂的桃花眼水汪汪地注视着自己。 他霎那间变回了泳池边浑身湿透的胖乎乎男孩,恍惚从嘴里蹦出一句:“玉玉?” 听到熟悉的称呼,池珏轻松笑了下。这人一路上木着脸沉默的样子,真完全不是她所认识的徐知煜。她抬着脸凑近一步,在他耳垂下边仔细叮嘱。 “电器这些都和当初一样。这几年也没什么人来住过,楼上叁间卧室你随便挑。如果缺什么随时告诉我。” 被近在咫尺的玫瑰气息扰乱,徐知煜没太回过神,模糊地笑了笑应承下来。 池珏帮他打开电气壁炉取暖,到门口边穿鞋还是不太放心地抬头问:“你一个人没问题吗?需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 萧徇铎一直站在玄关里没进去,听到池珏的话,眼神一紧,警惕地朝屋里看。 “...没事的。”里面的人过了几秒才回答,从灯光最亮处走过来,借着池珏蹲身穿鞋的姿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萧徇铎眼神更凶了,他横了一眼那碍眼的手,拉住刚穿好鞋的池珏就往外走,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徐知煜斜倚门框,盯着两人的背影,略提高声音:“玉玉,明天见。” 雨里“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急促起来,穿插着少女几句娇声抱怨。 徐知煜一直听完车驶离的声音才关上门,他赤着脚往客厅相反的方向走,在灯光没有找到的地方,是一间平旷的茶室。除了墙边摆放茶具的实木架子,和中央一张矮桌,茶室里再没任何杂物。他从最右循序拉起六幅藤草编制的卷帘,宽大的落地窗显露出来。 天空再次闪过白色利刃,徐知煜脸上残存的叁分笑意随雷声收敛,他枕着小臂躺倒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 豆大的雨珠映出小径上石灯笼的光,徐知煜目光凭着雨幕微亮,侧躺身子研究庭院角落正对茶室的枯山水,雨铃的导水声从小溪变作洪流,添水的竹音不绝于耳。 他终于闭上眼,迎接今天的梦。 走向你 下了整晚的雨,打了半夜的雷。 池珏昨晚被萧徇铎强行拽走,心里有点不爽,又被雷雨吵得没睡好,上午虚着眼皮踩着迟到的边缘赶到学校。 “小珏儿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怎么感冒一个多星期还没好?”秦棠戳戳她,以为她这副鬼样还是病着。 “哎...”池珏长叹一声,不知从何说起。 “你俩这是被诅咒了?百里赟淇也天天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池珏回头,身后的座位空荡荡。 “百里一直没来上课?”他是真病了? “对啊,没看见他。教授也没问起过。”秦棠一脸事出有妖。 教授的眼神炯炯地觑过来,有了先前的教训,两女孩瞬间噤声。 下课后,池珏边和秦棠说话边收拾东西,教室里空了一大半,两人才慢吞吞下楼。 天空被厚密的云层遮盖,C大校园里,几只野生灰兔在草地上觅食,叁瓣嘴不断耸动,时不时往前跳几步,一旦发现自己被人类注意到,就立马僵直在原地。 草地上的长椅上坐着个眼熟的身影,池珏定睛望了望,向秦棠告别,独自向长椅走去。 “嘿!你怎么在这?”少年正看着草地想事情,她蹑手蹑脚走到椅背后,猛地伸手拍了下他的肩。 徐知煜被一吓,激灵着转过头来,圆睁的杏眼里泛起涟漪,像只受惊的梅花鹿。 “吓到你了?”两人从前时常玩闹,池珏没料到会真的惊吓到他。 徐知煜穿着休闲的运动外套,双腿上是宽松保暖的厚棉质长裤,额发盖过眉毛,有种和大学校园格格不入的稚嫩感。 “没有。”他眨了下眼收回受惊的表情,换上笑容,“你下课了?” 池珏在他身边坐下:“嗯,你怎么过来的?打车?” 徐知煜摇头,垂眸看着长裤包裹的双腿:“走过来的,不远。” 池家别墅与C大在同一个区,本也是为了以后池家兄妹万一要过来上学准备的,两地间直线距离大概不超过叁公里。 “可是...你的腿没关系吗?”池珏还是有些忧心。 徐知煜没想告诉她这一段极平常的距离竟耗费他两个小时,至今双腿上仍像是有蚂蚁在爬。他忍着酸痒感说:“没事,就是走得慢了点,锻炼一下对恢复有好处。” “下次给我发信息让我去找你就好啦。” “出来逛逛也好。”徐知煜仰起脸,眼下有些青色。 池珏只当他是倒时差没睡好,要叫车送他回去休息,却被拉住了。 一手拽住池珏的手腕,徐知煜像是对脚边的灰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眼睛直勾勾看兔子,嘴里却说:“不想一个人,我可以和你呆着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虽比池珏小一岁,但少年青春叛逆,从来也没向谁撒过娇。 “也好,”池珏想了想,他一个人说不定会胡思乱想,“那陪我去趟学校图书馆?我有篇论文需要查资料。” 徐知煜欣然同意,单手撑着椅背站起来,没让池珏搀扶,努力地跟上她的脚步。 图书馆是一栋单独的叁层圆顶中空建筑,建在瞭望着太平洋的峭壁上,为了填补与校园行成的巨大高度落差,灰白水泥砌成的宽大台阶层层迭迭,像天梯一般,每每走上去,都让人有种朝圣的错觉。 池珏站在台阶下挠挠头,觉得来图书馆不是个好主意。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喝点东西?” 徐知煜提膝迈上第一层台阶上,他抬头用眼神估量了一下,最多不过六七十级。倘若在一个月前,他能叁级并作一级地跑上去,根本用不了两分钟。 他往右边靠了靠,抓住沾满灰尘的冰冷扶栏:“走吧,没问题的。” 不屈的脊梁是他坚固的主干,健硕却无力的四肢是他挺拔却易折的枝桠,遍布的伤痕是他的朵朵红梅。梅花树般的少年走得磕磕绊绊,步履蹒跚。 池珏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抬着手臂做好随时搀扶的准备。 用了常人叁倍的时间,两人终于爬上台阶顶端。 玻璃的圆顶让温柔的天光照射到馆内,缠绵的云絮蔓延在整片蓝天,给天空蒙上暗色薄纱。不远处的海平静如镜,因日光稀微,只泛着灰蓝的水色。海鸥在低空盘旋,洁白的羽翅在风中舒展,轻扬着小巧的头颅,风度翩翩地滑过图书馆的圆弧玻璃窗前。 徐知煜站在透亮的圆顶下,眼前的景色夺走了他急促的喘息,只有双腿的胀痛难以忽视地提醒他今天过多的运动量。 “要是没一步步走上来,哪里能看到这样的美景呢?”池珏站到他身边,“但是还是很辛苦吧,阿鱼。” 徐知煜心头一热,出事以后所有人都夸他坚强,要他冷静,似乎只有池珏能理解他的辛苦。不过万幸,今天走的每一步路,忍受的每一点刺痛,都是为了走向她的必修课。 “和你一起走,当然不辛苦。”徐知煜用爽朗的笑容掩盖住痛楚。 两人找了一张靠窗的长桌坐下,池珏拿出包里的电脑开始编辑论文,她不时看看窗外寻找思路,又转回身“劈劈啪啪”敲字,逐渐全神关注起来,外界的杂声都被自动消音。 徐知煜趴在桌子上,侧头枕着手臂,也全神贯注地看着池珏,仿佛新奇于她认真读书的样子,殊不知相似的场景,从小到大,他看了不下百遍。 走了过多的路,再加晚上睡眠薄弱,徐知煜确实疲倦了,他眼皮慢慢合拢,又挣扎着睁开,如此反复几次,最终不敌困乏,轻声睡去。 池珏起身要找资料时,才发现身边的人睡了。她放轻脚步,走向中心的一排排书架。找了好久才在书架最下层找到需要的书,池珏蹲着拿书,恰巧听见书架对面传来两个中国女生的对话。 “知道吗?萧徇铎的前女友回学校来了。” “前女友?” “就是和他一届的药剂学首席Edith呀。据说当初女追男追了好久才得手的!” “那怎么分手了?” “本来要一起留校的,但是Edith接到美国大型药厂的邀请,就去美国工作了。现在萧徇铎他们实验室与那个美国药厂有合作,那边就把Edith给外派回来了。” “哇!那岂不是旧情重叙?” “是的呀,我还听说萧徇铎一直没找女朋友,就因为和这个Edith保持着良好的联络。” “要是真复合,可要让万千少女心碎一地了…” 池珏虎口掐着书脊,“腾”一声站起来,把对面两个正在八卦的女生吓了一跳。她带着莫名的凶意走回座位,那本书被掼到桌上。 徐知煜被吵醒,他抬起头来看了眼池珏,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间带着几分煞气。 “怎么了?” “没事。”池珏随口应道,坐下身翻书。 十分钟过去,书翻了几页,一个字也没进脑子。池珏抬起手机,一整天都没有萧徇铎的信息。她“啪”地合上书,对身边安静的少年道:“不学了,好久没去电影院了,我们去看个电影吧?” 根据徐知煜多年的经验,这小祖宗肯定是生气了,此时要是不顺着她,下一秒天都能给闹翻。本能求生欲促使他快速点头答应。 池珏装上电脑,跟前台借走刚拿的书,又用手机叫了车,带着徐知煜往电影院去了。 影院里 电影院最火爆的夏日时节刚刚过去,眼下正是淡季,售票机屏幕上只列着寥寥几部文艺片。 池珏选了部从海报上看起来带些恐怖元素的,买了可乐和爆米花,和徐知煜走进VIP放映厅。 放映厅里座位不多,都是双人沙发,高低错落地排开,沙发与沙发之间有小段间隔。这个时间来看电影的人很少,只有中间坐着几对情侣,池珏买了靠后的座位,两人坐下后没再进来人,不一会儿电影就开场了。 徐知煜不在意看什么电影,只是感觉好久没坐得离池珏这么近了。双人沙发中间没有阻隔,侧面有两个按钮,一个负责座椅加热,另一个则可以将沙发背放平至45度,小腿后侧的皮质支撑板也随之升起。像是和池珏同躺在一张小床上,徐知煜发觉到,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几下。 十年间两人相伴长大,即使从十四五岁开始有了些男女大防的意识,依然能熟悉地接纳彼此的气息。池珏根本没在意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自然地从徐知煜手里的特大号红白条纸筒里捞爆米花吃。 刚出炉的爆米花里添了海盐芝士奶油,浓郁咸香萦绕在双人沙发周围,掩盖了池珏身上一贯的香气。徐知煜被咸奶油味腻到,借着给池珏递爆米花,挪动上半身悄悄往她身边靠近了些。 低调华丽的玫瑰味略带丝绒的妩媚,随后乌木的微苦气息中和了玫瑰的馥郁,仿佛花园里的一汪清泉。 徐知煜侧过脸,鼻翼不停煽动,目光从大荧幕转到身边少女的脸上。电影的微弱光线打上池珏娇艳的脸庞,侧颊上一丁点儿的婴儿肥被暗影隐去,五官比正日光下更加立体,嘴唇因为咀嚼透着鲜红色,她清雅的容貌少见地显露出成年女性略带攻击性的美艳。 “她向来是清丽矜贵的。”徐知煜在心中警醒自己,从气焰嚣张的小女孩,成长为亲和礼貌的少女,她骨子里的高傲只是被很好地掩藏在淑女礼仪之下。此刻的光影交错给于她凌厉的艳,艳得像红得滴血的罂粟花瓣,浓烈妖冶,夺魂摄魄。 忽然荧幕上画风突然一转,惊悚的背景音效步步紧逼,荧幕上的角色霎时面目狰狞。 池珏娇躯一颤,惊吓促使她转头寻找依靠,慌乱的眼神看向徐知煜。 徐知煜压根儿没看电影在演什么,哪能料到池珏会猛然看过来。直勾勾的目光也受到惊吓,一下子看回荧幕的方向,甚至没来得及收回瞳孔深处被欲望搅出的漩涡。 幸好放映厅里昏暗,池珏处于乍惊之中也没看清,等恐怖的镜头过去,她又做好心理预备,回身坐直继续观看。 徐知煜给她递了可乐,她双手捧住足有她脸大的纸杯,连续啜吸了几口压惊。 这电影在他眼里荒诞又无趣,看了几分钟就发现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徐知煜重新把脸侧向池珏,她嫣红的嘴唇圆圆努起,包裹住插在可乐杯里的纯白纸吸管。强烈的红白对比让人忍不住遐想连篇。 见池珏喝着可乐,不再理会爆米花,他反手将纸筒放到座位空出的地方,假装为了给纸筒让出些空间以防碰倒,他又向池珏的方向蹭了蹭。 两人的衣角碰到一起,这距离近得徐知煜只要伸点脖子就能吻上池珏的脸颊。 终于,乌木玫瑰的香气远比爆米花的奶油味更明显了,徐知煜压低声音又深又长地吸气,他向下沉了沉腰,把头向后靠住椅背,歪着脖子将自己的脸藏到池珏脑后的阴影中,花雨般的香气从发丝之间滂沱而来,池珏玲珑的影子像轻纱般紧贴着披在自己上半身,一种隐秘而羞耻的快感袭上心头,徐知煜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臂去够池珏的侧腰。 “害怕了吗?”电影正演到高潮惊险处,池珏感觉到徐知煜的触碰,回身关心道。 徐知煜的手掌发烫,五指微张抓住池珏蜿蜒的腰身,紧了紧绷着的指节,用了些力道阻止她回身。他将错就错,大着胆子侧着腰,把脸埋入池珏乌黑柔亮的头发里,放纵自己低喘着汲取她的气息,在喘息声中晦涩道:“嗯...有点,不太想看了。” 电影本身不太可怕,只有鬼刚出来的时候把池珏惊到一小下,后续的剧情属实平淡,唯独男主角长相帅气,吸引她看了下去。她看了眼时间,还有大概二十分钟就要结束了,含着下颌缓声道:“那不看了,走吧?” 池珏的动作让脖颈向后伸了些,徐知煜的鼻尖隔着几丝头发贴到她的皮肤上,意料之外的亲近让他怎舍得放弃。他借着摇头动作,仔细让鼻尖蹭开那几缕碍事的发丝,薄唇几乎贴上池珏的耳垂:“不用,你看吧,我缓一会儿就好。” 池珏想了想,徐知煜大概是经历绑架后心理比较脆弱才会害怕,用这电影做一下脱敏或许会有积极效果?这时,电影男主开始演绎潇洒的飞车救人,池珏被吸引过去,没再说话,也没注意到两人靠得越来越近。 如果现在有前排观众站起来向后看,一定会惊异于后排座位上这一男一女的姿态。 体魄强健的少年努力缩着身子贴到少女身边,修长的双腿安然平放在支撑板上,腰部却不遗余力地大弧度侧弯着,上半身尽可能蜷起,把自己塞到少女身后,再往上的胸膛和脸部几乎不可见,完全掩埋在前面娇小的身影里。这巨大的身型差距和诡异的肢体状态很难不令人想歪。 徐知煜黏着池珏,躲在怕鬼的外壳下,肆无忌惮释放着脑子里的龌蹉。浑浊的色欲深埋于眼底,又抽出无数条透明坚韧的情丝,像蚕吐丝结茧般,丝丝入扣地将池珏裹住,缠缠绵绵,永无断绝。 他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也是最迅速的二十分钟,手掌发热地抓着池珏的腰,比手掌更热的是下半身微微抬头的某物,徐知煜感觉自己呼吸都是滚烫的,他喉结发白地克制自己,唯恐呼出的气烫到仅几毫米远的,洁白无瑕的皮肤。 池珏只当他在害怕,也不好回头看伤他自尊,抬着头直视前方直到电影终了。 从放映厅出来,天已经黑了。弦月初上,斜斜地挂在梅树的高枝上。秋夜的冷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卷到半空中,因为总下雨,许多枯叶开始腐烂,空气里充斥着泥泞的潮味。 徐知煜双手插着裤兜,双腿小心地交叉,掩饰裤裆里的凸起,望望月亮吹吹风,缓步跟在池珏身后。 池珏已经习惯他不要人搀扶,在前面慢慢走着,边拿出手机关掉静音,萧徇铎的电话适时拨了过来。 袒露 “怎么一直没接电话?”刚接通,电话那边劈头就是一句。 “在电影院里,开了静音。”池珏理直气壮,她只是遵守了基本的观影礼仪。 “和谁看电影去了?下次给我发个信息,不然我会担心的。” “和徐知煜呀。“ 萧徇铎沉默了几秒钟,不爽地咬着舌尖。他上周照顾生病的池珏,基本没工作,这周来了一看,桌上堆积如山的事务正等着自己。 “那晚饭吃了吗?”听上去萧徇铎还在实验室里,从远处传来操作实验仪器的声音。 “不饿呢,刚吃了阿鱼买的爆米花和可乐。”池珏现在没什么胃口。 萧徇铎后腰靠在实验室的窗台上,皱着眉道:“我不在的时候,不是让你趁机出去把零食当饭吃的。” “知道啦,一会儿和阿鱼去吃饭。”池珏故意珏亲昵地称呼徐知煜,给萧徇铎添堵。 萧徇铎气笑了,他俩单独在一起的事实被不断提起,指尖紧扣住手机,洁白实验服袖口里露出一截清秀的腕骨。 “池小珏儿,你故意的!”他切齿道。 “嘿嘿,Dr.萧,您就和美女同事好好工作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池珏潇洒甩下结束语,挂断电话。 萧徇铎看着没了声响的手机,越想越觉得池珏的话不对劲。什么美女同事? 徐知煜吹了会儿风,从阴暗的美梦里醒过神。 池珏怼完萧徇铎,被他的花边新闻影响的心情变好了些,足尖轻跃走在前面。 刚才说“不饿”是实话,她回头问徐知煜晚饭想吃什么。 徐知煜极乐意依着她,见她对晚饭没什么想法,也说自己不饿。池珏便叫了车,和徐知煜一起回了别墅。 不下雨的天气,秋月皎皎,如圭如琢。铜褐雨链经过雨水的洗礼又在白天晾干,衬着月色,亮晶晶地悬在茶室窗外。庭院里沙白茵绿,竹影横斜,两只小麻雀趁家中无人,耀武扬威地在鹅卵石路上蹦跶。 屋里阴冷得似没有人气,池珏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气壁炉。仿真蓝焰瞬间燃起,火光跳动在松木地板上,热气从上方格栅吹出。 池珏在别墅主层逛了一圈,徐知煜的背包被随意丢在墙角,除了吧台上一只石雕马克杯里剩了半杯水,其他物件都没有被动过。 她皱皱眉,举步上楼,楼上是叁间卧室,房门都紧闭着。她一一拧开把手往里瞧,床铺都维持着保洁工人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一丝躺过的痕迹。 徐知煜给茶室矮桌旁的电热水壶倒上水,转眼却不见了池珏,他前后找了一圈,终于在二楼看见她。 池珏小臂撑着二楼走廊的栏杆,抬头看着屋顶的吊灯想事情,见徐知煜上来,瞳仁从上扬的眼尾觑了一眼,反身与他擦肩而过,下楼去了。 她淡淡的,也没说话。徐知煜在楼梯口怔了怔,摸不着头脑地跟在后面。 水壶在微黄的榻榻米上咕嘟,水蒸气从壶嘴细细蹿出,在半空中蔓延成扇状的白雾。 池珏在墙边的实木架前来回走了两遍。 茶室的落地窗大开着,庭院里低矮的植物在夜里呼吸,草木的潮湿被空气卷入室内。 她从架子上挑了盒陈年普洱,暗红绒线一圈圈缠绕着木盖圆盒,里面是一方方用金纸整齐包好的小块茶饼。她捧着盒子跪坐到矮桌旁,拿池玚的紫砂壶泡茶。 水汽在壶面上升腾,池珏用第一泡的水洗了两只紫砂杯,看了眼门口站着的徐知煜,示意他坐下。 徐知煜颔首,在池珏对面盘腿坐下。 池珏把第二泡茶水注入分茶器,抬手给两只杯子里倒茶,待徐知煜拿杯喝了一口,才问他。 “昨晚你没睡觉?” “...睡了。”徐知煜顿时慌乱,看着杯子里的茶水。 “在哪?”池珏指尖扣了扣茶壶盖。 徐知煜眼神从茶杯上移开,看着窗边的榻榻米,意思不言而喻。 池珏环顾,茶室空旷冰冷,设计时为了体现禅意,落地窗用木框包裹,轻易就能漏进寒风。在这种地方,会睡出病来的。 “阿鱼...”她语露不忍地叹息,“你不要这样。” 在简陋的茶室睡觉,过量劳动受伤的双腿,尽量不使用任何可能使自己舒适的物品。重逢不久,池珏满眼只见徐知煜自我折磨的样子。 普洱的苦涩在唇齿间发酵,徐知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池珏面前手足无措。 杯里添了新茶,他手腕架在桌沿,带疤的手指紧握住渺小的叁口杯,从热茶里汲取微弱的温暖。 池珏直视着他,轻声说:“可以告诉我吗?” 青梅竹马的默契,徐知煜早在池珏问第一句的时候,就猜到结局。他把脸埋入臂弯,不想显现自己通红的双眼和扭曲的伤疤,认命般地袒露自己每晚重现的梦魇。 “他们在我回家路上罩住我,那是一辆黑色面包车,足有四五个壮汉,我被绑住了手脚…那群混蛋…刺刀、电棍、铁棒,他们什么都用上了…” 他有些说不下去,肩膀战栗了几下,哏咽着一字一顿:“那水又臭又冷,手脚被打断,我根本游不上去,一直往下坠…池珏,我以为我死定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池珏想起徐知煜的信息,“如果有来生”,原来是他当时的遗愿么。颤抖的指尖拎不住壶盖,她索性放了手,握着拳撑到膝盖上,才使跪坐的自己不至于软下去。 “都过去了,阿鱼,都过去了。”池珏深呼吸稳住自己的情绪,“你在我身边了,大家都会没事的。” 徐知煜迟迟没有抬头,夜风拂动他的发丝,垂在脸前阻挡旁人的目光,月光浇在他头上,少年的黑发竟泛起银白。 “你回去吧。”不知用了多久,徐知煜嗓音平静下来,低着头送客。 “阿鱼,你…”池珏还想安抚他,半直起身去摸他的头发。 “走吧。”他缩着脖子向后撤,冷声坚持道。 徐知煜鲜少这般强硬,池珏只能先离开。 随着关门的声响,几滴泪珠“嘀嗒”打落在徐知煜面前的榻榻米上。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早已涕泗横流。身体轰然坍塌似地倒下,盘曲的双腿酸麻痛痒,难以伸直。 他动弹不得,仰面躺在地上,双眼直勾勾遥望空中高悬的白玉。 怎么告诉她,家里的财产全部冻结,他能带走的仅少量现金,不得不寄人篱下。 怎么告诉她,父母的情况并不乐观,他夜夜不能寐,一半是因为梦魇,一半是怕错过任何的消息。 怎么告诉她,自己的双腿难以复原,很可能今生都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 他开不了口啊。 百里回来了 池珏在梦里思量了一夜,混沌中被闹铃吵醒。她揉揉脖子起床,拉开窗帘端详似乎准备降雨的天空,从床头拾起手机给徐知煜发信息。 “天气不好,你不许再来学校了!乖乖在床上躺着哪也不许去!我下午过去检查,要是发现你不听话,哼哼...有胆你就试试!” 不论如何,得先禁止徐知煜自我折磨,池珏用一贯命令他的语气威胁道。 “我听话。”徐知煜很快回复。昨天的劳累导致伤口红肿着发烫,肌肉正抽痛。即便池珏不说,他今天也没法走路了。 池珏得到保证,哼着小曲往浴室去洗漱。 灰云闷着穹顶,空气沉甸甸地裹挟水汽,形成水雾薄薄覆盖在草叶上。麻雀惊起,扑扇翅膀跃上枝头,歪头用鸟喙整理被沾湿的覆羽。太阳淹没在云絮深处,费尽全力透出个轮廓,光环一样罩在远处雪山顶上。 气温一天比一天凉,深秋的枫叶染红了大学校园,步道上人烟稀少,几只灰兔撅着毛绒绒的屁股,干劲十足地在露珠点缀的草地上觅食。 混血基因赐予萧徇铎得天独厚的高大身材,他环抱手臂站在教学楼下,蜂腰窄臀,肩背平直,像风雪不侵的青松,挺拔得招人注目。 “早呀。”五米开外,池珏就在迷雾里认出他。 萧徇铎写实验报告写了一夜,眼皮微红,嘴唇干燥,卷毛随意偻在脑后。他出来时脱了实验服,里面的衬衣解掉两颗扣子,袖口皱巴巴向上翻折,透着几分不修边幅的不羁。 他因为昨天的事心绪不宁,熬了一夜,掐着小姑娘的课表,跑了大半个园区过来,想抽空看她一眼。 “早安。”桃花眼明眸善睐对着自己,空落落的心房重被填满,他双眼明亮起来。 池珏瞧着他稍有憔悴,问:“你一直在加班?” “嗯,有些报告要写。正好这会儿得空,来看看你。”萧徇铎举着手掌擦去她头发上的湿意。 枫树被吹着婆娑起舞,单薄的衬衫耐不住寒。池珏把他的袖口翻下来扣好,关切道:“知道你能熬,也要注意休息,不要累病啦。” “好,”萧徇铎眉心舒展,星目柔软地看着她的发旋,“晚点来接你?” ”不用,你忙吧。我得去看一趟徐知煜。”见萧徇铎神色冷下来,她想了想又说,“等你忙完来别墅找我?” 池珏看上去坦荡,再说徐知煜现在算是个病人,也不能不管他,萧徇铎咬着舌尖点点头。 差不多到了池珏上课的时间,萧徇铎看了眼腕表,自己也该回实验室了。他伸手拢了拢池珏风衣的衣领,俯首在她额头上印下告别吻。 “我该回去了,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我尽早去找你。”他不舍地叮嘱。 池珏乖巧应好,目送他离开后才转身上楼。 萧徇铎埋头走了半截才想起,忘了问池珏,昨天说的美女同事是什么故事了! 阶梯教室里只有不到平时一半的学生,或许阳光稀少的雨季,消减了大家对学习的热情。 池珏在门口脱了风衣外套,搭在小臂上,手拎着包往阶梯上走,朝常坐的倒数第二排寻找秦棠的身影。她仰着脸张望,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冷情的丹凤眼里。 是半月未见的百里赟淇。 池珏迈着小碎步穿过几张空椅子,走到百里前面的位置上。 “好久不见,之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来吗?现在康复了么?”池珏礼貌地问候他,毕竟在森林遇险时多亏他照顾。 百里比以前更瘦了,雪白的皮肉勉强挂住面部棱角,吊梢的凤眼愈发幽深。他正在补缺失的笔记,捏着笔的手指骨节嶙峋,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醒目。看见池珏,他放下笔,凤眼收敛了寒光,将她上下打量一圈。 “病都好了?”他淡无血色的薄唇吐出几个字。 “我?已经好了,谢谢你呀。你也都好了吗?”池珏点点头,又问了一遍。 凤眼安心地眨了下,重新垂下去看笔记。 “没生病,只是回家了一趟。” 回去配合调查和记录使用卫星信号救援的事,还去给大主教做了半个月的义工。 百里边写着字边回答,淡淡隐去了具体事件。 “那就好。”池珏笑了笑,他说的回家应该是回英国探亲?怪不得用时挺长,她理解着转头坐下。 手机震了两下,秦棠在群里说自己睡过头了,被美术史老头抓住迟到,还不如翘掉,就不来了。 这教授就是之前抓秦棠课上聊天的那个,秦棠对他很有心理阴影。 池珏正在群里回复,身边的光忽然被挡住。 百里单手拿书站在边上,书脊敲了敲桌子。 “她不来了?”他明知故问了一句。 池珏点点头,发现他脖子上的十字架不见了。 “我可以坐这吗?”虽然是个问句,但百里已经放下书本,拉开了椅子。 余光瞟到池珏莫名又惊讶的神情,他指节推了推眼镜,咳了一声解释道:“近视加重了,坐最后排看不清。” “哦…好的。”池珏望着前面空着一半的教室,暗地里抽了抽嘴角。 教授走了进来,眺见百里,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人,殷切地走过来问候。 百里笔挺端正坐着,从侧边斜看起来薄如白纸。他左手把玩着深蓝色钢笔,漫不经意地敷衍几句,矜持又冷漠的样子。 教授得到回应就已经很高兴了,昂着头颅走回讲台授课。 美术史繁琐冗长,各种复杂名称绕着头顶转圈,甚至有些来自其他语种。池珏仿佛被催眠了,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里的笔不断倒落到桌上,上眼皮渐渐沉重。 “珏,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随着笔杆第无数次撞击桌面的“啪”声,她被教授唤起。 池珏一下子不困了,心里哀叹:“不是吧…又来?!” 她睁大眼看屏幕上的问题,脑筋飞速运转着,试图从题干里找出蒙混过关的回答。 耳边有纸张摩擦的声音,雪白纤细的手指推过来一张写了两行字的纸。 池珏心想,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赶紧垂眸瞄了眼,照着念了出来。 教授当然把一切看在眼里,只是百里冷眼审视过来,他转了转眼珠,也不敢招惹池珏了,反而谄笑着赞扬了她。 池珏躲过一劫,下课后向百里道谢。 “不客气。”百里面无表情地从活页本里抽出两张,“这节课的笔记你拿去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微信问我。” 他说完这句,却捻着纸张不松手,精灵般的耳尖粉红,眼尾瞥着池珏,似乎在等待什么。 “哦!”池珏想起两人还不是微信好友,“那一会儿我加你微信吧。” 百里这才放手,说了声再见,起身拿着书本,很快便没了人影。 红烧牛肉面 天空压得很低,像被泼了盆污水,清澈的墨色不均匀地流淌,被狂风推挤着由淡及浓,最深处沉沉坠下来。太阳害怕地躲了起来,世界静悄悄的,青竹摇曳坚韧的腰杆,竹叶“簌簌”乱晃。 不多时,乌云拧出水来,染湿了青石白砂布置的枯山水,雨珠打上二楼窗台。徐知煜半卧在床上看书,听见楼梯上传来轻巧的足音,从书里抬起头。 “徐知煜?”池珏刚跑进屋子,外面就下起雨来,她足尖轻点着上楼。 门关着,徐知煜唤了一声:“我在这儿。” 雕花简约的实木门被推开,少女披着剪裁精良的风衣走了进来。 她巡视一圈,少年清秀的娃娃脸带笑,匀称的身躯包裹在亚麻睡衣里,手腕乖巧的缩进长袖,脖子与肩膀形成将近90度夹角,锁骨分明,从领口露出一截。他后腰倚着靠枕,双腿安放在被子里,看上去有在好好休养的样子。 “嗯~表现还不错。”池珏绕过床凳,坐到床沿上,翘起下巴满意道。 “淋到雨了吗?”徐知煜把书放到床头,温柔的眼神朝她头顶看去。 “我太厉害了,正好在下雨前赶到的~”池珏晃晃纤细的小腿,上挑的尾音洋溢着小确幸,“腿还疼吗?昨晚睡得如何?几时醒的?” 她一连串发问,小手张开悄悄摸进被子里,向里面那双长腿爬去。 在快要到达终点时,一只宽大的手掌从天而降,包裹住光滑的手背。徐知煜缩起腿往反方向挪了挪,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 “怎么手这样凉?”少年粗糙的手指把小手从被子底下牵出来。 池珏瞪了他一眼,把手抽了回来,想强行掀他被子又放弃了。一则,男女有别,二则,怎么做才能呵护病娇弟弟脆弱的心呢?她内心做了个鬼脸。 徐知煜被瞪了,默默垂下脸,眼睛却用力往上窥视池珏的表情。 “诶,对了。等你养好伤想不想去学校上个课什么的?想的话我叫人早些去准备。”池珏抬指捏住他圆圆的脸颊,将他的头抬起来。 她思考了一夜,徐知煜在这里,养伤当然是第一位。等伤好些,再每天独自闲呆着,不免静中生烦恼。大学里年轻人多,总有各种活动,不一定非得学会什么,交交朋友,放松下心情也是好的。 不料,面前的少年麻木片刻,目光一点点黯然,轻轻摇了摇头。他心里有别的打算,池珏肯定不会同意的那种。 池珏以为徐知煜怕走路不便被人嘲笑,凑近了鼓励道:“我不是说现在,是想替你提前打算一下。这事不着急决定。再说,你不想和我做回同学吗?” 徐知煜盯着被子,不吱声。 十年前,为了跳级和她做同学,年幼的徐阿鱼连睡觉都抱着练习册。 十年后,池珏把目光移向窗外,风雨飘摇,碎珠零散,流光容易把人抛。 黑云咆哮着翻涌,玻璃窗被吹得咚咚作响。屋檐下的雨链辛劳工作着,雨水汇聚成小溪,不由分说浇灌着早已喝饱的绿草青苔。透明的空气快要兜不住水汽,灰着脸贴到任何还算干燥的地方。 池珏把上学的事先放一边,和徐知煜闲聊了几句,看看天色,差不多到晚饭的时间了。 她拿手机点外卖,却显示因为天气原因要等很久。泄气地丢下手机,她躺在床角,向外滚了一圈,掉到长条的床尾凳上,装死似的趴着。 徐知煜拖着双腿爬过来,从稍高的床沿探出头,娃娃脸有些发愁:“要不...看看家里有什么吃的?” 这房子长久没人住,池珏心里不抱希望,但还是决定下楼去厨房找找看。 过了会儿,徐知煜听见楼梯上“噔噔噔”的脚步声。 池珏出去时只虚掩了门,这时一头撞进来,洁白的脸颊透着兴奋的红晕。 “看我找到了什么!”她抬手抖了抖,伴随着塑料袋摩擦的响声。 是两袋红烧牛肉面。 徐知煜愣了下,须臾间弯了杏眼,笑到肩颤。在他和池珏的成长轨迹里,方便面是极偶尔才能在便利店尝一口的东西。 “嘿嘿。”池珏欣喜得仿佛淘到金子,“我去煮!”话音未落,又“噔噔”跑下楼去。 徐知煜失笑地摇摇头,掀开被子垂着腿穿拖鞋,扶着栏杆一步一步走下楼去。 池珏正趴在厨房的电器墙上,回头见他过来,问:“你知道这个微波炉怎么用吗?” “...有没有可能它其实是个蒸箱?”徐知煜无奈,上前两步从橱柜取下一只小煮锅,“我来煮吧。” “哦,好吧。”池珏颇有自知之明,摸着鼻子退开,坐到吧台椅上。 屋外冰凉的雨水被吹成丝状,如烟如雾氤氲在庭院深处。屋内也升着水汽,却热腾腾地沁人心脾。月光织就的亚麻睡衣细腻又扎实,清爽地垂在少年身上,在厨房灯光下,晕出淡雅的鹅黄。 徐知煜也曾前呼后拥,玩笑不吝,鲜少有这样居家的样子。他往沸腾的水里放入面饼,再拆开调料包撒下去,拿筷子搅了搅,等锅再次沸腾,便关火,把面分到两只宽碗里,端起一只放在池珏面前。 池珏早已饿了,况且方便面能难吃到哪里去?她扶着碗吃得香,腮边一鼓一鼓咀嚼着。 少男少女并肩而坐,碗里浮出的热汽模糊了两人的面容,执筷子的手动作一致,远远看上去,宛若双生。 萧徇铎淋了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和谐的一幕。 沾了苔藓的鞋被甩在门口,萧徇铎脱着滴水的外套,远远闻到食物香气。 池珏望见他,嘴里含糊不清:“你来啦?吃了么?” 谁做的饭?萧徇铎狐疑着走向她,小姑娘最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个人扔林子里能饿死。 “方便面?”走近了才看明白,萧徇铎露出嫌弃的表情。 池珏点点头,拿着勺喝汤,快乐而满足。 萧徇铎惋惜地叹气,去厨房给她倒水喝,余光瞟到炉灶边的泡面包装袋。 “池小珏,”他拿水晶杯的手停住,语气危险,“今年是哪一年?” “2020年啊。”池珏随口回答。 “那恭喜你,”萧徇铎拎起塑料袋,把背面展示出来,“吃了去年过期的面。” 啊?!!! 打屁屁【H慎】 凄厉的风雨被萧徇铎带进室内,他神色不悦,浅棕的眼眸冷下来,乌云在里面翻涌。 池珏惊掉了勺子,可面早已在肚里了,多说无益,只是觉得有些别扭。 萧徇铎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徐知煜,小姑娘在琐事上马虎的习性,想必这个男人比自己深知道,非但不提着小心,反而俩人凑一起凑成了浆糊,一个比一个糊涂。 他把两只方便面袋子胡乱团了团,抬手掷进垃圾桶里。塑料袋在空空的桶里滚了几圈,发出“滋啦”的声音。 徐知煜惴惴不安,梅花鹿般的圆眼滴溜溜看向身边坐着的少女,咬着嘴唇一幅自责的样子。 “干嘛,过期罢了,又不是有毒。”池珏看着他笑了笑,接过萧徇铎递来的水晶杯喝了一口,去掉嘴里的咸味,柔声说,“不会有事的啦。” “呵,回去给你找点胃药吃。”萧徇铎双臂环起,扫了眼空荡荡的屋子,“这儿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他言语有些冲,多半是甩给徐知煜听的。 池珏打了几句哈哈,忙拉着萧徇铎走了。 晶莹剔透的雨水顺着轿跑的流线型车身滑落,车里淡紫色的氛围灯流光溢彩,池珏被压在灰暗的车窗上,男人气势汹汹地吻上来。 萧徇铎钻进车里,把长腿一蹬,斜着腰贴过来。池珏后脑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耳边尽是噼里啪啦的雨声,像鼓点般打入心田。 “唔。”池珏被吻得喘不上气,伸手推萧徇铎的肩膀,给自己争取喘息的机会。 萧徇铎眼眸深邃幽冷,刚刚池珏急忙把自己拽走的样子,仿佛生怕徐知煜受到责怪 。他收回湿润的舌尖,虎牙习惯性地上下咬住,把肩上的柔荑摘下,抓着手腕扣到车窗上。 桃花眼被吻憋出几分水意,池珏张开小口呼出热气,问:“你…怎么…” “我?”萧徇铎挺翘的鼻尖快要戳进池珏眼里,下颌上的美人沟紧绷着,嗅到乌木玫瑰,他松开虎牙,“我不在你过得挺好啊,池小珏。” 玲珑娇躯被逼到角落里,池珏蜷起膝盖往后缩,大腿后侧从裙子底下露出来。 萧徇铎火热的手掌摸了上去,顺着大腿根,摸到被真丝内裤覆盖住的翘臀。 池珏有些痒又有些羞,挪着屁股试着往后躲,被座椅和车框阻档,失去了退路。她笑着用膝盖顶住萧徇铎厚实的胸肌,轻喘着问:“哪,哪有?” 萧徇铎一手扣着池珏的手腕,一手摸着她的屁股,他向前压,半个重心压在池珏的膝盖和小腿上,迫使膝盖向上抬了些,裙子顺着腿往下掉,白花花的大腿根彻底暴露。萧徇铎单手捏着纤细的腕骨,勾着嘴角带着狠劲谑笑:“要么把爆米花当饭吃,要么吃过期方便面,原来你这么好养活?啊?”边说着,宽大的手掌隔着内裤在池珏屁股上扇了一下。 “啊!”突如其来的巴掌,让池珏惊叫起来,双腿往外胡乱挣扎。 萧徇铎上半身压住她的腿,微抬起手掌,又是“啪”一下。 “病刚好了几天,又想把胃弄坏是吧?”他恨得牙痒痒,又自己先心疼了,眼睛凶狠地盯着池珏,手掌却摸进去轻轻给她揉着被打的地方。 上扬的眼角闪着泪花,被打了屁股,池珏心里的羞耻远大于疼痛,红着脸嘤嘤啜泣,透亮的泪珠跟雨点儿似的,缀连着往下掉。 萧徇铎从她的腿上起来,横着腰过来坐到同一个位置上,双手托起池珏,让她跪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偏着脸吻池珏的眼角,接住泪珠含进嘴里。手掌依然找到刚才被扇巴掌的位置,伸进内裤里轻柔抚慰。 池珏觉得自己很无辜,萧徇铎定是吃徐知煜的飞醋,才拿这些事大作文章。她在啜泣中吃力地骂人:“你…走开!我不,理你了!我,我找别…” 胁迫的吻盖下来,堵住池珏不饶人的小嘴。 车里的紫色氛围灯暗淡了些,暴雨不知何时停了,街边的路灯透过布满雨痕的车窗照进来。池珏被抵到车窗上,热烈、霸道、潮湿的吻追着她不放,她憋着气,泪珠还在滚落,在微弱的照明下,仿佛淡紫色宝石正从王冠上一颗颗坠下。 臀尖仍然被萧徇铎抓在手里揉弄着,嫉妒和恼怒上头,他动作重了起来,牵扯到周围的肌肤,池珏的下身私密处不觉湿润了。 萧徇铎睁开一只眼,无意识地看了眼窗外,摄入光线的棕瞳里,仍是隐晦漆黑的欲色。他的手往池珏身前游走,拇指插入冒着热气的穴口,另外四指并拢和手掌作斗状,密不透风地兜住阴唇和阴蒂。 “呀…不…”池珏感觉自己的下身被粗糙的手掌包裹着,在激吻中颤声道。 “嘘…”这张小嘴今晚尽说些自己不爱听的。一口含住了池珏的舌头,萧徇铎带着气掌握了主动权,他攥紧池珏的手腕,兜着花穴的手用中指磨蹭蜜缝,拇指粗短着在穴口内摇晃。 池珏被吊得不上不下,也忘了适才被打屁股的羞耻了,鬓角渗出香汗,轻哼:“嗯……啊…啊…萧,学长,快…” 萧徇铎听见她软软唤自己,心下爱怜,侧着鼻尖蹭掉她额头上的薄汗。食指和中指拨开阴唇,用带着薄茧的指尖挑逗红豆般的阴蒂。 池珏被刺激地软了腰,她仰着头大口喘息,指尖捏住上午亲手绾下的衬衣袖口,双眼失焦地看着车顶流动的紫色灯带。 萧徇铎从后面衔住池珏的后颈,手上动作加快,薄茧又凶又猛地蹭着,阴蒂瞬间红肿发硬。拇指在穴口开拓了一圈,并不往里钻,微微弯曲,用指甲轻刮着湿黏紧热的内壁。 潮红爬满池珏的脸颊,飞速攀上眼尾。她被咬着后颈肉,汗珠不断滑下,又哭又喘几乎叫不出声,啪叽啪叽的水声更是响亮得刺耳。池珏在一瞬间脱了力,酸软着身体,把额头磕在车窗上。 车窗外侧,无数道雨痕顺着玻璃的弧度,汇聚到与车框形成的夹缝里,秋水盈盈清澈,萧徇铎也包了一团在掌心。 不速之客 同一片乌云下,有一些幸运的雨点落入温哥华西面高地上的私人庄园里,清脆地敲击露台上的玻璃遮盖,尽情在透明屋檐上跳舞。 百里赟淇刚做完夜晚祈祷,褪去了平时的冷漠和犀利,面容白皙洁净。他摘下银色镜框,抬指揉了揉眉心,多日来问询和接踵而来的工作让他不得休息,再加上时差的频繁转变,有些支持不住地眩晕起来。他闭了闭眼,重新戴上眼镜,费力支持着细长的双腿。 楼下一众佣仆均在忙碌,宅大事琐,男男女女都有自己明确的分工,他们穿梭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之下,训练有素地做事,除了极轻的脚步声,连一声私语也不闻。 螺旋式楼梯静静躺着,古朴典雅,见证了几代人日日夜夜不息的脚步。百里赟淇胸闷得发慌,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微信,扶着雕花的实木扶手,缓步往顶楼露台走去。 露台上防雨和排水系统做得用心,却也挡不住温哥华雨季的潮湿,雨珠从玻璃顶棚蹦下来,大理石地面难免湿滑。百里赟淇把室内鞋脱在趟门内,雪白的净袜踩了上去。脚底传来的凉意使他清醒了点,他踩着水往前走几步,手臂撑住围栏。 从高地往下看,辉煌的狮门大桥上流动着金色的车灯河。桥下海水平缓,不少游船随波漂荡,船舶信号灯闪烁,恍若撒落在深蓝海面的点点星子。大桥对面的市中心在夜晚更显繁忙,林立的高楼灯光整夜不灭,各色商店霓虹闪耀。 风雨侵袭上身体,湿寒让他受不住地呛咳起来。紫色圣服随着他的抖动飞扬起衣角,被水花溅到,洇湿得接近黑色。黝黑的丹凤眼里没有光,心里有事空悬着,向来早睡的他毫无困意,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手机,他还没有收到池珏的好友申请。 或许在忙什么,一时间忘记了?