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还未杀青》 第六十九章 噩耗 秦漫抱着肖云洋在大厅,指导他的小学二年级算术题。 肖母忙着准备大伙的晚餐食材,还不知道在山间发现了什么。 肖父跟着江练去往山脚下的停车场,说是一起去附近买点东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所有人都沉沉闷闷的,到了饭点也没胃口吃东西。 秦漫趁着肖云洋收拾作业,去找肖母的空档,没好气得提醒大家伙。 “一个个都拉着个脸,是怕肖母看不出来吗?” 终于有人忍不住,“我吃不下,我先上去休息了。” 秦漫没管他,她跺跺脚站起来,舒展一下自己的筋骨,难得正经。 “在最终结果没出来之前,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该吃饭吃饭,该干嘛干嘛,保证状态等江队长下一步安排。” “做不到就滚上去睡觉,别在这丢人现眼。” 有人被点醒,愣愣得看着她,“姐……” 秦漫不理会,直接去往后厨,去帮肖母张罗。 江练不在的场子,如群狼失去了主心骨,她就得出手镇住,不能让局面失控。 今天这顿晚饭少了很多人,但是秦漫依然和孩子玩的很开心,并且总能找到话题吸引肖母的注意力,不让她去想别的。 吃过饭,今天就她一个人坐在昨天烧烤的星星灯下,欣赏着眼前的花田,灯光和萤火虫交相呼应,她看着手上的那枚戒指发呆。 肖云洋小心翼翼得端过来一杯鲜榨果汁。 “大姐姐,这是妈妈特意给你的。” 秦漫摸摸他的头,接过那杯果汁,“谢谢。” “妈妈还说,谢谢你们的照顾。” 秦漫默默喝了一口,就算大家有意隐瞒,肖母心里也是有数的,她忍着也不过就是不想给大家再添麻烦了。 “姐姐是在等那个警察大哥哥回来吗?” 秦漫点点头,“嗯。” “妈妈也在等爸爸回来。” 肖云洋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秦漫身边,手里是他喜欢的那个恐怖画本,他很乖,这两天接触下来,不吵不闹,很讲道理。 “我在这等哥哥回来。” 肖云洋用孩子气的声线说出这样一句话,让秦漫瞬间破防,扭头深深吐息,眼眶泛酸,心里翻江倒海。 她放下手里的果汁,把肖云洋抱到自己身上来,双手环过孩子。 “小云洋,假如,哥哥不回来了呢?” 肖云洋犯了难。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妈妈会一直等爸爸回来,我也得一直等到哥哥回来才行。姐姐,如果是你,你也会一直等那个警察大哥哥的,对不对?” 秦漫弯着嘴角,点点头,“对,我会一直等,等到他回来为止。” 她拍着肖云洋的小肚腩哄孩子,竟把自己也哄睡了,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被肖母抱回去了,身上多了一条毛毯。 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上山的栈道路灯微亮,周边肉眼可见的蚊虫萦绕。 度假村内部的灯光都熄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几盏常明的,大厅也亮着一侧,映出里头一点落寞的身影。 秦漫知道,那是肖母也在等人回来。 山脚下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明显,她掀开毛毯站起来,同时做出反应的还有肖母。 她们翘首以盼,看着两个身影从山脚下拾级而上。 “老肖!” 肖母崩了一天的神经在看到丈夫的瞬间崩溃,秦漫上去搀扶她,她却根本站不住脚。 肖父跨着楼梯冲上来,中间摔了一跤,江练伸手时他就已经自己爬起来,扶着膝盖继续往上爬。 这对夫妻相拥着小声哭泣,憋了一天的肖母更是发泄似得垂着丈夫的背脊。 “老肖,他们不肯说,你告诉我,是不是已经找到磊磊了,是不是?!” 肖父梗咽着,“是,我见到磊磊了。” 肖母还在捶他,“那他为什么不回来见妈妈,你这个当爹的为什么不带他回来!” 钟表上的指针悉数指向十二点,江练坐在单人沙发上,秦漫双手环胸倚靠在沙发的侧边,终于等到肖母的情绪缓和一些。 肖父:“孩儿他妈,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我想想,你是磊磊的妈妈,再怎么样,也得去看看他最后一眼。” “要不然,后半辈子,你都得念叨我……” 说着又梗咽起来,肖母哭得双眼红肿,呆愣无神,又两滴眼泪从红肿的皮肤上划过,稍作停留就滴在自己衣服上,一点形象都不顾。 肖父:“别哭了,等天亮了,你好好收拾一番,我们一起去见他。” 肖父忽然双膝跪地,往地上磕头。 “你们帮了我肖家许多,还麻烦你们,再照顾一下我们小儿子,他还太小……” 江练把他拉起来,“时间不早了,二位快休息吧,明早我派人带你们去。” 这边刚把肖父拉起来,肖母又扑通一声磕在了地砖上。 “我们夫妻两没什么本事,你们是从大的省城来的领导,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害死磊磊的凶手,我求求你们!” 场面一度失控,秦漫上前硬把屈膝的肖母拎回沙发。 “肖妈妈,小云洋还在睡觉,咱们别吵醒他。” 肖母狠狠擦自己的脸,“对对对,小逸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上去看看他。” 失去一个孩子的母亲将所有情感都寄托在另一个孩子的身上。此时此刻,也只有肖云洋能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 肖家父母互相搀扶着上楼,江练才长长叹息一声,放开紧绷的脊背,一下砸进柔软的沙发靠背中。 秦漫:“不顺利吗?” 肖家父母不在,他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确实有点麻烦,我从当地警方那得知,清城此地每年的失踪人口就有数千人,而且15岁到30岁的年轻人居多,这一点,很诡异。” 秦漫:“怎么说?” “一般来说,失踪人口分布比例是沙漏状,10岁以下的孩童,和60岁以上的老人占比最大,其次就是适婚适育年龄的女性,其余青壮年少见。15岁到30岁,正是各方面都是最强盛的年纪,不应该会出现大批量的失踪事件,清城的人口失踪比例有问题,我觉得有人,故意在背后捣鬼。” 秦漫:“肖云磊是个高三学生,正好也在这个年龄段内,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脏器几乎被掏空,专挑这个年纪的下手,难不成,是要那些新鲜健康的器官……” 江练认同得轻轻点头。 “肖云磊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清城的命案,原本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此事非同小可,背后定是有个隐秘又强大的组织团伙,清城自己解决不了,要不然,也没有那么多失踪悬案挂在那了。” “你先回去休息,我打几个电话。” /90/90629/19898778.html 第六十八章 被掏空的尸体 清城地貌崎岖,层峦叠嶂中溪流贯穿,只有一条可通车的路,就是他们来的那条路,行不到五分钟就准会出现一座小桥梁,底下就是四通八达的流水。 若真要深入,就只能靠两条腿,在树林缝隙中找路,虽植被还未达到原始森林那样蔽日这天,却也是出了名的原生态,引得很多探险家在此逗留。 旭日东升,下过雨的山林间还弥漫着一层薄雾,他们一群人带着地图和食物出发,一直往西南方向寻去。 赖明杰:“江队,这山林地势复杂,进出都成问题,白天路都难找,别说晚上黑灯瞎火的了,人不太可能往这来吧?” 江练一边寻着指南针的方向,一边回答。 “没什么是完全不可能的,先找到地方再说。” 秦漫跟在他身后,就算能见度不足百米,江练都未曾对自己的行进方向质疑过,感觉他脚下有条莫名的路。 “这么大的雾,你不怕走错吗……” 杨雨贺跟上来,“咱们江队,定向越野是破纪录的,跟着他走就行了。” 秦漫很羡慕他这种“路霸”体质,毕竟她认路靠地标,在都长一个样的山林里,方向感全无。 当年在佤邦寨,她就是这样走丢的。 一行人在江练的带领下,少走了很多弯路,时值正午,日头爬上来,雾气也消散殆尽。 江练停下脚步,“就在这附近了,原地休息一会儿,补充点体力。” 秦漫喝着水,向他竖起大拇指。 “其实吧,我觉得赖明杰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在这种地方作案,成本有点大,不太现实。” 江练提点道,“办案最忌先入为主,被自己的主观臆想牵着走。你可别忘了,肖云洋说过什么,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西南方向的篝火,实现难度大,不代表不可行。” 秦漫勉强接受批评,“要真是这样,得是什么样的疯子。” 秦漫吸了两下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江练深吸两下,空气中有很浓重的雨后土壤腥气,还有枯枝烂叶在日晒下发酵的味道。 “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 秦漫很笃定,“有,像是……被火烧过的木炭。” 她顺着味道往前下坡,扒开常青树依然枝繁叶茂的树枝,果不其然,在斜坡上的树根下找到了一堆灰黑发脆的木炭。 所有人都凑上前,江练用手指轻轻一碰就粉碎,树根周围的土壤比其他的更软更潮湿一些,仔细看,颜色也相对深一点点。 江练又用指尖挑起一点在指尖揉搓,放在鼻尖嗅。 “从残留物来看,应该只是普通的木炭,只是它有很大一部分融入土壤中,时间已经比较久了,就算有其他东西掺杂,也无法追踪了。” 陈琦那里也有发现,“江队,这里也有!” 赖明杰:“我靠,这里几乎每棵树下都有。” 江练下令道。 “都检查一下,有没有疑似人体组织残留。” 秦漫从陡峭的斜坡上一步一个脚印得往下走,江练拉都来不及,但等他向秦漫去的方向望过去,陡坡的斜下方,有一处平坦的黄土浅滩,旁边就是一条潺潺溪流。 就在那浅滩之上,树枝遮挡了三分之二,露出了三分之一没烧完全的黑色木炭堆,还保持着篝火的形状。 此时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这就是昨天晚上的那堆篝火。 秦漫三步并两得从山上跳下来,江练紧随其后。 随后江练的一句话让她心彻底沉了下去。 “我闻到了,血味。” 秦漫不讲道理得反驳。 “方才那么明显的木炭味你闻不到,这又闻到血味了,别自己吓自己。” 秦漫往篝火走过去,江练站在原地,缓缓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溪流,味道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很浅,很淡,但确实有,他闻过太多了。 河床的泥沙很重,水浑浊且深不见底,流量说不上湍急,但也不是风平浪静。 一颗独树一帜的小树苗从水底长出,堪堪长在了河水边缘,深扎入土,任水流推搡都岿然不动。 一阵又一阵的微风裹挟着那股浅淡的血腥味,非是从四面发方吹拂而来。 “江队,有发现!” 他回头,陈琦就指着一颗常青树,“树枝有被折断的痕迹,断口还是新鲜的。” 他顺着看过去,木色断口如伤疤一般暴露在空气中,足有碗口那么大。 忽而灵光一闪,淌着水便下了河,往那颗水中独树中走去。 他弯腰下摸,手伸进河水中,在树的根茎圈口摸到了数圈缠绕的绳索,而绳索的另一头一直延伸到河水中。 他拽着绳索上拉,这头的树根蠢蠢欲动,那一头也只是被扯动了一下而已。那东西很沉,再加上河水的阻力,让他很是吃力。 “帮忙!” 两分钟后,那颗深扎入水的假树苗被拔出,露出带着泥沙的断口。 几个男人搬着一沉入水中的裹尸袋上岸,浑身湿透。 无论是那股独特的味道,还是形状,都无疑昭示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江练解开捆绑其上的绳索,拉开拉链。 血水从裹尸袋中一下滩开,泡到肿胀发白的尸体一丝不挂,是一个十几岁学生的稚嫩模样。 更令人感到震惊的是,血水被悉数放出后,漂浮的肠道也随之洋洋洒洒流了一地。清晰可见腰腹部一处刀口,足有二十公分长,笔直得从他的左边肾脏处割开,熟练且狠绝,是被专业手术刀切开的。 随着血水的流出,原本饱满的躯体逐渐沉降下去,下陷的腰腹部位,仿佛成了纸片人一般,背部的脊柱直接从肚皮上凸显出来,呈现出皮包着骨的可怕模样,都不需要深入检查,就知道内部脏器已经缺失。 秦漫不忍心得挪开眼,江练沉默许久,也没有再进一步探究死者的意思。 “先通知当地警方,等确认了身份,再……再告诉他父母吧。” 所有人都在祈祷,希望这具尸体的主人,不是肖云磊。 可若不是肖云磊,又会是哪个家庭的孩子呢。 这漫山遍野的灰烬,又燃烧了多少孤魂野鬼。 wap. /90/90629/19898776.html 第六十七章 篝火怪谈 大清早,秦漫醒的时候,心肝脾肺肾挨个爆了个遍,满屋子充斥着发酵了一晚上的荷尔蒙气息,一翻身,脑袋边上还有个打开过的小雨衣包装袋卡在头发丝里。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只依稀记得后半夜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和屋里的雨一样大。 现在雨已经停了,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鸣叫着飞过,还有太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 身边依然是空的,江练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睡觉这种事,对于他来说点到即止。 秦漫知道他有晨练的习惯,便翻身又赖了会儿床。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入耳,走廊里不断奔走的脚步声,让她彻底没了脾气。 时间才早上七点,她洗漱完出门,就敏锐得感觉气氛不太对。 所有人都聚在大厅,颔首的颔首,环胸的环胸,没有人随意插嘴逗乐。 杨雨贺正在盘问那对老板夫妻,江练一身出过汗的运动装还没来得及换,端着壶水坐在一边旁听,神色严肃冷峻。 小男孩被抱在妈妈怀里,拿着纸巾给妈妈抹眼泪。 她走过去就听到了几句对话。 “磊磊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很少让我们夫妻两操心,他学习也不需要盯得太紧,是个很自觉的孩子。有时候我和孩他爸忙不过来的时候,他还会帮忙。” “他升高三了以后,我们就什么都不让他做了,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他们老师也很认真负责,无论是假期还是周末,都免费给孩子补课,我们就让他去了。 “老师说以他的成绩二本是没有问题的,还可以试试搏个一本,这眼看就快要高考了,怎么出了档子事……” 江练看到秦漫来了,向在座几位打了招呼,“失陪。” 便揽着她一起回房间换衣服。 秦漫:“发生什么事了?” 江练:“肖云磊,也就是他们的大儿子,失踪了,昨天一晚上没回家,手机关机,至今都是失联状态。” 秦漫:“报案了吗?” 江练点头。 “报了,肖父肖母一晚上没合眼,本来打算等天亮去老师家里看看的,我让他们先报案了。不过,人口失踪比较特殊,一般只有在失踪48小时后才会考虑立案,现在这个时间点,警方只会了解情况,不会介入调查的。” 他关上门,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 “根据老板娘的描述,肖云磊是在昨天下午3点左右离开的度假村,和同学一起去老师家上补习课。晚上8点还主动通过一个电话,告知在老师家吃饭,晚一点再回家,结果,之后的一晚上,肖云磊都没有出现。” “昨天夜里12点40分,山上开始下雨,肖母实在忍不住给肖云磊打电话,那时候就已经关机失联了。她又去询问老师,老师说晚上9点半下课,所有学生都回家了。” 秦漫:“一个高三学生,正值青春期,学习压力又大,会不会是和家长闹矛盾,或者和同学老师赌气之类的,做出点什么出格举动博得关注,也不一定就要往坏处想。” 江练换好衣服。 “我们这些旁人的猜测没有根据,没有人比母亲更了解孩子。肖母说,肖云磊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和父母的关系也很好,不会像那些叛逆期的孩子那样总是闹矛盾。他出门前也没有和家长吵闹过,老师和同学那也矢口否认,总之,他不会无缘无故不回家,就算真的有事,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家。” “你想想,在老师家吃饭这种小事他也会打电话回家通报一声,没理由会忽然变脸,叛逆得一晚上不回家。” 江练从方才开始,脸色就不太舒展,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早已有定论,肖云磊大概率是出事了。 若是他的胡乱猜测就好了,可作为刑侦队长的他,直觉一般都很准。 他随手拿了一些登山必备的物品装包,然后把手枪和手铐都别在腰间,用宽松的休闲运动外套遮住。 “我们通过肖家夫妇,已经初步了解到肖云磊经常去的一些地方,左右我们今天的安排就是四处走走,试试能不能找到人吧。” 秦漫没揭穿他,走走是借口,找人才是他的目的。 一开门,那个才上二年级的小男孩,也就是肖云磊的弟弟拿着画本,就蹲在他们房间的门口,没有贸然打扰,很有耐心得等他们出来。 秦漫上前摸摸孩子的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肖云洋。” 小男孩天真无邪的声音似乎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妈妈说,哥哥不见了,你们能帮我们找到哥哥吗?” 秦漫微笑着。 “会的,我们会找到你哥哥的。小云洋不可以乱跑知道吗,你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肖云洋:“我知道,我不会乱跑的。我来是想告诉你们,昨天晚上,他们来了。” 秦漫疑惑着,“他们?” 肖云洋翻开手中的画本,指着那副简笔画。 “就是他们。” 依然是那群围着篝火跳舞的装神弄鬼者。 “他们又点火了,和这书里一模一样的火,我看见了。” 秦漫接过那本小人书,站起身来看向江练,她昨天没当回事,如今看来,这小孩说的都是真的。 会不会和肖云磊的失踪有关? 江练上前,粗略翻看了这个画本。 它主要讲述的是,一个神秘组织伪装成鬼神杀人的故事。 那个篝火仪式,就是传教的一种方式。一方面吸引更多的神论者,另一方面,就是所谓洗涤肮脏的灵魂,控制教众,稳固地位。 他看完把画本还给小男孩,“能不能告诉哥哥,你是在哪里看到他们的?” 小男孩转头向窗外,扒着窗框想给他指出方向,奈何身高不够,踮着脚尖拼命得往上爬。 江练一把将他抱起,男孩在他怀里指向西南方向的那片山沟。 “那里,那里有火的小光点,我看到过好几次了。” 因为距离较远,中间隔了两座小山丘,又有植被覆盖,从这里看过去根本看不清什么,只能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一星半点的火光。 秦漫和江练默契对视,今天的户外活动地点这不就有了。 wap. /90/90629/19898774.html 第六十六章 清城风云 初春,南方。 天穹下,两边高峰错落的山脉中,夹着一条硕大的河流,是源自地脉的生命线。 沿山的高速公路上,两辆吉普如同开斗气车一般,前后追逐,不相上下,肩并肩得高速驶过一块绿色道路标牌。 【清城,90公里】 江练和秦漫手握各自的方向盘,把高速公路当成了赛车场,载着一车猴崽子,向着目的地驶去。 他们闲来得空,决定一起去闻名遐迩的清城度假村消耗假期。 “江队,前面弯道!” 两辆车同时打转漂移,在高速公路上留下数道黑色印记,尖锐的摩擦声从山谷间回荡。 “漫姐,好机会!” 秦漫轻微偏移轨道,用自己的车身压向外侧的车。 江练一边是山谷间的河流,一边是秦漫刻意压车,避无可避终是减速让道,看着一旁车上的赖明杰扒着车窗,比着双手的中指叫嚣着超越他们。 后座上的杨雨贺骂道,“卑鄙!” 秦漫顺利超车,腾出一只手和赖明杰击掌。 江练却打电话过来了。 秦漫,“有人不服气了啊。” 江练只是淡定道,“度假村在山上,导航没有标识,你认识路吗?” 秦漫眼珠咕噜一圈,他一出手就打七寸,从来没有失手过。 趁着这个功夫,江练又加速追上。 她扭头就看见江练脸上挂着奸笑,微微扯下墨镜,露出一双势在必得的眼睛。 然后就是后排的杨雨贺,把刚才比的中指又原封不动得还给了他们。 “那又怎样,起码还有九十公里,我都可以压着你开。” 发动机轰鸣着追上,又是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清城度假村在丛林怀抱的群山中,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日出日落;天气不好的时候,能看见山尖划破云海而分流的绝美奇观。 溪水从群山中穿梭,在这里,人才是可有可无的配角。 进山的路只有一条,到达已经是下午四点,两辆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抬头望向山顶上的建筑物。 云层仿佛是它的顶盖,一扇一扇窗户反射着日光,像一只一只的眼睛,注视着远道而来的人。 一排崎岖的通天台阶蜿蜒向上直通度假村。 江练摘下墨镜,“走吧。” 老板是一对热情好客的本地夫妻,两个儿子,大的高三,和同学出去上补习班了;小的二年级,正在妈妈旁边吃着零食看着书。 秦漫凑过去,这孩子看的还是个恐怖画本,画面上一群人头戴青面獠牙的面具,围着篝火,高举双手,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再下一幕,一具被吸成人干的尸体躺在篝火中,猛得睁开眼,瞠目欲裂,皮开肉绽。 她嬉笑着摸摸孩子的头,“你喜欢看这个?” 小男孩点点头,老板娘一边给他们办手续,一边解释道。 “他就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也不知道像谁。” 小男孩不服气得捧着书背对着自己妈妈,“哼。” 江练:“现在的孩子,爱看书,总比爱玩电子游戏的好。” 这句话深得老板娘的心,“那倒是。” 小男孩很有自己的想法,在这方面不太喜欢和他妈妈交流,他扯了扯秦漫的衣角,小手招呼她蹲下来,要和她说悄悄话。 他指了指书上的内容,在秦漫耳边悄悄道。 “我见过。” 秦漫目光一闪,不可思议得看向男孩。 “我跟我妈妈说,她不信,还老说我是我看这种书做噩梦。” 秦漫摸摸孩子的头,温柔道。 “告诉姐姐,你在哪里见过?” 孩子牵起她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外走,指向西南方的一片山沟,奶声奶气道。 “那里。” 然后又指了指东南方向,“那里也有。” 指向第一处的时候,秦漫还信以为真,但当这孩子又指向第二处的时候,她觉得有点扯淡了。 八成是这孩子恐怖故事真的看多了,自己意淫出来的。 她难得有耐心的蹲下身来安慰小男孩。 “你看那些哥哥们,他们可全都是抓坏蛋的。” 小男孩举着书,又跑过去拉江练,指着那些青面獠牙的东西。 “你们能把这些坏蛋抓到吗?” 江练屈膝下蹲,粗略看了一眼画本,微笑着哄道。 “能,什么样的坏蛋,我们都能抓到。” 小男孩又跑回去吃零食,秦漫和江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得笑起来。 按照江练的吩咐,老板给他们特地准备了一处露天野炊拼酒的地方,还有一堆新鲜食材。 夜露初降,初春乍暖还寒,山上的气温骤降,江练和杨雨贺在烤架前撸起袖子忙碌,烤着炭火的食材滋滋冒油。 闪烁的星星灯带下,秦漫脱成了单衣,和一群汉子们,把最简单的剪刀石头布玩出了干架的气势。 谁都不感觉寒冷。 她一串一串得把胜利吃进嘴里,然后兴奋得举着两根串,往江练嘴里送。 “我吃过了。” “这不一样,这是我赢来的。” 江练意思着叼了一口,霎时呛得捂嘴直咳,扭头灌了一大口水。 秦漫狐疑得自己也尝了一口,龇牙咧嘴。 “这……怎么会有芥末?!” 回头就看见他们都捂着嘴偷笑,那赖明杰笑得最欢,定是他动的手脚,以串作剑得杀回去,又是好一顿热闹。 酒足饭饱,徐徐凉风,个个都不成样子得瘫在椅子上,秦漫也玩累了,闭眼养神,听着耳边的饱嗝像蛙声一样此起彼伏。 她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正在走近,睁开眼的一瞬间,黑夜里漫山遍野的原生态花田中,萤火虫和闪烁的灯光交相呼应,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扑闪。 江练背着手走来,所有人都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秦漫。” 秦漫愣愣得站起来,这个身影终于与记忆中的许多片段完美融合。 那个曾在佤邦拿枪指着她的;那个曾在星洲岛踏着硝烟而行的;那个曾在市局的走廊中,向她走来的。 所有似曾相识的影子汇聚成眼前的这个人。 星星闪烁的灯光照进两个人的眼睛里,闪闪发光。 江练伸出藏在背后的手,手里托举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他郑重得打开它,铂金立刻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一盒两只,是对戒,一大一小,只是很简单的波浪弧形。 “送你的。” 身后的众人捂脸的捂脸,提醒的提醒。 “江队,求婚要单膝下跪啊……” “江队,别搞错了,求婚的台词不是这样的……” 江练站的笔直,听到他们的小声嘀咕,尴尬得单手拎起一边裤腿,听取意见准备认真一点。 秦漫伸出手止住他,“不用。” 她取下那枚男戒,掰开他的手指,又顿道。 “戴哪个手指?” 身后众人表示,没见过比这更尬的求婚现场了,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 江练点了点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秦漫将戒指推上,手停顿在半空中。 “好了,该你了。” 江练举着她的手,极致温柔得替她戴上,还没等他倾身向前想要亲吻她,秦漫就不顾形象得跳到他的身上,像树袋熊一样环抱着他,低头“啵”出了声。 所有尴尬的假象都轻而易举破碎。 他们大家的欢呼中公然接吻。 不需要什么繁琐的浪漫,更不需要对这些环节过分研究,只要是这个人就行了。 “江练。” “嗯。” “你戒指买大了。” “那你摘下来,我拿去换。” 秦漫转动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就是不肯摘下来。 “我争取吃胖点。” 他们眼里只有彼此,看不见西南方向的山沟中,燃起了一点橙红色的篝火。 厚重的雨云压在头顶,这将是一个风雨交杂的不眠夜。 wap. /90/90629/19898773.html 第六十五章 深海中的水鬼 海域中,一艘名为“海神”的巨轮正在海面上乘风破浪。 顶层的日光浴场,只有一个人穿着浴袍,躺在遮阳伞下休憩,整个上半身隐没在阴影中,脸上还盖着一块毛巾,似是随便擦了擦头发,随手搭在了脸上就睡了。 唯一通往日光浴场的通道被打开,阿良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阿良欠身鞠躬,“先生,人来了。” 遮阳伞下的人动了一下,却好像不太乐意别人搅了他的清梦。 男人把毛巾遮得更严实了,懒懒道,“你先下去。” 阿良把乔英领到这里,便退下关上了门。 他坐起来,把毛巾扔到一边,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端着一旁的冰水舒爽得灌了一口。 “不愧是毒龙,做的不错。” 乔英一双警惕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背影,一步未曾靠近。 “你别误会,我做这些,不是要帮你,仅仅是因为秦漫。不过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撕破脸得要保她?” 男人又躺下去,“没什么特别的,我是个疯子,黑鲨要清理的人,我偏要保,就这么简单。” 乔英眼眸微沉。 “如今我已自毁爪牙,龙已卸尾,不再是曾经的毒龙,你和黑鲨之间的争斗,我不会参与。” 她强硬得表态,并不想多留,转身就走。 “等等。” 男人叫住她,“乔英,你太妄自菲薄了,你之所以是毒龙,不是因为兴津,而是因为你自己。” “是你成就了兴津,而不是兴津成就了你。” 乔英眼神闪烁,感觉到身后逐渐逼近的气场。 “乔英,到我的身边来吧,我需要你。” 她慢慢转过身,男人披着浴袍站在遮阳伞下,墨镜遮挡了他的半张脸,半边人影投射在游泳池的水面上,像一只水鬼。 他举着一杯冰水,向她隔空碰杯,仰头一口灌下,把冰块嚼得咯咯作响。 其实她根本没得选,从她压下悬赏令,从布局的最开始,就已经被拽向了水鬼这边。 她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她默默呼出一口气,微笑着。 “一只不忠诚的狐狸,也会是你想要的吗?” 水鬼背对着她,脱下浴袍和墨镜。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随后一个猛子扎进游泳池中。 乔英看着水花四溅的水面。 “也对,你本身也是个叛徒。” 她推门离去,水鬼在水下憋着气,闭着眼享受着水流在皮肤上的触感,一边的嘴角缓缓勾起。 再缓缓睁眼,阿良已经准备好了一杯红酒,挂着新的毛巾在岸边等候。 他从水中冒出,接过毛巾擦拭着。 阿良又递过来一块平板,上面正在播放着一场实时直播,屏幕上的张盼霖严肃认真,咬字清晰得宣读事先准备好的稿子。 “此次行动,我们共捣毁了八处,违规经营场所,并抓捕涉案人员,一百三十余人,是兴津市,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影响最深的除恶行动……” 他津津有味得看着,晃了晃手里的红酒。 “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快。” 阿良:“先生,毒龙走了。” “不用管她,她会回来的,她没得选,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他抿了一口酒。 “接下来,我们只要静静得等着,等着那位终于沉不住气,来找我了。” 平板电脑的上方又弹出一条全英文加密邮件,他随手点开,界面还没跳出来,催命一样的手机铃音就响起,他看了一眼号码,笑得奸佞又得意。 “来了。” 电话接通,他放在耳边,只是保持着笑意,等着对方先开口。 厚重的呼吸声一过,对方果然先说话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笑出了声,“义父,这许久未见,您还是老样子啊,一有什么事,先找人兴师问罪。” 对方的声音气短又沙哑,但火气很大。 “那里面也有你的钱!咳咳……我实在想不通,你这么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别这么说,一点蝇头小利而已,很快就能再赚回来,拿这一点点小代价换来的东西,可比那些钱,有趣多了。” 电话中的人冷道,“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好啊,谈什么?” “你要什么?” 他肆无忌惮得大笑,把高脚杯脆弱的长脚徒手捏碎了,一整杯酒撒下来,杯子砸在地上,粉碎的玻璃渣子溅到了脚边。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的命。” 电话对面的人也火冒三丈。 “畜生!别忘了是谁养大的你!是谁供你读书,帮你完成梦想的!我黑鲨一世都在枪口刀尖上舔血,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呦,完成梦想?多么伟大又高尚的词语,也配从你的口中说出来?你不过就是利用你的干儿子,完成你的伟业而已,这里没有别人,惺惺作态,父慈子孝的戏码,演给谁看啊?” 黑鲨又干咳了两声,“我的好孩子,我是怎么教你的?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毒的毒药,你千不该万不该,喜欢上那个女人,星洲岛的爆炸是你做的,你故意把她送走,现在又断流了整条东线的财路,这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孩子,收手吧,回来吧!” 他轻蔑一哼声。 “是,你教过我,我这一身本领,还有这个脑子,可都是你教出来的,不过,除此之外,你还教过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句话,尤其,是所谓,最亲的人。” 他不想再继续掰扯了。 “你还是好好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吧,别还没等到我赢过你,你自己就先撑不下去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只是一盘开胃前菜,好戏还在后头。” “气大伤身,您可悠着点。” 黑鲨咬着牙,“你会后悔的。” 就在此时,邮件被点开的界面弹出来,里面是一张照片。 是一个男人身着深蓝色制服,牵着秦漫走出会场的样子。 水鬼手指停顿,微微蜷缩成拳头,鹰隼般的眉目细细眯起,目不转睛得盯着这张照片,如注视着下一个猎物。 “黑鲨,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是我的。” “都去死吧。” wap. /90/90629/19898772.html 第六十四章 连根拔起 冰柜被蛮力推开,底下是一张和着水泥地颜色相仿的地毯,江练掀开它,就露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水泥板,上有一个方便拉起的拉环,再小心翼翼得搬开它,一个形似保险柜门的全金属物件就暴露在光线下。 那个圆柱形的手电筒滚落瞬间,江练和秦漫看过去,就意识到冰柜不是水平的,有高低落差,底下定是被人改过。 果不其然,找到了掩藏在地下的秘密。 可看到这保险柜门的时候,又犯愁了,他们没有密码。 江练叹息一声,“撬开韦坤的嘴,和撬开保险柜,我们得选一个了。” 秦漫神神秘秘得蹲下来。 “不,你还有一个选择。” 江练狐疑得看向她,秦漫已经举起她的双手,舞动着十指。 “江队长,开锁而已,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秦漫趴在那地上的保险柜前,手指细细得拧着,耳朵贴在上方仔细得听着内部锁扣的声音。 她的手指小幅度调整,随后轻轻扭转,咔哒一声,她和江练对视了一眼,轻声道。 “开了。” 江练伸手挡住她,“你往后退。” 揭晓谜底的时刻到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 尘封的柜门被打开,一道光束打下去,照亮了内部,两人紧绷的神经仍未松开。 一个个黑色的健身包堆叠在内,仅目之所及就能见到四五个,如粘贴复制一般随意摆放。 搜捕犬过来轻轻嗅了两下,发出两声不明所以的呜咽。 狗也闻不出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都退后。” 狗也被牵走,秦漫守在他的身后。 江练伸手拎了一个上来,分量不轻,里面的东西像没有重心似的,软趴趴一摊,还会变换位置,像是什么零散的东西。 是他们要找的货也好,尸块也好,哪怕是陷阱,都得把它从地底剖出来。 秦漫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手电的光稳稳得打在包裹上,江练拉开健身包的银色拉链。 窒息的感觉笼罩在他们周围,他们心中都各自有猜想,做好了各种准备,却怎么想不到,这深埋在此的,竟然是这东西。 一捆一捆的现金,全部都用纸带扎好,铜臭味扑鼻。 江练全部倒在地上,大概估算了一下。 “三百万左右。” 这也在秦漫的意料之外。 一包一包的现金从保险柜中被搬出,里面的空间比他们想象的要大,足足清点出同样大小的包裹二十包,按每包至少三百万的数量计算,足足有六千万。 六千万的现金,埋在这残破的仓库里。 “这么多钱……” 江练接道,“是货款。” 半日后,江练的办公室从来没有围过这么多人,水泄不通,人都已经排到了走廊,还在往里挤。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让我也看一眼……” 堆成小山的钞票像垃圾一样被垒在地上,堆叠成了一座钱山,点钞机超负荷运作,机身发烫,从财务和内勤借调来的同事手指飞快,都要数抽筋了。 秦漫站在江练旁边,凑过去悄悄道。 “哎,这么多钱,你就没有想过……” 她做了一个回首掏的动作,使了个你懂的眼色,“犒劳一下自己?” 江练弹指轻轻打了一下她的额头以示惩戒。 “我的不够花了吗?这些钱,是毁了多少人和家庭得来的,你比我更清楚。” 秦漫撇嘴,“洪队长呢?还没回来吗?怎么不见他啊……” 江练:“回来了,这笔赃款被追踪到,韦坤大概是打算下辈子在牢里过了,正在不遗余力得招供。” 秦漫点点头,“他是对的,弄丢了这么大一笔货款,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此番行动收获不小,起码这一季度的奖金都有了,但江练始终没有笑意。 乔英念及旧情,不仅没有对他们不利,还赠送了一个接一个的惊喜。她借警方之手,悉数拔除兴津和凌海一带的地下航道,甚至连货款都留给了他们。 此举看着像是赐予他们的礼物,却也同时切断了她自己的后路,她卷入水鬼和黑鲨的内部争斗,恐难脱身。 日后必有针锋相对之时,以她对市局的了解程度,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最令他担心的,还是秦漫的悬赏令。 黑鲨已经知道她还活着,水鬼的态度还捉摸不透,似乎暂时对她没兴趣。 江练忧心得扭头看向秦漫,她神经大得还在数钞票玩。 此后一整日,韦坤识相得把他所知道的都吐了个干净,兴津和凌海大大小小的肮脏下水道浮出水面。 第二日,全市展开抓捕行动,涉案人员达百余人,查封八处违规商业活动场所。 第三日,凌海县联合行动,将这一带的恶毒之花连根拔起,再无所遁形。 第四日,涉案人员该移交的移交,该清缴的清缴,收尾结算工作开启。 直到第六日,张局作为市局代表上各大媒体发言,向广大人民群众汇报成果,慷慨陈词。 刑侦和缉毒全员都坐在底下鼓掌,除了洪谦,他又告假了。 “感谢所有奋战在一线的同志们,有了你们的努力,我们才有更美好的未来……” 秦漫时不时就去瞥江练,并慢慢向他倾斜过去。 “江练,你以后天天穿这个好不好?” 江练今天穿的是警礼服,就是他照片上的那身,配上他的人,英俊挺拔,十分养眼,连一些女记者都在交头接耳得往他身上瞟。 秦漫就不一样了,坐没坐相摇头晃脑不说,本来她都不打算来的。 但江练一换上这身,她就自己跟过来了,生怕少看了一秒。 “哎,江练,为什么你的肩上是两杠三星花,我看洪谦和那郭四眼……” 江练纠正道,“他叫郭思言。” 秦漫大概是被洪谦给带的。 “好好好,郭思言,他们也就两颗花。” 江练正在组织语言,怎么简洁明了得跟她解释这种等级问题。 “是因为你立功多吗?” 江练干脆就“嗯”了一声。 随后只是眼神撇过去。 “你要是坐不住,可以先走。” 秦漫拒绝,“我不。” “那就坐坐好。” 秦漫象征性得挺直腰杆,然后一会儿又开始晃,江练实在看不下去了。 “走吧,我陪你一起出去。” 秦漫两眼放光,“可以吗?” 江练二话不说就牵着她走,让准备会后搭讪的女记者好不痛快。 会场内接连不断的闪光灯中,一个镜头悄悄对着他们,摄像师的嘴角微扬,目不转睛得盯着他们。 快门咔嚓一下,一张照片生成,是他们手牵着手的样子。 wap. /90/90629/19898771.html 第一章 出院 八年前,绰号“黑鲨”的国际通缉犯潜逃海外,特别情报部秘密派出特情员深入犯罪组织内部,与警方展开联合行动。 八年后,星洲岛的抓捕现场,一场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令行动彻底失败。 秦漫从病床上猛得睁开眼,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呼吸急促,耳鸣嗡嗡,似是仍困在那烈火硝烟之中。 她翻坐起来,上下打量自己,确认自己没有缺胳膊断腿,没有借尸还魂,没有死。 确认自己还完好无损得活着,这个习惯,已经逐步成为她每天醒来后的条件反射,然后点上一根烟,长长得呼出一口气,让白色的烟雾飘袅四周,任谁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伸手去拿偷偷藏起来的烟盒,却抓到了一份薄薄的牛皮纸袋,几张缴费单放在上面,用一只新手机和一把钥匙压着。 秦漫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她想起来了,她在这医院里睡了两个月,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 许劲风说好来接她,现在也就留下这些东西表示自己已经来过。 她装模作样,去了电话慰问一下这位日理万机的特情部部长。 “老许,你是不是连打个飞机都没时间?” 一语中的,许劲风此刻正在赶包机的路上。 “我的确正在赶时间打飞的。” “东西都看到了吗?你的要求我都帮你办妥了,一套房,一部手机,还有市刑侦队的报到函,司机在楼下等你,他会带你去你的新家。” 秦漫侧着脑袋,耸着肩膀,把手机夹在中间,腾出两只手去开那份牛皮纸袋,取出一份还带着油墨味的报到函。 许劲风在电话那头提醒道。 “秦漫,我虽然不是什么大财主,但还养得起你,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秦漫:“祝你打飞的愉快。” 挂断电话,秦漫一字一句得审视那份报到函,满意得勾起嘴角。 秦漫被送进来的时候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重伤,如今躺了两个月终于养好,医生护士还是热情得抓着她做了全套检查才放人。 等她全部搞定,都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司机已经楼下等了好半天,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衬衣随意扎进紧身裤中,脚踩短靴的女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忙不迭迎上去。 “请跟我来。” 秦漫跟着他走,上车后,她摘下帽子,仿佛差遣一个素不相识的出租车司机。 “去市局。” 司机:“可是许部长说,让我带你回住所。” 秦漫扭头看向他。 她的眼睛生的很有神韵,是一种仅有东方人才有的眼型,定眼看人的时候能勾魂。 偏生她又不是什么善茬,后天磨砺出的凌厉就写在脸上,眼里更是充满锐利和冰冷,像是把魂魄勾走后又狠狠刺了数刀。 司机缩了缩脖子。 “这个点,赶过去也下班了。” 秦漫生硬强横,“那就在下班前赶到。” 司机按她说的做,她也没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和人聊天,甚至连个正眼都没有,扭向一边看窗外。 这个城市已经陌生到她完全不认识了,高楼林立,玻璃幕墙折射出刺眼的日光,街边小巷眼花缭乱的广告牌上,是她叫不上名字的明星。 车行驶在路上,她把车窗摇下,伸手撑在窗框上,头微微倾斜着靠在手掌上,呼吸着新鲜的汽车尾气。 司机也只是看两眼,不敢说什么。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自由随便得吹风了,她以前坐的车都严严实实得包裹着防弹材料,开窗就有机会被子弹打成定制版人形筛子。 绿灯闪烁,车辆缓慢停下,秦漫轻轻嗅了嗅鼻子,眉头下压。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司机配合得深深嗅了两下。 “汽车尾气?” 秦漫没搭理他,探头看去,右手边的那一栋小高楼,目测一共六层,二层挂着招牌——艾莎酒店。 这时候绿灯亮起,路口又恢复了通行,等候的车辆纷纷驶出。 刚过十字路口,只听“轰隆”一声,整个车身不断颤抖,车窗玻璃发出被强力共振的“哒哒”声,几欲破裂,此起彼伏的车辆警报声从后方蔓延过来,响彻整条街道。 秦漫迅速望向后视镜,一片金红的强光刺激着视网膜。 爆炸了,就在方才他们经过的那个路口,那个艾莎酒店的二层! 秦漫忘了呼吸,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爆炸现场。 那些焦糊的味道和呛鼻的浓烟萦绕在鼻尖,那分不清皮开肉绽还是伤筋动骨的痛感,又重新扯动着她的神经。 她浑身动弹不得,僵直着,细细颤抖着。 “全部下车!撤到安全区域!” 有人在指挥疏散,这个声音让她在沉入应激反应前,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浅浅缓过神来。 司机听说过秦漫的一点事,知道她是个情绪很不稳定的定时炸弹。 “你还好吗?” 秦漫低头闭眼,调整呼吸,“有烟吗?” 司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抽烟,我下车看看,你别乱动。” 秦漫真就没作妖,她看向反光镜,后方一堆车撞成一团,有人从车顶爬出来,也有人从车窗爬出来,脸上还带着点血。 受伤的,帮忙的,拍照的,拍视频的,打电话报警的,还有受到惊吓直往远处跑的,什么样人的都有。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 开门下车,就听到一阵惊恐的尖叫。 秦漫抬眼,便看到一个浑身着火的人形物体从爆炸失火的二楼翻滚而下,猛得砸到一辆车的车顶,然后又滚落在地,不停合着身上的火打滚。 吧嗒一声,她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她的反应和平常人完全相反。 别人都躲得更远,她却浑浑噩噩得抬脚,开始往那个地方走,一连撞到好几个尖叫着逃窜的人,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几乎不顾一切想冲进去。 “卧槽,你干什么?!” “危险!” “别去!” 旁人的警告她听不见,她脚步快到要跑起来。 人们欣赏着一个疯子的独舞,没人会懂她的神经质,也没人知道她要奔赴什么。 wap. /90/90629/19898697.html 第二章 应激反应 一个飞快的影子从左侧的车前盖上撑跳过来,还没反应过来,秦漫的双脚落空,被人拦腰截停,往后逼退了好几步,贴上了车门才停下。 那人的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微喘着气,热腾腾得往她脸上扑。 “不要命了?” 他的语气没有愤懑,没有破口大骂,像是教训易受惊的绵羊,谴责中更多的是担忧。 秦漫的注意力却还在那火人身上,刚扭过头去又被他强行掰回来。 “看着我。” 四目相对,他深灰的瞳孔倒影着她现在的样子,迷茫,痴狂,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鬼,是一具灵魂被锁的行尸走肉。 秦漫惭愧得低下头,额头抵上他的胸膛,浑身的颤栗不断传过去,只眼角酸了一下,那些虚假的幻象,终于土崩瓦解。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像别想在秦漫的口中听到一句道歉或谢谢一样。 她只是轻飘飘得略表歉意和谢意。 “不好意思。” 已经打过招呼,那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还是不松,这回秦漫的眼神又恢复了犀利,迅速杀过去。 “可以松手了吗?” 她这一眼看过去,才发现这个男人有点眼熟。 他五官周正,眼眸沉而稳,唇薄而微翘,流畅的下颌线,像是游戏大神的3d建模产物,气质柔中带刚,还带着没由来的正义感。 秦漫有点认出这个人了,他是市刑侦队的队长,也就是她将来的顶头上司——江练。 这照片和真人相比,逊色了许多。 他松开横在腰间的束缚,却仍然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这时有人小跑着找过来。 “江队!” 秦漫眼眸微闪,在心中暗暗盘算。 这还没报到,就给顶头上司撞到自己犯病,着实有点不太好啊…… 她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但瞥过去的时候,总感觉他好像看出什么来了。 江练:“看好她。” 秦漫心里打鼓,可嘴皮子不让人,气势更不能输。 “敢问江队长,我犯什么错了?” 江练脚步一顿,回头还是那副淡定沉稳的表情。 “你认识我?” 秦漫懒懒得往车边上一靠。 “这不刚认识嘛。” 秦漫清晰得看见他听到这句话以后,微微泄了气,很轻很细微,但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有些奇怪,她分明感觉到他有点失望。 江练柔和道,“好好待着。” 他回头又去忙着维护现场秩序,疏散群众,联系急救和消防。 然后秦漫只感觉手腕上一圈凉意,“咔哒”一声,那被要求看着她的傻小子,干脆利索得给她铐上了,还振振有词。 “我现在以妨碍公务暂时拘捕你,请你配合。” 又把她像遛狗一样牵到路边,另一头铐在金属护栏上,就万事大吉,屁颠屁颠得跟上江练的步伐,去帮他的忙了。 秦漫在风中凌乱。 “……” 司机发现车里的人不见,在各种缝隙里乱窜,疯了一样得到处找人。 “祖宗啊,你怎么跑出来了,你这惹着谁了?怎么还被人铐上了?你等等啊,我打个电话给许部长。” 秦漫止住他,“他打飞机呢,别打扰他。” 一阵风拂过,司机被吹懵了,有点窒息。 秦漫:“这点小事也麻烦他,老许很忙的。你这样,把车里我的东西给我拿来,再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找过去。” 司机迟疑未动,秦漫仰头。 “要么你给我找个钢锯来?我试试能不能锯开?” 这两个解决方案放一起一对比,高低立现,司机立刻去拿东西,并告诉了她住址,又陪她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其他事叫走,在万般不舍中先行离开,实际万幸结束了这等差事。 一个小时后,消防急救治安封锁了整条街道,大火基本被扑灭,正在统计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 一时间关于艾莎酒店二层发生剧烈爆炸的新闻消息,在各大信息平台传开,一波又一波的记者站在警戒线外,和着红蓝交替的光,争先恐后得报导着此次意外事故。 秦漫提着一只手,坐在马路牙子边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当过烟瘾。 一个被手铐铐在路边的女子,每个路过的人都要多看两眼,再掩着嘴淅淅索索得嚼两句。 这还没正式报到,就已经喜提队长的黄牌警告,被铐在路边游街示众,是真他么的点背! “谁把你铐这儿了?” 眼前忽然递过来一瓶水,秦漫一抬头,江练站在面前,外套不翼而飞,衬衣袖扣随意撸到了臂弯处,露出的皮肤上染了些黑灰色。 她不情愿得接过,比起水,她更想要烟。 腾出手的江练立刻给她松绑,秦漫缩手揉揉自己的手腕。 江练站在她面前,一口气灌了大半瓶。 “怎么,纯净水还有不合口味的?” 秦漫闷闷道,“没有。” 江练看了眼时间。 “你怎么回家?有车吗?” 秦漫摇摇头。 江练:“那我送你。” 秦漫索性把那份装着报到函的牛皮纸袋递过去。 “要么你顺路送我去市局,我不想把今天的事留到明天。” 江练都没打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现在吗?人事部都下班了。” 秦漫了然,果然江练也认出她来了。 两个人都在心里揣着明白,不点破得装糊涂。 秦漫收回东西,尽力挽回自己的颜面。 “那就明天重新认识一下吧。” 江练很给面子,微笑着应道。 “好。” 秦漫正准备拍拍屁股走人,又有人一路小跑着找过来。 “江队长,可算找到你了。” 负责现场秩序的治安民警一路小跑,看到秦漫这个生面孔,正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江练:“自己人,有什么事直接说。” “江队长,你赶紧上去看看吧,出事了,死了四个人,都烧成炭了,很是可疑。” 江练立刻跟上他,秦漫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忽得扭头问道。 “我能跟去看看吗?” 江练迟疑一下,“你行吗?” 他要么是担心她受不了尸体的近距离接触,要么就是在担心她会出现方才那样的状况,诱发她的应激反应。 反正没一个是看得起她的。 秦漫赌气一般。 “完全没问题。” 江练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wap. /90/90629/19898698.html 第三章 爆炸纵火杀人案 江练拿着手电筒,顺着还挂着水的焦黑楼梯拾级而上,空气中仍残留一股不太美妙的刺激气味,前方带路的民警还在介绍情况。 “市局的其他同事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听说江队长你在这,就赶紧找过来了。” “火势已经基本扑灭,好在及时处理没有蔓延至整栋楼,而且这里目前是处于不对外开放的半歇业状态,没什么人,没有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只有一个服务员从窗口摔下去,已经送往医院抢救了,小心脚下。” 江练等人好巧不巧得碰到这场爆炸,但也不至于鲁莽到直接冲进去救火,第一时间疏散周边群众,调度救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所以也不清楚这爆炸现场的内部构造,只能先跟着走。 “半歇业是什么意思?” “哦,负责人说是准备做翻新装修,已经不营业了,但是场地还是会提供到酒店内部员工或者客人做临时休憩或者吃饭用,也就是无人维护,但可自由出入的状态。” 江练了然,“是造成爆炸的原因有问题吗?” 带路的摇摇头。 “爆炸起火的原因还在找,这个艾莎酒店的二层是餐饮区域,有一半占地都是酒店后厨。这做餐饮嘛,本来火灾隐患就多,这房子又是有点年岁的,又无人修缮,管道老化这种情况都有可能,目前猜测,是燃汽管道泄露。” 秦漫冷不丁插嘴。 “就是燃汽泄露,我刚才路过的时候,闻到那股味了,不明显,掺着别的臭味,有点像下水道的泔水,又有点像排泄物,反正很难闻。” 江练没说什么,倒是带路的回头看了看她,仿佛在看一只奇异的人形警犬。 “爆炸原因咱们先撇开不谈,我们发现了更棘手的问题,跟我来。” 江练跟着他绕过了一个类似酒水吧台的地方,往楼梯后侧方走。 一个位置隐蔽的小型休息室只剩个空壳,木制的门框烧得差不多了,零零碎碎的碎渣还在往下掉。 