百里赟淇盯着远处的灯光揣测,忽一阵大风刮过,他忍不住佝偻起身子,捂着嘴又咳起来,圣服被雨湿了一大片,紧贴着躯体,单薄得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少爷,”身着黑白制服,配戴怀表的管家出现在身后,他头发稍有花白,体格健壮,双手展开一条羊绒披肩盖到少年的肩头,“请您回去吧,有客人来访。” 这个时间会是谁不请自来?百里赟淇咽下咳嗽,直身拢了拢披肩,脚上的净袜已湿了大半。他捻住指间顺滑软糯的羊绒,鸟瞰庄园里汹涌的林涛,心里有了猜测。 他扶着趟门边框,脱下袜子穿鞋,缓步走进更衣室。 所有的柜顶灯应声亮起,这间更衣室足足占了半个楼层,一面挂满了男人的衬衫西服、休闲服和几件圣服,另一面则空空荡荡,默默等待它的女主人。 黑色披肩滑落到地上,接着是暗紫色湿濡的布料,粉琢玉砌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他靠着镜子站着,肋骨顶着薄薄的肌肉突露出来,腰细得像竹竿,再往下的私密处,光滑干净,不见一根杂毛,连低垂的性器都像是玉雕一般,只稍带些粉红的肉色。 百里赟淇随意抬手,取下一套衬衣黑裤,修身的白衬衣被束到裤子里,让腰看上去更细了。穿戴整齐后,他看了眼右边珠宝柜顶上的首饰盒,从中间被割裂的十字架,在教堂工匠手里改造成一对耳坠,又请红衣大主教亲手在中间镶嵌上一对红宝石,此时躺在深蓝丝绒首饰盒内,银红光泽交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百里赟淇又确认了一遍安静的手机,沉了沉气,走下楼去。 高耸的拱形大厅,由四根装点金色百合花的奶白色柱子撑起,尖尖的屋顶绘着蓝白彩绘。 一位女子身穿纯白吊肩长裙,金色卷发及腰,裙尾拖到米色羊毛地毯上,正站着抬头欣赏彩绘。听见楼梯穿来脚步声,她转过头,天蓝色的眼睛露出欣喜,开口也是带着英式口音的英语:“我觉得这画匠远没有你画得好,Lucius。“ 百里赟淇证实了心里的猜测,放缓了脚步,银框遮不住眼神的冰冷。他不屑理会对方佯装的恭维:“听说我回来,雨天连夜过来拜访,只是为了夸赞我的画技吗?“凤眸居高临下地看向湛蓝的眼睛,“我们从何时起,相熟到可以闲聊了?Edith。” 蓝眸里欣喜渐渐淡去,她后退坐到沙发上,脸上尽力维持礼貌的笑意。 “不熟吗?论理,或许你可以称呼我一声姐姐?” 百里赟淇停下脚步,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倚着楼梯扶手笑弯了腰。 “就因为你母亲和我父亲有过一段韵事?要算起来,我父亲的情妇估计不下百个,老头这辈子唯一谨慎的事就是没留下任何私生子,我哪里来的姐姐?”他走下楼梯,凌厉的凤眸挑出嘲讽,“还有,省省你这假模假式的口音吧,在伦敦没呆过几天,真把自己当贵族了?” Edith在被点破的瞬间有些难堪,但她混迹江湖多时,早已练就一副假面,很快压下脸上的尴尬,见攀亲戚不成,便把话头调转,说:“我听说,你在圣保罗大教堂当了半个月义工,给他们修复壁画,是为了还大主教的人情?又听说,你不久前动用私人卫星,在护卫队众目睽睽之下,从森林小屋里救走两个女孩?” “谁允许你调查我了?”百里赟淇眼里的鄙夷更深了,他甚至不愿与这人坐下对话,站着拿茶杯喝了口大吉岭茶。茶香稍稍安抚了怒意,他放下杯子,说:“我没时间跟你玩猜谜游戏,有话直说。” Edith抿了抿红唇,放下交迭的双腿,正色道:“第一,我需要你以家族名义注资五亿美金到我就职的公司。第二,萧徇铎,也就是Noah,这个男人我要带走,想借你的帮助。” 椭圆拱窗外突然劈下闪电,电光斜长,打到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庄严的大厅变得冷肃。 “呵,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答应?”百里赟淇挑眉。 “注资,我自然会按规矩有所回报。至于萧徇铎,他最近和某个女孩走得很近哦,弄走了他,可不止对我有好处吧。”Edith也学着他挑眉。 百里赟淇直视她,目光是带着怜悯的厌恶。“Stu,”他不愿再多谈,回头唤来管家,“送客。” 金发女子顺着管家的手势站起身,她不死心地盯着对面的少年,说:“你会同意的。只要好好考虑就会发现,我们是共赢的。” 百里赟淇利落地上楼,在台阶上转身看了一眼,白色长裙让他想起了爱穿裙子的某人,他叫住门口的女人,恶劣地勾起嘴角。 “你穿裙子真难看。” 好友申请 池珏看到百里赟淇的好友申请时,是第二天上午。 昨晚在车上耗费了体力,梦也香甜。她睁开眼,打开手机的消息提醒,才看见百里在凌晨发来的好友请求。 “哦!忘了…”池珏喃喃,才想起貌似说要加百里微信的来着。 “什么忘了?”萧徇铎从背后欺身上来,长臂一搭,将池珏拉进怀里,伸着脖子看过去,是一个空白头像的好友申请,本能地警惕道:“这是谁?” 池珏点下同意键,随口答道:“百里赟淇呀。” “谁?”萧徇铎一时间没想起来。 “同学啦,有一节课和我同组。” 萧徇铎挑眉,把这句话和回忆里的某个人对上了号:“就是上次写生作业那个被隐瞒的男同学?新任校草候选?呵,那个小白脸?” 池珏见他酸溜溜刻薄人,脚掌向后踩他的小腿:“是,人家是小白脸,你最黑,行了吧?” “小坏蛋!”萧徇铎支起手臂咬池珏耳朵,翻身上来虚盖到她身上,连手机也不许她看了,“一天天就会帮别人说话。” “哈…”耳朵是池珏的敏感点,被咬得直发痒,她娇笑着还嘴:“不,明明是你先…” 樱桃小嘴又被堵住,萧徇铎高大的身躯压下来,双手在池珏身侧挠她:“不管,就不许你帮别人。” 池珏哪里吃得住萧徇铎的重量,她勉强握住腰侧作乱的手,笑得喘不上气:“好…好嘛,萧学长,最帅好了么…” 萧徇铎这才稍稍满意,他抱着池珏翻回去,让小姑娘趴到自己身上,长手长脚如藤蔓般缠住她,嘴里不住地亲她。 暴风疾雨般的亲吻像是小吸盘,不停吸附在身体各处,池珏被缠得连挣扎都不能,唯一能动的手指狠狠拧了身下男人的肉体。 “嘶…”萧徇铎没设防备,被痛蜇得松了手。 池珏趁机翻下身来,想逃下床去,没爬几步,就被大掌捏住后颈。 “客官,再玩一会儿嘛~” 萧徇铎贼笑着捞她,手脚再次缠了过去。两人在床上嬉闹了半个钟,才起床洗漱出门。 经历连日的阴雨,温哥华总算见了些阳光。白色轿跑闪闪发光,轮胎碾碎层层迭迭的落叶,停到靠近艺术园区的路边。 池珏白色淑女连衣裙垂到膝盖,亮面小皮鞋踩上干燥的柏油路面。 “你今天哪个教室?”萧徇铎戴着墨镜,看着她下车,开窗歪头问了一句。 “还是C楼503吧。”池珏下意识回答,“怎么?” “嗯哼,晚点见。”萧徇铎不给她多问的机会,踩下油门走了。 流畅上翘的车尾扬起鲜红的枫叶碎片,池珏转身走向教室。 秦棠没胆子连翘两回课,规规矩矩地早早坐到位置上,拿笔补昨天的笔记。 百里赟淇回了最后一排,身穿半竖领白衬衣,锁骨到手腕都遮得严实,干净又禁欲地坐在阶梯教室最高处,眼神淡淡俯视着门口。 池珏和萧徇铎嬉闹完,双腿还发软,费劲爬上阶梯,到达秦棠身边时,累得有些脸红。 “私生活要节制啊,小珏儿。瞧你都走不动路了。”秦棠几天没见她,高兴之余,没正形地开起玩笑。 身后百里泠冽的眼神扫过来,像是听到了秦棠的话。 池珏冲他尴尬地笑了一声,踢了秦棠一脚:“别胡说。” “哼,”秦棠遮着嘴小声,“我明明看到那天有个男生在草地上等你的,小男朋友?” 池珏想了想,估计她看见的是徐知煜,摇了摇头:“不是,就是从小认识的弟弟。” “弟弟好啊,弟弟听话黏人易推倒,嘿嘿嘿…”秦棠咧着嘴淫笑。 池珏无语,这孩子最近不知跟什么人瞎混,思想太不纯洁了! 百里在背后咳了几声,冷着脸翻书。 不一会儿,教授进来了…… 久违的太阳不知自己何时再能露面,执拗着不肯西沉,天空铺满了艳红的晚霞,恍如天帝嫁女的十里红妆。 这美丽壮观的景色勾得人定不下心,下课时间逼近,学生们按耐不住地抬头看窗外,更有胆大的直接举起手机记录这一美景。 法不责众,教授见拢不住学生的注意力,索性停下讲课,又听见门口几人窃窃私语,转头看向门外。高大英俊的青年正垂手站在不远处,晚霞映在他侧脸上,仿佛金发贵公子缀在耳后的玫瑰,华丽而浪漫。 秦棠也看见了,使劲拽池珏的手腕,兴奋地说:“啊啊啊,快看!我男神!” 池珏搁下笔,抬眼的瞬间,脸上控制表情的肌肉都失灵了…他跑教室门口来做什么! 萧徇铎其实站得不近,且在教室的斜侧方,不伸头瞧是不容易发现的。他正从窗户的犄角处,透过小小的玻璃缝,拿眼睛寻池珏,恰巧对上她的目光,勾唇一笑,盯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教室里不少人在偷瞄他,见他笑着靠近,顿时一片哗然。 教授吹了吹胡子,这课是上不下去了,他丢下书,转身走出去兴师问罪。 “Noah Xiao,你们实验室终于耗了经费,你要转投于艺术了?” 萧徇铎也意识到自己引起了骚动,幸而与这教授有过几面之缘,他退了回去,说:“抱歉,教授。我来接人的,无意打扰您上课。” “接人?”教授叉腰打量了他一圈,回忆起不久前传闻他有了女朋友,既然课堂已毁,索性八卦起来,“哪个?” 萧徇铎难得露出几分腼腆,柔声道:“倒数第二排穿白裙子的小姑娘。” 教授依言瞧过去,发现竟和那天百里赟淇维护的是同一个人,心里惊叹:现在年轻人关系真乱!可他也不好说破,复杂地看了萧徇铎一眼,背着手走回教室宣布下课。 学生们比赛似的冲出门,流连在教室门口的小片空地上,眼神黏在同一个方向。 萧徇铎皱了皱眉,他透过窗户向池珏挥手,示意她快一点。 秦棠敏锐地发现两人的互动,扯住正要起身的池珏:“老实交代!这,这什么情况?难道你和萧校草才是…?!” 感觉周围同学纷纷注目,池珏羞红了脸,她试图推开秦棠的手:“没,没有!我等会儿再跟你说。” 百里迈着长腿从两人身边经过,昂头直视前方,站在门口冷冷咳了一声。他长相雪人似的,一身淡漠孤傲,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见他在身后,连忙往墙角挤,让出一条路来。 百里施施然走过,路过萧徇铎面前,吊着眼尾从眼镜后瞥了他一眼,瞳孔里透出嘲讽。萧徇铎也看他,金棕眼眸压迫着警告,仿佛一头宣示主权的雄狮。 “萧学长。”池珏终于挣脱秦棠的逼问,跑出教室,在另一头喊他。 萧徇铎倏地收回气势,重新拾起温柔顺意,快步去了小姑娘身边。 德州扑克 晚霞如同绸缎,一层迭着一层,鲜红橘红粉红,染遍了西边雪山顶上的天空。 柔软的小皮鞋“哒哒”走得带风,池珏开门进家,反手利落地把门关上。 萧徇铎尖翘的鼻头差点被门夹住,他敏捷地往后一仰,眼睁睁看着门落了锁。他揩掉鼻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皱着眉按门铃,想不出自己哪里又招惹小姑娘了。 池珏本来只想冷落他一会儿,进门就接到了秦唐的电话,和她唠了好久才把“和萧徇铎是什么关系”的话题搪塞过去。等她终于挂断电话去开门,门口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萧徇铎靠墙按了会儿门铃,见小姑娘不搭理自己,悻悻地到换鞋椅上坐着。正巧,陆衍行在群里发信息说哥们儿几个聚聚。萧徇铎盯着细不可见的门缝想了想,小姑娘或许正在气头上,他再强行叫门,万一两个人争执起来倒不好看了;况且,之前往森林里找池珏的时候,陆衍行他们出了不少力,是该去见见的。他在群里问了地点,便起身下楼了。 西区有座私人庄园改造的俱乐部,占地数十亩,被葱郁的柏树林严密环绕,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宽广的高尔夫果岭沿海铺展,不远处私人码头边停着几艘快艇和私人游船。可惜如今天冷了,不是打球和出海的时节,打扮精致的常客们只乐意窝在城堡内休闲。 陆衍行几人仗着有庄园股东在场,霸占了三楼临窗最好的套房,透过拱形的窗户眺望,海岸线镶了金边,落日像一把烧红了的镰刀,缓缓落入金线之下。 从私人酒窖里亲手挑了两支葡萄酒,陆衍行坐在牌桌边,看着侍酒师倒出薄薄一层,石榴红色酒液在水晶高脚杯中晃着挂出杯纹。 门被侍者轻轻打开,萧徇铎迈开长腿走进来。他白天去了实验室,穿的是比较正式的海军蓝衬衣,此时不想回去换衣服,就套了件轻便的黑色吸烟装,边扣扣子边走进来,顺滑的面料泛着金属光泽。 “咦?来这么快,”陆衍行转头把高脚杯一递,“那你来尝好坏吧。” 萧徇铎指尖弹了下水晶杯壁,婉拒道:“不喝了,你尝吧。”他顺手整理袖口,男人们在一起,要么不喝,要么从喝一杯到一瓶,乃至十瓶,都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情。萧徇铎还念着回去找池珏,不愿带上酒气。 “萧医生久违啊,一口酒都不肯喝。”陆衍行抿了口酒,示意侍酒师可以继续,搁下杯子揶揄,“最近也不知围着什么人转,反正把哥几个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萧徇铎打了一圈招呼回来,见陆衍行在德州扑克桌边坐着,桌上银盒子里整齐地放满筹码,笑骂道:“陆少今儿个皮痒?想输钱了?”他坐到陆衍行左边的位置上,长腿在牌桌下摆放不开,一小截伸到了桌对面。 “哼,”陆衍行抬手唤来荷官,撅着嘴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荷官穿着黑色马甲站在对面开桌,“哗啦啦”的筹码碰撞声吸引了其他人,两名年龄相近的男子过来加入,向萧徇铎问了声好,并排坐到陆衍行右侧。 陆衍行捻着牌闲聊道:“你们收到校庆的邀请了吗?说要请些优秀毕业生回去演讲。” “哦,好像听谁提过一嘴。”萧徇铎随口说,“做给资本看的罢了,没兴趣。” “嗨,你还不算毕业生。C大一直想方设法留住你呢。据说这次医学院请了Edith,她回温哥华了?”陆衍行屈指敲敲牌桌。 “嗯,暂时是。有在实验室碰见过。”萧徇铎看着牌,漫不经心地回答,转头问酒保要了杯冰可乐。 牌桌上坐的四人本科都在C大,听见这话,想起些传闻,目光暧昧地笑着瞟他。 萧徇铎知道他们笑什么,但同一件事解释了几年,再怎么好脾气的人也该不耐烦了。他装作没看见,抬手加注,把这个话题略了过去。 不知不觉,三四个小时过去,荷官手里的牌已经换了两副,桌上的筹码或多或少流转几轮,像被吸力吸走似的,大多堆到了萧徇铎面前。 “不是吧,老兄。”陆衍行摸着新发的牌不肯看牌面,仰天哀怨道:“你去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是不是学会出老千了!” 萧徇铎打德扑,喜欢把人吊在牌桌上。当他注意到有人筹码见底,便放水两圈,给人赢的希望。等把人养回半肥不瘦,就佯装想弃牌,吸引别人加注,接着快刀斩乱麻,收复一迭迭紫色筹码。 他听着陆衍行的话不作声,长指捡起自己的两张牌,垂眸看了眼牌面,指节在桌上轻敲两下,表示已经查过牌。 陆衍行像在施法,对着牌背碎碎念,闭上一只眼,翻起牌的一角瞧,发出几声坏笑。他把牌盖上,推出为数不多的全部筹码,豪气干云地大喊:“梭哈!” 萧徇铎善意地看了眼他,问:“你确定?” “哦,”陆衍行下巴抵在桌角,翻了个白眼,“反正我也不多了。” 既然他这样,其余三人也把所有筹码往前一推,示意荷官开牌。 公牌一张张翻开,5、J、A、3、K。 陆衍行一下子站起来,翻开自己的牌重重拍到桌上,兴奋道:“小爷要一雪前耻!哈哈!” 众人一看,他翻出的是两张A,和公牌的A凑成三条,在今晚的情势下算得上大牌了。 右侧两人开始把筹码往陆衍行面前放,都默认他赢了。 萧徇铎轻笑一声,用牌角敲了敲陆衍行的手背:“我还以为你四条A呢。略胜一筹,承让。” 他甩下牌,一张是10,一张是Q。 牌友们的眼神瞄来看去,愣了几秒,才看出来是顺子。 荷官收起牌,一锤定音:“顺子对上三条,是萧少赢了。” 陆衍行瞪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输了。他猛地折下腰,伸长双臂把所有筹码刮进萧徇铎的那堆,咬着牙不服气道:“拿走拿走。俗话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哼哼…” 萧徇铎不跟输了一晚上的人计较,站起身对周围人说:“我先撤了,祝大家玩得尽兴。”他指了指桌上的筹码,“上次感谢诸位的帮助了,今晚都算我的。” 说罢,他脱下沾了烟味的外套,随手扔给侍者去清洗,拍拍在怀疑人生的陆衍行,跟他道别两句,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就出去了。 月明星稀,海上白光泠泠。萧徇铎吹了会儿冷风,踏着月光上车。才几个小时不见,他就想池珏了。 哄人技巧 池珏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隐约听见门铃声。 大概是萧学长,池珏猜想。因为下午把他关在门外,她心里有块石头压着,连忙跑去开门。 门被推开,池珏穿粉红吊带裙站在门内,四周方正着深色门框,看上去是一整幅美人图。 萧徇铎依据搜索来的哄女孩技巧,买了奶茶和甜点。他摸不准小姑娘生气到什么程度,路上还担心她仍不开门,直到看见池珏的刹那,心中的不安才被消除。 他偏过身子趿拖鞋,玩笑道:“客官,夜宵服务到。”眼神瞟去旁边,一双赤裸雪白的脚丫踩着地毯。他嗅到玫瑰香的水蒸汽,这才抬起头注意到池珏还半湿着头发。 “洗澡了?头发怎么不吹干?”他随手把纸袋放到玄关柜上,皱着眉问。 玄关柜有半个萧徇铎那么高,纸袋也高,池珏好奇地掂起脚,扒拉着纸袋一侧往里瞧,珍珠似的脚趾微微用力,边缘泛起粉色。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小蛋糕。”池珏本不想轻饶了萧徇铎,努力板起小脸,却被甜点吸引走注意力。 萧徇铎猫下腰,熟练地把池珏抱在臂弯上,远离弥漫起诱人甜香的玄关,稳稳托着小姑娘往她的浴室走去。 “先吹干头发再吃。”他一本正经且不容拒绝。 池珏侧脸贴着他的衬衣,仿佛依稀能触碰到室外的秋风和夜露,鬓角小碎发被摩擦得向上卷起,像只翘着耳朵的小白兔。 “还不是为了给你开门。怕晚了,你又不见了。”池珏斜着眼角瞪他,小脾气又回来了,“萧大少脾气大得很,哼。” 萧徇铎双手抱着她,低头吻她湿软干净的后颈,解释说:“我没生气,刚才去见了趟朋友,这不就回来了?”他把池珏放在洗漱台上,从加热架上抽了一条毛巾,垫到她头发与肩颈之间,又拾起她丢在一旁的吹风机。 热风在头顶喧嚣,池珏低着脑袋摆弄台上的瓶瓶罐罐,双手往自己脸上拍化妆水。 萧徇铎没注意,摇晃手腕时角度大了些,把她掌心的水吹得蹦了出来。 “呀,小心点。”池珏娇声怪罪,她拍完水,把湿乎乎的小手往眼前人的腰上抹。 海军蓝的高级面料上出现两个不完整的掌印,萧徇铎笑看了一眼,故意拿腰去撞池珏的膝盖。 “池小珏,我怀疑你是蓄意报复。”他五指深插入她的黑发,检查是否还有没干的地方。 池珏挪动膝盖,不让他碰,挂着小脸不作声。 萧徇铎心里发愁,但没显露,吹完头发,直接把池珏抱到沙发上。 餐桌顶上的水晶灯明晃晃照着,萧徇铎之前布置的都是些暗色家具,深灰的岩板桌面和棕色地板吸走了多余的光,整体饱和度被中和,空气里漾着橙黄光圈。 萧徇铎放下池珏,起身拎着纸袋,到厨房找了些杯子碟子,把打包的食品转移到漂亮的餐具中。 池珏翘着脚尖在沙发上安坐,精致摆盘的甜品陆续摆放在边桌上,她扬起眉毛看了一会儿,目光透出几分喜欢。 血糖上升会使人心情变好。萧徇铎等池珏拿着小叉子吃了几口,才从厨房走过来,轻轻坐到她身边。 把小姑娘光着的脚丫抱到怀中,双眸温柔而认真地直视她,他问:“下午因为我去教室找你,所以生气了?” 池珏扭着脖子不看他,心里纠结要怎么说才显得自己不矫情。 “嗯?”萧徇铎歪了歪头,眼神追过去,嗓音柔软,“不用顾虑,有任何不开心都告诉我好吗?” 池珏咽了咽嘴里的甜奶味,表情稍不自然,缓缓地开口:“你...怎么突然就过来?搞得我被所有人当猴围观...” 萧徇铎不愿意承认自己因为吃飞醋,用问句回答问句:“你是因为我去找你生气?还是因为我让你被同学围观而生气?” “唔...”池珏一时间分辨不出答案,垂头沉思着没有回应。 萧徇铎不让她沉默,用虎口抬起她的脸,逼问道:“难道我长得见不得人?或者,你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认识?”他眼神有些委屈。 “不是!”池珏一慌,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就是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对别人说...而且你,你之前说不急的!”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渣。 萧徇铎像是受到打击,腰往后仰:“池珏,我是说过不逼你,不着急。我不敢妄想你现在昭告天下,宣布我是你的男朋友,乃至爱人。”他吸了口气,笑得伤心,“我只是想正大光明的和你走在一起,也不可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池珏张着嘴,不知怎么解释,着急得脸蛋火热,手指攥紧了衣角。 萧徇铎见她眼圈红了,突然有些自责没把话说得再和软些。他咬着舌尖盯了会儿她,还是舍不得让小姑娘心里难受。 “现在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后不随便去教室找你了,好不好?”他上身重新凑过去,认命地服软,“不要哭嘛。” 脚掌软软地踩着萧徇铎的腹肌,隔着一层衣服,还能感受到其间明显的沟壑。池珏原本也没想哭,吸了吸鼻子说:“没说不让你去。你提前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嘛...” 萧徇铎喟叹,伸长双臂把撅嘴的小姑娘抱过来,整个圈到怀里,侧脸蹭蹭她干燥的发丝,低沉地开口:“宝贝,我承认,为了警告其他可能觊觎你的男人,我是故意出现在你教室门口的。或许我有时没能完全控制住雄性的侵略和占有欲,让你困扰了。抱歉...我改,以后尽量不这样了。” 池珏昂起头望他,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略有挫败,往日英气的剑眉星目也耷拉着,又长又翘的睫毛轻颤,看起来有些可怜。 池珏怎么忍心再怪他,她亲了亲眼前流畅的下颌线,安抚他:“我也没有真的很生气啦,你不用这么自责。” 萧徇铎有些痒,从喉咙里笑了一声,贴着池珏亲昵道:“那你不会再不开心了?” 池珏嗅着他身上皮革混合烟草的气味,点了点头。 两人相互抱着,你一口我一口分享甜品,边看了会儿电视。枝头的麻雀早已寂静,月牙儿高高挂着,时针将要走到12点。 萧徇铎放开怀里捂得热烘烘的小姑娘,看了眼时间便要告辞。 “啊?哦...好吧...”今晚他不留下么?对于夜晚的二人欢愉,池珏本以为顺理成章... 她心里疑惑,虽不情愿放他走,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萧徇铎轻笑起身,临走前,在池珏额头留下一吻:“晚安,好梦。” 打德扑的后遗症,他按耐不住,想吊着人胃口。 弟弟成年啦 日子像脆弱的枯叶,一片一片飘摇落下。寒鸦支着圆规似的双脚,立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摇摇欲坠,“嘎嘎”凄号,呼唤着南飞的同伴。白日渐短,黑夜愈长,大学的第一学期已经过去了大半。 整日阴沉的天空,给大学校园笼罩上飘渺的灰纱,年轻的学生们踏着渐渐枯黄的草地,步履匆忙,神情木讷。往常活泼的灰兔们也不知躲到哪里去筑窝了,秋收冬藏,赶在冬季来临之前,一切生物都忙于为自己积蓄能量。 池珏等人即将迎来一次大考,这次的考试成绩占总成绩的30%,对最终学业等级起决定性作用。 教室里空气冷肃,教授们人到中年,不约而同地裹上了灰色或黑色的大衣,插着兜在台上走来走去,演示文稿像眨眼睛似地切换。层迭的阶梯上难得填满了人,没有谁敢在这段时间翘课,一排排发色各异的头低埋着,除了教授平直又迅速讲课声,只剩敲击键盘或纸笔摩擦的轻响。 秦棠屡败屡战地分开打架的眼皮,本来她上课就像听天书,阴暗潮湿的气候更摧得她昏昏欲睡。 池珏在桌下拿笔杆尾部戳她,试图把秦棠从瞌睡虫的围攻里救出来。不管能不能学进去,她起码做出个勤奋的样子,给教授留个好印象,或许期末还能侥幸及格。 秦棠打着哈欠,时不时被池珏戳醒,用尽毕生的毅力支撑到下课。可教授刚一走出教室,她就像被注入了兴奋剂,瞬间抖擞精神。 “哎,”池珏担心地看着她,“你可咋办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秦棠一脸潇洒,冲教授离去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转念又想万一挂了科,来年还得重修,终究是逃不过。她拉着池珏耳语道,“小珏儿,你学得怎么样?要不教教我?” 艺术史艰深晦涩,况且英语不是她的母语,池珏也没有把握。她摇摇头:“我也不太懂。别反倒把你教坏了。” 秦棠绝望地把额头砸到桌面上,她不爱学习的脑筋在其他地方却灵光,默了几分钟,突然惊起身转过头去。 后排安坐的百里被突然出现的大脸惊到。向来不多逗留的他,不知为何今天还没走。银框镜片后的丹凤眼瞪大了,茫然地看着秦棠。 “怎么?”他眨了下眼,很快恢复冷漠的神情。 “听说你入学成绩排名第一?”秦棠眼里闪着贼光。 “是。” 秦棠发现了可以抱的大腿,恨不得贴到他身上:“那这次考试你能考好吗?” 百里往后仰,不愿意回答这无聊的问题,抓起书想走。 “诶!”秦棠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冰山,不,学霸!给补个课或者压个题呗!” 百里的清秀面容拧紧了,注视着手腕上隔着衣袖的那只手,又不想当着池珏的面动粗。他压着嫌恶,冷声推辞:“教授不是给划了重点么?” 秦棠捏紧手指不让他走,另一只手举起如同砖头的课本,讪笑几声:“这叫划重点?这叫整本书都是重点!”她不放弃,转头寻找支持者,“你说是吧?小珏儿。” 池珏觉得让百里给秦棠补课是个有效的方案,虽然百里看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但为了秦棠的学业,她还是尽量劝一劝:“嗯...是挺难的,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帮一帮秦棠吗?“ 百里暗中使劲和秦棠拉锯,想抽回自己的手。他有些不耐烦地站着,轻嘲地反问池珏:“你会?你怎么不教她。” 池珏在学习上不能说不用功,此时难免羞愧,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承认:“我也不太会...” “喂,不干就不干,你不要说别人!”秦棠遽然松开手,她是个最讲究义气的,自己的事情不愿意牵连池珏。 百里一下子没收住力,顺着惯性退后两步。他头疼地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答应道:“行吧,你俩周日来找我。到时候我在群里发地址。” “我也要去?”池珏一愣。 “一起吧!小珏儿,你也可以查漏补缺嘛。”秦棠见他同意,高兴地拉上池珏。 “好吧。”池珏想想也是,多学一点总不是坏事。 百里赟淇总算摆脱纠缠,清冷的眸子扫了眼对面,拔腿走了。 池珏往日历上记日程提醒,注意到日期,才发现今天的徐知煜的生日。 “哎呀,怎么把这个忘了!”她拍拍自己的额头,可这异国他乡的,要怎么给徐知煜过生日呢。 她皱眉思量了半日,犹豫着给萧徇铎发信息。 “晚上有空吗?” 临近年底,萧徇铎也很忙,不仅有实验室的赶工,还有他一些生意的年结准备和股东会议。和池珏也有几日没见了。 “怎么了?”池珏甚少主动找自己,萧徇铎听见特定的铃声,立马掏出手机回应。 “今天是徐知煜生日,你愿不愿意和我去给他庆祝一下?他在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家里估计也顾不上。他一个人过生日会不会太冷清了?” 萧徇铎看着手机屏幕,简直哭笑不得。让他去给情敌过生日?小姑娘是怎么想的? 池珏似乎也觉得这个场面难以想象,又发了一条:“要是你没时间就算了,我自己去给他过也没问题的。” 没问题?问题更大了!他不去的话,小姑娘就要和情敌单独相处!萧徇铎烦躁地挠头,咬着舌纠结了好久才回复。 “我有空,二十分钟之后去接你。” “好呢!”池珏发了个小兔子点头的乖巧表情。 天色将晚,徐知煜正扶着椅背做复健运动,听到指节慢敲三下的叩门声,他擦着汗去开门。 池珏为表郑重,特意回家换了衣服,红裙华丽,腰部两侧是镂空的蕾丝,以下是整齐的百褶。她一跃而起,褶皱随之流转,裙角飞扬,露出白皙的肌肤。 徐知煜被红衣似蝶的少女扑了一身,他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张开手臂接住,双脚固执地扒牢地面,强忍下酸痛。 “生日快乐!祝贺你成年啦!”池珏热情地抱着他,仿佛比寿星本人还兴奋。 徐知煜眼底是欣慰的笑意,惊喜却不意外。他早料到池珏会来,还想着两个人怎么过生日。 “谢谢玉玉!”他俯身将池珏放下,抬头时才看见后面还竖着个人影。 萧徇铎双手提着大包小包,正眼神微妙地看他,嘴角勾出标准的弧度,也说:“生日快乐。” “...黄鼠狼给鸡拜年。”徐知煜脑海里蹦出一句。 住过的房间【H】 枯山水铺满砂石,组成细密多孔的结构,吸收自然界杂音,庭院空灵幽静。 两男目光相碰,谁也没避开。 不多时,徐知煜无声弯下眉眼,瞳仁半遮,牵着池珏的手转身往里走。 “今天有课吗?从哪里过来的?” “嗯,刚下课,去买了点东西就过来啦。你也不提醒我,万一忘了你的生日可怎么办。” “我还过什么生日。你不论哪天来热闹一下子,就当是过过了。” “那不行,18岁生日多重要呀,按国内就是成年了呢。” “这么说,我又有短暂的几个月和你同年了。哈哈。” “噫,不可以没大没小。” 少男少女边轻声闲聊,边携手往里走。萧徇铎两手提满购物袋,在玄关艰难地换鞋。说笑声从屋内飘来,他闻着空气里的酸臭,心里骂自己为什么来。 他拖着步伐进去,把东西重重放到餐桌上。 碰撞声打断了谈话,那两人朝餐桌看去。徐知煜像是才发现这些购物袋,惊讶道:“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18岁是大日子,虽然在这里条件不完备,但是该有的还是尽量要有的呀。”池珏回答。 徐知煜盯着一堆此起彼伏的袋子,怔了几秒,才笑笑说:“...也是啊。” 萧徇铎靠桌站着,转脸看了看他,目光探究。 池珏心大地跑过去拆袋子,把各色餐食、装饰品、蛋糕还有礼物分门别类,言语略有歉意:“我不会做饭,也来不及请厨师了。买的基本都是些做好的凉菜和半成品,热一下就能吃那种,你别介意哦。” “当然不介意。”徐知煜摇摇头,过来帮忙。 萧徇铎抱环双臂,站在原地不动,事不关己便作不知。 池珏拉了拉他:“萧学长,可以帮忙给气球打上气,和彩带一起粘到高处吗?”边说着,边往他掌心塞入一个小巧的打气筒,“你个子高嘛,拜托啦。”她俏皮地眨眼。 萧徇铎没法拒绝池珏,心里劝自己,来都来了。他点点头坐到一旁,慢条斯理地充气球。 池珏同徐知煜窝在厨房,过家家似的研究菜品怎样摆盘,或是如何加热。两人一直嘀嘀咕咕,但在餐桌稍远处听不真切。 萧徇铎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等到徐知煜全盘接手厨房,池珏开始叉着腰乱晃悠,他挑眉一笑。 “小珏,我不清楚这些贴到哪里好看,还有些房间可能不好随便进去?你给我指一下?” “好呀。”池珏想着萧学长还没参观过这个房子,说,“我顺便带你逛逛。” 她和萧徇铎先给客厅和餐厅做了简单的装饰,又给书房门上也贴了气球。茶室太过冷清,张灯结彩反而不伦不类,索性只把格子门闭上。 “二楼呢?二楼是什么?”萧徇铎跟着逛了一圈,不经意地看向楼梯。 “楼上都是卧室。”池珏边说边带着他上楼。 三扇雕花木门沿着走道并行排列,池珏打开最里面的一扇,说:“这间我小时候住过几日。” 萧徇铎迈进去,拿眼扫了一圈。整洁的套房,配有浴室,可惜时间久远,房内早已没了池珏的气息,只弥漫着松木的苦涩。 池珏想去开窗通风,刚走到飘窗前,只听门“啪”一声关上了。她正要回头,却被男人挺括的身躯压住。 金石相击之音挠着耳廓,“饭还早,我们先做点别的?” “不行,阿鱼还在楼下!”池珏听懂了他的意思。 “嘘...”萧徇铎从背后吻她的侧脸,“你小声点,他不会听见的。” 池珏还想挣扎,被身侧的两只大手钳住。 萧徇铎埋在柔顺的黑发里呼吸,稍一用力,将掌中的小人儿翻转过来。 四目相对,金棕色的眼眸里,薄怒与委屈交织,贪婪与爱欲相融。 “你...“池珏有点被震撼,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萧学长的处境尴尬。 “放心,我不会毁了小竹马的生日宴。如果...你配合的话。“萧徇铎笑得放肆,薄厚适中的唇瓣在锁骨上流连,乌木玫瑰香顺着鼻腔钻入主神经。 他挤到裸露的双腿间,手掌闯入裙底抚摸,鼻息渐渐加重。 池珏半躺在飘窗上,后背顶着玻璃窗,双脚被分开踩上飘窗边沿,就这样门户大开得被男人压在身下。 萧徇铎躬身逼近,一手在她背后拉下裙子拉链,揉捏着光滑的雪背;另一只手将内裤底部捻成一根线,牵着左摇右晃。 “这,木制的房,房子,隔音不..不好。”池珏被弄得软了腰,说话都不连贯了。 萧徇铎放开被啃得微红的锁骨,将红裙上半身拽下少许,圆润的胸乳跳了出来,可爱的乳头已经鲜红起立。 “可是,”他百忙之中抬头说了一句,“你湿得好快。” 火热的手掌从裙底抽出,五指上沾满透明液体,一张手,还在指尖粘稠得拉丝。 多日未曾欢愉,池珏羞愧地别开脸,不敢向上看,下身却诚实地一颤,吐出更多的水来。 手掌及时回到刚才的位置,恰好接住了新鲜微热的蜜液。萧徇铎咬着乳尖闷笑,粗粝的舌根卷住像樱桃核般的乳头,双唇扯着乳晕拉得又细又长。 “呀...哈啊!啊...”池珏轻喘,胸部被迫向上挺,腰背反弓着后仰。 落霞漫天,鸥鸦鸟雀四散归林,夕阳从海岸线直射进窗内。池珏背着光,金虹橙晖托住她苗条婀娜的娇躯,趁得她面若桃花,肤如白玉。 萧徇铎喉结起伏,用目光膜拜这圣洁纯净。 他窒着呼吸半跪下去,撩起裙子凑近池珏的腿心,长指拉开碍事的内裤,唇舌猛地舔了上去。 “啊...嗯哼....”池珏舒服地叫了一声,又怕传到楼下,急忙喘息着压低声音。 怕什么来什么,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玉玉,饭快好了,你在楼上吗?”徐知煜爬楼梯有些慢,扒着扶手一级一级地向上走。 池珏一激灵,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身下的男人却不让,宽大的手掌握住池珏的大腿,向上一抬,将两条莹润的腿分别架到双肩上。英俊的脸庞紧贴花心,舌尖变成一把软钩子,灵活地在花穴里勾动,上下左右,反复逡巡。 楼梯上的响动越来越近,徐知煜的嗓音清晰地传来:“玉玉?你在房间里吗?” 池珏听见一声重似一声的脚步声,浑身出了一层薄汗,她含着口涎不敢出声,只能努力伸长手臂,胡乱地拍打萧徇铎。 萧徇铎像是沙漠里渴了多天的旅人,心里只有眼前这汪清泉,舌尖顶到泉眼里舔弄,疯狂吮吸天赐的甘露。 走廊里响起开门声,徐知煜推开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门,想确认池珏是否在房里。 “唔——嗯——”池珏捂住嘴,腰腹打挺,花穴紧张地不停开合,扬起一道透明水柱。 一门之隔【H】 一扇再一扇雕花木门被推开,徐知煜恍惚看见二人上了楼,现下却找不见人影。他心一悬,冥冥之中感觉到些不妙。 伤痕纠缠的手指握住最里面一间的门把手,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压下把手。 门应声而开,流动的空气中有一丝玫瑰香气,内里却空无一人。 池珏被抵在浴室门内,纤长的双腿盘在男人腰间。一双宽大厚实的手掌垫在身后,护住腰背以免弄疼了她。红裙堆迭在腰间,乳肉随着喘息轻跳,摩擦在男人的衬衣上。萧徇铎不知何时解开了皮带,粗壮的肉棒从狭小的空隙里挤出来,翘着顶端在池珏粉嫩的大腿内侧戳出小坑。 “别...外面...”池珏隐约听见卧室门被打开,继而是徐知煜沉缓的脚步声,她慌乱得直薅胸前男人浅褐色的卷发。 萧徇铎被薅得有些吃痛,太阳穴突突直跳,惩罚似得在池珏胸前吃得更狠了。他手掌腾不出空,就用犬齿尖尖轮流衔住左右的樱果,像游龙戏珠般向中间拨弄着,试图将两团水红的乳晕并拢。富有肉感的唇瓣张开,同时含住两颗肿胀挺立的红珠,牙关上下夹住乳晕的边缘,不让小白兔似的乳肉逃脱,喉结不停滑动,努力将软香的奶豆腐尽可能多地吃进嘴里。 少女香汗淋漓,不知是爽得还是怕得。她不情愿地放过手感极好的毛茸卷发,一手紧捂住红唇,唯恐漏出一息呻吟;另一手垂下,虚虚握住顶在腿上的肉棒,麦色的肉棒胀大到前所未有的硬度,深红的龟头发烫,铃口被小手一摸,立即吐出少许液体。柔若无骨的小手圈住棒身,生涩地上下套弄起来,似安抚,也似求饶。 极具辨识度的足音越来越近,近得让池珏产生徐知煜正贴站在门的另一面的错觉。双腿几乎耗尽了气力,就要夹不住中间的定海神针,玉臀空悬着摇摇欲坠,捂唇的手慌忙勾住男人的脖颈。池珏又急又羞又燥又爽,生理性泪水从酡红的眼尾滚落,她绷不住细声抽噎。 萧徇铎直起腰,凑上来舔她的泪珠,吻她的唇。他怜爱地含住池珏丹霞般红润的小嘴,承接那抑制不住的泣音,尽数咽入喉咙。他收紧双臂抱起颤抖的少女,回身几步,离开粗糙的门板,把她置于洗漱台之上。 池珏将哭未哭,抽抽嗒嗒地半坐在冰凉大理石台面上,长发已被门板蹭得微乱,胸前白兔活泼跳跃,身下已经喷过一次的花穴湿得一塌糊涂。 萧徇铎下身挺立,滚烫得像烧红的铁棍,他包住池珏的玉手,亲密无间地引导它,牢牢把住铁棍。精壮的蜂腰前后挺动,肉棒在光滑细腻的包裹里前后穿梭,铃口吐着露珠张开了些,一下下撞入阴唇间隙,套玩红豆似的阴蒂。 一男一女双唇紧贴,性器相依,浴室里只流淌着抑制不住的滞重鼻息。 徐知煜走进房间,略略看了一眼,没寻到人就准备出去。 房里没开灯,仅靠窗棂透入微光,飘窗边缘不知为何亮晶晶的,似有水光。 他停住回转的步伐,向里面走了几步,站在飘窗前垂眸细瞧,思索片刻,伸出双指去触那道水痕。 哪里来的透明粘液,他皱着眉抬起手,液体在手指与飘窗之间拉出细丝,又顺着他抬手的动作潺湲至掌心。 他低头轻嗅,熟悉的乌木玫瑰淡淡溢出。心恍然一空,鼻翼停止翕动,像骤然遭受寒风侵袭,他屏住呼吸,觉得下肢痛痒,后背生凉。 极目远眺,余晖消散大半,只有远处海岸与天际相交处,还留有一线柔光。弧顶苍穹一如徐知煜杏圆的眼眸,逐渐被黑暗笼罩。 少年稚气的脸庞噙起有些疯的笑意,他托举着手掌,步伐清晰,踱到几步远的浴室门口。他靠门缝站着,侧耳从门缝里捕捉任何地细微声响,黑黢黢的瞳孔死死盯着暗色门板。 他静静听了半晌,薄唇微启,正要出声。下一秒却改变主意,踉跄地退后半步,低头伸出微红的舌尖,从掌根缓缓舔到指尖,将手里薄薄一层淫水全部卷入嘴中。他口含馥郁甜腥又略带体温的淫水,仰头半阖眼睑,感受着粘液与自己的唾液相融,仔细品味其中滋味。那温润香甜,如同红玫瑰在舌尖嫣然绽放,又冷不丁将她锋利的尖刺狠狠扎下,任由鲜血横流。 他垂下手,咽掉口中各色水液,径直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呼...啊...”池珏听见徐知煜远去的声音,仿佛终于从水底被救出来,仰起脸大口喘息着,边摇头哀声道,“你轻,轻点。” 萧徇铎蹭着她掌心的纹理撞出去,纹理凹陷处像是几只小夹子,扯动盘虬肉棒的青筋。他激动得要命,哪里听得见池珏在说什么,蒙头把狰狞地龟头一次次用力顶向阴蒂。 池珏被撞得向洗漱台后方滑去,又被提住小巧的脚踝拖回来,她膝盖分开,时不时触碰到线条分明的人鱼线,双手按在身后台面上,收效甚微地支撑着自己。 金棕色眼底燃着欲火,萧徇铎像头狼崽子,直勾勾捉住来之不易的珍宝,渴望且不知餍足。他咬着舌尖,压抑想继续深进的冲动,肉棒顶端水淋淋的,铃口轻轻碾磨早已湿烂酥麻的穴口。 浴室的空气变得闷热,池珏可以听到分明而快速的心跳,胡乱而沉重的喘息。身前男人干渴的眼神,充血的肌群,无一不在宣示他要长驱直入,直捣花心。 萧徇铎却在此时错开眼,他向洗漱台上的镜子望去,少女鲜红的裙子卷成细细一条,与洁白无瑕的身体形成强烈对比,宛如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被欲望火焰染指。纤细的脊背遮不住胸乳,半边浑圆从侧面悄悄探头。他抓着池珏的手动作加快,血液由全身的毛细血管匆匆汇聚于下身,快感却像坐了云霄飞车般扶摇直上。 “宝贝,”他盯住镜子,哑声唤道:“看看我。” 池珏仰着脖子侧过脸,镜子映出少女绝美的侧颜,蜿蜒的雪颈和沉溺情潮的桃花眼。 快感的弦突然被扯断,萧徇铎剧烈地挺动,在精液迸射的霎那,斜腰偏身,将一滩白浊射入旁边的洗面池中。 欲望被疏解,他深长地喟叹,首先半抱着小姑娘给她整理衣裙,亲了亲她的耳朵哄道。 “没弄脏你的裙子,不生气啊。”尾音沙哑又清脆,宛如秋叶被素手折碎。 池珏看着水池里一汪奶油色的浊液,红着脸没作声,洋娃娃似的任人装扮。 暗流与火焰 暮色苍茫,给人庆生的两人姗姗来迟,气息不稳地现身厨房。 徐知煜正低着头乘汤,心无旁骛的模样,仿佛从未发觉异常,只略抬起上眼皮。 “去哪了?菜都弄好了。” “哦...”池珏眼神飘忽,攥着裙角,随口编道,“带学长去后院边上的小树林逛了逛,回来晚了。” 茶室的格子门大开着,草编的卷帘半垂,从轻微的荡漾里能看到风的形状。一壶清茶热气腾腾地摆在餐桌上。 徐知煜双手端汤,在桌边温柔一笑:“没事,时间刚刚好。坐吧。” 池珏松了气坐下,桌上整齐码着三个凉菜,四道热炒,一份甜汤,再加上生日蛋糕和长寿面,正好凑足十样。虽然加工方面没怎么出力,但采购是她完成的,她与有荣焉地拍拍手,看着四周彩色的装饰,心满意足道:“这才是过生日的规矩嘛。不然,冷清清的像什么样子。” “过生日而已,哪什么规矩。”萧徇铎拉开椅子坐下,自己的生日从来都是胡乱过的。 “萧大哥不常回国,可能对我们那儿的风俗不大了解。”徐知煜坐在池珏的另一侧,接话道,“我们那里过生日一般都比较隆重。我和玉玉最初的交集,就是在我的六岁生日那天。” 池珏听他喊萧大哥,脑海里浮现小时候看的《天龙八部》电视剧,那里面有个英雄好汉萧大哥,可这长相嘛...她侧头看了一眼,埋着脸偷笑,只能说毫无关系。 “哦?是么。”萧徇铎随口应了句,对两小无猜的往事不感兴趣,拿起公筷给池珏夹菜。 徐知煜拎着茶壶,给池珏惯用的陶杯里注入清茶。他把杯往前推了推,问池珏:“口渴了吧,先润润再吃东西。” 池珏在楼上喘得口干舌燥,没来及多想,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萧徇铎闻言顿了手,目光穿过圆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对面。 “萧大哥有所不知,我母亲和玉玉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原本有意指腹为婚。”徐知煜放下茶壶,小鹿眼含情脉脉又带几分腼腆,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玉玉从小就温柔贴心,自己生着病,不仅给我挑生日礼物,还亲手写了贺卡。” “那小熊至今仍是我最喜欢的礼物!玉玉,你还记得吗?”他兴奋又怀念地问池珏。 池珏捏着汤勺点点头,眨眨眼,觉得徐知煜哪里不对劲,又不大说得上来。 萧徇铎听出端倪,对面的少年像只弱小而凶残的幼犬,一面摇着尾巴讨好主人,一面狂吠着示威,警惕任何其他人靠近。 他仔细处理着碗里的鱼肉,边思索道:可以不跟刚成年的小孩计较,但这感觉如同菜里的鱼刺,虽伤不到根本却碍事得扎人。可若是自己不甘示弱地回敬,两人在桌面上相争,倒会惹得小姑娘烦扰。 他把剃好的鱼肉挪到池珏碗里,放下筷子打量徐知煜。少年帽衫的拉链微敞着,停歇了常规运动的他比来时瘦削些许。年轻的脸上一双杏眼炯然,闪烁着锋利又天真的敌意。 高悬的顶灯抛下有实体感的光,明暗层迭,萧徇铎往后靠住椅背,半张脸隐到池珏的影子里,神情莫测:“温柔贴心当然好,但要处处留心,事事在意,也太累了些。” 他站起身伸长手臂,从池珏椅背后绕过,把徐知煜搁在手边的茶壶拎到自己手上,微微欠身给在座各位续上热茶。 “譬如世间花朵千万种,相比温顺却朝开暮落的木槿,我更喜欢肆意的玫瑰。”萧徇铎没放下壶把,仿佛攥着权柄。他玩味地直视徐知煜,“玫瑰只管自己高兴便绽放,不愉悦就扎人。至于琐事,自有园丁去料理。” 徐知煜梗着脖子没避开,挑衅地回视:“我记得《小王子》里说,‘正是你花费在玫瑰上的时间,才使得你的玫瑰花珍贵无比’。那像萧大哥这样的大忙人,恐怕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滋养自己的玫瑰了。” “可小王子正因为年轻的不成熟,主动离开了他的玫瑰。”萧徇铎扶着壶盖坐下,见池珏吃完第一块鱼,又拿公筷夹了一块,“称职园丁的基础要求,除了勤劳忠诚,起码还得有成熟的心性和稳定的生活状态。对吧?小珏。” 池珏食鱼正欢,吃完一块就有第二块送到碗里,注意力没在谈话上,还以为两人真在闲聊关于种花的事情。 “嗯...”她撑着筷子歪头想了想,自家园里虽有半亩花田,基本都由管家或者徐知煜照料。自己不过是偶尔浇浇水,属实经验不足。她害羞地笑笑,询问的眼神望向徐知煜,“可能是吧?” 室内静了几秒,不远处壁炉里的蓝色火苗越来越微弱,空气仿佛突然被抽走了。 面对池珏清澈见底的眼神,徐知煜进退维谷,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与萧徇铎之间短暂的剑拔弩张突然变得毫无意义。 有那么一瞬间,徐知煜竟嫉妒起池珏的不谙世事。藏不住锋芒的眼眸垂下,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再抬头时已变回水汪汪的小狗眼。 “萧大哥说得,没错。”他偏头没看萧徇铎,收拾着心绪,对池珏点了下头。 萧徇铎如同不露声色,吞噬一切的暗流,席卷了徐知煜的锐气和炽热,连一丝火花都没让迸出。 风吹动茶室卷帘,击打门框,”啪啪“作响。暖黄色灯光婆娑摇曳,壁炉里蓝焰喘了口气,像烛光般隐约颤动,执拗地不肯熄灭。 茶凉人走,星落云散。 徐知煜独坐,伸指拾起筷子,尝了面前最近的一道菜。 菜已经凉透了。他哭也似的勾起唇,口里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正好,吃了烫的反而更疼。他自我安慰道,抵着胃里的反酸,又强行塞了几口,以维持身体机能的运转。 他滑动喉头,艰涩地往下咽。 萧徇铎暗有所指的话没错。稚嫩残缺、未来渺茫的自己,拿什么和他争呢? 铁锈味萦绕舌尖,徐知煜舔舔唇,自暴自弃地回味起楼上房间里尝到的甜蜜。 碗里剩的长寿面坨成一团,沉船似的贴着碗底。 他猛地起身掷掉筷子,蹒跚着奔向被遗忘在角落许久的背包,抽出笔记本电脑,赶在最后一点电量耗尽之前,发出一封邮件。 粗糙的十指交握,徐知煜看着变暗的屏幕,气咽声丝。他缓缓向墙壁伸手,随着“啪嗒”一声,顶上的灯灭了。 壁炉瞬间夺取到大量的电流,蓝焰拼了命肆虐,依然照不亮整间屋子。 外面又下起雨,点点滴滴打在卷帘上,掩住黑暗里一声抽泣。 百里庄园 羊毛地毯柔软得像初春的嫩草,一双奶白的纤足陷在其中,细密微蜷的绒毛被几只泛粉的脚趾揪着,委屈地讨好着轻刷足弓。 池珏伏在透明书桌上,桌上累着好几本厚厚的书,她皱着眉拿笔在书页上写写画画,黑亮的发丝也跟着发愁,无辜被挠得蓬松杂乱。 秦棠发来自己到了的信息。池珏在镜子前捋了捋头发,把桌上的书胡乱塞进包里,双手提着匆匆下楼。 “麻烦你来接我啦。”池珏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包先丢到座位上,扶着车框爬上车。 “没事,这有什么的。”秦棠摆摆手,好奇道,“不过,萧男神没主动要求接送你?” “哦...我没和他提。”天性使然,池珏是个在各方面都称不上主动的人。萧徇铎今天恰好没出现,池珏也就没找他。 秦棠开着车斜过一眼,偷笑道:“我就说嘛。要是知道去男同学家里,萧男神不得像老母鸡似得跟牢了?” 女孩们单独在一起,池珏不免被秦棠带野了,她撇了撇嘴,骄矜道:“他知道了能拿我怎样?我又没卖给他。” “是咯,”秦棠点点头,单手抚摸下颌,引经据典地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她故作正经的样子有些滑稽,池珏忍俊不禁。两人谈笑间,车盘旋高地而上,穿过大片修剪齐整的树林,在一扇足有两人高的、门禁森严的对开铁门前停下了。 两名身背防弹马甲的壮年男子远远地从侧面迎了出来,为首的那个意料之外地会说中文。他在一步的距离外停步,对着降下的车窗里询问。 “您好,请问是池小姐和秦小姐吗?” 两女孩确认了身份,那男子回身比了个手势,铁门徐徐开启。 “请进,您往前再开一段,就可以看见主楼了。”男子说完,弯着腰后退,恭敬地在车尾后鞠了个躬。 车又行了许久,秦棠踩着油门穿过秋意盎然的前花园,一栋格局似古堡,又巧妙融合了现代风格的主楼居高临下伫立着。 她两家里也算是非富即贵,却仍被这华丽贵气的庄园惊艳到,抬着头四目圆睁,应接不暇。 缓步踏上青金石台阶,古董榆木门上刻画着繁复的纹章,被两旁的侍者拉开。 身穿燕尾服的管家站在右里,从服帖的发丝到锃亮的皮鞋,无一不显露着优雅和尊严。 “二位小姐贵安,一路来辛苦了。少爷已在书房等候,请缓步随我来。”管家欠身问候,抬着一只手,走在侧面为二人引导。 登上一层楼,在两侧挂满油画,铺着厚地毯的昏暗走廊里走了一段,管家停下脚步,举起指节轻敲两下,压着把手进去,随即侧身扶住门。 世界一下子明亮了。 清风欢快地推着纯白纱罗,送入前院的花草香气。在纱罗窗帘飞扬又飘落的间隙,风里微末的粉尘旋转发光。冰肌玉骨的少年鹤立在一整面墙的红木书架下,天光从高处的玫瑰窗外落到脸上,给冷眸薄唇平添几分明艳。美人在骨不在皮,墨绿色家居服领口凸出的锁骨白得透明,一本泛黄的旧书摊在骨节分明的手上,他清峻的鼻梁抬起,深邃凤眼随着开门声转过来。 百里赟淇合上书,瞧见进来的两人,略有讶异:“一起来的?” “小棠去接我的。”池珏点点头,抬头打量这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哦…”百里赟淇回想秦棠的车技,心里怜惜地摇摇头,“坐吧。” 房间深处的书桌宽大得能躺下一个人,桌面除了两本书以外没有杂物,两张放着软垫的镂空靠背木椅并排摆在一侧。 百里拎着书走过来,坐到另一侧的皮椅上,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试卷般大小的纸,分别放到两个女孩面前。 “先做做看。”他收回手,没有多余的话,重又打开书看。 秦棠捏着纸翻来覆去,疑惑道:“这...还要考试?” 百里歪着头瞟她,薄唇轻嘲:“不是你让我押题的么。” “哦!”秦棠如获至宝。两人安下心拿出笔做题。 空气静谧地流动,只有微弱的骨瓷杯碟相碰声。管家不知何时呈上来大吉岭茶,醇厚的茶香缭绕四周,让人忍不住翕动鼻翼。百里却像是完全沉浸在书里,连呼吸声都不闻。 与此同时,温哥华市中心最繁华的洛逊街上,一家法国连锁的咖啡烘焙店二楼角落里,坐着五官立体的一男一女。 墙边坐着个金发蓝眸的女子,方桌上放着一份文件,她伸手把文件推到男人面前,嘴里喋喋不休着什么。 萧徇铎半坐不坐,却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脚尖朝向楼梯口,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 “你最好看一下,Noah。作为你曾经的同学,如今的同事,我劝你慎重考虑,这对你是个不错的选项,起码是最佳选项之一。”女子撩了撩及腰的金发,不厌其烦地劝道。 “不好意思,我的人生从来不需要别人来提供选项。”萧徇铎有些心烦,连面前香浓的拿铁都不碰,“Edith,以我们的关系,我愿意和你坐下来喝杯咖啡已经是最大程度地仁至义尽了。另外,我们也远没有熟捻到需要请你来为我考虑将来。” Edith咽了口热美式,双手转动马克杯,掌心的温热递给她继续开口的勇气:“S制药可以满足你的所有要求,你看...” 萧徇铎大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好了,这个话题不必再提。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 Edith叹了口气,提起另一个人:“百里赟淇,这个人你知道吧。” 萧徇铎抱着臂点点头,神情自若。 “他在接近池珏,”Edith扬起眉毛,暧昧地笑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 “别跟我卖关子。”萧徇铎不为所动。 “如果你去美国加入S制药,公司允许你带上池珏,一并满足她所有的学习生活需求,比如保送她去任何想去的大学。”蓝眸在墙角的阴暗里闪烁着,继续抛出橄榄枝,“我会替公司拿到五亿美金的注资,所得的分红股我可以分你一半,当然,也可以放到池珏的名下。” “最重要的是,她会远离百里赟淇。这个好处怎么样?”她放下马克杯,磕在桌上发出脆响。金色头颅靠到墙上,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 “呵,知道我为什么最不愿意和你纠缠吗?”萧徇铎勾起嘴角,星目里却不见笑意。他阴毒又冷漠地坦诚道,“Edith,你是个不择不扣的野心家。好处?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他放下手站起身,不再跟这人浪费时间。 高挑伟岸的身影施施然下了楼,临走不忘去柜台前买了几样甜点。 秋千 香槟色的大吉岭茶捧出缕缕白雾,被秋风一抓就散了。红木书架靠墙静静地看着,始终矗立于这座庄园,它历经世世代代的沧桑,见识过形形色色的访客。 百里赟淇垂着纤白的颈,专注读书,定格似得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他气息微弱,也不喝茶,唯恐发出一丝声音,惊扰到近在咫尺的小白兔。 小白兔捏着只橘黄的笔,像是乖巧地抱着胡萝卜。笔尖在纸面上移动,百里赟淇随着“沙沙”声调整呼吸,试图从呼吸频率里探究小白兔的心情。 “咝...”白纱罗飞卷,秦棠摸摸手臂上立起的寒毛,小声抱怨,“好冷呀。” 风拂过池珏的发丝,吻上肉嘟嘟的耳垂,羊脂玉的纯白没躲过染上冷红。池珏感到有些干痒,空闲的左手抬指挠了挠,细嫩的皮肤禁不起蹂躏,整个耳廓一下子全红了。 眼尾余光被迫切收回,圆珠似的喉结在脖颈上滑动,百里有些燥地摘掉眼镜,压抑着轻咳一声。 “抱歉,书房没通暖气。我去关窗。”他放下捏出褶皱的书,站起身说。 池珏有些好奇,没抬头地随口问了句:“为什么书房不通暖气?” 冷泠泠的声音被风撕扯,游丝将断未断悬在半空,池珏恍惚听见半句,但没听清,下意识转头向声音源头望去。 墨绿丝绸光滑柔顺,在天光下泛起月白荧光,流光溢彩并没有夺走少年的清隽,反而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百里肩如刀削,四肢修长,宛如傲霜斗雪的一杆青竹。 他面朝窗外,双眼半阖,薄唇深吸一口凉气,接着张开双臂抓住的两侧窗轩,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轻轻合上。 他对着玻璃吐出胸口的闷热,转身的瞬间,猝不及防撞上池珏清澈的桃花眼。 “!?”精瘦的腰顶到窗台边,凤眼睁大须臾,用眼神询问她。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池珏问道。 “咳,这是我外祖的旧宅,书房不通暖气、不设火源是家族传统。”百里清了清嗓子,继续倚着窗台,难得耐心地解释了几句,“一则,温暖催人倦怠,会降低工作的效率。二则,书房各处都是纸张木材,易燃。” “哦,原来如此。”池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青竹静立窗畔,仿佛站在光阴之外,维持着冷静自持,好整以暇地从这个不远不近不易察觉的距离观察书桌。 从百里赟淇的角度看过去,池珏乌发披肩,从前倾的后背滑到身侧。奶黄色上衣缀着可爱的圆领,把天鹅颈松垮垮围了一圈,晕染几点暖橘色重彩。她今天罕见地没穿裙子,天蓝色牛仔裤紧紧裹着双腿,让人忆起春日的塞纳河,蜿蜒又不失丰韵。目光穿过椅子底部,天蓝裤脚与白袜之间,露出一截脚腕,突起的踝骨光泽莹润,像遗落在雪地里的东珠。 秦棠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斜着身子凑过去,在池珏边耳语了几句。池珏发出一声轻呼,两人又笑作一团。 娴静的风景瞬间被冲破,百里遗憾地挑挑眉,走到池珏背后,冷不丁地问了句。 “在笑什么?” 池珏弯着眼,只是笑。秦棠也捂嘴笑,不说话。 百里斜眼看向秦棠面前的纸,笔迹正划到1766年,弗拉格尔着名的代表作《秋千》。 “这是典型的法国洛可可风格,线条的勾勒及色彩的运用都可以说无可挑剔。怎么?”百里有些莫名,边问边欠着身翻书,几下就翻到印有这幅《秋千》的页面。 画上是一个少女衣裙华丽、满脸春色地坐在秋千上,秋千高高荡起,脚下灌木丛中有一年轻男子正仰着身子欣赏裙下的风姿,抬手欲接住少女落下的粉鞋。 秦棠用笔指了指少女身后的树林里,有位白发男人半隐在暗角。她坏笑着说:“这幅画不是画的贵族浪荡公子和他的小情人吗。传言藏在后面的这个老男人才是少女真正的丈夫。嘻嘻,我刚跟小珏说,这岂不是当面送绿帽嘛,这个老男人必定是想卖妻求荣。” 百里沉默了片刻,捏着书的手指骨节发白,猛地把书合上了。 空气“砰”地一声冷凝住了,池珏回过头。 黑发蹭过墨绿丝绸,莹白肌肤优雅地卧在眼前,飞翘的锁骨几乎要撞上她的鼻尖。 池珏嗅到冰雪的呼啸,缩着脖子往桌边退,黑瞳微扩,怯声说了句:“我们说着玩的。” 秦棠也在一旁噤声,向斜上方偷瞄百里冷肃的神情。 百里闻言回过神,收回按在书上的手,蜷曲两指,用指节按了按眉心。 “无妨...不过关于少女的丈夫一说,是没有事实根据的。结合路易王朝的背景和目前的史料记载,这个白发男子应该只是佣人一类的角色。”他直起腰离池珏远了些,转而单手扶住她的椅背。手掌遮住凌厉的凤眸,他浅浅吸了口玫瑰香气,冷静下来,“考试的时候注意不要乱写。艺术史讲究的是严谨,不是随便从哪听来的乡野轶事。” 坐着的两人心虚地点点头,接下来的时间都没有再多话了。 百里稳坐对面,不咸不淡地把池珏疑惑的知识点讲解了一下。至于秦棠,因为大半个学期没好好听过课,基础实在薄弱,只获得了索性回去死记硬背答案的忠告。 两人一齐起身告辞,百里让稍等,拿起电话吩咐备车。 “我带小珏回去就行。”秦棠小声抗议。 “天快黑了,你能保障自己安全到家就烧高香了。”百里揉着太阳穴,仍感到头疼,撑着桌子站起来,有气无力地叹道,“我送她吧。” 踏上充满界限感的古木楼梯,池珏心有所感地抬头,正对上楼梯转角处的一幅油画。 画中的修女包着白色头巾,圣服前挂着银色十字架,她低着头,双手合十,眼眸微闭,神情虔诚。 池珏冥冥中被吸引,盯着修女的肖像愣了愣。秦棠却没有注意,早已走下楼梯,正回过头来唤她。 “这是我母亲。”清冷的声音毫无波澜,百里站在侧后方提了句,仿佛只是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亲戚。 “哦...”池珏又看了一眼修女胸前的十字架,收回眼神走了出去。 门口有辆墨色的迈巴赫在等候,池珏告别了秦棠,和百里一左一右坐到后座。 司机训练有素,只简短地问候并询问了地址,随后便升起挡板。 钢琴漆身闪耀着森林的绿光,像一道迅疾箭影,掠出华美如画的庄园。 聚会 枫树的细枝横斜旁出,焦黑光秃得像是油烟墨混了鱼胆汁,用最小号的毛笔勾勒出的线条。落叶和枯草被清洁车全部吸走,黑土地被剪了寸头,只有短短的茬子不青不黄地冒着。老天爷难得帮忙地放晴了几日,天上的云彩散尽,阳光批在平静的海面上,远处雪山闪烁着回应波光。 正值这样的好天气,学期后半的大考终于结束。秦棠交了卷,收笔气势如宝剑归鞘,随即却毫无形象地恨不得给身后的百里赟淇磕一个。 “以后不能再叫你冰山了,你是我的神!”她欢呼鼓掌,考试题起码有八成都被百里押中了!这学期稳了! “是呀,百里你好厉害!”池珏也高兴地回过头,“教授划的重点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到底考哪个。” 百里神色如常,仿佛押中考题是极平常的事。他揉了揉疲累的手腕,说:“随便猜的罢了,没什么。” 池珏估计这次得分能在90%以上,只要期末作业不失误,拿A是板上钉钉了。 “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我和小棠还两眼一抹黑呢。怎么感谢你好呢?”池珏真诚地问。 银色镜框闪着光亮,丹凤眼灼灼看向她,百里似乎在考虑什么,迟了几秒开口道。 “哦?那不如和…” “大群里说要组织去唱歌庆祝大考结束,你俩去不去?”秦棠扑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艺术院这一届的中国学生不多,他们互相抱团地拉了个大群,秦棠性格活泼爱交际,整天在里面上蹿下跳。 池珏刚来半年多,也没几个朋友,想去认识些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好呀。”她点点头,又问百里:“百里,那你去吗?” “…好。”其实没兴趣去这种闹哄哄的场合,但是既然这两个组员都要去,就难得合群一回吧,百里想着,答应了下来。 “啊对了,刚才说要怎么谢你?”池珏接着被打断的话问道。 百里抬眼看着秦棠走远去拉别人一起的背影,转而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只说。 “没什么好谢的,有空请我吃饭吧。” “当然没问题!”池珏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温哥华的夜纸醉金迷,在这个年轻人众多的城市,各色娱乐场所总是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约定的KTV在学校不远处的通宵一条街上,街两侧皆是酒吧夜店,是大学城里最热闹也是最迷乱的地方。 黑色建筑静谧地坐落在街角,它开得有年头了,设备比较陈旧,来光顾的人不多,在这条街上显得尤为冷清。 百里扶着有些黏腻的门框,两女孩走进去,好奇地张望。 大厅里暗沉沉的,只有几盏鲜红的应急灯亮着,顺着正对门的走道看进去,有几间房间都关着门,从里面传来喧嚣的音乐声。 “额,这地方正不正规呀。”池珏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紧张无措地拽了拽秦棠的衣袖。 “是有点老破小啦,不过开了很多年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秦棠捏了捏衣角上的手,小声安慰道,“学生聚会嘛,考虑有些人手头不宽裕,只能选些平价的地方。” “小店正规合法营业,几位不用担心。”黑暗处有个酒水吧台,从台后面突然探出个人来,把池珏吓了一跳。 那人从吧台里走出来,是个青年男子,头发长得遮住眼睛,人瞧上去比百里还要瘦,皮肤蜡黄,衣着随意,看态度大概是这里的管理人员。 “是C大的聚会吗?有几个人已经来了,在里面,请你们随我来。”他黑发后的小眼睛扫了一眼,转身往里走。 三人对视了一下,保持着距离跟在那男子身后。 走道最深处的一间门被打开,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人,还有个稍眼熟的少年在点歌机前面蹲着。 “小哥,你们这个怎么调升调降调呀?”他抬起头乘机问道。 那男子把人送进来就准备走,一手握着门把手,门关到一半,声音不情愿地从夹缝中飘进来。 “没有这种功能,抱歉。” 门“啪”地合上了。 气氛安静了片刻,点歌机前的少年讪笑着站了起来,看见池珏时眼睛亮了一下。 “不好意思,集体活动需要周全大多数人的情况,这个地方是简陋了些。”他看着池珏说,见她脸上陌生的表情,腆着脸急切道,“你不记得我了吗?迎新会的时候我坐你左侧边。嘿嘿,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哦…是你啊。你好,最近怎么样?”池珏哪里记得他,只佯作恍然大悟,和他握了手。 “挺好的,遗憾没和你选到同一节课。你考试顺利吧,你模样看着就聪明,估计游刃有余。”那少年握着池珏滑嫩的小手不愿意松开,喋喋不休地聊起来,“下学期你准备选哪些课?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池珏的手腕被一只洁白干净的手握住。 “首先,她起码考得比你好。”透明镜片遮不住眸底寒光,百里纤如玉笋的手指捏着池珏的手腕,用巧劲将它缓缓抽出,“其次,也不劳你费心。” 对面不知名的少年一愣,见百里挡到池珏身前,误以为他是正牌的护花使者,一时间尴尬地不知作何反应。 “嘻嘻,都站着说话多累呀?快坐下吧。”秦棠适时打了个圆场,她眼角瞟了百里一眼,这人平时不声不响,今天怎么…… 身后的门再次打开,又有几个人进来,房间里热闹起来,方才的小插曲在欢声笑语中被抹平。 池珏总感到心里不安,坐到老得掉皮的长沙发上,躲在角落里听秦棠唱歌。 “不舒服?”百里落座在她身边,将她和其他人隔开,见她出神的样子,问。 池珏挺直身体坐着,尽量不碰到墙上斑驳的壁纸,用只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可能前几天复习太耗神了。一考完放松下来,人就懒怠了。” “需要我送你先回去吗?”百里转脸端详她,巴掌大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他冷静的语气里有几分担心,“下次我再把题列得精简些。” “没事啦,来都来了,别扫大家的兴。”池珏看秦棠在一群人中间耍宝,不禁仰头笑了出来,“诶?你不唱歌吗?” “…不会唱。”百里淡淡地说,“从来没有人给我唱过歌,也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唱。” 他垂眼看着漆黑的地面,薄唇微抿,神情漠然,和介绍他母亲肖像画的时候一摸一样。 同情的暖流突然涌上池珏心头,百里他或许童年没感受过温情,才会给自己套上冷漠的外壳吧。 “我给你唱一首听呀。”池珏柔声道,没等他反应,起身走向点歌机。 铤而走险 刚十九岁的大学生就像振翅欲飞麻雀,伸着脖子扎堆叽叽喳喳,不一会儿功夫就混成一片。 点歌机里的已点待唱列表,长洒洒排了十几首歌,池珏哑然失笑,随手点了首会唱的,任由它落到队伍最末。 她坐回已经被磨成哑光的沙发,百无聊赖地给萧徇铎发信息。 萧徇铎正在外面应酬,收到池珏的信息,他推掉下一轮敬酒,借抽烟的名义出去透气。 “怎么去了那家KTV?谁定的位置?”听说了池珏的位置,他惊讶地问。 “不清楚诶,有什么问题吗?” “那条街上竞争激烈,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听说那家店走了点斜路子。我这边快结束了,一会儿去接你吧。”萧徇铎没说得太具体。 池珏估算了一下自己点的歌的时间,等唱完再走也不算太失礼,便回复他:“好,我这大概还有一个半小时?” “好,我到了门口给你发信息。” 萧徇铎缓缓吸了半根烟,双指夹着明灭的火星。他抽了口冷气,凉意透过气管,心绪幽幽地悬了起来。 今夜晴朗,一轮圆月悬在头顶,淡淡薄暮遮盖了整个夜空。他仰起头,想寻找往常最亮的那颗天狼星,却仿佛被月光淹没了,始终没有找到。 他掐灭燃尽的烟头,随手抛进垃圾桶里,转头往里走,打算尽快脱身,可以去KTV门口等池珏。 池珏正和百里有一单没一搭地说话,大部分都是池珏在说,比如刚才谁唱得歌好听呀,或是素描的小组作业也快到最终评定的死线了,小组报告怎么分工呀。 百里静静附耳听着,偶尔言简意赅地回答一两句。少女莺声软语围绕在耳畔,他冰雕般的侧脸在彩色氛围灯下,染了些雪融雾散的暖意。 墙角的暖气也是老旧式的,没有温度控制,烫手的热风不停地从管道里叹气似得吹出,烘得池珏口干舌燥。喝多了水,她站起身,准备去趟洗手间。 “等下,”百里拉住她的衣袖,抬头向不远处略提高了嗓音,“秦棠!” 碎珠般的声线在喧闹的音乐声中尤为明显,在唱歌的人都停了下来,秦棠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快步过来。 “怎么了?小珏你要去哪?”她圆脸红扑扑的,双眼闪烁兴奋的光彩,见池珏站着,问道。 “哦,我去下洗手间。”池珏说。 “你们一起吧。”百里坐着,声音从低处飘上来。 “嗯嗯,我陪你一起去比较安全。”秦棠也觉得不能让池珏落单,两女孩手拉手地去了。 池珏刚进去锁上门,就听到门口有几个女孩子的嬉笑声。等她办完事出来洗手时,又听见外面有男人的声音和女孩声混杂在一起。双方语气都有些凶,池珏心里感觉不好,攥着擦手纸跑出来看。 小店的洗手间狭隘昏暗,男厕和女厕并排挨着。有几个纹着花臂的男青年正站在门口,凶神恶煞地瞪着秦棠。秦棠被几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围着,扯着嗓子在嚷嚷。 “人家都已经明确拒绝了!你们还敢动手动脚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狗样,还有胆子来泡妞呢。” 对面几人五大三粗的,胸口带着不知真假的大金链子,看上去一拳就能把一个女生给撂倒,嘴里囫囵几句不着调的话,挺着胸肌往女生堆里撞。 “怎么了小棠,你们在吵什么?”池珏从女生们背后的门里出来问。 那几个花臂男眼睛都直了,口里也安静下来,像士兵列队般齐刷刷向池珏看去。 “这几个女生是我朋友,正巧也在这玩。我刚看见这些男的跟在背后想对她们上手!”秦棠忿忿道,“真是太龌龊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一个花臂男趁没人注意,悄悄绕到身后,伸手欲拉池珏。 “诶!你干什么!”秦棠眼角一直留意着对方的动向,眼疾手快地一把拽回池珏,并伸出穿小猫跟的脚狠狠踹了那男的大腿一脚。 “喂!你怎么打人呢!”被踹的那人顺势倒在墙上,“唉哟”着装出受伤的样子,剩下几个花臂男炸了锅似地吵嚷起来。 见一群人撸着袖子就准备上来拿人的样子,池珏紧紧挡住秦棠,警惕地盯着他们,准备随机应变。 “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不服就报警!调监控让警察来判断是谁对谁错!”池珏也摸不准这里有没有监控,只能强装镇定,雪亮的桃花眼射出骇人的气势。 为首的人听到报警,晒笑一声,勉强给了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点面子,抱着臂说道:“这几个妞是和我们认识的,我们都在一个包房里玩。你俩不相信的话,可以跟我去看看。” “不是的!”有个女生着急地解释,“我们是被别人忽悠过来玩的,进门才发觉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我们就是准备结伴离开,谁料到他们居然尾随!” 其余女生也随声附和,一个娇小的女生眼里甚至闪着害怕的泪光。 “哎,刚才在房里还叫咱哥哥呢,怎么翻脸不认人呢。”男人眯缝起小眼,淫笑着又像站不住似地挤过来,“这位漂亮的小姑娘也一起来坐坐吧。” 卫生间门口充斥着清洁剂的冲鼻味,池珏却在这股味里闻到一股诡异的味道。像是烧焦的麻油,又有些枯草叶味,臭得人头晕,她紧了紧鼻翼,看了眼秦棠。 秦棠见多识广,也嗅到这似曾相识的味道,她回了池珏一个警惕的眼神,侧过脸在暗处用嘴型说了“叶子”两个字。 叶子不就是…?! …怪不得这些人精神亢奋,脚步虚浮,这下没有靠讲理脱身的可能了。况且一群人吵了这么久,前面吧台那个管事的人始终没有出现。池珏心里凉了半截,皱着眉发愁。突然想到百里在包房里,或许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叫来警察...她决定铤而走险一次。 “这样吧,我跟你们走。”池珏拿开秦棠的手,上前一步,光洁的脸庞严肃而淡定,不慌不忙地提出条件,“但是其他女生必须安全离开。” “不行!你胡说什么!”秦棠吓得跳了起来,这些人现在没有正常神志,落入他们手里可不是开玩笑的。她一个劲儿往后拖池珏,厉声喊道,“我们包房里还有人,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万一发展成群体斗殴就更难收场了。 池珏抬手定住她的身体,在背后轻声说:“小棠,脱身后马上去找百里。” 秦棠瞬间明白了她的计划,依旧不肯放心,瞪大圆眼不赞成地看向她。 “行啊,那就走吧。别磨蹭了。”几个花臂男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面靠墙的那人说着就要来牵池珏。 散发着焦臭味的枯黄手指眼看就要贴上洁白如玉的手腕,秦棠把心一横,提起脚又要踹过去。 “Take your filthy hands away!”千钧一发之际,从走道深处黑暗里,传来一声男子的怒喝。 擦肩而过 风刀霜剑拂面而至,空气里像是被打了液氮,不可见的冰浮散在漆黑里。 又脏又旧的地毯上,一双雪白的休闲鞋尖从暗处探出头来,百里赟淇神色凌厉,薄唇微启,高声呵斥。 “百里!”池珏和秦棠齐声轻呼。 “你们许久不回,我听到喊声,过来看看。”百里站到池珏身边,挡住她身边的空隙。 池珏用有些干哑的嗓音向他解释了现在的情况。 百里见她花容失色,凤眼愈发幽冷,他厉声警告为首的花臂男:“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没闲心探究。无论你们是混哪条道的,今天,不是你们可以撒野的日子!” “哪里来的柔弱少爷,够胆跟爷呛声。撂倒你,连一根手指都不用。”那花臂男先是被百里的气势震了一下,等看清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以及终年不见阳光的雪白肌肤,心里的邪念猖狂起来。 五六个青年男子上前,像野狗群包围猎物般,将池珏等人围住。他们心里清楚,只要打倒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这些女生便失去了主心骨,任由人下手。 铁秤砣似的拳头挟着风声,向百里的胸口猛然袭去,眼看就要把瘦弱少年击飞。所有女生都惊呼起来,池珏慌忙把百里往边上推。 “啪”透明如玉的十指迎上前,离胸口两尺远的位置,止住来势汹汹的拳头。 百里纤可见骨的手腕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挡住壮汉的拳风。 他稳稳地站着,如同风中傲立的青竹。 “呵,没吃饭吗?废物。”他嘲讽地勾起嘴角,说“废物”时,眼神意有所指地看向对方。 “哼,花拳绣腿…”对方悻悻然收回拳头,有些丢脸。但毕竟自己人多,也不怕这算是有两下子的少年,“这样吧,这两个多管闲事的小朋友可以走。其余我们自己人之间,你就别掺合了。” 百里沉默了几秒,挑了挑眉答应道:“行啊。不相干的人我本来也不想管,那我们先走了。” “这怎么行!”池珏和秦棠怎么能眼睁睁看同性陷入困境,疾声制止这场交易。 百里回过头来,目光不容置喙,用气音快速说了句:“放心。听我的。”他一手拽上一个,拖行李箱似得把她俩拉走了。 回到包房后,百里按下急着说话的两人,先到墙角打了个简短的电话。 “警察十分钟之内到。有什么话?说吧。”他挂了电话走过来,一脸坦然。 “我知道你能快速叫来人。但是怎么能让那些女生跟他们走呢?他们在一起多危险呀!”池珏焦急地质问。 “危险?”百里的表情像是听见了荒谬的笑话,歪着头看池珏,仿佛在看一只懵懂天真的小白鼠,“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最危险的情况。这些人明显吸了毒,可能还不止叶子一种,这臭味我离他两米都能闻见。那店家闻不见吗?他为什么不管?再者,你们在卫生间门口堵着,吵嚷了那么久,有管事的人来看过吗?” 他鲜少连串地说那么多话,方才接的那拳让他感觉胸闷,他换了口气,又说,“多半,这些人和这家店是有紧密联系的。如果我们没法及时脱身,店家把灯一熄,前后门一锁,那这一屋子的人,岂不是任人鱼肉?” “可是那几个…”秦棠依旧有顾虑。 百里不看她,仍是盯着池珏,抬手抵胸口咳了两声:“咳咳,比起素昧平生的人,我更要确保的是你的安全。其余那几个…我只能说,大概率十分钟内来不及出什么大事,这已经是把损失降到最低的策略了。” “哦…”池珏垂头应了一声,她理解百里的做法,只是心里还有点别扭。 百里淡淡地抿了抿唇,没再说话,觉得喉咙腥甜,走去旁边喝水。 “诶,我觉得他说得也没错…就十分钟,应该不会有问题吧。”秦棠在池珏耳边说。 “嗯,但愿吧。”池珏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走道里传来踹门和惊吼的嘈杂,是警察来了。 百里放下杯子,出去看了一眼,又很快回来,身后跟这个穿警察制服的壮实男子。 “警察要暂时查封这家店,抱歉扫大家的兴了。”那男子声如洪钟。 一群人早就有所准备,纷纷拎上包,鱼贯而出。 走道上,百里从正往外涌的人潮里逆行过来,对池珏说:“我得去趟警察局,把这个案子压死,以防他们轻易逃脱,之后再行报复。不能送你回去了。” 池珏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没事,有人来接我。” 百里定定地看她,眼里有丝叹息,片刻后勉强笑了下,缓声道:“好,那你注意安全。” 舌根抵住喉头,压下阵阵上涌的血腥气,他直着背回身向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冲破人群挤了进来,他占据着身高优势,眼睛比头顶昏黄的灯泡更明亮,扬头高喊:“池珏!” “我在这儿,萧学长!”人堆里的池珏高兴地挥舞手臂。 星眸瞩目着它的目标,完全没有在意周围,壮实的身体像坦克压境,迈着长腿冲破湍急人潮。 两人擦肩而过,碰撞的气流将耳侧的鬓发吹起。 百里侧眸望去,男子伟岸的背影在人群里穿过,三两步奔到池珏面前,两人在漆黑肮脏的走道里相拥。 他脑海里回响起Edith的话...想必这就是那位不幸被她看中的萧徇铎了。 清隽少年安静坐在警车里,冷眸透过车窗,一眨不眨地注视两人的身影,直到警车开出一段距离,才渐渐移开视线。 萧徇铎冲到池珏身前,高昂的头颅垂下,埋入令人安心的玫瑰气息里:“我看见外面有警车过来,怕你出事,就进来了。” 池珏长吁一口气,萧徇铎的出现消除了最后一丝紧张,她仰着颈嗅他,皮革混烟草的成熟气息,此刻与几缕酒香缠绕,染了些不羁与迷醉。 “我没事,有一些小纠纷,已经解决了。”她细声耳语。 室内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只剩几个不认识的在门口等人,皆回头好奇地打量这对相拥的男女。 萧徇铎心知小姑娘不情愿被围观,从她身上起来,有几分醉意的星目凶巴巴瞪了回去。 池珏冰凉的小手摸了过来,钻进掌心挠了挠,春风化雨的嗓音从胸口的高度吹来。 “我们走吧。” 萧徇铎收回怒目,温柔地笑看她:“好,不过得委屈你了。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这里离你家也不远,我叫辆车来?