一扇窗户对着后方的小区,金属窗框倒还保有大概的样子,熏成纯黑色,略有变形,上面的玻璃已经消失不见,一阵阵带有焦糊味的凉风直往屋里灌,在屋里小范围打转。 角落里,一张四方形不锈钢材质的桌子竟然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变形没损坏,上面伏倒着四具焦尸,头部仅剩一点点的骨骼支撑,像被拍扁了的烂泥巴一样铺在桌面上,和那桌子难舍难分得粘在一起。 只能从其他轮廓判断,这是个人。 而另一角的l型沙发只剩一个金属框架,地上一堆黏黏糊糊的东西。 这些焦尸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被烧成现在这个样子,没有挣扎,更没有跑,这不正常。 秦漫站在门口眺望一眼。 “毁尸灭迹?” 江练一回头,在黑漆漆的一片里,还是隐隐担心她。 这尸体的毁坏程度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渗人,部分不成人样,尤其是在现场亲眼所见,那视觉冲击力,足够新人做上半个月噩梦。 他倒是见多不怪,心理承受能力极强,可秦漫没见识过。 “你要是不习惯的话,我派人先送你回去。” 秦漫无动于衷,甚至还又看了一眼那可怕的焦尸。 “我在这,很碍事吗?” 楼梯处又传来一片脚步声,就这一会儿,刑侦队的其他队员都赶到,技术侦查部的人也扒拉两口饭,带着小队来了。 江练看秦漫好像真的不怕这些东西,简短吩咐她。 “在这等我,别碰这里的东西。” “要吐的话出去吐。” 秦漫算是听明白了,江练他不仅看不起她,还就是觉得她在这碍事,没有侦查经验,就算现场已经毁坏成这样,也怕她不懂规矩,会破坏线索。 反正黑灯瞎火谁也看不见谁,秦漫直接当着他的面,把白眼翻上了天。 然后认命的在黑暗里罚站。 江练戴上手套进了房间,来的人一个一个得先跟她这个门神打照面,然后钻进去。 这帮人好奇得打量她,然后她再好奇得看着这帮人,但是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江练身上。 他打着手电,先是围着那四方桌依次小心翼翼得看那四具焦尸,没有上手,更没有动任何一个地方,然后照了照周围的地面和桌面,用手指轻轻摸了两下,瞬间就有黑褐色焦油状的东西黏上他的指尖,藕断丝连得被带起来,还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秦漫这回真的被恶心到了,鄙夷得缩脖子,还以为尸油都能被炼到拉丝的程度。 其实那只是融化的塑料制品,因为不锈钢桌板的余温,还保持着流动状态。 江练认为这个线索不算很关键,再走到那个l型的沙发区,蹲下来又是一阵看,偶尔伸手轻轻扒拉一下。 秦漫看得饶有兴致,这办案的,光看就能看出什么来吗? 随后江练向后伸手,就有人把准备好的一只毛笔状的刷子递给他。 江练用嘴叼着手电,伸进那个沙发框架里,双手并用,扫出一片黑灰。 一坨金灿灿的金子暴露在手电的光照下,尤其闪亮。 秦漫一愣,那股子傲慢劲也没了,她没有侦查经验,但她不是没有脑子。 那一坨金灿灿很明显是融化了的金首饰,埋在那个l型沙发的中间位置。 那也就是说,除去有人手痒,刚好卸了自己的金项链或者金镯子,或者买了新的金饰,又刚好扔在这个沙发上的可能性。 这个沙发上有很大概率上是有人的,只是包裹在沙发这种可燃物里,已经完全烧成灰了。 江练站起来把刷子递回去,边脱手套边往外走,嘴里还在做部署。 “赖明杰配合消防查爆炸起火原因;杨雨贺配合技术侦查,查明死者身份和社会关系,尸体碳化程度较严重,会有一定难度,要想尽一切办法;陈琦走访周边,看看有没有其他拍到爆炸现场的监控位置,必要的全部调取监控录像,并且传讯酒店负责人,事无巨细,先做个初步审问。” “是。” “是。” 杨雨贺为难道,“可是,江队……” 他指着沙发的那个方向,“这个怎么查?” 那个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死者身份,要怎么查? 江练眼眸微垂,拍了拍手臂上蹭到的灰。 “社会关系不仅可以用于寻找凶手,有时候,也可以用于寻找被害者。” 杨雨贺一点即通,“我明白了。” 明确分工后,各方即刻开始运转,江练倒像个闲人,而比起他,还有更闲的。 江练走出来,打量着秦漫,感觉她的状态,还是有点被惊吓到的呆愣。 “都让你别看了。” 秦漫:“我哪知道尸油还能被炼拉丝啊……” 江练无奈解释。 “那不是尸油,只是融化的塑料制品。” 秦漫:“哦,不好意思,没研究过尸体,不懂。” 江练:“你跟我来。” 两分钟后,秦漫震惊得站在江练的车旁边,看着他自己钻进驾驶室,然后降下车窗催促。 “上车。” 秦漫忍不住提醒,“江队长,那可是一场性质恶劣的纵火杀人案,你就这么,走了?” 江练轻轻叹息,耐心很好,“现场毁坏非常严重,有价值的线索除了尸体本身,都已经被烧毁,验尸这方面我不如技术侦查专业,倒不如全权交给他们。” 江练的理由无懈可击,秦漫拉开车门,坐上副驾,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 “那我们现在去哪?” 江练启动车辆,调出导航界面,“送你回家,自己输地址。” 秦漫:“……” 果然还是觉得她碍事。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想开门下车,咔哒一声,四个车门全都自动落锁。 在经过长达十几秒的沉默后,秦漫硬着头皮在触摸键盘上输入了自己所居住的小区地址。 江练也并没有再强迫她把门牌号都一起报出来,然后一路上,两个人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江练目视前方,秦漫侧头观赏着都市夜景,路边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折射过来,映得她的眼睛都成了彩色。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江练一打方向,被门禁拦下,保安立刻过来询问情况。 他不慌不忙得降下车窗。 “干什么的?” 江练:“送朋友回家。” 保安看了看副驾的秦漫,“几零几的?登记一下。” 江练一脸无辜得转过去看她。 秦漫只好自报家门,“3号楼401。” 保安也就例行询问,得到了回答就放行了,江练根据标牌在小区里找路,很快就找到了3号楼。 他们两都心知肚明,江练就是故意的。 秦漫解开安全带,还是拉不动车门,语气不太友好。 “开门。” 江练摁下开锁键。 “明天早点来报到,等你开会。” 秦漫满腹狐疑,江队长不是嫌她在碍事吗? “知道了。” 江练看着楼道的声控灯从一楼亮到四楼,然后四楼的东边户亮起了灯,扶着方向盘,春风得意得勾起嘴角,才驱车离开。 秦漫趴在窗口看着红彤彤的汽车尾灯渐行渐远,愤愤拉上了窗帘。 wap. /90/90629/19898700.html 第四章 星洲岛行动 翌日清晨,秦漫提前半个小时到市局,自己找到刑侦大队,还没进门,就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烟味、泡面味、汗臭味还有脚臭味同时发酵一夜,就这么悠悠然飘出来。 她走近了,还以为警局都能遭了窃贼,没吃完的泡面上泡着没抽完的烟头,水洒在桌上也没人管,外套掉在地上还有两个脚印,一帮大老爷们躺得东倒西歪,不修篇幅得熟睡着。 不知道谁警惕得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然后发出一声惊呼。 “卧槽,卧槽!” “有妹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男青年们像雨后春笋一样一个个窜起来,从桌板后面冒出头,睁着刚睡醒的懵逼眼看过去,然后立即一声不吭得修整了自己过分放纵的姿态,想要建立起一个良好的、正面的第一印象。 秦漫一身休闲装扮,宽松的衣物套在瘦长的身板上,透出一点隐隐约约的曲线。 刚过肩的长发扣在耳后,精致小巧的鹅蛋脸线条柔和,鼻梁秀美的弧度恰到好处,单薄的嘴唇微翘,皮肤白得缺乏血色,美得并不明艳,却经得起推敲。 像是个东方书卷中走出的画皮美人。 她柳叶般的细长眼总是保持着半睁的状态,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对周遭的不屑,端着淡漠的眼神,站成了一块生人勿近的标牌。 她被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熏到,波澜不惊得扫视一圈,招呼也没打,旁若无人得直接穿过走道,把窗户大开通风,然后自己随便挑了个角落的空位置,把放在椅背上的男款外套扔到另一张空椅子上,放下背包就又走了。 留下这帮大老爷们瞪着铜铃眼面面相觑。 “这不昨天在现场那姑娘吗?” “这么吊……” “不是说队里这两天要来个新人,就是她?” “啧……我感觉江队制不住她。” 话刚说完,一颗脑袋又伸回来,秦漫向众人问道。 “队长办公室怎么走?” 他们又齐刷刷得指了个方向,愣是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了。 秦漫轻描淡写得谢过,就直接去找队长报道了。 她在江练的办公室外,长腿交叠而立,身杆懒散得没有筋骨,倚靠在走廊的墙体上,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那根烟。 走廊的尽头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掷地有声的脚步毫不拖沓,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渐走近。 寻声望去,光线不足的走廊只能看清楚那个人的轮廓。 外套被脱下叠挂在手臂上,立体裁剪的衬衣很是凸显身材,宽阔的肩头端正匀称,随着自然摆臂的动作露出劲瘦的腰杆线条。 她看得入神,猛吸一口烟,对着这个轮廓呼出一团白雾,眼睛躲在烟雾后,死死得盯着。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恍惚中和记忆中的某些不清晰的片段重叠。 如末日黄昏的阴天,血和火蔓延遍地,满目都是裹着熊熊烈火的残渣,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还在继续。 她依稀记得那恍若明日的火光如何刺疼双眼,那呛鼻熏人的硝烟如何熏入肺腑。 爆炸后的废墟上,除了她飞速流逝的灵魂之外,还有一个,踏火而来的模糊人影。 似鬼魅,更似神明。 而此刻市局安静的走廊里,那脚步声踩着她思绪中一模一样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你在等我吗?” 秦漫收回自己失态的眼神,“江练?” “是我。” 秦漫熟练得掏出烟盒递过去,“抽吗?” 江练眉尾抖了一下,“我不抽烟。” 秦漫闻言准备收回手,江练却一把夺过整个烟盒,惹得秦漫满头的问号。 “你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秦漫尬笑,表面上没什么意见,还很配合,自觉得把自己手头上的烟头也掐了。 她伸出手作半握状,郑重道,“江队长,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海涵。” 江练伸出手握住,“欢迎加入,秦漫。” 他们对这个自欺欺人补上的“重新认识一下”,都还算满意。 江练邀请她进办公室,“进来说话吧。” 秦漫落于客座,单刀直入,直接问道。 “是你吧?” 江练:“什么?” “我查过你的执勤记录,三个月前,你有二十几天的空档期,说是参加集训,去海外交流活动,这一看就是个幌子。” “星洲岛行动是一级机密,时间、人员、地点都不外露,而你的空档期,正好和行动时间吻合了,算上来回时间,还多出了十几天,是受伤了吗?” 江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这些理论上是一个字都不能提,但秦漫是自己猜到的。 “一点皮肉伤。” 秦漫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又沉默片刻。 “为什么救我?” 江练反问,“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救那个人?” 秦漫的问题被原封不动得打回来,遂而一愣。 “你怎么会知道?” 江练斟词酌句,像个有耐心的老师。 “应激反应因人而异,有些人会在相似场景下有再体验症状,身临其境得陷入自己大脑构造出的假象中,做出与当时相同的反应,或者是自己内心所希望的事,困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他看向秦漫,“突发爆炸的正常反应是逃,而不是往里面冲。” 江练说完,等着秦漫解释。 她避重就轻,“不愧是刑侦队长。” 江练自动过滤这种奉承话,依然等着她的回答。可她闷闷不乐得把头垂得更低,刚开的话匣子又合上了。 江练斜眼看着她,就算心里痒痒,也完全拿她没有办法。 他换了话题。 “案件材料应该没那么早准备好,例会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我可以先带你去熟悉一下市局的其他同事。” 秦漫条理清晰。 “我今天提前了半个小时,现在这个点,人到齐的恐怕只有熬了大夜的刑侦队了。而刑侦大队的办公室,我方才已经去过了。” 江练提起嘴角微笑,又是诡异长久的沉默,他们各自挑选想回答的问题,很没有诚意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秦漫忽而想通,跳跃性得回答他。 “我本来确实可以躲开那场爆炸的,不过我折回去了,如你所说,我想救一个人。至于我为什么要救他,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你能回答什么问题。” 秦漫:“你想知道什么?” “你,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你的未来,所有关于你的,我都想知道。” wap. /90/90629/19898701.html 第五章 卧底与罪犯 秦漫扭头看过去,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她曲折离奇的过去,岂是三言两句讲得完的。 江练:“好吧,我先起个头,通缉榜单上,常年悬挂的头牌,绰号黑鲨,逍遥法外十余年,于八年前潜逃出国后,在海外建立起更加庞大稳固的犯罪帝国,所涉猎领域几乎涵盖整本法典,而他,就是你的任务执行对象。” 秦漫静静得听他讲述。 “三个月前的星洲岛行动,正是围剿黑鲨的收网行动,只可惜,功亏一篑,你的潜伏身份暴露,险些丧命,行动也惨败,具体伤亡与其他消息皆被指挥层封锁,一字未露。” 秦漫从星洲岛被救出,光脱离生命危险就用了十余天,而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她在医院也没闲着,多方刺探消息,均一无所获。 她成了一个被边缘化的人。 她知道,因为行动失败,她必然洗脱不了罪责,她会接受审查,会受到质疑,她之前的所有功劳,都会因为这一次失误而付之东流。 她一步踏错,从英雄跌落成罪人。 即使这一切压力都有许劲风在上面替她顶着。 直到她的身体好转,逐渐康复,许劲风开始着手给她安排后续事项,给了她诸多选择,其中不乏比刑侦队更合适更舒服的去处,她看也没看,直接指名道姓,要安排到市局刑侦队去。 这令许劲风一直很费解,一度认为她有受虐倾向,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愿,给她安排下去。 只有秦漫自己知道,她不是挑了刑侦队,而是挑了江练。 “我说完了,该你了。” 江练这是正面承认了自己参加过星洲岛行动,并且把濒死的秦漫捡回人间。 秦漫沉思片刻,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练:“比如你在黑鲨手底下,是怎么过来的。” 秦漫找到头绪,麻木道。 “我替他押过镖,杀过人,挡过枪。” 很简单一句话,每个字都说的平淡如水,江练却有点后悔。 秦漫还在回忆,她避重就轻,把一些细枝末节全都抹去。 “我在道上有个名字,叫‘银鱼’,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为了接近他,杀了一个试图反抗他的亚裔买主,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我终于得到了一个正眼,走近了一些,我开始替他押运军|火和毒|品,我逐渐摸到了他的部署规律,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被他看穿的,他通过我,引来了行动组,布置了那场完美的爆炸。” “我甚至至今都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差错了。” 江练反驳道,“不是你的错。” 秦漫摊开自己的双手,摩挲了两下。 “江练,你还是第一个人,会握住我这双,从泥潭里长出来的手。” 江练微笑,“它并不脏。” 秦漫不太擅长坦露内心的真实想法,她肩膀内扣,防御性得把整个人扣在里面,显得局促紧绷,十分不自在。 她下颌抽动,重重吐息,似乎决定了什么。 “江练,帮我个忙吧,帮我找一个人。” 江练:“是你要救的那个人吗?” “是,我都能活下来,我相信他也不会死的。” 她的脑海中泛出一个人像,英俊的脸庞,骨相微带侵略性,倒八字剑眉下眼神懒散浑浊,经常提着一边的嘴角上扬。 她的擒拿格斗和枪械射击都是这个男人手把手教的。 她刚接触到黑鲨的时候,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因为特情部没有教她这样的自保能力,情报人员不是刺杀者,不需要做这些,而且一旦形成肌肉条件反射,还很容易暴露,所以干脆碰都不让她碰。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绝对得弱者姿态进入到对方的视野,然后在对方的滋养下,顺理成章得学会这些东西用以自保,甚至在必要时,达成最终目的。 她按部就班,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却没想到也会留下羁绊。 她不顾生命危险,也想冲进去救下他。 她曾无数次问过自己,等到雨过天晴的那一日,该拿他怎么办,得到的答案一直都是。 她可以亲手送他进监狱,但他不可以死。 她不想让他死,就像他也一直在竭力不让她死。 她一直在想办法获得有关于他的消息,可是她做不到,她好几次想和许劲风开口,却不知道如何说。 他是黑鲨那边的人。 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调查,去询问。 她办不到,但是江练可以。 “好,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而且我不保证一定能办到。” 江练意外得像个老好人一样,照单全收。 “他叫什么名字?” 秦漫:“厉骁,他是黑鲨的军械师,星洲岛军械库爆炸当日,他就在仓库里。” 江练沉眸,秦漫看不出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江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潇洒,孤独,瘦弱的肩膀上有千斤重,也没有将她的灵魂压垮。 “秦漫。” 秦漫驻足回头,“嗯?” “这是你的真名吗?” 秦漫浅淡的眼眸一亮,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是,一直都是。” 她更像是在回答自己,一直以来,都是。 江练立刻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秘钥进入内网,调阅了秦漫的资料。 意料之中,电脑屏幕弹跳出来的,只有短短一行字。 一级机密,无权查看。 他几乎摸一次电脑就会点一次,可就算现在秦漫这个人已经到刑侦队报道,这个名字也作为外编加入到了组织架构中,作为队长的他依然无权查看。 江练气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得盯着电脑屏幕上,秦漫的一寸近照。 这张照片没有更新,是她最开始入系统的样子,单从样貌上来看没有太大的变化,气质却截然不同。 青涩柔和,满目流光,嘴角自然得扬起,自信与谦逊同在,就是一只坚信未来可期的初生牛犊。 “秦漫,我终于,找到你了。” wap. /90/90629/19898702.html 第六章 朽木不可雕 会议室就是江练的办公室,几个人围着一块小白板,人还没到齐。 秦漫扫了一眼所有人的状态,都很迷,面容上明显熬了一整夜,精神上却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亢奋得一点没有疲惫的样子。 再看江练,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仔细看会发现下巴和唇上长出一些细小的胡茬,衣服也没换,还是那件染了灰的白衬衫。 合着昨天就她一个人睡了个饱饱,然后今天来捡现成的呗…… 她找了个最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也将自己的罪恶感降到最低。 可她是这里唯一一位女性,新加入的队员,依然获得了全场的关注。 胆大的赖明杰早就打听了小道消息来,探出半个脑袋来发问。 “姐,特情部长啥样?加班严重不?” 秦漫满头黑线,不是很想回答。 赖明杰没点眼力见,“我可跟你说,咱刑侦队可是拿人当狗使的,局里医务室的梁主任都说了,干这行,猝死风险都比挨枪子儿的概率高。” 秦漫下意识看看江练。 他嘴唇紧闭,刀削般的下颌没有一丝赘肉,就算熬了大夜,每个毛孔都像是精心打理过,连个黑眼圈都看不太出来,哪里像是有猝死风险的。 如果光看他的身材,会感觉到一丝攻击性,可是再看他的脸,又觉得那不是攻击性,应该叫安全感。 秦漫不合时宜得想,这类人,最适合用来骗小孩。 忽得,江练好像感觉到了目光,唇角微扬,喉结滚动,秦漫的目光随着那口被咽下的唾沫下移,然后脸颊莫名其妙烧起来。 “咱们江队不一样,他大概投胎的时候行贿了。” 秦漫粗略观察过,江练这么年轻的队长很少见,他的刑侦队也普遍比其他的年轻,都是一帮泼猴,爱开玩笑,界限感也不重。 而江练这个人,也不摆架子,真心当兄弟,似乎只要不是出任务,非紧急状态的他,是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老好人,爬他头上撒尿都不会生气。 但这帮泼猴还是很认这个大哥的,玩归玩,闹归闹,一口一个江队得叫。 江练抬头扫了一眼,然后又低头看报告了。 “不等了,按顺序汇报调查结果。” 赖明杰第一个站起来。 “根据现场勘查,结合消防部门的意见,初步判定此次火灾是由燃汽管道爆炸而引起的。” 白板上贴上了几张精修过的酒店卖点图,然后在下面又贴上几张黑糊糊的照片用作对比。 “这是艾莎酒店的燃汽管道布置走向,由于该建筑结构特殊,并且是建成后接入的燃汽,所以管道从入门厅的这个位置接入,然后一直沿着墙壁,接入后厨,也就是说,艾莎酒店的二楼,基本全部暴露在燃汽管道的爆炸范围里,从而引发大火。” 秦漫坐在最靠后的位置,发现每个人都在认真的做着记录,就自己屁也没带一个,只能如坐针毡得抓抓脑袋。 她能怎么办,她以前开个会,都是带枪带刀,从来没带过纸和笔…… 她知道如何对付地痞流氓虚壳大佬,可她是真的没有正经办公经验啊。 她觉得赖明杰已经做得很好了,可谁想江练非但没有表示赞赏,还有点不悦。 “那燃汽管道为什么会爆炸?” 赖明杰脸立刻红了,“管道已经悉数炸毁,暂时没有办法查出燃汽管道……是……怎么炸的……” 江练放下手中的笔。 “赖明杰,爆发发生时,你也在外围现场,如此剧烈的爆炸,当时就能大概推断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而你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只是证实了这个猜测。” 江练的语气从来不会咄咄逼人,很平和得陈述事实,却让赖明杰羞愧得低下了头。 他没有过度追究,“杨雨贺,汇报结果。” 赖明杰回到座位上,杨雨贺站上去。 “现场发现的四具尸体,大量表皮和肌肉已经完全碳化,样貌特征全无,确认身份有难度,万幸的是有部分骨骼和脏器没有完全毁坏,根据第二性征和骨龄推断,死者全部为20岁到30岁左右年轻男性,确切的死者身份将进行dna对比,最后排摸确认后,立即调查其社会关系。另外,法医部门还在鉴定其致命死因,最快今天下午可以出结果。” 四具尸体的鉴定工作一个晚上完成,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江练没说什么,倒是秦漫听到“致命死因”的时候,轻声哼了口气。 因为这很明显了,烧死的。 她只是简单的表示一下有点多此一举。 可谁知道在场的耳朵个个竖得老高,全都听见了,齐刷刷得看过来,其中就包括江练。 秦漫尴尬轻咳,“喉咙痒。” 然后杨雨贺就好像专门解释给她听一样。 “致命死因是很关键的,可以判断死者是在死后被焚尸,还是活活被烧死,会直接影响调查方向。” 秦漫当然知道这些,只是在她看来,这不太重要,因为凶手无论是毁尸灭迹,还是用某种方法故意纵火烧死那些人,都是想要他们死。 而警察查案的顺序更倾向于倒推,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干扰选项,凶手杀人却只有一个目的。 毁尸灭迹还是活活烧死,就是在故意为难这帮苦逼办案的。 她这个当过刽子手的喜欢顺推,才不会过分在意这个过程。 秦漫默默低下头,跟着赖明杰一起郁闷。 江练的目光从她身上划过,继续让陈琦发言。 “爆炸现场附近找到一个有画面的道路监控,已经向交管部门调取。艾莎的酒店负责人名叫金强,本地人,三十二岁,坚称酒店的燃汽管道年年检修没有问题……” 巴拉巴拉一堆秦漫都没听,像在学校里坐在后排的差生一样,自暴自弃得开小差,反正硬融对大家都不好,乖乖得不添乱就是了。 不多久,江练又部署了接下来的推进工作后散会,大家伙都起身离开,秦漫也才装模作样得跟在最后面开溜。 “秦漫,你留下。” 江练叫住了她。 秦漫视死如归得闭了闭眼,然后关门,转身直面他。 “江队长,我知道我不是办案的料,但是我可以泡茶倒水,做些伺候人的后勤工作。” 江练嘴角提着笑意,“后勤办公室在楼上,并且,端茶倒水,他们也不是做这些的。” 秦漫憋出来的一点假笑也没有了。 江练绕过办公桌,“这也听了汇报了,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意见。” 秦漫现在觉得这人看起来是个老好人,其实心眼特别多,说话和风细雨不发脾气,实际上到处藏着刺和坑。 年纪轻轻做上队长,果真是深藏不漏。 她最讨厌和这种虚伪的人打交道。 “好吧,既然江队长问了,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她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高跷二郎腿,有股挑架的意思。 “我呢,没什么文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技巧,你们说的那些我也一概听不懂,给不了什么意见,承蒙江队长宽宏大量,给个容身之处,我保证,你办你的案,我绝不添乱。” 江练被泼了一通无名火,但从中捕风捉影,好像明白秦漫在气什么。 “你觉得,我昨天晚上不让你进现场,还把你送回去,是嫌你碍事。” 秦漫横眉上挑,“难道不是吗?” 江练心里默念,这还没做什么就这么大脾气了,还真是难。 做人难,做好人更难! 他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到她的对面,直直得盯着她,诚恳道。 “是我做的欠妥,但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不能适应,想让你慢慢接纳。” 秦漫更加蒙圈了,她也就随口一说,江练本来就没做什么,甚至对她的照顾已经超出了作为队长的职责。 这怎么还先道歉上了呢。 这要怎么接? 她扑闪着眼,不敢直视江练注视着她的眼睛。 “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秦漫。” 她一个抖机灵,被叫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江练一脸真诚的样子。 “我很感谢你能信任我,选择我,我也是真的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秦漫直呼震惊,江练这一脸认真的样子真的好像表白啊…… 她故作镇定,“其实也没什么留不留的,你不嫌弃我什么也不懂,那我端端茶倒倒水,替你跑跑苦力什么的,都行。” 江练乐道,“我怎么会让我的人做这些没营养的事,相反,我觉得你很有天赋,或许你的分析,能帮我解决很多难题。” 秦漫想起来了,他刚才问她有什么见解来着。 她好像被鼓舞了一样,竟也对着这个好脾气的队长畅所欲言了。 “好吧,我就是觉得,你的调查方向不太对,会做很多无用功。” 秦漫打量着他的反应,江练伸手示意她继续。 “这么说吧,如果我是凶手,我想杀那些人,是先杀再烧还是烧了再杀,这都不重要,最终目的才是我看中的,那就是杀了他们。” “所以无论是如何引爆燃汽管道,制造爆炸,还是纵火杀人,毁尸灭迹,最重要的,不都是找到杀害他们的原因吗?顺着走,能避免很多弯路。” 江练像看一个自以为是的学生,“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从杀人动机入手?” 秦漫:“差不多吧,先有因才有果。” 秦漫的脑回路是这样,她想杀就杀了,哪有那么多步骤,哪个顺手就用哪个。 江练的笑容很诡异,“我会认真听取你的建议的。” 放秦漫回去后,江练坐在自己的坐椅上,看着桌上一沓推演出的草稿纸,那是他一个晚上思考出的各种可能性,也就是秦漫眼中的无用功。 他发自内心得认同,认同秦漫的想法就是理想中的扯淡。 “朽木不可雕……” wap. /90/90629/19898703.html 第七章 致命死因 两人陷入了截然不同的思维风暴,江练这边不断倒推各种会导致这种结果的情况,而秦漫回去真就认认真真把自己代入到凶手的角色里,幻想自己要杀人。 其他人都在忙碌得收集证据分析案况,她在分析自己要如何杀人。 大抵是着了江队长的道还混不自知,茶不思饭不想,半天后,屁颠屁颠得又去找领导汇报思考成果了。 礼貌性得敲了两下门,没等回应就推开,江练正对着窗外打电话,正值晌午,光透过那层白衬衫,把整个肌肉轮廓衬得很是明显。 江练察觉到背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嘴上还在回复电话。 “好,请张局放心。” “那么我先忙了。” 就那一回头,秦漫耳鸣般的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怎么了?” 这些小意外还不至于让秦漫露馅,伪装是她最拿手的。 “江队长,我回去仔细想了想,我已经大概能推断出凶手是怎么杀人的了。” 尽管江练现在真的很忙,尽管知道她开口就是没根没据得胡诌,但还是由着她自由发挥。 秦漫还蹬鼻子上脸,特别积极得绕过办公桌,到他身边,拿起纸笔,然后觉得站着说话太累,又拖了张椅子过来,问也没问,往江练旁边一坐,认真的笔画起来。 不一会儿,一张简易的思维导图成型了。 她一边用笔指着关键词,一边解释。 “我设想了一下,如果我是凶手,为达到这个目的,我会怎么做。” 她圈了一下那四个打了大叉的小人,后面还有一个问号,意思是还不确定有几名受害者,但至少有四个。 “首先,因为怀疑有人被直接火化,受害者具体数字还无法确定,那么,我们假设受害者为四个,那么为了达成一次杀死这四个人的目的,我不会选择先杀害他们,再毁尸灭迹。” “因为我无法确保自己能一次杀死四个人,这一步有很大的风险,所以我一定要想个办法,一次性精准打击,接下来,我想到了两条路可以走。” 她又在投毒和纵火上画了个圈。 “一个是投毒,一个是纵火,可是投毒会在尸体上留下痕迹,那么我就要想办法毁去尸体,那就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我明明可以直接用纵火一次性解决问题,我没有必要再多做投毒的那一步。” 她在投毒上画了个大斜杠,“所以,我会纵火,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怎么纵火,还要确保这四个人烧死在里面,不会逃出来。” “第一种办法,逐个击破,就是相当于先把他们绑起来,或者杀了,一个一个运到那里,然后一把火烧了,我不会采取这个办法,还是那个理由,效率太低,风险太高,如果杀不死他们还会逃跑,若是失踪的消息传出去还会打草惊蛇。” “第二种办法,想办法引他们自己入圈套,然后再用某种办法困住他们。只要他们钻入了我的圈套,我甚至可能都不会出面,他们就会死。” “所以,他们就是被活活烧死的。” 简单的思维导图被划得只剩下最后一条线。 秦漫还在苦恼。 “就是这杀人动机,我想了很多,不惜用这么大的动静也要一次性解决掉这么多人,感觉不像是寻仇或是感情问题,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要命的利益,会是钱吗?” 江练举着她画得那张思维图,惊喜得发现,她毫无根据的扯淡言论,竟顷刻pass了他推导出的许多种可能性。 “你说你不会用毒杀,可为什么现场发现的尸体全部没有挣扎的痕迹,明显在爆炸起火时已经没有任何行动能力。” 秦漫凑进来看着自己画的东西,也没发现自己几乎快贴到江练脸上了。 “给他们用了安眠类药品?也不太对,如果我可以用这种药品,简单快速诱骗他们,那么我就有办法用更小的动静去杀他们,一人来个几刀放放血都凉透了,制造这么那动静的爆炸只会引来麻烦,这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秦漫绞尽脑汁,江练的注意力却移到了她近在咫尺的侧脸上,吸一口气还带有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 他脑子里那些明确的疑点,一瞬间全都模糊成了她现在的样子。 “会不会爆炸和杀人是两码事,只是凑巧撞一起了?” 秦漫扭头询问,直接撞到了江练凝重深情的眼神,还差点往他脸上打个香波。 只是这两个心理素质极佳的老江湖表面上心不惊肉不跳,江练自然得回撤伸手去拿水杯,秦漫自然得把一沓草稿纸拉到地上,连声道歉的蹲到地上捡。 实际上,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秦漫非常擅长把控局面,“这些都是你一晚上推导出来的?” 江练也藏得很深,“嗯。” 秦漫粗略翻看,不愧是江队长,面面俱到,几乎把外星人造访地球,然后不小心放了把火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 “还挺全面的。” 这回她不说这些是无用功了,因为自己濒临打结的脑子碰到了死胡同后,考虑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离谱了。 江练谦虚道,“无用功罢了。” 秦漫:“……” 对不起,江队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不该质疑你们的专业性,不该想当然,不该以己度人。 更不该着了你的道,掏心掏肺得说了那些极其愚蠢傻哔的话! “那我去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秦漫急着逃离这个地方,把那些草稿纸整理好放在桌上,就跟只八爪鱼一样摸着要走。 江练却不紧不慢得说道。 “秦漫,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你的这些想法很有价值。” 是损是夸秦漫已经分不清了,她已经开始有些意识到江练此人看似是个当仁不让的老好人,可深藏在那躯壳下边的,不知道是个什么老阴批心机婊的货色。 “我是说真的。” 他真诚的口吻实在是太容易让人信服了,不知不觉秦漫心里那杆称已经向真话和夸你倾斜了。 草他么,遇到对手了。 我不能输。 她微笑着回头,“能帮到江队长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潇洒自信得扭头就走,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然后在带上门的瞬间,一口气呼出吞了整个太平洋的感觉。 wap. /90/90629/19898704.html 第八章 惯性思维定势 那四具尸体的尸检报告很快出来了。 江练马不停蹄得又开会分析,这次秦漫不在,因为她被张局招呼走了。 不过尸检结果,居然和秦漫的大胆猜测出入不大。 因为尸体被烧死得太平静,没有逃亡迹象,所以有极大可能当时已经丧失行为能力,先从行为状态上来说,让人很容易就认为是焚尸灭迹。 可尸检报告直接推翻了这个结论。 死者呼吸道内皆有有明显灼烧痕迹,并在食管、消化道内发现烟尘和炭末,证实了他们的确是活活被烧死的,而不是先杀死,再焚尸。 而因为大部分肌肉组织和表皮组织已经完全碳化,不伤骨的轻微外伤和搏斗痕迹无法判定。 这些人保持着一个没有被捆绑的瘫软姿势,如此平静得被烧死,这其中一定还缺了一个步骤。 一个能困住他们的步骤。 “安眠类、镇定类药物查了吗?” 郭思言推了推眼镜,“查了,鉴于死者的死亡姿势形似昏迷状态,我们不仅检查脑部可能存在的钝击伤,还检查了胃部残留物,和心脏内剩余血液,诡异的是,不仅没有外伤,也没有此类成分,他们就像是在那场大火里睡死的。” 江练还在不断推演,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些人是先被困在那,然后才被那场爆炸引发的大火烧死的。 可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听话,中间到底缺少哪一环。 “时间比较紧,我们只能先做这些常规的,江队,要不要再做细致的毒物筛查?” 所有人都还是倾向于投毒,先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然后担心毒不死他们,焚尸灭迹,彻底清理干净。 秦漫的话在脑海中重复着。 “我不会选择投毒,我既然能烧死他们,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他现在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凶手有这个能力引爆燃气管烧死他们,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下毒?” 赖明杰第一个反驳,“凶手要保证他们没有行为能力,保证他们逃不出去,保证他们能死在爆炸中,所有证据毁灭在火海里。” 杨雨贺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这是我们做反推时常有的惯性思维定势。假设凶手可以先下毒,致使他们丧失行为能力,那这个时候他就有更多的选择,悄无声息得杀掉他们,根本用不了制造一场声势巨大的爆炸,来烧死他们。” 陈琦感到调查转进了一个死角。 “案发现场毁坏非常严重,基本上除了烧焦的尸体,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考虑得还真是周到,现在甚至连单人作案还是团伙作案都无法判定。” 江练沉声,“我更倾向于单人作案。” 郭思言隐隐表示疑惑,“一下子杀了四个以上的人,一个人就能做到?” 江练讲述理由。 “从作案手法上来看,凶手用制造爆炸如此声势浩大的办法来杀人,除去单纯追求刺激的变态心理,斟酌过后依然选择这个办法,就说明他不能一次性做到杀害这么多人,他不得不选择这个办法。” “再从行动可行性上来看,团伙作案看似更可靠,隐患也会更多,需要高度协调性,比如你负责控制被害者,而我负责引爆燃气管,这其中不能有任何偏差,要不然同伙甚至是自己都会被炸死在现场。而拥有这种协调性的团伙,挑这种最危险、最多事的方式达到目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所以,我认为单人作案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赖明杰不由爆粗口。 “草,这特么什么人啊,一个人制造爆炸,杀那么多个……” 江练时刻都有很好的耐心和脾气,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影响情绪,简短吩咐道。 “其他调查先放一放,加快排摸死者身份,一旦确认事无巨细全部报告上来,大家辛苦了,都先回去休息一会,散会。” 江练把尸检报告再一次仔仔细细得过了一遍,疲惫得揉了揉眼角,然后带着报告上楼,去向张局汇报进度。 咚咚两声敲门,一声苍劲雄厚的回复。 “进来。” 江练开门进入,张局就坐在会客的单人沙发上,秦漫端坐在另一边,正抬头看他。 “江练啊,来的正好,坐。” 张局全名张盼霖,是个有点两鬓斑白的中年人,眼角和嘴角都耷拉着,面相带有浓厚的疲惫感,一看就是常年操心,压力极大。 江练规矩坐下,看杯子里的茶水,张局已经和秦漫聊了有一会儿了。 这本没什么,但是他看见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有两根不同的过滤嘴,是秦漫常抽的,他已经没收的那种女式细烟。 他不动声色得在心里记上一笔。 张局聊得起劲。 “我年轻的时候,黑鲨就是从我手里逃走的,转眼我都做局长了,还没抓到那孙子,唉!” 秦漫十分会聊,“张局也不必过分自责,黑鲨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您好歹还差点抓到过他,不像我,小命差点折在他手里。” 不难看出张局很喜欢秦漫。 “秦漫啊,这些年,特情部为我们提供了不少信息,都是你在前线搏命。许部长年轻有为,也是我至交好友,他还拜托我照顾你,其实不用他出面,我也早就想补偿你了。” “说来惭愧,星洲岛行动失败,我作为总指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是没能把你救出来,我真的会愧疚一辈子的。” 秦漫:“托您的福,我重获新生。” 张局拍拍江练的肩膀,“哎,和我没关系,还得是他。” 秦漫顺着看过去,江练中规中矩面无表情,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江练自告奋勇要参加星洲岛行动,那段时间还算太平,我就同意了。那天突发爆炸,我下令全员撤退,就他头铁往里冲,拉都拉不回来,以为没救了,没想到硬是爬出来了,还带了个你。” 江练仍然不看她,“张局,别说了。” “小伙子害羞了?要不是你进医院躺了十来天,我保准给你个违抗命令的处分!” 江练还犟嘴,“那就处分好了。” 张局狠狠道,“你以为我不敢啊!” 秦漫已经快压制不住心里的波涛了,江练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定是他压得住性子耐得住寂寞细细打磨出来的,而他绅士又友好的表皮里头,一定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小算盘! 她忍不了了,她装不下去了。 wap. /90/90629/19898705.html 第九章 质询 已经到了下班打卡的时间,秦漫还是靠在从张局办公室到江练办公室,必须要经过的一个楼梯口,脚边是两根已经抽完的烟,手里还夹着一根,犹豫着要不要点。 她看着江练从张局那出来,一步一步,江练却视若无睹。 走到近前也不停,竟淡定得直接从她眼前走过。 “江练。” 她没有叫江队长。 江练礼貌性得停下,还淡定得问。 “什么事?” 秦漫一整个忍不住要爆发了,她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压住气。 真是从没见过这么能忍的。 “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还在装蒜,“解释什么?” 秦漫走到他面前,直勾勾得看着他,挑衅得吐出口中一口香烟,故意直接往他脸上扑。 江练没躲,十分沉得住气。 “为什么是我?” 她问的是,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为什么救我。 秦漫在十七岁之前都在福利院,十九岁之后都在执行潜伏任务,中间两年时间足不出户得在特情部接受特训,她渡过的整个人生和江练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也不可能会有交集。 甚至在她查这个人之前,在决定选市局选刑侦队选你之前,连江练叫什么都不知道。 秦漫知道直接问他不会有结果,因为她早就已经问过了,她换了种说法。 “一位特战队队员误打误撞闯进爆炸区,又误打误撞救了一个濒死之人,这叫天意,这叫巧合,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位特战队队员不惜违抗命令,冲入爆炸区,在废墟里找到一个濒死之人,把她从死神手里拖了出来,这叫什么?” 江练依然保持沉默。 秦漫感觉在摇一个怎么都摇不开口的闷葫芦,甚至坚硬的躯壳还自带攻击反弹效果,身心受到了重创。 她把烟头一掐,在脚底狠狠碾压,彻底发脾气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们不曾有过交集,你这么一个前途坦荡的人,怎么就会义无反顾得来救我这条烂命呢?!” “江练,为什么呢?” 江练有在心中默默作答着她的每一个问题,只不过她听不到。 有,我们有过交集,只不过,你不记得而已。 秦漫咬着牙,“你要是敢说,你只是看我顺眼,我就抽死你。” 她长年累月在那环境中潜移默化,所积累的戾气和痞气,在动怒的时候暴露得一览无余,目光凶戾,几乎真的想动手。 “好,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我是张局亲手提拔的,在星洲岛行动中,是一分组组长,当时的任务除了围剿黑鲨之外,还有一个,救出卧底在内部的钉子,所以参加任务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见过你的照片。” “意外发生爆炸后,围剿黑鲨的任务基本已经失败,我不甘心放弃这个提干的绝佳机会,决定冲进去把你救出来,也算是大功一件。” 江练编得像模像样,秦漫直接听傻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你可以一次性说出来,我都会回答你。” 秦漫罕见得结巴了,“没……没有了。” 江练真就不再理会她,跨开一步绕过挡在面前的她,和她擦肩而过。 “江练,我于你而言,真就是你前途的垫脚石吗?” 两个人背对着背,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容和状态。 江练也装不下去了,他嘴角不停颤抖,眼神游离,却还只是压抑的得,弱弱得提上一口气。 “你接近我,不也是为了做你想做的事吗?” 他快速离开,他现在说不了实话,因为他知道,他现在说实话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秦漫接近他,并不是因为爱他。 他清楚,他明白,他坦然接受,但是不能要求他在这个时候,还要剖开自己的心给别人看。 他赌气般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是迄今为止,他唯一一句情绪化的话。 秦漫成功撕下了他虚伪的壳,露出他深藏的心。 回家的路上,秦漫没使用任何交通工具,从市局到住所本来十五分钟的车程,硬生生走了小一个钟头。 倒不是她喜欢走路,只是她想多看看这个喧嚣繁华的都市。 那房子是许劲风安排的,反正她回来之后的衣食住行全靠特情部救济,连这份工作也是卖许劲风的面子。 要不然就她那点不入流的本事,不帮倒忙已经很好了。 和江练那段对话也没算吵起来,人家压根不屑和她吵。 她只是在想,要是离开市局,离开刑侦队,还有哪能接纳她。 特情部是回不去了,要是脸皮够厚,让许劲风一直养着一个闲人倒也可以,但是她也不是能闲的下来安心享受生活的人。 看江练这两天做事,本就焦头烂额,还是耐心陪她胡闹,似乎也是真的想让她留下来,再笨的鸟都带在身边飞。 她一脚踢开一颗碍事的石子。 “老好人,我最讨厌老好人了!” 她蹲下身系鞋带,可就在侧身的那一刻,余光瞥见了一个影子如惊弓之鸟,飞快得躲进了墙闱间。 虽动作及时迅速,但是没能逃过秦漫的眼睛。 她立刻警觉起来,慢悠悠得系鞋带,然后起身继续往前走。 那人果然又冒了出来,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混在人群中,静静得跟着她。 秦漫眼瞅着一个低头看着手机还戴着耳麦的嘻哈青年摇头晃脑朝她走来,肩膀一斜迎面撞上去,就把他手里的手机撞掉了。 “我新买的手机!你不看路的吗?” 秦漫连声道歉,蹲下来去捡,侧头看向后方,那个影子果然又没了。 “对不起啊,你看,没摔坏。” 嘻哈青年看宝贝手机的确没什么事,也就算了,一出小闹剧才刚开始就结束了。 可是再当那个人藏身之处冒出头来,却满大街找不到秦漫的影子了,他小跑两步站到刚才秦漫所在的地方,鬼鬼祟祟得四下张望,没有找到目标便不再坚持,再一路小跑着向前寻找她的踪迹。 路边小卖部的半扇玻璃门后,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长串棒棒糖,底下的货架上是雨伞,把玻璃门遮挡得严严实实,秦漫每个味道都捏过去,好像在口味中犹豫不决。 而实际上她的手指微微挑起,从棒棒糖的缝隙中穿透视线,将那一幕尽收眼底。 秦漫后槽牙痒了一下,然后随便扯下一串,直接开了一根棒棒糖塞嘴里。 “草,怎么都一个味的。” 结账的老板两手一摊。 怪我喽? wap. /90/90629/19898706.html 第十章 死者的身份 秦漫不喜欢把事堆在心里折磨自己,前一天晚上还在犹豫要不要辞职翘班,第二天一早就没事人一样的踩点上班,就连回家路上的那点小插曲也并未上纲上线得提上心,只是警觉性又恢复到了正常值,一点风吹草动,人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先注意上了。 比如今天早上那个包子铺老板上完厕所的手没洗就去给她抓包子了,现在正躺在垃圾桶里。 是心大吗? 不是,是真的不值一提。 退一万步来说,她是特情部塞进来的人,张局都让三分薄面,她就算在办公室当大爷,江练也拿她没办法。 她拿江练没办法,江练也拿她没办法,就这样耗着吧。 倒是江练这波没控制好,来了个大早,然后有事没事就往支队办公室转转,看看某个人的座位是不是真的空了。 他真的怕她拍拍屁股就走人。 “江队你怎么又来了?” 江练看到秦漫安安稳稳得坐在座位上叼棒棒糖,心里的那块大石也就落下了。 “死者身份还要多久?” 杨雨贺真以为江队是来催生的。 “数据工作量太庞大了,我们已经在尽力赶了。” 江练点头,“也注意休息,让其他人替你一会儿。” 可放眼办公室,就秦漫一个悠哉悠哉,啥事没有的。 所有队员对于这个走关系塞进来的队员都抱着一种吉祥物的心态,游离在同僚和空气之间,没事唠唠嗑长长见识,有事自己滚去玩几把。 杨雨贺屁也不敢放一个,谁敢请这位啊…… “我还是自己来吧……” 然后这尊大神当着江队长的面嚼完棒棒糖,又光明正大得拿着烟盒和打火机,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去走廊抽烟了。 一脸的你能奈我何。 江练也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一帮忙的要死的龟孙像得到了一个劲爆八卦一样,趴在一起细声讨论。 “我就说吧,江队制不住她。” “咱们江队就是人太好了,你试试隔壁缉毒的洪队长,骂人的时候口水能给你洗个澡。” “但是咱们江队也不是等闲之辈啊,年纪轻轻已经拿过二等功了,区区一个特情部的钉子而已。” “江队脾气太好呗,你看我犯错他都没骂过我,张局怪下来还是他给我顶了。” “唉,这算怎么回事,到咱刑侦支队来养老吗?也不怕做噩梦。” 秦漫抱着一把棒棒糖,静悄悄得站在他们身后,好奇道。 “你们在聊什么?” 所有人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二十斤新鲜粑粑。 “没没没……” “没聊什么……” 秦漫开始分棒棒糖,“来,一人一根。” 一帮龟孙缩在龟壳里,排排坐得接过秦漫的棒棒糖。 “谢谢姐。” “谢谢。” …… 然后秦漫如愿以偿,终于把那一个口味的棒棒糖分完了。 接近着,她又摸到了杨雨贺的工位旁边,“需要我帮忙吗?” 她看着不可一世目中无人,但其实早上他们说的话她都听见了,鉴于没人主动请她帮忙,便自告奋勇。 但是杨雨贺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连连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分了一部分数据给他们了,够了,够了……” 秦漫也没有坚持,回自己工位上打游戏去了。 一直到下午,秦漫刚开一局新游戏,杨雨贺就火急火燎得跑来,在办公室门口大声呼喊。 “出来了!结果出来了,四具尸体身份全都确认了!” 所有人都激动起来,“这么快?!” 他一人发了一份复印件,“你们自己分工,各自挑一个开始查个人背景和社会关系,我先去报告江队。” 大抵是激动过头了,有人的地方看都不看就下发,秦漫这都没漏下。 反正刚才一个分心,游戏已经被爆头了,秦漫大发慈悲得放下手机,拿起复印件。 第一个人名叫王虎,痩得跟个鸡仔似的,脸颊凹陷,黑眼圈极重,有偷窃案底。 第二个人名叫熊天霸,脸上还有道疤,有聚众斗殴案底。 第三个人名叫刘星宇,平平无奇的普通长相,扔人堆里就找不回来的那种,倒是没犯过什么事。 直到第四个人的肖像被翻出来,秦漫感觉脑海中有一阵模糊的画面闪过,好像在哪见过。 她沉下心不断翻找。 她替黑鲨回国交付货物前后有三次,有两次在南边,只有一次在东北方向,那次是运毒,那边的地头蛇不相信她,没有亲自出面,派了个小弟出来接应。 领头的是个大胡子,身后那乌泱泱的混混里个高的能有一米九,矮的比她还矮半个头,见着她还不知天高地厚得吹口哨。 一声哨音让她锁定记忆中的那个人。 对,就是吹口哨的那个人,和这第四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翻开第四个人的名字,常兵。 她抓着这几张纸就往江练的办公室走,没礼貌得直接推开门,杨雨贺正在向江练汇报工作。 江练也没料到她会忽然找过来。 “怎么了?” 秦漫翻了翻纸页,找到常兵的那页伸手亮出来。 “这个人,我见过。” 江练吩咐杨雨贺,“你先回去。” 秦漫都没找椅子坐,“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黑鲨曾经指派我往东北方向运送过一次毒|品,走的是钱货分流的路子,我只管交货,收货方派了人过来接头,这个人,就在其中。” 