或者我俩散步回去?” 池珏刚受了惊,想透透气平复一下心情,她贴着天然暖手宝似的大掌,说:“那就走走吧。” 两人往家的方向漫步而去。 走了没多久,黑暗的天空落下白色的飘絮,月光不知何时被云挡住,只流出水泠泠的月晕。白絮随风飞扬,不规则的六棱形反射着溶溶月色,天地青白,犹如晨光熹微,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萧徇铎反手脱下西装外套,罩到小姑娘肩头。 金棕卷发上沾了点点冰晶,他走远两步,回头看站在干净洁白琉璃界里的少女,抬头呼出酒熏的雾气。 “初雪呢,珏儿。” 初雪夜话 雪屑像被撕碎的蚕茧,轻盈棉软地覆盖到秃黑的枝桠上。矗立的路灯戴上纯白尖角礼帽,为翩飞的六棱雪花打上橙黄色舞台灯光。走出酒吧夜店一条街,前面角落里不知哪家还来得及打烊的店,极有意境地放起一首《Moon River》。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Oh,dream maker, you heart breaker,Wherever you're goin', I'm goin' your way…” 奥黛丽赫本的歌声像今夜雪花般轻柔,栖息在来往路人的心田。 萧徇铎西服外套下穿着黑色高领薄羊绒毛衣,缓步穿行于初雪中,在池珏身侧随着音乐轻吟浅唱着。 最初就是萧徇铎的这副好嗓音,让池珏在飞机上注意到他。此刻的金石之音在冷凝的空气中更加悠扬,连漫天雪舞都不禁迎合起这动听的歌声。 池珏肩披带着体温的外套,小皮靴在雪地上踢踢踏踏地打节奏,她竖起耳朵听着,思绪一飘,想起答应唱给百里的歌也没来得及唱。 “都怪那几个臭流氓...害我言而无信。”她突然有些恼怒,皮靴的矮跟把无人踏足的雪地踩出一个个坑。 白皑皑印上一连串的脚印,两人走得听不见音乐声,萧徇铎才问。 “刚才是为什么事情叫来了警察?” 池珏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萧徇铎俊秀的眉眼间有怜惜的笑意,停下脚步拂去池珏发顶的雪花:“真是个勇敢的小姑娘。” 池珏挑着眉看他,疑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多管闲事。” “或许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懂得独善其身,”萧徇铎对于爱人向来不吝夸奖,“宝贝,你的正义感让你选择了少数人。” “那如果是你呢?你会像百里一样做吗?”池珏问。 萧徇铎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理解也赞成他的做法,甚至感谢他把你安全地带离了那里。如果换作是我,从一开始我就会亲自陪你去,把遇见危险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池珏有些好笑,瞧了他一眼:“谁会料到有这么巧的事。你可真是个理想主义。” “我向来漂泊无依,哪里来的底气敢理想主义?只是重要的事情不想假手于人罢了。”萧徇铎自嘲道。 反向道路上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雪地上滑出两道宽宽的车轮印,被闪烁的警示灯照得鲜红。 “萧学长,明年该毕业了吧?”池珏看着救护车飞驰,在远去的鸣笛声中问道,“之后想做什么?” 若是白天的萧徇铎,若是清醒的萧徇铎,对于这样的问题,他应该早有一套应对之词。 此刻带了三分醉意的他,面对比冰雪更透明的人儿,竟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 “按照学分以及项目来算,我去年就可以申请毕业了。一直拖着的原因,小半是学校不想轻易放我走,多半是我自己不想离开。”萧徇铎叹了口气。 “你自己?可是为什么呢?” “一个出生政治世家的年轻男人,要如何妄想逃脱体制的凝视呢?”萧徇铎神情暗淡,很不情愿地吐露,“无论我志在何方,身后都牵着根风筝线。” “风筝线?” 他举起右手,三指捏拢,在唇边吹了口气,做了个放飞的手势:“风筝线松一松,我就能躲在这象牙塔里,偷得几分自在。等我脱了这层学生皮,准备好迎接社会的洗礼,风筝线就该紧了。” 池珏还是不太明白,懵懂地瞧着忽然之间形容落拓的男人。 萧徇铎无奈又欣慰地笑了一声,俯身替池珏把外套拢好,星目映着雪光:“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清澈、狡黠、勇敢、稚嫩,像是刚从鸟巢里探出头来,羽翼渐丰得不早不晚 。我那时想,如果我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到18岁,会不会也如你似得玲珑剔透。” 他直起身,口里呼出的白气氤氲在池珏头顶,接着说:“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在遇见我母亲之前,父亲本决定此生不要孩子,奈何他的爱人太想成为一个母亲了…”他轻晒,“从小,他们在杀我也在救我,杀的是我纯真无邪的童年,救的是,若将来某一天我必须面对宦海沉浮,我的交际能力和血液里的圆滑,能帮我活下去。” “……所以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池珏沉默了片刻。 “从来没有。”萧徇铎的嗓音变得干巴巴,“我的路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写好了,不论途中出什么幺蛾子,终将归束于一点。” “为什么非得是你呢?那些出身不相关的人,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情呀。” 萧徇铎歪着头看她,坦白道:“世家子弟利益相关并且容易控制。毕竟祖祖辈辈的人脉、基业都埋在那个圈子里。说白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总要为自己享受的特权付出代价。” “可是你不愿意回去从政。”池珏皱起了眉。 “要是我愿意的话,”萧徇铎举起那双做最精密的实验都不曾出错的手,此时竟微微颤抖,“我学医做什么?” 池珏眼眶一热,她抬手去握那双颤抖的大手,企图用自己并不温暖的小手去温暖它们。 萧徇铎捏着光滑柔嫩的小手,喃喃道:“我是最清楚未来的人,也是对未来最迷茫的人…” “你放心,萧学长。无论你未来选择在哪里,做什么。我都愿意陪伴在你身边。” 池珏看着面前失意的男人,一时情动,竟说出这样的肺腑之言。 “呵,我记住了。”失意的男人低头吻了吻掌心的手背,自觉双目湿润,他扯出一丝笑容,说:“无论这句话是否出自真心,都是我余生用来治愈自己的良药。” 风卷起地上的雪碎,轻轻地拍打上池珏裸露的小腿。她跺跺脚,把雪抖落下来,边娇嗔道:“真心到如假包换好么。快回去啦,太冷了。” “嗯。”萧徇铎裹好她的手,侧过宽厚的身体挡住风,两人相互搀扶在雪地慢行。 旋转跳跃的六棱雪花不知不觉中变成片状,茸茸雪片被卷进北风中,铺天盖地地降下来。雪下大了许多,冰壶秋月缓缓西行,飞花顷刻间覆盖了所有车辙和脚印,整个世界又回归干净的银装素裹。 雪的赏味期限 清晨,池珏被窗外地雪光刺醒。 她艰难地睁开眼,一男子逆光站在落地窗前,他拿着手机转过身,俊朗的面容在雪光里有些模糊。 “宝贝,Whistler开山了,我们去滑雪吧。” Whistler,惠斯勒雪山,距离温哥华以为125公里的太平洋山脉,是北美久负盛名的最佳滑雪场地。这里于2010年举办过冬奥会,度假村里聚集了各大奢华品牌酒店,以及时髦高档的各国餐厅,成为闻名遐迩的度假胜地。 池珏脑子还没醒过来,她懵了会儿,才看清萧徇铎的脸。 “…滑雪?可是我没有装备。”她半梦半醒地犯懒。 “山上什么都有,去了那直接买就行。”萧徇铎放下手机,坏笑着弯腰挠她,边在她耳边吹着气说,“快起来,小懒虫。” 池珏别闹得发痒,笑着失了困意,无可奈何爬起身。 要去雪山,池珏不敢大意,去衣帽间翻出了最厚实保暖的衣服来穿。 趁她梳妆,萧徇铎迅速地把车开到楼下。 池珏穿着粉蓝色中长款羽绒服,踩着翻毛皮靴下楼,远远看上去圆滚滚的,像只遗落在雪地上的蓝气球。 萧徇铎从一辆银黑路虎的车窗里露出脸来,几分浅笑地看着池珏,觉得她珠圆玉润,憨态可掬。以防池珏不认识车,他高声唤道:“在这儿,池圆圆。” 池珏嗔怪地看过来,这车看着跟萧徇铎似得高大,她费了半天的劲,鼓鼓囊囊爬上车,笑骂道:“干嘛给我起外号!你怎么换车了?” “家里只这辆车换了雪地胎。”萧徇铎伸长了腰,侧身给池珏系安全带。 盘旋的山路沿着海天一色的美景,池珏靠在车窗边看着看着,不觉眯了一觉。 再醒来时,池珏还以为自己穿越了。眼前银蝶飞舞,冰雪封山,冰棱又长又尖地从屋檐垂下来,这是出生在江南水乡的她从未见过的素白景象。 两人去了度假村里规模最大的雪具店,萧徇铎因为自己有常用的装备,只专心给池珏挑选。 “喏,这个。”萧徇铎抬手从一排滑雪服里拎出一件。 “这…也太嫩了吧。”池珏撇着嘴,嫌弃直男的审美。 萧徇铎举着手里的滑雪服,坚持道:“万一好看呢,去试试。” 池珏皱皱眉,心想试试也行,转身去了试衣间。 片刻之后,少女身穿一身鹅黄色为主基调的滑雪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白色的条纹呈交叉状包裹着少女四肢和侧腰,在视觉上显得更加纤细。鹅黄更是衬得她皮肤暖融融得白。 萧徇铎抱着双臂,目不转睛看着她,笑道:“可爱可爱,像只天真烂漫的小黄鸭。” 这厮今天不知着了什么魔,总给自己套上神奇的昵称。池珏瞪他一眼,转头看看镜子,也觉得其实还不错,便定下来买这件。 这是萧徇铎第一次给池珏添置衣物,他哼着小曲搭配了成套的雪板和护具,高高兴兴结账去了。 池珏虽然会滑雪,但充其量算得上初级水平,只敢在初学者雪道里滑短道,即便这样,也时不时因为控制不好速度而摔跤。 萧徇铎踏着黑亮的单板,弯曲双腿横着板,慢悠悠地遛在不远处。他随时划出一个漂亮的“Z”字型,惊鸿般俯冲到池珏身后,把陷在雪堆里的小黄鸭拯救出来。 池珏摔了几回,额头上出了些汗,感觉累了。她憨笑着问身后的人:“这里对你来说没什么乐趣吧。我陪你换去高级道?” 墨色滑雪服勾勒着萧徇铎的宽肩窄腰,他长臂一收,把池珏及时拽离了被雪掩住的危险树桩,抬头瞧了眼山巅,见山间云雾将散,说:“玩累了吧。那我们去山顶看看风景?” “好呀。” 萧徇铎扛上两人的雪板,在手机上翻出之前预定好的票,带池珏坐上去往山顶的观光缆车。 随着高度的慢慢爬升,度假村变得越来越小,雪山中上段很是陡峭,缆车几乎是垂直着往上攀,从窗户看下去,有许多滑雪高手在缆车底下的高级道里飞速俯冲。 坐了大约十几分钟,池珏自觉已经望不见底下,却还没有到终点,她拽了拽萧徇铎,问:“这缆车要爬多高呀?” 萧徇铎正倚着雪板养神,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说:“大概700公尺。应该快到了。” 缆车又跃过一个小坡,建有透明观景台的终点站一点点映入眼帘。 “到了。”萧徇铎单肩扛起两块雪板,率先跳下缆车,然后回身扶池珏。 山上北风猎猎,红白相间的巨大枫叶旗在更高处飘扬。白雪覆盖了整个山巅,尖尖的雪顶像一把锋利的剑,直插入碧蓝的天空。 池珏捏着萧徇铎的大手,一步一步登上透明玻璃搭建的观景台。观景台建在悬崖峭壁之上,圆弧形依附着悬崖,又向外突出。人站在上面,有凌空高悬之感。 太阳在空中闪耀,云雾散尽,雪山闪着刺目的光芒,骄傲地显露出来。 这雪山海拔极高,站在山巅便可俯视百岳。池珏凭栏远眺,除了十几条蜿蜒而下的白色雪道,还有几处明珠似的湖泊在森林包围下,错落有致地点缀在山脉各处。 “湖清霜镜晓,涛白雪山来。”池珏端详着脚下的人间仙境,不禁念出脑海里涌现的诗句。 穿黑的萧徇铎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显得有些突兀,他从身后围抱住池珏,嘴唇呼出的热气,温暖着她冻得绯红的耳朵,轻声耳语道:“漂亮吗?犒劳你前段时间准备考试辛苦;一并奖励你昨天的见义勇为。” “啊?那我可亏大了 。”池珏摇着头开玩笑,“几百年如一日的山,我来与不来,它都在这里,也算不得奖励吧。” “这不相干。”萧徇铎却认真起来,“山虽是寻常山,雪可是新鲜雪,还赶在赏味期限以内呢。不枉我昨晚计划了一夜。” “雪还有什么赏味期限?” “新下的雪,洁白粉糯,不仅样子好看,滑起来也顺,摔了也不疼。再过几天就会凝结,掺杂进冰碴子,就不好了。”萧徇铎把下巴抵在她肩头,发散道:“这么说起来,人岂不是一样?一开始两人因为新鲜感,才有深入了解的欲望。等时间过去,就不由自主地归于平淡。” “怎么突然感慨起这些?”池珏疑惑地回头。 萧徇铎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他清了清嗓子,看上去有重要的话要说。 告白 雪山之巅,沿落基山脉呼啸而来的烈风吹不灭萧徇铎内心的局促不安。男人从青涩到成熟,无论经历学术类的检验还是生意场的周旋,都不曾让他的心跳得像现在这样快。 他后退两步,星眸印着雪光,浑身的气场突然变得庄重。 池珏感到身后的热源被抽离,转身回头,正想要询问,却被萧徇铎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那些关于未来打算的话,抱歉可能让你觉得担惊受怕,这绝非我的本意。”萧徇铎眼含愧意,顿了一下,又说,“池珏,你正处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纯真而稚气,对世界充满好奇。而我将近而立之年,却依旧不长进地对未来感到迷茫。半年前,你从天而降,宛如这山巅上最晶莹纯洁的琉璃雪,我却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接住你,呵护你。” 池珏流露出几分无措,以为萧徇铎接下来要说些不好的话,慌忙拉扯这惆怅的空气:“我,我远没有你说的那样,你也不要...” 萧徇铎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沁入心脾的雪味,抬眼无意识地看着群山,接着自我剖析:“但是我昨晚想了许多。我因为对将来去向的不确定,不急于让你确定心意,属故意迁延。我仗着目前你对我的依赖,就敢认定你会一直陪着我,属自负过高。我赌你对我永远保持新鲜感,赌你不会对别人心动,属孤注一掷。这些都是错,或许所有事情我都可以游戏态度,唯独对于你,我不应该,也不可以。” 高大的男子长身鹤立,如直插云霄的玄铁黑刃。说了这么一串话还迟迟没进入主题,他咬着舌尖,攥着拳头咳了声,压住提到嗓子眼的心。 对面的少女似乎心有灵犀,目光湿润地抬起头。 “即使真有一天我要面对身不由己,尔虞我诈,你的安危我依然不肯假手于人。事实上,你的所有大小事,我都想要亲力亲为,这源于我的占有欲,也成就我的安全感。”萧徇铎上前一步,从内衬的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知更鸟蛋蓝色的盒子,掰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大气的指环。 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连成一圈的夜晚星子,众星拱月地包裹着银白指环。 “戒指其实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不是什么高调或贵重的。我不想给你负担,仅仅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日常你愿意戴就戴,不愿意就放着。”大掌托着戒指盒送到池珏面前,萧徇铎俯身在她耳畔,一字一顿地柔声道,“池珏,我爱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飞霜坠入长睫,池珏一时之间懵了,萧徇铎的话语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响,仿佛需耗费很多精神才能理解其中意。世界筱然安静,雪落无声,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 萧徇铎举着手等了半分钟,见池珏没有反应,他心里一急,弯腰向下就准备单膝跪地。 “诶!”池珏伸手托住他的小臂,阻止他的动作,急忙说:“不用这样子!” 萧徇铎小心地双手护着戒指盒站直,星眸灼热地望进少女的心,慎重地又问了一遍:“做我女朋友,好吗?” 零下二叁十度的雪山中,池珏却感觉脸颊感觉涨热,细声细气地说:“好。” 她以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幅度点了点头,戴着鹅黄针织手套的右手张开,含羞又确定地伸到萧徇铎面前。 萧徇铎正努力抑制上扬的嘴角,让自己不要看起来没出息的样子,却很快发现只是徒劳。他手里拿着戒指盒,瞅了眼鹅黄色的可爱小手,笑得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虎牙靠近毛绒的中指,咬住指尖的一小簇毛线,他低着腰仰头,手套随着他的动作褪下。 精致小巧的指环被长指捏起,璀璨夺目的钻石光圈终于依附上春葱似的手指。 池珏竖起五指,以雄壮山脉为背景,左看看,右瞧瞧,流露出新奇又满意的样子。 萧徇铎口中还叼着手套,咧嘴瞅着终于属于自己的小姑娘。 澄净的天空没有一丝云烟,此处是飞鸟无法企及的高度。屹立不倒的山峰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两人相视而笑,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 山脚下的度假村深处,野生丛林环抱着湖泊,湖面将将结冰,薄薄的冰层随着水波逐渐聚集。这依山傍水的幽僻之所,世界顶级的酒店就坐落于此,由几座自然风格的石木建筑组成。 酒店布置得雅致而不失高贵,富丽又不显庸俗。房间宽敞,家具精美,兔毛地毯铺到房间每个角落,让客人完全可以光着脚行走。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闪光的湖泊,而卧室飘窗外是私密性更高的森林。 “萧学长,你放我下来,我会自己走。”池珏拿手指戳他的肩。 “嘿嘿,你今天疲累了,可以不必自己走。”笑容就没从萧徇铎的俊脸上消失过,他爱不释手地抱着小姑娘,不肯轻易撒手,“话说,你怎么还叫我学长?关系正式确认了,这个称呼也得改一改。” 池珏在他耳后翻了个白眼,还记恨早上被取外号的事,随意道:“那要改叫什么?萧扁扁?” 一瞬间天旋地转,池珏被抵在柔软的真皮床头,金石之音一本正经地从上方飘来,“叫萧长长?或者萧粗粗?”萧徇铎状似深思熟虑地建议道。 “你你你…没羞没臊!”池珏瞬间理解到他的指向,修得双脚乱蹬,不让他贴近。 可小姑娘哪里拧得过他,男人的吻像疾风骤雨般落下来,不由分说地从发顶一路向下,直吻到颈侧。 滑雪服早在下山后就被换下,池珏里面穿着贴身的白色高领毛衣,毛衣紧裹着娇躯,凸显好身材的同时,也阻止了男人继续向下的可能。 萧徇铎微喘着停下,恨恨地磨牙,眼神凶残地瞪着,开始考虑把碍事的毛衣撕个粉碎。 毛衣下传来不合时宜的“咕噜— —”声,池珏羞愧难当,满脸通红地捂住自己扁平的腹部。 “我们,先吃点东西…再继续…好不好?”她嗫嚅道。 萧徇铎一下子笑出声来,他自认为并非急色之人,怎么忍心饿着池珏行事? “我去叫餐,再晚,池圆圆要瘦成池扁扁咯。”他直起身,在池珏恶狠狠的注视下,拎起床头电话。 萧短短【微H】 萧徇铎斜在客厅落地窗前的美人塌上,气定神闲地在手机上回复工作信息。玲珑的美人塌几乎容不下他高挑的身躯,长腿从边缘伸出来,上面还挂着一只不盈一握的玉足。 池珏侧身枕着结实柔韧的大臂,宽广的胸膛遮住窗外雪光,皮革气息温柔包裹,她渐渐感到困倦,眯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脚下垫着的腿突然被抽走,少女的纤足“啪哒”打落到软塌上。 “哎呀...”池珏惊醒了一下,抱怨地睁开眼。 眼前那张风流倜傥的俊脸上噙着得逞的坏笑,萧徇铎胡茬比早上冒出少许,毛刺刺地蹭着池珏光滑的额头。 “别睡吧,现在睡多了,晚上走了困。” 池珏皱着脸躲开,眯着眼含含糊糊地念道:“那我困嘛,上午运动累了,就睡一小会儿...” 话音未落,她脑袋一昏,眼皮又沉了下去。 剑眉星目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注意力,歪头看小姑娘实在是睁不开眼睛的样子。手臂上一沉,他也不敢动弹了,只能看着她睡去。 金乌西坠,堕入山头,层林尽染,镜湖吹破。 池珏睡得香甜,梦里春回大地,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果冻做的小熊正从坡上滚下来,骨碌碌沾了满身的晶莹露水。 湿哒哒的小熊跑到身边,柔暖的躯体蹦得老高,把自己扑倒在草地上,果冻做的舌头舔了自己一脸,湿濡地胶体滑动在裸露的肌肤上。 “哼。”感觉果冻顺着脸颊的线条滑到嘴角,又强行挤进唇舌里,池珏从梦中醒来。 “呵,醒了。”萧徇铎不着痕迹地收回浅吻,抬起头等池珏双眸聚焦。 桃花眼涣散地怔了会儿,池珏一时分不清梦与现实,眼前到底是熟悉的男人,还是果冻小熊的伪装。 萧徇铎揉着自己麻木的手肘,无奈又好笑,轻声问:“睡懵了?还认得我是谁吗?” “咳,”房间的暖气很足,池珏睡醒觉得干燥,不愿意张嘴,“嗯...” 玻璃杯盛着温水如及时雨般出现,蜜色手掌稳稳地拿着水,手背上有几丝不易察觉的暗红细印。 “这是这么弄得?滑雪的时候擦到了?”池珏咽下清甜的山泉水,张口问道。 萧徇铎覆手,低头伸出舌尖,压着红痕缓慢舔了一道。斜飞入鬓的浓眉上挑,金瞳觑着池珏被水沾湿的朱唇。 “美人云梦青丝皱。这是某人睡着了给我盖的章。” 他歪头活动僵硬酸麻的肩颈,印着发丝纹路的手背,贴了贴小姑娘高领毛衣上微红的双颊,说:“现在认得我是谁了么?” 红霞飞入池珏的脸蛋,一半是热,一半是羞。 “男朋友。”她用好比蚊子叫的声音回答。 叁个字如燕子羽翅下的初生绒毛,短短一簇掉进萧徇铎耳朵里,散乱着挠到心尖。 “没听清,再说一遍。”他却不知满足,蹲下身把池珏抱起,双臂托着她往卧室里走去。 “男朋友啦。”池珏在男人耳边笑起来。 “还是没听清。” 如此反复几遍,池珏羞赧难耐,抬手打了他一下,切齿道:“萧短短!” 霎那间她的身体从半空中落下,深深陷入高床中,又被柔软的床垫弹起一截。 男人长手长脚地覆上来,压住颤动的娇躯,毛衣的高领被翻下,一侧的犬齿卡住细长的锁骨,威胁道:“好好说。仔细我让你真正见识一下长短。” “呜啊,”池珏缩了缩肩,痒得花枝乱颤,一声比一声高:“男朋友。男朋友!” 萧徇铎满意地收了牙,金毛犬似得在池珏颈侧胡乱拱着。大手趁乱剥下月白的毛衣,里面洁净的瓤肉露了出来。 池珏随着他的动作在床上滚了两圈,描金绣彩的高级被面,相比之下竟稍有粗糙,光滑的肌肤划过,在空气中瑟缩着。 萧徇铎直起腰,膝盖分开跪在池珏的两侧,手上的动作却慢条斯理。他单手拆下羊皮表带,反手一抛,沉甸甸的腕表磕到床头柜上。不疾不徐地收回手,再摸到蜂腰前,伴随布料的摩挲声,皮带从腰间滑出,被银亮的金属头带落到地上。随后,双臂伸展,薄绒毛衣被拽下来,包裹着蜜色肌肉的青年男子躯体竖在华丽大床上。 在做这些的时候,深邃的金瞳死死盯住床上的人儿,随着整齐的穿戴一件又一件脱落,萧徇铎灼热的目光变得黏稠。 灰绿的绸缎被面上,银红与黑金丝线交织。绣样清雅细腻,从上面俯瞰,似深林阔叶,又似雨蝶闪翅。 池珏仰躺在中央,宛如展开透明翅膀的鹿女,愈发冰清玉洁。水汪汪的小鹿眼此刻却被欺负红了,萧徇铎慢悠悠地脱衣服,她可正光裸着上身。胸前的红樱桃籽在目光的注视下,仿佛受到实质的挑逗,硬硬地肿涨起来。 “啊…”池珏侧着腰想避开掠夺的视线,一只手背搭在额前,掩耳盗铃地不去看他。心里的情潮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更猛烈地冲上来,她莫名恼怒,催促道:“你快点。” 萧徇铎暂时放弃脱裤子想法,线条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顺着公狗腰隐入长裤,让人看得意犹未尽。他双臂支在池珏的脸侧,背部肌肉收紧,垂着脖颈看她,如原始森林里的猎豹,按住自己的猎物,玩味地考虑从什么部位开始下口。 他卸了臂力,塌着腰凑下去,舌尖舔了舔漂亮的锁骨,抚慰着刚才被犬齿咬了的地方。 萧徇铎在床上花样多,又爱用尖牙衔住池珏的后颈,却总是小心收敛着力道,从来没留下过长期痕迹,偶尔的红印最多第二天就消褪了。 “嗯哼…” 湿软的舌头在肩窝里打旋,池珏终于感受到心爱之人,朱唇微启,发出满足的叹息。 在身上的人或许还在记仇叫他“萧短短”的事,不肯在任何地方多停留,从锁骨到肚脐,从微仰的颈到吸气的腰,魅惑的唇舌全部浅浅涉猎,只吮吸两秒,甚至坏心眼地绕过浑圆雪团上那双挺翘的红梅。 池珏被吊得不上不下,严密包裹的花穴不由自主地开始流水,藏在半身裙之中,偷偷浸湿了内裤。双腿无意识地相互磨蹭着,池珏放下覆额的手,可怜地看向上方,眼底又湿又红。 “唔…要嘛…” “要?” 萧徇铎止住蜻蜓点水的吻,埋在雪乳间闷笑,气息扑得红梅抖动。 劲骨丰肌从池珏身上起来,长臂拉开床头柜,摸出一个烟盒尺寸、包着塑料纸的小盒。 他一手拿着盒,撑在池珏身侧,垂眸热烈又虔诚地看着她:“可以吗?” “嗯。”池珏没有其他的顾虑。 男人的另一只手拽过柔荑,将它放到已经变得松垮的裤子纽扣上,绵声低哄。 “想要,自己来拿。” 初次【H】 林间晚风骤起,枝头寒酥扶不稳,窸窸窣窣,坠在地上溅起无边的雪浪。 穿花纳锦的高床上,少女倚翠偎红,飞扬的眼角微潮,正攥着被子一角,默默承受肉体的快感。 酒店餐厅正在为尊贵的客人们做晚餐前准备,果木炭烤的牛排、鹿肉是极具特色的风味菜肴,几乎每桌必点。 本地产的枫木,成捆成捆地被投入巨大的明火烤炉,金焰燎出噼啪的爆破声,袅袅炊烟冒着霜雪,缭绕在餐厅伞状的屋顶,挟着风弥漫开来。 枫木坚硬且细密,燃烧时散发甜甜的烟味,质感丰郁,颗粒均匀。 香气从窗棂缝隙渗进来,略带冰雪的清冷,流动在暖气充足的卧室里,与屋里男人身上的味道有几分相似。 这气味填满了鼻腔,池珏感到自己被萧徇铎的气息层层包围,无处可逃。 “咝...” 还没来及发散的神思被大腿内侧的痛感叫回,男人埋在柔嫩的双腿之间,叼着内侧最里的一块肉,不满意少女的走神。 “哼,认真点。” 湿热的厚舌顺着平坦的小腹滑上来,萧徇铎吻住池珏眉心,含糊地哼道。 芭蕉叶般的大掌在雪白娇躯上游走,时不时捏着少女敏感处薄薄的皮肉,克制着手劲揉捏。 “别捏,疼呢~” 池珏嘤嘤娇嗔,水灵的桃花眼红了尾端,目光洇湿,似乎眨眨眼就要变成透明珠子滚落。 萧徇铎信以为真,侧过头去看被揉捏的地方,白皙如初,连指印都找不到。 “呵,小骗子。疼的是我。” 池珏只完成了任务的一半,长裤的纽扣和拉链被解开,滑落下去,堆迭到弯曲的膝盖上。内裤却还齐整,下面中心部位鼓囊囊地,黑色布料被撑得发白,隐隐能从纤维间隙看见里面的浅褐色肉体,几乎要将布料顶破。 萧徇铎隐忍着酸胀,拨开半身裙的松紧带,手臂向下延伸了一半,就触到可以拧出水来的内裤。 他勾唇笑道:“早就湿得透透的了,还说不要呢?” 池珏咬唇,又羞涩又着急,一手撑着床半坐起来,随着臀部动作的变化,花穴受到挤压,又吐出蜜液来。 手臂瑟瑟发抖,软得支不住身子,香肩向后倒,重重撞到床柱上。 半人高的公主床上挂着秋香色帷幔,受到床柱的波及,轻纱抖落下来,明似春晓,薄如蝉翼。 池珏倚着背喘了会儿,才从花穴的奔涌中缓过神来。白皙手臂微颤着举起,探向被暂时压制的巨龙。 水红的双眸抬着,望向身边的男人,如玉的手触不到那么远,甜美的嗓音轻唤道。 “过来。” 棕发金眸的男人跪在床上,金绣银织托起他得天独厚的精壮躯体,刚强与艳丽碰撞,不显突兀,倒像只庄严守护在华丽公主裙角的高大金毛犬。 听到主人召唤,金毛犬立刻丢掉自持的矜贵和尊严,温驯地凑上前寻求亲近。 春葱似得指尖勾住黑布边缘,一松一紧地玩了几回,让内裤边缘不停弹打到腰腹上。尖圆的指甲刮过内裤里的肌肤,指下的小腹肌群紧缩起来。男人抑制不住加重了呼吸,长指捏着内裤一角就要褪下。 池珏骤然收手,不高兴地说:“不是要我自己来拿么?” 萧徇铎只得松开指,无奈地将双手平摊在身侧,退而求其次,挺起腰用腹肌去蹭她的小手,难耐地敦促。 池珏轻哼一声,撅着嘴把黑色内裤拉下。 盘蛩多时的巨龙终于解除封印,盛气凌人地弹出来,绷直的瞬间蹭过池珏的嘴角,在白璧的脸颊边,冒着热气轻跳。 “啊!”第一次里男人的肉棒那么近,池珏捂着嘴角往后逃,却发现早已背靠床柱,没路可退。 怖人的肉棒被挪走,萧徇铎偏过身低头吻她,轻轻抚摸着她的乌发作安慰。 怜惜的亲吻一路向下,吻过凌霜而开的红梅,吻过杨柳细腰。半身裙在不知不觉中解开,随意地飘落到地毯上。 湿透的内裤被牙叼着剥下,鲜红的小穴半羞半绽,如初秋的泣露芙蓉。 手掌揉了揉小穴,阴唇早已被淫水滑得包不住,一揉就乖顺地分开了。 中指探了进去,粉红的穴道紧紧包裹着粗长手指,堵得手指繁难前行。 “啊...啊...轻点。”池珏夹紧了腿,膝盖向上曲起,侧着脸呻吟。 萧徇铎怕弄疼她,中指在穴里轻轻转动,试图开拓狭隘的甬道。修剪干净的指尖将将摸到里面的阻碍,指尖随着转动在上面轻刮。大拇指翘起顶住阴蒂,随着手腕的转动左右摩擦,阴蒂很快肿起,穴道瑟缩着放松了些许。 第二根手指顶着穴口轻蹭,萧徇铎拂开池珏额前散乱地青丝,伸长腰吻上朱唇,厚舌蠕动着撬开贝齿,把推拒的娇吟吞入腹中。 池珏仰着头迎接滚烫的吻,小舌被牢牢勾住,呼吸都瞬间被夺走,喉咙无法吞咽,丝丝津液从嘴角溢出。 “嗯,嗯..唔!”两人正相濡以沫,第二根手指趁虚而入。紧锁的穴口被扒开,闪过微微酸麻,穴道里的嫩肉像是争抢领地般,踊胀着试图推出不速之客。 两条大腿一下子收紧了夹在男人的臀侧,如玉的脚掌死死踩住床塌,透明的边缘因为用力而泛着粉红。 花穴在短暂的酸麻过后,像是改变了主意,缓缓放轻推挤的力道,好奇地吮吸着手指。 萧徇铎依旧垂着头接吻,空闲的手摸索到角落的小盒,单手拆开塑料包装。 双指转动着抠弄了会儿,不顾花穴的挽留,从紧裹的嫩肉中艰涩抽出,带出一滩水液。 冷落许久的肉棒被套上透明的薄膜,顶在还没闭合的水红穴口,随着男人沉下腰,圆润的龟头钻了进去。 “啊!好疼!别...”池珏莹润的胸乳猛地挺起,冰肌玉骨的脊背向后弯成一张弓,抵在粗粝的床柱上。 萧徇铎舔了舔被咬破的唇,躬身撤出肉棒。甜蜜的痛苦在心里颠来倒去,小姑娘未经过人事,真是太嫩了,也太紧了。 他膝行后退了几寸,胸腹向下贴去,沾满口涎的舌头舔弄受惊的花穴。穴肉轻颤着向熟识的厚舌倾诉,在炽热的吐息和柔软的舔弄中,缓了过来,伴着吮吸涌出微热的蜜液。 池珏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又被舔得勾起了热潮,身体瘫软着放松下来。她哆哆嗦嗦分开腿根,脸羞得和腿心的穴一样红,颤声道:“可,可以了。” 赤褐的龟头再次分开穴瓣,萧徇铎双手把玩着雪乳,揉捏硬挺的乳尖。他咬着舌尖一狠心,梆直狰狞的肉棍如蛟龙捣海,锐不可当冲入花穴深处。 “呜啊!!!” 身体里像是有什么被撕裂了。池珏脑海中空白了几秒,从未有过的痛楚像电流般蹿过。花穴阵阵收缩,她胡乱抓住掌下的布料,浑身打颤地抽泣一声。 喷了两次【H】 帷幔摇动,素纱曳地,透白如窗外的薄烟,拢住床上气息交融的男女,鱼水之欢,如梦似幻。 蛟龙昂首,圆头上的口贴紧薄膜,妄想承接花穴里涌动的雨露。周身环绕的褶痕随着柱身的胀大,完全舒展开来。 萧徇铎口含茱萸,抬着臀小幅度地抽动,帮少女缓解初次的疼痛。 “啊...轻点...” 手下的床单被抓得杂乱,池珏张大口喘气,刺痛渐渐消弭,随着穴肉与硬棒的摩擦,快感又如潮水般拍打上来。 小穴如处于风暴中心的泉眼,惊涛骇浪以它为中心猛奔,转眼间席卷了全身,连十指都感到酥麻。 少女眉目传情,口含朱丹。葱根似的指尖哆嗦着去触碰身上起伏的男人。 细钻缀满的指环套在抬起指节上,在薄暮笼罩的床帷中,闪耀夺目的星光。 萧徇铎抬头,张口将晶莹的纤指吃进嘴里,唇珠蠕动,舌尖在指节上一挑,平整的门牙顺手指滑下。指间沾满津液,上面戴的指环却不见了。 厚薄适中的唇瓣抿着璀璨星光,低着脖颈在雪白的娇躯上煽风点火。 星光被安放到殷红的茱萸上,池珏半仰着身子,挺俏的乳珠只能堪堪挂住细环。 “不可以掉下来哦。”中西混血赐予的深邃眉弓,掩住眼里的恶劣玩味,萧徇铎一手抓住一只小巧的脚踝,将双脚分别顶在肩头,沉下腰加重了些力气。 “唔...不行,这样,这太紧了。”池珏的腰腹几乎被折成直角,小穴本就容纳不下整根,此时更缩紧了。 水红的肉壁绞紧了火热肉棒,却像是被烫到,反复地松开再缠住。萧徇铎太阳穴突突的,血液在青筋里奔腾,肉棒被绞得又疼又硬,寸步难行。他咬着后槽牙,费力抽出半根蓄力,又猛地一下子冲进最深处湿濡软热的腹地。 “啊!太深了…哈啊…” 身后的床柱被撞得轻晃,池珏吃不住力,全身重心都往后倒,木柱棱角将薄薄的雪背蹭得绯红。 指环悬在乳头上,随着身体的晃动左右摇摆,给粉色的乳晕映上点点光晕。随着花穴被猛地撞入,池珏一下子弹起身,指环荡漾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叮呤”着掉落下来,滚过池珏折迭的小腹,落入萧徇铎的掌心。 “嗯?掉下来可要罚的。”萧徇铎哼笑,把指环含在舌间。他下身的动作不停,低头埋向娇躯。 钻石切割复杂,串联着形成了间隙一楞楞,在白腻的肌肤上转圈游走,颈侧,锁骨,腋下,圆乳,一一被画上又细又红的水痕。 “你,你没说要哈...要罚,啊!”除了用指环摩挲,萧徇铎出其不意地时舔时咬,让人无法预料到下一个吻里,是软热的舌尖?冷硬的金属?还是锐利的齿冠?池珏在冰与火,尖与柔之间吊着,大脑来不及反应,全身皮肤都敏感得不成样子,颤颤巍巍地沁出香汗。 “哎呀…别…不要上下一起...” 硬梆梆的巨龙不停抽插,圆如婴儿拳头的龟头顶到最紧处,池珏折迭身子,感觉腰都快被撞断了。花穴被彻底破开,粉肉的褶皱都被透过超薄安全套的炽热烫平,池珏咿咿呀呀地喘不上气,小舌伸出唇角,突然触电似得猛抬高雪臀。 “啊啊啊!让...要,要喷了!” 池珏下意识地夹紧腿往后躲,可双脚还分开还搭在男人肩膀上,她无处可逃,大张着腿心,花穴里奔出汩汩热液,随着肉棒摩擦,从微弱缝隙里飙出几丝,飞入床帷薄纱,更多的却被肉棒强势堵住,积了满满一汪在肚子里。 青丝披散,螓首乱摇,池珏在高潮的余韵中呜咽,洁白干净得连一颗痣也找不到的玉体,现下如同洇湿的眼角,透着惹人怜爱的粉红。 萧徇铎还没纾解,被高潮的花穴磨着,淫液一波波涌来,肉棒如同被浸泡在温泉中,舒服又酸胀。他喉咙里闷哼一声,挺着腰还要往里送。 “啊不要...太多了。等会儿...”池珏连挣扎的力气也无,摇着头喊受不住。小腹已被盛满,连一根手指也吃不进了。 萧徇铎低头看了眼半根还露在外面,急着想冲入温泉的小兄弟,又抬眼看了看天色,炊烟半散,薄暮冥冥,雪光弱得穿不透轻纱。 “再缓,就赶不上了。”他双手把住小巧的胯骨,稍一用力,池珏就被拽到床边,肉棒缓缓抽出,跪着的长腿伸出纱幔,贴床边站着。 “赶什么?唔...“池珏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花穴空虚地卷动着,穴口吐出一大滩透明淫液。 萧徇铎瞟了眼床单上的水渍,没见血色,他满意地扬起眉,手一用力就把池珏整个翻了个身,龟头蹭了蹭还没闭合穴口,挺身挤了回去。 “嘶...嗯...好粗...”池珏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俯面压到床上,腰身被拖到床沿,双腿空悬,被男人的臂弯圈起。公主床高高地抬着她的身体,高度恰好与男人胯部齐平。 又粗又长的肉棒不停摩擦着紧致的甬道,经历过一次高潮的花穴已经不起更多的折腾,酥麻的快感蹿过脊椎神经,欲望扶摇直上。 细雨的吻印上绯红的脊背,萧徇铎皱眉看着床柱擦出的凹痕,心疼地问:“疼怎么不早说?” “唔,啊!!!哪啊,哪里顾得...”像是有个奇怪的地方被顶住花穴被入得比方才更深了,顶到内壁最柔暖的点上,池珏埋着头呼吸不稳,断断续续道。 浑圆的胸乳被压扁,坚硬的乳头扎进被面里,随着身体的律动,在刺绣上东磨西蹭。 “啊啊...好刺激,要磨破了啊!慢点...” 萧徇铎咬着舌尖不说话,肉棒红得发紫,扶着纤细的腰肢重重撞击起来。娇嫩的穴肉有些脱力,湿淋淋地任由坚硬的肉棒闯入任何畸角。 高床被撞得嘎吱作响,素纱飘扬,时不时似羽毛般拂上少女的娇嫩粉肤。 池珏乳头肿胀,雪背酥痒,花穴酸麻,灭顶的快感慢得溢出来,伏在床上嘤嘤抽泣。 大手抓着两瓣臀肉,被顶得歪斜的身体被拖下几寸,紧紧贴到男人跨上。 “啊啊啊啊!顶到了!别别撞了,要...要被....”池珏止不住仰头尖叫,泪珠终是收不住,一颗颗从眼角滚落。 两人相接处发出“啪啪啪”的撞击声,萧徇铎挺腰的动作越来越快,不断撞入身体最柔软处,穴口的淫水浮出一圈白沫。 池珏流着泪呻吟,身下的被子早已皱成团,花穴频繁收缩着,随着一下下地顶入,双腿颤抖地痉挛起来。 “要,又要喷..啊啊!不要....哈啊!不行了...”青丝散乱地挥打纱幔,淫液如水枪般喷出,肉棒甚至没有堵住,顺着大腿和床沿滴落流淌。 萧徇铎抚开乌发与素纱,找到汗湿的雪嫩后颈,犬牙轻车熟路地衔住,蜂腰迅速挺动,鼻腔里一声轻哼,精液控制不住喷薄而出。 华灯初上,雪漫星桥,度假村到了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不远处传来欢快的喧嚣,雪山游客纷纷换下厚重的滑雪服,在温暖灯光下衣冠楚楚,谈笑风生。 盛宴 美人伏在糟乱湿濡的床上,香汗涔涔,檀口喘息。 萧徇铎也出了一身汗,不想将臭汗沾到小姑娘身上,长腿绕过床角,走到另一侧,还没完全软下的肉棒在两腿之间抖擞着。 “先抱你去洗澡?”他弯下腰轻声问道。 半硬的褐色肉棒在脸侧晃悠,还略沾着清白混杂的水液,池珏半阖着眼不敢再看。皮革烟草带着麝香的汗味,霸道地刺进鼻尖,身下的小穴又是一阵瑟缩。 池珏哼着声颤抖几下,高潮的余韵尚未散去,她懒懒地不想动:“嗯~你先洗...” 男人轻笑一声,从柜子里找出干净毛毯给她盖上。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淋浴声。 池珏听着水声,缩在暖和的毛毯里,不知不觉闭上眼眯了一觉。 鼻翼翕动着嗅到玫瑰香气,耳畔有潺潺水声,池珏在暖洋洋的水蒸气中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泡在飘着玫瑰花瓣的浴池里。 “睡得可香?”萧徇铎裹着白色浴袍坐在池边,手掌盛着溢满精油香气的热水,往她肩上撩。 刚才两人水乳交融,现在看到对方还有些不好意思。池珏羞得侧过头,嘴上却不服软:“还不是你弄的太累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纾解过的男人像只餍足的雄狮,悠然自得,随便小姑娘说什么都好。他用酒店备着的发圈,把柔顺的长发扎起,又绞干泡在冷水里的毛巾,轻轻敷到被床柱摩擦得发红的背部。 “呀...好凉!”池珏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缩了缩身子,本能地要躲开。 “别躲,不冷敷明天会肿的。”萧徇铎阻止道。 池珏嘟着嘴,也没别的办法,趴到男人大腿上,任性地用下巴尖戳他的腿肌。 敷了一会儿,冰毛巾被拿开,绯红消退许多。池珏被从热水里捞起,坐到铺好干毛巾的洗漱台上。 萧徇铎给她肩头披上浴巾,退后一步弯下去,抬手分开面前冒起热气的双腿。 “诶,你要做什么?”池珏以为他又要作乱,紧张道。 粗壮的鼻息喷上花穴,阴唇心有余悸地颤了颤,反抗无能地被两根长指扒开。 池珏向后撑着台面,正眯起眼准备迎接口唇的侍弄,大手却放开了花穴,男人从两条细白的大腿间站起来。 “检查一下有没有弄伤。”萧徇铎揶揄地笑了声,见池珏的模样,挑眉道,“就是稍有点儿红肿,你要不够的话...我用嘴也可以。” 池珏臊得不知所措,立刻坐直了身,白玉透明的脚尖熟练地踢了踢男人膝盖。 萧徇铎笑着摇了摇头,把从头羞红到脚的小姑娘抱起来。再来一次,私人订制的晚餐就要迟到了。 “晚餐不是在酒店的餐厅里?”高大的路虎开出度假村,顺着山盘旋而上两圈,驶入一片森林。池珏看了眼乌漆麻黑的环境,问道。 萧徇铎随意把车停在空地上,下车绕过来开门,说:“不是,酒店那家也还行,你喜欢的话我们明天离开前去吃早午餐。今天嘛,你很快就知道了。” 参天古木圈起一片星光,星光笼罩菱白色天幕,天幕缀着几圈星星似的小灯,灯下点点烛光随风摇曳。 池珏穿着萧徇铎给挑的泡泡袖长裙,披了尾坠流苏的浅棕披肩。山风轻拂,裙角与流苏一齐翩飞,下裳在黑暗里展开,手工满绣折射月色,周身泛起光晕,像随时要御风飞去。 萧徇铎垂臂揽起一小截裙角,优雅地伸手:“请吧,公主殿下。” 纤巧玉手搭入掌心,尖头麂皮靴向前走几步,诱人香味浮动在天幕周围,方桌上点着银制烛台,几副刀叉安静排列,暖融融的橙色炷光跃然于上。 四周灌木丛环绕着轻音乐,小提琴音时如鸟鸣婉转,时如泉水悠扬。侍者从林间走出,足音匿在音乐节拍中,悄无声息地呈上第一道前菜。 深绿色南瓜盅掀开盖柄,里面盛着洁白绵稠的海鲜奶油浓汤,池珏拿银勺尝了口,清甜的南瓜香气混入海鲜的鲜咸,加上乳酪的浓郁,从初入口的香甜,到停留在舌苔上的回味,给人带来复杂而融洽的口感。 池珏慢慢品完半盅,雪白的餐巾擦过嘴角,桃花目闪烁环视一圈,回过头来问:“难得有这样美味的浓汤,这是哪里做的?也没看见厨房呀。” 萧徇铎凸起的腕骨搁在桌边,勾着唇卖了个关子,说:“这个不重要...你看那边。” 左边是几排繁茂的树林,本已完全沦入黑夜,此时突然亮起了彩光,闪动的幻影投摄到树林间。环绕的轻音乐也蓦地变了调,清越的嗓音在身边唱响。 池珏定睛瞧了会儿,3D投影配上悦耳的轻吟浅唱,演绎着一出公主与骑士的爱情故事。 这投影本不稀奇,但不设白色幕布,直接投在森林中,自然风物做背景,衬托着唯美的动画更立体而真实,使人不由得沉浸其中。 两人就这样边欣赏,边享用六道菜序晚餐,时间像音乐的长河在山间流淌,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色香味俱全,今晚可谓人间盛宴了。”影片播完,池珏也正好放下刀叉,最后这道白兰地香草烤鹿腿,肉质软嫩,酱汁鲜美,令她合掌称赞。 “呵呵,得小美人如此谬赞,甚不敢当。”池珏身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手上端着两只透白的玉碟。 萧徇铎擦了嘴角,扬头笑道:“林叔,许久不见。” 中年男子头戴高高的厨师帽,两步走到桌边,将装着精致甜点的玉碟分别放到两人面前。他拍了拍萧徇铎的肩膀:“徇铎第一次带女孩来吃我的菜,我忍不住好奇,出来瞧瞧。” “池珏,我女朋友。”萧徇铎笑着介绍,“珏儿,这是林叔,是位被各大米其林餐厅争抢的大厨,他行踪不定,幸而今年冬天他恰好在这儿。” 这是个自我管理很严格的中年帅大叔,面容干净,身材精壮,洁白围裙紧紧系在腰间。池珏礼貌地站起身问好。 “坐,坐。”林叔摆摆手,和蔼地招呼道,目光望向面前般配的一对,略带几分怀缅地叹息,“年轻时恋爱真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萧徇铎啜了口茶,倚着扶手问他:“您这些年过得如何?还好么?” “有什么好不好的。未亡人罢了。”林叔苦笑一声,转而自责道,“啊,不说这些扫你们的兴。你们慢慢吃,我那儿还有一些收尾工作。” 他重重地按了按萧徇铎的肩,认真地交换了个眼神,转身走了。 萧徇铎送他离开的目光里有深意,半晌,他收回沉甸甸的目光,揉着肩头叹了口气。 “怎么?”池珏问。 “我看着他,就像看我的前车之鉴。”萧徇铎吃了口甜品,奶油在口中化开,他抿了抿咽下,接着说,“他妻子当年...” 电话铃声此时在安静密林里响起,池珏一惊,翻过手机来看,空白的微信头像显示在屏幕中央。 萧徇铎抬头轻瞥,默默记下这个头像,挑起眼角道:“没什么,你去接吧。” 好人缘的副作用【微H】 空山孤月,音乐已经歇了,只有天幕旁用来取暖的篝火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百里的嗓音顺着电流传来,贴在耳边,比方才的小提琴音更加清扬。 “池珏,之前那几个流氓我已经处理干净了,其他女生也没出什么意外。”他简短地说道,又觉得不舒服,轻咳一声,补充道:“咳,我就是告知你一下,不用再担心了。” 池珏那晚之后,自己也想通了,百里的做法确实是当时情急之策,幸而最后也没出大事。她解了心结,眼含笑意,声调软糯:“好的,连累你费神料理这些事。谢谢你特意打电话告诉我呀。” 电话对面噎了一下,声音变得干巴巴的:“也不是特意。没费多少事...” 青松肃肃落下凝结的冰雪,风穿过针叶,裙边金丝摇晃,露出麂皮靴上莹润的小腿。池珏抚着裙上的褶皱,清甜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飘渺:“总之多亏你啦。回去请你吃饭,以表感谢。” 回去?两个字在百里赟淇心间打个了漩,电话里传来的风声不似在城市里,他问道:“你不在温哥华?” “嗯,在山上玩几天。”池珏侧头看过去,萧徇铎站起身冲她招手,她也挥挥手,随口说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头沉默了几秒,就在池珏以为山里信号不好的时候,短促地追问过来:“什么时候回来?” “啊?”池珏眼睛还看着萧徇铎,没太注意听。 “...不是吃饭么?” “哦哦,明早就回去。” 百里顿了下,或许是在查阅什么,说:“那后天,后天没课。下午我去接你。” 池珏没想到这顿饭来得这么快,睁着大眼睛,愣愣地答应了。 回到天幕下,萧徇铎已离了餐桌,长腿蹲在篝火旁,脖颈半垂,拈着长签烤棉花糖。 棉花糖在蓝色火苗头顶翻转,遇热融化成胶状流体,顺着签子延展成细长条,香甜的气息弥漫开来。 火光跃入下颌的美人沟,明暗界线清晰,他转动签子,听见皮靴矮跟哒哒而来,没抬头哼了句:“和小男生打完电话了?” 裙面的手工刺绣随走动摇摆,在明灭光影里栩栩如生,池珏迭了迭裙子,半蹲到他身侧,说:“同学而已,不要乱吃飞醋。” “哈?我哪个字说错了。”萧徇铎嗤笑,金瞳里燃着蓝焰。 这...倒也没说错。池珏抿唇没作声,起身把手机放回桌上。 “啊,糊了。”白白的棉花糖不慎燎上了火苗,火焰环着糖体蹿得老高,一眨眼功夫,就烧出焦糊的黑炭。萧徇铎一扬手把焦糖连同竹签丢进火堆里,“吃不成了。回吧!” 羊绒披肩迎着寒风披上来,池珏被捏着肩头,半推半就地坐上了车。 “唔,嗯...怎么又...” 刚一进门,池珏就被按在门背后,厚腻的舌头顶了进来,挤开贝齿,在上颚刮舔,又蹭着黏膜滑到舌根,卷住丁香小舌。 萧徇铎得意地哼了声,变本加厉起来,双手掐着腰肢往上抬。池珏双脚离地,被抵在门板与男人结实的胸肌之间,小腿不踏实地乱踹。 客房服务在两人晚餐的间隙里开好夜床,甜暖的熏香浮动,一支红酒镇在茶几上的冰桶里,红色酒液倾斜向瓶口。 “不是还没满足你么?”萧徇铎松开口,抬着她的腰走了几步,将她放倒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咧出齿尖,又凶又欲地说:“今晚一定叫你满意。” 手掌掀开裙摆,强壮的双腿弯折蹲下,在急促的娇声惊叫中,还没来及养精蓄锐的花穴,又猝不及防迎来巨浪侵蚀。 他低垂的眸里敛着一潭无法见底的深渊,微卷的棕发滑落几缕盖到额角。深渊掩在池珏看不见的角度,翻涌着,叫嚣着,晦暗粘稠的醋意。 “我...我哪有...嗯!”池珏的花穴小巧娇弱,上方的阴阜却肉嘟嘟。雪白肥腻的嫩肉垒得高出耻骨两寸,随着大手的动作巍巍颤动。 萧徇铎像是从未端详过这个可爱的身体部位,凑近了细瞧,在热烫的鼻息里伸手抚摸几下,阴阜渐渐充血,快感沿着底下筋膜,刺激到连接的花穴,两条细白大腿微微分开,完美的足弓绷紧,珠圆玉润的膝盖被脚尖顶了起来。 大手找到了乐趣,弯曲起两根手指,左右拨弄那坨软肉,又往外阴缝隙里探进半个指节,如拨动琴弦般,勾起指尖向上弹了弹。 “唔那里,嗯...好奇怪,啊哈...”软肉被挑逗着荡漾,似雪浪般此起彼伏,从未被人注目的部位,第一次经历如此集火般戏弄,娇羞又大胆地颠颠悠荡,带动掩盖在花唇下的阴蒂也颤栗起来。 花穴深处残余未退的热潮被勾起,湿滑的甬道绞动,渴望着什么特殊的安慰。玫瑰露般蜜液挂在穴口摇摇欲坠,在主人的轻颤中,滴滴粘连,坠到裙摆边缘,沿着金线刺绣滚入紧贴的长裤。 池珏的角度只能看见石木榫卯的天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感到股股暗流涌来。她心里空虚地发痒,直起脖颈伸头去看身下。 精美裙摆被大手扬起,劈头盖脸地罩过来,池珏陷入黑暗,大腿内侧的薄肌突然紧张起来,她捏着裙角说:“我看不见了。” “看什么?”萧徇铎终于仰起头,扭曲与嫉妒暴露在橙黄灯光下,他手上用了些力,每说一个字,便勾动一下指尖,“看小同学,还是看小竹马?” “呵啊!慢点哈...我没有…”池珏暂时失去视觉,全身细胞都放大了感官,快感成倍地充斥,踮着的脚趾不禁蜷起,双腿失去支撑,膝盖抖动着靠上两侧的塌沿。 “你人缘好得很,池小珏,电话聊挺欢啊。是不是忘记自己还有个男朋友了?”萧徇铎不肯善罢甘休,恨着声张口啃上阴阜的嫩肉。 “别,咬啊啊!!”池珏刚吃饱,还喝了一肚子茶,锋利的牙齿前后左右不停扯动整块嫩肉,阴唇被拉成薄薄的细长条,阴蒂垂着水液袒露在空气中,随着扯动变形、肿胀。 少女的私密处如同一颗被催熟的水蜜桃,白一块粉一块交错着,贞洁又淫靡,几乎兜不住烂熟的蜜汁。 “额啊...不行了!快放开,嗯...要啊,要去卫生间!” 皮肉牵动下面的腹腔,挤压扯弄之间,一股暖流往下涌去,池珏花穴缩紧了一激灵,在裙下胡乱扭动,挣扎地挺起身。 身下的人却不肯送嘴,含糊的声音勉强透过布料,却是春雷乍耳:“想尿?尿给我好了!” “啊啊!怎么,额能...不可以...放,放开!” 池珏终于摆脱遮天蔽日的裙摆,玉足在萧徇铎胸前一蹬,在他不防备跌坐在地的瞬间,夺出包围圈,捂紧小腹,抖着腿根小步跑进卫生间。 几分钟后,卫生间传来冲水声。小姑娘穿戴整齐地开门出来,满脸羞红,说什么都不让斜倚榻缘轻舔嘴角的那个男人再碰了。 金桂 银质冰桶里的红酒最终没有派上用场,孤零零半浮在融尽了的冰水里,玻璃细颈斜支在桶边哀叹,委屈兮兮的模样。 同样委屈的还有半个身子被挤出床沿的男人,几只腰枕在床上布出一条楚河汉界,又随着池珏翻来覆去的睡姿,不停往另一侧滚动,到天亮时,萧徇铎只剩窄窄的边缘。 他重心不稳地惊醒过来,看了眼河对岸躺成“大”字的池珏,摇头叹笑,轻轻半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勿扰模式,一列列推送爬满了整个屏幕。 池珏醒来时,朦胧中看向侧边,一双矫健长腿笔直地延伸出去,埋入东隅曙光,影影绰绰。 “才八点多,再睡会儿?”清脆的金石之音从头顶飘来,她睁大眼向上看,棱角分明的轮廓背着光,英俊立体的五官像被蒙了层面纱,只一双雄鹰般金眸带着笑意。 池珏沦入温柔灿烂的晨光里,怔了会儿才缓过神来,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哑:“你怎么醒这么早?” 萧徇铎晃晃手里的手机,神色苦恼:“处理些杂事。”他拿着手机下床端了杯温水。 池珏半撑起身,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觉得腰酸背痛,浑身每个关节都像被折断了无数次。 “起来么?”萧徇铎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床边给她揉着腰,在哎唷声中问道。 “嗯~~。”池珏侧身趴下耍赖,睡意已被酸疼驱散,又酥软得不愿动弹。 分岔的鹿茸早在人类活动开始时跃进深林,只留下点点梅花蹄印,锦缎似的细毛油光水滑,如玉溪汇入雪山脉络。 猫头鹰振翅从白岚里穿过,铁钩利爪立在木头窗枢上,尖嘴梳理着羽毛,呆萌的大眼睛直往透明玻璃里瞧。 原始风的木格子窗下,池珏裹在骆绒大衣里,乳白毛领圈在颈侧,衬托起芙蓉美人面,春水滋养,白里透红。只是美人娇贵,不知哪里惹了伤心,皱着眉拧着颈,不乐意的模样。 萧徇铎一手端只白釉瓷碗,一手拈着茶匙,缓声哄着怀里的小姑娘。 “吃一口嘛,吃完早点下山回家休息,我还有事要去办。” 池珏丹唇紧闭,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声,把头转到一边小声嘀咕:“吃干抹净就要走人。” “不是啊,你说不睡了的。”萧徇铎无辜道。 这个是重点么?!池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扭着小屁股想从男人腿上下去。 萧徇铎赶忙空出一只手圈住她,温热的手掌顺便给她揉着腰,侧着脸继续耐心低哄。 细雨的吻落上雪嫩后颈,软语声爬上颈骨滑入耳道,池珏被哄得腰肢酥软,耳濡风韵,如沉浸于悦耳的钢琴曲。 池珏你不光是个色鬼,还是个声控!她在心里自我唾弃一句,半推半就地吃了几口。 两人收拾完毕就下山了,萧徇铎似乎真有要事,把池珏送回家就刻不容缓地踩下油门。 池珏目送面前一骑绝尘的路虎,尾气扑入鼻息,她嫌弃地挥挥手,踢着脚尖独自回了家。 城市气温不似山里那样冷,初雪消融,天清云淡,空气嫩得能掐出水来,衰草枯杨得以滋润,亮晶晶铺向碧蓝的海岸线。 徐知煜来时,池珏正伏在书桌上画稿,皮毛脚垫上凌乱散落几张废稿,她今天手骨软得很,下笔的力道总控制不好。 半人高的长条物包在牛皮纸里,踉踉跄跄进来,在地上遮出一片阴影。 徐知煜整个人埋在阴影里,娃娃脸腼腆地探出来,他比先前瘦了些,双颊的婴儿肥削下去一半,杏眼更圆更大了,清澈如同窗外的天气。 “是什么?”池珏懒怠地略侧了下头,展开吊带裙下的藕臂招手,目光依旧停留在画纸上。 徐知煜弯腰把东西放在落地窗前,拆开牛皮纸,是一株盆栽。 树皮铁灰,枝条挺拔,椭圆柄叶连生,十分茂盛。金黄色小花成团簇在叶柄与枝桠之间,香气从分裂的花瓣中溢出。 “桂花呀?”池珏认出来,起身走过去看。 世人都以为她喜爱玫瑰,鲜少有人知道她卧室窗前有一株自小培育的金桂,是池父在她满月那天亲手所栽,取其“金贵”寓意。 江南水乡桂树遍街,每逢仲秋时节,碎金飘满小桥流水人家,暗红的糖藕塞满白糯米,蘸着亲手制的桂花蜜,咬一口,甜腻到心间。 几丝乌发垂入交错的绿叶,闭目轻嗅,香雾袅绕,是故乡的味道。 “喜欢吗?”徐知煜灰蓝色卫衣边缘有些蹭脏了,他低头用手抹了抹,没有擦掉,不好意思地把衣摆往里翻折。 “我前几天正想着呢,今年还没腌桂花蜜就要入冬了,感觉少了点什么。”池珏抬手把散乱的发丝往后撩,唇角上扬,“不过这里好像不种植桂花树吧。” 杏眼里晃过荧荧的光芒,徐知煜注意到素手上的指环。池珏自幼珠宝首饰数不胜数,这款是他没未见过的,钻石抚在乌发上,在窗边阳光里璀璨生辉。 他眼神黯了黯,手指又翻出衣摆,下意识捏着摩擦,口中说出原本不打算告诉的实情:“嗯,今年温哥华一共进口了十株金桂,我凌晨就等在店门口,抢在所有人前面挑了棵最健康的。” “啊?这么麻烦你还去!”池珏想他腿脚有伤,怎能在化雪的冷风里站好几个小时,她皱着眉有些急切,“快坐下,我去给你拿加热贴。” 少女垂着藕臂走出书房,指节上闪闪发光,打到暗棕的地板上。 徐知煜腿上套着辅助器,不方便坐下,背靠门框打量起这间顶层公寓。 窗明几净,格局开阔,像是总有人过来打理的样子。家具几乎都是圆角的,风格高贵而不张扬,倚墙展示架上摆放些手工艺品,顶层立着三把抹开的手画折扇。开放式厨房里中西炊具齐全,干净地收纳在吊柜里。旁边大理石吧台上,咖啡机等小家电秩序井然,两只一摸一样的马克杯挤在侧边。室内的地暖联通到阳台,烘得连漏进来的风都是和暖的。 池珏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即使站在情敌的角度,徐知煜也难以吹毛求疵。 “怎么干站着?腿很疼吗?”池珏拿着加热贴,还抱了块毛毯回来。 徐知煜呆呆地看向她,许是浓烈的桂花香蹿得头晕,他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这孩子是不是疼傻了。 池珏好气又好笑,把毛毯放到椅子上,蹲下身子去给他腿上贴加热贴。 “这是什么?” 如玉的手触到一小截裤脚,触感里面似乎有硬物,她掀起裤脚正要往里瞧。 徐知煜被火烫着了似地后退,半边身子砸到门板上,门把手与墙壁发出震耳的碰撞声。 “没,没什么!”他紧张得冒汗,以比常人更快的速度退出书房,急促道,“我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回话,他逃跑似地走向户门,换鞋时还差点摔跤。 “诶,慢点啊。”池珏忧心地跟出来,只看见电梯不断下降的数字。 奇怪,今天都有什么事这般着急? 池珏叉着腰,发愁地叹了口气。 树倒 徐知煜离开得不明不白。 池珏坐下后笔触掌控得更糟了,心烦意乱丢了笔,乱得耗下几根头发。 侧旁金桂亭亭玉立,花朵在阳光下金光闪烁,馥郁熏着暖风,扑面袭来夺走她全部神思。 心里悬了件事,她实在坐立不安,拿手机给徐知煜发信息问他做什么去了。 从来都秒回的人半日没有回音,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才文不对题地发来一句。 “玉玉,酿了桂花蜜记得分我一半。” 徐知煜说有事倒不是借口,他打工快迟到了。 社区游泳馆五点钟闭馆,他负责一部分清扫工作。因为从来没有相关经验,腿伤又拖累动作慢,至少得提前一个小时到任。 红白相间的泳道线上下漂浮在碧蓝的泳池里,煞是好看。对外开放时间已过,散客都走了,只剩馆里自营的培训班还在角落小泳池里训练。 一群十岁左右的男孩女孩,丝毫不畏惧池水的寒冷,一猛子扎下去,收、蹬、划、起,畅行无阻,如同白练翻涌悠闲自得的鱼群。正是顶顶活泼爱闹的年纪,童真的欢笑嬉闹声回荡在空旷的馆内。 黑胶厚底防滑水靴小心踩在大池边的格栅上,徐知煜双手一前一后抓着长杆,杆那头挂个网兜,轻轻拨动水面,把池里的脏物捞出。 胶靴边缘硬硬地顶在辅助架上,本来就紧扒在小腿上的支架嵌得更深,日益萎缩的小腿肌肉痉挛成硬块,刺痛突突地直冲上太阳穴。 他垂着头干活,杏眼不似在池珏面前那般清澈,反而黑黢黢透着麻木,扑水声、笑语声钻入耳朵,也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那个戒指... 真衬她。 萧徇铎送的吗? 玉玉戴上了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心里有所猜测,却不愿意相信,也不敢追问。 水花溅到脸上,清凉刺得他一颤,转头望向水花来处,几个男孩做完了训练,甩着一身水在岸边嬉闹,噼里啪啦地踩着地上积水。 青春朝气的模样,不知疲倦的身体,如日方升的未来。 是了。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吧,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样透明似玉,金贵无比的人,难道你忍心用这副丑陋卑劣的身体去玷污吗? 黑眸底处压着自卑、痛苦、嘲讽,巨浪滔天,就要把整个人侵蚀殆尽。 凛冬已至,花期将尽,自己只不过是苟延残喘,无赖着不肯凋零罢了。 “嘿,在这干得怎么样?”爽朗的男声打破他的阴翳。 游泳教练像赶鸭子似的把乱闹的孩子们轰去洗澡,披着毛巾擦去头上的水,线条流畅、肌肉匀称的长腿避开水坑迈过来。 长杆另一头撑到池底,徐知煜扶住杆尾,抹去脸上的神情,无悲无喜地抬头。 “程教练。”他点点头。 程教练抱手上下打量他,这少年每天早来晚走,虽有腿伤,但做事仔细从没出过差错,是个有韧性的。他有几分关怀地说:“腿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杨医生那里有办法么?” “试了些新疗法,但临床数据还很少,现在很难下定论。”冻了一天的腿在隐痛里作痒,徐知煜撑着杆没流露出来,低声道。 程教授知道疗效这东西因人而异,不过希望他带来的消息能给少年一些信心:“我跟老板申请过了,如果你恢复到能够下水的程度,可以来当我的助教。你之前拿过多次省级冠军,是个有天赋的,不要因伤就彻底埋没了。而且,收入也比做勤杂工多出不少。” 圆润的眼里染了些光亮,徐知煜紧抿的唇角微微勾起,真心地俯身道谢。 初雪拉开了冬季的序幕,太阳早早地落入海岸线,漫长黑夜与皎洁月色交织,冷泠泠沁在空气里。 寒风灌入楼下行人的衣襟,凉飕飕吹遍全身,人们蜷缩起身体,双手捂紧了衣服,踩着枯枝败叶,急匆匆往家赶。 池珏倚在温暖的高床上,金桂馨香像在月光里洗过,幽幽地弥漫在整间公寓,一呼一吸之间,渗进循环的血液里。 徐知煜的反常神态和腿上的不明硬物,总在池珏眼前浮现,她翻了个身,突然福至心灵,摸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你不知道?阿鱼没跟你说么...这孩子,估计自己都难以接受吧。” 电话是池母接的,听到池珏问关于徐家近况,叹了口气。 “不好么。他母亲受不了长时间的软禁,听说精神变得不正常,差点从窗口自我了断,幸而被拦住。以致于...现在看管得更严了。” 池珏一个打挺坐起身,喉咙深处发颤,追问:“没有办法让叔叔阿姨先出来吗?外公那里呢?徐家的其他人呢?” “这次事情没有当初想象中那样简单,牵扯的高官不止一两位,除非是在他们的圈子里浸淫多年,不然连人的衣角都摸不到。”池母说得隐晦,出于保护,她不想让爱女沾上这些派系污糟,“我们家能使路子都试过了,也只能打点到小喽啰,让他们的日子稍微好过些。徐家那些旁系早就大难临头各自飞,各人顾各人的了。“ “那徐家...” “三代商贾的家族眼睁睁零落了...”池母和徐母是多年好友,近来也是心焦,但无计可施,急得天天跟丈夫拌嘴,“现在只能先期望人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再慢慢恢复元气了。” 池珏震惊地攥着手机,久久无言,暖气焙得花香燥热,饱满光洁的额头渗出一层汗来。 闭上眼是意气风发的浪里白条,小少爷矜贵高傲,光芒万丈;又变幻成跌落在地的仓皇无措,失神的双眸,伴着低低啜泣。 池珏辗转反侧,一夜不曾安睡,直到天亮时才迷糊过去。 起来时日头高悬,百里的信息已在锁屏上滞留了许久。 “一个小时到你家楼下。” 啊!要晚了! 池珏睡得裹了一身香汗,此时也顾不上擦,掀开被子就冲去浴室洗漱,汗津津的娇躯拂风,不禁打了个冷颤。 哑光墨黑的迈巴赫安静停靠,像是在这等了有段时间,车顶铺了好多枯叶。不知死活的鸟雀“嘎嘎”地嘲笑着掠过,白色排泄物从半空落下,不偏不倚打到车前窗上。 司机感受来自后排的低气压,半日大气也不敢出,此时终于逮着机会可以透口气,抽出几张湿巾下车,口中呵着白气,伸展手臂去擦窗上的污渍。 细长手指在对话框上流连,分明的骨节因为用力透出淡粉。百里赟淇的银框眼镜泛着冷光,不悦的气压充斥整个车厢。 小白兔不回信息,人也没出现...不会是忘了和他的约会吧。 约会? 灿金澄亮的烛龙快要失去耐心挂不住中天,勤勤恳恳的司机把车窗车身整个儿擦了一遍,瞧着干净得照出自己的车门,满意地拍拍手。 后座的门“咯哒”一声推开,司机立马收紧脚跟,双腿绷直,心虚地自认擅离职守要挨训斥。 少爷却半个眼神都没投来,劲骨薄肌的背影写着轻松愉快,长腿够到最大限度,快速往前走去。 迎面来了个俏丽的少女,粉雕玉琢跟洋娃娃似的,竟比前些日子的初雪还白嫩。她一出现,整个天地间透亮开来,连头顶的太阳都不再懒散。 司机惊艳得合掌摩挲,豆眼盯直,嘴里啧啧发出惊叹。 挺拔的背影停下,少爷不悦地偏过头,丹凤眼眺来一眼,透明镜片闪过寒意,冻得人如立雪三日。 司机抖了抖,老老实实低下脑袋,躬身缩背钻回自己的岗位。 “不好意思啊...我起床晚了。”池珏紧赶慢赶还是迟了点,见百里站在露天里等着,惭愧地小跑过去。 毛绒的拷边贴在膝盖上方,随着跑动上下挪移,影影绰绰露出一小截滑腻的大腿。 池珏裹在贴身的针织毛衣裙里,单肩包的金链从胸前斜过,压下柔软的衣料,依稀勾勒出两团浑圆形状。或许是赶着出门,她忘了穿外套,在寒风中亭亭玉立,娇弱可欺的模样。 百里被冬日暖阳晒得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喉咙有些暗哑。 “没关系,我也刚到。” 得体的休闲西装,礼貌而不过分隆重,黑丝绒缎带横斜在青果领之间,修身的剪裁贴合于细窄腰身,黑发半梳着,鬓角将将露出耳垂,是他习以为常的精致优雅。 竹节笔直的脊背侧身为池珏拉开车门,低眸扫过苍白憔悴的小脸,他秀气的眉心拧出个疙瘩,长指解开缎带扣,外套轻轻盖上池珏坐下后露出的白皙大腿。 百里快步绕到另一头坐好,升上中央挡板,才薄声问道。 “身体不舒服?” 池珏半边脑子里一抽一抽得疼,心知自己脸色不好看,揉着太阳穴说:“还好,只是昨晚没睡安稳。” 毛衣长袖顺势下滑,一段雪白的细腕支着头,如弱柳扶风,随时有可能折断。百里手指紧了紧,掐着裤缝克制下心里的异样,转头看着窗外问:“想吃什么?” “嗯...”池珏口里清苦,没什么胃口,眯着眼想会儿,“想吃点辣的?你能吃辣么?” 百里像是对池珏家楼下小花园的景色极感兴趣,欣赏了几秒才颔首,降下挡板吩咐司机:“找个口味好又干净的川湘菜馆。” 司机疑惑,正想回头说话,却被快速升起的挡板阻住,只得开车照办。 迈巴赫平稳地行驶着,车厢里温暖安静,池珏一手放在扶手上,在暖阳下闭目养神。 奶白色蚕丝纤维在车窗下荧光点点,贝母扣禁欲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衬衣软软束缚着百里的肩膀,薄削的肩胛骨又薄又尖,如一柄细长而锋利的软剑。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风景,身侧没有任何言语,只有香甜的玫瑰香卷在暖气里浮动。 忍不住回头一瞟,池珏双目合拢,正侧头靠在椅背,花瓣似的下颌扬起,小巧的鼻尖泛着光芒,鼻翼缓缓翕动。 贝母扣压住的喉结滑动几下,百里一时间拿不准她有没有睡着,默不作声地抽出钢笔,拿出尚未处理的文件资料翻阅,车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笔尖滑动和两人的呼吸声。 行驶了不过一个小时,安全到达了目的地。司机把车停好,左等右等不见少爷下车,怕不是出了什么差错,睁着小豆眼,疑神疑鬼地降下隔板。 这不看还好,一看便窒住了呼吸。 少女螓首半垂,乌发落到身前遮住半张脸,优美的下颌勾在心口,窈窕身姿微蜷,楚楚动人,似乎正在浅眠。 令人震惊的是,她枕着的并非座椅头枕,而是少爷单薄孱弱的肩膀。 司机张大嘴,没来得及过脑子就“啊”了出来。顿时间被猎鹰似的冷眸扎了一下,他心都提了起来,赶紧捂住嘴。 百里少爷危坐当间,双腿交迭上放了薄薄一沓文件,头向另一侧偏着,给肩头熟睡的小脑袋腾出空间。他锐利的凤眼从纸张上挪开,淡淡睨了前面一眼,深蓝色笔杆竖起抵在薄唇前,作出噤声的指示。 司机心里直哆嗦,屏住呼吸回头升起隔板,不敢再发出丝毫声响。 池珏睡得不沉,还是被吵醒了。她嘤咛一声睁开眼,感觉脑后的触感尖硬,戳得枕骨麻麻的。 “嗯?”池珏转脸,咫尺间对上一双清淡的凤眼,近得可以数清它长长的睫毛。 她模糊地抬起头,看向自己刚才枕靠的地方,直挺的缝线被蹭得扭曲,奶白的衬衣肩头几丝小褶。 这... 她不会是睡到百里肩上了吧?! “天呐!”她掩着唇惊呼,忙不迭地连声道歉,丹霞迅速飞上双颊。 百里清隽的面目没有表情,只歪了下头表示无妨,慢条斯理地盖上钢笔,抬指放入胸前口袋,露出的笔盖顶端雕刻黑底白印的六芒星,衬着细长干净的脖颈,黑白分明。 交迭的长腿放下,他整理着衣袖往旁边挪了挪,独自开门下车了。 池珏睁大的桃花眼里雾气氤氲,握紧粉拳敲敲脑门,懊恼地回想起在猎人小屋里,自己也曾在百里怀中昏睡的事情。 怎么总发生这么自毁形象的事情...每次还都是和百里。 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下车么?”百里打开车门,等了片刻没动静,探进头来问。 坐着的人还在慌神,听见声音,愣愣地转过头来。桃花美目迷朦失了焦点,如泷着江南春水,明月半溪,多情又似无情。 百里一怔,目光下移,又见芙蓉娇靥上两团酡红,粉嫩的唇瓣轻启,小白兔般惹人怜爱。喉头不觉愈发干痒,他轻咳一声,抿着唇退了出去。 待池珏安坐到餐厅包厢里,呛鼻的朝天椒味冲上脑门,才从神游里回来。 海碗里漂着半指宽的鲜亮红油,红油上撒了把喷香的芝麻和翠绿葱花。薄薄的肉片浸在底下,混着花椒粒和莴笋段,足足吸饱了鸡汁吊的鲜汤。 池珏昨日寝食难安,此刻小憩之后,闻着麻辣鲜香,难免食指大动。菜一上齐,就手执象牙筷埋头吃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 百里像是把这句古训刻进骨子里,悄默声儿坐在侧旁,连动筷的声响都罕闻。 诶? 池珏吃至半饱,血糖回到正常水平,才察觉有些不寻常。她停下筷子看向身旁,百里原本淡若无色的薄唇居然鲜红欲滴,甚至略微肿胀! “你不能吃辣?...怎么不早说。”池珏皱眉,好端端自己请客,这算是怎么回事。 “等等,你先别吃了。”她放下筷子,扔下这一句,就起身出了包厢。 过敏 少女轻浅的呼吸声和碗筷的相碰声戛然而止。 包厢里静得可以听见针落。 怎么走了? 哪里做得不对么? 百里赟淇望了眼紧闭的门,拿餐巾纸揩唇,手指用了点力,唇上立时传来一阵刺麻。 啧,还是肿了么...明明吃得很少很小心了。 麻烦了... 吊梢的眼角微垂,秀气的长眉轻轻拧起,他有些苦恼。 几分钟后,门又被推开,入眼先是热气升腾的白雾。 百里坐直了抬眼看去,白雾散去,竟是个从未见过的中年阿姨。 他皱着眉正要责问,又听见池珏清甜的嗓音从阿姨身后传来。 “对,就放那儿。放他面前就好。” 满满一碗滚烫的水咚地搁到他眼前,池珏手里提着两罐椰奶进来,道完谢把阿姨送了出去。 百里正正对着大碗,莫名被埋进热汽里,银框眼镜氲上白雾,一时间视线被阻挡,脸上表情难得有些无措。 “喏,”池珏忍住笑,把两罐椰奶都摆到他面前,说,“喝这个解辣。菜从开水里涮了再吃。” 长指摘下眼镜,丹凤眼水润晶亮。百里仰着脸看她,苍白的脸配上鲜红嘴唇,倒显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清隽修竹染上艳冶,只是神色惘然。 池珏觉得他湿漉漉的模样有些可怜,撇嘴自责道:“也怪我没多想。你自小长在英国,自然不怎么能吃辣。” 百里一手抵着唇,一手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喝了一口,舌尖的刺痛好些,变换成的甜腻奶味让他很不习惯,眉心依旧紧锁。 池珏也失了继续用餐的心情,双手捧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时不时小猫似的从眼角瞄一眼身边的人。 “没什么大碍,”百里拿公筷夹了菜,放到池珏碗里,碾着舌苔上的甜腻说,“许多年不吃麻辣的中餐了,一时间不习惯罢了。” 象牙箸尖戳了戳油亮油亮的绿田粳米,池珏迟疑道:“看你也没怎么吃。要不我们换一家?你喜欢什么口味?” 贝母扣系住的领口发紧,百里感到颈侧刺痒,不用看就知道将要起红疹了,拿筷的手指紧了紧,他挪了挪扣子,气息有些困难。 “不必,我吃好了。” 红日西沉,灿烂霞光一层迭一层,彩云如仙女的玉绦,给悠然自得的临海城市被镀上一层金芒。少顷,日光逐渐收敛,晚风悄无声息推走云彩,向天边散开,墨蓝的天空徐徐暗下来。 司机依吩咐早早的买完单,背手绕着车子踱步消食,清风吹拂,几丝脆生生的娇嗔吹进耳朵里。 休闲西裤包裹的长腿稳稳迈下台阶,遮不住随后若影若现的粉白膝盖。 洋娃娃少女跟在少爷身后出来,青丝如波浪起伏在风中,喋喋抱怨着对方悄悄买单的事。 少爷回身将她肩头的西装外套拢紧,低下头说了句什么,她才摸了摸鼻子收住埋怨声。 司机躬身打开车门迎入两位,一路无言。 车厢里温度适宜的暖气,此刻吹到皮肤上却带来针刺般痛痒。百里赟淇难耐地压着领口,露出的手腕微红。他垂眸解下挽起袖口的猫眼石袖扣,袖子顺滑地垂到掌根,把所有异样遮掩在精纺蚕丝之下。 到了楼下,池珏正要把外套还给百里。 “披着吧,外面凉。”他抬脚随她一起下车,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微弱,“我送你到门厅里。” 初冬的风冷得刺骨,冰凉钻进衣领袖口,逐渐蔓延的红疹在忽冷忽热之间瑟缩,引得胃都痉挛起来。 门厅灯火辉煌,明亮打在玻璃门上,从里面看不见外面的黑暗。制服整洁的前台礼宾人员站得笔直,笑容可掬地一一问好。 百里脚步轻快,没多说半字,直送到池珏上了电梯,才拿着外衣回头。 司机在车里安坐不住,又不敢显得太过焦急无状,偷偷扒在贴了隐私膜的窗户上使劲张望。 不远处,少爷单手按着胃部,垂头两步一顿地走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里,两头长短不齐,左飘右荡,摇摇欲坠。 他暗叫不好,一股脑儿滚下车去扶,又被推开,只得一手虚护着,一手开门,低声问道:“少爷,要请医生提前候着吗?” “嗯。”少爷气若游丝地靠向头枕,勉力掀了下眼皮,抬手松开一颗贝母扣,露出的肌肤已是玫红一片。 司机不敢再拖延,油门踩到超速边缘,迈巴赫一改之前的缓速平稳,如同满弓射出的黑箭,往庄园疾驰。 池珏回到家换上家居服,正准备去洗澡,忽听到门铃声。 萧大忙人失踪了三两日,终于想起自己有个女朋友了? 她蹦跳着去开门,门口却站了个陌生女人,从衣着上看,应该是这栋公寓的工作人员。 笑容尴尬地减弱,池珏问:“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女人双手拿着只深蓝色钢笔,举在胸前,问:“您好,我是楼下前台的。请问这是您遗落的吗?方才在门厅地毯上捡到的。” 池珏仔细看了眼,笔端的雪色六芒星有点熟悉... 莹白贝母和线条勾勒的细颈在眼前晃过。 “哦,我想起来了!是我朋友的,可能是刚才送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掉落的。”池珏接过笔,“之后我还给他就好。” 女人一脸果然如此,转而露出怜惜的表情,说:“是个穿白衬衣的男子吗?我记得,他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撑着沙发缓了会儿才离开的。这笔估计就是那时候掉出来的。” 还是不舒服么? 池珏攥了攥掌心,笔杆如蓝宝石微凉。送走工作人员,她把玩着钢笔往屋里走,指腹磨蹭着凹凸不平的雕刻,回想起百里在回来的路上气息羸弱又一言不发,领口上的一小圈皮肤在夜色下也能看得出粉红,素来严谨细致的少年居然还当着人松散了袖口。 彼时不觉得什么,此时越想越心惊。 她把钢笔妥善放置于书桌上,赶忙拿起手机给百里发信息。 城市的灯红酒绿在车窗上掠影,穿梭过密林甬道,庄园前的厚重铁门早已大开。 凤眸似乎被霓虹闪烁所刺伤,虚睁着视不清物。百里索性闭了眼,仰头把外套搭在脸上,上面还残留着乌木玫瑰香气,一缕缕钻进身体里,头晕和反胃似乎减轻了些。 车门猛地被拉开,几个穿白大褂的上来扶人,边急声责问。 “严重过敏是会危及生命的,你懂不懂!而且少爷的肠胃哪里受得了辛辣刺激,为什么不拦着!” 司机唯唯诺诺低着身,一丝气也不敢出。 “慌什么。”百里拽下外套,喉头水肿逼得他嗓音比平日尖厉,不愉道,“我还没死呢!” 他挥开搀扶的手,依照记忆,抱着外套模模糊糊往室内走。 待症状缓和已是半夜,他揉了揉终于清醒的双眸,扎着针头的手摸索着拿起手机。 “身体没事吧?捡到你的钢笔,归还的时候,再重新请吃你喜欢的菜吧。百里大神,下回不要再逞强啦。” 手机屏幕微亮,疲累凤眸深处透黑的玻璃体折射出奇光异彩。锐利的唇角在寂静里缓缓勾起,长指在对话框上简单游移三下。 “好。” 争吵 一边是年末生意场人情往来,一边是实验室和委托人之间职权推拉,又要费神躲开Edith的纠缠,还时不时有大洋彼岸的几只苍蝇发来密信叫嚣。 萧徇铎也算得上千头万绪,连轴转了几日才梳理出些条理。 当他风尘仆仆推开池珏家门,正满心期待温柔乡抚慰心灵,被迎面飞来一只抱枕砸中。 随之而来还有小姑娘的哭骂声,他脑门儿一嗡,踢了鞋冲进去。 池珏一手扶餐桌站着,桌上都是没动几口的残羹冷炙,花瓣型的眼眶气红了圈,一手颤抖地指向沙发那头的徐知煜。 “哟,你俩孩子似的,这是争糖吃恼了不成?”空气里有些幼稚的剑拔弩张,萧徇铎以为他俩为小事拌嘴,拎着抱枕挑眉道。 徐知煜杏眼圆睁,脸上愤怒痛苦倔强交织,听见声响才发现他进来,倏然变色,急忙弯腰从地上提起了什么。 萧徇铎走上前几步,穿过沙发椅背,才发现徐知煜竟然光着腿没穿外裤。天蓝色卫衣梢长,衣摆盖住隐私部位。只是两条肌肉萎缩的腿上一圈圈锢着金属寒光,铁锢深嵌进凹凸的皮肉,而缝隙间露出的腿肉青紫交杂,已看不出原本的肤色,残忍得触目惊心。 他张了张口,倒抽一口凉气又合上了。 徐知煜松垮垮系上裤腰,自暴自弃地抬头盯着池珏,讽刺一笑:“你要看,现在看见了?怎么样,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阿鱼...我不是...”池珏哽咽着喘不匀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不是什么?”徐知煜眼神像利箭般射向她,锋芒冷冽如有实质,“不是可怜我施舍我?不是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池珏,那些烂事你知道便知道了,非要我扒光了,把所有伤口都撕开晾在你面前吗?” 萧徇铎偷空扫视一圈,这才注意到沙发脚边散落着十几只精致的奢侈品纸袋,里面是些男款的衣物和用品。 他眨眨眼,明白了大致情况,先走到餐桌边扶着指尖颤抖的池珏坐下。 “......“抿了抿唇,虽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他还是按国际惯例劝架道,”她也是为你着想,不必这么咄咄逼人。“ 徐知煜看向紧挨着的男女,目光落在池珏手上的钻石指环上,恍然大悟地心痛笑道,“我咄咄逼人?怎么不说她何不食肉糜?你萧徇铎也不必在这假好心,我泥潭深陷,你香玉软怀。多好,你赢得多么毫不费力?” “赢谁?”萧徇铎老神在在,端了杯温水放到池珏手边,大风大浪见多了,还不至于因几句话失了气度,“赢你?恕我直言,打从第一天起,我就没把你看作过竞争对手。” 热汽在空中紧张地盘旋直上,徐知煜瞪大了眼,一时间被他顶得想不出如何反驳。 池珏心里颠来倒去,自觉被萧学长撞见争吵已是丢脸,又害怕萧学长再说些什么让场面更惨烈,思量片刻,慢吞吞开口解释道:“阿鱼,我们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只是想关心你,不想你过得太艰苦。” 杏眸像是突然被淬毒的刺扎中,双眼暗红胀痛,几乎要流出血泪,他站不住地后退一步,忿恨道:“你们?呵,凑一块儿跟我道貌岸然是吧。打量你们在别墅楼上做的那些腌臜事我不知道呢?这天底下,谁又比谁纯洁高贵些?” 池珏听闻此言,心下大恸,不敢想象当时撞见两人欢好的徐知煜有多么心痛绝望。她霎那间无言以对,素手捂住胸口痛处,咬着唇又愧又悔,嘤嘤抽泣。 “徐知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萧徇铎见她哭得抽搐,薄薄的脊背都弓了起来,倒有些急了,开口呵斥对面简直失心疯了的少年。 “好,好,好。”幽咽哭声钻得他脑浆迸涌,心脏撕裂一般疼,徐知煜仰头强忍热泪,梗着脖子断断续续地说,“都是我的错。我碍着你们卿卿我我了。好么,我走!” 