秦漫急的一口气说完,大大咧咧得抓起江练的水杯就灌,她狠狠一擦嘴。 “江练,你听明白了吗?虽然我的记忆能认出来的,只有这一个,但是这一拨人很明显是一伙的,能肆无忌惮用这么大的一场爆炸杀人灭口,这很有可能是两个帮派之间的矛盾,江练,你插手,没有好处的。” 江练听明白了,从她说这个叫常兵的,曾是来接货的一员开始,他就明白了。 但他在认真听完秦漫的忠告后,将手中的笔轻拍在桌上,靠上椅背,微微抬头仰视着秦漫。 无所动容。 “所以呢,秦漫,你要让我放着案子不管吗?” 秦漫也意识到自己处理得有点急躁了,颔首藏起自己的脸。 江练用他一贯不紧不慢的语气。 “秦漫,我所经手的每一桩案件背后,藏着的都是污垢和泥淖,无一例外,越深入,就会越肮脏。” “我们无法避免病症和毒瘤在这个城市的阴暗角落滋生成长,但我们可以在发现后及时根除,刑侦队就是这个城市的手术台,而我,是操刀人。” “无论前方是什么,我必须走下去。” wap. /90/90629/19898708.html 第十一章 幸存者 秦漫回工位闷闷得抽了整整一包烟,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烟瘾是有点大了,可棒棒糖又被分完了。 早知道留点了。 其他人都在马不停蹄得做深入调查,她坐在角落里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所有人都在为了真相努力,她这个离真相最近的居然在惧怕,在逃避,还妄图悬崖勒马,拯救这一屋子人。 尤其是那个江练。 对,她认为她在拯救,只不过谁都不领情。 但仔细想想,这做法,和有人在劝当初的自己不要靠近黑鲨,有什么区别? 她暗自在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 罢了,若是真的不可避免,就让我这个老前辈冲前头好了。 黑鲨那还不知道她没死成,以她对那些人的了解,暗地里帮上一把应该不成问题。 “那个……姐,你有时间吗?” 陈琦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了,这还是除了那个爱叭叭叭的赖明杰之外,第一次有人主动找她说话。 “嗯哼?” 陈琦立刻一筐倒,“是这样的,那个从火场上掉下来的伤者被及时救治,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苏醒了,她是唯一还活着的爆炸现场经历者,也是唯一知道当时现场发生了什么的,所以她的证词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秦漫疑惑道,“嗯,重要,然后呢?” “但是她全身烧伤比较严重,目前情绪比较激动,派了好几个男警员去了都无功而返,所以……所以我们想试试女的,或许……” 秦漫明白了,“她是女的?” 陈琦点点头,原来刚才自己没说她是女的啊…… 秦漫很爽快得答应了,“行,我要问些什么问题?” 陈琦立刻把手里准备好的一袋子塞给她。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按本子上问题挨个问就行了,笔记不会做可以不用做,把录音器全程开着,回头我整理。哎对,这个是公车钥匙,上面有车牌号,我都登记好了,你直接就能开。” 秦漫接过,“嗯,挺全面的,就是……” 她掐灭烟头,“在哪个医院啊?” 陈琦工作做得是挺全面,就是没告诉她在哪个医院的哪个病房,急急忙忙又写了张小纸条,像个送考生进考场的苦逼家长,最后没给准考证。 秦漫拉着警笛当着交警的面飙飞车,对这桩活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回去就准备找江练要个专职司机的职位做做。 按照纸条上的提示找到地方,开门就被歇斯底里的怒吼滚出去。 秦漫充耳不闻,理都不理,稳步走进去。 这是个单人特护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上下包满了白色纱布的人,像在制作木乃伊。 病人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眼周皮肤如八十岁老奶奶皱皱巴巴,嘴唇也似做了拉皮,红彤彤的血色就隔着一层薄薄的表皮而已。 这露在外头的成了这幅样子,更别提纱布底下是个什么光景了。 “滚开,我不想见人!” 秦漫:“老妹,先别激动,扯着伤多疼啊。” 反正她现在除了能骂两句,也没法动手,浑身上下能动的,就只有眼睛鼻子嘴巴,想赶人走也没用。 秦漫忽视了她的咆哮,一屁股坐在她的病床旁边,然后这妹子哇哇大哭起来。 秦漫忙抽了两张纸。 “别哭别哭,眼泪水可对烧伤的皮肤不好,会越哭越严重的。” 秦漫轻轻给她擦眼泪,“你叫什么?” 她哇哇哇了三个字,秦漫根本听不清,不知道是在说名字还是执着得叫她滚。 她收了手,拿着一团纸巾在手里揉搓,掂量着怎么撬开她的口。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共性是人与人之间相互走近的第一要义。 “其实你还是很幸运的,你可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这一点上咱们挺像,我也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那姑娘还在抽噎,但眼珠子已经开始瞥了。 “说出来都不怕你笑话,我躺医院里那会,比你还绝,你只是不想见人,我不一样,我想见鬼。” “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别吓着啊。” 她说着说着撩起衣服,露出腰腹,一片像胎记一样的红色肉瘤上还有爆裂型的中弹痕迹,像一朵盛开的牡丹。 “嘿,原来这只是一片烫伤,后来又是中弹又是刀割,估计上次炸弹碎片也有,来来回回得搞,现在长成这样,看看还挺有艺术感的呢。” 躺在病床上的姑娘被唬住了,秦漫坐回去。 “你知道吗,我看见你就想起一个人,反正啊,我过去那些破事也没人愿意听,咱两有缘,我就说给你当故事听听好了。” 那姑娘不哭了。 “嗯……从哪说起呢,我啊,曾经掉进了一个坏人窝里,那里的人都没人性可言,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姑娘,她是被拐进来的,长得可漂亮,毫无意外,那帮禽兽就盯上她了。” “也是因为有她,那些个眼睛没空往我身上放,要不然我也别想好过,所以我保护好她,也是在保护我自己,我不能让她被那帮畜生抢过去。” “可是我没保护好,她被虐待得体无完肤,绑在杆子上,底下燃着篝火,像羊肉串一样被熏烤,被那些人以这种方式庆祝着,他们居然只是在庆祝。” 秦漫的语气逐渐冷下来。 “那些人吃饱喝足就不管她了,我偷偷把她救下来,她还有气,但是她的容貌,她的皮肤都毁了。我恨自己啊,恨自己没用,我不断告诉她一定要活下去,等我的计划走上正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给她联系最好整容医生,我会天天把她带在身边。” 秦漫神色恹恹的,“可她没等我。” “她自杀之后,我亲手把她埋了,就一捧土一盖,一个人就彻底没了。我再也不敢对任何人许诺,我能保护你了。” 那姑娘问道,“那你的伤?” 秦漫又回到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她死了,禽兽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我怎么能让自己变成那个样子,我性子太烈了,就恼羞成怒给我上铁烙,大概不喜欢玩不听话的吧,竟然放过我了。” “所以啊,老妹,你要相信我,无论在多么极端恶劣的条件下,总会有人想帮你的,不要轻易拒绝别人的善意,好吗?” 秦漫伸手轻抚她缠满纱布的脑袋,“要不然,她会伤心的。” 姑娘镇定了许多,接受了秦漫,抽抽啼啼得回答秦漫的问题。她把录音器打开,一边按照本子上的问题一个个得问下去,一边把水果削成小块一点点喂给她吃。 这位小妹妹名叫闫欢欢,才十九岁,家中贫苦,早早辍学打工,在艾莎酒店做服务员。事发当时正准备吃饭交接酒店晚班,刚点灶台就发生了爆炸,整个人被冲出去,包裹在火中,无头苍蝇一般得滚下了楼。 她奖励得摸摸小妹妹的头,“闫欢欢小妹妹表现得很好,一定要快快好起来,看我们抓坏蛋。” 闫欢欢:“姐,你还会再来吗?” 秦漫笑意满满,“当然,等下次,我就把坏蛋抓过来给你看,小欢欢,不要妄自菲薄,不要否定自己,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爱你的人都会依然爱你。” 她在闫欢欢的身上看到了她没守住的影子,她想把那个承诺在闫欢欢的身上实现。 回市局已经日落西山,陈琦他们都找不到踪影,只有江练还在。 “他们出去吃饭了,你把东西给我就行。” 秦漫把东西一扔就溜,不是很想和他说话。 江练翻开笔录,除了问题,一片空白。 她根本没做。 他意料之中的合上,放到一边,开始播放录音。 一片淅淅索索的声音,他拿起来看了看,还以为是哪里坏了,然后终于有人说话了。 “那个……姐,你有时间吗?” “嗯哼?” 江练:“???” 他耐着性子听下去,听到了那段安抚闫月月的话,然后在即将步入正题的时候,咔哒一声,断开了。 江练:“……” 所以这是把开关搞反了,不该录的全录了,该录的一个没录。 秦漫,可真有你的。 他立刻打电话给陈琦。 “喂,江队,给你带了份猪排饭,马上就到。” 江练:“先不急着回局里,去趟人民医院做笔录。” 陈琦疑惑了,“是那个幸存者吗?我已经让秦漫姐帮忙去做了,这会儿应该回来了吧。” “还是你去吧,她的证词不容有失,做好全程记录。” 陈琦虽不知是为什么,但执行命令是本能。 “好,不过她不一定能配合我。” 江练一勾唇,势在必得。 “她会配合你的。” 挂断电话,录音器中传来秦漫的声音。 “不要轻易拒绝别人的善意……要不然,她会伤心的。” 他没有清除这段错录的音频,而是打开抽屉,满满一抽屉,一沓厚厚荣誉证书还不是他的全部,奖章就有四五块。 一个小小的录音器乱入,小心翼翼得藏在了这些荣誉中,利索流畅得上了锁。 劳模江队长,逐渐走向了私吞公物的歧路。 wap. /90/90629/19898709.html 第十二章 突破口 在死者身份确认后的当天晚上,加班加点又把社会关系排查完毕,熬了两个大夜的队员们终于回去睡了个好觉。 江练的办公室还是彻夜通明,整合多方信息,理出脉络,把可能在现场已经烧成灰烬的被害者也推导出来了。 白板上写满了人名和推导图,江练的声音带上了重低音。 “根据这四位的社会关系网,结合其中的失联人员名单,那位被完全碳化的死者,就在这三个人之中。” 三张照片被贴在最上方,而其中一个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格外醒目,所以根本不用他再做解释,所有人都明白了。 江练把那张照片移到了已确认死亡的那一堆中。 “但是还有两个人,我认为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和这位佩戴金项链的一样,尸骨无存,被烧死在现场;第二种可能,凶手就在他们其中。” “这起蓄意谋杀案有两个必要点,第一点,要将被害者诱骗至案发地点,且毫无察觉得令其丧失行为能力,还不是一个两个人,是五个人同时,要满足这一条件,熟人作案可能性极大;第二点,熟悉案发现场构造,准确无误得制造爆炸,全身而退。” “下一步,走访询问艾莎酒店员工、燃汽管理方,以及死者社会关系网,着重排查经常进出艾莎酒店,又与死者有密切联系的嫌疑人,同时调查这两个失联人员的行踪。” “技术侦查跟我再去一趟现场。” “小郑,去后勤部要个人过来开车。” 全程无人插嘴的会议,都是江练在部署指挥,秦漫窝在角落里偷偷喝豆浆,东耳朵进西耳朵出,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了看江练。 他已经三个晚上没好好睡过一觉了,尽管看着好像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胡茬长了点,声音重了点,精力还是那么充足,可他也是人。 “我来吧,我开车。” 江练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示感谢,就这么默认了。 秦漫喜欢开飞车的习惯被硬生生改了,乌拉乌拉的警笛也没舍得拉,就因为江练刚把安全带扣好,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就睡过去了。 她的车技还行,就是个性原因,风格较为野性,喜欢飚油门。 但现在她起步刹车都特别稳特别轻,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还走错了路,绕了一个大圈才到。 秦漫犹豫要不要叫醒江练,这铁打的,是自律到灵魂出窍了,车刚停稳就自己醒了。 他掩唇轻咳,“有水吗?” 秦漫递过去一瓶装水,他拧开仰头就是一顿龙吸水。 这次他没让秦漫在车上等他,也没让她跟上,干脆什么命令也没下发,随她爱干嘛干嘛。 大概是怕哪个措辞不当的指令又让秦漫敏感得产生误会。 秦漫坐车里先是抽了根烟,越想越觉得不得劲。 怎么办,那个人一声不吭,是苦是累是毒是药照单全收,她越来越觉得是自己欺负人了。 她悄悄跟上,安静的在一旁看着江练和技术侦查谈论着什么。 “做微量元素可以辨别吗?” “有点困难,人本就是碳基生物,就这灼烧程度,微量元素提取出来也都是炭了。” 江练拧着眉,碰到了难题,“只要能证明这里有人存在的痕迹,起码可以确认受害者人数。” 秦漫心想,原来江练也有愁的时候。 他又带着郭思言来到方桌旁,坑坑洼洼的桌面和地面宛若月球表面,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直接擦掉一层灰,是一摊粘在地上的半透明物体,已经凝固硬化。 郭思言蹲下身,目测道。 “这是玻璃制品融化后留下的,在火灾现场很常见,玻璃门玻璃橱柜茶几,都有可能。” 江练喃喃自语,“玻璃制品,玻璃制品……” 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站在方形桌的一侧,看了眼那摊半透明物体。 “郭思言,即便烧成这样,金属的微量元素检测,是没有问题的吧?” “那倒是没什么问题。” 江练下令。 “采集桌子和沙发边上的可疑融化物送检,我知道他们是怎么被活活烧死的了。” 江练摘了手套走出来,秦漫像只跟屁虫一样再跟着走,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疑问。 “不是下毒吗?” 江练回头,看着她求知欲满满的样子。 “不是你说,不会下毒的吗?这就不相信自己了。” 秦漫委屈道,“我又不是凶手,指不定他脑子不正常呢……” 经过江队长的悉心教导,她现在是怀疑人生,又怀疑自己,对江练的判断和方向产生没理由的信任。 他说一就绝不可能是二。 没办法,谁叫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她重塑世界观的路还长着呢。 “你说不是,那就不会是。” 江练宠溺得肯定了她的想法。 估计是解开了更在心头的难题,取得了关键性突破,三天没有好好休息的江练,此刻浑身都发着光一样,不仅给自己前行的道路铺的通亮,还映照了别人。 她不得不承认江练的人格魅力。 逆境中永不放弃,困境中冷静布局,明明只有一双手,却能给每个人都推上一把。 他是真的,配得上江队长这个称呼的。 “江队长,介不介意收个徒弟?从零起步的那种。” 江练面色沉静,心里默念,怕是从负起步的。 郭思言带着技术人员留下来采样,江练和秦漫先上了车。 “先回去吗?” 江练:“技侦会派专车来取样,局里也暂时没有别的事了,先送我回家吧,导航里有地址。” 江练家就在市局附近的街区里,是一个比较新的楼盘,环境很好,进小区的时候畅通无阻,保安甚至还热情得上来打招呼。 他这个人表面上是正经做派,做事更是睿智理性,但为人温和谦逊不高冷,和所有人处关系都很周到。 “江队长。” 秦漫摇下车窗,嘘声道,“睡着呢。” 保安点点头,立马轻声细语,“辛苦了辛苦了,你是新来的同事吧?” “啊,对!” “江队长可是咱们老熟人了,只要有他在啊,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造次,现在我们保安队,真成看大门的了。” 秦漫笑着应和,“我先送他回去。” “哎,好嘞。” 摇上车窗一脚油门左拐,保安在后面追着大喊。 “哎,错了错了,右拐,6棟在右边!” 然后不一会儿,车又掉头驶出来,总算是往右边走了,把热心的保安大哥急的一头汗。 停好车,秦漫还抱着方向盘不肯撒手。 江练就差牵小手把她牵下来了。 “走吧,上去坐坐。” “我就不上去了吧,我在车里等你。” 江练无奈得忽略她那股别扭劲。 “去洗个手吧。” 秦漫从现场蹭到了灰浑不自知,还需要队长像个老妈子一样得提醒。 “哦。” 这儿不像秦漫住的老式小区,只有楼梯。崭新的电梯金碧辉煌,一关门就是一面金灿灿的镜子,把里面的人照得一清二楚,无所遁形,一点小动作和小表情都逃不过。 江练:“……” 秦漫:“……” 影帝和影后一个忙着翻看手机,一个忙着擦拭手上的炭灰。 “你随便找地方坐,我先去洗澡。” 江练一到家就脱下外套,往卫生间走。 秦漫环顾布局,他家是面积不大不小的两室一厅,装修风格简约低调。 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一个人住这房子有点浪费,应该是为了以后做婚房用的,温馨的三口之家刚刚正好。 想偏了的秦漫立刻修整自己的不端正态度。 人家江队长的家,人家爱怎么搞怎么搞,她瞎操心什么。 她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整个客厅除了必备家具,连个摆件或者照片都没有,感觉他家里实在是有点太干净了,缺少点乱糟糟的,家的气息。 最主要的是,连烟灰缸都没有,江练不抽烟。 她只好忍着。 嗡嗡的手机铃声从他的外套口袋中传来。 “江练,你有电话。” 浴室哗哗的水流声秦漫还担心他听不见,没成想他耳聪目明得很,把门开了一条缝。 “帮我递过来。” 秦漫从玄关的外套中把手机掏出来,然后走到卫生间,江练伸出来热气腾腾的手,直接抓上了她的手。 秦漫一愣怔的功夫,就已经把她手里的手机抓走了。 然后关门谢客,一点影子都没让她看到。 秦漫的手臂上还留有水珠,她随手抹匀,眼神游离。 “嗯……好……加快速度,争取今天……” 繁忙的江队长好好洗个澡的时间都没有,光着身子滴着水也得操心前线的事。 再一会儿,江练已经刮完胡子,换好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 “走吧,很快就能出结果了,抓捕嫌疑人需要力气,先去吃饭。” 于是乎,我们和蔼可亲的江队长把手下一帮汉子发配任务后,带着秦漫又是回家,又是喂饭。 苦活累活一个个得全给这帮小可爱们扛了,光明正大的开小灶,如此偏心,不怕手下的崽崽们造反吗? wap. /90/90629/19898710.html 第十三章 嫌疑人的踪迹 确认死者身份后,很多调查都进入了正轨,从每个人的登记住址上倒推,查阅大量道路监控,找到了死者生前的行动轨迹。 “江队,两位失联人员的轨迹也查到了。孟辉,案发当日下午1点12分,从曙光路6号小区门口上的公交车,二十分钟后,在东方大道站下车,下车后西行走出了监控视线,之后失去踪迹。” 赖明杰抓着下巴,“东方大道……离那爆炸的艾莎酒店,好像就一条街啊。” “钱永斌,在案发前一天就已经乘坐长途车离开兴津,根据车票信息,目的地是仓溪镇,目前仍然是失联状态。” 江练敏锐得感觉到了真相,抬起小憩的眼皮。 “钱永斌是哪里人?” 杨雨贺捧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在里面翻找信息。 “兴海市……仓溪镇!” 江练:“不能等了,立刻实施抓捕。联系当地警方,监视钱永斌的家,在我们赶到之前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切勿打草惊蛇。” 赖明杰疑惑道,“钱永斌在案发前就已经离开兴津了,他是怎么隔空引爆燃气管的?法术攻击吗?” 江练没有理会,直接去签逮捕令了。 秦漫早就打过预防针了,到了下班的点也没走,抓捕嫌疑人这么好玩刺激的事怎么能少得了她。 其他人都去领枪领装备了,她呢,领了把车钥匙。 按规定,她这种没有经过系统特殊训练的,可以领防弹衣这种防御性装备,枪械弹药一类的是摸不着的。 她总不能靠一张嘴,说自己枪法还成吧,这不让人难办嘛。 所以就干脆车夫当到底了。 江练整队后发现她啥也没有,“你的防弹衣呢?” 秦漫懒散道,“报告江队,我不需要防弹衣。” 江练直接就想把自己的给她,她后退一步。 “不需要就是不需要。” “穿上,这是命令。” 其他队员有嗓子痒的,有眼睛进沙的,还有嘴抽筋的。 秦漫想了想,伸手接过,准备待会扔车上,反正就是不想穿这死沉的玩意,影响发挥。 到仓溪镇两个小时的车程,江练预估在晚上十点半之前到,但是在秦漫这个车神的手里,硬是提前半个小时到达。 江练全程紧握车内把手,回去后准备追加车险。 后座上的人七荤八素,下车后脸色白了三分,弱小的心灵受到严重创伤。 “姐,你车技真好。” 秦漫毛事都没,还有点意犹未尽。 “一般吧,没发挥好,才提前了半个小时,我成绩最好的,提前了一个小时呢。” 所有人:“……” 以后请一定不要再让她开车了。 钱永斌的家在山里,和当地警方接头后,换了两辆越野车,秦漫还想去开,被江练拦下来了。 “这里的路况我们都不熟,还是让当地人带我们走。” 江练的理由无懈可击,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山路崎岖,两辆越野缓慢前行,带有口音的当地民警边开车边介绍情况。 “接到指令俺们就去找村长了解情况嘞,听村长说,这钱永斌早些年双亲还在的时候,每年过年还会回家看看,前些年他父母都过世嘞,他一个光棍就出去飘,这都几年没回过家嘞,最近也没看到他回来呀。” 江练心道,没回来就对了,他心里有鬼,不敢让人看见。 “前面那木头窗户的小二层就是他家嘞,这黑灯瞎火的,哪里像有人住着嘛。好嘞,车就只能到这嘞,前面没路嘞,只能用走滴。” 进村的路是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仅有的小路也是二轮摩托车开出来的,小道的尽头稀稀拉拉的有几栋民宅,钱永斌的家就在最靠陡坡的那边。 一拨人为了不打草惊蛇,手电也没开,摸着黑一字排开,缓慢前行。江练跟着当地民警打头阵,后面赖明杰和陈琦压尾,把杨雨贺和秦漫夹在中间,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已经有几个人过去嘞,我们没敢靠太近,就在外围。” 小二层的二楼,破旧的窗帘轻轻动了一下,一双融入黑夜的眼睛看着小道上的黑影,呼吸紧蹙。 “草他奶奶滴,怎么来这么快。” 他低声暗骂,手已经在细细颤抖,他轻轻放下窗帘,蹲在地上蹒跚前行,一点大的动作都不敢发出,拽走了准备好的一捆绳索。 江练做最后的部署。 “杨雨贺陈琦负责外围布控,赖明杰跟我进去,秦漫你……” 他看到秦漫光秃秃的站那,什么装备都没有。 “你防弹衣呢?” 秦漫无辜道,“忘车上了。” 江练此时就算骂她怪她都没用,“那你站远点,随时准备呼叫救援。” 陈琦,杨雨贺,赖明杰:“???” 这是什么新兴兵法战略,专门要一个人负责呼叫救援?! 秦漫得意回道,“是,江队。” 嘿,拿我没办法,你能怎么着。 他们都戴上红外眼镜和耳麦,江练干净利索得踹开木制大门,漆黑的枪口对准前方,赖明杰配合着补充他的视觉死角,此时此刻只要屋里有一点影子都会被他们捕捉到,热成像更是会让所有有温度的生物无所遁形。 “一层没有。” “去楼上。” 两人背靠背得上楼,江练的眼镜中显现出了一点橘红色热成像,是一杯不怎么冒烟的温水。 “人还在,警戒。” 江练和赖明杰扫荡了目所能及的整个二层都没有发现目标,他一定是找了掩体躲起来了。 “你别摘眼镜,我去看看。” 江练说完就把眼镜摘了,裸眼去搜寻可能躲人的掩体,一张破旧木门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举着枪靠近,一脚掀开,门板后堆放的都是一堆生活日用品,江练随意拿起一包卷纸,用手电查看它的生产日期,就在四个月前。 几年都没回过家的钱永斌家里,出现了一卷四个月前生产的卷纸,钱永斌就是逃回老家了! 是他提前收到风声跑了吗? 江练在耳麦里呼叫,“外围情况怎么样?” 陈琦:“一切正常。”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有人,可却就是里外都找不到人,人呢? wap. /90/90629/19898711.html 第十四章 展露身手 秦漫乖乖听话,和陈琦杨雨贺一起在外围巡视,观察了这栋房子。 三面空白,一面背靠陡坡,他们三个人,一个人守一面,插翅难飞。江练和赖明杰搜索内部,怎么说也不可能空手而归,这人还能人间蒸发了? 可江练真的没找到,他出来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气场有点强盛。 “多叫点人手,扩大搜索范围,水是温的,他就算跑也跑不远。” 秦漫上前安慰,“江队长,消消气,总能抓到的。” 江练:“我没生气。” 秦漫嘴角抽搐,你那周边的气场都快起风暴了,你看不见的吗? 不过她也不再讨嫌了,自动滚远点,免得被江队长翻她死活就是不穿防弹衣的旧账。 她像个闲人一样左晃右晃,仰头看漫天的星星。 山上的海拔更接近天空,星星也更加多而亮,她仰着头转一圈,那小二层平房依然静悄悄的。 秦漫的脚步一顿,注视着二层屋檐下捆绑着的绳索,那绳索绑在连接屋梁的弯钩上,垂下一部分,在微弱的月光下,晃着影子,然后一直延伸进紧闭的窗口。 她分明记得,她刚才巡视的时候,是没有这根绳索的。 她好像明白江练他们进屋为什么找到了人存在的痕迹,却没找到人了。 秦漫不动声色,还保持着那副懒散不守纪律的样子,晃到江练面前,往他耳朵边上凑。 “江队长,别气了嘛。” 江练心想她发什么疯,耳边就凑上秦漫的唇,轻声快速得提醒他。 “人躲在屋顶,通过绳索又爬回二楼的西侧窗口,应该在看着我们,别露馅。” 他眼神微动,手不知不觉捏成了拳。 秦漫还在发疯,拽起江练的手臂撒娇般得摇晃。 “哎呀,江队长,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了,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她顺势靠在江练的肩膀上,又轻声快速得提醒。 “一会儿我去逼他转移注意力,闪光灯一闪你就上去,我在这做接应。” 秦漫下命令一样,命令江练配合她。 随即她自然的掏出手机,蹦跶着打开相机,“你看这的星星多好看,我要拍两张,好久没看到这么美的星空了。” 她自然而然得转身对着小二层的那个藏身之地,打开闪光灯,手起刀落就是一声咔嚓。 江练摸上腰间的枪,飞快转身上楼,三步并两步直冲二楼西侧。 钱永斌看着秦漫的镜头转过来就没好事,心虚的挪开视线,躲到墙后,不想让自己露出马脚前功尽弃。 可谁知闪光灯扑闪的那一下,从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脚步声已经上了楼梯。 他想故技重施躲到楼顶,等人走了再偷偷回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已经搜查过这间房子,就不会再怀疑人还躲在这里。 可是他以为这个方法已经奏效了,他已经安全了,绑在腰间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了。 况且楼下还有那个女的在,他现在爬出去定会被人发现的。 江练速度飞快,根本容不得他细想,就已经上了二楼,果然就看见西侧窗口下一个黑色的影子。 “别动!” 钱永斌在短时间内做出了自认为最好的选择。 楼下一个绣花枕头一样的女人,看样子还是靠一些女人的手段上位的,而这个身手敏捷的队长,想从他手里逃基本没戏。 他推开窗,抓着绳子从二楼跳了下来。 江练就差一点,但他不慌,他不能直接开枪打死他,但他可以打断他的腿。 现在令他最担心的是秦漫。 秦漫还在下面,会和钱永斌直接对上,她没有枪,没有防弹衣,赤手空拳,什么都没有。 钱永斌依靠绳索从二楼跳下毫发无损,刚想跑,秦漫上去就是一个扫堂腿把他搞了个狗吃屎。 还嘲讽,“跑你妈呢。” 钱永斌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从腰间抽出一把开刃匕首,上去就是一挥刀。 秦漫弯腰躲过,“还他妈带刀。” 她绕过他挥过来的手臂,然后瞅准了他的膝盖,狠狠一脚。 钱永斌单膝被踹弯,重心不稳的半跪在地上。 江练急道,“秦漫,放他走。” 江练想开枪,可秦漫和他扭打在一起,稍有不慎会伤了她。 可秦漫觉得江队长在开玩笑,这种等级的小喽啰,热身刚刚好。 “放心吧,交给我。” 钱永斌并不恋战,从地上站起来想跑。 秦漫抓起一砖块追上去弹跳而起,往他后脑勺猛得一拍,碎成了渣。 钱永斌回头又是一刀,踉踉跄跄得不断后退。 秦漫不知从哪学来的太极手势,一手打在他的手腕内侧,一使劲,钱永斌紧握的匕首竟然松开了,秦漫手势再旋起,匕首就落到了她的手里。 随后另一只手抓上反手掰起,再一脚踹上他的膝弯,钱永斌整个人都被压得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被她反手擒住。 刚想用那只被遗漏的手作威作福,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打了个颤。 他只要稍微再动一下,颈间的刀锋就能割破他的皮肤,切入血管。 楼下的女人是个靠美色上位的绣花枕头,相信自己这个愚蠢至极的判断,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江练也顺着绳索跳下来了,闻风而来的队员们也从四面八方赶回。 秦漫好像唤醒了血脉里沉寂的野性。 “跑啊,怎么不跑了。” 好像只要她一个不高兴,她就可以把脚下的这个人杀死。 “秦漫!” 江练叫她的名字,语气不再冷静平和。 有担忧,有责备,有警醒。 他怕秦漫真的会杀人,他知道秦漫习惯于杀人。 秦漫缓缓松开手中的匕首,钱永斌被赶来的赖明杰等人控制住,铐上了手铐。 江练:“你们先把人带走,我马上就来。” 秦漫站在原地没动,江练慢慢走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 “身手不错。” 秦漫不知如何自处。 “江队过奖了。” 江练轻轻拿起她的手,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受伤了。” 秦漫强硬得把手抽出来。 “好久没练了,生疏了。” 两人站在夜色中,身后的绳索随风摇晃,细长的影子斜照在地上,正好竖在两个人的影子中间。 “我若是妨碍了江队长办案,也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走?可以离开?她到嘴的词怎么就说不出呢。 江练深吸一口气。 “秦漫,你没有妨碍我,恰恰相反,是我需要你。” 秦漫抬起眼皮注视着江练闪着光的瞳孔,两两相望,两个人都悄悄捏紧了拳头。 wap. /90/90629/19898712.html 第十五章 无谓的狡辩 钱永斌被特殊押运车辆押回了兴津,杨雨贺跟车,回程已经凌晨,江练抢下了方向盘,一车人非但不困,还巨精神。 “姐,你这身本事从哪学的,我也想学,你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了你擒拿钱永斌,c 第十六章 真相大白 “我没有杀人,你凭什么说我杀人,你没有证据!” 钱永斌还在狡辩,江练微微点头。 “好,那还是我来帮你吧。” “9月27日下午1点至2点,你诱骗王虎、熊天霸、刘星宇等人前往你们经常光顾聚餐的艾莎酒店,用提前布置好的燃汽漏洞,伪装成一桩因燃起管道爆炸,而烧死人的意外事故,来杀死你恨之入骨的,朋友?” 钱永斌的手抖起来,他像中邪了一样细细颤抖,眼神抖动得像坐在颠簸的碰碰车上。 “我没有,不是我,你没有证据,对,你没有证据。” 江练:“所有可能遗落的证据都会被烧得一干二净对吗?钱永斌,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最大的证据,就在你自己身上。” 江练一伸手,杨雨贺把一份书面资料和一只装在密封袋中的手机递过来,那只手机,就是钱永斌自己的。 “从通讯公司调取的记录来看,钱永斌,你的手机号在事发当日一共呼出和接收二十二个电话,早上9点至12点两个,下午3点左右一个,下午5点左右一个,其余的18个,全部集中在1点到2点之间,呼出10个,呼入8个,而且这些手机号码,竟然全部都是死者的。” “你如此执着得将他们赶去艾莎酒店,而无论他们怎么催促,你自己却始终没有出现,是想送他们一份,要命的大礼。” 钱永斌像只疯狗。 “你放狗屁!他们怎么吃吃喝喝我管得着吗?你都说了,我不在场,我不在!他们吃饱喝足了不会出去玩?会乖乖呆在那地方等着被炸死烧死?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叫他们出来搓一顿,叫他们一起聚聚,我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知道!” 江练:“不,你知道,你知道你的布置一定会奏效,你只是不能确定时间点,但是你知道,一定会成功。” “因为,他们都是烟鬼。” “你从酒店负责人那里得知,酒店餐厅即将翻新,暂时不营业,后厨全部清空。但作为老朋友,你们要借用场地吃吃喝喝这点小要求依然没有问题。你便在前一天动了手脚,让燃汽管道泄漏,天然气本身无色无味,但出于安全考虑,投入使用时添加了臭味剂,你为了掩盖味道,提前做了功课,网购了大量双氧水,也就是强氧化剂过氧化氢,用来稀释消除天然气中的臭味剂成分硫醇。” “但是你怕这还不够,干脆把下水管道也做了手脚,意图以臭盖臭,让泄漏的燃汽察觉不到,只要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犯了烟瘾,顺其自然得点烟,就能达到你的目的。” 钱永斌一口一口倒吸着气,终于颓败下来。 “我都以为我失败了,我以为……他们发现了。” 江练拿出一份复印的病历,丢到钱永斌的手里。 “你一直等到了下午,都没有听到爆炸火灾的消息,你以为你失败了,他们发现了你的诡计。” “可是直到下午5点,你的计划还是奏效了,他们还是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钱永斌翻开那份病历本,虽然医生的字眉飞色舞得看不懂,但是打印出的病症还是很清晰明了。 “慢性支气管炎,肺部疑似肿瘤。” 江练:“这是裘大伟的病历,他刚检查出了早期肺癌。裘大伟确实是本地拆迁户,但是风评不好,认识他的人评价都是霸道、不讲理、不好相处这一类的。所以,你口中的大伟哥,在发现自己得了这种绝症之后,一定是强迫着所有人不准抽烟。” “一帮酒囊饭袋,闲来无事,又被迫戒烟,就只好拿酒来消遣,从现场提取的残留来看,铝元素超过其他金属元素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除非他们端了个早就被淘汰的铝锅来吃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现场有大量易拉罐存在。” “灌装的啤酒,玻璃瓶装的白酒、黄酒,抽不了烟,就拼命得灌,灌到个个都不省人事,往桌上一趴,往沙发上一躺。” “这一躺,就躺成了灰。” 钱永斌捂着头,颤抖得说道。 “我有不在场证明,我提前一天回老家了,我不在现场,我不是杀人犯,我没有杀人……” 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声音越来越小,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江练双手交叠在自己腿上,“你就不想知道,已经喝的不省人事的他们,和被裘大伟禁烟的现场,是怎么爆炸,烧起来的吗?” 钱永斌白色的眼球爬上了红色的网状血丝,他亲手布置的现场,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爆炸燃烧的。 江练亮出一张照片,是闫欢欢的。 “就这个小姑娘,才19岁就出来打工,像平常一样,准备吃晚饭交接酒店晚班。她很省钱,中午没吃完的,热一热还能继续吃,一口粮食都不会浪费,她不过就是热个饭,就被炸出了窗外,浑身都是火。” “一个正值花季的姑娘,全身重度烧伤,几近毁容,二十四根肋骨断了二十根,肺泡脾脏破裂,中度脑震荡,至今躺在医院里不肯见人。” “钱永斌,若是你有女儿,你会不会有一点愧疚。” 钱永斌缓缓抽泣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害了无辜的人。 “我……我……真的不知道……” 江练温柔得放下闫欢欢的照片。 “钱永斌,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 钱永斌如开闸泄洪的大坝,不开的时候死死咬住,这一旦开闸,什么苦水脏水都往外倒。 “是他们欺人太甚!是他们自找的!” 江练没有逼他,待到他自己哭了个够,发泄完情绪,自己开口。 “我和裘大伟他们认识两年,这两年里,他们是有带我挣到点钱,但也没把我当兄弟看,甚至有些时候,裘大伟这个自认为了不起的家伙,拿人当狗看,不仅是我,刘星宇他们都是,只不过他们窝囊,他们不敢吭声。” “我没他们能忍,我脾气大,情商低,老有自己的想法,就不爱看裘大伟的脸色。我跟着他们干的混账事越来越多,好处拿的越来越少,然后我就越发觉得没意思,不想再待下去了,我就提出来了,我不想干了。” “这帮狗仗人势的家伙,背地里还跟我说过裘大伟的坏话,转头就帮着裘大伟揍了我一顿。裘大伟还警告我说,说他手里有我的把柄,要是再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就送我进局子。” “我能有什么把柄,不过就是帮他办的那些事,他威胁我,要把脏水往我头上泼,以为这样我就怕了,我就不敢了。” “我学乖了,我知道我这么样跑不掉,我装成舔狗的样子哄他们开心。那天,我无意间听到那个酒店的管理员说要翻新,张罗着清空酒店的二层厨房和餐厅,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就如江练所说,提前布置好燃起泄漏的现场,买了车票制造不在场证明,等着他们一点烟,自己送自己上黄泉路。 一把火,所有仇恨和痕迹都会被抹灭,他钱永斌以为换来了一条改过自新的路。 wap. /90/90629/19898715.html 第十七章 作茧自缚 通信记录中有孟辉的手机号,钱永斌也招了个彻底,确认了孟辉也在被害者之列,一切真相大白。 那间充满了亡灵的屋子里,除了留有全尸的四个人,和留下金项链的裘大伟,孟辉也灰飞烟灭,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罪犯被绳之以法,本应是因果报应,大快人心,秦漫却在外头抽闷烟。 然后一只手伸过来,直接取走她叼在嘴里的烟,丢在地上无情碾压。 江练:“没进去听吗?” 秦漫晃了晃,直起倚靠在墙上的慵懒身子。 “听了。” “那你在这发什么呆?” 秦漫表情淡淡的,眼神懒懒的。 “钱永斌会怎么判?” 江练:“他身上有很多条罪责,蓄意谋杀、故意伤害、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畏罪潜逃,再加上本来就有案底,无期还是死刑,就要看辩护律师和检方之间的博弈了。” 秦漫点点头,“他估计还以为他自己拼出来的,是一条怎么样的杨康大道呢,结局却和他所痛恨的人一样。” 她懒洋洋的眼神连抬个眼皮都费劲,旁若无人得自言自语。 “大概淤泥里出来的人,不管如何拼命挣脱桎梏,都只是换个方式,作茧自缚吧。” 她从钱永斌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曾在淤泥里深陷的,见不得光的人,用自己肮脏不堪的双手拼命爬出那个有毒的洞底,却发现,自己也带有毒性。 她自嘲得哼了一声。 “是我多嘴了,有幸目睹江队长别开生面的破案经过,实在是精彩绝伦。” 秦漫的回头和转身永远都那么潇洒,江练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手背上那道浅淡伤痕已经凝固结疤。 秦漫疑惑又惊讶,“江练?” “我带你去上点药。” 江练拽着她就走,秦漫觉得这货是又犯什么病了,真就划破了点皮的小伤口,在仓溪坐上车就已经不流血了,如今隔了少说也有一个白天了,他莫名其妙得拽着她去上药。 上毒药吗? 看这点小伤没要了她小命,再搞点厉害的? 说是说上药,没往医务室走,偏偏带回了自己办公室,一开柜子,拎出一个不知道存了多久的医疗箱,翻箱倒柜找出一卷纱布,一卷绷带和一瓶酒精棉。 “真的不用了吧,就割破了点皮而已……” 江练拽回她回缩的手,细细擦拭。 干涸的血渍被擦走,露出鲜嫩的表皮,这下秦漫是真的有痛感了。 她没龇牙咧嘴,就是觉得江练是存心的。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破茧飞出的蝶,不是作茧自缚的蛹。” 江练捧着她的手没有抬头,再加上语气永远温和平坦,似是无心随意说的一句话,秦漫却知道,他可能一路过来都在酝酿,惦记着她的碎碎念。 秦漫会心一笑,回以嘲讽。 “江练,哄个人都这么别扭,以后还怎么找老婆。” 江练动作一顿,捏着她的手狠狠一紧,破皮的地方立刻都新鲜的血珠子冒出来。 “啊啊啊……疼疼疼……” 他在心中默念,我就是鬼迷了心窍,才想着要对你好。 纵使心里千般万般不满,他也还是没有放开,给她擦去血迹,贴上薄薄纱布。 “不过这钱永斌也是可怜,他被人利用还不自知,满腔苦闷全都成了磨刀石,把自己磨成了刀。” 秦漫伏近了些,像好朋友之间说悄悄话。 “你是不是也发现了?看钱永斌这个人的谈吐和做事风格,鲁莽又粗糙,谋略和胆识根本配不上他部署的这起爆炸案,他要是能一个人谋划出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那也不至于困在裘大伟的手底下,连个人身自由都求不来。” “这又是制造不在场证明,又是借助他们自己的习惯顺水推舟,要不是他心里素质差了点,还真不一定能揪到他小辫子。一口咬死只是破坏了燃起管道就行,剩下的又不是他干的。” “他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借刀杀人。” 秦漫凑得更近了,说话的热气一口一口往江练脸上喷。 “江练,你不再查查吗?” 江练:“没有用的,这起案件已经形成了闭环,从杀人动机到最终结果,就算把幕后的真揪出来了,也没有指控理由,毕竟人还是钱永斌自己想杀的。” “办案不是江湖的快意情仇,打打杀杀全靠一腔热血,一切都要讲究证据,就算你怀疑,拿不出证据,都是空谈。” 秦漫失落道,“真就没办法了吗?” 江练报仇似的,轻弹了一下她凑过来的额头。 “说这背后的事少管的人是你,现在要管的人也是你。” 秦漫一拍大腿,“我才不想管,只不过是想提醒一下江队长而已,既然江队长心里比我还清楚,那就权当我放屁好了。” 她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江练提醒道。 “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出去了,什么都不要提。” 秦漫撇嘴,“知道啦。” 后面还轻声跟了一句抱怨,“什么鬼畜奶爸属性……” 江练:“你说什么?” 秦漫摆摆手,“拜拜了您。” 而刚踏出办公室的门,就传来赖明杰哭天抢地的哀嚎。 “苍天啊,直接杀了我吧,为什么是我!!!” 杨雨贺把自己桌上垒的老高的资料抱过来,“来来来,这案子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了,你慢慢整,我先走了。” 赖明杰抓住他的手臂发动可怜巴巴的求援攻击。 “小杨哥,哦不,杨爹,你是我们几个里最会写文章的了,求求你,留下来,我请你吃小龙虾。” 杨雨贺嫌弃得扒下他的手,“叫爹也没用,成长是痛苦的,加油!”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陈琦也抱了一摞过来,还没等他抓着自己衣角,就飞快闪身躲过。 “加油!我们相信你,写完一起吃小龙虾。” 赖明杰沮丧道,“假的,都是假的……” 秦漫走进来的时候办公室已经没几个人了,她一眼就看到赖明杰高高堆起的桌面,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脸蛋就淹没在里面。 “姐!” 秦漫连蹦带跳躲开他扑过来的狗爪子,“搞么子?” 赖明杰扑闪着眼泪汪汪的双眼。 “姐,你帮我去跟江队求求情呗。” 秦漫单手一撑,直接从工位上轻盈跳过这只拦路虎,抓起自己的背包就跑。 “另请高明吧。” wap. /90/90629/19898716.html 第十八章 无字碑归宿 闫欢欢出院当天,迎来了一拨特别的客人。 “欢欢小妹妹?” 闫欢欢已经能活动,烧伤的皮肤还敷着纱布,此刻正在和远道而来接她的父母清点药品。 看到秦漫来了又惊又喜,“姐?!” 秦漫跳到她面前,把藏在背后的康乃馨亮出来,紧随其后又进来一大波人,分别是江练,赖明杰,陈琦和杨雨贺。 “来,送给你的,祝贺你出院。” 闫欢欢接下鲜花很是欣喜,“还是粉色的。” 闫欢欢的父母疑惑道,“你们是?” 闫欢欢:“爸,妈,他们是警察。” 秦漫接道,“这位是我们队长,江练。”她指着后面三位,“赖明杰,陈琦,杨雨贺。” “欢欢,那天,就是他们几个救了你。” 江练与闫父闫母礼貌握手,朴实的闫父一听,立刻准备下跪磕头以示感谢,江练双手拽起。 “别这样,闫爸爸,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闫父闫母没有什么文化,抹着泪,千言万语也只有一句谢谢,不断重复着。 秦漫摸摸闫欢欢的头。 “小欢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闫欢欢:“我也不知道,我在兴津也没个住处,如今工作也工作不成了,先回老家吧。” 秦漫真心实意,“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过来跟我住,我帮你找医生,烧伤的皮肤一次性治不好,就慢慢来,总能治好的。” 闫欢欢:“不用了姐,我知道你是好心,我很幸运能遇到你们,酒店那边也来找过我了,他们会负责我后续的治疗,所以姐,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在兴津飘也没有意思,出了这样的事我爸妈也担心,索性就回去住一段时间好了。” 闫欢欢都这样说了,秦漫也不好再坚持。 “好,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想再来兴津,你就来找我。” 闫欢欢泪眼婆娑得点点头。 一行人走出病房,秦漫在最后,心事重重越走越慢,对着前面的江练。 “江队长。” 江练停下脚步回头,“怎么了?” 秦漫:“我想请半天假。” 江练以公事公办的态度,没有详细问什么事。 “需要车吗?” 秦漫走过他们中间,“不用了。”直直穿过去。 杨雨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好像有心事啊。” 他们都不知道秦漫为何事所困,只有江练知道,那份错录的录音他一字不落得听过,他知道她那些更在心间的陈年旧事。 闫欢欢婉拒了她的好意,她那个没有做到的承诺,就算是补偿,都补偿不出去。 她需要自行消化。 “随她去吧,我们回局里。” 秦漫离开医院后,坐公交车去了一个地方,足足坐了一个小时,她都怀疑这是出兴津的车。 “望仙园站,到了,请乘客带好随身携带的物品,依次有序下车。” 公交车的报幕声响起,她确认了一眼站牌跳下了公交车,眼前气势恢宏的中式陵园风格建筑上,用石碑刻了三个大字。 望仙园。 这是城市中的一块商业坟地。 站在门口的销售一看有人来了立刻迎上去。 “女士是来买坟头位的吗?” 现在又不是什么扫墓时节,来人心情平和,且只有一个,也不像是家里刚死了人来奔丧的。 那就是来买坟头的。 秦漫接过他手里的传单,粗略得看了一眼,然后瞪大了眼睛。 “20万一个平方?!你也不怕做鬼的到地府举报你们抢劫?” 销售尴尬得转移话题,“这个是高档的,独门独户,有环绕绿化,每个月还包含专门的扫墓套餐,所以贵了些。你看看后头,这有便宜的,像这个,10万一平,一平一个,现在做活动打八折,首次入园还送入园礼。” 秦漫看着传单上琳琅满目的宣传,“多久能做出来?” 销售小哥:“咱们有工匠有材料,只要您下单,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内就能把墓碑全部做出来。” 秦漫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我要三个,能打几折?” 销售小哥搓搓手,“咱们这也是做宣传的,不挣钱,你看现在这地皮多贵啊,这打八折也就是八万块一个,已经是优惠价了。” 秦漫幽幽得看向他,渗人的眼神,有种他要是再说废话就要开始手撕的感觉。 销售小哥:“姐,这么着吧,咱两也是有缘,我给你我能给的最低价,7.9折,可整整优惠了三千。” 秦漫把传单拍在他胸口,然后侧头打火点烟,“买二送一,20万,三个。” 销售小哥当场石化,坟头是什么打折促销的卫生纸吗?买二送一,没见过这么砍价的。 秦漫潇洒刷卡,几乎是逼着销售签了丧权辱国的卖身合同,又催着他把坟头石碑刻出来。 “那您总得把基本信息告诉我吧,不然我刻什么呀。” 秦漫:“把笔和纸给我。” 很快,纸上写下了两个端正的名字。 林晓露、厉骁。 销售看着只有两个名字,尴尬道,“这……没有介绍和题词也就算了,没有生卒年月吗?” 秦漫淡然道,“没有。” 林晓露就是那个自杀而亡的姑娘,生的年月不知道,至于死的,她也记不清了。 而厉骁,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她不想把他的名字和那个时间挂在一起。 销售小哥,“那还有一块呢?” 秦漫面目表情,“先空着吧。” 销售小哥已经感到她阴森森的恐怖气息了,逃似得溜走,去给到工匠进行现场雕琢。 秦漫就在休息室里默默得抽烟,静静得等待完工。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销售小哥果然抱着两束向日葵来了。 “工匠已经刻好了,您跟我过去看看?来,这是入园礼。” 秦漫倒挺满意这入园礼的,“向日葵?居然不是菊花。” 销售小哥:“这是我们望仙园的特色,希望每一位入住的客人都迎着日光,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不会被阴霾所困。” 销售小哥看见这位凶巴巴的顾客罕见得提起笑意,之前那些骇人的误会也好像烟消云散。 这位看着又凶又冷的顾客,在她心中,一定有比痛失亲人还要沉重的心事吧。 秦漫跟着销售小哥来到陵园内部,看到了刚刻出来的石碑,一米高的大理石块上,用楷体分别雕刻着两个人的名字,除了右下角的落款日,再也没有其他。 没有照片,没有简介,只有一个名字。 “您看,您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秦漫觉得这样就很好了,“没有了,很好,谢谢。” 销售小哥鼓起勇气,“您骨灰没有带来吗?” 秦漫淡淡道,“他们,没有骨灰。” “那他们,是你什么人?” 秦漫看着两块墓碑上的名字。 “同生共死之人。” 夕阳斜下,墓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简单的墓碑前方,各自摆放着一束向日葵,在风中抖动着橘黄色的花瓣。 抖落的花瓣翻滚着,吹落到一旁的一块无字碑上。 那是秦漫为自己准备的归宿。 wap. /90/90629/19898717.html 第十九章 边缘人 江练人在办公室,心已经飞到外头去了。 他把手上那只钢笔转出了虚影,最终还是摁下了拨号键。 短促的三声呼叫音刚过,电话被接通了。 “哪位?” 秦漫没有存他的手机号。 “我,江练。” 秦漫了然,“哦,江队啊,有什么事吗?” 江练从电话里听到她的背景声音有些嘈杂,时不时还有到站播报的女式电子音,判断出她应该是在公交车上。 “晚上有空吗?爆炸案刚刚告破,大家都辛苦了,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秦漫拒绝道,“我就不去了吧,左右也没出什么力,就不打扰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喝酒了。” 江练:“已经订好了,你要是不方便,我来接你。” 秦漫:“江队长,人不必做得这么到位,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我那份,就你替我吃了吧。”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她不想去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而是此刻公交车的后排座位上,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男子,正在虎视眈眈得看向她。 她不满得嘀咕,“还跟到这来了,有毒吧?” 她从上车就发现了异常,因为这个人跟踪还跟得特别低级,鬼鬼祟祟,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她粗略得看了一眼公交车的行驶路线和站点,决定提前下车,会会这个小喽啰。 “车辆行驶,请拉好扶手,下一站,阳光商业中心,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nextstation,suns 第二十章 警告 时至清晨,江练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前,抬手看一眼表,距离9点整还有5分钟,秦漫啃着杂粮煎饼,不慌不忙得拐进市局大门,吃着吃着似乎是噎到了,拍着自己的胸脯,去警卫室借了口水喝。 而此时就在马路对面,一路跟随的便衣看到她安全进了市局,便向上级汇报。 便衣刚挂电话,不一会儿,江练的手机就响起。 “江队啊,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对方没有发现,只是,怎么我的人说,对方最后进了市局啊?” 江练没有多作解释,“麻烦你了老赵。” “算了,你们刑侦队的秘密多了去了,我也不多问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找我。” 等挂断电话,时间已经是8点58分了。 倒计时120秒,秦漫还是懒散得往办公大楼边吃边走。 赖明杰风风火火得跑进来,“闪开!我要迟到了!” 秦漫风动我不动,“猴急啥,还有两分钟呢。” 赖明杰:“打卡机快一分钟!” 还剩下一点煎饼,秦漫一口吞,腮帮子都鼓得满满的,也小跑起来。 她昨天刚花了20万,正是急需钱的时候,那点本就微薄的工资不能有一点闪失,卡在最后10秒打了卡。 之后一连几日,无一例外,踩点上下班,一分钟都别想多赚她的。 江练也忙碌于案件的善后工作,主要体现为,帮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赖明杰指点修改卷宗。 终于,心力交瘁的江队长拿着赖明杰不堪入目、语病满满的稿件,决定自己动手修改。 已经是下班时间,他还在办公室加班,大概是过度用眼,今天的眼皮跳个不停,他靠在椅背上捏着眼角,闭眼休息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状态很不好,稿件改来改去也不能一次成型,心里总有种慌慌的错觉。 他想来想去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老赵,最近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啊,都挺正常的。” “那就好,多谢。”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继续替赖明杰擦屁股。 秦漫走在回家的路上,眼神微微向后撇了一下,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自言自语得抱怨。 “烦不烦啊……” 她在路边抽完一根烟,思虑再三,决定不再忍下去。 已经连续这么多天了,无论上班下班,刮风下雨都雷打不动得跟着,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懒得管。 她要动了手,别说她自己,许劲风和江练都得惹得一身骚。 但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她把烟头掐灭,一反常态,没往平常的大路走,拐进了一条小路。 那是条断头路,尽头只有一座废弃的化肥厂,路也坑坑洼洼无人修缮,边上还有倾倒的厨余地沟油,又脏又臭,平时没什么人。 秦漫故意把人往这条路上引,然后趁着有建筑物的直角边遮挡,身形一闪,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便衣有一定的追踪经验,没有立刻跟上,而是躲在墙角先隐蔽自己,可等他再探出头来,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立刻跟过去,然后拨通上级电话。 “人进了青年路的化肥厂,不见了。” 他一边小心翼翼往前跟进,一边四下张望,走了十余步,余光刚瞥见墙角跟的影子,一手鹰勾如箭般袭来,就听到了耳边的风声。 秦漫抓住他的手向后勾,膝盖顶起,把他往墙上摁。 便衣下意识反抗,凭借男性的压倒性力量挣脱,反手也想将她制伏。 秦漫向后躲去,那人抓到她的衣角,却并没有再动作下去。 秦漫一条手臂伸得笔直,刚捡的玻璃碎片就贴在那人的脖颈处,只要再稍微往前一点,就能给他扎出一个血洞。 “别动,我不想杀你。” 便衣松开抓到她衣角的手,缓缓举手作投降状。 秦漫言简意赅。 “我不管是谁派你来的,回去告诉你们老大,别再跟着我,我不想杀人,不是我不会杀人。” 便衣欲解释,“我……” 秦漫却打断他。 “我不想听,趁我还没改主意,滚。” 秦漫举着玻璃碎片放他走,一直到他转身跑如人多嘈杂的街区,她才长长得松了口气,垂下手臂,那片玻璃从她手中坠落,摔得更碎。 她调整了呼吸,拍了拍手和身上尘土,也走出了那条小路。 虽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应该能换来几天平静日子。 过一天是一天吧。 江练最后敲上一个句号,大功告成,手机震动起来,刚接就是老赵又急又火的声音。 “江队,出事了,我派去的人说,他跟到青年路的废弃化肥厂,人失踪了。” 江练的眼皮又在此时狂跳起来。 “我马上过来。”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拿起车钥匙就冲下楼,还没到停车场,电话又来了。 老赵更加匪夷所思,“江队,你先别急,人没事,不过我真的受不了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我的人不仅被她打回来了,还威胁说再跟着她,她就要杀人?” 江练一听,估计秦漫是早就发现了,忍无可忍出此下策。 也是,秦漫是什么人,从龙潭虎穴逃出来的,她什么都清楚,就是什么都不说而已。 “江队?江队?在听吗?” 江练:“老赵,把人都撤回来吧。” 他挂断电话,双手撑在车前盖上,眼皮还在不断跳动,也不知是刚才跑急了还是怎么,心里闷得发慌。 他点开手机,找到秦漫的电话想拨出去,可手指迟迟摁不下去。 说什么?问什么?她会跟你说实话吗?还是你去承认,人是你派的? 他站起身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额头。 冷静,冷静下来,再想想,这事要怎么处理才最妥当。 “江练,只有你这个奇葩,一心一意得想留下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危险人物。” “我是一颗游走在边缘的炸弹,不能轻易抛弃,却也不能轻易相信。” “我不想,拖你下水。” 所有的一切,就让她自己一个人承担吧。 江练目光凝重,上车启动,拐出了市局大门。 “哎,江队长这是去哪?他家不是往东走吗?这怎么往西走了?” wap. /90/90629/19898719.html 第二十一章 遭遇偷袭 打跑了追踪者的秦漫心情舒畅,哼着小曲回家,一边走路一边刷着外卖美食,准备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小龙虾,看着不错。 酸菜鱼,这个也不错。 还有这个牛腩煲,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 有点贵。 她豪爽得买了三个坟头之后,手头的钱刚好够要饭买个碗,成了正儿八经吃死工资的苦逼打工族,这个月的生活费就靠月俸了。 她精挑细选,想挑个性价比高一点的晚餐。 她看着手机拐进小区,都不用抬眼看路,靠感觉就能摸到自己家。 路灯下,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悄跟了上去。 江练的车堵在路上,前方红色尾灯组成一条长龙,他不安得看了眼时间。 但是每条车道都塞得满满当当,他就算动用警笛让道,也挤不出什么空隙来,只能在下一个路口换一条相对较少一点的弯路。 秦漫拿着手机无意间瞥到了一个晃动的影子,猛得回头,身后宽敞平坦的道路,除了绿化带的青草随风摇动,灯影投射下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她的手微微握成拳状,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又继续向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想卡住她的脖子。 秦漫立刻弓起手肘,用肘关节奋力向后撞击,侧过身子,躲过那只神出鬼没的鬼手。 她回头就和那个人打了个照面,黑色口罩黑色鸭舌帽,换了一件黑色卫衣和牛仔裤,就是那天在公交车上跟踪她的人。 他竟然守在自己家楼下,等着她。 那人一次没成功,很快再次发起进攻,似乎不想慢慢磨,想要尽快解决她。 他扑过来,直接用自己的体量优势,想要压倒她,庞大的身躯令秦漫躲闪不及,还是被拽到了胳膊。 对方竭力要制住她,她就不断借力后退,一连几步,直到好不容易再次找到重心,用巧力旋转身体,想让他自己扑出去。 可对方察觉了她的目的,双手用力将她一起扯了下来。 秦漫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金蝉脱壳,把外套整个留给了他。 她从地上爬起来,“来真的是吧,那我就跟你玩玩。” 那人还不死心,挥着拳头就砸过来,秦漫的拳头捏得发白,打在他的臂弯处,后跟上一脚,将他撂倒在地,朝着他的腹部又是一脚。 那人吃痛,捂着自己的肚子,鸭舌帽也被打掉,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瞪向她。 秦漫微微有些喘气,趁着他还没缓过来,从垃圾桶旁边捡来一只玻璃啤酒瓶,朝着垃圾桶盖上就是一砸。 “哐啷”一声,碎玻璃溅了一地,她手里拿着有刃口的玻璃瓶,指着躺在地上蜷缩着的歹人。 “蹬鼻子上脸,想死是吗?” 那人藏在口罩下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似是激起了怒火,依然不罢休。 “想死的是你!” 如一头出闸猛虎弹跳而起,一身蛮力怒吼着爆发。 可此时的秦漫,手里拿着只想吓唬他的凶器,尽管已经火烧眉毛,心里还在想着那一句话。 不想杀人。 我不想杀人了。 她扔掉手上的啤酒瓶,弹跳而起,踩着垃圾桶边缘顺势攀爬而上,长腿勾上那人脖颈,随后顺势收紧身体,爬到了那人后背,手掌成刀,朝着他后肩部的麻筋奋力劈下,再借助自己全身的重量,用腿夹着他后倾放倒。 待倾倒之势已成局,她松开腿翻滚着跌倒在地上,来减缓对自己的冲击力。 垃圾桶应声倒地,里头的全部垃圾洒出来,那是被她踹翻的。 她的手有点没知觉,那一掌下手有点重,把自己都劈麻了。 她捏着手站起来,以为这样能削弱他大部分攻击,没成想那人皮糙肉厚,竟晃晃悠悠又爬起来了。 她已经有点打不动了,从星洲岛重伤回来后,一荒废就是小半年,就算技巧还在,力量什么根本跟不上。 而他的目光却不在她身上,看向了一旁的被她砸出刃的啤酒瓶。 秦漫眼皮一跳,我没打算要你的命,你倒想要我的命了。 他伸手去抢,秦漫上前又踹了一脚可怜的垃圾桶,圆滚滚的啤酒瓶随着垃圾桶的触碰滚离原处,在地上画了个大半圆,好巧不巧得竟然顺着轨迹滚到了她面前。 秦漫立刻捡起,警告道。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真不客气了。” 那人狂妄得呸了一口。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不远处传来陌生的普通人打电话的声音,“我马上就到家了。” 有人过来了。 趁着这个分心,他像疯狗一样,上来就掐住秦漫的脖子推到草丛里,秦漫手上的玻璃瓶口死死得抵着他的手臂,割开他的皮肉,血滴到草丛上。 她发不出声音。 一声手机震动从那人身上传来,他忽然撤走了力道,爬起来捡起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捡起帽子就跑,凑巧路过的人都没看清跑过去的人,就看到地上一路滴过去的血,惊恐万分得往家里逃。 秦漫从草丛里艰难得爬出来,丢掉手上的玻璃瓶,嫌弃得擦擦手上滴到的血滴,捏着肩膀扭了扭脖子,忽然感到脖颈上的一点刺疼。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一点血珠在她的手指上晕染开来,再用力一模,什么尖锐细小的东西扎进她的脖子里了。 是断掉的针头。 她恍惚中感觉眼前的灯柱出现了重影,路的尽头一辆黑色的车驶入,没停稳没熄火得停在路中央,从上面跑下来一个人。 她想找东西撑住自己使不上力的身体,手却抬不起来。 她微微眯起眼才让那个重影清晰,她认出那朝她狂奔而来的人了。 “江练。” 她唤出那个名字,然后光都暗了下去,灵魂无休止下坠,身体无法控制得向下瘫软。 江练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在秦漫倒下的那一刻,温柔斯文的皮囊被彻底粉碎,瞠目欲裂,肝胆俱碎,好像秦漫是倒在了他的心上,重重得砸出了内伤。 眼看着她就要砸向地面,江练健步上前,在完全着地之前接住了她,手足无措得护在怀里。 “秦漫?” 他本已经注意到她手上的血迹,还以为是搏斗受伤,但是直到凑近了,才发现她的脖颈上正在往外冒血珠。 他手指轻点,摸到了一点坚硬,是断在里面的注射器。 有人往她的身体里注射了什么。 他的手开始抖,他彻底慌了。 wap. /90/90629/19898720.html 第二十二章 特情部 赖明杰和陈琦小跑着,终于找到了坐在急救室外长椅上的江练。 “江队!” “江队!” 纵使心眼再粗大的赖明杰也发现了江练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像死了老婆。 他虽然每天也是不苟言笑,正紧板正,和谁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他现在的那张脸,在这个基础上,脸色更青白,眼神里藏不住的担惊受怕,让他呼吸都不是很匀畅。 “江队,你怎么了?” 江练疲惫道,“人查到了吗?” 陈琦回道,“小杨哥已经带人去调监控了,江队,你脸色不是很好。” 江练暗自深呼吸,自己的失态已经连他们两都看出来了。 急救室的门被打开,江练条件反射一样,立刻就站起来了。 “怎么样?” 医生:“没什么事,针头已经取出来了,也检查过了,没有其他外伤,血液中检出了常用麻醉药品丙泊酚,好在浓度未达到致死量,睡醒了就好了。” 江练长长得叹了一口气,“谢谢。” “那我安排一下,先转普通病房。” “麻烦您了。” 赖明杰和陈琦小声说着悄悄话,“我靠,张局怎么来了。” “那旁边还有两个和张局并排走的,也是什么大官吧?” 江练看过去,张局旁边的那两位个头差不多高,都是裁剪讲究的西装革履,一个手上拎着公文包,一个戴着半边无线蓝牙耳机。 他们身材体型保持良好,面容沉着,气质出众,带着曾经沧海的精明感,皆有不威而慑的气度。 明明是四十往五十里数的年纪,看上去却和张局差了一个辈分,像是三十几的岁数。 江练能猜出其中一个是特情部的部长,也就是秦漫所说的老许,许劲风。 “张局。” 赖明杰和陈琦站得笔直,还警了个礼。 “局长好!” “局长好!” 张局点点头,对江练说道。 “介绍一下,这位是特情部部长,许劲风。” 大抵做领导的都是深藏不漏的样子,更何况是善于伪装的情报部。许劲风和江练有几分相似之处,一照面就都感觉到对方是只喜欢披羊皮的狼。 两人规规矩矩握手,点头。 “这位是,系统监察组组长,周盛。” 江练依然大方伸手,周盛出于职业习惯,明面上就给人有种我要挑你刺的感觉,人缘肯定巨差。 “这位就是我们的江队长了。” 赖明杰和陈琦两位小朋友没什么见识,已经被这大佬云集的场面吓懵在原地,亢奋异常得冒汗,动也不敢动一下。 许劲风:“江队长,我们借一步说话?” 江练和许劲风找了一个逃生通道的楼梯口。 许劲风:“秦漫现在情况怎么样?” 江练:“没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 许劲风点点头,“手底下有她这么一个敏感麻烦的人,很辛苦吧?” 江练回道,“不麻烦。” “秦漫很胆大,很聪明,可是她太聪明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远强于这个世界给她的反馈,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让她去执行任务的原因。可这同时,也让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压向她过于强大的感知。” “我想帮她重新开始,我给了她很多选择,有很多比你的刑侦队更好,更舒服的选择,可她最后选了你。” 江练惜字如金。 “我知道。” “江队长,我不仅仅是特情部的部长,我还是她唯一的朋友,我尊重她的选择,也由衷得请你,照顾好她。” 江练承诺道。 “我会的。” 许劲风:“我和周盛正在秘密调查星洲岛行动的纰漏,秦漫被跟踪一事,想必与之脱不了干系,我们会处理。但是秦漫她,对过去的某些事,依然放不下执念,我们不让她碰,也是为了保护她。” 许劲风像在担心一个挚友一样。 “我很怕她一意孤行,毁了大局不说,还毁了她自己。” “不过那是在见到你之前,我见到你之后,就明白了她为什么在这么多个选择中,偏偏就选你。” “江队长,没有比把她放在你身边,更令人安心的选择了。” 当局者迷的江练,不明白许劲风是怎么一眼看穿,他们之间暗藏的情愫的。 “她现在的住处已经不安全,我会再帮她找一个,但是在此之前的其他问题,还请江队长想办法解决了。” 许劲风和江练再回来的时候,周盛正在审问似的和赖明杰陈琦做对话,主要问询秦漫进入刑侦队后的日常。 赖明杰:“姐她人可好了,平时文文静静的,也不咋说话,但一有事吧,就……” 他检索着脑袋里装得不多的词汇。 “特别认真负责!” 陈琦在旁边应和,“对,秦漫姐又聪明又能干,把我们都当小弟弟看待,特别照顾我们。” 周盛皮笑肉不笑得点点头,看得出来一个字没信。 “那你们江队长呢?” 赖明杰:“那还用说嘛,江队那可是有口皆碑的,能文能武,上能冲锋陷阵,下能安抚人心,搁古代那可是做皇帝的料。” 陈琦用胳膊肘推推他,小声提醒,“别乱说话。” 这次周盛若有所思得点点头,似是半信半疑。 他们都很苦恼,为什么不是最会编词的小杨哥在这。 许劲风迎面走来,“周盛,你为难他们干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 周盛嘴上不说,脸上已经挂上了看戏的样子。 这之前力排众议得护着秦漫,才好不容易给秦漫铺了条路出来,现在这手都要伸到这一整个刑侦队头上了。 周盛:“许部长还真是,爱屋及乌啊。” 许劲风毫无顾忌得呛道。 “别用你这看谁都像审查对象的眼神盯着我。” 周盛真就不去看他,把目光挪到了江练身上。 他走上前,“江队长,我听说,当初从星洲岛的爆炸现场,把秦漫救出来的人,就是你,可以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江练坦然回道,“因为一个信念,不放弃任何一个队友的信念。” 周盛眉尾上挑,“你认为,秦漫是队友。” 江练:“朋友和队友都不会凭空出现,他们不是一个完美的定义,他们只因信任而存在,当我愿意去相信的时候,她就是我的队友,不知道周监委,能听懂吗?” 这个随时随地都在挑刺的周盛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有一个朋友是什么滋味。 许劲风倒是向江练投来欣赏的目光,隐晦得在嘴角藏了个笑容。 秦漫的眼光不错。 wap. /90/90629/19898721.html 第二十三章 初次同居 秦漫的感官回笼,首先是触感柔软的被褥,然后是淡淡的肥皂清香,她睁开眼,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目测挤一挤,都能放下两张大床,窗帘只拉上一层轻纱,她撑起来环顾四周,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一个唯一能辨别信息的相框。 那是一位穿着警礼服,头戴警|帽,五指并拢朝着镜头敬礼的英俊帅哥——江练。 可以用帅出天际来形容,颜控可以抱着这张照片直接开始舔。 然后她意识到了最要命的问题。 这里保准是江练的房间。 她蹑手蹑脚得起床,赤着脚踩到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悄悄拧开房间的门,探出一个头出去,再三确认没有其他人在,才小心翼翼得走出去。 此时的江练正在隔壁房间的书房内,用笔记本电脑反复观看秦漫从被追踪到无意被注射药物的全过程。 他能感受到,秦漫一直在避免杀人,就算自己已经陷于劣势,她也依然没有动过杀人的念头。 黑衣歹徒不知为何放过了秦漫,捂着滴血的手冲出小区,一到门口就被一辆白色面包车接走。 面包车有意避开监控路段,纵使他下令追查全市医院手臂外伤的病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听到了餐厅冰箱门开关的声音。 扣上电脑,走出书房。 书房是牺牲一个次卧换的,他一个人住,不需要准备两个房间。 他轻手轻脚得走过去,就看到秦漫跟贼一样在冰箱里找吃的,估计以为主人不在家,偷偷拿了一瓶牛奶,大口大口就往嘴里灌。 江练静静得等待她喝完,一直没发出声音,直到她回头找垃圾桶,才看见忽然多出来的一个人。 “卧槽……” 她没忍住爆了粗口。 江练:“醒了?” 秦漫把空的牛奶包装藏到身后,“嗯。” “我睡了多久?” 江练:“还好,16个小时。” 秦漫摸摸自己的脖子,那奇怪的硬物感已经没有了。 “又是你救的我。” 江练又回到了他公事公办的样子,死鸭子嘴硬。 “你是我队员,我当然得救。” 江练:“许部长已经来过了,你的住处不安全,他会帮你换房子,但是在房子没置办好之前,你就先暂时住在我这,你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好送来了,都在卧室的衣帽间里。” 秦漫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一个箱子就已经撑死了。 “卧室归你,我睡客厅。” 秦漫没有回话,江练低头思索,以为她是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 他卖身求荣,“你要是还觉得不舒服,我可以睡市局办公室。” 秦漫还是没反应,江练真就回书房收拾起手机和电脑。 “你既然醒了,我也不多逗留了。” 他真的就准备走。 秦漫光着脚站在冰凉的瓷砖上,“江练!” 江练拿起玄关的外套,正准备换鞋。 “怎么了?” 秦漫:“我饿了。” 江练拿着外套的手不上不下,回头就看到她鞋也没穿站在那喊饿,顿时那股心疼劲就战胜了别扭劲,说什么这脚也抬不起来了。 哪里是怕她会觉得不舒服,明明就是他自己在疯狂给自己找台阶下。 昨天晚上连夜把秦漫抱回来,在床边看她睡颜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的。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感觉自己的耳根烫起来,明明余光粘在她身上,却怎么也不敢再去正面看她。 他对着冰箱做提醒,“去把鞋穿上,地上凉。” 秦漫看着平日里精明能干的江队长在她面前成了这幅不敢见人的样子,也莫名扭过头偷笑,然后一个滚去房间,一个滚去厨房,互不相干得傻乐去了。 江练点跑腿备足了食材,撸起袖子亲自按照食谱忙活了一个下午,做出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秦漫看着这满满一桌的美食,惊掉了下巴。 “我们就两个人,你做这么多?” 江练的袖口撸到手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做了点。” 对,不知道也不问,宁可硬着头皮全部做过去,也不愿开一个口。 一张硕大的长方形餐桌,两个人各占一边,相隔老远,尴尬得坐在椅子上,怎么也下不了筷。 秦漫:“要不,让他们一起来吃吧。” 江练:“我同意。” 十五分钟后,赖明杰提着酒,陈琦提着水果,杨雨贺提着兴津有名的烤鸭登门,两个人都如临大赦,总算是缓和了一下这诡异的气氛了。 “我勒个去,江队,这一桌子菜都是你做的?” 赖明杰对江练的崇拜之情又要上升一个档次了。 喝酒是必选课,但是江练和杨雨贺比较像,斯斯文文的干杯,该一口闷的时候不含糊,但没人劝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去干的,更像一场任务。 而赖明杰和陈琦碰上了秦漫算是碰上了对头了,猜拳罚酒玩得巨开心,酒跟白开水一样一口就是一杯。 无一例外,在场全是喝酒的高手,千杯不倒,万杯不醉。 这又愁坏了无时无刻不在别扭的两人。 赖明杰他们吃完饭回去了,又留下他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个得还都喝不醉。 “我先去睡了。” 江练:“嗯。” 夜深人静,江练放下手中的那本法典,如此枯燥的法学书籍都看得没有睡意,他躺在沙发上深深叹息。 随后他破罐子破摔得翻下身来,悄悄打开了主卧的门。 他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勇气卸下伪装,轻手轻脚得走进,去近距离得看看她。 小夜灯微弱的灯光洒在床上,两米宽的大床秦漫就占了一个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垫里。 床头的相框被动过,秦漫的脸侧过来对着它,就像是看着相片入睡的。 她均匀得呼吸着,没了那种犀利的眼神,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温柔许多,像一只乖顺的小猫咪。 江练的眼瞳很暗,神情像是在观赏他得来不易的宝藏,伸手轻轻拨掉了她蒙上眼睛的碎发。 他伏下身来,却不敢触碰她。 只敢隔着一段距离,若有若无得亲吻她的头发。 他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没有丝毫逾越,只是贪婪得看了看她的睡颜,亲吻了她的头发,便又离开。 门被完全合上,秦漫猛得睁开眼,呼吸乱成了一团。 视线对上相片中的江练,产生了拿起相框亲一口的冲动。 wap. /90/90629/19898722.html 第二十四章 戳不破的窗户纸 秦漫第一次迟到,而且一迟就是迟了半天,直接是顶着正午的太阳匆忙赶来的。这对于现在对钱非常饥渴的秦漫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但是等见到和蔼可亲的小弟弟们,她又恨不得一整天都不来了。 “姐,中午好!” “漫姐,吃了吗?” “江队被张局叫走了,下午就回来。” 秦漫无情感得机器人式回复。 “哦。” 一个个的,表情都怪怪的,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抱团窃窃私语,不时还要偷瞄。 一口一个姐,三句还不离江练。 秦漫不是看不清的傻子,她对这种小动作的感知比他们自己都敏感。 这帮兔崽子定是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但越描越黑,她只能当看不见。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挽救她那点可怜的工资,千万别被那半天的缺勤打折扣,那可都是口粮。 她摸到后勤人事管理部,满脸笑意得和那主管姑娘打招呼。 “哎呀蓉姐,这么辛苦,大中午的还在忙活呢?” 她甚至都不知道人家的全名,就听所有人喊她蓉姐。 人蓉姐也不吃这套,一板一眼的问,“什么事?” 秦漫嬉笑道,“蓉姐今天这妆容好精致啊,和这身蓝色衬衣很相配。” 蓉姐斜过眼来,清一色的蓝领衬衫还能被你夸出什么花样。 秦漫看她不吃这一套,也收敛起笑容。 “那个,我今天早上有点事,所以耽搁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补救一下?” 蓉姐仿佛在看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抽出一张审批单拍在她面前。 “江队一早就替你把公假请了。” 好大一个惊喜,秦漫拿起那张审批单,花草的字体和他人一样,内敛中暗藏狂野,上到日期,下到最后的领导签名,全部都是江练一个人的字迹。 再仔细看一眼时间,江练夸下海口,一请就是一个星期。 “所以我这一个星期都可以不用来,工资还是照拿?” 蓉姐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我哪来这么多假?” 蓉姐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你们部门比较特殊,因为需要经常出外勤和加班,所以批假不需要经过人事管理部同意,只需要报备,直属领导有最大的权利。” 江练这是用自己的职权,给她放了个长假。 她把审批单还给蓉姐,“多谢。” 看得出来铁面无私的蓉姐是个软磨硬泡刀枪不入的人,定是拒绝过很多无理的作弊要求,对江练这样的做法很是不爽,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于是乎,秦漫就真的每天睡到大中午,起床了顶着一头鸡窝,跟在自己家一样得满冰箱找吃的。 冰箱里也总是添货,五花八门得任她挑选。 她人虽然住在江练家里,却和江练没有多少交集,早出晚归的江练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每次回来秦漫都已经缩进被子里呼呼大睡了。 天天住他的,吃他的,用他的,还一点都不带不好意思的,养得一身懒骨更加根深蒂固。 但是这天江练回家的时候,秦漫亮着灯,就坐在沙发上等他。 江练放下手里的东西,“怎么没睡?” 秦漫回道,“最近睡多了。” 江练感觉她话里有话。 她挪开一点位置,拍拍自己旁边,让江练坐到自己身边来。 江练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保持着适宜的距离。 秦漫拿起她从电视柜中找到的双人游戏手柄。 “玩游戏怎么样?” 江练接过其中一个,“想玩什么?” 秦漫:“这高科技电视我搞不明白,你随便找个吧。” 江练找了个双人射击游戏。 “会操纵吗?” 秦漫双手抓上操纵杆,手指推动,“这个是方向,这个是攻击,哎,这啥?” 秦漫手下一摁,光荣把自己炸死了。 江练耐心教导,“这个是蓄力,要长摁,不然会在自己手上爆炸。” 秦漫和江练肩并肩,不断操纵着游戏中的人物,刚开始秦漫很生疏,总是拖江练的后退,gameover了两次之后,就摸到了诀窍,精准判断枪枪靶心,到最后冲得比江练还快。 江练平缓道,“上手很快。” 秦漫突突突得连开数枪,把关底boss爆了头。 “这算什么,我拿真枪十枪九个十环,还有一个卡壳。” 她放下手柄,举起手伸了个懒腰,意犹未尽得扭过头,挑衅道。 “对打怎么样?” 江练勾唇一笑,“那你可小心,我十枪十个十环。” 秦漫重新拿起手柄,“怕你啊?来!” 敌对阵营的两人谁也不让谁,秦漫绷带都用完了,手都举酸了,也没拼出个你死我活。 江练就像在调戏水里已经咬钩的鱼一样,明明能在她重伤的时候速战速决,偏偏还要给机会回血,惹得秦漫好不痛快。 硬拼拼不过,不服输的秦漫就出千。 秦漫瞅准时机,抬起胳膊肘就撞了他一样,江练的手一抖,游戏中的人物就歪出了一寸,秦漫上来就是一阵哒哒哒。 江练危险得细眯起眼。 “好手段啊。” 秦漫放下游戏手柄心满意足得拍拍手,“兵不厌诈。” 江练看了眼时间,已过午夜,“现在玩舒服了,可以睡觉了?” 秦漫向后倒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是玩的有点累了。” 但她仍然没动。 “江练。” “嗯?” “老许今天来电话了。” 江练默默收好游戏手柄,听秦漫继续往下说。 “他给我找好房子了,我要搬回去了。” 这就是她今天等他回来的原因,她明明知道江练的心思,可谁也不向前迈一步,本以为这样稀里糊涂下去也好,梦却总有醒的时候。 江练伏着身体,手肘撑在大腿上,屋子里只有电视上游戏结束的背景音乐。 秦漫在等他的反应,在他等的决定,她做好了会戳破那层窗户纸的准备。 可看着勇猛果敢的江队长,实属不太行。 “好。” 回答她的,就一个“好”字。 “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 他起身进了书房。 秦漫愤愤然得爬下沙发,把自己关回了房间内,举着他床头的相框,恨铁不成钢得骂道。 “你就等着把自己活活憋死吧!” wap. /90/90629/19898723.html 第二十五章 吻你 秦漫的东西少得可怜,就一个箱子,她起了个大早,把江练的床褥都收拾干净,出来的时候,江练已经等在客厅。 她没好气,“不劳江队长,老许会派人来接,左右我在这叨扰了那么久,还是得说声谢谢。” 江练捏了捏手里的车钥匙。 “那我去上班了。” 他真的就要走,他真的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他真的,无可救药。 秦漫视死如归得抽了一下嘴角,捏得发白的拳头忽然松开。 “江练!” 江练转过头来看着她,淡淡的,看不出眼里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她松开拉着箱子的手,三两步上前,踮起脚尖,往他的脸颊上轻啄一下,连呼吸都在抖。 做完这些后,她逃似的拉起行李箱就走,不敢说话,不敢回头看,不敢回忆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她一口气拖着行李到电梯间,往摁扭上疯狂点,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是要命的。 电梯从一楼开始上行,秦漫度秒如年。 一个影子如风般飘来,揽过她的后背,护上她的后脑勺,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她被迫扭转过去,微微仰起头。 温软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 随之传递而来的,是缭乱的呼吸,和几乎能听得见到的心跳。 江练吻她了。 电梯门开启,镜面反射出江练把她护在怀里,低头亲吻的样子。 他点到即止,松开了温柔的束缚。 “去吧,路上小心。” 然后扭头就走,喉结滚动,看动作是抬手在松领带,解衬衣扣子,留秦漫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电梯没等到回应又合上门下行,秦漫去摁已经来不及了。 她半边脸都在抽搐,然后狠狠踢了一脚电梯间的不锈钢垃圾桶。 这算什么事,人家谈个恋爱顺风顺水,她怎么就这么难,摊上个如此闷骚的家伙! 她到小区门口打车,按照老许给的地址报上目的地。 然后那司机就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你这是被人捉弄了吧,你这地址,不就是这个小区嘛?” 秦漫难以置信,“定川路300号,这里不是乾坤路1号吗?” 司机解释道,“是啊,乾坤路一号是小区大门,定川路300号是后门,这两个地址是一样的,你要我载你去后门吗?” 秦漫下车,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许劲风兴师问罪。 “老许,你给我的地址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找房子找江练一个小区里来了?” 许劲风无辜道,“啊?是吗,我不知道啊,我就看那房型环境各方面都不错,主要安保到位,至于江队长的家在哪,这我就不清楚了。” 秦漫十分了解这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他只要想知道,江练的祖坟在哪也能挖出来。 “老许,你到底想干嘛?” 许劲风:“我不想干嘛,找不到的话,可以请江队长帮忙,我很忙,先挂了。” 秦漫按照门牌号找到的时候,额头上青筋暴跳,这不仅在一个小区,还在一栋楼,不仅在一栋楼,还就在他家楼下! 许劲风故意的,她被耍得团团转。 她怒火中烧,一个个得全都耍她当玩似的,越想越气,出门就去摁电梯,没等及就钻进楼梯,三步并两步得上楼,像个来讨债得冲到江练家门口,哐哐哐一顿敲。 “江练!开门!” “哐哐哐!” 江练重新回去洗了一把脸,刚打好领带,开门一脸懵逼。 “你怎么回来了?” 她冲进来就拽住他的领带,恶狠狠得质问道。 “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联合许劲风一起耍我?好玩吗?有意思吗?” 江练不明所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漫拽着他的领带把他往下拉,“你装什么蒜,你们没一个是好东西。” 她一口咬上江练的嘴唇,双手死死得扣住他的脖颈,出气似得在他嘴上乱啃。 江练刚整理好的领带被拽松,衬衣领子被扯歪。 秦漫爆发的小宇宙让她浑不怕得去挑火,根本不管江练真的被挑起来,会怎样收场。 她在唇齿的缝隙中挑衅,“装啊,继续装啊江练,怎么不装了?” 秦漫要是知道会迎来怎样的一波袭击,她定会后悔这样没分寸得挑衅一个深爱她的热血男儿。 她被推到墙边,江练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没有留一条缝隙让她喘息,一口气被堵在喉间,上去也下不来,窒息造成的缺氧感令她柔软成一团,只能被任人宰割得舔舐汲取。 江练果然是什么都不挑,全盘接收,他用深情忘我的吻,连着她的一腔怒火都吸食干净。 他若不是感到秦漫抓着他的脖颈在细细颤抖,她气短得轻哼,他还不会停下。 秦漫终于能喘气了。 这厮也太猛了点。 江练脸都没红一下,“你怎么忽然回来了?许部长做什么了?” 秦漫没好气道,“你真不知道?” 江练诚实得摇摇头。 秦漫:“那就是老许在搞鬼,有机会找他算账去。” 她调出那个地址,“自己看吧。” 江练看了一眼,“这不是,就在楼下吗?” 秦漫:“对!他给我新找的房子,就在楼下,江练,以后你在家走路我都能听见!” 江练横眉上挑,有一种新婿被家长肯定了的感觉。 “真不知道老许是什么意思……” 江练还以为危机已经过去,秦漫一拳头揍上来。 “还有你,什么闷葫芦,你还真让我走啊?你不怕我走了就真的不回来了啊!” 江练老老实实挨揍,既不像认错也不像反抗,只是平稳道。 “不会,我会去找你。其实从星洲岛回来后我就一直在找你,只是上头把包括你的消息都封得死死的,我找不到你的下落。” “还好,你自己来我的身边了。” 秦漫反问,“那我之前问你,你为什么不承认,还编出那堆谎话来气我……” 秦漫声音小了下去,江练心如明镜,她选择他接近他都另有目的,她想借江练之手打听厉骁的下落。 就算现在认清了心意,当时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而且她敢保证,现在他也还心存芥蒂。 “我接近你,也不全是为了这个,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江练:“那你现在还想吗?还想借我的手,去查他的下落。” 秦漫双目空洞,“江练,我真的不知道,他对于我来说算什么,我潜伏八年,给过我温暖的人就那几个,在那样的环境中,人很容易在相对安全和友好的地方寄托情感,我也不会例外。” “如果他真的能活下来,我也想像许劲风对我一样,给他铺一条崭新的道路,把他从那个阴暗的地方救出来,我觉得他不属于那里。” 江练:“是吗?” 秦漫斜眼看过去,江练的眼波中暗藏醋意,对这个疑似前任怨气满满,致使他也是嘴上不说,一直更在心里。 一边忍不住得靠近,一边又若有若无得疏离。 每次只有在等秦漫不知道的时候,才做一些斗胆亲吻头发这种,无伤大雅,安慰自己的事。 江练刻在骨子里的克制和隐忍,将锋芒藏在躯壳下,在外表上形成岿然不动的假象,最会自己和自己较劲,这股子闷骚,却在致命性地吸引着她。 她仰着头,“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好像有点懂了。” 江练:“懂什么?” “我自己都分不清的情感,我之前的确搞不太明白,不过,江练,我看到你,我好像就茅塞顿开了,毕竟……” 她舌头扫了一遍嘴唇,坏坏一笑。 “我只尝过你的味道。” 秦漫要改改这没事就爱挑火撩人的习惯了,要不然遭殃的还是自己。 wap. /90/90629/19898725.html 第二十六章 巧合 “江队。” 杨雨贺端着电脑进办公室,一脚踢上了门,屏幕上模糊不清的监控录像,暂停在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子低头经过的瞬间。 “那辆白色面包车确定是套牌,车被弃在一个荒废的加油站里,此外,我们做了大量排摸,发现秦漫姐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被跟踪了。” “除了日常上下班,她就去过一次别的地方。” 他切了画面,是秦漫在望仙园和销售讨价还价的画面。 “是去医院探望闫欢欢那次,她在离开医院后,独自前往了近郊的望仙园,在那里一直呆到下午5点半。” 他再切换,是秦漫所乘坐的公交车画面。 “最后一排靠走道位置的那个黑色鸭舌帽男子,和袭击者的特征基本都能对得上。” 江练仔细回忆,那天傍晚他曾借请客吃饭为由,打电话给秦漫试图询问去向,秦漫拒绝得很干脆。 所以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被黏上了。 “随后她在阳光商业中心那一站下车,沿路一直前行,一直到碰到江队你,上了车才甩掉。” 画面再一切,“而随后几天那人并未出现,直到秦漫姐被袭击,他在下午4点,就进了小区蹲点了。” “从开始搏斗到逃跑,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却在即将得手时放弃了,逃出小区无缝衔接得上了那辆白色面包车。” 杨雨贺有意把江练赶过去抱起秦漫的画面切除,现在他们都很自觉,只要江练和秦漫同时出现,个个都躲得远远的不当电灯泡,蹭车的频率都降了不少。 “另外,有一个好消息,虽然这辆白色面包车最后断开了追踪,可是我们从其他时间段的痕迹一路追踪,最终找到了此人的藏身地。” 他回车键一敲,就是最开始的那张暂停画面,拥挤的老式小区,连停车位都很紧张,那个身影匆忙从画面中经过。 “对比身份信息后,确认此人名叫胡蜂,无业人员,居住在康乐小区十栋一单元301室,江队,现在要把人抓来吗?” 江练思索片刻,“不,先按兵不动。” 陈琦匆忙跑来,“江队,接警中心来报,康乐小区发生命案。” 杨雨贺一惊,电脑屏幕上那个可疑男子的画面还在。 “康乐小区?不会这么巧吧……” 江练也微微眯了眯眼,预感此事的微妙。 “秦漫呢?” 陈琦:“在睡午觉呢。” 江练:“别吵醒她,叫上郭思言,立刻去现场。” 江练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社区片警拉起警戒线,把案发一整栋楼都封了,一些看热闹的群众围在警戒线外窃窃私语。 江练下车看了一眼门牌号。 康乐小区十栋一单元,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社区片警立刻上来相迎,“江队长,等你们很久了。” 江练抬手钻进封控区,“现在什么情况?” “301室,一片狼藉,我们只在门口看了一眼,血流成河,屋里三个人无一幸免,还有一条狗,救护车也在来得路上了,不过,希望不大。” 江练抬手招呼人,“杨雨贺去问询报案人,再把整栋楼的人员登记备案和监控全部调出来,留两个下来维持秩序,其他人,跟我上去。” 连郭思言的技术侦查团队,四五个人跟着江练上楼。 这种老式小区的楼道不仅没有监控,连大白天都光线昏暗,声控楼道灯也是坏的坏,暗的暗,没有人定期维护楼道公共区域的卫生,全靠住户的自觉。 素质高一点的还会自觉清扫,素质不够的,就直接把公共区域当自己家,堆满杂七杂八的物品。 他们刚上二楼,就有一排男女款都有的鞋一字排开,就留了一点刚好够通行的路。 江练顿住看了一眼,原本摆放整齐的鞋子上有一只歪斜着,上面明显有被踩过的痕迹,带灰的鞋底纹路都很清晰。 社区片警看不过去还想去挪开,被他抬手制止。 “别动。” “保持原样。” 他回头给了郭思言一个眼神,他就立马明白了,留下一个助手开始拍照取样。 他继续上楼,三楼的楼道窗沿,是一字排开的各种绿植,墙角处还有水渍,引得墙体略有起皮发霉,虽是不算影响通行,但很招蚊虫。 他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301室的门大敞着,光从门口看进去,昏暗的光线下,就看到三个成年男性的身形。 两个人躺在餐桌旁,露出两双交叠的脚;另一个靠在墙上垂着头,从脖子上流出的血把整个人都浸透,旁边还有一只被抹了脖子的棕犬,一把二十公分长的匕首被随意得扔在血泊中。 江练的瞳孔微微紧缩,还在流动的狗血和人血就流到了一起。 他再走进门,这间屋子大白天也还那么昏暗的原因就找到了。 这是一间标准的两室一厅,进门就是一套逼仄的餐桌椅,阳台连着客厅变成了又两个小房间,所有客厅被压缩得只剩放一套餐桌的地方,沙发都没有,整就是一群租房的格局。 他蹲下身检查伤亡情况。 “救护车不用叫了,郭思言带人收拾现场,运回去做尸检。” 都死透了。 屋内血腥味扑鼻,再加上本就逼仄的布局,令人无从下脚,天花板上都有溅射状的血迹,他抬腿跨过去,手中的电筒灯光一晃,照到了后方卫生间的一个黑色影子。 卫生间的窗户基本就是摆设,两侧的墙壁格挡了大部分光线,不开灯的时候堪比光线不足的楼道,上个厕所如果不开灯,对准都得靠感觉,所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里面还有个人影。 陈琦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发出感慨。 “这还不止三个,这里还有一个溺死的。” 一束光照过去,一个成年男性呈一个跪在地上的姿态,双手无力得垂在两边,整个头都埋进了盛满水的马桶里。 江练呼吸停滞,最令他担忧和惧怕的不是这个人的死相,而是他的右手手臂上裹着粗糙的纱布,和秦漫当日为自保,用尖锐的啤酒瓶所伤的位置,基本吻合。 不怪他会多想,种种巧合在一起,这个溺死在马桶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也在追查的那个,伤害秦漫的人。 wap. /90/90629/19898726.html 第二十七章 杀人辱尸 江练把手电的光照射到更近的地方。 马桶边上有溢出的水,聚集在马桶边缘,形状是缓慢流淌形成的湖泊状,其他地方都是干涸的。 “他可能不是溺死的。” 江练把手电给陈琦,自己上手抓起死者的双肩,将尸体从马桶里拎了出来。 盛满的水立刻呈溅射状得洒出一部分,光线打过去,脸泡得微微肿胀发白,两个眼珠的地方凹陷下去,是黑漆漆的空洞。 陈琦都捂上了嘴,防止自己叫出来。 他的眼珠没了。 江练饶是早有准备,也没想到会是如此,他轻触死者肺部,稍稍用力按压。 “肺部没有水肿迹象,的确不是溺死。” 他又掐了掐死者的腮帮子,手感有异,用力一掐,逼迫他张嘴。 陈琦:“嘴里有东西!” 江练左右看看,“拿镊子来。” 随后,他取出了一块带血的抹布,而这名死者的舌头也不翼而飞。 陈琦立刻对着外头的人说道,“找,找眼珠和舌头!” 这时江练看到了靠近门的角落,有一摊清理过的,不明显的血迹,只剩下一丝丝红色,他凑近仔细看了看形状,并不像是有人特意清理的样子,粗糙杂乱得纹路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形成的。 外头有人问道,“江队,这只狗怎么处理啊?” 江练的手指微缩,他不可思议得回头看向了那具没了眼珠和舌头的尸体。 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个人在死前被活活剜下眼珠,割下舌头,然后喂了狗。 而在死后,凶手依然没有放过他,把他的头整个泡进了肮脏的马桶水中,戏谑般得虐尸。 “江队!厨房的糖罐中,有不明白色粉末。” “江队!在主卧衣柜中找了一顶黑色鸭舌帽!” 黑色鸭舌帽,位置相同的手臂伤口。 伤害秦漫的凶手他还没有往深处细究,就已经如此惨烈得死在别人的刀下了吗? 手机震动了两下,江练接了电话。 秦漫在电话对面:“江练,你们都去哪了?我就睡个午觉的时间,怎么办公室都空了?” 江练温和道。 “没什么事,看你在睡觉没叫醒你。” 秦漫半信半疑,“真没事?” 江练:“就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江队长还有需要请教别人的事?那我就要听听看了。” 江练看着那具缺了眼珠和舌头的尸体。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让人活剜了眼珠,割了舌头还不够,死后还要羞辱?” 秦漫躺倒在他的椅子上,长腿交叠搭在桌子上。 “嗯,听起来又残忍又有趣,倒很像那边的人会做的事。” “江练,在法典中,生命是负罪之人所能付出的最高代价,可是在那些人眼里,却恰恰相反,一条命而已,是被判有罪之人能付出的最小的代价,长久的痛苦才是他们想要的,也是最拿手的。” “定是做了什么触犯禁忌的事,惹人不愉快了。” 江练得到了答案,“好,我知道了。” 江练没再透露更多,但敏感的秦漫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她看向办公桌上那没关机上锁的电脑,是杨雨贺匆忙中放在江练办公室的,她沉着眼,看向画面中的黑色鸭舌帽男子,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江练挂断电话,外头又传来一声女性的尖叫,尖锐刺耳。 他站起身来走出去,隔壁302室的大门口站着一女子,大波浪长发,尖头高跟鞋,肤白貌美,红唇娇艳,妩媚灵动的大眼,害怕得看着案发现场的一片狼藉,腿软得往后靠。 两位执勤人员去劝离,她像是被吓傻了一样靠在门上,一步都挪不动,直到江练出来,侧脸望过来,她的视线从缝隙中越过来,直直得盯着他。 “女士,请你配合。” “我……我腿不听使唤啊,这是怎么了,死人了吗?” “你是302住户吗?从昨晚到现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那女人甩着她的大波浪长发。 “我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都不在家。” “那请你现在先回家等候,这栋楼已经暂时被警方接管了,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 女人翻了翻包,小声嘀咕,“钥匙呢?” 随后恍然大悟,好像是昨天喝多了,随手扔果盘里了。 她的动作引起警员的警觉,“你不是302的住户吗?” 女人慌乱得点头。 “我是的,但我昨天晚上喝多了,不知道把钥匙扔到哪去了。” 江练跨过门口的那摊血走出来,“你们先去忙。” 两位执勤应声回到自己的岗位,那女人撩汉的功力很强劲,经验凝聚的目光很有故事感,一眼就能抓住大部分异性的心。 江练却雷打不动,面无表情得盯着她,“我们认识吗?” 那女人摇头的样子都很讲究,一头精心打理的大波浪长发弹性十足,隐隐约约散发出芬芳的味道。 “那你为何一直在看我?” 女人轻轻抿嘴,“没有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吗?” 随后她竟然拿出一张名片翻到背面,用眉笔轻轻得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轻轻塞到了江练的衬衣口袋中。 “我得回去找钥匙了,警官,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高跟鞋的声音踩在水泥地上,噔噔离去,江练取出那张名片,还带着香味。 陈琦走过来,“江队,厨房中又发现了大量白色粉末,感觉像是某种毒|品啊。” 江练把那张名片递给陈琦,“通知缉毒的洪队长来。” 陈琦下意识接过,“哦,那这张名片算什么?呦,这是什么亲笔签名,数字小姐吗?” 十分钟后,缉毒队长洪谦带着缉毒支队的门面,也是局里女神级别的警花乔英来到现场。 对江练还是拍拍肩膀,“江队长,又见面了。” 对郭思言就是拍屁股,“四眼!忙活啥呢,怎么狗也要装袋啊?” 郭思言确实是四眼,戴着一副眼镜,一见到洪谦,藏在镜片下的眼珠就忍不住上翻。 “江队说,这狗很有可能吞食了被害者的眼珠和舌头,所以也要带回去尸检。” 洪谦抽了口烟,“咦,好恶心。” 江练提醒道,“洪队长还是赶紧做正事。” 洪谦点点头,“对对对,来,英子,干活。” 乔英撇撇嘴,无奈得向江练发出单方面转队申请。 “江队长,你看我现在转队还来得及吗?” 还没等江练回绝,洪谦就已经冒火了。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大伙亏待你了?就看人江队长帅,你队长就不帅了?” 乔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哎,江队,不是说你队里来了个姑娘吗,怎么没看到啊。” 洪谦:“是啊,没见着啊,你藏家里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其他队员听了却直呼震惊,完全就是开了天眼了。 江练大大方方得回应。 “嗯,镇宅,转运。” 所有人:“……” 信息量有点大。 wap. /90/90629/19898727.html 第二十八章 毒龙盘踞 深夜,市局刑侦队长办公室。 “好,那么洪队长等我消息。” 洪谦和江练双双握手,“别人我都不放心,江老弟你不一样。” 咚咚两声敲门,没等回应就直接被一脚踹开,洪谦和乔英齐刷刷看过去,秦漫发现办公室多出了两个不认识的人,当即关门。 “你们继续。” 洪谦:“不用不用,弟妹啊,我们和江队长都聊完了。” 秦漫一愣,谁是你弟妹?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得从她面前经过,为首的男人身材体型和江练都相近,一样的大高个,看着她莫名其妙得笑意盈盈。 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大眼睛高鼻梁的女警花,她本没有多在意,却在注意到她的眼睛的时候意外愣住了。 那女警花的眼角,有蜻蜓点水般的一颗小小泪痣。 她不动声色得瞥过,给他们让了路。 洪谦和乔英溜得飞快,江练绕过办公桌。 “你怎么还没走?” “刚才那两个人是谁?” 江练解释道,“缉毒的洪队长,还有他的队员,叫乔英,大家都唤她英子。” 秦漫喃喃自语,“英子……” “怎么了吗?” 秦漫一屁股坐上他的老板椅,双腿交叠着锤上桌,手里多出了一副扑克牌。 “没什么。” “玩牌吗?” “不玩复杂的,比大小,谁输了就要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江练一晃,“好。” 秦漫熟练得把一副扑克牌在手中来来回回洗,然后往桌上平铺着一抹。 “你先。” 江练随手抽了一张,“咂……” 一张3 秦漫跟着抽,红心q 秦漫靠回老板椅的椅背上,“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江练:“有。” “什么事?” 江练伸手又抽出一张,纸牌夹在双指中间。 “这是下一个问题。” 秦漫起身也抽出一张,看了一眼就放弃般得扔桌子上了。 一张4 江练放下牌面,黑桃k “你去望仙园,做了什么?” 秦漫抬起眼皮,又不满得挪开。 “你都调查完了,还问我做什么。” 江练微笑着撑在桌沿,“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秦漫直接再去抽了一张,“去体验了一把消费的快感。” 江练噗嗤笑出声。 “笑什么。” 江练:“对于一般工薪阶层来说,消费只有痛感。” 秦漫对此深有体会,现在几乎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了,不是不舍得拔,是已经没毛可以拔了。 她闷闷得看了一眼手里的扑克牌,大仇得报似的往桌上一拍,一张大王! 江练直接不用抽了。 “你查到那个跟踪我的人了,而且他已经死了,对吗?” 江练颔首,“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刚刚缉毒的人又来做什么?” 江练:“因为人不仅死了,我们还在死者住处搜到了大量白色粉末,死者生前是贩毒人员,这起案件,不再是刑侦独办,缉毒也会介入。” 秦漫手指在桌上敲击着。 “这样啊……” 她理清了脉络后开始对症下药。 “江练,论查案,我不如你,但是论路子,你们都不如我。