他低头用力看向池珏,两串水珠终于顺着重力滑落脸颊,他抬手胡乱抹了把脸,强行别过眼摔门而去。 池珏被巨响惊得一震,哆嗦着反应过来,拉着萧徇铎的袖口,颤声求道:“他...他不能自己走。你去送,送他,可以吗?” 萧徇铎自然不想去管,可低头瞧见两只兔子眼睛,轻抚乌发喟叹一声,认命道:“好,别哭。我去送他,你放心。” 萧徇铎堪堪一米九的身高,四肢颀长,几步便在大门外追上踉跄不已的徐知煜。 “你来做什么?笑话还没看够?”徐知煜以为他来挑衅,愤恨地盯着他。 萧徇铎看了眼恼羞成怒的少年,指指楼顶,又指指不远处刚刚熄火的车,无辜道:“受人之托,把你安全送回去。上车吧。” 徐知煜仰头看向最高层,透过暗紫色微弱光亮,帘幕紧闭,望不见里面哭泣的人儿。 心头似乎有千万根针在扎,他吸了吸酸涩的鼻腔,垂头丧气地跟萧徇铎上了车。 一路寂静。 两家离得很近,车程不过十分钟。 萧徇铎专心驾驶,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看向身侧,停下车才发现徐知煜已在悄无声息中满脸泪光。 这个梦想被毁,骄傲破碎,独自支撑的少年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 “差不多行了啊。”他唏嘘着摇了摇头,无奈道,“还等着人来哄,你以为你是谁?池珏么?” 听到池珏的名字,杏眸里湿意更胜。圆溜溜的眼睛水汪汪地转过来,眼底的凶狠被蒙上一层泪雾,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我对她十年如一日,也没见她懂几分我的真心。”他少魂失魄地哀怨道。 “你坐在这,不往窗外看,就不知道冬天枯叶凋零,山巅堆雪了么。”萧徇铎心里默念日行一善,耐下性子多劝几句,“自幼相识,不必多言,她自然是懂你的。只是她从未经历过坎坷,满心光想着宽慰你,或许方法粗糙了些。你就算看在两小无猜的份上,也不该那么曲解她的。” 徐知煜一路上静了会儿,蒙头的火气被凉凉月色浇熄,自悔方才口不择言。 “池珏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她会不会真的跟你计较,不必我说,你自己就知道。”萧徇铎见他神色懊悔,便动之以情,“你也别赌气了,难道真甘心与她生疏?等过几天她消消气,寻个由头去服个软。” “嗯,不劳你费心了。”徐知煜脸上挂不住,嘴上却还硬撑,埋着脸点点头,开门下车。 “喂,”萧徇铎恍若看见少年莽撞的自己,伸头叫住他,坏笑着咧出虎牙,“别惹珏儿伤心,我还是可以考虑把你当作情敌的。” 钢笔【H】 孺子牛萧徇铎办完吩咐,又马不停蹄往回赶。 满屋子的灯都熄灭了,只留书房里一盏绿琉璃台灯昏黄。 池珏仰在皮椅上,无神地觑着窗边金桂影影绰绰。 “还生气呢?”他猫着腰走过去,趴在椅背上轻声道。 池珏摇头,声音是哭过之后的干哑:“不是生气。哎,就是心里不是滋味。” 萧徇铎转过来,双手撑在扶手上,附身看着池珏哭花了的小脸,故意骂道:“小男孩要体面,一时气盛就逆反。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啊?” “你别说他,阿鱼太可怜了...“池珏就着他俯身的姿势拽拽他的衣袖。 萧徇铎笑叹,佯作生气的样子:“池小菩萨就会心疼别人呵。我忙得脚不沾地,就为了挤出时间来看你。你俩倒在这玩没穿裤子的游戏。” 池珏脸一红,倒是顾不上哭了:“你还好意思说这些!都是你上次在别墅胡闹,搞得被阿鱼看见。” “哼,看见就看见,我名正言顺。他也不想想,自己要是有机会,哪可能让你跑到这里来遇上我。”萧徇铎翘着鼻尖,傲娇道。 几日没见,他也真有些想她了。金眸半垂着用目光描摹她精致的五官。 池珏长相俏丽,鼻头小巧,红唇嘟嘟,就是面无表情也自带些娇嗔的氛围感。此时双眸水红,长睫湿濡,露着滑腻藕臂,纤薄的身姿陷在羊皮里,在如豆灯光下,娉娉袅袅,楚楚可怜。 萧徇铎身心俱疲,此时却看着她难免情动。他躬下腰去吻那双勾人桃花眼,安慰地,怜惜地。 池珏脸上还残存着泪痕,脚尖踩在他膝头轻轻推拒,把头侧向一旁。 萧徇铎无视她微弱的挣扎,伸长脖颈跟过去,五指伸进柔顺的长发里,托着圆圆的后脑压向自己,手腕摩挲着嫩滑的后颈。另一手随意在黑暗里摸索,忽在案上摸到只圆润的笔,他捏在指尖转了转,感觉长度和粗细正合适,悄悄扣在掌心。 “嗯...“池珏被把握在芭蕉叶似的大掌中,仰着头迎接蝴蝶停驻般的轻吻,她抵不住诱惑,闭上双眼,雪颈绷出优美的曲线。 温热的唇从眼睑游走向各处,舔走苍白小脸上所有泪意,让桃粉重新在双靥绽放。 萧徇铎躬着腰久了有些累,抬手把池珏抱起,换自己坐到椅上,让她侧坐到自己一条大腿上。 两人位置调换,细白的藕臂垂下,他眼前浮现她系着吊带裙和单独徐知煜在家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别扭,钳住池珏的手腕搭在肩后,埋头啃噬她手臂内侧的嫩肉。 “呀,那里痒...嘻嘻...别吃了哈....”那里是块痒痒肉,池珏笑得花枝乱颤,扭着屁股要逃。 “我里里外外叫人把地暖铺好,你就暖暖和和露着胳膊看别的男人脱裤子玩?” 萧徇铎哼了声,没肯松口,一手往下钻进她雪白的蕾丝底裤,轻拨开她的阴唇。 池珏听到这话,好似暗中私会被正主撞破一般,心尖发痒地颤了颤,羞赧地软了身子。 圆滑稍尖的东西探进微湿的穴口,池珏以为是手指要进来扩张,撑着男人肩头抬了抬臀,一心想让它进得顺畅些。 “噫…不对…嘶…”池珏慢慢察觉出异样,那东西又硬又凉,似乎不是手指,“什,你把什么,嗯…放进来了?唔…” 萧徇铎舌尖碾过嫩肉,齿冠沿着曲线滑动,邪笑道,“今儿个定会伺候你爽利了,可不许再哭咯。” 那圆柱形的东西继续往里探入,旋转着来回游走,慢慢推进,直至顶到花穴深处的壁肉上。蓝宝石般的笔柱蹭过穴口,凉凉的,胀胀的。 “唔...是什么?好凉...啊好硬...” 池珏反射性地低呼,素手亲自把裙角提到小腹上,抖了抖腰弯下去看身下。 深蓝色的钢笔大半埋入穴内,只有半截笔盖还露在外面,透明的水液顺着圆滑地笔身流淌出来,蓄在笔盖顶端,在琉璃的微光下晶亮。 这,这不是...?! 池珏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挣扎着不肯,双脚乱蹬地想要摆脱穴里的钢笔。 “啊呀,不行...呀...这不行的!”她摇晃着雪颈,双手攥紧裙角,面红耳赤地叫道。 ”怎么?不舒服吗?” 萧徇铎不明就里,还以为她嫌不够,两根长指捻着顶端,将笔抵得更深了。 是百里的...穴里插着的是百里的钢笔呀... 池珏说不出口,一种被第三者玩弄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脸上的红晕如同朝霞散开,蔓延到身后颈间,温柔香甜的玫瑰气息浓得要溢出来。 小穴因为感到羞耻不停紧缩,蹭到笔身上,似潮汐上涨般淫水涟涟。 钢笔顺滑地坠入更深的地方,笔端凹凸不平的雕刻撞上深处紧阖的肉壁,在如水的穴里,粗砺地磨擦柔嫩的褶皱。 “不行...拿出去呀!呜啊...磨,磨到了,那里好难受。” 池珏捂着嘴闭上眼,不敢再把目光看向钢笔上,笔端雕刻摩挲的地方像小口似得吮吸这细圆的尖端,又痒又麻。 她难耐地夹住腿,模糊地呻吟着。腿根碰到外露的一小截,把笔撞歪了两寸,挤在肉缝褶皱里,歪斜地上下挠蹭。 萧徇铎拈着笔头的手指已经湿淋淋能甩下水来,小屁股在他左侧大腿上扭个不停,腿上的布料都浸了一半。 “顶到小嫩穴的宫口了?”他抬起手指,举在池珏眼前,淫水顺着手掌淌下,沾湿了黑曜石袖扣,他笑谑,“你好浅呀。” 黑曜石罩在清澈里,烁亮如同透黑的眼眸,静谧注视着衣裙完整却钢笔被磨得快要高潮的少女。 “不啊...哈,不,不知道...嗯...” 池珏难为情得通身潮红,她仰头细喘,鹅颈反弓,鲜艳欲滴的耳垂如丹珠,晃荡敲击着混血赐予的高鼻梁,又被珍惜含入温软的唇间。 失去了手指支撑,钢笔的重心悬在穴口内外摇摆,就快要被汩汩淫水挤出。子宫的小口却穷追不舍,用力吮吸着拧紧,红肉快速蠕动,牢牢包裹住笔身。 “唔,又磨到...好痒。”笔端在搅动中左顶右钻,旋转着不停搔刮脆弱的肉壁,往每个肉褶里磨了个遍。池珏战栗得坐不住,摇着头呜咽,“拿,拿出来...啊!受不住了!嘤嘤…” “都说了不许哭。” 萧徇铎侧头吻住她红透了的眼角,话却不饶人。他垂手拽出摇摇欲坠的钢笔,食指和中指畅通无阻地捅了进去,摸着开拓过的软烂甬道,抖动着手腕迅速抠挖了几十下,耳畔便传来尖叫。 池珏双臂抱紧男人的脖颈,雪臀抖得将跌未跌,压抑不住从身体最深处上蹿的电流,张大口放声尖叫起来。花穴同时痉挛着喷出汁水,一泻千里地流了一地,还在沿着裤角往下滴答。 不哭【H】 池珏腰肢酸软,几乎坐不住萧徇铎的大腿,两手紧紧圈在他的颈后,娇喘吁吁半吊在空中。 萧徇铎展开双臂抱紧她,可白里透粉的肌肤现在极为敏感,轻轻一触就引来一通乱颤。 “唔...别动,哈额...”池珏有些失神,她不想挪动,无助地蜷缩起双腿,趴在扶手上哀求,“等,等缓一会儿...就在这儿好,好不好? 萧徇铎怕她摔在冰凉的地上,强行把颤抖地小身体抱到怀里,感到自己下体的热胀,拖长了声调说:“这儿啊...这儿可没套套。” 池珏咬着唇不说话了,伏在宽拓的怀抱里哼唧。 内裤拧成一条细带滑落到地上,身上简约的吊带裙湿了一大半,幸存的也皱得不成样子。萧徇铎用牙扯松了肩头系带,单手就给剥落下来。 蜜柑似得雪嫩娇躯在幽暗中氲着月光。 池珏气还没喘匀,就有厚实大手一边擒住一条大腿,勾住当中定海神针般的蜂腰,雪臀坐在臂弯上,整个人被端了起来。 “咝...慢点...”池珏被扒了个干净,萧徇铎仍然衣冠楚楚,他抱着池珏站起来,不料滑腻软烂的小穴正好抵在皮带扣的硬角上。 四方的硬角大咧咧戳入嫣红的穴口,娇躯瞬间一抖,手臂松软得几乎搂不住。 “啊!又...是什么...呜呜呜。”池珏脆弱的神经绷成细丝,呜咽着将要抽泣。 萧徇铎及时抽出一臂环在她腰后,颠了颠另一只稳稳当当的手臂,没忘记今晚的主题,笑得蔫儿坏:“不哭哦,掉眼泪就不给你了。” “嗯...啊呜,坏人...”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能说停就停。池珏仰头强忍着泪意,眼睑憋得绯红。 穴口被撑得大张着,又厚又硬的棱角刮蹭着阴唇内侧,随着走动时不时撞到阴蒂上。 阴蒂方才没有收到抚慰,已是垂涎欲滴,羞答答地抬起头,迎上粗重的磨砺,被挑拨着前后晃动。 池珏咬紧牙关,用尽仅剩的力气把哭腔咽了回去,身下的花穴却代替双眸不停垂泪。 “哈啊...哈啊...快,快走...不然,又!又!”她为了忍住不哭,大口急喘,呻吟声都不连贯。 阴蒂肿胀着骑在硬角上,下一秒就要高潮时,她身子突然落下,陷进绵绵的床里。 “几步路的功夫,这就受不住了?”萧徇铎顺手抓了一把阴唇,油光水滑得几乎摸不出形状,摇头笑呷。 他抬手脱衣,窸窸窣窣,从上到下,又是衣襟,又是袖扣,又是皮带。池珏从没觉得男人的服饰如此繁复,仰面等在床上,空虚得可怜,嘴角一耷拉又欲啜泣。 湿热的唇舌及时缓解了少女的不安,整条舌头在雪嫩玉肌上不停游走,滑腻甘甜的颈肉和锁骨被啃噬着吃了一遍,小蛇似的舌尖又强势卷起樱红的乳头,围着逐渐肿胀的硬尖儿打转。 “说谁是坏人?” 萧徇铎像是得了件须细细赏玩的珍宝,气定神闲地品尝着肉香,似乎下体的梆硬和额角突起的青筋都不存在。 池珏嘴角有银丝牵出,无意识地向上挺着腰,胸乳颤巍巍翘在空气中,樱桃似的乳头骄傲得摇着等候膜拜。 “嗯...舒服…好哥哥…快,上来...”她顾不得羞,葱根的指尖向天花板虚伸着。 几缕微卷的棕发垂到额前,他毛绒绒的头顶蹭到小腹上,低头亲亲平地而起的肥嫩阴阜,遵命迈上了床。 随着床榻的凹陷,一瞬间天旋地转,池珏回过神来时,已被把住腰弯扶坐了起来。 温驯的阴唇分开,两瓣贝肉趴在滚圆的肉棒两侧,红肿的阴蒂被棒身温度烫得一缩。 “不要在上面...呀啊...”池珏以为他想让自己主动,羞红了脸,扭着小身子抗议道,“我没气力啦。” 真是可爱。 萧徇铎看着声娇体软的少女,满眼只有欢喜。 “怎么能让你累着呢,都交给我。”他抬手拨开她散乱的长发。 炽热的肉棒被束缚在蝉翼薄膜里,磨了几下微张的穴口,就挺直往里挤进。 “唔啊...”池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藕臂搂紧了男人的宽肩。 肉棒闯入洞口,却很快遇到阻力,甬道深处的嫩肉紧锁着,不愿轻易松口的样子。 萧徇铎抬了抬手中的纤腰,肉棒滑出来一些,双手又松了劲,让池珏顺着重力坐下去。 如此反复多次,肉棒进进出出,每进一次,就往上凿一点,壮圆的龟头也肏得更深一点。 “啊啊!不行...唔,快要裂开了啊...不行了!”池珏渐渐察觉被深入,对未知感到恐慌,她徒劳地提着腰试图逃避。 “乖宝贝,你可以的。”萧徇铎看了眼只露出一小截的肉棒,舔去少女鬓角香汗,柔声哄道,“就差一点了,把腿张开,慢慢吃进去。” 池珏像是被卷入洪流中,又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意志薄弱,哭求无门,无助地绷紧大腿内侧,蜷着脚趾,把腿心敞开到极限。 肉穴已经意识到入侵者的企图,勉强挣扎了几下,被刺得流着泪松开关卡。 萧徇铎钳住手里的腰肢猛地往下压,肉棒在电光石火间整个儿怼了进去,顷刻又被宫颈口的小嘴死死咬住,龟头的冠缝都被吸紧了。 “啊...啊啊...顶到了!别,别进了...已经啊,到顶了嗯哼...池珏第一次完全吃下整根,疼痛转瞬变为酥麻,抬头咿呀乱叫着,腰身往后仰去。 肉棒仿佛被吸在真空中,进退维艰,主人抬臀勉强抽动几下,在穴里泵出“啵啵”的声响。 萧徇铎拧眉。 太紧了,剧烈抽插怕是会伤到里面。 刚才喊着没力气的某人却大胆起来,前后挪移着雪臀,肉棒在潮水般的蜜汁里乱顶。 他挺腰缓缓律动,尽量不抽出肉棒,龟头埋在穴心打圈。他一手握拳顶在池珏平坦的小腹上,试探着往下轻按,直至摸索感受到肉棒的硬度。 拳头隔着薄肉抵在上面,像闪电般疾速抖动起来,并在雪白肉浪中忽深忽浅地往下按,电流似的波颤透过表层皮肉,带着内里包裹肉棒的粉红壁肉也翻卷起来。 萧徇铎一手压在小腹上不停蹂躏,另一只手在馒头似的阴阜和如豆的蒂珠上游走掐捏,肉棒顶在穴心里研磨旋转。滚烫浓稠的汁水从宫口射出,龟头肉冠都舒服地浸在爱液里。 “嗷啊…唔…慢嗯…呜…”她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性爱方式,滑腻的脂肉被抖弄出幻影,宫颈口在小腹和阴阜的揉搓挤压下,不由自主地绞弄收缩。娇躯在打挺和战栗之间应接不暇,两团乳球顶着茱萸在半空中上下颠起。 汗水顺着胸乳流下,又被抛起来洒在空气中。 池珏檀口微启,却在灭顶的快感里喊不出声,唾液顺着嘴角滴落,在男人肩窝里汇聚成小潭。 她翘起臀尖,阴蒂随着手指蹦跳,突然全身肌肉收紧,抽搐着仰头无声长啼,穴口水花四溅,持续喷射到小麦色腰腹间。 萧徇铎呵出一口热气,手上动作渐收,舒服地在痉挛的甬道里抽动几下,喟叹着释放出白浊。 手帕 夜阑人静,万物沉睡。月牙儿疲累地落入山岈间,遥远深邃的天际线镶着淡淡的蓝边。 萧徇铎哄着半梦半醒地美人儿喝了些温水,又给换上干爽的睡裙,才放任她沉沉睡去。 看了眼手机,他心里盘算片刻,小心放轻脚步躲到阳台上,拨了通越洋电话。 “于叔,久疏问候了。”他赤脚背靠着扶栏,不易觉察的餍足隐藏在金石之音里。 两人简单客套几句,他问道:“于叔,我听说K城徐家近来坏了事,到什么地步了?” 圈内人都是千年狐狸成了精,听闻此言便猜测到萧徇铎这通电话的真正来意。 那头沉稳地说了几句,语调平缓,言辞中立,似乎只当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并没有任何表态。 萧徇铎皱起眉心,这明显是明哲保身的意思,看来此事不简单,转而旁敲侧击道:“这样啊...可光把人软禁着也没动静,家产都是被徐家自己的旁枝瓜分了。那几位们难不成犯糊涂了,这怎么看都不划算吧。” 轻蔑的笑声顺着电波传来,自认为只是对后生晚辈的说教,那人一不留神就多吐露了三分。 静谧的金瞳印着暗蓝色天幕,连星星的微光也无。萧徇铎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经风一吹,隐隐抽痛起来。 “哦,原来如此。“他咽下喉头暗哑,佯装漫不经心,“呵呵,姜还是老的辣。如此不留痕迹的做法,我也受教了。” 那头估计碰巧喝了点酒,意犹未尽地絮叨着,无非是些年纪也不小了,早日完成学业,回来承个一官半职,大家互相照顾之类的老生常谈。 萧徇铎脚下是地暖,头上是寒夜,恍惚间半冷不热,头重脚轻。他忍住胃里阵阵恶心,按着太阳穴,嘴上依旧滴水不漏地虚应着。 直到月牙儿完全跌下山头,两人互让了两三个来回,才结束这场忘年之交的逢场作戏。 池珏睡到晌午才被闹钟叫醒,窗外日光普照大地,身旁的床铺整齐而冰冷。 萧徇铎昨晚没在这睡? 她心里疑惑,转头看见床头贴了张字条。 “琐事繁冗,先走了,抱歉。徐家的事我去交涉,别哭别担心。好好吃饭专心复习,吻你千遍。——铎” 啊...他怎么这么暖,这也太犯规了吧! 池珏看着纸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三遍,指尖抚摸着最后的署名,嘴角抑制不住高高扬起,红着脸埋在枕头里打滚。 起床喝了碗萧徇铎煲在电饭锅里的八宝粥,香甜气息萦绕在空气里。冬日的暖阳照进笑眯眯地桃花眼,池珏的甜蜜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走进教室之前。 大学校园一改深秋肃杀,临近期末,下周又是校庆,许多科目都结了课,给学生们充足的时间准备考试并参加校庆活动。 这也是艺术史的最后一节授课。 秦棠虽不是个喜念书的,却是个爱热闹的,因怕假期冷清,所以格外珍惜着最后的相聚。她买了一大盒甜甜圈,正双手捧着,蝴蝶似的转圈在阶梯教室里分发。 池珏进来时,秦棠正巧走到最下面那层靠近门口的地方,见到相好的同桌,她圆眼弯弯,挑了个最好看的,点缀着满满草莓奶油的甜甜圈塞进她嘴里。 “唔?”池珏本能地咬住迎面而来的甜甜圈,另一头猝不及防翘起,一坨奶油沾到她鼻尖上。粉红的奶油戳了个小小的印子,桃花眼还无辜带着晨露般的雾气,远看上去像是顶着红鼻子的圣诞麋鹿。 “哎呀,都怪我不小心!我去拿纸给你!”秦棠吐了吐舌头,慌忙跑回自己座位,往包里翻找纸巾。 上面一排的同学都拿到了自己的甜甜圈,看见池珏可爱又滑稽的模样,纷纷善意地微笑起来。 池珏白皙的双靥染上红霞,有些难为情,双手捂在脸前,低着头跑上去。 “诶,你稍等一下啊...”秦棠抽空看她一眼,手往包里探得更深,“我记得我有带纸巾的。” 池珏遮住半张脸,只看得见眼尾羞红。奶油在皮肤的温度下微微化开,软绵绵得就快要淌下。她有些着急了,眉头不觉皱起。 “先用这个吧。”百里在后座出声。 其实不擦也行,粉红的鼻头更像小白兔了。 冰冷的黑眸里罕见地透出笑意,他勾了勾唇角,把笑意藏在池珏背后。 一块月白光洁的手帕附在同样白皙的手上递了过来。 池珏赶忙接过,一把按在鼻子上,及时阻止了奶油下流的趋势。 手帕自带轻柔清冽的银色山泉香水气味,檀木和苦橙混了一丝奶油的甜腻,像天寒地冻之时,冷空气中飘下的一根洁白羽毛,挠过卷翘的长睫,轻轻停在鼻尖。 池珏嗅着这干净的香气,脑海里不禁闪过那只深蓝色钢笔,想起昨晚那一幕,她心头一颤,绯红转眼间爬上耳廓。 待拿下手帕,粉红色奶油已黏腻地晕开一角,她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捏了捏,半掀着眼帘回身。 百里今天穿了白色高领毛衣,从喉结到手腕都包裹严实。青竹般修长的身躯被粗绒毛线厚厚包围,更显得他形销骨立。 他虽羸弱却不喜热,书房里都不取暖,鲜少穿得这么厚密。 ...会是因为过敏吗? 池珏攥紧帕子,下意识躲避那双丹凤眼的直视,盯着他的毛衣慢吞吞问道:“是因为吃辣过敏了吗?” “吃辣?吃什么辣?”秦棠听见二人说话,眨巴眨巴眼,八卦地竖起耳朵。 “没什么。”百里冲池珏挑挑眉,似乎想要保密的样子,“只是这几天不宜受风。” 那只钢笔还亮晶晶躺在书房地板上,池珏心里多少有点别扭,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这帕子我洗干净了还给你。”她装作没想起钢笔的事。 百里无所谓地点点头,不知为何也没提起。 教授似乎也对假期期待已久,最后一节课草草结束了,学生们也大多走得飞快。 秦棠还想打听她和百里的事,拉着池珏不让走,谁知被扫荡过来的助教逮住。 “下周校庆,你们愿不愿意来做志愿者?很好玩的。”助教走了好几间教室都没收获,看到两个小姑娘,仿佛老鹰看见小鸡一样来了精神。 好玩?又冷又累,还被拘束着干活,轮到谁都不情愿。 秦棠一个激灵,飞速编出个借口,摇着头说:“校庆那天是我祖母生日,抱歉我来不了。” 池珏愣了愣,她不知做志愿者是什么情形,一时又难以扯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助教截住。 “那就你啦,我也是完成院里的交代,拜托咯。”助教硬往她手里塞了张纸,头也不回跑走了,生怕晚一秒就会被拒绝似的。 池珏捏着写了志愿者工作内容的纸,张了张口,半个字也没来及蹦出来。 巧遇 秦棠拉着池珏的手下楼楼梯,惋惜道:“艺术院这么多学生,怎么偏偏就你让助教逮住了。” 池珏依着她往下走,身体一边倚着扶手往下滑,摇摇晃晃地低头看手里的白纸黑字,平滑的眉心微微拧起,惊讶地说:“没想到志愿者原来有这么多工作。” “我的大小姐,”秦棠瞟了眼纸上密密麻麻,不禁替她苦恼,“这冷风肃气的天,又要摆放场馆桌椅,又要导引嘉宾,又要给参观者发册子,哪里是你这二两重的小身子骨能吃得消的哟?” 穿堂风听见人叫似得猎猎而来,纸张吹得翻飞起来,池珏赶忙捏紧,却也阻止不了悬空的部分被风折出几道印子。 秦棠揪心地瞧了眼这皱巴巴的白纸,像是看见几天后将被摧残的池珏。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就当是锻炼身体咯。” 池珏笑着推了推她,任务接都接下了,总不好食言吧。 “哎,早知道你会被拉壮丁,我也不推脱了。咱两人一起还能互相照应。”秦棠后悔道。 两人磨磨蹭蹭走下楼梯,正要分别,不远处长青松树下有个金发长裙的身影映入眼帘。 “诶?Edith学姐?”秦棠讶异,医学院离这里跨了大半个园区,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池珏听闻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问:“你认识?” “哦...额,也不是很熟,就是之前在朋友的毕业典礼上见过。“秦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尴尬地笑了一下。 “Hi,没想到能碰见你。我们之前见过,你还记得吗?”不曾想那金发蓝眼的女子注意到她俩,晃着发尾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啊...Edith你好。”秦棠莫名有些紧张,礼貌性打了个招呼,提醒般问道,“你来艺术院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没什么要紧事,“Edith把被风吹乱的金发撩到耳后,脸上显露亲切地笑容,“最近总在实验室里泡着,一天空闲的休息都没有。有一本我想要的书,正好艺术院的书店有卖,我就趁机出来逛逛。” 秦棠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那书买好了吗?” “买到了。”她指了指臂弯里夹着的一本红色封皮,大概三指厚度的书,目光是才发觉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惊诧,“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是你同学吗?你好,我是Edith,是C大医学院毕业的,最近因工作回来一段时间。” 她伸出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手。 池珏鼻翼翕动,她想起来了,这是那次她在图书馆听说的萧徇铎前女友。 她看了眼女人细长的手,这双手与自己的手截然不同,原本的掌纹或许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化学物质侵蚀,浅浅得模糊不清。愣了几秒,与生俱来的教养还是促使她本能地轻轻握了下这只看上去就很精干的手。 “你好。我是池珏,小棠的同学。”她听见自己平直的声音。 金发女子个子稍高些,略垂着头看了会儿她的脸,露出羡慕又娇媚的笑容,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呀,皮肤嫩得跟剥了皮的鸡蛋似得。哪像我们这些日夜浸泡在实验室的人,真是连梳洗自己的时间都快没了。” “呵呵,学姐是做大事的人,我们这些新生自然比不了。”秦棠敷衍着想结束这场碰面,“学姐既然事情繁多,我们就不绊住你了。“ “嗯,我是差不多该回去了。”Edith摸着暗红书皮,白皙的皮肤在上面十分乍眼,漫不经心道,“年底赶工,所有人早晚吃住都在实验室里。偷溜出来时间久了,怕还是要被某人责怪拖慢进度呢。” 她说最后一句时,半垂着眼睑,语气缱绻,手指轻轻在书皮上划过,像在抚摸心爱之人的脸庞。 风一下子吹走了所有的声音,秃黑的枝桠“喀”一声折断,跳崖似地坠落,摔在冻土上分成两截。 秦棠咽了咽口水,在这寂静里捏了把汗。 身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Edith闻声抬头,碧蓝的瞳孔微微扩散,缠绵的神情随之敛去,像是看见了什么不想看见的人。 “我有没有提醒过你?”百里独特的冷泉声从楼梯拐角处幽幽的飘出。 随着脚步声,他漠然的神情出现在上方。温暖的白毛衣此刻却看上去冷如冰雪,他眼神锋利,淡近无色的薄唇轻启: “我有没有说过,离她远点。” Edith一改方才的从容优雅,蓝眸无措地左右乱瞟着,掩饰着内心的慌张,说:“呵呵,我只是闲逛到这里。该赶紧回去了,再见。” “咦?你怎么还没走?”送走了Edith,秦棠回头好奇地问。 毛衣长袖垂下,盖到掌心,只露出透白纤细的手指。百里赟淇垂手走下来,随口说:“去了趟行政楼办点事。” 他走下来,看了眼还在失神的池珏,淡淡道:“不必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 池珏没作声,看着金发长裙的背影,抿着唇点了下头。 “一起走?”百里瞟了眼她攥紧的纸,挑着眉问。 秦棠颠了颠肩上的书包,摇头说:“我还有个作业要赶,得去趟图书馆,你们先走吧。” 两人刚上车,池珏就收到秦棠的信息。 “小珏儿,你觉不觉得...百里对你有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池珏问。 “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喜欢你?” “??!”池珏陡然抬起头向身侧看去,直对上一双透黑的凤眸,正澄亮地看着自己。 百里一惊,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头,轻咳了声慌忙移开眼。 “虽然我以前挺讨厌这座大冰山的,但是平心而论,他聪明又有钱,就是看上去体弱多病些,你也...不是不能考虑啦。“ 秦棠自顾自地继续道。 池珏低头盯着手机,秦棠的话加上刚才那眼对视让她心慌意乱,面部肌肉一下子有些失控,只把脸藏到垂下的青丝后面。 “别乱说!我有萧学长了。而且百里怎么可能喜欢我。” 秦棠沉默了会儿,才回复说。 “萧学长...哎,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最好还是有个防备。刚才那个女的,有风言风语说她和萧学长有过一段,最近回来就是奔着重拾旧爱来的。当年他俩在一起的事还传得挺开,你要不要去问问清楚?” “这,不好吧...我问的话会不会显得不信任他呀?“池珏迟疑道。 “嗯...也是,当年的事情萧学长自己没有承认过。绯闻甚嚣尘上似乎是因为有实锤?具体是什么实锤我就不知道了。“秦棠发了个郁闷的表情,又玩笑似地安慰她,“不过大不了你还有百里嘛,也算是个优质男人,哈哈哈。” 池珏赶忙回复一长串否认,堵住她的油嘴。 泠冽的凤眸不知何时又转了回去,百里静静看着角落里小小一只阴影,虽看不清神情,却似乎萦绕着烦忧。 连玫瑰香都泛起苦涩。 他眼底暗了暗,可能在楼梯间吹多了风,红疹消下去的地方又难耐起来。 求和 被念叨绯闻的某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萧徇铎揉揉胀痛的太阳穴,脱下实验服,想出去抽根烟醒醒神。 实验室五米之内严禁明火,他向来自诩身体健壮,所以懒得穿外套,迎着冷风走了段路,手臂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Edith从远处走来,金发长长地飘洒在身后,裙角扬出妩媚的弧度。 “Hey, Noah。见到你真高兴。“她笑容满面地轻呼。 萧徇铎没听见似得,站在松树下埋头点烟,直到一双高跟鞋定定出现在他眼前,才不得不抬起头。 “我说今天怎么后背发凉,原来是要遇见你。”他薄凉地嘲讽道。 “不问问我从哪里来的?”Edith仰头看着他,眼神赤裸露骨,见他不搭理,只好自问自答道,“那个是你的小女朋友吧,生得真好,雪娃娃似得。怪不得能把你迷住。” 萧徇铎取下嘴里叼着得烟,在长指间夹着,火星直指她的鼻尖,警告道:“你离她远点。” “哎呀,怎么一个两个都像约好了似的。”Edith做出夸张的惊奇表情,却慢悠悠地说,“她身边那个护花使者也说了这句话,而且一摸一样哦。”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从你嘴里出来的话,我半个字都不相信。”萧徇铎掐灭剩下半根烟,这个幽灵似的女人令他烦不胜烦,准备离开这回实验室去,“项目具体操作上不需要你这个委托方代表来插手,这个早在碰头会议上我就表明过了。这两件事,如果你记性不好,那我今天再重申一遍。好了,你可以消失了 。” Edith习惯了他的冷语,不以为意地捋了捋头发,几丝微卷的在耳前垂下,让自己看上去有几分清纯模样。 “可惜,我说的话字字属实呢。不过我今天来无关于项目。听师兄说,你在找这本书…”她抽出那本暗红封皮的书,“恰好我从美国找到了。” 萧徇铎像看见脏东西似的,边后退边嫌弃地瞟了一眼,寒声说:“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是不是我每天吃几粒米你都要打听?” “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意思,不用跟我客气。”Edith谄媚道,把书往前递了递。 “不必了,拿你的东西?我怕被下诅咒,害我从此没有宁日。”萧徇铎后仰着拉开距离,唯恐秽物沾身,转身就往实验室的方向疾速走去。 长青的松树沿校园边缘排列,围成一道优美而坚挺的外墙。芽鳞细密,覆瓦状的针叶抖擞,不折不挠地直立着。 树下只剩Edith独自站着,蓝眸深处闪烁诡谲的光。 萧徇铎回到实验室里,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他打开清洁区外面衣柜的门,想拿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给池珏发信息。 “诶,徇铎,你可回来了!这个细菌分析的结果出来了,怎么和预测猜想差这么多?你快来看看!”一位师兄冲着外面急赤白脸地大喊。 “哦好,来了。”日夜不停地工作了大半个星期,实验室每个人都似坐在火药桶上,一点就炸。萧徇铎无奈地转头去洗手,想着过会儿闲下来再找池珏。 谁知迈进了这道门槛,事情一桩接一桩扑面而来,他几乎无法察觉时间的流逝,早忘了还有什么待办事项。 池珏六神无主地回到家,刚喝了口水压惊,就有人来了。 “哼,不是很瞧不上我这儿么?怎还屈尊贵步临贱地。”池珏板着小脸,自认为没给徐知煜好脸色。 略带婴儿肥的瓜子脸故作老成,一双含情目却露了馅,上翘的眼角还晕着绯红,似嗔非嗔地看着他。菱形小嘴轻抿,分不清是在忍笑还是在生气。 徐知煜一瞧,就知道她内心已经消了气,只是表面上还不肯轻放,他暗自松了口气,腆着脸往屋里走。 “别墅的暖气不太热,一个人呆着也太冷清了。”杏眸滴溜溜看向她,像一双熟透了的紫葡萄,“我也没事可做,来你这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到快上班的时间就走。” 这话说的,又可怜又和婉,叫人不忍心拒绝。 池珏绷紧的嘴角挺不住了,索性孩子气地做了个鬼脸,轻哼道:“反正我也不敢推你出去,也不敢强留下你。既然家里冷,你就在这儿随意吧。” 徐知煜讪笑着凑上去,柔声道歉:“那天是我的不对,不知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和你置气。你原谅我,好不好?” “什么原不原谅的…”池珏眼眶一热,翘着唇有些委屈,“看在从小长大的情分,我只希望你好。不管经历怎样的波折都能平平安安的。” “怪我昏了头,不能体贴你的心。”徐知煜轻轻搂住她,下颌埋入她的颈窝,垂眸细嗅,像梅花鹿亲切依偎在树旁,“小祖宗,别委屈了。我每天来给你收拾屋子赔罪可好?” 他故作低眉顺目的样子,倒是把池珏逗得“噗嗤”笑出了声。 弹了指他的额头,她娇眼盈笑:“少来了,你哪里会收拾屋子?况且我这有清洁工来,用不着你。” “清洁工怎会有我贴心,熟悉你的生活习惯。”徐知煜顺着她的力道放开手,退后半步认真看着她说,“徐家少爷已是过眼云烟。我想过了,既然绑匪没有害死我,那便当作是一次新生。以前学的那些继承人课程如今难免曲高和寡,不如从此脚踏实地,靠自己的力量一点点站起来。” 他顿了顿,感觉空气过于凝重起来,又歪头眨了眨眼,调皮道:“所以…我不能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啦。你就当是让我练练手吧?” 池珏原本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忍心,听他这样的话语,感动和敬佩油然而生。再者,阿鱼愿意与她作伴也好,起码面前有个人说话,不至于让心情无止境低落下去。她点点头,没有再拒绝。 徐知煜笑一下,拿起池珏刚喝水的杯子,转身去吧台续热水,随口转了个话题问:“话说当初你来的时候怎么不住自家别墅?” “哦…”对于自己临阵脱逃的事,她多少有些歉意,尴尬地笑道,“当时潇洒,一走了之,硬气地不要家里帮助来着,呵呵…” “那这个房子是…?”徐知煜追问。 “噫?我没跟你讲过吗?这是萧学长的房子,他觉得酒店不合适长住,就把这套公寓借给我。”池珏还以为他知道。 “呵,萧大哥不愧多吃了十年米,早早地惦记上你,连接近的步骤就算计好了。”徐知煜冷笑起来,又问,“那他自己住哪?” 池珏不在意地回答:“没具体说过,只知道离得不远。也是,每次有什么事情,他总是很快就能到。” 徐知煜漆黑的眸子抬了抬,若有所思地走过来,目光扫过窗外。他俯身将杯子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随着碰击声,淡淡道:“哦…是么…” 什么书 腊月之初,白日如烟火般短暂。层云与雪山相拥,金黄余晖被印上层迭的阴影,如同一幅晕染得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在顷刻而至的漫漫长夜里,这座海滨城市的却不黑暗,圣诞树深绿的叶子上挂着许多铃铛、雪人、礼物等装饰,还有五颜六色小彩灯围绕,顶端的星星像王冠似的闪亮夺目。这里的家家户户都披红挂绿,充满了迎接圣诞节的节日气氛。 池珏披着羊绒披肩下楼收信,隔着玻璃大门,看见外面飘洒着雪花。她打开信箱,一张别致的彩色硬纸卡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一张印着圣诞老人的宣传单。 她拿手机对着拍了张照片,发给萧徇铎。 “圣诞集市开始了呢。” 她拿了几封信,转头踢踏着毛绒拖鞋登上电梯。 电梯里没有信号,她回到家才看见手机上的信息。 “周六?周六我们去逛逛。”萧徇铎回得简短。他正开车从山上下来,等红灯的间隙快速打了几个字。 他抽空去拜访了趟尚且停留在雪山里的林叔。 信号灯在一晃神之间变为绿色,他轻踩油门,顺着熟悉的海天公路蜿蜒向下,脑海里回想起方才的对话。 “大环境什么样,你比我明白,核心人物能稳坐钓鱼台,是因为没人能逃出他们设定的程序。一旦进入体系,再凶猛的老虎,也不过是被关进笼子里,任人摆布的宠物罢了。”林叔直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就是血淋淋的前例…如果当初不是我任性自大,就不会让我夫人身陷囹圄,乃至郁郁而终。” “林叔,”萧徇铎此番上山,为得是寻找更多突破口,“您各国游历,当然不是为了去给人当厨子。餐厅是叁教九流汇聚的场合,心里压着秘密的人,聚会时多喝上几杯,就容易说漏了嘴。这些年,您也没少探听消息吧。” “博弈这回事,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如果不能一击毙命,就会满盘皆输。不论多么致命的消息,也没有第二次使用的机会。我韬光养晦图谋十余年,不是为了给他人作嫁衣裳。”热茶的雾气模糊了林叔的表情。 “为什么不呢?”萧徇铎端方浅笑,“要摧毁一座秩序井然的宝塔,从外面明火执仗地打是行不通的。唯有从内部瓦解,才是土崩坍塌的开端。林叔,恕我直言,你已经是被放弃的局外人,他们对你只有防备之心。而我,还是许多人眼里继承衣钵的后生晚辈,由我出手,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林叔叹了口气:“曾经我与你站在一起,以为可以凭借一腔孤勇挑战已成定式的利益共同体。然而结果呢?这些年过去了,这个圈子没有瓦解,反而成了黑洞,越发危险,越发捉摸不透。” 热雾散去,萧徇铎丰神俊朗地坐着,轮廓分明,目光坚定:“所以要先摸清水有多深,再决定从什么地方下手。我不是善人,如若徐家的事恰好是个口子,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口子捅大。阴暗狡诈于我而言并不陌生,但它一丝一毫都不要肖想沾染到我爱的人。只有摧毁掉这所谓的体系,我才能更安稳、更长久地爱护她。” “能劝的我劝过了。如果你坚持,我可以帮你。”林叔羡慕又忧心地看了会儿他,久久一叹,“但愿你能完成我未完成的事,但愿你能守护好你最宝贵的人。” 又一个红灯,萧徇铎从思考中抽离。 池珏没有再给回信。 他从山腰俯瞰这座城市的黄昏,雪花像仙鸟的纯白羽睫般飘然下落,笼罩下的摩天大楼,跨海大桥,在雪里模糊了轮廓。车水马龙的灯光却穿透迷雾,格外清晰。这座城市是一片肥沃的土地,而城里的人就像是盛放迤逦的花朵,城与人相互滋养,成就了彼此明华。 他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长了千里眼,能穿透云层雪幕,看见池珏窝在卧室的单人塌上,正孤孤单单眺望窗外。 近来分身乏术,或许是心里愧疚没能多陪陪小姑娘,眼前都出现海市蜃楼了。 萧徇铎心里暗笑自己,无奈地轻嗤一声,下了山又向与池珏家相反的方向驶去。 池珏在家宅了两日,她拿不定期末作业的主题,上午画完,下午又觉得不满意,书房地毯上洒落着好几张废弃的画稿。 