你们在明,我曾在暗,人怎么死的我说不清楚,但白|粉哪里来的,你寄希望于人家缉毒支队,还不如问我。” 她往前探过身子,诱导道。 “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江练:“你想要什么?” “让我参与调查。” 江练的态度掩藏在深色瞳孔里,让人看不出究竟。 “可以考虑,你先把你的筹码告诉我,我再做定夺。” 秦漫一听就知道他想保着孩子套着狼。 “江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练不慌不忙。 “那又怎样,秦漫,你没有选择,唯有想办法说服我。” 秦漫紧咬双唇,坑蒙拐骗的事干多了,终有一天还是转到自己头上了。 “好,那我就跟你交换一点有用的。黑鲨在海外的生意做得如鱼得水,但在国内却举步维艰,所以东亚、东南亚一带的都交给了另一个人,代号水鬼,说是集团的二把手,黑鲨钦定的继承人,这个人,不愧是得了黑鲨亲传,连我都没见过。” 江练听得有趣,“钦定的继承人?” 秦漫:“对,你没听错,黑鲨大概是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这么多老婆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曾经有一个胆子大的,给他戴绿帽子被发现,当场毙了娘两,他这辈子无儿无女,收过不少义子义女,继承人都只能从那些人里找。” “忘了跟你说了,我也是其中一个。不过他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这会儿除名了吧。” “那些收养的所谓义子义女,互相都不会知道,免去了那些夺嫡的低级玩法,一心一意效忠黑鲨,其中出了一个奇才,就是水鬼。水鬼成熟之后,黑鲨便将最难啃的东亚板块交给了他,我们这帮人,连水鬼是公是母都不清楚。” 秦漫犯了烟瘾,抽出一根拿在指尖把玩。 “我想尽办法,都挖不出水鬼,只搞到了三条线,就是国内毒|品输入的大流,是水鬼亲手布置的,两条在南边,一条在东边。南边的那两条,一条已经被端了,另一条因为地势气候皆复杂多变,熔断难度大,而东边的这条,登入口就在兴津隔壁,那个凌海县,至今没找到他们确切的输送道路。” 江练:“可这些,与兴津的毒市交易,有什么关系?” 秦漫站起身来,走到江练面前。 “我没能取得水鬼的信任,挖出东边的那条线,只是充当了一个交接人而已,但我从那接货的大胡子口中套出一点话。” “凌海兴津这一带有一个当家做主的人,代号毒龙,其根基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厚,早在黑鲨还在国内犯罪时就已盘踞在兴津,在黑鲨潜逃出国后消失,沉寂了许久,直到水鬼再次接手拓开国内尘封的市场,那条毒龙像是早有预感一样,又复苏了。” “江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练:“毒龙从黑鲨掌权时就已经盘踞在兴津,时隔多年又被水鬼唤醒,这是一个既识得黑鲨又取信于水鬼的人,甚至可能,是他们之间,一条至关重要的纽带。” 秦漫:“不止这些,我怀疑这个毒龙,是可以和水鬼、黑鲨抗衡的角色,黑鲨疑心重,他不会完全放任水鬼在东亚市场为所欲为,他就会需要一双眼睛,互相制约掣肘。” 她竭尽全力得在说服江练。 “江练,不要让你的判断被情感左右,那个跟踪我袭击我的人,被剜去眼珠、拔掉舌头折磨致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江练:“你就这么确定,和你没有关系吗?” 秦漫自嘲笑道。 “现如今我还活着的消息就算已经被黑鲨知晓,毒龙和水鬼这互相掣肘的地头蛇,也根本不可能在乎我的死活,他们不动手追杀我就不错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勉强再算个老许,还有谁会在乎我的性命?” “这又是剜去眼珠,又是拔掉舌头,这种残暴的折磨人的方式,是典型的泄愤,是掌权者在感到利益被侵犯时做出的回应。我猜,黑鲨、水鬼、毒龙,这三个人之间可能产生了嫌隙,而那个不长眼的倒霉蛋,无意间冲撞冒犯,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如果他先前来跟踪我、袭击我,是黑鲨授意,那么他被残忍杀害,若是与我有关,难不成还能是有人想保我?” 江练陷入沉思。 “江练,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这么一个可以挖出毒龙和水鬼的机会,你让我放手,实在是浪费。” 江练的眼眸很沉,一半都藏在眼皮底下,缓缓抬起得把她从下往上打量过去,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像一只顽固的座山雕。 “你的理由很充分,我会认真考虑的。” 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想过要让秦漫掺和进来。 江练比预想中的更坚信自己的判断,那一点耳旁风吹了跟没吹一样。 秦漫笃定的眼神毫不退缩。 “江练,我从接受任务的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可能会死,但我能走到现在,站在你的面前,靠的不是躲躲藏藏,不明不白得苟且偷生。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必须走下去,这是你教我的。” “你拦不住我的。” 秦漫决然离开,江练不去看她,指腹摩挲着,他知道,秦漫这个人决定了什么,就一定会想法设法得做到。 他只是个看似掌控局面的人。 wap. /90/90629/19898728.html 第二十九章 第五个人的痕迹 “确认了,死者就是胡蜂,人称蜂哥,是这一片的毒头,他丢失的眼球和舌头,真的在狗肚子里,取出来的时候虽未被消化完全,但是已经被嚼烂了,致死原因是心源性猝死,心肌纤维撕裂出血。” “通俗点来讲,他是被被活活吓死的。” 洪谦抖着腿,“那现场那把匕首是怎么回事?” 郭思言一撇嘴,“你先听我说完。” “另外三名死者的身份信息也确认,是胡蜂的手下,致命伤均为颈部大动脉割裂性创伤,那把匕首就是杀害他们的凶器,并且,我们还在匕首的手柄处,检验出了持刀人的指纹。” 洪谦好奇得往前探出身子,“这么快就找到凶手了?” 江练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郭思言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胡蜂的。” “不过,从现场采集的样本分析来看,除了这四名死者,现场还有第五个人的痕迹……” 杨雨贺匆匆赶来。 “江队,找着了,第五个人,杜忠,死者的舍友,同为康乐小区十栋一单元301室住户,社区登记的信息上就有,事发当日曾神色慌张得从楼道中狂奔而出,时间刚好就是尸检报告上的死亡时间,他从小区后门离开后,坐上了通往近郊的班车,电话是关机状态。” 洪谦和郭思言细眯着眼转过来,江练一摊手。 “这么明显的线索,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二楼楼梯口被踩过的鞋子,很明显是有人慌乱逃窜的时候踩上的。 江练:“全体做好准备,一有消息,即刻抓捕。” 远郊一处荒凉的烂尾楼盘,精雕细琢的售楼处人去楼空,大门紧锁,简易集装箱工棚窗户玻璃全部破碎,护栏被掰断,被丢弃在工地的角落,成了流浪猫狗遮风挡雨的好去处。 喵呜一声,又一只野猫被赶出来,从肚子里发出闷闷的吼声,却也是围着集装箱踱步,不敢再靠近,僵持一会儿,自行离去。 杜忠就在那里面,就着半瓶水,啃袋装面包,连窗户和门都不敢靠近。 本就骨瘦如柴的他,屈膝缩成一团,眼神无助害怕,胆小得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紧张的神经不断刺激肾上腺素,撒尿的频率也大幅增长,可他控制不住,他抹着泪,恨自己没出息,受了这点刺激就被吓成这样。 他实在忍不住,悄悄从破碎的窗户中翻出去,想就近找个墙角解决。 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他哆哆嗦嗦得贴上集装箱的铁板,掩耳盗铃般得,尽量把自己变得透明。 “自从项目组的资金链出了问题,工程队就解散了,这儿早就荒废了,断水断电的,没人会来。” 钥匙打开被锁上的门锁,杜忠的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得发抖。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要到破窗户的边上,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还没吃完的半袋面包和瓶装水还在里面。 果然,下一刻,从窗口伸出一颗头,赖明杰的视线凝成绳索,直接将他逮了个正着! “人在这!” 杜忠拔腿就跑,凭借消瘦的身形,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狼狈乱窜,巨大的恐惧激发出潜能,竟完美躲避了前后夹击,从围捕的缝隙中钻出,如同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忽得伸出一只手横劈在他腹部,后背再接上一肘重击,杜忠吐出了一口混着胃酸的水,趴在了车前盖上,脸被摁得扭曲变形。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啊!放过我,我不想死!” 江练在他的身后,用手肘压着还在挣扎的他。 “你不想死,那你还跑。” 手腕被扣上冰冷的银色手铐,赖明杰等人跑过来拎起已经被控制的杜忠,江练拍拍手的灰。 “不想死的话,就乖乖配合。” 赖明杰手法粗糙,“老实点!” 江练提醒道,“对重要目击证人温柔一点。” 赖明杰:“这不是嫌疑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嫌疑人了?” 赖明杰回头看看杜忠那小身板,就他那点胆量,杀鱼都费劲。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溜得跟老鼠一样的杜忠,在被擒获后分外安静,甚至还在押送人的左右簇拥下,疲惫得睡上了一觉。 杜忠坐在审讯椅上打瞌睡,江练敲了敲桌板叫醒他,“杜忠。” 他醒过来浑身猛烈一抖,看到面前的深蓝色制服才定神下来。 “你不怕我们,却怕来找你的人,告诉我,是谁要杀你。” 杜忠细细得摇头,“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练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是不是要我把你送回去,你才能记起来?” 杜忠:“回哪?” 江练危险道,“当然是你住的地方。” 杜忠一听,一下子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拖拽着椅子一起往后退,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不,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江练:“人是不是你杀的?” 杜忠的状态已经接近于疯魔。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江练:“那你看到了,是谁杀的人?” “是蜂哥,是蜂哥,他杀人了,他把他们都杀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什么事都没做,我没得罪他,我没有……” 他语无伦次得在重复自己说过的话,目光涣散得找不到焦距。 这明显是精神已经出现一定问题了,所提供的的证词都会失去法律效益。 杨雨贺轻声询问,“江队,要不要请医务室的梁主任来看看?” 江练思虑不过三秒,“去找梁主任批镇静剂。” 注射了镇静剂的杜忠总算不再疯疯癫癫,垂头丧气得坐在原地,好像日子已经看到了头。 江练:“杜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杜忠不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我就不该看的。” “我在那五个人里,是最胆小的,也是最听话的,什么洗碗刷马桶之类的事,都是我干。那天,我就出去扔个垃圾,顺便在外面抽根烟喘口气的功夫,就变天了。” 杜忠晃晃悠悠得上台阶,在三楼拐角处听到了一声很细微的割裂声,像是有人在撕碎布,却又像是在给鱼剖膛开肚。 他觉得事有蹊跷,便猫着腰踮着脚上去。 自己家的门虚掩着,留出一条缝,他分明记得他走的时候是带上的。 他小心翼翼得扒着门缝往里面看,只见他们原本的好大哥此刻拔刀相向,捂着其中一个弟兄的嘴,用电视上拉小提琴的姿势,往他脖颈上横过去就是一刀,顷刻喷出的血就溅上了天花板。 血流了一地,杜忠侧过眼去,却看到已经交叠着躺在地上的另外两具尸体。 胡蜂亲手,把他们全部杀死了。 “我以为这就结束了,我不知道蜂哥怎么就忽然着魔了一样,我没想到,没想到蜂哥又把刀尖对准了他自己的眼睛。” 杨雨贺震惊道。 “你是说,胡蜂的眼睛和舌头,是他自己挖的?!” 杜忠又抖起来,“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他生生挖下自己的一只眼睛,我就看不下去了,我不敢发出任何动静,我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我连滚带爬得跑,哭也不敢哭,一点声音都敢发出来。” “我现在做梦都是蜂哥挖自己眼珠的样子,我真的要疯了。” 江练:“胡蜂为什么会这么做?” 杜忠眼泪又滴下来。 “我怎么会知道!我们几个虽然都仰仗蜂哥,但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我和阿方就是充人数的,阿强比我们稍微好一点,有时候会带着他出去,最亲密的是刚子。蜂哥平时待我们都不薄,但身边最常带的还是刚子,蜂哥一个眼神,刚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总是带着刚子早出晚归的,我们也从不过问,毕竟那些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插嘴。” 江练:“你不知道胡蜂在做什么吗?” 杜忠:“我知道,他卖白|粉,他养我们,也就为了掩人耳目得递个货,多一双可以砍的手而已,所以我们也从来不敢多说多问,他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江练心下也不知算不算好消息,杜忠竟然不知道胡蜂曾跟踪秦漫,甚至对秦漫下手。 难道当真如秦漫所说,只是巧合?是自己把她的安危太挂在心上,而胡蜂等人的死,和她并没有直接关系? “胡蜂在此前,有表现出任何方式的暴力倾向吗?” 杜忠摇摇头,“蜂哥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是个搞白|粉生意的混球,但他从来不会打人,他自己也知道干他这行要小心低调,还会叮嘱我们不能惹事。他……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着了魔,对刚子他们下这么狠的手……” 江练:“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养狗吗?” 杜忠摇摇头,“人都吃不饱,还养什么狗啊,不过,刚子倒是老喂一只流浪狗,棕毛的,还总是跟着刚子上楼,好几次都被蜂哥赶出去了,见着蜂哥就龇牙咧嘴的。” wap. /90/90629/19898729.html 第三十章 被引导的假真相 “杜忠的描述,和现场痕迹、尸体检验结果基本一致,三个被害人被胡蜂杀害后,胡蜂又自己挖出眼珠,割下舌头。而那条棕犬经由小区其他住户辨认,也最后确认,确实是经常出没小区的流浪狗。胡蜂听着自己的眼珠和舌头被狗咀嚼的声音,心理防线最终承受不住,突发心源性猝死。” “不过他会这样突发心源性猝死,也从侧面说明,胡蜂此人,是没有精神病倾向的。” “所以也就是说,胡蜂是在清醒状态下杀人,自残,最终自己受不了刺激,死于非命。” “江队,凶手已经死在现场,除了他的杀人动机成迷,其他的真相,已经尽数浮出水面。” 江练手指交叠在一起,全程都没有抬起头,他感觉冥冥之中有人在故意引导他,调查出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调查结果,就是犯罪嫌疑人想给到我们的结果,现场一定还有第六个人,他不仅把胡蜂的头浸入盛满水的马桶里,还杀了狗。 江练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们先出去吧。” 他提起笔在草稿纸上开始推演。 人证物证俱在,胡蜂杀人的事实,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自己在做了这些后心理防线破碎,把自己也送上了不归路。 这就代表着这起案件的特殊性,胡蜂先是杀了三个手下,然后自残,被自己吓死,杀人真凶杀完人之后,又自己死在了现场。 等于这起案件从头到尾就是他一个人的闹剧,直接的杀人证据全部指向了已死之人,连动机在内都很难再追踪,当真陷入了绝境。 唯一还存在疑点的是在胡蜂猝死后,嘴里被塞上抹布,摁进盛满水的马桶里辱尸。 这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不废一兵一卒,让他们自相残杀,达成了全灭的目的,只是这还满足不了变态的杀人欲望,还要多此一举得辱尸,这是江练始终想不通的问题。 是为了追求某种刺激感吗?胡蜂到底做了什么,让人忍不住鞭尸泄愤? 洪谦拿着一沓资料,进门就往他办公桌上一拍。 “江队长,不是已经找到目击证人了嘛,他的关键性证词已经理顺了大部分脉络,怎么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洪谦叼出一根烟,嘴皮子都舍不得多动,几乎是用腹语。 “要我说啊,把那倒霉蛋的尸体摁马桶里,纯属是什么不上台面的恶趣味,没人会逼你连这都查明白。” 洪谦嘴欠道。 “你不会连狗是谁杀的也要查吧?” 江练拿起他拍在桌子上的文件夹。 “洪队长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在胡蜂家里搜出来的白|粉数量可观,他怕是个中级分销,本是条很有利用价值的线索,现在人都死光了,想再查来源就更难了。” 洪谦把烟从嘴里抽出来。 “盼我点好行不行?咱这的贩毒组织本来就跟泥鳅打游击似的,又脏又滑手,我追在后面逮到的全是泥点子,我容易吗我。” 他头一昂。 “喏,你要的都在里边了,整个兴津近一年来的贩毒网络,还有胡蜂及其手下经手的交易。你猜的没错,胡蜂算是一个中级代理商,他从上头拿货,再分发給底下的人分销,不会直接面对终端客户,是条大鱼。” 江练粗略得翻看了一下,蜘蛛网状的关系网错综复杂,胡蜂竟然都已经排到了核心的位置。 “胡蜂的上家呢?” 洪谦苦笑,“江老弟,你这都快赶上张局了,干脆我给你们立个军令状,到时间了还是查不到,我就给你们变戏法,变一个出来呗?” “你挖个杀人凶手都困难重重,我要挖的可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体系,哪那么容易啊。现在好了,胡蜂他人都死了,货虽然是缴获了,这条线索也算是断彻底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这些干嘛?和案子有关系吗?” 江练本意是想查胡蜂的上家,秦漫那天说的话他放在心里,胡蜂冲撞了上阶层的利益,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可既然洪谦这都没查到,那也就没有参考价值了。 江练很头疼,“我不相信胡蜂会突然发疯。” 洪谦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你办案心切,可这杜忠既然不是嫌疑人,只是证人,你还这么关着他,是不是不合规矩?” 江练更是无奈,“不是我要关着他,是他不肯走。” “他不肯走?咱们市局的审讯室什么时候成避难所了?” 江练也没有三头六臂,事事都能伸一手。 “随他去吧。” 江练又是翻阅资料分析案情到夜里,犯困了就去洗把脸。 一开门,深夜寂静的市局走廊里灯光都是半开半关,秦漫就在他的面前,抬着的手保持着要敲门的姿势,迎面撞上他之后,尴尬得缩回去。 “你怎么还没回去?” “你在等我?” 秦漫没有正面承认,“江队长还是改改这一遇到案件就不眠不休的习惯吧,容易早衰。” 江练轻笑,“你关心起人来,都这么冲的吗?” 秦漫更冲了,“你爱听不听。” 她转身就要走,被江练一把拽回来,摁在怀里轻嗅。 她的味道很特殊,不甜不浓,寡淡的烟草味融入体香,像是草药香熏出来的一味良药。 “你的提议我考虑好了,也许,你是对的。” “与其让你独自冒险,不如我把你带在身边。” 秦漫被圈在他怀里,得意提起嘴角,好似料到他会同意。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江练同样歪斜着嘴角,狡黠的目光从她的头顶划过。 “我听他们说了,胡蜂杀了自己的手下后,又自残,把自己吓死,你是不是还是想从他的社会关系入手,去查他可能得罪的大人物?” 江练:“如今除了这法子,就只剩下从狗的社会关系入手了。” 秦漫憋着笑,“看不出来,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讲冷笑话呢。” 江练放开她,双手插兜的也靠上墙边,面对着她似笑非笑的脸。 秦漫看出他心中闷闷不乐,拿出烟盒递过来。 江练看着她的手,“烟并不能解愁。” 秦漫依然没有缩手,“但它能让你喘口气。” 江练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从烟盒上划过,犹豫再三还是没动。 秦漫索性收回,抽出一根来,熟练得点烟,深吸一口,然后并指取下,勾上江练的脖子,把口中的烟渡了过去。 那是一个带着浓烈味道的吻。 烟雾散尽,两人都获得了喘息。 秦漫目不转睛得看着江练的反应,等待着他可能会被烟味呛到出洋相,但是他没有,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不是会抽吗?” 江练:“会不会和做不做,并不冲突,我还是认为,除非必须,不要去做消耗自己的事。” 秦漫抬手又抽了一口,“这的确像是你的作风。” 江练默默吐息,把那股子烟味吐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案子破的越快心越慌,有一种被人推着走的感觉。” 秦漫的眼神锁死在他的愁容上,体会到他的无力和焦灼。 “江练,你相信直觉吗?” 她又自言自语得接着说道。 “直觉这个东西,会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相信它,抓住了它,有时候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回报,我信过一次,效果还不错。” “你要不要也试试?” 他默不作声。 秦漫凑近了些,紧贴在他的耳边沉声道。 “你一定也发现了对不对,这是一场神牌无需动手的狼人杀。” “江练,你还记得钱永斌吗?” 江练眼神微微倾斜过去,暗淡的眼逐渐明朗泛光。 秦漫侧脸迎上他的目光。 “我们之前一直都以为,钱永斌是把被利用的刀,但是如果我们把他放在胡蜂的位置上重新审视呢,他不仅是把被利用的刀,也是个要死的人。” “钱永斌设计杀害他痛恨的裘大伟等人,和胡蜂对自己人下手,本质意义上是一样。同样的借刀杀人,同样的无需露面,稍作布局就自有人螳臂当车,无声无息之中,所有人都会被铲除干净。” “钱永斌也好,胡蜂也好,他们都是狼人牌,都在神牌的死亡名单之列。” “而这神通广大的神牌,可是连警方都算计进去了。” 江练:“可胡蜂不一样,他的死亡是个意外,神牌更想折磨他。” 秦漫提醒道,“那不是意外,被抛弃的狼人无论从何处被丢弃,最后都会死。哪怕他像钱永斌一样侥幸活下来,也会像钱永斌一样被警方抓获,付出代价,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布局者不会在意棋子的感受,江练,就连你,现在也是那个人手上的一枚棋子,你的所有调查都在往他预设的方向走,你还要这样走下去吗?” “我既相信所有犯下的罪行都会有迹可循,也相信上天赋予人的直觉指引,就像我选择相信你一样。” 秦漫手上的那根细烟散发出淡淡的烟草香,缭绕在他们身边。 “江练,谨慎对待出现的任何一个可疑人物,他可能是警方眼里的嫌疑人,但同时也会是幕后黑手的下一个目标。” wap. /90/90629/19898731.html 第三十一章 目击者的死亡 秦漫走进看押杜忠的审讯室,推开门,座位上却是空的。 她立刻询问看守,“人呢?” “这人已经解除嫌疑了,刚刚洪队长派人来放走了。” 秦漫预感大事不妙,“放走多久了?” “大概,也就十分钟。” 她忍住自己想揪人衣领的冲动,拳头捏的发白,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 “你记好了,江队长抓来的人,其他人的任何调令都不算数,天塌下来都由他说了算。” 看守被她盯得发毛,话虽说得没理没据,但也不敢反驳什么。 秦漫不再理会他,快速离开去找被放走的杜忠。 十分钟,希望还来得及。 远处又响起了炸街党未消音的发动机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辆飞驰的机车从市局门口轰着油门驶过,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秦漫连奔带跑,经过门卫的时候问了一声。 “大叔,刚才有没有一个小个子痩小伙出来?” 门卫点点头,“有,往西边去了。” 秦漫奔出市局大门,往西看去,杜忠那矮小又单薄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老长,而那机车蜂鸣的声音也往前奔去。 “杜忠!” 他没有听到,依然忍着夜里的寒凉,裹着自己的外套低头往前走。 秦漫拔腿跟上,奋力狂奔。 前方路口的交通信号灯绿灯闪烁,转为了黄色,很快又跳到了红色,飞驰的机车青年只好减速,停在了斑马线上,摇头晃脑得切歌。 杜忠也被这个红绿灯拦下了脚步,静静得等候在原地。 秦漫松了口气,“杜忠!” 这次他听到了,回头看向秦漫,他不认识这个朝他奔来的女人,胆小如鼠的他,有一定程度的社交恐惧症,他会怀疑自己的听觉,怀疑是他自己听错了。 他冷漠得回头,继续垂着头想今后他的日子该如何过,那个家也回不了了,今天晚上又该去哪。 交通信号灯开始倒计时,机车空拉了两下油门,轰轰作响,随后在红绿灯变色的那一瞬间猛得从路口窜出去。 杜忠也向斑马线迈出步子,一步,两步,三步。 “嘭”得一声,车影快得只能见到一道影子,原本在行道线上的一个好好的人,顷刻从秦漫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秦漫一边拨打着120急救,一边冲过去。 杜忠被撞飞出去几十米,抛物线般得坠落在路边的景观带中,直接挂在了尖锐的花圃护栏之上,戳出来的金属尖头从他的后背贯穿至前胸,从心口喷出来的血顺着气管上涌,口中染血的牙齿像想关又关不上的闸门,不断往外喷吐活血。 他还没死,他还能看见自己胸口那根要命的金属尖矛,他还能感觉自己控住不住得在吐血。 杜忠想挪动身体,想把这可怕的东西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他是个义务教育都没念完的混混,他只有求生的本能,他根本不知道这会让他死的更快。 秦漫浑不怕得冲上去,也不管血会不会溅到自己身上,摁住他挣扎的身体。 “别动,千万别动,再坚持一下,120马上就来了。” 杜忠楞了一下,惧怕得哭出声来。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这是他近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他张口都是鲜红色的血,从嘴里冒出来,流到他的身上,再如成串的雨水一般,滴在景观带的紫色蝴蝶兰上。 而那肇事车辆还停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杰作,它亮着自己通红的尾灯,就像没有感情的杀手。 它还要确认自己的目标已被击杀。 秦漫恨自己没有配枪,要不然现在就把它打成筛子。 杜忠又呕出一大口血,一瞬间就把脚下的地铺满了红色,他们谁都知道回天乏力了。 杜忠好像知道自己快死了,咬着牙断断续续说道。 “我……不……” 杜忠憋着的最后一口气咽下,也没把这一句话说完,他空洞的眼睛死不瞑目得盯着黑夜的天空,嘴巴微微张开,淌出来的血粘稠得挂在嘴角,彻底没了呼吸和浮动。 秦漫用那只没有沾到血的手盖在他的眼睛上,轻轻得替他合上眼。 红色的尾灯闪动,肇事车辆在得到确认后绝尘而去,秦漫眼都不眨一下,冷冷得看着它从自己的视线中离开。 听到动静的人也从市局里赶出来了,江练远远就看到她笔直得站在已经死亡的杜忠旁边,一双眼睛沉沉得注视着前方的空无一人。 “赖明杰,封锁现场。” “杨雨贺、陈琦,即刻联系交警队,用我的名义,启用全网道路实时追踪。” 一道跟出来的还有洪谦和乔英,乔警花看到这满地的血不由皱着眉捂上了嘴,洪谦体贴得把她遣送回去了。 秦漫回头如被恶鬼上了身,手上还滴着杜忠的血,径直走来。 她的目光没有在江练的身上,反而在洪谦的身上。 她用那只血淋淋的手揪出了洪谦的衣领,虽因体型差距没能把他拎起来,却在气势上压倒一筹。 这一举动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江练抓上她的手,提醒她不要乱来。 “秦漫。” 秦漫视而不见,揪着洪谦依然不放手,看着他的眼睛冷漠道。 “洪队长,这是杜忠的血,是你放他出来的,他的死,也有你的份。” 她说话丝毫不顾忌颜面,江练低声呵斥道。 “秦漫!” 秦漫松开手还推了洪谦一把,洪谦往后倒了一步。 无论是江练还是洪谦,他们在见到杜忠的尸体时,心中都已经有数。 杜忠从市局被释放,到被撞身亡,期间仅仅十分钟,就被精准无误得干掉了。 就在市局不远的道路上,甚至还会停下来确认杜忠已经死亡,凶手已经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 说市局里没有人暗中传信,那就是神牌真的在天上看着。 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有秦漫忍不住去挑争端。 秦漫撇了一眼脸色很难看的江练,攅了攅手指,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 洪谦更是无地自容。 “私自扣押无罪人员,是每一位公职干警都不应该做的事,江队长,我真的做错了吗?” 江练沉默着,只是安慰性得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赖明杰正在布控的现场。 wap. /90/90629/19898732.html 第三十二章 完美逃逸 “肇事车辆是一辆无牌黑色速腾,根据监控显示,它是从渣家浜小巷中出来,驶入文水路,随后一路未减速,直到撞死杜忠在路边停留了不到一分钟,确认杜忠死亡后再次驶离,在文水路泥坊路路口减速左转,进入了泥坊路,泥坊路全段长有三公里,沿路是小区群,绿化遮盖率太高,只在道路尽头有摄像头,而这辆车驶入泥坊路段后,就消失了踪迹。” “而且最诡异的是,泥坊路是条断头路,之前尽头的丁字路口,在修路。” 赖明杰:“断头路?那不就等于瓮中捉鳖了吗,怎么往这种路上开?” 江练伏在电脑前跟着杨雨贺的描述看视频画面,秦漫双手环胸得靠在一边。 “对泥坊路段展开地毯式搜索,天亮之前,抓到这辆车。” 其他人听命去办,江练翻开最新的城市规划地图,找到了泥坊路段的全貌,着重对沿路段的可疑点圈圈点点。 秦漫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关上了门,略有怒火得对江练提出了异议。 “江队长,杜忠从离开市局到被撞死仅十分钟,他就死在市局门口的路上,从这个窗户望出去都能看见,你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练放下手中的笔,抬眼镇定道,“市局里有眼线。” 秦漫压抑得责备。 “那你不去找这颗老鼠屎,还放风声让他们去搜?能搜出什么来?!” 江练站起身来,揽过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摁,他轻抚她的后背,抚顺她因亲眼目睹杜忠的死,而无法平息的情绪。 “秦漫,在我身边,你可以适当放下戒心。” “你不是说,在山穷水尽之时,可以尝试去相信自己的直觉吗?如今,我就得蒙上自己的双眼,靠直觉走接下来的路。” 秦漫激烈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冰冷的双手开始有了温度。 江练感觉到她放松的肩膀,才松开她,抓着她的手。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市局内部不能为了一个眼线就此停摆,我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秦漫冷静下来,“可是你怎么能确定那些派过去的人,就是安全的?” “我不需要确定,我只需要相信我自己的人就行。” 秦漫还欲争辩,“可……” 江练打断她,不允许她再说下去。 “秦漫!别去与所有人为敌,也别去怀疑不该怀疑的人,要不然,你要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他又回去研究地图,秦漫终于回温的手攅了攅,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她若是有江练一半的沉得住气,说不定水鬼和毒龙就都能挖出来。 江练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在地图上圈圈画画,秦漫松开僵硬的身板,倚靠在一边,无地自容得垂下头。 “我对洪队长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点过了。” 江练笔下停顿,却没抬头。 “他性情耿直古板,又有点大男子主义,给他提个醒,也没什么不好。” 洪谦也是一样被拿着当枪杆子使,江练心里清楚,秦漫心里也清楚,可秦漫出口就是咄咄逼人。 江练放下笔,收起地图,牵起她的手。 “好了,什么也别多想了,跟我一起去找那辆车。” 秦漫跟着他走。 “你知道它会藏在哪里?” 江练:“大概吧。” 凌晨四点,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三个半小时,泥坊路全段停了很多警车,江练却没有在居民小区前停留,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一处施工的工地上。 他没有把车熄火,反而是亮着灯,照着前方的路。 一阵风吹来带着泥沙颗粒的寒风,令下车的两人皆是裹了裹外套。 脚步踩过一个硕大重机械的影子,还未完工的建筑空壳上方,一盏超大功率的灯照亮了这里的角角落落。 工地的守门员在岗亭里就着灯光呼呼大睡,这点动静根本就没闹醒他。 江练敲了敲玻璃窗,里面的人只是在简易的躺椅上翻了个身,便又开始打呼。 本以为干什么都温文尔雅的江练会再敲两下,可下一刻他客气的手指就捏成了拳,重重得敲在岗亭的合金窗框上,敲得里面的人还以为地震了。 守门员皱着眉,不高兴得爬起来,打开窗户,“谁啊!干什么?” 江练没有废话,拿出自己的证件,手机上翻出那辆车的截图影像。 “有没有看到一辆无牌黑色速腾?长这样。” 守门员就算有再大的起床气,看了证件也不敢说个不字,他揉揉眼,然后迷茫得摇摇头。 “没有啊。” 秦漫在旁边不屑道。 “别问他了,睡那么死,肯定什么都没看到。” 江练接受了这个结果,替他关上窗户,转头还是准备自己找。 守门员一看警察找上门,慌慌张张得去找工地负责人。 秦漫:“你怀疑车藏在这里?” 江练一边走一边做介绍。 “按照市政规划,这一块土地被斜阳地产拍得,用作房产开发,是一个主打河岸景观的高档小区,它背后有一圈天然河床,将来会做一圈沿河连廊,但河岸沿线现在还是未开发的状态。” 秦漫:“未完工的工地建筑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江练:“去岸边看看。” 他们脚步不停得往河岸走去。 巨大的探照灯光,可以衬出已经成型的主体楼层,一边成排的车辆规律停放,秦漫一个一个得看过去。 他们走的路不平坦,脚下都是碎石和泥块,要是到下雨天,恐怕是一脚一片泥泞。越往河边的路越不好走,秦漫只好分心再去看路。 一只手伸过来牵上她,“小心点。” 没两步,江练的脚步停下来了,此处已经不在那巨型探照灯的照明范围内,他打开手里的电筒向前方照明。 潺潺流水,在光照之下,波光粼粼,而隔绝在面前的,是沿河岸线不断向前蔓延的铁丝网。 工程队也怕在河岸旁施工有安全隐患,把还没有进入章程的沿河连廊全部用铁丝网封起来了。 江练的手电顺着走向照过去,直到光线达到的尽头,铁丝网全都深深扎根进土壤中。 “江练,看地上。” 手电的光下摇,照到了河边泥泞松软的土地上,均匀的两排车轮印歪歪扭扭,从他们的脚下,顺着沿岸线滚滚向前。 光线抵达不到的前方,有答案在等着他们。 wap. /90/90629/19898734.html 第三十三章 困境 晨曦乍泄,日光初升,重型起吊机嗡嗡作响,水面浮出一点深色的反光,黑色的喷漆锃亮如新,终是重见天日。 再过一会儿,一辆黑色速腾,从三米深的河床底部成功起吊上岸,连根拔起的淤泥搅的河水浑浊不堪,荡漾的涟漪往周边拂散开来,有一股浓重的湿性土壤的气味。 “江队,和监控车辆对比过了,外形吻合,右前方有一处撞击凹陷,但是车泡过水了,大部分可追踪痕迹都被破坏,需要叫技术来进一步确认吗?” “江队,问过工地负责人了,铁丝网此处的豁口是原本打断在这建一座通往对岸的桥梁而特意开口的,现场也没有人为破坏的迹象,应当是凶手故意将车从这沉入水中的。” “江队,除了河堤的车轮印,没有发现脚印和人行走的痕迹,车内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物品,打捞人员也没有看到水下有疑似尸体,人可能在车辆下水后,才从车内逃生的,接下来怎么办?” 江练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条河流贯通大半个兴津,下了水从哪个地方上岸都有可能,排查难度无异于对全市进行大排查。 况且能开进泥坊路这条死胡同里,又从这里沉车,毁灭痕迹,凶手对这地理环境的熟悉程度比在座任何人都强。 事发已经过去快六个小时,如此完美的部署,人早就已经能逃到天涯海角了。 “我知道了。” 他只是倚靠在建筑一楼的承重柱上,疲惫得揉捏着眉心。 秦漫抽着烟在一旁无声得陪着他。 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沙沙作响,秦漫看向来车的方向,张局起了个大早,肿着眼泡从车上下来,开车的洪谦也只是下车靠在车门边抽闷烟,眼巴巴得看着这边忙活,也不去插手。 张局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什么,洪谦闷闷得点头应和。 秦漫提醒江练,“张局来了。” 江练深呼吸,“你在这等我。” 他迅速调整好状态,走上前把张局带到人少的地方,从秦漫这个角度能看到他们交谈的身形。 张局先是语重心长得说了一段开场白,从沉重的表情不难看出事态的严重性。随后江练语速均匀,不缓不慢的回复。 秦漫读懂了一句唇语。 杜忠的死,我来负责。 张局暴跳如雷,恨不得给他脑袋上呼上一巴掌,但是余光瞥见秦漫正在盯着他们看,拽着江练又往粗大的承重柱后面藏匿身形。 秦漫彻底看不见了。 她抽着闷烟,和被晾在一边的洪谦一模一样。 她走向洪谦,看到他的衣领上还有一片晕开的粉红色,应该是用清水洗过了血迹,却没有处理干净。 洪谦看到有人靠近,微微瞥了一眼,就又缩回去了,猛抽一口烟,吞云吐雾得把自己埋在烟雾里。 秦漫的烟头掉在地上,被她一脚踩过去。 “洪队长。” 洪谦闷闷道,“你要是还想替你们江队长出气,也最好挑张局不在的时候。” 秦漫放下身段,诚恳道歉。 “抱歉,是我唐突了。” 洪谦周遭的烟雾飘散,一个一米八九的彪形大汉,面露羞涩,没有正面接受她的道歉,也没有得寸进尺,另辟蹊径得去夸她和江练。 “你还挺会选人的,你们江队长确实比我强,我就是一钢铁直男,以前还总觉得他这么年轻就爬上了队长的位置不可思议,现在想想,难怪他的仕途,又快又准又狠。”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江练那小子,还是小我四届的学弟,如今我都得叫他江队长,我曾经,还不服气得找他单挑打架,两个人都打到进医务室,被赶来的张局骂得狗血淋头,我还吃了个处分,他什么事也没有,你说说看,张局有多偏心,就认定架是我挑的。” “我都准备再干一场了,结果第二天,那小子跑去局长办公室闹,要给他头上也扣一个处分才算公平,给张局气得,只能就此作罢。” “他搞完这些还到我这来挑衅,说让我有不服就尽管闹,他搞不定就算他输,就这种人……呵……” 洪谦叹息一口,“我一直以为我们谁都没有比出个输赢来,现在看来,是他不让我输。” 秦漫:“洪队长,不仅是你,他不会让任何一个自己人输的。” 洪谦苦笑,“你的个性和我有相似之处,江练这小子善于攻心,有一千张脸皮,你小心被他拿捏,被卖了还数钱。” 秦漫微笑道,“已经卖了,还没给钱。” 洪谦和秦漫相视,皆是噗嗤一笑。 “说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张局背着手走过来,江练跟在其身后。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江练点头,替张局拉开车门,目送着车驶离。 “你与洪队长说什么了?” 秦漫目光随车游离,“他跟我说了一些,你的陈年旧事。” 江练狐疑得扭过头,“我有什么陈年旧事?” 秦漫一耸肩,“你自己想喽。” “他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秦漫:“没有。” “他是不是诬陷我?” 秦漫:“诬陷什么?” 江练正经道,“没什么。” 秦漫细眯着眼,凑近了盯他的脸,从他的面部表情抽丝剥茧。 “江练,你不对劲,你心里有鬼。” 江练挪动了一下眼珠,“有吗?” 秦漫十分确定,“你有什么把柄抓在洪队长手里……” 江练瞥了一眼正在忙活的其他人,谁都没有空管他这,随后双手捧上她的脸,飞快得亲了一口,警告道。 “不许再这么看着我,要不然就不止这一下了。” 秦漫整个人萎靡下去,遮掩着往没人的方向躲,心中暗自算盘,她得和洪谦打好关系,迟早有一天,要把那小秘密撬出来。 “走吧。” “去哪?” “回市局。” “你不管这里了?人还没找到啊。” 江练莫名生出了一种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豁达。 “狼人一个接一个出现,神牌想方设法,想让我耗费大力气在河道排摸中,大海捞针得找凶手,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那我就更不能随他的意了。” 秦漫:“你想到其他办法了?” 江练:“算也不算,我有一条新的思路,但是缺少关联证据,在出结果前很难推上正轨,所以我想先一个人去试试。” 秦漫扯扯他的衣袖,“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这种不合规矩的事,不能放在明面上办,我却最是拿手了。” 江练轻轻刮过她的鼻梁。 “八字还没一撇,就这种事冲在最前头,问过我了吗。” wap. /90/90629/19898735.html 第三十四章 另辟蹊径 江练装模作样得给手下的人下了命令,72小时内通过河堤监控排查出嫌疑人,让几位小弟叫苦连天。 赖明杰:“江队吃错药了?且不说监控不完整,这条河有多长,光看地图我都已经要翻白眼了。” 陈琦:“以这凶手的狡猾程度,他肯定会避开监控路段的,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么容易逮到……” 杨雨贺任劳任怨,“少说两句吧,你们真想让这案子,变成江队手上第一起悬案啊?” 陈琦嘟囔道,“江队经手的案子,还没有抓不到凶手的。” 杨雨贺:“那就听从江队的指令,让我们往哪打,我们就往哪干,别瞎想了。” 陈琦坐在椅子上蹬腿滑过来,悄悄道。 “小杨哥,你有没有觉得,杜忠死得太蹊跷了?刚从市局出来,就好巧不巧赶上一起车祸,跟提前安排好似的。” 赖明杰也凑上来,“是吧,我也觉得。” 杨雨贺斜眼看了看他们,一人塞了一个小面包。 “少说话,多喝水,少谈感情多做事。” 没得到回应的两人又屁颠屁颠得滚回去,杨雨贺搓了搓键盘上的污渍,好像有点明白江队长的良苦用心了。 秦漫去找江练的时候,他桌子上的成堆的档案袋已经把他整个人都埋在里面看不见了。 “我去,这么多,你要干嘛?” 江练边找边翻,“重新整合信息。” 秦漫弱弱得询问,“要我帮你吗?” “不用。” 她也就那一说,根本没有揽这瓷器活的金刚钻。 但她看了一眼封面,“这是钱永斌的案子?” 江练又打开一份档案袋,“嗯,不仅是钱永斌,我把近年来的大型伤亡案件全部调出来了,凡是被害者有涉黑涉|毒的,都会重新列入整合对象。” 秦漫冰雪聪明,江练只是随口提点就明白。 “你在找他们的重合点?” 江练奖赏性得看她一眼。 “是,神牌躲在暗处,但只要出现过,我就不信,他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秦漫虽是不能帮他办正事,但是帮他把已经查阅过的档案悉数装回去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规规矩矩得归档,活像个敬职敬业的小秘书。 “好了,都送回去吧。” 江队长用的顺手,真就把她当秘书使唤了。 秦漫看他钻研得入迷,也没计较,抱起一沓就走,小心翼翼得往档案室走,估计是江练打过招呼,档案管理员看到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 “都按编号重新放好。” 秦漫看她爱答不理的样子,就自己去找号位了,在档案架之间来回穿梭,密密麻麻得排架一番好找,仰头却看到一排没有编号的档案。 这些档案有些已经褪色落灰,很明显不是空的,却没有名字。 她趁着管理员不注意随意抽下来一份,打开里面竟然还有一层,不过这一层有编号和名字了。 019号,殷逸。 再往下看,是一张彩色照片,照片一个年轻男子身着深蓝色制服,国字脸,长相阳刚,并不算帅气,就是囧囧有神的眼闪烁着光点。 秦漫的胆子不是盖的,她还要打开里面尘封的档案资料一睹为快,根本不顾管理员已经走过来了。 【殷逸,019号卧底,xxxx年潜伏于苍狼组织内部,于xxxx年潜伏身份被发现,确认牺牲,追封烈士。】 剩下的她没来得及看,一把拉下一排档案,掉落一地,她慌慌张张蹲下身去捡,管理员就正好走到了她那排,狐疑得看着她蹲下身收拾的背影。 “你是新来的吗?刑侦档案在那边,这边是人事档案。” 秦漫手里把那份档案装好,还不忘回头和她赔礼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管理员喃喃自语,“毛手毛脚的。” 她把所有档案放回原处,眼睛扫过那一排没有编号的档案,向前辈们浅浅鞠躬,去干正事了。 回来的时候,江练愁眉不展得面向窗外,洪谦站在他的旁边吞云吐雾。 “这个我真没有办法,我手里的线人还达不到那个等级,贸然行动,我怕你会有危险。” 秦漫刚好就听到这句话,两人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 洪谦和江练皆是各自偏向一方,谁也说不通谁。 良久过后,“洪谦,其他问题你不用考虑,我只需要线人把我介绍进去就可以。” 洪谦咬死不放,“我说了不行,江练,杜忠才刚死,你让我再把你推进去吗?” 江练无奈得闭了闭眼。 “洪队长,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洪谦没有再反驳,他余光看见了秦漫,匆忙道,“再容我想想。” 这就擦着秦漫的肩离开了。 秦漫目送他离开,把门关上之后,又回头看向江练,“这是怎么了?” 江练深深叹息,“我找到那个重合点了。” “御九夜国际娱乐会所,胡蜂、裘大伟、钱永斌都曾去过这个地方,连时间点都相近。” 秦漫乐道,“那还在等什么。” 江练:“问题就是那个高级会所,是全会员制,不接待陌生人,新客户想去,必须要由老客户引荐,也就是说,我得想办法混进去,不然,就真的只能拉着警笛去了。” 秦漫了解过后,“所以你就想让洪队长的线人帮忙送你进去?他刚把一个送上绝路,怎么可能答应你。” 江练被这临门一脚卡得头疼。 “可是我如果光明正大得登门造访,势必打草惊蛇。” 秦漫晃晃悠悠得卖着关子。 “这办法呢,也不是没有,江队长,其实你不用去求人洪队长的,你眼前就有一个能帮到你的贤内助,为什么还要去求别人呢?” “你有办法?” 秦漫就是不给个痛快。 “路子嘛,挤挤还是有的,就是咱两的主次关系得换换。” “江队长愿不愿意屈尊降贵,当一回我的小弟啊?” 江练咬文嚼字,着重咬了一下前三个字。 “大丈夫,能伸能屈。” 既强调了自己的主权,也给足了面子。 秦漫满意得点点头,“来,先叫个姐来听听。” 江练活动着筋骨,手指关节个个掰得咯嘣响,后槽牙抽动。 “士可杀,不可辱。” 他明明气的牙痒痒,还要保持淡定。 这里面燃着火,外面还结着冰的样子,快把秦漫给稀罕死了。 wap. /90/90629/19898736.html 第三十五章 暗访调查 霓虹灯起,笙歌夜鸣。 江练把车停稳在路边,扭头问道。 “人到了吗?” 秦漫忙着把裤脚塞进皮靴里,又紧了紧腰束,好久没穿紧身装把她勒得浑身不得劲。 “草,我以前是脑子被驴踢了吗,为什么喜欢穿成这样?!” 她从前的装束因为要戴不少刀具和枪具,为了方便活动和拿取武器,都是这种紧身装束。 江练有点挪不开眼,“你真的要穿成这样吗?” 秦漫冲道,“你以为我想?只有这样,那大胡子才能认出我。” 江练悄悄吞咽唾沫,秦漫隐藏的身材曲线一览无余,再随意抓两下扎起头发,像一位高贵的贵族女郎。 随后,一副金丝框眼镜从后排递过来。 秦漫命令道,“戴上。” 江练迟缓接过,质疑道,“为什么要戴眼镜?” 秦漫:“江队长配合一下,遮盖一下你引人瞩目的美貌,可以吗?” 江练不情不愿得戴上。 他的气质本就温和,戴上眼镜的他显得更加儒雅斯文,威胁性降到最低,几乎可以跻身被保护的弱者行列。 秦漫满意得拍手,“绝了,江练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眼镜焊在你脸上?” 江练没搭理她,低声道,“有人来了。” 车窗被敲了两下,随后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拉开了车门,向里探身查看。 “呦,还真是您!” 秦漫施舍般得拍拍一旁的座位,示意他上座,他忙不迭上车,乐呵呵得给烟孝敬。 秦漫高贵得屈尊降贵,收下了这根烟叼进嘴里,大胡子便小心翼翼得给她点火,真就像小弟给大佬敬烟。 江练这个司机只能当什么都没看到,起步开车,再次驶入灯红酒绿中。 “姐怎么有空来兴津这小地方了?” 秦漫吐出一口烟圈,“回来扫墓。” 大胡子试探道,“姐是兴津人?” 秦漫瞥过一眼,“我养母是。” 大胡子不敢再多打听,谄媚道。 “姐,您告诉我伯母的坟在哪,往后我替您去扫,风雨无阻。” 秦漫鄙夷的眼神飘过去,冷淡道。 “就你,也配?” 大胡子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了,“是是是,姐教训的是。” 秦漫的手指点点,烟灰落到车上。 “这御九夜国际是个什么鬼地方,想去玩玩还这么难?” 秦漫这一提,大胡子也气不打一处来。 “害,御九夜那可是咱这有名的黄金地,据说背后的金主可大有来头,本来就是给建了给自己人玩的。” 秦漫细眯着眼,“自己人?谁才算自己人?” 大胡子:“您可别误会,您可是最正宗的自己人了,不过他们哪能认识您这等人物啊,这不我来接您了嘛。” 秦漫扭过头去看窗外,嘴里还在嘟囔。 “算你识相。” 江练一打方向,车驶入了绿荫中的一处豁口,随后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映入眼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辉,车道上还有灯带指引,像铺着金色的地毯引贵客进入前方的环形回廊。 车刚停稳,立刻就有穿着燕尾服的门童前来开门。 秦漫一下车就气场全开,眉宇间皆是舍我其谁的霸道与自信,然后他看着江练文质彬彬得下车,将车钥匙交给门童的时候还轻声说了声谢谢。 秦漫:“……” 你见过哪个这么有礼貌的保镖…… 门童拿了钥匙还不动,江练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 秦漫上前解围,往门童手里拍了一张百元大钞,傲慢道。 “不用找了。” 门童鞠躬致谢,这才把车开走。 趁着这个机会,秦漫靠近江练,嘴唇也没动得轻声腹语。 “你没玩过吗?装的像一点……” 江练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不像了,整理一下西装,推了推总是下滑的眼镜。 秦漫彻底放弃了,算了吧,别逼他了。 进门的时候忽然警铃作响,秦漫和江练皆是一惊。 立刻就有保安拿着托盘冲过来,“先生,请把眼镜摘掉,我们这门有金属探测。” 这门的作用不言而喻,放止有人带刀具或是枪械进来。 江练摘下眼镜放在托盘上,这才顺利走进。 大胡子在和大堂经理交涉,见到秦漫身后还跟来的那个气质格格不入的司机。 “哎,姐,怎么他也跟来了?” 江练还在重新戴上眼镜,秦漫三两步上前,凑近大胡子悄悄说道。 “那小子长得不错,是姐的口味,带过来玩玩。” 大胡子扭头打量,江练白白净净,一身不染尘埃的脱俗气质,确实是个不错的小白脸。 圈子里的风气什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人面兽心的家伙比比皆是,看上一个玩个一夜就扔,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我明白了,姐,你等着,包您玩得满意。” 五分钟后,大胡子交给她一张房卡,就挤眉弄眼得送她进了电梯。 江练跟着她来到一个包间的门口,左右环顾,秦漫刷着房卡进门,锁了门,做嘘声状,仍是不让江练出声。 到处检查有没有窃|听窃视装置,她推开一个房门,昏暗的灯光呈暗红色,像旧时洗胶卷的场所,只不过房间里一张有点像担架的床,四角还有扶手,旁边一张硕大的凳子上还吊着圆环和绳索。 她对这些俗物直接忽略不计,一手揪下藏在插电口背后的微型摄像头。 江练站在屋门外,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却还是控制不了额间的青筋跳动。 