徐知煜自小是个有毅力的,说到做到,每天中午像打卡上班似得准时到岗,虽有几分想要努力干活的样子,奈何池珏这两天光在书房里呆着,其它地方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他木着娃娃脸在客厅呆得无聊,猫腰钻进书房,拿着水壶给桂花树浇水,下颌线在阳光里划出流畅的弧线,浓密的睫毛微颤半垂,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弯腰捡起羊毛地毯上的画稿,一张张摊平,手指拂过乱揉出来的褶痕,惋惜地皱了皱眉,青春的气音拂动池珏的额前碎发。 “这些都画得挺好啊,你不要?那我拿走啦?” 池珏正埋头苦干,萧徇铎一会儿就要来接她了。她百忙中抽出只手随意挥了下,意思是随他的便。 眼看打工的时间快到了,徐知煜小心地把几张画稿卷成小筒,真就闷不吭声地拿走了。 池珏头也没抬,赶在萧徇铎到的时候又画出一版,没时间细看,赶忙穿了外套下楼去。 “顺路去拿了个快递,等久了吧?”他绕着车头走过来,拉开车门,又从副驾驶座位上拿出了个开封过的纸盒。 纸盒从池珏面前一闪而过,她从敞开的盒顶往里瞟了眼,像是本暗红色封面的书。 …怎么有点眼熟? 她脑海里闪过些画面,未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地问:“什么快递?” 萧徇铎拿着纸盒的手一顿,过了两秒才回答:“哦,就是本书。因为年代久远不太常见,托朋友从美国找的。” 书?美国? 池珏捕捉到这两个词,随即想起来了,这本书看上去倒像是那天Edith手上那本。 她笑了笑,故作怀疑地伸手:“什么好书还要专门托人去找?借我拜读一下呗?” “呵呵…就是些医学方面的理论研究。”萧徇铎眼疾手快地挪走纸盒,反手打开后备箱,看也不看地丢了进去,眼神注视着池珏,画蛇添足地解释道:“只是我目前的课题上需要用到它。你想看的话,等之后我再给你拿来,不过这种专业书估计你不会感兴趣的。” 哦…医学专业书… 池珏心里种下了一小颗怀疑的种子。 可就算是他接受了Edith给的书,为什么藏着掖着不给她看呢?难道前女友的传闻是真? 就算真是前女友,一本普通的书而已,又算不得定情信物,同事之间借书查资料再平常不过,他着急掩饰什么呢?莫非觉得自己是那种小心眼乱吃醋的人? 池珏打开车窗透气,对街边的张灯结彩视若无睹。她默默地发呆沉思,左右猜不出萧徇铎到底有什么鬼。一路无话,她觉得舌苔发苦,眼眶微酸,游玩的兴致消减了大半。 解释 车开到彩灯包围的集市广场边停下。 萧徇铎伸手给池珏解安全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他深邃的五官在车里有些暗淡,撑着下颌问:“宝贝怎么了?心里有事?” 池珏心里又烦又乱,怕是一开口就会带上哭腔。她心想,似乎不应该拿没有切实证据的猜测出来说,万一没忍住流泪控诉,那模样也十分不雅观,便垂着头没说话,自己开门下车了。 萧徇铎几步追下来,长臂一伸,从后面揽住她的腰,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发心,皱眉不解道:“是我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 池珏拗着身子不肯回头,逃避地别过脸,内心深处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紧搂的双手用力将人转过来,萧徇铎金棕色瞳仁稍缩,如同一道金光直射进她眼底。 池珏抬眼的瞬间,眼睛有些红。贝母似的门牙轻咬红唇,满腹委屈的模样。 萧徇铎努力回想着从今天见到池珏开始的所有细节,在脑海里一一排查,突然灵光一现,猜测说:“那本书有什么问题吗?”说完,他想了想,又跟了一句,“你见到Edith了?” 方才车里阴暗,池珏没注意看,如今在灯火闪烁中,才发现萧徇铎眼圈乌青,即使精心打理过形象,依旧难掩满身疲惫。 她有种私藏的心事被戳穿的尴尬与羞怯,水汪汪的凝望着他稍显憔悴的俊颜,脸颊羞红,弱弱地点了点头。 萧徇铎松了口气,撇开头有些失笑,叹道:“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就这事呀…” 他转头去后备箱里拿出那本书,递给池珏看。 借着星光般璀璨节日灯光,池珏看清封面上的书名《世界政局五十年通考》,边上还缀着英文小字。 “这个人,”萧徇铎指着作者的名字,“他是马爷的一个外甥,而马爷,正是掀起了徐家风波的关键性人物。” 他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黑发,低头望着那双似懂非懂的桃花眼,内心深处不愿意解释太多其中关窍,只说:“Edith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在找这本书。但我手里这本不是她给的,是我自己托关系找到的,今天才漂洋过海快递到我手上。” 池珏攥着衣角,脸白了白,愧疚于自己的胡乱猜想,但既然说起Edith这个人,不如就此问个清楚。她低下头,手指收紧,细声嗫嚅着:“她和你是不是……?” 她极不愿意得到确定的答案,更不想听到这几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因此干涩了唇舌,吞吞吐吐地只说了半句。 “我俩是不是有过一腿?”萧徇铎不咸不淡地挑了挑眉,他能想象到传言的内容,语气不屑地轻蔑起来,“真没有。我跟她完全不熟,即使之前她在C大读书的时候,也就充其量点头之交,一年说话不超过十句。” “诶?那为什么有这样的传闻?”池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萧徇铎揉了揉眉心,完全不想提起这件事,深沉的眼眸蒙了层薄雾,里面是化不开的冰。他俯身认真看着池珏,双手握在她肩头,指节用了些力,想尽量让她确信。 “我和她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传闻完全是陷害,这件事我现在口说无凭。你相信我,一定会拿出证据给你个交代。”他郑重其事地说。 池珏被肩头的手一揽,整个人撞进温暖的怀抱里。她侧脸感受着男人胸膛的起伏,结实精壮的胸肌给她安心的感觉。醇厚的嗓音在头顶低哄,她抬头看着那双星目下的乌青,心头软绵绵地一酸。 “好…”她捏着萧徇铎灰绿色羊毛大衣的衣襟,轻声道,“我不该怀疑你的。” 近在咫尺的吻落到微红的眼尾,烟草皮革气息包围,萧徇铎低低地说:“不,你会为我吃醋,我很高兴。” 圣诞集市远远地闪着亮光,像是在眨眼睛邀请游人。乐队的演唱声幽幽传来,还带来了果香馥郁的热红酒气味。 萧徇铎牵起软软的小手,带着红着脸的小姑娘,往人声鼎沸处走去。 穿过雪顶小木屋的入口,红衣雪髯的圣诞老人憨态可掬站在门边,不厌其烦地向每个游客问好。池珏被宽厚的大掌拉着,放心不去看脚下的路,抬着下颌东张西望,才走了几步,已是目不暇接。 里面是一排排精致干净的小铺,每个都装扮得浮翠流朱,符合节日主题又不失各自新意。有趣的是,它们卖得东西还各不相同,手工香薰蜡烛、圣诞限定水晶球、甚乃至苏格兰木笛、德意志传统酒杯。这其中有她见过的,也有她没见过的,池珏看花了眼。萧徇铎跟在她身侧也没闲着,边展开长臂护着她,边刷卡买下每件她多看了几眼的东西。 两人亦步亦趋走了个“Z”字,几乎把所有小铺都逛了一遍,离开商品区,食物的香气弥漫过来,紧接着的是一片小吃摊。 小吃摊中间矗立一座尖顶风车的木塔,透过镂空的木墙,几个小窗口打开,热红酒的香气正是从里面飘散出来。 池珏满心欢喜地回头,漆黑的瞳仁比圣诞树顶端的星星还亮,她勾唇浅笑,干净又纯粹。 晶亮的星眸像镜子般印出自己的倒影,飞翘的眼尾里娇波如诉,萧徇铎受了蛊惑,弯腰凑过去,在她唇角啄了一口。 池珏红了脸,却不躲闪,微微仰头,明艳娇俏。 热红酒装满绘着粉彩的瓷杯,一杯捧在手心,温暖香浓,如两人交汇的眼神,两情相悦,浓情蜜意。 “宝贝。”在足有二层小楼高的巨型圣诞树脚下,萧徇铎半蹲下,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唤她的时候,尾音像是长了条小尾巴,轻轻上扬,挠得她心痒。 “…嗯?”池珏被霓虹光彩晒得有些迟钝,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萧徇铎用温柔的眼神从下往上凝望她,缓缓地说:“很抱歉,最近我没有顾得上陪你,或许让你觉得孤单。”他用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手背,循循善诱,“我是个粗心的人,即使在你身上用尽心力,也难保万无一失。如果你有任何的情绪,无论是对我的疑问,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不愉快,请一定告诉我。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没细想就钻了牛角尖。不是你的错…”池珏伸手扶平他的皱眉。 萧徇铎莞尔,点点明华照在俊秀的脸庞,温暖了所有的光。 他软声细语道:“池珏,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珍爱的女孩。对我而言,你的任何都弥足珍贵。你的不开心,全部归因于我做得不够好。只是希望请善良的你,给我以弥补的机会。” 人群突然静了一下,不远处的乐队演奏起一首《Last Christmas 》,主唱枫糖般甜美的嗓音飘荡在集市上空。伴着欢快的音乐,人们在圣诞树的星顶之下互道祝福。今晚是个晴夜,月亮明朗地拨开云彩,弯弯挂在空中,宛如女孩微笑的唇。 别走【H】 直到夜市大多数摊位都开始打烊,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回家。 萧徇铎不让池珏动手,自己双手拿满了各色纸袋,肩上还背着俩个大包。 池珏背靠在电梯的镜壁上,蹙着眉头看了看,怀疑自己过于铺张:“不该买这么多的,仅仅因为第一眼喜欢,实际未必用得上。” “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不值什么。只要能哄你一笑,就算是有价值了。”萧徇铎靠在对面,浅浅吁气,“这些手工艺人就节日期间能赚上些钱,早点卖完,也不必总在寒夜里受冻。” 室内白炽灯打下来,池珏耸耸鼻子,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鼻尖白里透红,宛如初生的麋鹿,双眸无辜黑亮,惹人怜爱。 萧徇铎快速换了鞋,照例先去热水洗手,回来用温热的手掌抬起凉凉的小脸,摩挲几下粉红的鼻尖。 手机传来日程提醒的铃声。他放开手,拿起手机看了眼,虎牙不耐烦地咬住舌尖。 “你…要走吗?”池珏见他静静地站着,大衣整齐,看起来没打算久留的样子。 萧徇铎按灭手机屏幕,随手丢到沙发上,说:“不,还有一点时间。”转身进了厨房。 小姑娘在冰天雪地里呆了半日,现下还打起了喷嚏,他不放心就这么离开。 池珏冲了个热水澡,不敢贪凉,换了厚绒的睡裙,套上兔毛长袜,软萌软萌地跪坐在沙发上,双手乖巧捧着刚出炉的红糖姜汤。 萧徇铎看着她喝完,收拾起碗勺起身,身后衣角却被拽住。 池珏见他站起来,以为他要走,这一走又不知道几天才能相见,满脸不舍地伸手拽住,水汪汪的桃花眼写着不想放人。 萧徇铎回头,只一眼,就挪不开目光地将碗放回茶几上,俯身一把将池珏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走进卧室。 他搂着池珏坐到床沿,灼灼俯视怀里白玉雕琢的娇靥,目光逐渐危险热切,修长的手指划过纤细的腰弯,大掌用力按住后腰,紧紧圈住怀里的人。 淡淡烟草味的吻印了上来,池珏闻到越来越近的荷尔蒙气息,喉咙一紧,不觉轻哼一声,耳尖染上红霞。 热浪从后腰蹿出,酥酥麻麻,池珏在急促且深入的吻里,心跳加速,腰肢酸软,投降地将整个人都交给身后坚不可摧的怀抱。 恒温恒湿的公寓里空气变得燥热,萧徇铎似乎是渴了,喉结缓慢而连续地滚动着,将整片樱唇吮吸到口中,平整的门牙轻咬,舌尖地不停描摹上面浅淡的纹路。 大掌从腰间传来的温度简直快把人灼伤,池珏无意识地睁了下眼,泛红的金瞳在咫尺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里汹涌的欲望像漩涡般把自己卷入。温柔又霸道的气息钻进鼻腔,她浑身发热,忍不住伸出小舌去汲取周遭甘甜的清泉。 半晌,萧徇铎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舔了舔嘴角,看着略显肿胀,红宝石般晶莹水润的樱唇,眸底愈发深沉,猛地翻身将池珏仰面压在身下。 池珏微微轻喘,美目朦胧,还来不及察觉就被剥了个干净。男人像头年轻威武的雄狮,孔武有力的身体压下来,滚烫的鼻息碰洒到胸前,原本平坦的乳珠随着气息颤了颤,圆润地凸出来。 卧室没开灯,黑暗使得感官更加敏感,池珏借着微弱的月光,手指插进胸前毛茸茸的卷发里,蜷起指节,鼓励的意思不言而喻。 像是受到使命号召,长指将乳头拽出长条的形状,在半空中骤然松手,乳头一时间回弹不到原位,坚硬地隆起,胀成颗紫红熟透的葡萄。 “啊...轻一点...”葡萄被含入湿热地口中,粗砺的舌根一下一下地起伏着舔舐。引得池珏阵阵娇喘,双颊连同乳晕都嫣红欲滴。 雕刻立体的清隽面容从被舔得水光潋滟的双乳中抬起,萧徇铎一手拨弄着已经关不住爱液的阴唇,一手解开自己腰间的皮带。 身下的人玲珑娇小,他单手就可以完全托住阴阜及花穴,湿热的爱液汩汩流出,像一汪清池积蓄到掌心。他把满手的滑腻抹到白洁的馒头穴上,整个私处瞬间在昏暗里闪着水光,像汁水丰沛又白嫩剔透的荔枝肉。中指揉了揉红豆似得阴蒂,慢慢插入穴口,贴着水润的黏膜前行,由浅入深地将紧闭的穴道撑开。 “唔啊...撑...有点胀...”身体里的欲望翻涌得无处发泄,池珏呜咽着接纳身下入侵的长指,感觉血液在随之迅速奔涌,她头晕目眩,指尖发麻,尖圆的指甲不受控制地在男人脊背上乱划。 中指来回开拓了几下,换做长矛似得粗长肉棒,婴儿拳头大小的龟头在穴口磨蹭了几下,随着池珏一声惊叫,撑开柔嫩紧实得穴道,碾压过层迭如花瓣的褶皱,裹挟着止不住的爱液,斩钉截铁地凿进娇躯深处。 池珏双腿颤抖,惊叫着想合拢,芭蕉叶似得大掌早有防备,一左一右擒住两只脚腕,反手架上男人宽平的肩膀。 小屁股不由自主悬空半截,肉棒顺着这体位顶得更深了。龟头突破阻塞,偏斜一刺,撞到一块极软又略有弹性的软肉上。 “啊啊啊!撞到了...唔啊!别,别顶!”池珏瞬间弹起,不可思议地双目瞪睁,朱唇大开,乌发散乱,乳尖乱甩。晶莹雪白的全身肌肤沁出一层薄汗,像只被扒了皮汁水横流的蜜桃,又像从高空被击落凡尘的圣洁天鹅。 萧徇铎咬着牙低喘,将额前垂落额几缕湿发捋后,他喉咙干哑,吐出的话却黏腻得羞人:“戳到宝贝的骚心了么?” 月白的楚腰被握在双手之间,公狗腰收紧了,几乎挺动出幻影。滚烫的肉棒整根抽出,又在电光石火之间迅速顶进最深处,“啪唧啪唧”的水声在黑暗中震耳欲聋。 “啊呜...不知...啊啊啊!慢...点啊!”池珏哪有心思回答,整个人颤动着跌宕起伏,情潮的巨浪当头打来,一波波越急越凶,连呼吸的缝隙都被夺走。 褐色肉棒嵌在粉红的花穴,穴口撑得削薄,绷出半透明的肤色,随着抽插,时不时从内壁翻出一丝殷红。两枚饱满的睾丸压在展开阴唇内侧,突起的经络来回摩擦唇肉,蹭得它水红糜烂,仿佛被掐出红汁的凤仙花瓣。 萧徇铎也没想真让池珏回答,他闷笑一声,埋头到玫瑰的肩窝里舔舐啃咬,下身同时发力,抽插的动作甚至带出风声,逼得花穴酸麻地摊开甬道,龟头得意地大开大合,放肆撞击那块软肉。 电流从两人交合处传导进中枢神经,池珏收紧了指节,在宽阔浑厚地脊背上留下无数道深深的红痕。那块不知名的嫩肉是个神奇的开关,在不断地顶弄中挤出大量的水液,一股股浇到龟头上。 “太,太深了呀啊,顶到了...到了嗯啊!呜啊啊啊!”香汗淋漓的娇躯在宽肩窄腰下久久战栗,池珏呜咽着发出一声长吟,被高潮的风暴无尽吞噬。 秀恩爱 万籁俱寂,路灯将古树的枯枝影子拉长,玫瑰花瓣被寒风揉碎沦为花泥,只有灰白的风铃草固执地缠住花梗,像最忠诚的护卫,在严冬里不肯零落。 月上高楼,轻纱般笼罩精美的公寓顶层,暗紫哑光绸缎内侧,一盏小夜灯如飞停在半空的萤火虫,点点淡蓝色光彩攀上四柱公主床,在光洁的脸颊上跳跃。 “嗯…别…”池珏半梦半醒地嘤咛,感觉一直在背后轻抚的大掌离开,床边塌陷缓缓回弹,水葱似的手指不舍地绷直。 萧徇铎刚从床上起身就被叫住,回头蹲下凑到她耳边,轻声慢语地哄:“我去外面打个电话,好吗?很快就回来。就在客厅里,让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也不知小姑娘有没有听清,模糊地唔了一声,垂下手再没动静了。 他踮着脚走出去,轻轻关上房门,不疾不徐地拾起被遗忘在沙发上多时的手机。 实验室想尽量赶在校庆之前完结今年的工作,到时可以展示给来参加校庆的金主们。今晚是至关重要的最终一次研讨会,所有人都准备熬个大夜,灌了一肚子咖啡,在会议室正襟危坐,唯独向来守时的萧徇铎迟迟没有出现。 “哎,不就少个人么,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下半年刚选进来年轻助手,悄悄跟身边人嘀咕着。 殊不知,他另一侧好死不死坐的正是萧徇铎的助手,闻言侧头瞪来一眼,小声怼道:“你急什么?这一年到头,有多少项目是萧徇铎负责的,有多少期刊发表必须他来署名。不等他来,这一群学长教授领导闲得无聊大晚上坐到这里,听你讲?” 他语气有些不耐烦,说白了自己心里也没底,自半个小时前,他陆续给萧徇铎拨了好几通电话,统统无人接听。 坐在会议桌最高位的导师听见下面“嗡嗡”私语,提起嗓子咳了一声,在瞬间静下来的空气里转头看向他,关切又压迫地吩咐:“小邓啊,你再问问徇铎那儿的情况,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小邓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应着声站起,快步走到门外,拿起手机又一次尝试。 众人皆以为此次还是找不到人,不料没过两分钟,小邓举着手机回来了。 手机功放开到最大声,男声经过数字电流的处理,低沉而富有磁性。 “抱歉,因为我个人原因,没能及时赶到。为了不耽误各位的时间,我将通过电话进行线上会议。小邓,请把我之前发给你的文件投到屏幕上。” 萧徇铎慵懒地靠坐在沙发里,沙发临近卧室外的走廊,确保里面有任何声响他都能听见。 “我爱人在睡觉,我讲话声音会轻一些,请大家谅解并且尽量安静。”他交迭着修长有力的双腿,悦耳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餍足。 我爱人!!!在睡觉??? 十公里外,在他看不见的会议室里,男女老少面面相觑,几只签字笔咕噜噜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着椅子的“呲啦——”声,几个发色不同的脑袋埋了下去,从桌底下捡笔。 主位坐着的导师又咳了声,睁着细纹环绕的眼睛看了一圈,眼神在Edith苍白的脸色与刚从桌底下钻出来的凌乱金发上掠过,心底荡了荡,当作没有注意这句话,紧接着开始主持会议流程。 萧徇铎专业能力没得说,为人处事温和礼貌,难得破例一次,自然没有人敢说什么。 “虽然承蒙厚爱由我主讲,但每个项目的点点滴滴成果,全都属于整个实验团队。”他谦逊道,双眼微阖着后倚,眼前空无一物,所有相关文件资料早已烂熟于心,如同置身会议室般娓娓道来,“今年上半年完成的临床常用肌酐检验结果的报告和解释,相关的体外检测产品可提供给生产厂商作参考......” …… …… 寒星在风里瑟缩,弦月幽静西沉,黑蓝色天际划出一道金光,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未燃的烟卷,刚挂断电话的手机微烫,低电量提示跃然屏上。 萧徇铎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丢下烟卷和手机,仰头长舒一口气。在沙发里放空了片刻,整理好脸上的疲倦,悄然走回卧室。 轻薄的蚕丝被搭在少女腰间,睡裙衣襟半敞,露出半截锁骨。一双小脚调皮地从被子底下钻出,豆腐似得又白又嫩,引人遐想。 萧徇铎眼神紧黏着走近,池珏精致的瓜子脸半埋在枕头里,水墨描绘的柳眉舒展,朱红檀口微张,卷翘的长睫随着呼吸微颤。 她有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当这双眼闭上时,也丝毫不能折损她的美。 听见声响,她眼皮动了动,黑珍珠似的瞳仁眯开一条缝,随后鼻音闷闷哼唧两声,眉心不安地簇了簇。 萧徇铎怕惊醒她,快速脱了衣服躺到她身边,伸手轻拍她后背,用低哑的气音哄着:“我在这,继续睡吧。“ 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池珏舒服地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摸索,一直触到热源,才又沉睡过去。 “早啊,徇铎。周日还来加班,辛苦你了。”紧闭的实验室里站着个人正在洗手。 开完研讨会后,大部分人留下了,根据会议内容继续工作。 咖啡劲儿还没过,大家顺便兴奋地八卦昨晚未到场的某人。 那人揶揄着,暧昧的眼神瞟过来。 萧徇铎顶着透亮的风站在门口,逆光里显得无比高大,几乎霸占了整个走廊入口。定睛一看,他一手拎着只纸袋,另一手还牵了个人。 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偏了偏身子让开半条通道。 壅闭狭窄的走道立刻晴如暖春,池珏披着件月白骆绒银狐毛嵌边斗篷走入,发丝慵懒地松散着,不施粉黛的脸上留存几分睡意,光洁的肌肤反射着青白晨曦,明亮剔透,瞬间驱散了昏沉。 那人瞳孔怔忪,滴着水的双手停在半空中,呆呆盯着门口,忘记了下一步该干什么。 萧徇铎换了下手,从另一侧牵起池珏,带她小心避开洗手区域,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寻了张干净的桌子,他拿酒精棉把桌椅面擦了一遍,拉着她坐下,从纸袋里拿出几件早餐放到桌上。 “你先吃,我去换件衣服。”他揉揉池珏圆润的后脑勺,轻声嘱咐后,去了男更衣室。 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早上赶时间没来得及换。他打开更衣室里自己的柜子,拿出件备用衬衫来换。 “哇…徇铎…你,这背上?”更衣室沙发上还坐着两人,原本在闲聊,却在他脱下上衣时安静了几秒,一个与他较熟的师兄惊讶地问道。 “背上?”萧徇铎衬衫勾在腰间,拧着脖子往后瞧,宽阔的后背上布满红痕,一道道又细又长,在小麦色皮肤上很是醒目。 “哦…”他了然地笑笑,眸色宠溺,假装抱怨实则甜蜜地说:“我家小猫比较顽皮,可能最近冷落了她,被报复了。” 闲杂人等 实验室人员精简,也就二叁十人,没一会儿,萧徇铎带女朋友来加班的消息就传遍了整间实验室。 又过了半个小时,C大医学院各个聊天群里盛传:医学院最年轻的黑马,天之骄子,从未承认过恋情的萧校草,被一个年轻粉嫩水灵灵的小姑娘拿下了。还听说两人昨晚干柴烈火,萧校草黏人黏得紧,走哪儿都带着,哎哟哟,真是没眼看了... 传闻的两个主角像是处于平静的风暴中心,完全没有察觉,依偎在桌前你一口我一口地享用喷香的早餐。 萧徇铎拿着瓷勺,舀起一颗早起亲手做的小馄饨喂给池珏,手擀馄饨皮晶莹剔透,粉红的菱唇沾上鲜亮鸡汤,宛如两片带露的花瓣,诱人采撷。 桌上的手机震动几下,他腾出眼睛瞟了瞟,几位好事者发来私信求证。他性感微翘的唇线得逞般勾起,翻过手机屏幕,若无其事地回头哄小姑娘多吃些。 现下正是熬了大夜的人又饿又困的时候,副教授带了几个资深实验员们,捧着学校食堂里千篇一律的咖啡和叁明治走进休息区,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围坐到萧徇铎侧边的桌边,嘴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眼神不经意般掠过萧徇铎,往他另一侧努力窥视。 萧徇铎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偏着身子遮住小姑娘,一副没看见他们的样子。 传言长了翅膀地流转,几个新晋的实验员初生牛犊不怕虎,佯装路过,在休息区的走道里晃来晃去,趁机伸头往里眺望。 本应整齐肃静的实验室变得嘈杂,池珏有些干扰到秩序的罪恶感,停下口小声嘀咕:“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工作了?” “没事,不用管。”萧徇铎头也不回,捏着勺的手往前凑了凑,“再吃一个?” 池珏摇摇头,说自己饱了。 萧徇铎又劝了一回无果,只好把纸杯里晾好的豆浆递到她手里,转而把碗拖到自己面前,低头旁若无人地吃她剩下的小馄饨。 围观者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到地上。 ...向来考究到近乎洁癖的萧校草,居然心甘情愿打扫别人的剩饭?! “咳咳,”华发半白的副教授自从萧徇铎入学就一路带他,早把他当作关门弟子来看。他深知这孩子表面礼貌,内心孤高,不愿谈及私事,却实在忍不住好奇地旁敲侧击,“这是哪里买的早餐?味道不错的样子。” 萧徇铎蔫儿坏地把身子转过去半圈,挺拔宽阔,依旧把另一侧遮得严实。 “自己学着做的,女朋友口味比较挑剔,也不放心让她随便吃外面的。”他侧过头挑眉,眼底浮光掠影,早已识破这老头的心思。 “哦...女朋友啊,很好很好。”副教授呵呵笑了几声,顺着他的话说,“不介绍一下?” 萧徇铎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睇了眼,得到同意,向后仰了仰,终于把身侧娇小的身影露出来,郑重其事地介绍:“我女朋友,池珏。” 副教授端着精神打量一圈,压住内心的惊艳,和蔼可亲地问好。 池珏站起身回礼,被晨风吹洗过的长发微垂,彬彬有礼。 “好...坐,坐。”副教授老脸上挤出笑纹,连忙覆手示意请坐,眼冒精光地对萧徇铎耳语道:“这...年龄还小吧,你小子是不是太心急了。” 萧徇铎正埋头吃小馄饨,气定神闲地嚼了嚼咽下,惜字如金:“合法。” “哦呵呵,也是。合法就好...”老头眯了眯眼,摩挲着下巴,暗自品味现在年轻人的世界观。 “诶?那你俩...”他八卦之心未平,继续悄悄地说,却不想被远处来人突然打断。 周遭一众深色头颅之间飘过来一头灿烂的金发,尖细的声调升高。 “教授,实验室里的机械、资料都是绝密,不应该让闲杂人等随意进来吧。万一夹带了什么出去,谁能负得起责?”这装模作样的伦敦腔,不用看,就知道是Edith。 教授满脸笑纹一下子抹平了,木着脸张了张嘴:“啊...这个嘛...这…” “我负责。”萧徇铎冷冷地仰头,伸手安抚地揉揉池珏的发顶,平静的金色湖面像是突然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不悦的涟漪,他嗤笑一声,“我带人来,自然由我负责。倒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贵公司的项目最终成果早已递交,贵公司与我们实验室目前不存在合作关系,要论起闲杂人等,应该是你自己吧?” Edith脸色白了白,这小半年来她倚仗公司代表的身份,趾高气昂出入各处,所有人都毕恭毕敬,从没这样难堪过。 她抿了抿唇,眼神左右乱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我来准备校庆演讲的事情。” “哦?校庆是学院行政负责的事情,与实验室无关。行政处请出门左拐。”萧徇铎难得地当众与人争锋。 休息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张桌上,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连呼吸的空气都被压缩了。 Edith整理好面部表情,迅速装出我见犹怜的样子,堆笑着说:“医学院领导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两可以合作演讲,这样可以更好地树立一个校企合作的模范。” “我拒绝。”萧徇铎毫无波澜,眼皮都不抬,斜着腰伸手搂住池珏的腰,亲昵地讨她杯中的豆浆喝。 池珏顶不住给他喝了一口,又因为大庭广众之下亲密羞红了脸,在桌下轻戳了戳他的腰。 他咽下豆浆,仿佛才发觉周围投来的如有实质的目光,恍然抬头,环视一圈,蹙眉低沉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事情都做完了?可以就地解散了?” 看热闹的人群立刻作鸟兽散,只余下安坐看戏的副教授那桌,以及呆呆站着的Edith。 萧徇铎乍看是个好相与的,加班代课之类平常琐事上也乐意与人为善。但他对于关键问题向来说一不二,严肃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因此实验室的人不论资历深浅,都或多或少有些怵他。 见众人都甘愿听他的话,副教授几人也作壁上观。Edith心知这条路走不通,只得先撤,再另寻他法。她摇曳着细长的鞋跟走近一步,摸着鲜红的唇角,语意模糊地说:“之前我提过的事情还算数,如果你愿意,欢迎随时联系我。” 萧徇铎正低头楷去池珏唇上的水渍,神情认真地宛如在擦拭一件稀世奇珍,半个字都没心情留意。 碧蓝的眼眸泛起赤红,隐藏着淬毒的利箭,像是要把对方看穿似得瞪了眼池珏。高跟鞋的声响蕴含着踩碎冰面的力道,尖利又滞重地渐渐远去。 槲寄生 窗棂下的槲寄生被编成圣诞花环,灰青色松枝作底,几支一品红苞叶横斜旁出,衬着窗外冷泠的天色,鲜艳不失优雅。 而更优雅的,是窗前专心致志工作的男人。 池珏支颐坐在桌边,抬眸看向实验区。 穿过透明的双层玻璃门,萧徇铎穿着雪白的实验服,正低头操作一台庞大的,里面插满试管的机器。束腕的实验服与橡胶手套同色,远远瞧上去,更显得他手臂结实修长。 萧徇铎心有灵犀地抬头,从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又在倒影里,看见印在金瞳里的小小一只。他偏头朝外面笑了笑,左手依旧稳稳地摇晃着试剂瓶。 …偷看被本人发现了。 池珏讪讪地低下头,不想害他工作分心,转过身子低头玩起手机。 “大家期末作业都完成了吗?”她在和百里、秦棠的群里问道。 没几分钟,秦棠发了个翻白眼地表情跳出来。 “不是吧…好不容易逍遥几天,小珏儿你不找我逛街也罢,反而提这么扫兴的事情。” “嘿嘿,我自己的也没画完…来找点心里安慰。”池珏跟了个坏笑的Q萌表情。 “哈哈哈,那你可猜错了。姐姐我假期第二天就提交了。”秦棠仰天长笑,“就随便描了几笔我家猫。反正小组作业得分那么高,期末应付一下,也肯定能及格的。” …好吧… 池珏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姐们儿是典型的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 空白头像幽灵似的冒出来:“我在路上,正要去学校递交。” “噫?正好小珏儿也在学校。我当初真没抱错大腿,你俩果然都是学霸,假期还去。”秦棠心直口快。 “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的!”池珏蓦地后背一凉,激灵着向周围张望。 “我嘛…一早醒来就听说了一些…和尚庙混进小白兔,大灰狼怒怼闲杂人…的故事。”秦棠在群里发了条二十秒的语音,拖着长长的声调。 ……她真不愧是八卦中心。 池珏发了个扶额的表情:“…中情局不招揽你,是他们有眼无珠。” “啊哈哈哈哈哈,那是当然滴。”秦棠毫不谦虚地接受了。 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对话框左上角跳出个带箭头的1字。 池珏划出去消息列表,熟悉的空白头像上有个红点。 “你在学校哪里?”百里问。 池珏眨眨眼,他问这个…是想要见自己吗?想了想,她装作没领略道的样子,回复道: “怎么了?” 又过了几分钟,百里本是临时起意,只能胡乱找了个借口。 “手帕,带了吗?” “带了。”洗干净的那方手帕正静静躺在包里,池珏也不好扯谎,终于交代,“我在医学院实验室这片。” 百里瞬间猜到她和谁在一起,又结合秦棠的语音,大概猜到发生的事。细白的手指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粉色,几乎要把手机捏碎。淡色薄唇被咬出半椭圆形的牙印,对话框显示出最后一行字: “好,我过五分钟到。” 百里此人准时得可怕,他说五分钟,就不会超出哪怕一秒。 池珏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或许是之前秦棠的猜测,让她有些不敢私下见他。 她捏着手机往玻璃门里瞧了瞧,萧徇铎正面朝墙站在角落里,低头摆弄着什么。 只是递个手帕,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五分钟差不多到了,她拎着包,微微躬身,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丹枫辞林,雁过长空。远处一杆青竹徐徐独行,在烟波霜雾里,愈来愈清晰。 狭长的凤眼五十米开外就被窗棂边的少女吸引了所有目光,白绒银氅的披风围拢,遮盖了凹凸有致的曲线,更显得她纯洁干净,不染尘埃。今天虽没下雪,少年漆黑的瞳仁却雪亮得发青。 池珏看见他,远远地站在屋檐下挥手。 “作业上有什么问题吗?”百里先发制人道。 说起这个,池珏原本速战速决的心思散去大半,撇着嘴抱怨道:“自选题太空泛了…不论我画什么,等过了劲又觉得还有更好的题材。” 黑眸宁静幽深地垂下,他说:“教授打分的重点还是在于对细节的处理。其实不管是临摹名作,还是取材生活都一样,只要在能凸显所学的绘画技巧就好 。” “道理是这样啦…但是想拿高分,还是得新奇巧妙才能博得人心。”池珏无奈地摊手,从包里摸出手帕,递到他身前。 百里清风霁月地站着,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没有伸手拿的意思,不动声色地看向她身后:“我家院子里有些稀奇植物,收藏里也勉强有几件算得上珍宝的。你如果有兴趣画,欢迎来坐坐。” 池珏想起百里庄园里那条深不见底的走廊,即便不点灯,也能依靠两侧摆放的瓷器的反光视物。 …百里这话属实过谦了。 “呵呵,也不至于。”她晒笑,把手往前伸,“那样的话,又有点太打眼了。” 月白丝滑的手帕覆上比之豪不逊色的手掌,少年清晰的侧颜眉深鼻高,勾勒着凌厉的棱角。银框眼镜闪过冷光,他不愠不淡,清贵矜持,将手帕折好放进口袋,说:“随你心意,随时恭候。” 池珏笑了笑,又提起一事:“那支钢笔,可能是掉落的时候摔坏了,笔尖有些漏墨。额…”她心虚地编不下去。 百里挑了挑眉,眼里光暗交迭,掩盖住戏谑道:“那便算了吧。不是什么重要物件。” 池珏点点头,交接工作完成,准备离开。 挺拔颀长的身影突然上前一步,堵住她的去路。百里仰头看着窗上的圣诞花环,东珠似的喉结硬绷,低声道:“Kiss under Mistletoe.” “什么?”池珏怔住,仰头看见他纤长白皙的颈。 他低头,檀木香撩拨着鼻息,薄唇微扬,语气轻轻的:“英国圣诞习俗,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绝亲吻。” 池珏被眼前白百合似的肌肤迷了眼,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镜片后的凤眸又黑又亮,一点点逼近,疏离而矜贵的气息蔓延…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慎撞上了窗台。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桃花眼瞪大了,艰涩地正要说话。 此时身后传来清脆的敲击声,她转头,眼睛瞪得更圆了。 蜜色指节抵在窗玻璃上,萧徇铎轮廓分明地站在里面,剑眉紧锁,金棕双眸似冰封一般,生出一股冷辉。 百里轻晒一声,后退半步,抬眼与他对视。两人眼神锋锐狠戾,如同黑暗丛林里对峙的头狼。 “我,我该回去了。”池珏在雄性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弱弱探头道。 “好,再见。”百里慢悠悠收回目光,缓声道别后,利落转身离开。 冬日冷峭,笔挺的大衣被寒风撩起一角,在半空中划出自抑的弧线。 校庆 厚厚的灰黄浊云压得很低,海鸥夹着青黑的狭长尾羽,穿梭在茫茫的云絮之间,那鼓鼓的白肚皮,是天空中最亮的光点。 池珏难得起了个大早,羊绒套裙,半筒袜,小皮鞋,收拾得板板正正,像极了个三好学生。她叫了辆车,提前两个小时赶到学校。 C大出名的除了闻名的学术成就,还有它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从海边缓坡而上,长长的林荫道路,终年挺拔的松柏矗立两旁。 学校不对陌生车辆开放,平时萧徇铎的车是经过认证的,所以可以停到校园里,离教学楼最近的路旁。 而今天嘛…看来要自力更生了。 池珏无奈,萧徇铎大清早就走了,现下不知去向。她跺跺脚,踩着柔软的羊皮底,一步一步往坡上爬。 校庆这天大概是一年之中最冷的一天,空气里杂糅着冷凝的水汽,枯枝败叶散发出苦涩的腐朽气味。平坦的道路上闪着散碎的银白光泽,像是碎冰,又像是玉屑。 直到鞋尖挤压出细微的褶皱,此次校庆的主会场才映入眼帘。 空旷的体育馆内,折迭座椅堆积如山,有个看似行政处的阿姨正指挥几名少年把座椅搬到合适的位置放好,看见池珏走过来,拧紧眉心上下打量她,愕然道:“你是志愿者?哪个学院的?” 阿姨眉间川字纹深邃,眼神露着精光,看上去十分犀利干练。池珏本能地缩回脚尖,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一般,抿抿唇说:“是的,艺术学院的。” “啧,”阿姨不耐烦地插着腰,手向外面遥指,说:“你们艺术院虽然没什么壮汉,好歹挑个男生过来吧。哎,算了算了,你拿一沓介绍册子,去外面分发给来宾吧,顺便还可以给他们引路。” “哦…好的。”她从善如流,转身抱着一沓宣传册出去了。 池珏走出体育馆,站在草坪上张望了会儿。天上太阳恹恹地躲在云朵身后,不远处人影扑朔,不少高中生家长趁着校庆开放日进来,想替孩子考察一下心仪的学校。 这不正是她的目标人群? 她边想着,向外走出几步,路过人群时把手里的册子一本本递给家长们。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不知不觉走出去一大段路,手里的册子就剩两本,需要回去拿。 谁知还没走几步,恍然间雾起四野,一点带着寒气的白色晶体落入眼睫。温哥华的冬天冷得柔和,小雪缠缠绵绵,隔几天下一场,总在不经意间翩然而至。 池珏把仅剩的两本宣传册抱在胸前,一手遮在头顶,徒劳地减轻头发被沾湿的程度,转身朝体育馆方向快步疾走。 北风阵阵,在叫嚣的风里,忽然听见有人从身后唤她。 雪雾濛濛,百里赟淇撑着一把黑面银骨的伞走来,墨发染了水汽,柔顺地贴合着垂至耳侧。眉似远山横,眼如星光聚,握着伞柄的手白皙得几乎透明。 他身着窄袖束腰黑呢大衣,腰间勾勒得如松竹般劲瘦,衣袂随走动轻扬,荡出几分翩翩公子的冰清玉粹。 “百里,”池珏回头颔首笑问,“你怎么会来?” 他穿过薄雾轻烟,停在池珏面前,倾身而立,手微微偏移,将伞打在池珏头顶,薄唇淡淡。 “外祖父曾是校董之一,股份现在继承到我手上。” “哦...”那就是来参加校庆的嘉宾了。 池珏现在见他还是有些不自在,低头看着脚尖。 “他们给你派这种工作?”百里瞧了眼天色,池珏穿得单薄,怎么能让她到这种冷风宿雪的露天里呆着。 “嘿嘿,已经算是轻松的啦,不然搬桌子椅子那种活,我也干不动呀。”池珏无所谓地耸耸肩。 百里凝眸看她,水眸澄澈,青丝如瀑,精致的套裙上银丝暗绣忍冬花,干净的半筒袜勒着莹润的小腿,露出的一小截腿肉冻得发红。 “正好,你带我去场馆。”他好整以暇地挑眉,撑着伞等池珏引路。 ...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体育馆在哪。 不过能回去温暖的室内,池珏自然乐意效劳。 “好啊。” 百里抬了抬手肘,把伞举得高些,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靠近一步,两人同撑一把伞,往体育馆走去。 馆内已经陈列得井井有条,参加演讲的嘉宾三三两两就坐。 池珏抬手指指台下第一排,说:“你的座位应该在第一排。” “时间还早,”百里没有看过去,垂手收了伞,不让残雪落在她身上,“后面有我的休息室,你也不要站等着被指使了,去我那儿避一避。” “这...不太好吧。”池珏顿了顿。 “喏,管事大妈又要盯上你了。”百里抬了抬下巴,语调戏谑。 整个场馆充斥着雄性气息,池珏站在白色窄光束下,亭亭玉立,引人侧目。 池珏抬头,那位阿姨正缓缓往自己走来,锐利的目光像是老鹰看见了猎物。 一只冰肌玉骨的手伸过来牵住自己的手腕,带着她穿过零散人群,穿过展厅后门,钻进走廊尽头的一间小房间。 休息室面积不大,布置得简约,只有一张双人沙发和小茶几。门一关,空间变得狭窄起来。 她有些喘不上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得不知手脚往哪里放。 “坐。”百里仿佛没有察觉,自顾自去墙角水吧台倒了杯热水,放到茶几上。 “额...我,站着就好。”池珏莫名地不敢直视他。 百里上挑的眼尾泛起粉红,轻咳了一声,看着外面说:“我去和校长打声招呼。你先在这等一会儿,等展会开始了再出去。” 说完,他把伞倚到墙边,打开门出去了。 池珏独自坐了一会儿,喝了口热茶,依旧觉得不自在。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走到门边准备去会场。 门轻轻打开,熟悉的轻笑声顺着风挤进来。 池珏愣怔,这跟每日与她耳鬓厮磨,沉吟低诉的嗓音一摸一样。 她屏住呼吸,拧着把手,从细微门缝向外望去。 萧徇铎迈着长步从门口经过,走路带起的风卷起几缕笑语,身边金黄亮泽的长发飘扬。 池珏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刷——”一声打开门,直接喊出他的名字:“萧徇铎。” 他一下子定在原地,神色惊谔地看过去,一字一句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校庆志愿者,你不知道?” …似乎是忘了告诉他… 池珏皱眉,目光游移在他和Edith之间。呵,原来萧徇铎一早就不见了人影,是和她在一起。 “怎么了?池珏。”百里从走廊的另一头过来,见三人站在大开的门口,气氛阴沉,不动声色地说,“时候差不多该进会场了。” 萧徇铎反应过来,侧头看了眼休息室门上,正正地贴着百里赟淇的名字。 “你怎么在这里?”金眸深处卷起飓风,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姑娘,问了一遍同样的话。 质问 狭小的空间寂静如长夜,只听得见墙边黑布雨伞上的雪化成水,逐渐点滴打在地上的清响。 百里赟淇垂眸,眼前的少女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蛾眉微簇,贝齿轻咬。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她。 萧徇铎瞧了他一眼,又瞧了池珏一眼,眼神冰冷彻骨,问道:“你们俩怎么又在一起?” 池珏迤逦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打量着对面的一男一女,两人并肩而来,均手拿一沓纸。Edith脸上还带着说笑的意犹未尽。 “这话应该我问吧。”她颤声回敬。 萧徇铎近日来总是不咸不淡的样子,像是跟她怄气般。日常依旧妥帖照料,却消减了几分亲近的情意。 觉得自己和百里走得过进,就报复性地来找绯闻前女友么?池珏内心冷笑。 “啊...请不要误会,”Edith把玩着自己的发尾,虚情假意地解释说,“我只是和徇铎有校庆演讲的合作,早上过来对稿罢了。” 合作演讲? 池珏抬眼,一双水剪双眸宛如含烟泣露的玫瑰,她脊背挺直,平声问萧徇铎:“你不是说不参加演讲么?” 他的确当着她的面拒绝了Edith的合作。 萧徇铎眉间拧起个疙瘩,刀削般的下颌线绷紧了。临阵受命本就磨去他不少精力,此刻眼见池珏和百里共处一室,他太阳穴青筋毕露,显得烦闷又不耐,急声道:“这不是我本意,等之后我在向你解释,好么?” “之后?上次的事你也说之后交代。那是等到什么时候?一天?一年?还是十年?”池珏嘲讽一笑,又生气于他竟然怀疑自己,忽有些咄咄逼人,“我问你,难道是因为你们总是在一起合作,所以才有了前女友的传闻?” “扑哧。”蓝眸弯成细长的弧度,Edith捂着嘴,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对啊,徇铎,你快解释解释,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呢?”她喝醉了似的,边说着话,边软绵绵往萧徇铎身上靠。 “说说吧?嗯?别不好意思呀,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蓝莹莹的眼眸媚笑挑唆,看热闹不嫌事大。 “滚开!”萧徇铎面孔随之变得煞白,冲她低吼一声,向远处退了两步。金瞳似燃焰,直直盯着池珏,知道自己当下百口莫辩,苦笑着哄道:“事出有因,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所以请相信我好么?” 池珏如冰雕般立在原地,用手撑住门框,笔直地站着,心乱如麻,张口无言,只觉得眼眶酸胀。她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 “走么。”百里目不斜视地从三人面前穿过,径直取了伞,凤眸看进池珏水色潋滟的双眸,轻声问道。 她有些抽噎,吸着鼻子,在这种时候,更不愿露出一丝哭腔。 “走吧,我送你回家。” 百里赟淇仿佛明白她的尊严和执拗。如同来时一样,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不容置喙般牵着她往外走去。 萧徇铎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不敢置信地愣了会儿。片刻之后,他一把丢开手里的讲稿,快步追了出去。 白雪如絮,稠密地飘下来。 池珏微微抬头,冰冷的雪花落入眼底,被胀热的眼眶一暖,随即化作泠泠水意。 萧徇铎最是悠扬的嗓音竟喑哑着,远远地在身后喊她。 她执拗着不回头,赌气地越走越快,黑亮的皮鞋浸了雪水,颜色从中间分了层,鞋底变得潮湿冷硬,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百里赟淇牵着她,另一只手手利落地撑开伞,向后架在肩头。伞面严实宽阔,如同密不透光的幕布,遮盖住两人的背影。修长的手指拽紧手中的细腕,他侧脸看了眼身边,冷肃的唇线轻勾,素来清冷严肃的凤眸闪过一丝不羁。 他回头扫了眼快要追上来的萧徇铎,一改静如处子的矜贵,竟然拉着池珏小跑起来。 少年轻扬眉梢,容貌俊逸不似凡人。劲瘦的身姿穿破寒风,内心不由地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有生之年所有的信仰与坚持都在告诉他,诱惑一个有固定伴侣的女孩是不道德的,是破坏原则的,是违背教义的。可那是浓郁到难以自抑的悸动,相比于大脑,手腿似乎很愿意听从内心的声音,牢牢攥紧了,一步不肯停下。 他深黑的衣角扬在雪里,影影绰绰,像是仙鹤由白渐青的尾羽,又如干净的生宣纸上一滴炭墨,迅速浸渗,层次分明地洇散开来。 迈巴赫车内温暖如春,池珏冻得冰冷的身体坐进去,忍不出微微发颤。 百里随手把雨伞交给司机,走到另一侧上车,同时解下大衣,盖到池珏腿上。 少女螓首低垂,如瀑的青丝披散在身前,堪堪挡住侧脸,缩在和上次一样的位置。习惯性稳定而松弛的情绪突然崩裂,冷不丁塌陷了一角,惊疑和委屈散碎着坠落下去。脆弱易碎的肩头止不住战栗,整个人散发着悲哀又无助的气息。 百里趁给她披衣服的机会,钻空从间隙觑了眼她的脸。苍白的脸色似乎被抽空最后一丝血色,眼眸止不住颤抖,一滴泪随着睫毛抖动,从眼角滑落,砸在黑色大衣上,转瞬间湮灭不见。 她捏住大衣毛绒绒的衣领,用力想汲取些温暖,娇小的身躯不禁蜷缩起来。檀口张开深吸了几口气,她不愿哭出声来,开口的嗓音却破碎得让人心疼。 “我…他,他可能会去家里找我…”她断断续续地说。 她心里很乱,千头万绪,还没做好见萧徇铎的心理准备。 百里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抬指降下隔板对司机说了句:“去绁羁馆。” 车漂亮地掉头拐了个弯,朝一个陌生的方向驶去。钢琴烤漆的车身晶亮,雪花落到上面,还没来得及留下痕迹,就顺着流线滑入风中。 池珏看着窗外从没见过的景色,心情忽上忽下,像一朵快要凋零的玫瑰,软软地倚在车门边,任凭风吹雨打。 百里赟淇纤长的手指向她的方向伸了伸,又缩回去。内心有个声音在阻止他,嘲讽他。他幽幽吐出一口浊气,手撑着前面的隔板,附身向池珏的方向挪了几寸。 平日里机灵俏皮的桃花眼此刻有些无神,麻木地看向窗外,对身旁逐渐逼近的清冷气息毫无反应。 窗外阑风续雪,淡淡的檀木香停在止乎礼的距离,斯文安静,存在却不打扰。 绁羁馆 这是一座孤芳自赏的宅院。 陶土砌的院墙看似简陋,左右两株迎客松却是有价无市的珍品。 岩板小路曲径通幽,一侧竹林进深,一侧小桥流水。 乔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 主建筑更是平凡古朴,看上去只是一座茅草屋。 池珏跟在百里赟淇身后,拢了拢肩头的黑色大衣,仰头看着茅草屋檐下挂的小匾,一字一顿地轻声念:“绁,羁,馆。” “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百里打开门,两人换了鞋往里走。 “唔…出自陶渊明的诗?”池珏歪头想了想,凭着依稀的记忆猜测道。 这茅草屋着实小巧,内里只是一间平房,几根松木支撑房梁,一眼望得到尽头,落拓而敞亮。 “嗯,这是我外祖父的旧宅。他每每有烦闷无法解惑时,就会来这里。这句诗的意思是人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大梦一场,不必被俗世的尘羁而绊住脚步。他想以此来开导自己。”百里引她坐到主厅沙发里,灰扑扑的白绒布沙发其貌不扬,坐上去却如同陷入云朵般柔软。 卷起的珠帘随风簌簌飘摇,帘外是深深的竹林。绿影婆娑,雪花被葱茏的竹叶滤下,洒上青苔遍布的土地,像间错绽放的白色小花。 除了她哥,还没见过有人也千辛万苦将竹子移植到海外的。 池珏对百里的这个在本地财富丰厚,又品味高洁的外祖父产生了好奇。 “你的外祖是温哥华人?”池珏问道。 百里赟淇从几步之遥的厨房回来,手里拿着两瓶冰水,递了一瓶给她,先是抱歉地说:“这儿荒废很多年了,只有些工人定期来维护。冰箱里还在适饮期限内的,就这个了,没关系吗?” 见她伸手接过表示可以,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坐到池珏对面的沙发上,才徐徐说:“我母亲从小流落在外,生下我之后很早就去世了,外祖父悲痛欲绝,不愿再见到我的生父,所以晚年搬到这座城市定居。怀着错失机会参与女儿成长的遗憾,他贡献了很多给这里的教育事业。” 池珏握着冰凉的瓶身,屋外有泉水声忽近忽远传到耳朵里,冷冽叮咚的声音从茅草枯竹间隙穿过,平添了一抹无悲无喜的摩擦感。 她焦灼的心被寒冷抚平,向后靠在唯一有可能温暖的沙发上,看了眼对面身着单衣的少年,迟疑地问出心中猜想:“这座屋子,也不设取暖设备?” 百里理所当然地勾唇,这样粗糙随意的屋子,连能通电的地方都有限。 “温饱会使人倦怠的说法,其实是为了向外人掩饰而找的借口。”他抬头环视半圈,对这间破草屋的前主人感到可怜又可笑,“我母亲很小的时候因为意外,流落到修道院里,孤苦无依,缺衣少食,更别说取暖了。幸好蒙红衣大主教垂怜,才长大成人并接受了教育。刚好成年的时候,她遇到了我的生父,一个初识看起来还算是个忠诚勤勉的男人。两人陷入爱情,结婚后没多久,外祖父通过千方百计,终于找回了他的女儿。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和贵族头衔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个男人被砸晕了头,逐渐浪荡起来,每日吃喝嫖赌,莺莺燕燕无数,甚至经常有妖艳的女人找上门来。母亲艰难地支撑到把我生下,极度抑郁症没有放过她,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 池珏瞪大眼睛听着,没有想到他这样的清冷贵公子,还会有如此令人叹息的身世。 百里又喝了一口冰水,继续说:“母亲死后,祖父陷入无尽的自责。如果不是当初粗心大意,母亲本可以如公主般长大,就不会看上一个没出息的男人,更不会胆小懦弱得任由第叁者放肆欺辱,把所有苦都独自咽下,以致伤及自身。所以,外祖父将大部分个人财产都捐献给学校后,自己过得清苦,仿佛故意自我折磨。” 他嘲讽地笑了笑,眸色似冰一般冷漠,似乎在从旁观者的角度,讲述事不关己的故事:“死者已矣,做再多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外祖父临终时,我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只有我生父。因此,他立下两条遗嘱,一是让当年抚养我母亲的红衣大主教做我的教父,代行抚养教育之职。二是要我成年后立即离开生父身边,直至继承爵位之时才可以回去。” 池珏毫无察觉地始终攥着那瓶冰水,指尖不觉冻得麻木。她仿佛能看见一个形影相吊的垂暮老者,在这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檐下日夜徘徊,长吁短叹,痛悔不已。 天渐渐暗下来,寒风骤卷,竹叶上半融的雪水被吹打到地板上,点点滴滴。 百里起身,放下竹帘挡住水花,又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竹帘交错着轻轻浮动,灯光忽明忽暗,跳动着异样的光彩。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只是荒诞的过去罢了。”他薄唇惨白,眼尾狭长,印着油灯有几分森冷,“我不在意,也不惋惜。我的人生也不过是等待那个掏空了身子,半痴半瘫的男人死去,然后做个浮华之上的空心人。没有比故事里的任何人好多少。” 他把灯放到两人中间的矮桌中央,如豆的微光如同星星之火,燎起黑眸深处灼灼莹辉。 “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这句话我祖父没有做到,我也没有做到。但是池珏,你清澈勇敢,无拘无束,或许你可以做到。眼前的烦扰,充其量是一粒毫无威力的尘埃,不要被它扰乱你的心。”他如玉的面容如同镀了层金光,在光里缓缓晕开一缕温柔。 池珏盯着跃动的烛光,耳畔竹帘相击,清脆却平和,像是给远处的孤泉伴奏,谱写一曲静谧悠扬的旋律。 她感到无比平静。 百里赟淇就像是高山仰止的冰雪,在难以企及的高度,没有情绪,令人警醒。 他用剖白自己身世的方式,告诉池珏,重要的不是眼前的阻碍,而是有时看似无关紧要的一次大意,一丝犹豫,很可能改变整个命运轨迹,在人与人之间留下无法挽回的鸿沟。 她松开麻木的手指,将水瓶稳稳地放在桌上,说:“谢谢你。无论真相如何,我会清醒且慎重地去面对。”她披着大衣站起,神色淡然,“麻烦送我回去吧。” 百里站起来,偏头看向不到他肩膀高的少女,娇俏的眼眸褪去泪光,干净明亮,说不清的纯洁魅惑。 他终于忍不住,冰冷的指尖蜻蜓点水般捋过她的长发,低哑着轻声说:“我留在这还有些事情,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吧。” 少女的裙角如蝴蝶翩跹远去,走之前还贴心地把外套物归原主,却无情地带走了一室馨香。 他抽干了力气般跌坐进沙发里,捂着脸打了个寒颤,仰起的脖颈脆弱地绷成直线。 亲自把她带出来,再亲自把她劝回去。 …你可真是又当又立呢。疯了吧?百里赟淇。 他在心底狠狠自嘲。 到家 阳光淡去,竹林间不时飘舞着零落的悬针似的竹叶。夜风乍起,远处青山缄默不语,在风雪中,如同黛色水墨画,一圈圈晕染开。不远处的流水似有结冰的迹象,独木桥淹没在迷离雪雾里,白茫茫无人问津。月照积雪,冷凝的气息钻过竹帘,冻住了整室空气。 百里赟淇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仰面深深陷入沙发里,双眼微阖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恍惚间还能嗅到一丝玫瑰气息。 直到一通电话铃声,将他从灵魂抽离里唤回,是送池珏回去的司机,他抬手接起。 “嗯,平安送回去了?...好。” 他挂了电话,捏着手机想了想,又拨了一通出去。 “Stu,父亲有个情人的女儿,叫Edith的。给我用匿名号转接她的电话。嗯,不要暴露和我相关的任何信息。”他长指用力按着眉心,吩咐管家。 电话嘟嘟了几声,被一个尖细的女声接通。 “是我,”还没等对面说什么,他不容置喙的上位者声音响起,“既然你对我之前的警告阳奉阴违,那我只能采取特殊手段了。限你叁天之内离开温哥华,否则我亲自派人“请”你出去。还有,再敢招惹池珏,你从此得不到来自百里家族的任何援助,并且会被列入所有相关产业黑名单。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Edith先是慌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讥笑道:“Lucius,原来你还有替别人女朋友出头的爱好。这算什么?默默无闻?暗中守护?啧,我该夸你善良,还是该怜你卑微。其实你该感谢我,我做的事,也是在帮你呀。”她言语带着恶毒的钩子,船锚般扎向百里的心。 他沉默良久,一字一句地说:“用不着你假好心。” “呵呵,你不是最厌恶逼死你母亲的第叁者么?弄开了萧徇铎,你才有机会名正言顺。“Edith端起腔调,语重心长,“要不然,做出插足别人关系的事情,教廷里你那位神圣高洁的教父会允许吗?” 像是被锚中内心深处的冰潭,潭底潜藏的风暴暗涌,百里紧握的手指骨节更加突出。山野丛林传来孤狼在冰天雪地里的凄号,他清冷的声音变得凌冽狠戾。 “做第叁者还是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方才的话绝不会收回,你只有叁天时间。” 池珏回到家,打开门,从里面飘来食物的香气。 萧徇铎又使这招? 她心里边吐槽边软了叁分,换了鞋慢悠悠进去,屋里黑漆漆没有开灯,气氛完全不似她的预想,僻静而阴沉。 沙发里两个男人分坐两头。 徐知煜听见声响,回过头松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没事吧?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没事,你什么时候来的?”池珏走进,余光扫过沙发边缘那颗一动不动的浅褐色后脑勺。 溜圆的杏眼在昏暗里闪着调皮,徐知煜回头瞟了眼还僵在沙发里的萧徇铎,伸手打开厨房的顶灯,把池珏拽到灶台边。 灶上一只紫砂陶土的砂锅,正用小火焙着,咕嘟咕嘟冒着蒸汽,香味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 他掀开锅盖,献宝似地说:“我想着你今天必定辛苦,天气又阴冷潮湿,下午过来给你炖上鸡汤,这样你回来就能暖暖地喝上。” 他盛了一碗,小心地吹凉些,双手稳稳地端给池珏。 池珏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冻僵的身体恢复些暖意,她勾着嘴角,心思还留在客厅里。 “好喝,没想到我们阿鱼也这么手巧,谢谢你。”她欣慰地拨开少年额前微长的碎发,接过碗放到中岛台上,眼神止不住向外飘,“先晾一晾,我晚点再喝。” “嗯...好。”徐知煜乖巧地点点头,自从上次受萧徇铎“指教”后,他内心分明了许多,甘心在池珏面前回到那个开朗热情的少年。 可世人皆是有嘴说旁人,没嘴说自己。萧徇铎那样自诩明白的人,也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徐知煜偷笑,贴到池珏耳边,小声说:“听说你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跑了,看起来快醋死了。哎哟,还执拗着不肯服软呢。“ 客厅里昏暗,厨房的顶灯照过去,褐发浅浅地映射出黯淡的金光。 本来在百里那里冷静下来的怒气一点点复燃。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自己有错在先。 池珏扭过头不看了,端起碗喝下半碗汤顺气。 哼!且等着吧,池大小姐才学不会哄人呢。 她拿定了主意,不愿继续面对那个冷漠的后脑勺,轻哼一声,小巧的下颌高高抬起,不偏不倚地从沙发边经过,踢趿着拖鞋回卧室去了。 徐知煜跟在她身后,像是故意气外面那人,进去后还不忘把门给关严了。 萧徇铎眉目紧锁,努力压制着心底的酸楚和嫉恨,目光在黑暗里染上一层受伤。 他呆坐许久,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闪过些什么。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眼睛有些模糊,撑着扶手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向卧室。 厨房的砂锅还沸腾着冒出香气,热热的水雾浮升,贴到落地窗上,却融化不了外面鹅毛似的飞雪。 暖黄的灯火澄澄笼着半室烟火气,地板上的阴影被反衬得更黑,如同分别处在黑白两个世界。 萧徇铎站在卧室门前,轻轻打开一条缝,听见里面有温柔笑声,有呢喃细语。 他忽觉得一阵齿冷,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语般立在门口,只有垂在两侧的双拳难以抑制地颤抖。 须臾间天人交战,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进去,步伐缓慢沉重。 橘红的落地灯与窗外飘雪交织融合,美人榻被挪到床边,徐知煜翘着腿坐在上面,轻笑着跟池珏说着什么。见他走近,揶揄地斜眼看去。 就知道这人硬撑不了多久。 池珏披着薄毯半躺在床上,倚在床头的身体在光影交错处更显单薄,听见脚步声,她顿时侧过身,脸对着窗外。 其实徐知煜无心和萧徇铎作对,但既然池珏不想理他,他自然是站在心上人的一边,也转脸装作没瞧见人进来,继续把这些天在游泳馆听到见到的趣事,挑拣着说给池珏听。 “咳…”萧徇铎走到床边,见两人均没反应,尴尬地轻咳一声,垂手触了触池珏搭在身侧小指。 池珏把手一收,抬头瞪了眼他,却一下子眼圈微红。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在对上他可怜眼神的瞬间,天塌地陷。 “做什么还来找我?你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忙么!”她梗着脖子狠心冷语。 “别生气了…”萧徇铎坐到床的另一边,轻轻推了推她,“这世界上哪有事情比你重要呢,嗯?” 池珏不为所动,看着窗玻璃上男人略显疲惫的倒影,下巴抵住靠枕,从鼻腔哼了两声。 萧徇铎兀自轻叹,悄悄向徐知煜使了个眼色。 徐知煜回他一个“行,你好好哄,哄不好你就死定了”的眼神。 他低眉凑到池珏耳边私语几句,等她点头后,才从榻上下来,一步叁回头地离开。 真相 徐知煜走了。 萧徇铎长腿一跨,霸占了他原本的位置,凑到池珏脸旁,柔声喊:“宝贝,我错了…和我说句话吧?” 池珏向另一侧转了过去,手垫着头,不看他。 高大的身躯从背后覆过来,不敢抱她,只用影子虚虚拢罩住她的身体,服软道:“对不起嘛,别气坏了身子,要不你打我两下消消气?” 池珏目光直直地看着墙壁,没听见似得不吭声。 “宝贝,只要你能顺心,打我骂我都行,就别不理我好不好?”萧徇铎起身,蹲在床头,贴着她耳后央求。 “呵,”池珏冷笑了下,扫了他一眼寒声道,“你既然有了别人,又不能信任我,不必守在这里委屈自己。” “没有别人!”萧徇铎一下子站起来,指天誓日般地提高了嗓音,“我这辈子除了你,没有过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好啊。”池珏支起身子,目光直视他点点头,“你不是总说之后跟我解释么?说吧,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是你前女友。” 没想到她会追着这个问题逼问,对面漂亮的眼瞳突然扩大了,一时间懵了下,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什么伎俩?” “……” 金棕色的眼底铺满了破碎的金玉,明暗交互,他干燥的嘴唇张了张,吐不出一个字来。 见他还是不肯说,池珏勾起一丝嘲讽,躺了回去,继续一声不吭。 男人高大的身躯静立在床边,金眸黯淡地看着少女偏光的侧脸,嘴角强撑的那抹笑意渐渐淡去。 他垂下眼,默默转身出去了。 半晌,卧室门轻敲了两下,他端着一碗面进来。 “你可以生气,也可以不理我。”他低沉地说,把碗放到床头柜上,站着用余光小心翼翼打量池珏的神色,“饭总是要吃的,别饿坏了自己的身体。” 池珏又气又冻了一天,自然是没顾上吃饭的,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鼻尖萦绕着香味,她斜了斜眸子,下的是她喜欢的龙须面,浸在清亮的汤里,还配上些肉丝和青菜叶,清淡鲜香的样子。 唔,绝食抗议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她才不会那么傻呢。 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面,池珏放下碗,接过萧徇铎递过来的纸巾擦嘴,依旧板着脸沉默着,连正眼都不给他。 僵硬的身体总算舒了口气,他出去把碗放下,拖着脚步又进来了。小姑娘不说话没关系,对她,萧徇铎有的是耐心。他厚着脸皮往她身前凑,她翻身面朝哪,他就执拗地绕到那一边,或坐或蹲,顶着张英俊帅气的脸,像只做错事的金毛犬,可怜巴巴地睁着眼睛,围着主人绕圈。 池珏翻来覆去,躺也不是坐也不是,那双高眉弓下深邃的眼睛盯得人心痒,她快绷不住了,眼一闭,随手抓了个方形抱枕,赌气地向他扔过去。 萧徇铎这些天晚上一直熬着与国内的各方势力联系,白天也不得闲,严重缺乏休息。况且他今天粒米未进,又急火攻心,蹲在床边血气不稳,被柔软的抱枕一砸,素来健硕的人竟两眼发黑,腿一软,向后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池珏听到巨响睁开眼,以为自己砸重了,连忙跳下床去。 萧徇铎一手向后撑在地上,一手按着胀痛的眉心,感觉手指下的温度不太对。他眯了眯眼睛,勉强朝着身边的角度笑了笑,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却头昏眼花,自觉费了许多劲,也只是摇晃了几下身体。 “别动,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池珏在灯光下看清了他的脸。眼圈乌青,嘴唇惨白,只有额头透着绯红。 她伸手一摸,滚烫,烫得连手指都本能地缩了缩。 “先别急着起来,你好像发烧了。”池珏急声道。 “嘶…”萧徇铎摔倒时,手往后按在了地上,掌心蹭破一块皮,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正往外冒着血丝。 他扭过头看了眼,伤得不重,只是伤口看上去挺大,血嘶呼啦得有些吓人。手指在阴暗出握紧,拳头抵身后,他吸了口气,徐徐道:“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在这儿可能会传染你,我先回去,明天好了再来。”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池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想起上次自己生病,萧徇铎带来的医药箱还在,她光着脚“噔噔噔”跑去拿了过来。 打开盖子,她从里面拿出绷带,又让萧徇铎自己挑应该涂哪种药。 “不用,捂着反而不利于恢复。我去用清水冲一下就没事了。”他摇摇头,撑着床柱晃悠悠站起,受伤那只手因为紧握着,已有血迹从指缝间溢出来。 池珏扶住他另一侧手臂,两人走进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她看着流水里充斥进鲜红血液,莫名有些感慨,抿了抿唇说:“易疏不易堵。人心和伤口一样,有时候捂着它,只会加重伤势。” 萧徇铎愣了一下,心里轻叹,看似柔弱纯真的小姑娘,骨子里其实是个十分清醒细致且逻辑缜密的人,看来那件事...不得不说了。 男人宽厚的手掌摊在水流下,冰冷的水冲去污血,沿着之间分成几条岔路,落入水池深处。他眼睛注视着涓涓细流,内心组织着语言,直到因擦伤而起的肿胀消退些,才关掉水龙头。 “是件愚蠢荒谬的事情,我本来嫌说出来会污了你的清听。”他揉着发热的眉心,脚步虚浮,半边身子支在池珏身上,蹒跚着靠坐到床上。 池珏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感觉比之前更烫了。她心头发紧,弯腰拾起药箱里的耳温枪,歪头给他测了一下,耳温枪发出滴声警报,液晶屏瞬间变红,显示体温为39.6度。 “别说这些了…你快躺下!“她对手感体温没有概念,没想到他竟然烧得这么高,手足无措地在药箱里翻找着。 “等会儿再弄这些。”萧徇铎烧得声音都哑了,虚弱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拉了拉她的衣角,“不是要听解释么。” 池珏有些慌神,不敢拧着劲,顺着他轻轻的力道,也坐到床边,默了默说:“先躺下,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你生着气,我怎么能安心躺下。”他似笑非笑,偏过脸尽量不让滚烫的气息触到她,干疼的咽喉吞咽了两下,缓缓开口,“大概三年前,Edith的确追求过我,当时我便拒绝了。硕士结业之后,她想考我导师的博士,但是被导师以全校只看中我做关门弟子为理由推辞。大学数年,她一直都是别人眼里的“女神”,许是被一而再下了面子,恼羞成怒,临去美国之前…” 他顿了顿,抬手捂着额头,褐发下表情微妙:“临去美国之前,她在一个几乎所有C大人都会看的社交平台上,上传了我和她的私密照和视频。” “啊?”池珏猛地抬头,桃花眼瞪大了,充满不可置信。 “当然不是真的。”萧徇铎苦笑,“全是拙劣的PS。陆衍行迅速黑掉了那些网址,但还是有很多人看到过。世间好事者从来不管青红皂白,何况当年我风头正劲,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谣言就是这样流传开的。” 照料 水葱似的指甲不觉在手心掐出深深的印子。桃花眼低垂,少女幼白的胸口起伏着,像是觉得荒唐,又像是感到茫然。 池珏沉默良久,深呼吸一口,轻声道。 “那…你…”怎么处理的? 这几个字没能成句,有什么好问的呢?她是知道萧徇铎的,碰上这样的事情,真是比吃了苍蝇还恶心,以他的性格,不会自陷其中纠缠不清。 “初时,有一些认识的人来问,我解释了。可是不熟的,甚至陌生人,我实在无能为力…这种事情,总不能开个大会,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澄清吧,如此倒显得我心虚。”萧徇铎靠在床头,低着头,湿润的卷发遮着眼睛,有气无力的样子我见犹怜,“那些照片和视频很快就被删除了,Edith去了美国,这件事情就被传成了我和她分手后,她因为过于伤心才离开C大的。” “哎…怎么会有这种人。”这荒唐的操作简直颠覆池珏的认知。 萧徇铎挣扎着坐起身,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戳到她肩窝里,像只粘人的大型犬,忍着每条骨缝里针刺般的疼痛说:“一直没有与你坦白,是因为我不想让这种腌臢事情传到你耳朵里…其实Edith这次来,除了项目委托,还有替公司招安我的任务。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论是从前的报复性绯闻,还是现在离间我们的手段,都是她设的局。所以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池珏的心早在他倒下时便已软了半截,听闻真相,更加恻隐。 “我一直都相信你…明明是你不相信我呀,觉得我和百里有什么。”她扶着他躺下,委屈地娇嗔。 萧徇铎叹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小妖精,她醋他使得,他醋她就使不得。 他一把抓住池珏为自己盖被子的手。 “他上次在实验室外差点儿亲你吧,我看见了…池珏,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害怕让你的人生留下污点,当时我就冲出去揍他了。”如玉的小手攥在掌心,几分凉意让高烧的身体很是眷恋,说出的话却充满戾气。 抬头直直盯着那双艳冶的桃花眼,金眸深沉地发黑,隐藏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占有欲,他嗓音粗哑,“徐知煜,呵,我知道你们做了十年的好友,这辈子怕是赶不走他了。好,为了你的心情,我可以忍。”他失落地垂下眸子,转而咬牙切齿地恼怒道,“但是他百里赟淇算什么,这种冷漠到性冷淡的男人,就算做爱怕是也只会古板单调的传教士姿势吧。他,能有我好吗?” 池珏听着前半段还没觉得什么,越听越不对劲。天哪,这都是什么荤话…萧徇铎烧坏脑子了吧。 她对上那双极力克制却压抑不住凶狠的眼眸,蹙了蹙眉,板起脸轻声呵道:“胡说什么呢,多难听啊。” 萧徇铎借着病气激起几分幼稚,不管不顾,口无遮拦。却见池珏将恼,立即知错地低眉顺目,又长又直的眼睫毛印出扇形阴影,遮住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咒毒话语化作浊气堵在胸口,他讷讷咬住舌尖,双臂展开,把池珏牢牢圈住,两条火热的手臂像是锁链,紧紧禁锢。 “宝贝,对不起…乖,别生气…”他确实烧得有些迷糊,一遍遍颠叁倒四地呢喃着。毛绒绒的头埋在肩窝里,滚烫气息划过白皙细颈,留下一个又一个灼烧似的吻。 真是,她在跟病人计较什么呢? 池珏好气又好笑,好不容易从接近半昏迷的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蹲在药箱边找退烧药。 叁四盒药被摊开,池珏摸着下巴,目光在上面逡巡。除了退烧药,剩下这些治咽喉的,通鼻腔的,还有针对肺炎的…都要吃吗? 她转头看萧徇铎,这人斜着身子靠在床柱上,看不清面容,鼻腔里哼唧着,似乎已不太清醒。 不管了,先把退烧药吃了,看看是否好转。她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掰了颗药丸,坐到床边。 “箫…徇铎,先把药吃了再睡。”男人生病的样子脆弱得像个孩童,她言语中不觉带上几分轻哄。 他闷哼一声,像是听见又没听见,牙关紧闭着动也不动。 怎么办…池珏捏着他的下颌,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用力强行撬开他的嘴。 一阵手机系统自带铃声在耳侧传来,是萧徇铎的手机在响。 她放下水杯,单手从黑色长裤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跃然“陆衍行”叁个大字。 嗯…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池珏划过接听键,举在耳边柔声道:“你好,这是萧徇铎的手机。” “啊?哦…你是?”陆衍行显然愣住了。 “我是池珏,他的女朋友。”池珏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说,“从他那里听说过陆先生的名字。” “哦哦,是嫂子呀。”陆衍行大笑,“久仰久仰!嫂子好,我找下徇铎。” 池珏俏脸飞红,很不习惯这个称谓:“叫我池珏就好。箫…徇铎生病了,还在昏睡。” “病了?什么病?”相思病?陆衍行偷偷幸灾乐祸。 “发烧将近40度,现在我在想办法给他喂药。”池珏突然回想起自己仅有的一些医学常识,“对了,他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史?” 那人从来也没生过病啊,自从认识他就是一副干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 陆衍行先是惊讶,绞尽脑汁回忆了会儿,迟疑道:“我不清楚。他向来身体健壮,没听说过生病吃药之类的。”他顿了顿,“需不需要我过去?你们在哪?” 他一时没注意,顺口报出公寓的名字。 池珏心里瞬间闪过什么,似电光石火,快得没能抓住。 “额…应该不用吧。我先看看情况,观察一下再说。”素未谋面,两人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也尴尬,池珏踌躇着推辞。 “好的。”那边大概是同样的想法,很快接上话,“如果有需要,尽管联系我。” 池珏挂了电话,回身察看萧徇铎的状况。 小麦色的皮肤透着淡淡红晕,英俊的眉目拧得模糊,额头布满密汗,嘴唇干裂。幸好,有池珏的声音一直萦绕,他似乎安心些,原本急促的喘息稍有平缓。 池珏看看他紧闭的双唇,又瞅瞅手里的药丸,想了想,把药丸塞进自己嘴里,低头吻入那双灼热的厚唇。 丁香小舌灵活地钻进口中,微凉的舌尖在牙关舔弄。似乎尝到梦寐以求的甜凉,火热的舌头从牙关里探出来,试图与小舌交缠。 池珏顺势把舌尖一顶,药丸从粗粒的舌苔上划过,滚入深红的喉头。 …好苦。 池珏揪着小脸收回舌尖,当初萧徇铎给自己吃的药,好像没这么苦呀。 她连忙含了口水,清清舌尖的苦涩,然后慢慢将水哺入他口中。 喉结滑动着吞下药丸。 池珏心下稍安。此时天色已晚,她给萧徇铎掖好被子,自己躺到另一侧。 他浑身烧得燥热,感觉身边凉爽,本能反应地依了过去。 刚掖好的被子顷刻间松动,滚烫的气息从背后贴过来,扑在池珏颈间,几乎要将人灼伤。 “池珏…”雕刻般棱角分明地下颌线埋入青丝间,玫瑰香气似乎才是对他最灵的药,他平静下来,眉目舒缓地呢喃着池珏的名字,又不清不楚呓语了几句。药劲逐渐上来,终于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