饶是他没玩过什么野的,也知道这间房是干什么用的,以此类推,就能知道方才秦漫对那大胡子说什么了。 “你倒是会玩。” 秦漫看也没看,“你说后面那些吗?我可没兴趣,倒是见过不少死在上面的。” 她不管这点小插曲,在刑具台上挑选趁手的防身器具。 “别愣着了,我猜到这里禁止外带武器,所以特意让大胡子挑了个这样的房间,要不然你上哪搞东西防身?” 说着她就把那一把小匕首给了江练,“这刀没开刃,还是不够利落,勉强用用吧。” 随后她又看中了电击棒,“怎么是插电的?那不行……” 秦漫还在挑选,“皮鞭会使吗?” 江练掰过她的脸,秦漫看着他戴着的金丝框眼镜在红光下折射出夺目的耀斑,透过镜片,那双眼睛又冷又静,明明他什么都没动,却就是惹得她乱了呼吸。 “你刚刚对那大胡子说什么了?” 秦漫虚心得撇开眼,又胆大得去看他。 “姐想玩你。” 江练醉翁之意不在酒,声东击西得抓起一圈皮质捆带,将她的手反扣到背后,以怀抱之势将她捆在了那张床的扶手上。 “你干什么!” 江练干净利索得打了个死结,把唯一一把可以割开捆带的匕首耀武扬威得拿在手中炫耀。 “你的礼物我收下了,在这等我回来。” 秦漫尝试挣脱,“江练!你恩将仇报?” 江练微笑回道,“不,是以牙还牙,祝你玩得开心。” 他走得毫不拖泥带水,留下秦漫咬着牙的咒骂。 “我他么干翻你!” 江练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等着。” wap. /90/90629/19898737.html 第三十六章 竟然是她 江练事先查过御九夜国际的经营执照,拥有酒吧、汤泉、娱乐包间、ktv、还有台球保龄球等多种轻运动设施。 而胡蜂等人的消费习惯多聚集在酒水,他觉得来此地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最顶层的观光酒吧。 这一体化的地方,到哪花钱都只需要刷一下房卡就行。 “先生,需要喝点什么?” “柠檬水,谢谢。” 他的金丝框眼镜很好得掩盖了他四处打量的眼神,这个地方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既没有女郎在舞池中间肆意扭动,也没有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连到此的人说话都不会很大声。 中间艺术感满满的弧形吧台内,酒保摇着花手在熟练得制作鸡尾酒,放松的古典乐从音响中温和播放。 很快,柠檬水被送来,他的目光被不远处两个沉默的男人吸引。 一个人用手指在桌上笔画着阿拉伯数字8,另一个人摇摇头,伸出五根手指。那人笑着喝了一口酒水,说了句话。 江练读懂唇语。 “现在风声紧了,货不好走,这个数已经看在兄弟你的面子上,给的最低价了。” 另一个低头想了想,咬了咬下唇。 “我再加一成,我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兄弟要养活,再高,就真没得赚了。” 江练心下了然,这地方恐怕是找对了。 正欲起身,沙发卡座上一个陌生女郎端着蓝色的鸡尾酒坐在了他的对面。 “帅哥一个人吗?” 女郎的红唇饱满妖冶,眉目含情,脸型是现如今网上最追捧的尖瓜子,身材曲线如假人般完美,一看就下足了刀子。 她放下酒杯,倾身向前,故意露出两只大白兔给他看。 “以前没见过你啊,哪个道上的?” 还没等江练回答,她就伸手把他的房卡抢过来翻看。 “原来是大胡子的人啊,他人长得寒颤,眼光倒是不错,许久没见过长这么干净的了。” 她闪闪的猫眼美甲伸到江练面前,把房卡还到了他衬衫的口袋里,扬起了一阵浓郁的香水味。 她跷起腿,短裙里的肉色若影若现,欣赏自己刚换的美甲。 “你长了一张我很喜欢的脸,所以我今天可以不收你佣金,以后记得,有事都来找我。” 江练想拒绝,可下一秒,她开出的条件实属措手不及。 “说吧,想打听什么消息?” 江练大概明白这典雅拒绝喧嚣的地方,到底是用来干嘛的了。 无论是胡蜂还是裘大伟,他们花大价钱来这里不是来买醉的,是来买消息的。 他以退为进,“姑娘找错人了,我就是来找酒的。” 女郎不屑得呵呵一笑。 “这可真是我听过,最好玩的笑话了,你看看到这来的人,哪一个不是别有用心呀。” “看来还是个没什么经验的雏儿,不过没事,我就喜欢嫩的,别怕,姐姐我不吃人。” 江练顺水推舟,“这儿人多眼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女郎十分满意这懂事的小白脸,起身领着江练走。 江练跟着她走到一个房间里,关门就粗暴得把她双手反拧控制住,女郎刚想呼救,喉间就抵上一阵金属的冰凉。 那把没开刃的小匕首立刻把她吓唬得不敢说话了。 “别叫,不然就会见血。” 女郎颤颤巍巍得点头,还想回头看他,被他一推搡,喉间的冰凉触感更强了。 “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江练:“有多少像你这样的线人?” 女郎:“我……我也不知道啊,应该,应该这里都是吧……” “你们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女郎感觉他的措辞和问题都很奇怪,不像是大胡子的人会问的问题。 “哪里来的?我们这就是转卖消息的地方,有人买自然就有人卖啊。” 江练听懂了,御九夜都还不是源头。 “认识胡蜂吗?” 女郎轻轻颤抖着点头,“认识,认识!” “这一个月内,他从你这买过什么消息?” 女郎:“他已经很久没来找过我了,他在这吃得开,有的是女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那他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女郎求饶道,“大哥,我就是一二手贩子,我的消息也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不过就是哪里有货,哪里有人,哪里有钱的消息,什么得不得罪人的,是我们这行的禁忌,不能碰的,会招来杀身之祸。” 江练看她也不像胡说八道,女郎继续添油加醋。 “你要是本事够大,可以找咱们这的老大,她那有一手的,上头来的料。” 江练被吸引了注意力,“老大?” 女郎趁机偷摸用高跟鞋跟去摁床板下的按钮求救。 “对,咱们这管事的,她那的消息是一手的,蜂子得罪了谁她肯定清楚。” “那她人在哪?” 女郎的鞋跟猛得一发力,隐藏的按钮被摁下,全屋都开始鸣警报,江练快准狠得把女郎打晕,收起匕首推了推眼镜离开房间,刚出门,就已经有一个巡逻的安保追过来了。 “别跑!” 电梯正在上行,这一个应该是刚好在这一层巡逻才来得那么快,江练拔腿就跑,跟着地上逃生通道的指示,把他往昏暗的逃生楼梯引。 很快,两人就都消失在楼梯间的防火门内,一大波安保也从电梯中出来,直直得赶往报警的房间。 不一会儿,江练换好了安保的制服,摘下了那副金丝框眼镜,从防火门中走出来,又光明正大得混入了赶来的大部队中,往那个事发的房间赶,默默藏在不起眼的最后。 保安队长到现场看了一眼情况。 “通知西总。” “刚才已经通知过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走廊里高跟鞋的声音掷地有声,江练藏在一个身形差不多的人身后,探出一只眼来看过去。 暖黄色的水晶灯光下,一袭红裙的女人脚踩红丝绒高跟鞋,一头精致的大波浪迷人卷翘,红唇微笑,正低头调整抚摸自己的耳垂。 他觉得这个女人的气质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女人抬起头,似宝石一般的明眸望过来,发丝在她的肩胛处飘扬。 他瞳孔微缩。 正是那天在案发现场莫名出现,给他名片的那个女人! wap. /90/90629/19898739.html 第三十七章 新仇旧恨 江练手下留情,根本没把秦漫捆得太紧,皮质有弹性,她慢慢磨开了捆带,刚冲出去,就听到响起的警报。 她咬着牙,“江练你到底在干嘛。” 一个条子在这种地方横冲直撞,一人一口唾沫都足够淹死他。 但是她自己对这所谓的娱乐会所也不了解,纯碎就是听江练提了一嘴,然后一拍脑门就开干了。 她不敢直接打电话过去,就只能靠眼睛走到哪里寻到哪里。 转角处她撞上了一个浑身酒气的醉汉,身后四五个小弟忙着上前搀扶。 秦漫没有多管,只是随口说了声抱歉,便欲离开。 那醉汉却不依不饶,“站住。” 他尽力睁开自己微醺的眼睛,去看清眼前的背影。 “这不是漫姐吗?” 秦漫一顿,回头仔细看那醉汉,油头粉面的寸头,两颗门牙格外醒目,夹克衫皱皱巴巴,老虎状的皮带头磨得锃亮发光,尽管她已经在竭力回忆了,也还是没记起这么个人。 那人拎着手里的酒瓶走过来,“还真是啊,不记得我了?” 秦漫警惕得上下扫视。 “不记得我也正常,贵人多忘事,您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记得我呢,不过……” 他将酒瓶随手丢弃,落在地上叮铃哐啷响。 他的手撸上另一条手臂,衣袖被拎起的那一刻,秦漫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同样是这只手,同样是这样的动作,拎起衣袖的一瞬间,锋利的刀扎下,直接没入腕关节。 刀锋一扭,如同分割猪肉一般,轻而易举得卸下了一整只手。 “你还记得这只手吗?” 她全都想起来了,这个人曾是自己的手下,跟着自己混过一段日子,但品行大有问题,欺软怕硬,总是狗仗人势得找茬。 她看不惯许久,终于有一次在他小题大做,动手扇人巴掌的时候没忍住,亲手卸了他的手,一脚踢了出去。 随后这个人就再也没出现过,她也懒得去管。 秦漫冷道,“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叙旧。” “漫姐!别着急走啊,这许久未见,怎么你身边,连个撑场子的都没了?需不需要哥几个,帮帮你啊?” 秦漫知道这人是黏上了,甩不掉还会给江练带来麻烦。 她不满得侧过脸。 “你想怎样?” 那人气焰越发嚣张,“也不知道这些年你这些年干了什么,我怎么听说,大老板那,换了一波人,你这是失宠,也要到这地方来找营生了?” 此人明摆着记恨当初断手之仇,原本忌惮她是所谓大老板身边的红人,有贼心也没贼胆,只能憋着。 可现如今的秦漫,只是颗被丢弃的棋子,昔日遮天权势荡然全无,便再也不用有所忌惮了。 秦漫急着找江练,又摊上这档子旧仇,上火得要命。 “你最好注意点你的措辞,我能卸了你一只手,另一只也不在话下。” 她不想再耽搁下去,趁着他被吓唬愣神的功夫,撒丫子狂奔。 “死婊子!还想诓我!今天你不给老子留下一只手来,就别想走!” 另一边,红裙女子在簇拥下走近,江练偏开脸错开她的视线。 “西总。” 她轻轻点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郎,“我还以为怎么了,就这点事也叫我来?” “您不是说过,这段时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得经过您吗?” 女子探了探她的颈脉,一旁有人解释道。 “是被打晕了。” “那你们还楞在这干什么?去找人啊!” 女子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得离开,却还剩最后一个却岿然不动,全当她的命令是放屁。 她察觉到不寻常,回头看向那个不动的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她认出了江练。 她根本不怕,慢条斯理道。 “我还道是谁,原来是贼喊捉贼。” 她踩着高跟鞋走近,将细致到没有一丝细纹的手指放到他的胸前,轻抚那身安保制服。 “警官,我不是给过你联系方式吗,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找我吗?” 江练脱去那不合身的制服外套,连着她的手也一并掀开。 “罗茜西,御九夜国际名义控股人,原来就是你。” 罗茜西大方承认,“是我,不过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一没犯法,二没惹事,单缴的税都够养百来个你这样的小警察了。” “我挣的都是干净钱,会配合你们调查任何经济问题,但你若是来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那我就无可奉告了。” “说来,你们人民公仆做事都是光明正大的,也不知道警官你,如此暗访,意欲何为?真是耐人寻味。” 江练微笑着挽起袖口,“你误会了,我现在只是一位,来买消息的顾客。” 罗茜西捂着嘴笑,江练知道的比她预想得多,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好啊,生意人嘛,只要有钱赚,管你是何方神圣。这笔生意我可以接,不过,就要看你付得付不起价钱了。” 她瞪圆了眼睛,“看你也不是能买得起的人,所以,你准备拿什么跟我交换?” 江练眉眼淡漠,“交换嘛,我倒确实有一样东西,足够换你现在手上所有的筹码。” 罗茜西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算什么?童话里的故事吗?” 江练:“你不用这么着急下定论,交易会一直存在,我会把你的筹码,像洋葱一样,一点一点得全部剥开,你可以到时候,再考虑我的提议。” 江练唇角轻勾,自信得向后退,“后会有期。” 罗茜西站在原地看着他从眼前消失,噗嗤一笑。 “真是个有趣的人。” 忽然楼下传来一声巨响,似是有金属物砸在地上,造成了不小的动静。 她拨弄着卷发走出去,站在通道栏杆高傲得前向下望去。 四五个男人发疯似的对一个女的穷追不舍,那女人回头一脚差点把一个瘦子踢翻下楼,千钧一发之际不仅收力,还出手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拖回,扔给了其余追她的人。 那一脚不收力,那瘦子现在就已经掉下楼摔成泥了,她明明有这个实力,却就是不敢闹出人命。 “有意思。” 罗茜西拨通电话,命令道。 “五楼e区,十分钟内解决,这几个人,全部进黑名单。” —— 秦漫一路跑一路掉装备,全是她从房间里搜罗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是一样趁手的都没有。 皮鞭一挥,虽是把他们抽了个底朝天,却也差点给自己破相。 百宝箱被掏空,秦漫也一身轻,赤手空拳得钓着这些人,一边跑一边找江练。 “江练,等我找到你,连你也一起抽……” 她一心两用,根本也没把后面的人当回事。 忽然迈出的一条腿莫名其妙改变了落地角度,整个人重心不稳得向前倾倒,摔倒在地。 秦漫抱着自己的身躯滚动,以保护自己不受伤,晃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这是被甩过来的鞭子缠到脚脖子了。 她一路扔,那丧心病狂的家伙就一路捡,她用不趁手的鞭子被他捡了便宜。 她松开缠在脚上的皮鞭,这一阵功夫,那些人就围上来了。 秦漫站起身来,转动了一下脚踝,好歹是没扭到。 那醉汉的酒劲是越跑越起劲,嚣张的气焰令头顶都冒白烟。 他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你不是看不起我吗,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也有被我逮到的一天吧。” 他一个眼神,秦漫身后的两个人就双双架住她的胳膊,但是怎么也压不下她劲瘦的腰杆。 秦漫眼一沉,“那我可要动真格了。” 醉汉举着他的酒瓶上前,想要往她脑袋上砸,秦漫侧头躲过,双腿奋力一瞪,双手架在那两人身上腾空旋转。 先是一脚踢在了那醉汉的胸前,受刺激的胃部立刻产生痉挛,挤压着酒液上涌,就快从嘴里吐出来。 紧接着又跟上一脚,把他微张的下巴往脑门上磕,白眼上翻,脑髓震颤,刚要准备吐出来的酒液在嘴里翻江倒海,从两边的缝隙中喷出来,酸爽无比。 旋转落地的瞬间,秦漫再双手用力回笼,抓着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双双迎面碰撞,脑袋嗡嗡作响。 那瘦子抓着皮鞭当绳索从后方来勒她的脖子,柔软纤细的脖颈顺势后仰,手抓上那人的肩膀,侧肩一顶,就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直接砸在了还在扶额缓冲的另两个人身上。 秦漫喘息着,得亏这是个营养不良的瘦子。 做完这些她拍拍手就想溜,谁料这瘦子还是个忠心护主的狗,自己被摔得七荤八素,手是不松得抓着她的一只脚。 她心下一横,又是一脚猛踢他的腹部,直接滑行撞上了栏杆下方的透明玻璃,巨大的冲击力令钢化玻璃瞬间碎成渣。 她一愣,一向不想惹是生非的她这下算是破戒了,就这样,她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回去怎么跟江练和许劲风交代。 冲动虽是魔鬼,但心软更甚。 她一直在尽力避免伤亡,搞得自己越来越劣势。 那醉汉怒气冲天,如一头蛮牛一般得冲过来,顶着她往墙上撞。 被酒冲昏了头的人仿佛没有痛感,任凭秦漫怎么用手肘猛锤他的后背都没用,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用头直接撞她的脑袋。 秦漫一阵头晕目眩,浑身失力得靠着墙角滑下。 那醉汉眼若铜铃,涎水一滴滴得往下掉,仿佛没了神智的疯子,已经醉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他一脚踩上秦漫的手,像碾一只蚂蚁一样。 “是这只手吧,是这只手干的对吧……” 他深吸一口气,像踩烂葡萄一样,再次重重落脚,要把那只手踩得稀巴烂。 秦漫头昏脑胀,从头到脚的神经都在发麻,大脑的指令石沉大海,无论怎么想收回手都无济于事,眼睁睁得看着他的脚落下来。 她闭上眼,嘴角甚至还有点微笑弧度。 她在嘲笑自己,这就是她,一个坏又坏不彻底,又没法再好好做人的她。 这就是她应得的下场。 wap. /90/90629/19898740.html 第三十八章 一起肮脏 忽得一阵风刮起她的鬓发,风里有她熟悉的味道,清新冷冽。 她睁开眼,是江练半蹲在她的眼前,捧起她四处破皮的手,一双本没多少情绪的淡漠眼,此刻正由内而外燃起熊熊烈火。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她。 她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那阵风又刮起她的鬓发。 江练出手不似秦漫有所顾忌,那醉汉直接飞出去数十米,此刻正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狂吐,眼神恍惚得不省人事。 秦漫好不容易调动起舌头,“江……江练……” 她尝试把自己慢慢撑起来,她想阻止。 可是江练已经冲到了醉汉的边上,双手拎起他,强迫他站起来,然后又是一拳揍上他的脸,整个下巴都被打歪,醉汉重重摔在地上,呕吐物混着涎水不断从歪斜的嘴里流出来。 剩下的那些小弟吓得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目瞪口呆。 不远处的走廊,不放心的洪谦带着人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御九夜的安保队,大老远看到此情此景皆是加快了脚步。 楼上伏在木制栏杆上的罗茜西看得津津有味,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江练全心全意得修理那醉汉,又看准了方才踩过秦漫手的那只脚,一脚踩下去,咔嚓骨折的声音如同折断一根筷子那么干脆利索。 那醉汉已神志不清,也痛得直哼哼。 洪谦加速跑过去,在江练还要再下一脚之前,拦住了他。 “别打了!” 洪谦拉开他,他还想再踹一脚,搞得两个人都差点站不稳。 洪谦低声怒吼,“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洪谦一方面希望他还有点理智,一方面又希望这是他完全没了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事。 江练眼神飘到他身上,一边整理自己的袖口,一边调整呼吸,收敛火气,冰冷冷得无所谓道。 “打死了算我的。” 很好,他不仅是完全清醒的,并且,还很符合他的作风。 他只是脾气好又识大体,但不是好欺负。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他知道自己身为刑侦队长,还肆意殴打他人,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只因为这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不会瞻前顾后,他必定会放肆一搏。 洪谦此刻是奔溃的。 “你在说什么浑话?” “这里交给我,你赶紧滚回去洗把脸!好好清醒清醒!” 江练调整好自己,转身快步走向秦漫,引得那头受到惊吓的余党们连滚带爬得跑。 但他根本没管这些人,蹲下身,弯腰抄膝抱起秦漫就走,真把这烂摊子留给洪谦收拾了。 洪谦看看地上那还在哼哼的人,真是狗见了都嫌弃。 乔英跟上来,“洪队,现在怎么办?” 洪谦呼噜着自己的头发,免得自己被气冒烟。 “先把人送医院吧。” “真是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 乔英抬头与趴在栏杆上目睹了一切的罗茜西对上了眼神。 罗茜西见好戏收场,红色的身形转身离开。 乔英又试探性得踢踢地上躺着的人,如同一滩烂肉一般,摇着头感慨。 “啧啧啧……” “算你倒霉。” 秦漫对江练发火耿耿于怀。 尽管她知道江练的骨子里根本就不像表面那样温和平静,但他爆发出的惊人战斗力让她惊大于喜。 毕竟她尽力不闹出事,倒是不知道江练怎么想的,说动手就动手,上去就把人差点揍死,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下如何收场。 “江练,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她活动着那只破了皮的手,“我没什么事,你看。” 江练目视前方,呼吸沉重,抱着她的手烫得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 “以后你不需要有所顾虑,就算你失手杀了人,也有我替你担着。” 秦漫想反驳,江练强硬的眼神望向她。 “或者你做不到,我帮你做。” 江练那不可置否的态度,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担忧通通咽下肚。 她什么都没说,可江练就好像能听到她的心里话一样。 “你放手去做,不用担心会连累我,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秦漫知道这头驴是拽不回来了。 “那你也不问问,那个人是谁,犯了什么事,怎么就黏上我了?二话不说就上去揍,也不怕揍错人?” 江练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看到那只脚踩在秦漫的手上,手上的拳头比脑子还快。 “不会错。” 秦漫自报家门。 “他缺失的左手,是被我亲手割下来的。” 江练眼神微惊,他连那个人缺一只手都没仔细看。 “江练,我有时候也会分不清,我做过的那些事,到底是迫不得已,还是随性使然。我骨子里,其实是隐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的东西,我用那一层又一层的躯壳,放纵自己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 她一直在克制自己做事,不仅仅是为了许劲风和他考虑,还有对自己的怀疑。 她深深陷在对过去的忏悔和怀疑之中,她在潜意识里,一直否定着自己。 “报应,是没有对错的。” 江练将她轻放下来,深色瞳孔望进她的内心,一眼就能看穿她。 “你说的对,所以下一次,我一定会直接打死他,我们一起肮脏好了。” 原以为双手干干净净,循规蹈矩从不越界的江队长,如今当着所有人的面暴走,这还不算完,若这只是气头上做出的冲动事,还能吃一堑长一智。 可他又平静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们一起肮脏好了。 他根本就没冲动,他理智又清晰,若是还有下一次,他真的会选择直接打死。 所有人都在期盼她改邪归正,所有人都在作壁上观,看着她一个人陷入自己打造的沼泽中,就只有他不嫌弃她所谓的肮脏,宁可把自己也拖下水,也要紧紧抓住她。 一起肮脏好了。 秦漫蒙圈得唤他的名字。 “江练?” 江练倾身向前,以热吻回应,逼得她将那些对人生和自己的怀疑吐露,消化在唇齿之间。 她栽在他手里了。 wap. /90/90629/19898741.html 第三十九章 护犊子 第二天正午,局长办公室内,江练一声不吭得站得笔直,旁边洪谦眼神飘忽不定,有意无意得总往他身上瞟。 张局拍着桌子咆哮,“到底怎么回事!” 洪谦脚跟一贴,抢先答道。 “报告张局,我们是接到群众举报,此人醉酒后闹事,他身上的伤都是自己摔的,江队长只是路过。” 张局信他个鬼。 “路过?江练,来,你告诉我,你没事去那地方干什么?” 江练平静温和得回答。 “暗访调查。” 张局抓到他的小辫子了,“暗访?调查?你走审批了吗?你上报了吗?没根没据还私自行动,你要是不想干了就滚回家种田!” 江练头也不低一下,就是硬着头皮不吭声,也不认错。 眼见着是撬不开他的嘴了,张局又把矛头指向洪谦。 “群众举报酒后闹事?你还知道你是缉毒的吗?手伸那么长,管那么宽?编谎话也编像样点!我还没老年痴呆!” 洪谦默默擦了擦鼻头,论忽悠人还是得看江队长,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江练适时替他解围。 “我已经找到胡蜂一案的关键性突破口,是我自己要去的,不关洪队长的事。” 张局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你负责是不是?!江练,你几个脑袋?杜忠的死你负责,现在又是你负责,你能不能换个词来打发我?!” 咚咚两声敲门,乔英从门口探进来个头,眼巴巴得望进去,就被那可怕的氛围吓得又缩了回去。 张局:“乔英,你进来,你来说,昨天晚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英咬着嘴唇,求助得看看洪谦。 洪谦:“你如实说就行了。” 张局:“你给我闭嘴!我在问她。” 他们早就串好词了。 乔英双手抓着手里需要签字的文件,低着头咬着嘴。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御九夜娱乐会所有人酗酒闹事,赶到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自己摔成那样了……” 张局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乔英整个人都吓得跳起来,桌上那活水喷泉装置的摆件都漏出了一点水出来。 “反了天了!一个个的,都不说实话是吧,好,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都做停职处理,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回来!” 张局大抵是气疯了,一口气削了两个队长。 江练还在嘴硬,“张局,胡蜂一案不能再拖了。” 张局:“我在和你聊案子吗?!” 江练的手逐渐攒成拳头,就快要被张局逼就范,大大方方承认就皆大欢喜,一个处分就能翻篇。 他深深叹息,洪谦预感大事不妙,扭过头来看他,目光忧愁得警告他别胡来。 “是我。” 那不可一世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秦漫门也不敲就直接进门,把在座诸位都惊了一跳,齐刷刷得看过去。 秦漫举起那只被踩破皮的手,在眼前晃了晃,上面深红色的伤口已经没有什么痛感了。 “张局,是我做的,那个人曾经在我手底下做过事,被我修理过,怀恨在心,不巧遇到,就引发了争端,他的伤都是我打的,连他那只缺失的左手,都是我砍下来的。” 张局蒙圈在原地,“你……你?” 秦漫伸出那只被踩过的手。 “他想报复我,可惜没成功,又被我修理了一顿,张局,我想这应该属于正当防卫吧?” 张局闪烁着眼睛,但秦漫根本没让他有思考的机会。 “不算也没关系,他要还是不服气,想要找事,就让他来找我,这是我们之间的旧账,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张局快被她不讲道理的霸气发言逼得抓耳挠腮了,秦漫说完,就潇洒离开。 秦漫干完这些,其实心里也没数,她不算太了解张局,也不知道算不算对症下药下对地方,不知道能帮江练解围到什么地步,张局能不能放过他们。 她在靠在走廊的老地方抽烟,猛吸一口,吞云吐雾,静静得等待结果。 规律的脚步声走近,她抬头去看,却是洪谦手底下的那个女警花乔英。 她叫住人,“方才多谢。” 乔英微笑着,“你不用谢我,这都是洪队的意思,江队长也帮过他很多次。” 秦漫伸出手,“还没有正式介绍过我自己,秦漫。” 乔英轻握上她的手,“乔英。” 秦漫看着她的脸,“我见到你第一眼,就感觉很亲切,你长得很像我小时候一起玩的一个大姐姐,若是我没记错,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英字。” 乔英气质温顺,谈吐大方,确实像一位邻家大姐。 “算来我确实比你大几岁,你若是不介意,我们也确实可以互相认个塑料姐妹,毕竟,刑侦队和缉毒队里,就只有我们两个长头发的。” 秦漫试探道,“小英姐,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霜叶孤儿院里,那个总是跟在你后面跑的小女孩。” 乔英神色微动,记忆中的霜叶孤儿院里,满地枯黄的落叶被风吹成一堆,孩子们在空地上嬉戏玩耍,她年纪稍大,就喜欢捧着一本书坐在一边。 “你在看什么?” 一个小姑娘好奇得凑过来,乔英立刻把书合上。 “没什么。” 小女孩蹲坐在她的旁边,“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乔英确实有心事,她就快被领养了,那是一对不爱笑的夫妻,他们看上去很有钱,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男人穿着量身打造的西装,来来去去都开着一辆小轿车,他们挑中了她。 那女人送给了她一本书,说半年后就会来接她。 她摩挲着腿上的那本《罪与罚》,她想给养父母一个好印象,所以一直都在尽力去钻研这本,与她年纪并不符的书籍。 她已经尽力了,可是她还是看不太懂。 “嗯,我读不懂这本书。” 字都不识几个的小女孩趴在她的腿上,去翻那本字写得密密麻麻的书。 “看不懂就不要看了,我这有你能看得懂的。” 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漫画本,“送给你看。” 小女孩嬉笑着,“姐姐,你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多笑笑会更好看的。” 那双眼睛不喜欢笑,就算她的嘴角向上勾起,眼睛也还是不会笑,和现在的乔英一模一样。 秦漫看着她的眼睛,“你的这双眼睛,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乔英这才细细得去看秦漫,记忆中的小女孩长开了,早已没了当初的模样,乍一看确实联系不上,但精致秀气的五官角角落落都有那小女孩的影子。 恰在此时,局长办公室的门一开一合,洪谦和江练一前一后出来,乔英轻声道。 “我得走了,要是被洪队长看到我在这聊天,该说我消极怠工了。” 乔英脚步踩得轻快,她神色紧蹙,惊喜之余,还有些许无措。 洪谦也和江练说了两句什么就分道扬镳,江练朝她这里走过来。 不由分说得把她手里还没抽完的烟抽走,扔在地上碾了碾。 秦漫横眉上挑,“干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拽进了逃生楼梯的防火门内,把她扔在墙边。 防火门吱吱呀呀得关上,没有窗户的楼梯间只有一点应急灯牌的绿色荧光。 江练伸手轻掐她的后颈,凑过来道。 “帮你戒烟。” 他逼着秦漫仰起头,去接受他热烈的爱吻。 静谧的楼梯间不时传来厚重的呼吸声,不规律得喘息只要发出一点,就又会被嘬吸声盖上。 秦漫对于这项戒烟服务感到十分满意。 “这烟戒了,对你也上瘾了。” 江练抵着她的额头,“烟抽完就没了,我不一样,可以反复利用。” wap. /90/90629/19898742.html 第四十章 不存在的证据 时隔多日,发生灭门惨案的康乐小区搬走了不少人,这也让江练很快在拥挤的小区道路中,找到了一个狭窄的停车位。 秦漫坐在副驾驶,“是现场还有什么线索遗漏吗?” 江练解开安全带,“还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一定漏掉了什么。” 他没有声张,身边就带了一个秦漫。 “秦漫,按你的说法,挖眼珠和割舌头,算是一种很常见的刑罚?” 秦漫点头,“是,而且一般情况下,会让你清醒着一直痛下去,折磨到死。” 江练:“也就是说,胡蜂的死亡现场就是一场行刑,特别之处就是行刑人没有亲自动手,而是逼着他自己去做这些,自已却在一旁观赏。” “可行刑人没想到胡蜂会突发猝死,他死的太快太突然,刑罚无法继续进行下去,这令行刑人很不爽,才会出现后来的马桶虐尸,看似多此一举,其实这才是他想要的。” 秦漫认同道,“没错。” 江练搓了搓指尖,“走吧,先上去看看再说。” 楼道依然昏暗无光,二楼楼梯口的几双鞋稍微有所收敛往里靠了靠,让出了一大半楼道,秦漫跟在江练身后拾级而上,经过三楼中间的时候被那股轻微腐烂的臭味熏的微微皱眉。 那一排绿植比上次死了不少,叶片掉的掉枯的枯,角落上的那摊水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更多了,好像这些绿植的主人非常担心它们枯死,不遗余力得浇水。 江练的眼神划过,忽然停驻,回头看了一眼墙角得那滩水。 他记忆中上次看到的时候,还没至于长出青苔来,这几日一过,那青苔都已经绿成一片。 “怎么了?” 江练:“没事,走吧。” 301室还是被警戒线封住的状态,已经清理过的现场不再触目惊心,白色粉末描绘出尸体的形状昭示着曾在此发生的惨案。 屋里的血腥味依然没有散去。 秦漫怕添乱,几乎踩着江练的脚步跟着走的。 他没往尸体所在的方向走,却是绕过之后,往相反的阳台方向去,通道非常狭小,仅够一个人侧身通过。 他整个人几乎快贴上后面那堵后改隔间的木板墙了。 他就这么负手站在那,用眼睛将屋内一切扫视过去。 “秦漫,你站进那个圈里。” 他指的就是那个原本躺尸体的地方,秦漫依言小心翼翼跳过去,他拿出手机调出相机正对着前方。 “再去另一个圈里。” 秦漫再跳过去,这里可活动的地方很小,她根本不需要走动,跨上一步就行。 江练的目光始终看着相机,“去卫生间,马桶边上。” 她照做不误,江练拿着手机的身子跟着她的影像往右偏倚了一点,随后放下手机,看着自己脚下。 “就是这里。” 秦漫:“我可以出来了吗?” “可以了。” 秦漫走出来,“你到底在找什么?” 江练:“记录位置。” 秦漫一惊,“记录?记录什么,杀人现场吗?” “对,你不是说,这种折磨致死的方式,是一种刑罚吗?神牌派出行刑人现场执行,出发点是折磨。而折磨,与一般性质的冲动杀人、蓄意杀人都不同,它的目的不在于结果,而是在过程。” “而要彰显这样的折磨过程,行刑人势必得带点除了尸首以外的东西回去,才能交差,如果是你,你会带什么?” 秦漫思索片刻,“胡蜂割下来的眼珠和舌头。” 江练点头,“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被挖下来的眼珠和舌头都喂了狗,他带不走,那就肯定是别的东西。” 秦漫:“所以你觉得,行刑人还丧心病狂得记录下了全过程?” “恐怕还不止如此,说不定东西都还在这。” 罗茜西的忽然出现绝对不会是凑巧,她若就是那个幕后推手,很有可能就是来拿那东西的。 这让江练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江练:“只是一种猜测,暂时还没有任何根据。” 他蹲下身开始在自己方才所站的地方寻找蛛丝马迹。这地方就靠在长方形餐桌的尾部和阳台隔墙之间,仅有容纳一个椅子的空间。 地砖是陈旧的青灰色,角落的卫生死角上还有沉积的烟灰和蛛网,他的手指甚至还在餐桌内部边缘摸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自言自语道,“难道已经被拿走了吗?” 秦漫:“要我说,胡蜂的死更像是自作自受,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切入点,比如找出那场车祸的肇事者?” 江练摇头,“不,关键一定在这里,不然她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到这里来。” “她?谁?” 江练故作深沉,“我昨天,可能见到毒龙了。” 秦漫瞬间提起精神,“在哪?御九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抓人,反而跑到这来找东西?” 江练:“因为没证据,这场硬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打,不仅局里有她的眼线,而且,从一开始就已经打草惊蛇了。” “报案当天,毒龙就来过,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而已,现在想来,她无缘无故出现,绝对不会是偶然。现在我唯一能与她对抗的筹码,就是她不惜亲自来拿的那份可能存在的记录,我必须在她之前拿到那东西。” 秦漫:“她说不定只是来确认人是不是都死透了呢?” 江练摇头,“不会,确认死亡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她亲自来,我现在怀疑,就连胡蜂等人也不是毒龙要杀的,她派下行刑人现场执行,特意叮嘱行刑人留下现场记录,因为那份记录也是她要交差的东西。” 秦漫将前后连起来,忽然觉得通畅又无解,现场明明没有一点有记录存在的痕迹,就连行刑人的脚印指纹都被处理得很干净,江练靠自己的推演,就断定一定有记录的存在,并且和毒龙展开追逐战,一定要先她一手拿到。 “走吧,我让技术侦查再来仔细勘察一遍,案发现场一直处于封锁状态,理应不会被捷足先登。” 秦漫叹息一声。 “我要是早知道你见到了毒龙,我才不会和那帮傻子周旋那么久。” 秦漫求胜心切,江练安慰道。 “没有用的。” 秦漫却反驳。 “你们办案规矩多,可如果昨天是我遇到的毒龙,我一定会把她先捆回来再说,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用全靠猜了。” 江练知道她沉不住性子。 “那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都挖不出水鬼和毒龙吗?” 秦漫一愣,江练继续说道。 “你需要积累你手上的筹码,当你的筹码积累到和对方一样重,你才能有胜算,如若不然,你捆回来的,也只是一具脱壳金蝉。” wap. /90/90629/19898743.html 第四十一章 藏身之地 秦漫对他的教诲虚心接受,屡教不改,下楼的时候双手插兜,闷闷得脸朝地,看什么都不爽。 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让摆在眼前的肥肉飞走。 “这楼道有这么潮吗?怎么还到处都长青苔……都没人收拾一下……” 江练走在前面,“那你小心点。” 他随着秦漫的话瞟了一眼地上,果然就如她所说,凡是有水存在过的地方,都幽幽得泛着点绿色。 他忽然灵光一闪,停在了台阶上,秦漫没注意直接撞在了他后背上。 “卧槽,干什么?” 他猛得回头看向三楼楼梯间,那一排植物下方的一滩水,恍惚中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他来的时候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他就近蹲下身,脚边也有一小块潮湿,大概是那些植物的主人浇水习惯不太好,拎着水壶喜欢乱晃,漏下很多水来。 他随手点了一下水斑中的绿色,凑近了仔细观察,又在手上揉搓,滑溜溜得很恶心。 “这好像不是青苔。” “青苔是苔藓类植物,在潮湿处尤为常见,但它不是只能生长在水中的,阴暗的颓墙、屋瓦无缝不钻,如同毛发一般依附攀爬繁衍,生命力顽强,若是青苔,水中的已经绿成一片,墙上、裂缝也应该爬满了才是。” “可这些,只存在于水中,且浮于表面,更像是而是某种水生藻类。” 秦漫好奇道,“水生藻类?有什么区别吗?” 江练环顾四周,“有很大的区别,这两种东西用人的肉眼看不太好分辨,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可以做初步辨认,青苔在潮湿处随处可见,通常呈依附状,而藻类多见于淡水,通常呈游离状,漂浮于死水表面。” 秦漫觉得这太扯了。 “怎么可能,就算这里阴暗潮湿,也不至于长藻吧,又不是河里的……” 秦漫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惊喜得微微张嘴,喃喃道。 “你是说……” 两人的目光碰撞出火花,立刻明白着这意味着什么。 撞死杜忠的凶手,就是弃车跳河逃跑的! 行刑人,和撞死杜忠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并且,他还就藏在这里! 秦漫差点说出口,江练匆忙捂上她的嘴,仰头看了看楼上,空荡荡的楼道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迅速抓上她的手下楼,钻进车里。 “郭思言,带上信得过的人来康乐小区,立刻。” 挂了这个电话,又是一个。 “杨雨贺,派人24小时盯着康乐小区一单元,调取近五天内的楼道大门监控录像,与肇事车辆的道路监控进行深入对比。” 对面的杨雨贺:“啊?江队,这什么意思啊?” 江练:“照做,还有,别声张。” 秦漫根本坐不住,趁江练打电话那段时间已经把前因后果又推了一遍。 “神牌下放行刑人,在屋里杀了四个人还不算数,杜忠这个漏网之鱼也没能逃脱,被一网打尽。” “怪不得我们一直找不到行刑人的踪迹,原来他一直都在楼里根本就没出来过!” 江练却没那么高兴,“行刑人只是一颗棋子,随时都会被抛弃,但若是能从行刑人那里找到毒龙的痕迹,我们手上的筹码就又多了一分,胜算也多了一分。” “那现在怎么办?” 江练淡定得安抚急躁的她。 “人跑不了,等,等技术侦查来,想办法确认最终位置。” 这一等,便到日落西山,月上枝头,杨雨贺特地送来了调查结果。 “江队,查到了,是这个人!” 杨雨贺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两张经过对比后的视频照片。 “江队,你可神了,你怎么知道这个人躲在这儿的?” 江练简短问道,“查到身份信息了吗?” 杨雨贺效率很高,点点头,鼠标滚动,调出了一份档案。 “查到了,就是他,李前光,36岁,无业,五年前犯故意伤害罪,坐过三年牢,两年前出狱,看样子,是又混上了。” 照片上的男子顶着一颗溜圆的光头,眼神涣散无光,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秦漫点评道,“看着像瘾君子。” 杨雨贺:“这就不知道了,案底里没写。” 郭思言敲敲车窗,江练立刻摇下。 “江队,成了。” 江练开门下车,听郭思言做简单介绍。 “我们用了最先进的水体微藻叶绿素荧光技术,重现了脚印,白天看不太出来,现在天黑了荧光效果显现,虽然不完全,断断续续,但是已经能看出路径了。” 江练把杨雨贺叫下车,秦漫也跟了下来。 他没有多说什么,手伸向腰间,把自己的配枪交给了她。 “会用吧?” 秦漫没有接,“那你呢?” 江练言简意赅,“我不是有你吗?” 秦漫闻言,自信接过,干脆利落得给枪上了膛。 江练下令道,“抓捕嫌疑人。” 郭思言十分怀疑,“江队,你们这就三个人……不用再叫增援吗?” 江练自信满满,“不用,足够了。” 郭思言不愧是搞技术的人才,他的什么荧光技术很好使,通过那荧荧泛着浅绿暗光的微藻生物,依稀可辨一个又一个不完整的脚印。 而最终,那片荧光脚印最终停留在了302房的门口,正对着301室的大门。 那天罗茜西意外出现,也是声称自己是302业主,只不过怎么找都没找到开门的钥匙。 江练对着身后的两个人示意,抬手重重敲门。 哐哐哐,哐哐哐,无人回应。 他轻声道,“往后退一点。” 杨雨贺和秦漫依言后撤,江练抬起一脚,门锁松动,又是一脚,锁芯直接报废,合页颤动,门向内弹去,被暴力破开。 三人立刻有序冲入,屋内漆黑一片,除了门合页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杨雨贺担心道,“这么大的动静,他会不会跳楼逃跑了?” 秦漫眯着眼睛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一团黑色的东西,枪口指了过去。 忽然光芒四射,江练摸黑开了灯。 原本还担心嫌疑人会跳楼逃跑,可当光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无语,感觉白瞎方才提心吊胆。 秦漫垂下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照片上那个看着不太聪明的嫌疑人此刻正四仰八叉得躺在沙发上,睡死了一样,连破门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 沙发前,各种吃完的快餐盒和饮料瓶堆在地上,茶几上乱七八糟得放着烟灰缸、抽了一半的烟盒、手机、遥控器、笔记本电脑,半罐没喝完的啤酒,旁边还撒着不知名白色粉末。 秦漫走过去,伸手擦了一点那白色粉末,凑在鼻尖轻嗅。 她搓干净手,不屑道。 “这是抽大了啊……” 江练却对这个人的兴趣不大,目光一直注意在那笔记本电脑上。 “江队,电脑下面,好像还有东西。” 江练轻轻挪开机身,是一张只有小指大的黑色sd卡。 wap. /90/90629/19898744.html 第四十二章 死亡记录 李前光睡得跟死了一样,江练就直接用笔记本电脑开始读取sd卡中的内容。 他用的电脑也跟他人一样,不太聪明。 虽是没设什么防火墙和密码,却卡顿了半天。 终于角落里跳出了对话框,成功识别sd卡。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找有效信息,却没想到,这个文件夹中,只有一个视频文件,而且相当大,几乎占了内存的一半。 江练将光标移上去,显示文件属性。 【创建时间:xxxx年10月19日11:13】 正是胡蜂等人的遇害时间。 视频文件被双击打开,屏幕黑了一阵,然后出现了一片光点,逐渐聚焦图像。 逼仄狭小的空间,三个人畏畏缩缩得挤在一边,一个人在正中央,忏悔般得跪在地上。 杨雨贺看上一眼就辨认出来,“这个人是胡蜂,这是案发现场?” 秦漫更加震惊,因为这个角度,和江练的推断没相差多少。 江练手指抵着下巴,“继续看。” 昏暗的画面中,胡蜂面对着镜头,跪在地上猛磕头,掷地有声,用压抑的、惧怕的哀嚎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大哥,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一把刀从镜头左上角飞入,落到他的面前,真是在案发现场缴获的那把凶器。 另一个声音回答他。 “放过你可以,杀了他们,再把你自己的眼珠和舌头留下,就留你一条命。” 胡蜂还在犹豫,那个声音又催促道。 “这里可还看着呢,规矩你懂的,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比起胡蜂,缩在一旁的三个人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蜂哥做的,和我们没关系!” “蜂哥,蜂哥别杀我……” 胡蜂并没有再做太多心理斗争,似乎这已经是摆在他面前唯一的出路,他拿起那把刀。 手起刀落,血溅三尺。 锋利的刀口直切入喉,一个接一个,他们死不瞑目得盯着盯着镜头,不敢相信自己认的大哥,真的就这么把他们杀了。 镜头无情得记录下他杀人的全过程。 记录下他们生前最后一刻的无助与绝望。 记录下他们的不甘心。 胡蜂的脸上有两行泪痕,泪水滴入血中,根本不值一提。 随后他将刀尖又对准了自己的脸。 他本能的对伤害自己的事躲避排斥,他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将刀尖对准自己,猛得扎向眼睛,如同腕一块龙眼肉一样,旋转着将眼珠取下。 他麻木又凶狠,失去了对力度的控制,以至于眼珠子被取下的时候就已经不完整,凹陷得似乎只有一张表皮,内容物从缝隙中流出来,不再呈现珠状。 “这可不够交差的,我要的,是完整的眼珠子。” 胡蜂狰狞的脸不断抽搐,痛得不能自已,却始终咬着牙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细细弱弱得哀嚎。 他甚至为了取下完整的眼珠子,直接用手指去抠另一只眼珠。 “啊……” 他终于忍不住发出惨叫,却仍然不敢大声。 他已经快被折磨疯掉,他像一个恶魔一般,死死咬着自己的舌头,生生将它咬下来。 他反胃得呕吐出自己的舌头,满口的血嵌在牙缝里,眼睛亦是血淋淋的空洞,眼周的皮肤向内凹陷进去,像一个包着血肉人皮的骷髅。 血淋淋的眼珠和舌头被随意扔在角落里,人却还是清醒的,他跪在地上绝望得捂着脸,嘴里还在不断得说话,但因为失去了舌头而咬字不清,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门外传来了一声狗叫,原本躲在镜头外的行刑人忽得起了兴致,走进了画面中,打量着他的战利品。 “太难看了,你的眼珠被刀划破了,已经没有用了。” 清晰可见那颗光头,正是李前光,他对着狗招手,让它过来。 “不如,让狗吃了吧。” 胡蜂听到了这句话,整个人癫狂得在地上胡乱摸索,李前光一脚踹过去。 那狗嗅了两下不愿张口,李前光忽然摁着狗的头强迫它吃。 “吃!” 狗慌乱的窜了两下,舔了一口血,随后真就吃下了肚,在口中咀嚼的声音刺激着胡蜂的耳膜,他呼吸急促起来,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狗吃完,李前光满意得呼噜了一下它的毛发。 “真乖,这下,老板一定会更满意的。” 他恶作剧一般得还在命令胡蜂,“它吃了你的眼珠和舌头,杀了它。” 胡蜂根本不听使唤,他想逃,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他爬着后退,李前光用戴着手套的手抓住他,强迫他捏紧手里的刀,又是一刀扎下去。 “呜……” 那声狗的哀叫好像是替胡蜂发出来的一样。 胡蜂张大了血淋淋的嘴,大口大口的吸气,身体抽搐着不断后仰,鸡爪般的手根本握不住刀,啪嗒掉在了血泊中。 他挣扎了十几秒,最终断了呼吸。 李前光拍拍他的脸。 “死了?这才哪到哪……” 他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沉默了数十秒,随后找了一块不知道干什么的抹布塞进他大张的嘴中,强迫他吃在嘴里,拖着他的尸体,将他的头整个都浸泡在盛满水的马桶中,这才满意的拍拍手。 视频的最后,他向着镜头走来,低下头特意给自己留了个全脸的镜头,像讨要奖赏一般的放肆笑着。 秦漫和江练看得心不惊肉不跳,只是不苟言笑。 杨雨贺却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胡蜂自己挖自己眼珠的画面,他忍不住闭了眼。 忽得身后躺在沙发上的人伸出一只手,胡乱在茶几上捉摸,他手还没够上,被秦漫一巴掌击飞,枪口直直得对着目光呆滞的李前光。 他嘴角还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看也不看屋里多出来的几个人,还大敞着打了个饱嗝。 江练看了一眼,压下秦漫的手。 “别紧张,他大概是已经出现幻觉了。” 杨雨贺:“江队,要不要叫增援,以他现在这个状态,我们恐怕得抬着走了。” 江练将sd卡取出,放在手心。 “不,李前光,暂时不抓了,我有个更好的计划。” wap. /90/90629/19898745.html 第四十三章 胁从犯与同谋 等李前光缓过劲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他恍惚中睁眼,随手摸到了易拉罐,又灌了半瓶酒才算清醒。 他呆愣愣得坐在沙发上,拖着疲惫慵懒的身子去洗脸,无意中瞥到了大门,竟然发现门虚掩着,是没有关上的状态。 他一瞬间醒了个彻底。 匆忙去翻找茶几上随手乱丢的sd卡,那一张小小的黑色sd卡就在笔记本电脑的下方。 桌上和家里的其他东西有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他自己都不清楚,因为他断片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那大门又怎么会被打开的。 只要这张sd卡没问题,其他什么都不是问题。 但他心里惴惴不安,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个棘手的东西也没有拿走,若是被查到了,倒霉的第一个就是他。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三声,电话被接通。 “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拿东西?” 电话对面是个女人的声音。 “急什么,最近风头紧,再等等。” 李前光叼了跟烟在嘴里。 “那你答应我的事呢?” 那女声沉默了三秒,“李前光,你少跟我谈条件,你的事,还没有办完呢。” 李前光忍着爆粗口的冲动,大喘着气。 “罗茜西,你是不是觉得,你会爬床了不起?谁不知道你如今的地位是怎么得来的,不都是靠睡男人吗?你最好赶紧兑现,当初你可以答应我,只要我办成这件事,就会带我去见龙总,少他妈耍花招,不然我就告诉警察,把你的老底都揭出来!” 电话对面的罗茜西冷笑一声。 “你去啊,你可别忘了,你才是那个杀了人的。” 李前光噗嗤一笑,“话可别乱说,我可没杀人,人是胡蜂杀的。” 他虽硬着头皮反驳,却也是被唬住了,态度好了很多。 “快些把东西拿走,放这我觉都睡不安稳,要不然就给我换个地方住。” 他没敢说开着门睡了一晚上。 罗茜西再次停顿,“等着。” “嘟嘟嘟……” 楼下不远处的车里,江练头戴耳麦,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他把耳麦交给杨雨贺,“继续监听。” 秦漫立刻凑上来问,“怎么样?” 江练:“这里边的水比我想象的还深,那个罗茜西竟然也是傀儡,真正的毒龙还藏在背后。她和李前光互相掣肘,谁都没讨到什么好处。” “但是可以确认一点,罗茜西在案发当日出现,就是想去拿那份录像文件的,但是碍于我们在现场,她没有成功。也是因为遇到了我们,打草惊蛇,致使她最近都是避嫌状态,没有再去把那份至关重要的文件拿回来。” 秦漫:“那现在是要等她过来取的时候,一网打尽吗?” 江练点头,“目前来看,这是性价比最高的方案。” 三个小时后,罗茜西果然出现,她站在302的房门口,取出钥匙想开门,却发现门锁是坏的,她意识到不对,转身就想走,迎接她的却是数把对准的枪口。 江练从里面打开门,站在那微笑着问好。 “罗小姐,又见面了。” 她向内看去,李前光已经被反手铐上了手铐,蹲在角落,两边都有人持枪看押。 江练举着一个密封袋,里面是那张黑色sd卡。 “罗小姐,是来拿这个的吗?” 罗茜西呆呆站着,“是你设的局。” 江练晃着手里的密封袋。 “很抱歉,现在开始,由我来主导,如何进行信息交换。” 罗茜西被铐上银色手铐,江练指着它。 “你的筹码全部归零,而这,只是我的第一笔下注。” 罗茜西不屑得扬起嘴角,“好啊,那就看看这场游戏,谁会笑到最后。” 市局审讯室,铁证如山,李前光的罪行昭然若揭,他却还在无力狡辩。 “证据你们也拿到了,我不过就是个记录员,我没动手就是没动手。” 江练不跟他废话,“没动手,不等于没杀人。” 李前光犹如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怎么都要给自己争取到一条出路。 “警官,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所有人都是胡蜂杀的,是他拿的刀,我不过就是听人办事,我是无辜的。” 江练合上刚送来的文件,里面是李前光蓄意撞死杜忠的调查结果,从路径到时间都经过细致的比对,他认或不认,都已板上钉钉。 唯一的缺口,就是杀人动机。 “听谁办事?” 李前光着急把脏水往罗茜西身上泼。 “警官,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你们不还抓了一个嘛,那娘们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些事,都是她让我做的,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奸笑着,“哦对,我想起来了,那胡蜂还想睡她来着……” 江练充耳不闻。 “李前光,你是不是觉得,你把罗茜西拖下水,你就万事大吉了?” 李前光有股弱智的自信。 “我没杀人就是没杀人,我无罪。” 江练举起那份文件。 “算了,在你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着实可惜,这里是你开车撞死杜忠的确凿证据,我就不一一念给你听了,不如,你就直接去监狱里,好好回忆吧。” 李前光以为他们只搜到那份视频文件,便咬死了胡蜂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这才后知后觉,杜忠也算在里面。 “哦,对了,可怜你这个法盲,给你普及一下相关法律知识。胡蜂受人胁迫杀人,被证实之后,在法律上,会被定义为胁从犯,视情节承担次要责任,威胁者承担主要责任,谁也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李前光,你手上的刀虽然无形,但确实存在。我很庆幸,那份杀人现场的视频文件记录得很详细,尤其是你这张脸。” 李前光病急乱投医。 “我也是被胁迫的,我也是被逼的!” 江练抬起眼皮,伸手示意。 “继续。” 李前光把罗茜西的老底托盘而出。 “是那个婊子,是罗茜西那个婊子骗我。” “她骗我,说我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就带我去见龙总。” 江练:“你没见过毒龙吗?” 李前光对他知道毒龙的存在已经不意外了。 “没几个人见过龙总,我听到传闻,说罗茜西年纪轻轻就能拿到御九夜的股权,是个爬床上位的货色,所有人都说她是龙总的情妇,她在道上的地位很高,人都看她三分脸,但也都打心底里看不起她。” 他粗鲁得往地上吐痰。 “呸……一个只会坑蒙拐骗的臭婊子,不知道龙总看上她哪了。” “半个月前,她找到了我,并且给了我一套房子的钥匙,告诉我,这是龙总的交代,不需要我动手,只需要我盯着,只要这事办得好,就能让我成为龙总身边的人。” 江练:“杜忠的消息,也是她传给你的吗?” 李前光承认道,“除了她还能有谁?我上了她的贼船,才知道当时竟然漏掉了一个,这个人不除不行,我脑子一热就上了,这娘们看着没什么本事,倒也有两把刷子,给我把逃跑的路线都找好了,我自己一个人干,估计早被你们抓住了。” 李前光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以为这一番说辞能为自己辨认个胁迫杀人,减轻责任。 “警察同志,你看,我都听信了她的鬼话,我也不是故意的。” 江练收拾东西站起来,“李前光,你是真的无可救药。” 他转身就走,一旁做笔录的杨雨贺看不下去了,叹息一声说道。 “你这不叫胁从犯,你这叫同谋。” wap. /90/90629/19898747.html 第四十四章 以命相搏 李前光哭天抢地,诉说着自己所谓被骗的经历,与罗茜西所在的审讯室形成鲜明对比。 她很安静,不哭不闹,优雅得仿佛手上的手铐只是一副新的手镯,用精致的手指给自己的手腕做着按摩。 她似乎只是被封闭的审讯室闷坏了。 “我能喝口水吗?” 她提出合理的要求,接过瓶装水还会礼貌得说一声谢谢。 她不仅不紧张,还很从容得整理衣袖,细腻白皙的皮肤接触到金属质地的手铐,纤细的手腕上,就在手铐触碰的地方,一圈红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悄然形成。 门被打开,江练虽是已现疲态,却一刻也不停歇,又来招待她了。 “罗小姐,可还习惯?” 罗茜西微笑着,“还行。” 江练吩咐道,“放视频。” 一块平板被拿到罗茜西的面前,是那张sd卡中的杀人现场实录。 罗茜西面无表情,好像在看什么制作不佳的恐怖片而已。 江练聊天般的口吻。 “有何感想?” 罗茜西:“这是什么新上映的恐怖片吗?” 江练:“你可别告诉我,这里面的人,你一个都不认识。” 罗茜西稳稳作答。 “我当然认识,这些都是我的客人。” 江练:“他们买你的消息,所以你买他们的命?” 她乐道,“我要他们的命干什么,生意人嘛,都讲究和气生财。” 江练微笑着。 “罗茜西,这是我的第二笔下注,你若是没听清楚,我还可以重新放一遍。” 他的手摁下录音器的播放键,是李前光和她的对话内容。 罗茜西的脸色微变,“你们早就设下圈套了。” 江练:“现在愿意说实话了吗?” “警官,我都不知道我是犯了什么事,你让我说什么呢。” 江练照本念起来。 “好,我帮你想,罗茜西,你高中肄业,才二十六岁,就当上了御九夜的执行董事,名下房产数十套,豪车三辆,可还真是年轻有为,这么年轻就赚到这么多钱,有什么诀窍吗?” 罗茜西:“我是个生意人,赚钱,当然是最重要的。” 江练:“我只是好奇,一个外来务工的农村姑娘,是如何靠自己的双手,混成了上流。” 罗茜西开玩笑一般,嬉笑着呼气。 “当然是靠男人啊,我生得这般美貌,又怎能辜负呢。” 她的眼睛如鹰隼,迎着江练的眼神对冲。 江练轻轻叹息,“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大片向上蔓延的红色,她的呼吸也比方才加重了不少。 “你的手怎么回事?” 江练见过她这么多次,每次都是从头精致到脚的装扮,雷打不动的高跟鞋,如此美貌精致的女子,却从来不佩戴任何首饰,甚至连用的手机都是用皮质严严实实包裹。 罗茜西的呼吸很重,重到说话都有轻微的鼻音。 她蹭蹭手上的红痕,又摩擦着扯了扯衣袖,红痕蔓延得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怎么会这样呢,我也不清楚啊。” 江练丢下手中的东西下来,抓起她的手在眼前细看。 白嫩的皮肤由内而外得泛红,越靠近手铐的地方红色越深,她整个人都有点恍惚的状态。 “你有过敏症?” 她猛得抽出手来,仰头得意得盯着他。 “我想起来了,我对金属过敏,你们这手铐,我怕是带不起。” 她金属过敏,她知道自己金属过敏。 但是她没有提,还故意让皮肤近距离接触摩擦,等着自己病发。 “罗茜西,你在拖时间。” 她知道已经被江练看穿,媚笑道。 “江队长,还是我赢了呢。” 罗茜西手上成片的红斑已经爬到了臂弯,哮喘般的呼吸紧蹙起来,眼结膜也在瞬间充血,有了可怕的粉红色。 她头向后仰,贪婪得呼吸着。 “叫救护车!” 江练迅速解开她的手铐,将她整个人放平在地上,罗茜西任他摆布,呼吸如被人勒住了咽喉一般,已经有了过敏性休克的征兆。 “不行,来不及了,去医务室找梁主任!找肾上腺素!” 井然有序的审讯室瞬间乱成一锅粥,江练将她的头偏向一侧,疏通她的气道,防止窒息。 梁主任是位退休返聘军医,他是被人从厕所里紧急拎过来的。 江练让开位置,向他说明了大概情况。 “过敏性休克,伴有红斑和呼吸不畅。” 梁主任戴着老花眼镜,一把老骨头趴在地上查看了一番。 “别着急,症状还不算太严重。” 陈琦跑过来,“江队,找到一支地塞米松!” 江练二话不说就拿过来,准备给罗茜西注射。 “等等!” 梁主任伸手拦住他,向陈琦问道。 “这地塞米松,你在哪里拿的?” 陈琦:“医务室啊,就在常用药的柜子里。” 梁主任苍老的脸上,又挤多出了几道皱纹,他走上前把除了江练的所有人都赶出去,关门上锁。 “梁主任,你这是做什么?” 他郑重得对江练说道。 “江队,我年纪大了,记性大不如从前,但我记得很清楚,医务室是有常用抗过敏药物,却都是只针对轻症的抗组胺类药物,这支地塞米松,是肾上腺素类药物,不会出现在常用药柜中。” “这支药的来历有问题。” 江练手里的注射器已经打开盖帽,针头置于空气中。 罗茜西还陷入在过敏性休克中,一不留神就会丧命。 这支肾上腺素如天降神兵,及时解决了他正面临的难题。可是梁主任的一番话,又让他陷入了更加艰难的抉择。 用,还是不用。 “江队,你来做决定吧。” 江练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决定人的生死,他犹如一位手持镰刀的阎罗神。 “梁主任,可以麻烦你帮我个忙吗?” 救护车呼啸着驶入市局大院,罗茜西被抬上担架,在梁主任和陈琦的陪同下,火急火燎得送往医院。 乔英手里拎着一袋外卖咖啡,靠在墙边给他们让路。 “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她只看到担架上躺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姑娘,从侧面无力垂下来的手上红斑一片,正随着动作颠簸。 没人注意到她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若无其事得走开。 wap. /90/90629/19898748.html 第四十五章 隐藏至深的内奸 乔英来到技术侦查科,郭思言就在里面整理最近案件的证据链。 一张硕大的弧形办公桌上堆满的资料档案,杂乱得都没有地方放上一杯咖啡。 郭思言正在电脑上编撰,手指敲得飞快。 “思言兄,你的咖啡。” 郭思言眼睛从未从电脑屏幕中离开过,“放这吧,谢了。” 乔英没好气道,“你看看我哪里还有地方放?” 郭思言鼠标轻点,一页页纸从激光打印机中吐出,郭思言扶了扶眼镜。 “你先在这等会,我得先把这东西给送过去。” 他拿着报告就走,离开办公室后飞速奔往电梯。 乔英喝着咖啡,淡然得坐在电脑前,在键盘后方找到了那一枚已经装进了读卡器中的sd卡,伸出手来,将它又重新插上了电脑。 数据读取的进度条显现,她轻车熟路得点开。 胡蜂杀人的视频录像跳入她的视线中,紧接着,她拿出了一枚极小的usb信号发射器,稳稳得插入电脑中。 电脑立刻弹出了驱动界面。 乔英熟练得输入了一长串秘钥,登入了全英文的传输界面,将那一段视频拖拽进入。 直到电脑屏幕弹出【transmitting】的界面,进度条开始跳动,她整个身子倚靠下去,扭了扭脖颈和肩胛,随意得翻看起桌面上的资料来。 她的等待非但不着急,甚至还有点无所事事,好像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了。 一页又一页得翻看过去,都是案件中的主要几个技术分析结果,比如一些死亡报告,凶器认定等。 她翻到一页,饶有兴致得看下去,大致讲的是如何利用微藻生物荧光追踪,最终找到嫌疑人所在。 她撑着下巴,“江练,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她用手指弹了一下这份报告书,“表现不错,值得嘉奖。” 她放下那些资料,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张合照,是市局全员,她的眼睛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自己身上。 照片里的自己提着无奈的笑,旁边的洪谦齐齐露出八颗牙。 她还记得,她不喜欢笑,这位喷起人来如洒水车般的队长,却总喜欢逗自己,拍照当天也是他半胁迫得逼她笑出来的。 她无语的轻哼,觉得幼稚极了。 这位大男孩一般的缉毒队长,这些年追查到哪就哪断线,死活挖不出兴津完整的毒品交易网络。 脾气是越变越差,记性是一点没有,浑身都是往前冲的莾劲,像只打不死的小强,却从来不曾怀疑过身边的人。 走廊上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她回头看了一眼屏幕。 【传输中,已完成69%】 “咂……” 她不满得咂了咂嘴,可是走廊上的脚步声并未因此放缓,反而更加着急得靠近着。 郭思言拿着手中的资料马不停蹄得赶回来,一推开门,乔英正在手忙脚乱得擦着凌乱的桌面,电脑已经被端到那本《技术侦查宝典》之上,上面还盖着一堆有一堆凌乱的文件。 “不好意思啊,咖啡打翻了。” 郭思言立刻过来查看,乔英却把另一杯咖啡递过来,“你的没洒,快趁热喝了吧。” 她再若无其事得转过身去,用抽纸去擦拭被咖啡泼洒到的桌面。 “放心吧,还好我手快,没殃及你的任何一点宝贝,倒是我的衣服遭了秧。” 乔英擦完桌面,又把电脑搬下来,在郭思言的眼皮子底下,借着几张白纸的掩盖,拔下了那个usb信号发射器,还有sd卡。 她掀开虚掩的电脑屏幕,并且开始帮他整理那堆资料。 郭思言:“还是我来吧。” 乔英很识相得让开了,郭思言不喜欢有人动他的东西。 郭思言扫了一眼桌面,皱眉道,“有没有看到一张sd卡?” 乔英弯腰,佯装从地上捡起,将一直藏在手中的sd卡递还给他。 “还好还好,没丢,可能刚才手忙脚乱弄地上了,你快看看,应该没坏吧?” 郭思言接过,“没事,不用,我都有备份。” 乔英从技侦办公室走出,手插在裤子口袋,那一枚小小的usb信号发射器流畅得滑入,另一只手上,没喝完的咖啡被随手扔进垃圾桶,身形不慌不忙得走向前方,自信的嘴角逐渐上扬。 她迈着悠扬的步子回来,座位上却多了一个人,秦漫特地来找她扑了个空,正拿着她的相框看得入神。 她立刻调整好语气,“你怎么来了?” 秦漫放下相框,“没想到,你居然还留着这张照片。” 这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合照,大部分色彩都已经淡化,几个半大的孩子中间围着一位中年妇人,那就是霜叶孤儿院的院长,吴凤芳,一辈子都扑在了孤儿院里,孩子们都叫她吴妈。 他们个个都笑开了花,唯独右下角的小姑娘,只是嘴角微微翘起,像个大家闺秀一般笑不露齿。 这个女孩的长相,简直就是现在的乔英,等比缩小版。 乔英惆怅道,“这也算是我唯一的一张童年照了,当然舍不得丢。” 秦漫:“我都快不记得,吴妈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乔英拿起相框,“你当然不记得,那时候你才多大。” “你去看过她吗?” 乔英肉眼可见的耷拉下脸,“她两年前,过世了。” 秦漫呼吸慢下来,慢到不想多动弹一下。 她依稀记得特情部开车来接她的那个上午,吴妈替她收拾好东西催促她起床下楼,两鬓斑白的老妇人像给孩子赶考一般上心。 她是知道自己进了特情部的,她很骄傲,也很不舍。 她在出任务前,也曾悄悄得站在远处,看着她躺在摇椅上,温柔得拍打着怀中孩子的后背,哼唱着从小听到大的摇篮曲调。 秦漫没有上前惊动她,却没想到,这竟会是这辈子的最后一眼。 “我还没回去,看过她。” 乔英的落寞也不是装的。 “她死了,霜叶孤儿院,也不复存在了,留下的只有这一张照片。” “你要是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她,她的墓,就在孤儿院旁的那片枫林中。” 秦漫爽快应道。 “好。” wap. /90/90629/19898749.html 第四十六章 披着羊皮的狼 罗茜西卸下了精致的妆容,倚靠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的那片红痕已经消退,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是隐隐发痒。 她用指腹去摩挲,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如今她已经成功逃出了市局那个鸽子笼,手上的镣铐也没了,却被困在了医院的病房中,被人二十四小时得看守。 正出神,房门轻启,门口传来几声招呼声。 “江队。” “江队长。” 江练终于还是来了。 他两三步走进罗茜西的视野,站在病床旁,质问道。 “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看来你和李前光半斤八两,愚昧又无知。” 罗茜西不再娇艳欲滴的浅淡嘴唇微微张开,看着他冷酷的眼睛,欲言又止。 “我不和你争辩。” 江练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试探性得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茜西:“因为,我要赢你。” 江练倚靠在窗台边上,“你是不是以为,到了医院,就会有人接应你?” 罗茜西的眼神微微躲闪,这就是被他说到点子上了。 “很可惜,接应你的人没有,要你命的人倒是有。” 罗茜西仰头看向他,不太明白他说的意思。 江练的手里有一支药剂,上面贴着药品名称的标签,地塞米松磷酸钠注射液。 “你突发过敏性休克,急需肾上腺素,这支药剂就好像预料到一般,出现在市局医务室的常用药中,解了燃眉之急。” 江练低着头。 “可这并不是雪中送炭,这里面根本不是地塞米松,而是砷化物。” “我差一点,就用它杀了你。” 江练说的平缓,罗茜西却听得并不缓和。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三分,那一点仅存的赢得阶段性胜利的得意和傲娇全都消失无踪,她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得眼神失焦。 她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要杀我……” “是你骗我的!你在骗我,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诈我!” 江练无情得把她从幻想拽回现实。 “那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困在医院里,至今没有人来接应你?” “罗茜西,你已经被抛弃了。” 她颓着背,垂着头。 “不可能的,她还需要我,我是她的替身,她还需要我做她不方便出面的事,她没理由抛弃我。” 江练走近一些,高大的身影覆盖在她的身上。 “罗茜西,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没有作废,我说过,我手上有一样东西,可以交换你所有的筹码。” 罗茜西眼中有泪,盛在下眼睑中,抬起头来注视他。 “什么?” 江练:“你的未来,你的自由,现在,还有你的命。洗刷你负罪的前半生,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这就是我的筹码。” “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东西。” 江练给了她一张名片,就是当初罗茜西给他的那张,他又还给了她,上面还多了一排字迹清隽的数字。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你考虑好了,可以直接打给我。” 江练从不逼人就范,他喜欢掌控局面的感觉。 他点到即止,就准备抽身离开。 “好好休息,这里是安全的。” 他腰杆笔直,迈着自信的步子,在即将消失在罗茜西视线中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江队长。” 江练停下脚步,缓缓扬起嘴角。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想问什么就问吧。” 江练回头的第一个问题。 “好,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罗茜西苦笑着。 “我?我是毒龙的替身,是她的刽子手,她的所有指令都是通过我的手散布,在整张网络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从未被人高看过,因为这一切,都是毒龙赏赐给我的。” “就像现在,我一旦被抛弃,不仅一无是处,还会是众矢之的,所有人的矛头都会指向我。” 江练觉得不合理。 “你是毒龙的替身,那为何连李前光都敢对你大呼小叫?” 罗茜西:“这就是大明星和替身演员的区别吧,多得是人想搭我的手去结实毒龙,却根本没人瞧得起我。” “我就是一只抢手的花瓶,他们抢不到,又砸不了,就只好往我身上不断抹黑,不断泼脏水,最好我能被扔掉,他们就有机会了。” 李前光说的那些话不就是使劲在往她身上泼脏水,罗茜西没有背景,也没有一技之长,被强行提在了这种位置上,做一只提线傀儡,上不服众,下不压众,日子也过的跟走钢丝绳一样。 她前后都是豺狼虎豹,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被毒龙抛弃。 她开始主动坦露。 “事是毒龙让我做的,我自知没有实力完成,便哄骗李前光入伙,做好了万全之策。” “我特意找了附近的房子,一口气付了一年期的房租,让李前光藏在里面,随时准备行动,可那蠢货太想邀功了,他不听我的,按奈不住提前动作了,最后竟然还漏掉了一个。” 江练:“你是怎么知道,漏掉了一个的?” “是毒龙告诉我的,她很生气,亲自部署了杀杜忠的那场车祸。她真的很厉害,我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消息,能在市局门口杀人,还能脱身逃走。” 江练:“后来呢?” “后来她就联系过我一次,告诉我若是被警方抓住,就想办法逃出去,只要逃出去,她就有办法救我。” 江练:“所以你就听信了这番鬼话,不惜让自己产生过敏反应?” 罗茜西羞愧得低下头。 “看来,她是早就把我看透了,她都能猜到我会用这种办法来逃脱。” “可是她为什么会连我都想要除掉……我不明白。” 江练温和道。 “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当你没有价值的时候,除掉你,是杜绝所有后患最好的办法。” 罗茜西反驳道,“我有价值,我能替她做很多,我能替她挡掉很多,就像现在,你能抓住的只有我,我怎么就没有价值了?” 江练点醒她。 “罗茜西,你觉得事到如今,毒龙还能继续藏下去吗?他也没有选择,他从做这件事开始,就已经决定好鱼死网破了。” “他同样给自己铺设了后路,这条后路,就是用你们的命堆出来的。” “罗茜西,看着我的眼睛,现在请你告诉我,毒龙是谁?” 罗茜西摇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藏身之地,我们是单向联系,她每次呼入的号码再回拨都是空号,她更像是藏在阳间的鬼魅,看不见摸不着,却就是存在着。” “我只知道一点,她选我做傀儡,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江练压低眼皮,眼神微微抖动。 能短时间内传信撞死杜忠的女人,能利用他的手推进案件的女人,能在市局医务室放下那支毒药的女人…… 他好像能猜到是谁了。 毒龙不是鬼魅,是伪装成羊的狼。 wap. /90/90629/19898750.html 第四十七章 霜叶孤儿院 远郊的盘山公路又细又长,蜿蜒向上。 时不时刮过一阵风,树叶飒飒作响,云层仿佛就压在头顶,厚重沉闷得随风翻涌。 秦漫望过去的地方,有一片火红的枫叶林,前面有一栋破旧的小二层建筑楼,灰色的墙体和天空融为一色。 霜叶孤儿院那几个大字都破败不堪,笔划锈的锈掉的掉,灯罩已经被搭成了鸟巢,雏鸟叽叽喳喳得叫。 记忆中的那片空地上,供孩子嬉戏玩闹的大型玩具设施也踪影全无,长出了及腰的杂草。 乔英轻轻拍了拍出神的秦漫,“走吧,在后面。” 秦漫跟随乔英的脚步,穿过杂草丛,走入了那片枫叶林。 “小英姐,你经常来吗?” 乔英在复杂的枫叶林中穿梭自如,看上去对这个地方很熟悉。 “也没有,就两次。” 吴凤芳院长去世也就两年,她每年都会去看她。 秦漫打趣道,“小时候听说你要被领养走了,我还闹吴妈,让她把我也送出去,和你一起走。我还记得,吴妈当时哄我,说你会回来看我们的,我才不闹了。” “可是小英姐,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回来过?” 大抵是雨前的土壤又湿又滑,乔英脚下一歪,差点摔倒。 但是还没等秦漫伸手去接她,她就扶住了枝干站稳。 “没事吧?” 乔英摆摆手,“没事,就在前面了。” 她的神色冷冷的,恹恹的,似乎对于秦漫提的事很不满意,触碰到她鲜为人知的禁地了。 影影绰绰中,吴凤芳的坟墓已初现雏形,一块空地,没有高高立起的墓碑,也没有鲜花和照片。 就一块黑色大理石嵌在地上,上面已经掉落的红色枫叶几乎要将它淹没。 乔英蹲下身,用手去清扫掉在墓碑上的落叶,秦漫也撸起袖子,一起清理。 乔英低着头,“她得了肺癌,也不愿去治,用最后的一点时间把孤儿院的其他孩子送走,就给自己找了这块地方,当作长眠之地。” 秦漫:“嗯,挺好的,她一辈子都在这个地方,如果是我,我也不想走。” 大理石板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乔英拍拍手,怅然道。 “她生前,一直都不肯见我,我想带她去治病,她也不听。” “大概是在气我,为什么没回来看过她吧。” 秦漫苦笑,“我才是那个,从来没回来看过她的。” 乔英忽然双膝跪地,不管潮湿的土壤会弄脏衣物,闭上眼,对着墓碑往地上深深一磕头。 “对不起。” 秦漫没有阻止她,站在一旁默哀般得不作声。 一滴雨水滴落在她的脸颊,像是她这辈子都哭不出来的泪水。 “要下雨了,回去吧。” 乔英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膝盖处都是泥土的深咖色。 “走吧。” 天色又暗沉了几分,浓云滚滚不断下压,秦漫走前前面,脚踩火红的落叶,贴心得将伸出的枝丫收起。 乔禾跟在她的后面,目光一直紧盯,手作砍刀状,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对她下手。 “小英姐,小心点,刚才你在这滑了一脚。” 这个口口唤自己姐的小姑娘,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最终还是放松了紧绷的手指,缓缓捏成了拳头。 从枫叶林中走出来,秦漫跺跺脚上的泥巴。 “可惜我们今天来的急,什么东西也没有给吴妈带,一点礼貌都没有。” 乔英安慰道,“下次吧,总还有机会来的。” 秦漫伸手想去牵她的手,却牵到一个硬邦邦的拳头。 她感到不对劲,回头狐疑道。 “小英姐,你怎么了?” 乔英放松身形,反手将秦漫的手翻转过来,手心朝上,松开拳头,里面有一枚只有普通u盘大小的临时通讯器。 她将那枚通讯器交到秦漫的手中。 “秦漫,以后若是想找我,可以用这个来联系我。” 乔英说完就走,没有理由,也没有告别,离去的身影一如她当年,淡漠又从容。 秦漫站在原地,愣愣得看着手心里的东西,乔英管都没管她,直接驱车离开。 “我靠,那我怎么回去啊!” 她和乔英坐一辆车来的,乔英这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了。 她打开手机,才发现这地方还没手机信号,又在偏远的山上,连车都叫不到。 一阵凉风刮过,天上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砸得地上深深浅浅。 她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闻着那股久违的青草气息,好像也没那么焦急了。 同一片天空下,雨滴打在市局办公室的窗玻璃上,江练不厌其烦得一次又一次拨打电话,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双手叉腰在屋里反复晃的洪谦,一遍又一遍得向底下的人确认。 “你确定乔英把秦漫带走了?” 那人看到两个队长这么个状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颤颤巍巍得点头。 “是啊。” 洪谦楞在原地,一跺脚,“我去找。” 江练沉重得叫住他,“洪谦!外面这么大雨,你去哪找?你一个人,能找到哪去?” 洪谦:“那怎么办?她们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全部处于失联状态!乔英如果真的就是毒龙,她这个时候带走秦漫,你就不怕她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吗?!” 江练拍案而起,“洪谦,你给我冷静下来,她带走的是我的人,我比你更急。” 洪谦败下阵来,抱着头坐到一边深呼吸。 江练的声音疲惫又低沉。 “已经通知路网布控了,她们出不去兴津地界,我相信秦漫,她应付得了。” 他藏在底下的手都是抖的,实际上他非常害怕。 乔英这个时候带走秦漫,他想到了一个非常大的可能性,就是秦漫比自己更早得发现了乔英的真实身份,致使乔英为了保全自己,把这个唯一的知情者带走。 至于她会如何对待秦漫,他都不敢细想。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耐心得拨打秦漫的电话,他又接连拨了三次,在“嘟”的一声提示音后,电话被接通了。 “你在哪儿?” 屋里的所有人都抬起来头看过来,洪谦更是一脸如临大赦。 秦漫听到他急躁的语气。 “我回了一趟孤儿院,怎么了?” 江练一边翻出车钥匙,一边往外走,“给我地址,我来接你。” 秦漫:“不用,我打到车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阿嚏……” “不好意思啊,刚淋了点雨,能借两张纸巾吗……” 她像是在跟司机师傅道歉,然后一边擦着鼻涕,一边问道。 “什么事啊,你慌什么?” 江练试探道。 “乔英在你身边吗?” “没啊,她自己先走了。” 江练得到答案反倒不慌了,淡淡道。 “那你路上小心,我等你。” wap. /90/90629/19898751.html 第四十八章 毒龙出巢 秦漫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大厅,迎面就被江练一把抱进怀里。 她眼睁睁的看着身后的那么多人,低声在江练耳边提醒。 “江队长,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是不是影响不太好啊?” 江练轻抚她的后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平安回来了就好,上去吧,把头发擦干,换身衣服。”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被江练半推半搡得塞进更衣室,随便换了一身统一的制服,又被江练手牵着手带回了办公室。 一进门,洪谦岔开腿,霸气又愤懑得坐在客座上,已经把烟抽得宛若仙境了。 “洪队长也在啊。” 江练开了窗,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他给秦漫沏了杯热茶。 “乔英带你,去做什么了?” 秦漫捧着茶杯暖手。 “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这话让江练和洪谦都心里一个咯噔。 “小英姐,就是我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一个朋友,我和她都是从霜叶孤儿院里出来的。” 江练松口气,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她带我去见了孤儿院院长,也就是将我养大的人。” 江练温和得询问。 “那你见到了吗?” 秦漫低垂下头,“她已经死了,我见到了她的墓。” 江练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一旁的洪谦按奈不住。 “仅此而已吗?” 秦漫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对啊,之后就下雨了,她先走了,山里没信号,也没车,我走了好远才打到车。” 她隐约觉得他们两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三句都不离小英姐?” 洪谦一把掐灭烟头,拍着大腿站起来,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走了。 秦漫疑惑得看向江练,很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江练,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出事了?” 江练指尖正在打架,正在思考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她,她口中亲切的小英姐,就是盘踞在兴津的那条毒龙。 她这辈子的过往都在被迫遗忘,在光与暗中徘徊,好不容易认出了一个儿时好友,如今就又要告诉她,那也是一个不可信的骗局。 可再怎么样,也总比毫无防备得跟她走来的好。 “我们得到关于毒龙的消息了。” “于此同时,那个藏在市局中的眼线也暴露了,不是别人,正是乔英。” “根据推断,这个一直以来无亮点又无槽点的乔英,看似普通又无害,实际上是潜伏在市局内部的,毒圈龙头大佬。” “她骗过了所有人,她就是毒龙。” 江练无情得揭开这层面纱,秦漫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浮动。 她忽然明白了乔英在离开时的反常,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 她根本没打算再回来了,若不是秦漫横插一脚,提及霜叶孤儿院的往事,她甚至都不会带她回去再看一眼。 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准备离开了。 “秦漫,乔英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反常之处吗?” 她摸着口袋中的那枚小型通讯器,被体温包裹得微微发烫,这是乔英最后留给她的东西,声称可以用这个来联系她的东西。 可是乔英为什么还要给她留下这么一个东西,一个可以找到她的东西,她明明已经安排妥当,自此销声匿迹。 会是下一个圈套吗? 秦漫镇定自若,决定先将其瞒下。 “并没有啊。” 她说什么,江练就信什么,他轻揉她微潮的头发。 “先回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秦漫吸了吸鼻子,“是有点鼻塞,头也有点涨……” 江练手上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抽不开身,他直接把车钥匙递给她。 “能开车吗?不方便我叫人送你。” 秦漫接过,“没问题,放心吧。” 她绕道去了乔英所在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在,估计出什么大的事,洪谦把人都叫走询问了。 她桌上的那张相框依然还在,办公桌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 秦漫沉默了片刻,终于伸手拿走了那张相框,离开了市局。 她回家洗了个热水澡,端着一杯热茶,眼神紧盯着那个微型通讯器,上面只有一个按键,没有任何拨号系统。 她的眼神扑闪,手指摁下那颗按键,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一串刺耳的电流声让她浑身鸡皮疙瘩竖起,随后竟然响起了自动拨号的嘟嘟声。 她连发丝都开始紧张起来。 很快,嘟嘟声消失,真的接通了,双方谁也不说话。 秦漫试着唤道,“小英姐。” 乔英的语气冷漠,“你还真的敢打来。” 秦漫觉得也没有必要做伪装了。 “你放心,就我一个人,我没告诉他们。” 乔英显然不信,“是吗?” 秦漫的手里拿着那张相框,“你忘记带走一样东西了。” 乔英警告道,“秦漫,我放走你一次,不代表我会放走你第二次,别来挑战我的底线。” 乔英强硬的态度让秦漫不敢冒进,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捏住她的弱点。 “你留给我这个通讯器,难道不就是让我来找你的吗?” 乔英没有回答,秦漫继续说道。 “小英姐,我不是来质问你的,你忘记了那张照片,我想你应该很看重它,你选时间和地方,我把它带给你。” 乔英冷笑,“你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秦漫,你这一把贱骨头,是舒坦日子不会过吗,非要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 秦漫立刻反驳。 “那你呢,你明明有一条康庄大道摆在眼前,却非要去走那独木桥,宁愿暴露自己也要铤而走险,你又在想什么?你凭什么说我?” 乔英无言以对,她当小白兔这么些年,进可攻,退可守,做什么选择不好,偏偏把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两人都有很强的怨气,埋怨对方的不争气。 “明天上午10点,彭水湾,我只见你一个人。” 乔英切断了通话,秦漫抱着相框,看着照片上缩小版的乔英,深深呼吸。 她是盘踞在兴津的毒龙,这一点,恐怕是真的。 但是,她在吴院长的坟前深深磕头忏悔,也不是假的。 她离开霜叶孤儿院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wap. /90/90629/19898752.html 第四十九章 请君入瓮 夜已深,雨不再下,风还在吹,一场秋雨一过,又凉了几分。 秦漫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算是白天淋雨的后遗症。 江练的电话呼入。 “睡了吗?” 秦漫吸吸鼻子,“还没有。” “开门。” 秦漫把床头的相框和通讯器藏进床头柜下方,起身去开门。 江练一手拎着食物,一手是各种品类的家庭常备药。 秦漫下巴惊掉,“我是药罐子吗?你买这么多?” 江练从里面掏出感冒用药,“先把这个吃了。” 秦漫的家里,根本就没准备这些,她的东西之少,江练上次就见识过。 “有药箱吗?” 秦漫无辜得摇摇头,江练无奈得只好用袋子装,塞进橱柜里存放。 “还有缺的,我想到了再补。” 秦漫觉得他也太小题大做了。 “这还不够啊……” 江练隐藏的超级奶爸属性,把她生活的各个方位照顾得细致入微,还抬手去丈量她额头的温度。 秦漫躲不过,只好任他摆布。 “江队长,没看出来,你这么会照顾人啊?” 江练淡定道。 “我也没看出来,你生活上就是个白痴。” 秦漫一咂嘴,这好端端的就被人嫌弃了是怎么回事。 乔英骂的是对的,她舒坦日子不会过。 忽得江练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精致的蓝色丝绒小盒子,细长的手指轻点,推到她的面前。 “打开看看吧。” 秦漫依言,打开后,是一条项链,银色的链子,吊坠是一颗雕琢过的黑晶小水滴。 “送我的?” 江练送人礼物都像递公文。 “嗯。” 秦漫腆笑,“谢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这种小女生的礼物呢。” 江练绕到她的身后,轻轻抚开她的长发。 “我帮你戴上。” 秦漫微微低头配合他的动作,原本空荡荡的天鹅颈上,吊上了一根v型的银色项链,那一抹黑晶点缀,像只高贵的黑天鹅。 江练扣上环扣,默默舒了口气。 秦漫欢喜得抚摸着那颗吊坠,“我明天想请个病假,这淋了点雨,人也倦了,总爱犯困。” 江练爽快答应,“好,那你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晚上我再过来。” 一整夜,沉眠无梦,如暴风雨前夜般,宁静平和。 第二日上午十点,秦漫到达了彭水湾,这是一处生态公园,内部包含一内陆湖泊,一片杉树林,还有一部分新开发出来的商业餐饮区。 乔英没有告诉她确切的位置,要在这么大的一处生态公园里找一个人,实属不易。 一个在路边等车的青年人走上前,确认了就她一个人。 “跟我走。” 青年一刻都不耽搁,叼着烟就走,秦漫立刻跟上他。 青年并未往公园的方向走,沿着外围绕了一条小道,把她带到了一处未竣工的沿湖洋房群,来来往往还有很多灰头土脸的建筑工人。 青年回头低声道,“进去吧,最高的那栋。” 言毕,那青年就完成任务离开了。 最高那栋楼王很显眼,与其他洋房完全不一样,外形与御九夜相似,只是还未竣工,只有骨架的雄伟建筑看不出有多华丽。 她进出都没有人阻拦,她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留下灰尘扑扑的鞋印。 她顺着楼梯上到最高层,依然没有见到乔英的踪迹,她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正向下眺望,忽得一片光闪到了她的眼,她向光源望去,乔英坐在一片户外庭院的巨型遮阳伞下,四周绿植环绕。 她轻轻推下戴着的墨镜,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手上正拿着一片化妆镜反射光源。 一波三折,她再三确认,才愿意出现。 秦漫找过去,乔英依然乘着微风,孤零零得坐在那。 “你胆子很大,真的敢一个人找过来。” 秦漫走到那巨型遮阳伞下,“你又不吃人。”她把那相框拿出来,递给她。 乔英嘴角微微勾起,“不用了,我不缺照片,你拿着留作纪念吧。” “那你还答应与我相见?” 乔英冷血道。 “反正都是最后一面了,我很快就会离开。我答应你见面,也纯属无聊,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说吧,你找我,究竟想干什么?” 秦漫双手捏着拳头,“小英姐,你被领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 乔英藏在墨镜下的眼睛微恸。 “我就是我,现在纠结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秦漫讥笑着,“也对,那么,我与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乔英稍仰起头,打趣道,“我没听错吧,你要与我交易?” 秦漫:“江队和洪队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市局现在也乱了,我没有告诉他们关于你的消息,不仅仅是因为你我儿时的一点情分,更多的是我的一点私心。” “你说你很快就会离开,是要回集团,对吗?” 乔英严肃的脸颊一丝笑意都没有了。 “你该不会,想跟我走吧?” 秦漫:“没错,这里从来都不属于我。我帮你逃,你带我一起走。” 乔英噗嗤笑出声,一拍藤椅站起身来,摘下墨镜,一双鹰隼般的明眸凑近,危险得看向秦漫。 “这里不属于你,那你属于哪里?秦漫,你别忘了黑鲨是怎么杀你的,你从鬼门关走一遭,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秦漫笃定道,“是,黑鲨想杀我,可这不是还有你吗?乔英,你就算是毒龙,那又怎么样?你只能在这个地方称王称霸。” “被人压在脚下做事一定很不爽吧,提心吊胆,还处处受限,乔英,你能推翻黑鲨的霸权,你有这个能力。” 乔英哭笑不得,搞半天,她不是来帮市局抓人的,她是来策反的。 她的眼光倒是比市局那帮废物长远,就是也不怕手伸得太长,把自己给折进去。 “秦漫,你倒是聪明,不过,你想借我的手与黑鲨抗衡,还是选错人了,我不与任何人为伍,也不做任何煽风点火之事。” 秦漫就知道会是这样。 “其实你还有个更好的选择,将我带给水鬼。” 乔英讥讽得斜眼看去,“我都不敢碰你这颗硬钉子,你就这么确信水鬼会接纳你?你也不怕他杀了你。” 秦漫:“你只管将我带去,剩下的事,我会做。” 她继续诱导,“怎么样?你只需要带我一起走,到时候袖手旁观,做个收网得利的渔翁,就再也不用做不合心意之事了。” 秦漫胆大包天得揣摩她心底仅存的一点善念,企图加以利用。 乔英冷冷得看着她,勾唇轻笑。 “秦漫啊秦漫,你还真是,嫌自己命长。” 半个小时后,一辆银白色大奔疾驰而来,停在秦漫面前,乔英亲自驾驶,摇下车窗。 “秦漫,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走,前方所有都是未知数,留在这,还有命活。” 秦漫想都没想就拉开车门,“开车吧。” 乔英拿出一瓶水递给她,“喝了。” 陌生人的水都喝不得,别说毒龙给的了,葫芦里卖的什么毒药简直就写在瓶子上。 乔英一点废话都没有,“怕就滚。” 秦漫一不做二不休,接过就喝,她转过头去让乔英亲眼看着她咽下。 “可以了吗?” 乔英微笑着看着秦漫逐渐软下去,靠在座椅上困乏得闭上双眼,陷入昏睡。 “秦漫,你给他们选了一个更有趣的告别仪式。” 她在蓝牙耳机上摁一下,嘴角向上扬起。 “好戏开场。” wap. /90/90629/19898753.html 第五十章 小丑游戏 洪谦接到了一个电话,接通后礼花弹“嘣”得一声爆炸,把他整个人都惊得一激灵,随后是小丑尖笑着。 “superise!恭喜这位被选中的幸运观众,绚烂的烟花表演即将开始,第一位找到表演现场的幸运观众,还有神秘大礼哦~” 洪谦感觉被神经病戏耍了,啪一下挂了电话,并咒骂一句。 “神经病……” 有人找到办公室,并递上一纸箱。 “洪队,你的快递。” 一个快递盒子被送到他的桌上,他皱着眉。 “确定是我的?我最近没买过什么东西。” 送来的队员再三确认。 “是你的啊,你自己看。” 洪谦看了一眼名字电话和地址,都没有错。 “还真是。” “哎,你等等,我总感觉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是哪路仇家送过来的恐吓物。” 他把烟掐灭,搓了搓手,狐疑得拆开包装。 duang一下,洪谦确实受到了惊吓。 “什么玩意儿!” 里面弹出来一个小丑的玩偶的上半身,一头金黄的卷毛随着摆动乱晃,红色的嘴角咧到耳根,手里还捧着一颗迷你炸弹,上面印着深蓝色的花体英文。 boom! 他联想到了刚才那个神经病的电话。 然后这个装在弹簧上的小丑通了电一般得咯咯笑,难听的电子音播放起来。 “倒计时开始喽!” 它的眼睛转动着跳出了两个零蛋。 再一耽搁,跳成了5和9两个数字。 “这什么意思?” 洪谦命令道,“去叫江队长来。” 他低头打量这鬼东西,屈指一弹小丑的脑袋瓜子,金属弹簧摇摇晃晃,小丑又发出那咯咯咯的笑声。 洪谦皱着眉,动手将它扶稳。 “大哥,别笑,太他妈难听了。” 江练过来的时候,小丑的眼睛已经跳成了5和6,洪谦也已经搞明白它所谓的倒计时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小时,这个丑东西就是计时器,它给我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让我们找到烟花表演现场,现在还有56分钟。” 江练看了一眼寄件地址,并无所获,又仔细看了看小丑,注意到它手上的那颗橄榄球一般的小炸弹。 “烟花表演,应该是指爆炸,一个小时,是给我们的时间,若是一个小时内找不到,炸弹就会爆炸。” “这是它和我们玩的一场游戏。既然是游戏,就一定还有别的线索。” 他手指轻弹那装在弹簧上的小丑,那半具小丑身体摇摇摆摆,又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别晃它,别让它笑,渗人。” 江练伸手扶稳。 “洪队长,你觉得谁会想和我们玩,这么一场游戏。” 答案呼之欲出,他却没有明说,把整个快递箱子旋转一周,仔细查看边边角角,寻找有价值的线索痕迹。 洪谦抽着闷烟,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开始不合时宜得反思起自己来了。 “江队长,我平时,是不是挺浑的?” 江练一言难尽得看看他。 “你问错人了。” 洪谦这些天一直陷在被自己人背叛的折磨中,始终觉得这件事像做梦,有时候去队里找人手,还会时不时得叫乔英的名字。 他一方面不想相信这个事实,一方面又想乔英能回心转意。 他给自己下了一个很不客气的评价。 “我好像,是挺浑的,你说英子不愿意跟我干,是不是也有我的原因,她是不是早就对我不满了?” 江练专心寻找线索。 洪谦吐出一口烟圈。 “你说我现在劝她回头,她会听吗?” 江练看他是钻牛角尖出不来了。 “你有本事先找打她人再说吧。” 这时他发现小丑橙色的衣服背面印刷着一片胶体花纹,背景是片有山有树的世外桃源,上面是同样的花体英文。 west。 “west,西……” “洪队长,城西你熟吗?有没有一个地方,环境有山有树。” 洪谦掐灭烟头,捏着两边的太阳穴。 “早些年我抓那帮孙子的时候,给城西的面馆子都吃遍了,让我好好想想。” “城西,有山有树……城西的山,有了,城西有名的旅游景点,西麓山,植被茂密,山顶上有一处度假山庄,我还带着队里的人去那玩过。” 他还带着乔英一起,去那西麓山庄玩过。 江练疑惑道,“西麓山度假山庄,她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洪谦眉头压下来,浑身肌肉都凝固主。 好像明白乔英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了。 他依稀记得,那个小长假,缉毒队刚好完成了一项任务,拔掉了一个片区的小头儿,他带着全队去那玩了个痛快,喝也喝了个昏天黑地,酒瓶子满地滚,个个都东倒西歪。 几个小兔崽子要玩真心话大冒险,怂恿队花,也就是乔英,在他们里随便挑一个亲一口。 乔英都喝吐几回了,拗不过他们,又只好开了一瓶。 这种玩笑他本来不想管,也不知酒精上头还是英雄主义,他借着酒劲往乔英的脸上轻轻点了一下,算是把这帮难缠的小兔崽子给糊弄过去了。 他以为大家都喝得烂醉,谁都不记得这种小插曲,连他自己都没当回事。 乔英却记恨到现在。 他撞上江练的目光,不由爆了粗口。 “草……” 洪谦立刻出去叫人,准备赶往西麓山庄,江练双手撑在桌案上,面前的小丑眼睛已经跳到了48。 从市局到城西那西麓山,最快也要半个小时,留给他们排查炸弹的时间只有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在西麓山庄中找到炸弹所在地,并完成拆弹不太现实,但足够撤离人群,避免伤亡。 乔英算好了时间,难道就只是跟他们玩一场游戏这么简单吗? 他总觉得乔英这么做,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老天爷不帮忙,由于路况不太好,到达西麓山庄的时候,倒计时已经只剩十分钟,虽然西麓山庄里的人都已经被临时紧急撤离,消防医疗都已经待命,但江练还是下令。 “时间不太够,山庄太大,我们还不清楚炸弹的位置,优先撤离人,八分钟之内找不到炸弹,就全员撤出来,优先保证自身安全,避免人员伤亡。” “是。” 防暴队冲入警戒线中,洪谦在警戒线外围急的像烫脚,江练则倚靠在车门边,脸色凝重得想着心事。 乔英做这件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给足了时间让他们撤离群众,让他们搜爆防爆,似乎并不是恶劣得想制造一场车毁人亡的爆炸。 这时洪谦的手机再次响起,又是那个电话。 江练微微点头,示意他接通开免提。 小丑尖锐的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表演倒计时3分钟,让我们来欣赏这绚丽的谢幕演出吧……嘣……” 洪谦想跨过警戒线进去,被江练拦住。 “恐怕来不及了。” 江练将对讲机凑到嘴边,“准备撤离。” 对讲机唦唦作响,忽有防爆队员传讯过来。 “报告江队长,三层东侧有发现,正在尝试拆爆。” “四层也有!” 江练眼皮一抖,不止一个。 “二层楼梯间也有发现!” “大厅景观绿植内也藏有。” …… 接二连三的汇报汇聚涌入,乔英铁了心要把这地方炸成灰。 江练立刻强硬得命令道。 “全部撤离!” “不管发现多少,全部撤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搜爆队员也一个一个得出来,箭已上弦,谁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得看着。 洪谦的手机中,小丑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十,九,八……” 所有人都连人带车全都退到了警戒线外。 江练:“消防做好准备,避免引发山火。”” “三,二,一。”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哑炮的时候,“轰”得一声,土地颤抖,西麓山庄整个炸成了绚烂的白日烟火。 火光如天边的灿日,直窜云霄。 那处恢宏精美的建筑,坍塌在浓烟与灰尘之中。 四溅的细小碎片被周围茂密的植被挡去了大部分,也有少部分残渣落到车顶,烟灰扑到人的头发上,往呼吸道中钻。 洪谦抖落头发上的灰,咬着牙。 “草他么……她来真的……” 江练挥了挥面前带灰的空气,无情道。 “洪谦,看清楚了吗?乔英不是你手底下学艺不精,需要人照顾的小队员,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 洪谦颔首,把自己的脸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捏着手机,看着那通小丑电话上的通话计时。 屏幕一闪,他的电话被对方挂断,宣告着游戏结束。 紧接着,江练的手机响起来。 他定睛一看,是秦漫打来的。 “喂?” 电话对面却不是秦漫的声音,乔英一点修饰都没有做。 “江队长,我是乔英。” 她用的秦漫的电话打过来,江练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你把秦漫怎么了……” 乔英:“我和洪谦的游戏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你的了。” 她给足了信息,就挂断了电话。 她让洪谦亲眼看着西麓山庄炸成灰烬,让江练找到秦漫。 这就是她安排好的谢幕仪式。 wap. /90/90629/19898755.html 第五十一章 与过去告别 秦漫苏醒的时候,白晃晃的日光直笔笔得照在脸上,她睁了好几次眼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这是一段未通车的沿海高架桥,一边是辽阔无垠的海域,一边是堆满了报废车辆的垃圾场,中间立柱,沿着海岸线横穿过一段高架。 她身后倚靠着一块石墩子,手脚都被捆绑,银白色大奔横在路中间,乔英就在她的身边,负手眺望着大海。 她尝试着动了一下,身后的石墩子立刻就有后撤的趋势,碎石块稀稀拉拉往下掉,秦漫向后看,才发现原来这是条断头高架桥。 粗糙得用几个石墩子堆放在还未合围的路基上。 乔英依然望着大海,“醒了?” 秦漫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远处海鸥翱翔于海面,湛蓝的海水拍着细小的浪花,她看得入神。 “你看,它们飞得多自由。” 秦漫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乔英,你明明不想做这些,明明就不想当这个毒龙,你为什么就非要走到这个地步?你在吴妈坟前的忏悔都是假的吗?” 乔英的眼神幽怨冷漠。 “我是什么人,轮得到你说吗?” 秦漫咬着牙,“那你杀了我啊,你直接动手就好了啊!” 乔英撇过眼,“我杀你做什么,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秦漫:“那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有意义了?乔英,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英依然眺望着大海,自己心里也没想清楚这个问题。 她想干什么,她也不知道。 为什么就非得炸了西麓山庄,为什么就非得引洪谦过去,让他亲眼看着。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得放走秦漫,留着秦漫,甚至在这陪着她聊天说话。 她明明可以一早就逃离这个地方的,她明明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大概是告别吧。 和过去的人,过去的自己,做个告别。 这样她才能走的安心。 免得像秦漫一样,好不容易回来,却还对着过去心心念念,难分难舍。 “秦漫,说再见吧。” 她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是时候该走了。 秦漫趁着说话的时间把绳索用石墩的尖角磨开,又趁着她眺望大海解开脚上的捆绑,已经挣脱了所有束缚。 未通车的高架桥梁前方,忽然传来车轮急速碾压的噪音,乔英和秦漫同时扭过头去,前方的道路上,有两辆车疾行而来。 乔英微微眯眼,喃喃自语,“怎么会这么快……” 她必须要走了,秦漫却就在此时如突进的猎豹一般弹起,朝她扔来一堆已经解开的绳索,并试图制服她。 乔英险些被抓住,她灵活得移动身形,与秦漫拉开距离,脚踢到了一块石墩子,又向外挪了一分,碎石稀里哗啦往下掉。 “你怎么就不能乖一点?你这不认命的毛病,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秦漫自信道,“天生的。” 她还欲上前,乔英忽然从腰间抽出手枪上膛,手臂伸直举起,枪口直笔笔得对着她。 秦漫赤手空拳,乔英有枪,高低立现。 乔英举着枪,肆无忌惮得向前走,眼睁睁得看着那两辆车停下,从车上下来的除了江练和他带过来的几个人,还有洪谦。 他们企图穿过横在路中间的大奔。 乔英大喊道,“别过来!” 她的枪口直接怼上了秦漫的脑袋。 “不想她死的话,就都退到车后。” 江练立刻带着手下的人后撤,手做投降状,甚至还把手里的枪都放下了。 “乔英,你别激动。” 洪谦站在交界处没有动作,生硬得劝道。 “英子,你把枪放下,跟我回去,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开的。” 乔英冷冷道。 “不好意思,洪队长,我们不熟,没什么可以说的。” 洪谦急着唤她的名字,“乔英!” 乔英的枪口又往前怼了怼,“往后退。” 洪谦逼不得已开始后撤,乔英拿枪指着秦漫,语气已有不满。 “他们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了,你在骗我。” 秦漫:“我没有!” 乔英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那根项链,那天带着她去霜叶孤儿院的时候,她脖子上还没有这根东西。 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这根项链,是江练给的吧?” 秦漫斜过眼,也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 这根项链实际上,是个微型追踪定位器。 乔英笑得轻蔑讥讽。 “江队长,是我失策了,若我在你的手下,定是藏不到这个时候了。” 江练把枪收回,高举着双手。 “乔英,你放了秦漫,我放你走。” 乔英轻笑,“江队长这是觉得,靠一点小聪明找到我,就有和我谈判的资本了吗?” 江练微笑着问,“你想要什么?” 趁着江练和她说话的机会,秦漫快准狠得去抢手上的枪,把她的手腕硬掰出了个诡异的姿势,再使点劲就能拗断。 然而乔英也不是吃素的,对着她的脚踝狠狠一脚,秦漫失去重心就要往一侧偏倒,偏生还是不放手,顺势连拖带拽把乔英整个人也拉拽下来,在地上滚成一团。 江练和洪谦也顺势而动,想要上前帮忙,乔英的手指还在扳机上,秦漫的手覆在枪把上,就这么用两只手共用一把枪的姿势,朝着他们奔过来的方向嘣嘣连开数枪。 子弹从江练和洪谦的脚下飞过,逼得他们都不得不暂缓行动。 毫无准心的子弹又打爆了车胎,这两个不要命的女人滚做一团。 秦漫暗骂,“你当真一点旧情都不顾吗!” 乔英屈膝往她肚子上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秦漫吃痛的瞬间,往她的手肘上猛敲,再顺势一脚把她手里的枪踢飞。 两个人都没好到哪去,乔英的手麻了一阵,秦漫捂着肚子被踹出去,撞到了身后的石墩子上,碎渣落石唦唦掉,那块石墩子就快整个掉下去了。 江练和洪谦瞅准了秦漫争取过来的时机,上前就要合力将乔英擒获。 乔英半卧在地上,警告道。 “别动!” 手里举起一个带有红色按钮的远程引爆器,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你们以为我只准备了一套吗?西麓山庄的礼物,可还喜欢?这份礼物,我的车上也有,足够我们同归于尽了。” 江练和洪谦的脚步一顿,秦漫捂着肚子也缓缓爬起来,齐刷刷得看向那辆银白色奔驰车。 洪谦眼尾急出淡红色,“乔英,你有这么恨我吗?” 乔英淡漠得不去看任何人。 “我不想看到你。” 江练的眼神微微撇向洪谦,面部表情虽然浮动不大,但秦漫看出了他的变幻莫测,仿佛吃到了一口惊天大瓜。 乔英和洪谦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wap. /90/90629/19898756.html 第五十二章 说再见 秦漫此时正位于乔英的视角盲区,她给了江练一个眼色,让他们先稳住乔英,她伺机再去抢引爆器。 但是江练的一个眼神都没有逃过毒龙的爪牙。 她对在场的所有人都了如指掌,就算是江练这种心有城府,不容易让人看穿的,也无一例外。 她知道若是这些人联合起来对付她,她今天就真的不一定能逃脱了。 她的策略刚出,就已经成形。 “秦漫,你不是说,要跟我走,去见水鬼的吗?” 秦漫双目圆瞪,她在这个时候提这个干什么,她明摆着就没打算带她走,她只是在利用她,完成她的游戏而已。 然而她的目标并不是秦漫,而是江练,她在挑拨江练的情绪,来达到削弱的目的。 此言一出,江练的脸色显而易见得变了,他的目光不再紧盯着乔英,缓缓挪到了秦漫的身上。 明明几步之遥的距离,他的眼神却向隔了十万八千里,望眼欲穿。 乔英为了提高胜算,把秦漫的反间计又用回了他们之间! 她还在继续。 “仔细想想,我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值得一试,我可以带你走。” 乔英三言两语就把矛头指向她,江练难以置信得锁着眉头,疑惑得唤她的名字。 “秦漫?” 秦漫捏起拳头,在短时间内权衡。 她没有时间与江练解释,此计虽是冒险了点,但若是乔英真的能带她走,倒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她这本来就是双向可行的计划,上可回去宰了黑鲨,下可获得乔英的行踪,左右都是不亏的。 她向乔英反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又在骗我?” “我本来确实没打算带你这个累赘一起走,但是眼下我被江队长摆了一道,你也看到了,我就一个人,虽是有一车炸弹可以同归于尽,但这终究是下下策。” “若是你愿意加入我,我便履行自己的承诺。” 江练只是听着,凝着精光的眼眸就黯淡下来。 秦漫若临时反水,那一点优势就会毫无疑问得倾斜过去,他们抓捕的可能性就几乎降为零。 但此时最令他痛心的,是秦漫有离开他的想法。 她连一点解释都没有,她只是在权衡,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她的决定,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后果。 江练的眼睛浅浅得眨了两下,自嘲得扬起嘴角,笑得又苦又难看。 秦漫看着他这幅样子,下颌微微抖动,拳头捏得发白。 她向着乔英迈出一步。 “好,那么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还可以帮你解决了所有的后患。” 她向乔英伸出手,示意她把引爆器给她。 就这一个动作,让江练黯淡的眼眸死灰复燃,重新恢复了精光。 所有人都在那一瞬反应过来。 秦漫伸出去的手根本没停下,她直笔笔得去抢乔英手里的引爆器,口中骂骂咧咧。 “我再信你就是傻哔!” 两个女人又扭打在一起,乔英这次却没有躲,死死捏着手里的引爆器后退,眼看就要靠到边缘,底下就是拍着浪花的海水。 秦漫伸手去拽她,她却抬腿就是一脚,秦漫被迫侧掀躲开,又柔性得弹回来,如猛虎出闸般得再次扑过去。 乔英知道她的目标是手里的引爆器,松手奋力往空中一抛,所有人都被这一举动惊吓到。 一旦引爆器触地,就真的完了。 距离最近的秦漫想去接,可是乔英又瞄准了她,抬起一脚将她踢远一点。 随后她义无反顾,朝着海水纵身一跃。 “乔英!” “秦漫!” 在两声惊呼中,引爆器砸向地面,红色按钮面朝地面,受力按下。 银白色大奔车里传来尖锐急促的嘀嘀声。 乔英把西麓山庄说炸就炸,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只能遵循求生的本能。江练带过来的人向后狂奔,躲到车后,寻找掩体。 洪谦干脆追随乔英的脚步跳入了海。 江练奋力跑向秦漫,一把拥过她,刹不住的惯性让他们双双撞向断头路尽头,拦住的石墩子。 本就不稳固的石墩被直接撞下高架桥,惯性却还没停下。 江练和秦漫相拥着,从被撞出的缺口坠落而下。 滴滴滴…… 尖锐入耳,像医院中心电仪的警告声,宣告着所有人的死亡。 他们静静得等待着热浪和巨响。 滴滴滴…… 更加急促的警告声很快响成一片,随后连成一线,所有人闭上了眼。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意想中的爆炸仍然没有等到,却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开场音乐。 小丑恶劣的笑声紧随其后。 “哈哈哈哈……superise!” 躲在掩体后的赖明杰探出头,大着胆的摸到银白色大奔车,寻找声音的源头,在主驾驶找到了一个小丑播放器,往地上猛得一砸,两脚踩得稀巴烂,咯咯咯的笑声也停下。 他翻遍了全身,甚至趴在车底下,都没有找到任何一点炸弹的踪迹。 “草他么,我们被她耍了!” 陈琦跟过来,“江队和洪队呢?” 他们注意到断头路尽头的那个缺口,“卧槽,不会摔下去了吧?!” 江练此刻一手抱着秦漫,一手死死抓着桥梁里伸出来的钢筋,两个人吊在半空中,摔下去的石墩子已经四分五裂。 “江队!炸弹是假的!” 江练气都只能喘半口,话说得极度费劲。 “先拉我……上来……” 赖明杰和陈琦伸出四只手,江练把秦漫先托上去,正准备自己爬上来,那段暴露的钢筋风吹日晒,隐有断裂之意,开始松动。 挂着一个人的钢筋更是加速了它的使用寿命,竟直接从水泥层中剥离出来。 秦漫听到声音回头伸手。 “江练!” 那段救了他们命的钢筋已经连带着一点水泥渣子从桥梁中断裂,坠落到方才的碎石中,发出闷响,溅起一层薄灰。 江练早就扒在了另一边,自己爬上来了,手上的血迹混着灰,磨破的皮屑在黏在伤口上。 他的眼神淡淡得擦过秦漫,确认她没受什么伤,就转头去询问其他情况。 “洪队长呢?” “不知道啊,没看见他。” 江练管都没管自己满手的破皮擦伤,“去找人。” 秦漫认错般得低下头,他是真的生气了。 高架桥底下的海水中,洪谦从浪涛中浮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口大口得喘气呼吸,朝着四面八方胡乱叫喊。 “乔英!” “你出来!” “有话好好说!” 他又猛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江练站到桥梁边上,就看着他像一条鱼一样窜乱窜去得找不到人,一遍一遍得喊着乔英的名字。 他望着这痴儿深深叹息,扭头对着站在原地郁闷的秦漫。 “你是选择跟洪谦一起下水抓鱼,还是跟我走?” 秦漫慢吞吞走上前,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 “江练,你听我解释……” 江练拍拍手上的灰,“你不用解释。” 秦漫垂下头,完了,哄不好了。 下一刻江练拍干净的手就牵上来。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你有你的抱负和理想,我不会出手阻拦,出现任何后果,我也会和你一起承担。” “只是,你不能一声不吭,走得不明不白。” 秦漫摩挲着他的手掌心,感觉自己真是荒唐至极。 明明他没有给她上任何枷锁,自己却就是被锁得死死的,难逃他手。 wap. /90/90629/19898757.html 第五十三章 意外的秘密 洪谦从水里出来就告了假,把剩下的烂摊子一并推给了江练。 老好人江队长把这起恶性杀人案告破还不算完,顺带着把兴津那张黑色交易网络也一起连根揪出来,给了洪谦一个顺水大人情。 罗茜西被他救回一条命,她很配合。 做完常规问询后,江练把其他人都清走了,只留他和罗茜西两个人在病房中。 罗茜西:“江队长,这是何意?” 他关了录音器,“接下来的问题,纯属我私人的疑惑。” 罗茜西:“你问吧,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认识钱永斌吗?” 罗茜西点头,“认识。” “他制造燃汽爆炸杀人,是你替他想的办法吗?” 罗茜西:“不是我,是龙总,她要求我,帮助钱永斌达成目的而已,我也只是提点了一二,他自己融会贯通的。” “胡蜂和钱永斌都是你的客户,那么他们有没有在你这,买到过什么同样的消息?” 罗茜西:“你是想问龙总为什么非要搞死他们吧,这个你得去问她,我只是个听命办事的。” 江练没有再坚持,收起东西准备走。 “罗茜西,谢谢你,鉴于你有良好的自首态度,我会尽量替你争取减刑,祝你有个光明的未来。” 罗茜西忽然叫住他。 “江队长。” “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谢你,你判我的罪,却救了我的命。作为交换,我这确实有一个不太确切的消息,是真是假,你得自己判断。” 江练又坐下来,“你说。” “上个月,曾有一道高达五千万的重金悬赏令,在兴津出现,但是还没等传开,龙总就出面压下来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不知道悬赏令从何而来,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更不清楚这道悬赏令,会不会和胡蜂钱永斌他们有关系。” 江练眼中的光点一闪,“好,我知道了。” 他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脚步铿锵得走在医院走廊中,种种线索好像一下子就被那不知真面目的悬赏令连通到一起。 这背后环环相扣的真相初现雏形。 电话响起,杨雨贺前来送小纸条。 “江队,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练:“快回来了。” 电话对面的杨雨贺语气十分小心翼翼。 “张局来了,我刚亲眼看到把已经告假的洪队长给提办公室里去了,两个人的脸色都铁青,情况不太好啊……” 局里出了叛徒这么大的事,张局肯定上火。 江练忙前忙后,还让手下的人盯着洪谦和张局那的动向,就是怕洪谦这个直肠子再火上浇油。 毕竟自从乔英叛逃,洪谦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太妙,告假调整是他最好的选择。 “我马上回来。” 局长办公室,江练不请自来,洪谦一言不发得坐在客座上,张局正抽着烟。 江练拿着文件。 “张局,这起恶性杀人案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这是调查结果,请过目。” 张局拿过来翻看,最后看到乔英叛逃,抓捕失败。 江练本以为以张局的脾气,他肯定会火冒三丈,指着他们两个的鼻头教训一番。 却没想到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就合上了文件。 “这次,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市局混进这样的人,是我的过错,和你们没有关系,不用过分自责。” 江练松了口气,原来张局叫洪谦过来,是以开导为目的。 但是洪谦并不领情,他沉闷得坐在那,话也不说,连根烟都不抽。 张局索性也不抽烟了。 “洪谦,你进市局几年了?” 洪谦如同一个机器人,“七年零八个月。” 张局点点头。 “乔英是我招进来的,她比你来的还要早两年,调进缉毒队,也是我的意思。” “我看中她,就因为她的一项特长,却没想到……” 江练不太了解他们队伍内部的事,“什么特长?” 不等张局说,洪谦就接道。 “她是个生化天才,对一般常见毒品的鉴定能力极强,光靠闻和看就能识别感知,准确率极高,有时候,甚至还能还原被污染的证物。”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自嘲。 “原来她的这些神技,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普通啊……” 张局拿出一张纸,是乔英当时被录取的档案资料,他惆怅得上上下下翻看,也不知道是哪里疏忽了,竟然让这样的一个危险人物混进入了市局,还潜伏如此之久。 “你看嘛,审查没有问题,各项成绩都很优越,尤其是生化特长,我还没见过这方面如此优秀的高材生……唉……” “事已至此,乔英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 张局语重心长得拍拍洪谦的肩膀。 “打起精神来!一个叛徒而已,早点调整好状态,你还要亲手把她抓回来。” 江练用拳头轻推他另一边肩膀,给他加油打气。 “行了,都先出去吧。” 江练收起文件,踢了一脚木不楞登的洪谦。 “走了。” 洪谦如同提线木偶般,跟着他往外走。 江练无奈得看着这个大男孩。 “你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洪谦不明白他说的意思,微微扭过头来,空洞的眼神写满了问号。 江练只好再说明白点,没办法,洪谦比较直肠子,隐晦的提点他听不懂。 “秦漫说,乔英还没有彻底崩坏,她的心底里,还留有残存的善念和情感。你想想,她没有真的想要炸死我们,不是吗?” 洪谦的眼底逐渐起了光。 “你要赶在她被邪恶彻底蚕食之前找到她,洪谦,别总是意气用事了,动动脑子吧。” 洪谦浑浑噩噩得沉浸在自己的失败里许久,江练的一番话打开了他的任督二脉,他好像找到接下来要走的路。 他要找到乔英,把她带回来。 “谢谢。” 江练微笑着目送他。 他心里打鼓,一个脑子生锈的大男孩,和一个心思缜密的双面人,这两个人真想要在一起,恐怕比他和秦漫的征程还要远。 他整理着手里被翻乱了页码的调查结果,一张不属于其中的名单夹在其中,他粗略看了一眼,应该是张局在调取乔英的档案资料时打印的名单,他随手一放,就混在了这里面。 正准备送回去,江练忽然看到了名单上一个刺眼的名字。 厉骁 那份人员名单上,赫然写着这两个大字。 他的脚步停顿,秦漫的话在脑海里翻涌。 “厉骁,他是黑鲨的军械师,星洲岛军械库爆炸当日,他就在仓库里。” 秦漫要打听的这个人,黑鲨的军械师,星洲岛爆炸的遇难者,名字却出现在了市局人员的名单上! wap. /90/90629/19898758.html 第五十四章 难以接受的事实 江练用自己的权限翻遍了系统内部的名单,都没有找到这个叫厉骁的人。 他立刻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的权限还不够。 一不做二不休,他来到档案室,对管理员真诚得说谎。 “张局让我来调取人员档案,批文稍后就到。” 管理员对他很放心,江练的妥帖靠谱已经深入人心,没有人会怀疑他会图谋不轨。 “原来是江队长啊,没事,你办事谁都放心。” “我都听说了,是因为那个乔英的事吧?出了这档子事,市局这上上下下,是得好好整顿整顿了。” 江练借坡下驴,“那是自然。” 管理员把他带到人事档案处,“那江队长自便。” 江练微笑着点头致谢,他的目光在一排排的档案盒中徘徊,注意到了最上方那一排没有名字的档案。 他抽出几个快速翻看,抓到了这些人的规律。 这些无名之辈,全部都是派遣至敌方内部的卧底,按照时间依次排列,占满了一排层架。 那份名单应该是和乔英同一批的人,也就是说,乔英的工作年限,也是那个名叫厉骁的入队时间。 他根据时间跳过中间一段,数着数字往前走。 在一排更为陈旧的档案盒面前停了下来。 他又一连翻看了好几份,都不是自己要找的。 他把整个档案盒抱下来,重新整理好,看到了原本的档案盒背后,一份落单的档案,上面的灰被擦拭过,明显就在前不久被人动过。 他伸手取出,打开观摩。 一张身着制服的照片,面容冷峻,骨相硬朗,倒八字剑眉下眼神如临大敌,看起来很不好惹。 照片下有宋体书写的名字。 厉骁 他仔仔细细得翻看所有生平。 【于xxxx年赴海外执行潜伏任务,搜集黑鲨犯罪证据……】 他一字不漏得扫过去,直到最后的一句话。 【已确认于星洲岛牺牲,尸骨无存。】 只有已经牺牲的,才会有生平。 江练看过一遍,出于对前辈的敬重已是百感交集,若是秦漫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会怎么样。 一直以来帮助她的敌对分子,从来都不是敌人。 他们能有共同语言也不是因为偶然,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同路人。 同道殊途而不同归,让她如何接受。 秦漫还浑然不知,她一心想着弥补自己一腔孤勇的过错,要哄一哄江练,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虚头巴脑得探进来,然后关门锁门。 神秘兮兮道,“江队长~” 江练的桌上端正得放着那份档案,他坐在椅子上想得出神。 “嗯?” 秦漫从身后变出一个打着蝴蝶结的小礼盒,递给他。 “呐,给你的。” 江练伸手接过,觉得稀奇,“送我的?” 秦漫捏了捏脖子上的项链。 “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个什么东西,江练没明说,秦漫也没说破,默认得一直戴着。 “所以我觉得,我也该送你个什么,不过我也不清楚,该送什么礼物给男朋友,就让赖明杰他们帮我选的。” 她自己都很好奇,“哎,打开看看,是什么?” 江练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赖明杰他们保准干不出什么好事。 “你没看过吗?” 秦漫:“没啊,他们给我的时候就已经包装好了,我想着这蝴蝶结,我拆了就打不回去了。” 江练感觉里面是颗手榴弹,但是秦漫的好奇心作祟,他慢慢拆开丝带,打开盖子,然后秦漫的表情瞬间木了。 里面是五颜六色五花八门五彩缤纷的,套。 她立刻伸手想抢回礼物盒,咬牙切齿道。 “我找他们算账去,今天不把他们午饭全揍出来,我誓不为人。” 江练把她的手拂开,“哪有送了还要回去的道理?” 他脸不红肉不跳得把礼盒收了进去。 “礼物我收了,我也很喜欢。” 秦漫暗暗骂道,“草……” 她回去一定把那帮孙子揍到爆浆。 她想迅速逃离,江练忽然叫住她。 “秦漫。” “关于寻找厉骁的下落,你还是没放弃吗?” 秦漫回头,“你找到了?” 江练回答得模棱两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秦漫立刻走回来,“你找到他的消息了?他还活着?” 江练摇摇头,“秦漫,若是结果,比他死了,还令人难以接受呢?” 秦漫觉得不可理喻。 “还有什么比人死了更难以接受的?” 她微微颔首。 “其实我知道,他大概率,是活不成了的,只不过,不管是死是活,总得有个结局吧。” 不是死就是活,她做好了接受任何消息的准备。 江练将那封档案轻推过去。 “那你自己看吧。” 秦漫一看那份档案就觉得熟悉,她上次在档案室中见过相同的,里面的内容都是前辈们赴汤蹈火的英雄事迹。 她好像明白江练所谓的,比人死,还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是什么意思了。 她拆开档案袋,露出里面的证件照片和名字。 她愣住了,照片上的人和她记忆中的人,除了衣服不一样,眼神和仪态如出一撤。 照片上的相貌更年轻一些,但是五官脸型全部对得上。 她翻看后面的生平介绍,一个一个关键词语如平地炸雷,让她动弹不得。 潜伏任务,黑鲨,星洲岛,牺牲…… 直到最后,尸骨无存。 “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秦漫缓缓放下手,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眼神如同死了一般,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张照片。 “是。” 江练从她手中抽走档案存放好,绕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 “你还好吗?” 秦漫不回答,江练把她摁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肩膀。 “想哭就哭出来吧。” 秦漫只是愣愣的,仿佛面瘫,她的眼里不仅没有泪花,也没有神,她轻轻推开江练,仰起头来甚至还能笑出来。 “我没事。” 她的笑真实又自然,连江练都看不出端倪。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打击,歇斯底里的发泄才能有效排解,秦漫却不一样,她长年累月的伪装让她形成一层坚韧无比的壳,轻易无法戳穿。 隔绝的外界的同时,也困住了自己。 这样的反应,让江练着实心揪。 秦漫看江练担忧得拧着眉,还能安慰他。 “别这样,我真的没事,我出去抽两根烟就好了。” 她的脚步稳而快,取烟的手也不抖。 就是一颗心涨得像颗炸弹,撑得她说不出口的闷。 wap. /90/90629/19898759.html 第五十五章 宣泄 秦漫没事人似的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她没回自己家,反而去了江练家里,自从上次住过,江练把钥匙给她,就没有收回去过。 她惦记他家里的游戏手柄,结果拿回自己家也不会连,那个从没有研究过的电视也没有那些游戏。 于是乎,她干脆就安安稳稳得待在他家里打游戏。 她操控着人物不断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然后屏幕一灰,又是gameover。 这一晚上,她已经输到现在了。 她颓败得垂下手,想砸又舍不得砸。 江练打来电话,“你不在家吗?” 秦漫淡淡道,“我在你家。” 江练也是朵奇葩,第一时间不往自己家里跑。 锁芯转动,江练摸着黑看到沙发上盘坐的人。 “怎么不开灯?” 秦漫:“灯光有点晃眼睛,害我今天老是输。” 她把失败怪罪于无辜的灯光。 江练看她玩得起劲,默默去厨房热了饭。 “先吃点东西。” 秦漫回道,“吃过了。” 江练看着垃圾桶里的速食三明治包装袋,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这么点东西早就已经消化干净了。 “大脑思考需要消耗,你若是不想一直输下去,就吃一点。” 秦漫这次没有拒绝,拿起一杯热牛奶,仰起头就一口灌下去,很快就见底,粗鲁得用手直接擦擦嘴,就又端起游戏手柄了。 江练坐到她身边,拿起另一个手柄。 “我带你吧。” 游戏切换到双人模式,不过不是对战,而是同阵营闯关。 他很明显得感觉秦漫疲软,故意放慢脚步带着她走,她也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失误。 他很有耐心,慢慢陪着她玩。 在一次又一次的gameover里,秦漫放弃了,她放下手,抱歉道。 “我今天状态不太好。” 江练轻抚她的头,“那你要不要早点休息?” 秦漫摇摇头,她毫无睡意。 江练:“那要不要,带你出去兜兜风?” 秦漫依然摇头,她不喜欢闲晃。 她活像个要被自己闷死的葫芦,闷到心肺都要爆炸。 “那就去冲个热水澡吧,我去帮你准备毛巾。” 江练起身要走,秦漫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她深深吸气,又深深吐息,一双憋得发涨的眼睛游离得看着周遭,努力打破自己封印自己的禁锢,尝试吐露心声。 “江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好像……好像都不会哭……” “我哭不出来……” 她笨拙得表达自己无法肆无忌惮宣泄的苦闷,她向江练发出求助的讯号。 她说完就松开手,头垂得很低,闭上眼睛尝试让自己哭出来,眼角略微一酸,却再也没有下文了。 她仰头长长叹息,这是她自己的情绪,她自己都解决不了的东西,江练能怎么帮她? 真是病急乱投医。 “抱歉,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江练却没有走,反而倾身向前,环上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锁进怀中。 急雨般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温柔又紧凑得,逼着她气息紊乱,逼着她呼吸大起大伏。 他撤开温唇,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 “现在好点了吗?” 秦漫的呼吸被他搅得一团混乱,反倒觉得心口堵得憋闷的地方生出了一条缝隙。 再邪门的问题,他总是有办法解决。 “嗯。” 江练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今天晚上就住在这,我陪着你。” 他撑起身站起来,顺便托着秦漫的腰,把她也拉起来,手指插进她的发缝,梳理着她凌乱的头发。 “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 “我去准备毛巾。” 他转身离开,秦漫的一颗心好像找了主心骨一样,追随着他的步伐,砰砰跳个不停。 她好像找到了她宣泄的路径,她好想,把那个人吃干抹净。 她冲过去拽着江练的手将他转过来,扯着衣领让他下俯,对准那双唇就吻上去,用身杆不断压向他,逼退他,直到他退无可退得撞上墙。 江练温柔得回应着,双唇轮番交叠,交换着同样的温度。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是肆无忌惮的。 只有在他面前,她做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太多,她只需要做她自己。 放开,放纵。 她逐渐放肆起来,双手攀爬到肩胛上,背脊上,上下求索,隔着衣服感受到他结实的肌肉块。 她不断索取,不安分的手缩回前胸,伸进了他衬衣扣子的缝隙中,指尖摩挲着那块皮肤。 她忽然发力拽上他的衣襟,江练猛得睁眼,抓住她胡来的手向外撤。 “嘶啦”一声,衬衣轻微撕裂,两粒纽扣绷到地上弹了好几下。 秦漫的手死抓着不放,顺着他的力道,将他好端端的衬衣打造成了深v造型,肌肉轮廓从v字型的缺口中露出来。 江练眼眸讳莫如深,秦漫眼睛闪闪发亮。 两人交叠的手还没松开,已经能感觉到微薄的手汗。 他小心翼翼,没有过分的举动,倒是秦漫胆子大得离谱,猖獗得进犯。 江练的眼睛微微细眯,危险道。 “你想清楚了。” 秦漫凑近,把自己的玲珑曲线压向他,薄唇擦过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吐息,温热的呼吸穿过耳膜,直往他心里钻。 然而秦漫并没有说话,她张口就咬上了他的耳垂。 浑身的毛孔如鱼鳞般开合,江练撕下了那层假象,双手托抱起她,一脚踹开了房门,两人双双陷入了柔软中。 银闪闪的手铐掉落在地,手枪装在枪套中被卸下,还未平稳就被少了两粒扣子的衬衣盖过。 干净整洁的房间,一瞬间杂乱无章,遍地狼藉。 床头礼物盒上的蝴蝶结被打开,丝带垂在半空中,虚掩着掀开的一角隐约有着塑料包装的反光。 秦漫像个久经情场的老手一样,把他撩拨得忍无可忍,挺身侵犯。 一声轻微的吟哼传来,她的手指甲掐进了他后背的皮肉中。 微弱的灯光下,只见秦漫的眉头微锁,紧绷着身体,仰着纤细的脖颈,咬着牙细细颤抖着。 江练瞬间意识了什么,用轻抚来让她放松。 “对不起,我……我轻点……” 她如释重负得微微笑着,“江练。” 他回得温柔缱绻,“嗯?” “我曾亲眼见过被开垦过的、残破的躯体,他们认为这才是女人存在的价值,他们的口气不屑、猖狂、又贪婪,甚至觉得我也应该这么做。” “可我从不这么认为,我现在觉得,我的坚持是对的。” 江练在她的嘴角轻啄。 “你无论做什么选择,坚持与否,我都会等你,爱你。” 秦漫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细细道。 “江练,弄哭我。” “忍着点。” 粗暴的吻急不可耐得落下,男性气息席卷着封住她的角角落落,如利刃般得劈开她的保护壳,强行打开她封锁的一切,捧出里面柔软的人儿。 秦漫的泪腺都没来得及发酸,眼角就有清澈的眼泪水流淌下来。 江练挪开唇去亲吻她的眼角,温柔得把她的眼泪吻走。 “受得了吗?” 她咬着嘴唇,回答得支离破碎。 江练轻而易举得托举起她,灼热的肌肤紧贴到没有一丝空隙,游历过山川险峰,驻足于丛林溪流,不遗余力得倾洒着爱意。 她说不出话来,眼角的泪水如雨泄,被打开的宣泄口不断喷涌,手指死死得掐着他的后背。 江练身陷两个极端,一半穷凶极恶,一半温柔似水,嘴唇温柔得去亲吻她不断落下的眼泪。 他冲锋着,她颤栗着。 他们癫狂着。 wap. /90/90629/19898760.html 第五十六章 丢失的联络器 后半夜,秦漫仍然微微喘息着,眉头条件反射得微拧,依附在江练身上,任由他清洗。 江练最后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从浴室抱回了房间。 “江练……” 她迷迷糊糊得叫他的名字。 “嗯。” 她不再说话,缩成小小一团埋进他的怀里。 江练将她塞进被子里,秦漫累极了,刚沾到枕头,就很快陷入沉睡,逐渐放缓呼吸。 江练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她的额头,会心一笑。 他终于不用偷偷摸摸,亲她的头发了。 他将秦漫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轻轻撤走。 撕扯的肌肉让他也轻“嘶”了一声,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背。 他是有点缺乏克制,不过秦漫也没谦虚,下手狠绝。 以至于他的手臂和后背都隐隐作痛,一道一道被指甲抓出来的红痕,还有被捏的青紫的肉块,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她挠得骨头都发青发紫了。 这小东西,哪有新手的样子。 他侧身倚靠在床头,贪婪得看着她的睡颜,伸手打开床头柜里的隐藏夹层,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只腕表。 这只腕表虽通体黑色,款式不算新颖,指针早已停摆,屏幕都已经碎成了蜘蛛网状,是一只根本没有用的腕表。 再仔细看,却有点奇怪,它的表带纤细,根本不是男款,还和普通的手表不太一样,侧面的旋钮多了一个,也厚了一点。 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物件,看上去不应该是他的东西,让他视若珍宝得保存到现在。 他伸出手,将腕表放到秦漫那一侧的柜子的上方后,温柔得环过她的腰肢,将她笼入怀中,伴着她的体香入睡。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二天一早,秦漫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江练睡的地方甚至都已没了温度,早就起床了。 她费劲得把自己从被窝里撑起来,然后点了根烟,开始反思自己诱骗劫色的恶劣行径。 男女之事她确实见多了,各种玩的花样见怪不怪。 她倒没什么关系,但那兢兢业业、正人君子、纯情闷骚的江队长不一样。 他是正经人。 他肯定是被自己的主动和不要脸吓到了,以至于还觉得她是个江湖老手。 “咂……” 她翻身下床,扭了扭酸疼的腰杆,斜眼瞥到了江练的相框前,多了一件东西。 她拿起那只腕表,没醒全的眼睛逐渐放大。 “这是……??” 这是她的东西! 她拿着腕表满屋子得找人,书房,卫生间,厨房,都没有看到江练,但是他的车钥匙、枪和证件都在。 他还没走,应该只是出去一会儿。 门口有了动静,晨练结束的江练就穿了一件t恤和运动裤,手上拎着热腾腾的早点进门。 “你先吃东西,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秦漫木讷得给他让路,仔细得回忆着这只腕表最后的下落。 这只腕表并不是表面那样,是特情部的特殊制品,是她的联络器,用于传递信息。 她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三年前,在东南亚佤邦曾发生过一次错综复杂的交战,复杂的原因,就是汇聚的势力比她预料的多。 黑鲨是买方,卖方是佤邦本土大毒枭,也是当地武装组织的头目。 她将交易消息传递回去,指挥组决定与当地政军联手,尝试人赃并获的抓捕行动。 原以为的四方势力好歹还算能理清,却没想到交易当天,除了这些,平时被佤邦头目压制的民兵组织也群起攻之,想在混乱中捞一杯羹。 大大小小的兵团打得谁都不知道是谁,见人就是宰。 秦漫想找个隐蔽的地方紧急传递消息,被无孔不入的游兵围困住,为了逃脱追杀脱离了黑鲨的大部队,在人生地不熟,地形又复杂的东南亚山林里迷了路。 混战一触即发,身后枪林弹雨,不时还有土制炮弹朝着人堆轰炸,她好不容易甩掉那些游兵,不长眼的炮弹就胡乱得朝她的方向射过来。 她再躲都还是伤及皮肉,勉强撑起腿站起来,再去用腕表传递消息,却发现它已经被炸坏了。 她撑着一条伤腿,折回头去勾引那些游兵,三两下卸了他们的武器,找他们随身带的通讯手机。 这时,一杆长枪指着她,那个人蒙着面,个头很高,不像东南亚本地人。 她举起双手,他却一枪把她手里好不容易找到的通讯手机给打爆了。 秦漫一下子火大了,“你他妈的……” 许是这句中文令他迟钝了一下,他竟也没朝她开枪,她上去就开揍。她的那条伤腿理所当然得给她拖后腿,最终被那个人擒服,但他始终没有杀了她。 她被关进了一个当地人存放杂物的简易竹屋中。 天开始没完没了得下雨,潮湿闷热得气候引发感染,她伤口开始出现炎症,她烧迷糊了,就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她眼前晃。 她好像听见了中文,“你还好吗?” 这熟悉的中文让她破罐子破摔得解下手上已经被毁坏的腕表通讯器,她死马当活马医得递给这个人。 “你是中国人吧,拿着这个,去找指挥组,告诉他们,不要去硬攻佤邦寨,货在东南方向五十公里的村寨里,没有重型武器,但是有枪。” 她有气无力得推了推那个人,“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记忆断线,她烧懵了。 这只腕表是她亲手交给那个人手中的,现在却又回到了她手里。 所以当时,擒服她,把她关小黑屋,又被托付重任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江练。 江练换了正装从卫生间出来,见她早饭一口没吃。 “不合胃口吗?” 秦漫举起手上的腕表,义正言辞得问他。 “江练,你解释一下,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 江练抿嘴一笑,“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秦漫的记忆中,那个人不是蒙着脸,就是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她哪有机会看清,又哪有机会记得。 江练不再逗她。 “那我帮你回忆。” “你不是说,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交集吗?现在我告诉你,我们有。” wap. /90/90629/19898761.html 第五十七章 惊鸿一瞥 三年前,江练刚荣升兴津市刑侦队队长,就已经是圈内小有名气的年轻一代,是一众领导看好的预备接班人。 他参与了那场围剿毒巢的黑雾行动,突击东南亚的制毒工厂——佤邦寨,并立下了大功。 他办公室抽屉里,那枚二等功勋章,便是那场行动的产物。 但他从不认为这是他的功劳,这一切,都是一个女人赐予的。 东南亚地势崎岖,河流丰富,山林湿热,佤邦寨就占据了最佳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 在佤邦寨的西北方,更有一处危险的沼泽地,部署难度极大,无论是佤邦,还是政军,都放弃了对这个地块的掌控。 江练奉命独立行动,狙击可能从这个缺口逃出来的敌对分子。 他在掩体下注意着四周的动静,随时准备开枪射杀。 瞄准镜中出现了一个女人,她一身干练的紧身衣装束,腰间手臂大腿都绑有刀具,手里拿着一把枪,从山顶的斜坡上利索滑下来。 她回头还想射击,扳机扣动,却没什么反应,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完了。 她开始向前跑,一心三用,一边找路,一边躲避后面追兵的流弹,一边还要拨弄手上的腕表。 江练眼看着她在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进入狙击范围。而这边的山脚下,沼泽地遍布,不是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很难走得出去。 她根本不像是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像在泥潭中找出路的刀鳅鱼,一脚又踩到了陡坡,翻滚着掉下来。 江练的准心不断调整,跟着她走,手指搭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落下来,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身后的追兵立刻追上来,然而视线看不到的陡坡下方,一枚催泪弹冒着烟投掷上来,白色烟雾立刻从他们的脚下弥漫开来。 这些追兵也不是什么大威胁,不是正统军,一股脑得拿着自己手里的枪四处胡乱扫射。 其中一个指着山脚下,他们用缅甸语互相交流着什么。 随后他们又折返回去,似乎有守株待兔的意思。 江练猜测,这些散兵大概是觉得那女人太滑手,一直追太费劲,觉得山脚下都是沼泽地,她反正也逃不出去,还得折返回来,干脆就在这等着。 他眼一眯,准心再次调整,白色烟雾的最下方,一个阴影如飞鸟一般得窜到一颗树杆后方。 他知道,是那个女人。 随后只听那几个游兵高呼着逃窜,一颗不长眼的炮弹朝着他们射过来。 江练立刻趴下头,大地随之一震,溅起的泥渣甚至都能溅到他的头上,他晃了晃脑袋,抖掉泥渣。 他再一看,炮弹的爆炸地,就在方才那个女人躲的树后,现在已经被炸得树根子都烧了一大半,摇摇坠坠有倾倒之意。 他想,那女的估计没命了。 他刚刚稍微放松下来一点,然后就看到一个影子一晃,一条被割伤的腿上还流着血,肩背上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肉,她就这么撑着一条伤腿又爬上来了。 那女人不仅没死,还比方才多了凶猛,气势汹汹得取下腰间的长刀,径直穿过爆炸出来的浓烟,直奔那些逃窜的游兵而去。 他不可置信,喃喃自语。 “她干什么?” 江练亲眼看着她甩掉这些烦人的跟屁虫,如今又被炮弹所伤,虽说看着除了腿伤稍稍严重,只能撑一时,肩背处的都是皮外擦伤,不影响行动,但是在这个潮湿闷热的密林中,若不能及时得到救治,会有感染风险。 江练就这么看着她一改方才狼狈逃窜的嘴脸,直接用长刀对阵那几个端着枪的游兵,还不落下风,身手了得。 他隐隐感觉这个人不对劲,离开掩体,举枪上前查看。 那女人处理掉了那几个游兵,也不着急跑,在他们身上到处找东西。 江练端着枪走过来,她就耳力灵敏得听到了背后的动静,缓缓回头望向他。 他永远忘不了那张脸。 细长的眼睛如柳叶般微勾,长眉如丝般点缀,脸颊上的血滴像一排血红色的珍珠,衬着她白皙光滑的皮肤,薄唇微启,轻轻喘息着。 东方女性所独有的韵味在她身上,看一眼就能沦陷。 他楞了一下,一个仅靠面部特征的推断成形。 她是中国人? 那女人被他拿枪指着,上下打量他,估计也觉得他不是好惹的,缓缓举起手做投降状,手上还拿着一只刚找到的手机。 从那些游兵身上抢来的手机。 原来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这只手机吗? 她要手机干什么,请援兵吗? 江练枪口一调,快准狠得打爆了她手里的那只手机,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彻底惹怒了她。 “你他妈的……” 江练又是一愣,她说中文,她真的是中国人。 可是她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编队里没见过她,看她的装束也不像是自己人。 根本没机会让他细想,那女人就挥着长刀砍过来。 江练放下枪,空手肉搏,侧身躲开后,捏上她的手腕一用力,长刀失力掉落,然而下一秒,一把短匕首又近距离挥过来,他下腰躲闪,刀锋划破了他的面罩一角,差一点就割破他的喉咙口。 那女人根本不和他废话,双手的短匕首挥舞,见缝插针,刀刀往要害处扎。 江练挡了她数十招,再次瞅准机会,双手掐上,再一次卸下了她的匕首。 赤手空拳的她不仅没松手,还反手抓上他的手臂,狠狠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江练往后倒退撞上树杆。 那女人的那只伤腿也因为方才那一脚,伤口撕裂性扩大,站都站不稳了。 她好像认命般得单膝跪在地上,垂下头苦笑一阵,随后恶狠狠得朝着他比中指。 江练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她捆了,她也不挣扎,她知道自己穷途末路,再挣扎都没用了。 江练把她扛上肩头,拿起枪,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ya&ma&%@ga!” 女人在他背上骂骂咧咧,江练听不懂,似乎是句骂人的缅甸语。 女人见他没反应,又换上了英文。 “fuckyou!” 这句他听懂了,但是江练仍然没理她。 女人又换上了中文。 “我草你大爷!” 江练直接把她扔进了他当据点的竹屋内,竹门一关,随她爆粗口,自己提着枪继续执行任务。 天空浓云密布,空气更加湿闷,倾盆而下的雨让佤邦寨的混战也陷入胶着,更是没有人会逃往这个方向。 雨天的沼泽地,就算是认识路的本地人,也是去了就回不来的鬼门关。 这一场雨给了所有一个喘息的机会,江练回到竹屋,脱下衣物拧了拧雨水,却发现那个女人格外安静,似乎是骂累了。 他喝了口水,推了推她,“喂!” 女人没反应,他上前摸到她滚烫的皮肤。 “发烧了?” 再去看她的伤口,湿热的环境已经加速感染了。 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威胁,还有性命之忧,他替她解开捆绑的绳索,扶起来好心喂了两口水,她却咬死不喝。 江练冷淡道,“你会没命的。” 她弱弱得推开,扭过头去,宁愿死都不喝不明来历的东西。 明明口干舌燥,是她最需要的东西。 江练心有灵犀得好像猜到一点,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强硬得掰过她的脸,嘴对嘴得喂给她,还微微仰着她头,逼她喝下去。 “没毒。” 他用小刀把她身上的衣服裁成布条,无师自通得改成了露脐装和短裤的样式,再配以弹头里的火药,给她做了粗略包扎。 雨越下越大,一整夜都没有停,他抱着枪靠在一边休息,女那人就躺在另一侧,迷糊得一直说梦话。 一会儿英文一会儿缅语,然后又切换成了中文。 “佤邦寨……没有……在村里……” 江练睁开眼睛,感觉她好像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你说什么?” 女人又迷迷糊糊昏睡下去,过了一会儿又扯别的。 “我杀了你。” 江练:“……” 她一晚上喋喋不休,上言不接下语得胡言乱语,都快把江练搞神经衰弱了。 天微亮,雨稍微小了一些,江练去查看她的状况,那女人感觉到有人在触碰她,疲惫无神得半睁开眼,失焦得盯着他。 “你还好吗?” 她又闭上眼,手竭力攀爬过来,江练忙把枪拿开,以为她是要来抢武器。 却没想到,她却只是解下自己手上的腕表,然后摩挲着交到他的手里。 “你是中国人吧,拿着这个,去找指挥组,告诉他们,不要去硬攻佤邦寨,货在东南方向五十公里的村寨里,没有重型武器,但是有枪。” 她有气无力得推了推他,“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两句话就耗尽了她的力气,又陷入昏睡中。 江练手里拿着她给的信物,仔细回味着她说的话,意识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也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 这女人,是卧底。 腕表已经损坏,她抢手机,是要向指挥组传递消息。 而他一枪爆了她费尽心血搞来的,最后的希望。 她的确有理由宰了他。 wap. /90/90629/19898763.html 第五十八章 官宣 江练带着秦漫给的信物找到指挥组,及时调整了进攻策略,带头攻进了那个藏着货的村庄,缴获了大批毒物,也因此立下了二等功。 虽是没有抓到黑鲨,却也堪称神来之笔。 他在行动结束后的第一时间返回那个竹屋,屋内空空如也,秦漫已经不见了。 他把秦漫弄丢了。 江练回忆着过往继续说道。 “我把你弄丢了,回去之后,我想尽办法打听关于你的消息。我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执行的任务,也知道你没死。” “星洲岛行动,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营救任务,我知道你就在里面,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救出来,我不允许自己再弄丢你一次。” “秦漫,这些,就是你要听的实话。” 秦漫垂头不语,眨巴着双眼,舌尖从嘴角舔过,缓缓站起身来,危险得向他走过去。 “所以说,江练,当初想要对着我开枪的人,是你。” 她再往前一步,“捆我关小黑屋的,也是你。” 江练站如松,一点都没退,眼神直勾勾的。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有当年,你用刀削我的几分神韵。” 秦漫凑近着,用手作枪状,手指顶着他的胸膛。 “biu!” “扯平了。” 江练噗嗤笑出声,秦漫还意犹未尽得吹吹“枪口”。 “你后来,为什么走了?” 秦漫眼神飘忽不定。 “我腿伤成那样,自己能走到哪去,是厉骁带着狗,闻着味找到我的,那次感染的确挺严重的,我发了一个星期的烧都没降下来,差点烧成傻子。” 又提及厉骁,秦漫似乎没那么更在心头了,但终究还是难以言喻。 “你和厉骁,互相不知道身份吗?” 秦漫摇摇头,“起码我是不知道,我和他实际上也没什么太大的联系,各做各的,我做我的事,他杀他的人。” “他算是和我臭味相投,私下里有点交情,我也没想到,那次佤邦寨,他本来都已经走了,发现我掉队,又折回头来救我回去。” “从那之后我们走得更近一点,但也点到即止,毕竟在黑鲨眼皮子底下,私下谈交情,对谁都不利。” 秦漫轻轻叹息。 “细细想来,原来星洲岛黑鲨想除掉的不仅是我,还有厉骁。” 江练环抱上来,“好了,都过去了。” 秦漫靠在他怀里,语气温和,却眼若寒潭,轻微的杀意漏出来。 “嗯。” 死去的人无法索命,那就让她这个活着的人来做。 迟早有一天,她要亲手取下黑鲨的项上人头,丢在厉骁的坟前,赔罪。 “晚上有聚餐,你去吗?” 秦漫把杀意收敛起来,弯着笑眼,“去,当然去,我还有笔账没算。” 晚上8点,餐厅二层包厢一下子涌进一大帮人,除了刑侦队全员,缉毒队也都来了,只不过个个脸色都不太好,为首的洪谦和江练还能说笑两句,不比以前爱开玩笑了。 江练一甩卡就是直接连大厅和包厢一起包场,各种酒也是成箱成箱得拿。 江练都安排好之后,一进包厢,菜还没上,秦漫已经双手拿起酒瓶,报仇似的给赖明杰灌上了,一帮人拍手的拍手,起哄的起哄,不亦乐乎。 看她玩那么开心,他默默走到她旁边坐下。 秦漫托他们准备礼物被整,她一直牢记在心,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他们干趴下。 赖明杰打出了一个长嗝,还不忘调侃。 “哎,姐,哪个型号的好用啊?” 秦漫差点就把酒瓶子砸他脑袋上了,赖明杰抬手为畏畏缩缩往后躲。 “别别别,姐,我错了,我不该问你的,毕竟是送给咱们江队的。” 然后他浑不怕事大得又挑着眉问江练。 “江队,好用吗?” 江练喝着热水,竟也没羞没臊起来。 “问她。” 此言一出,如大合唱一般的欢呼,叫嚣着穿透墙壁和窗户,齐齐退化成只会变着调嚎叫的猿猴,此起彼伏的起哄。 秦漫眼神愤懑得扫过江练,不帮她就算了,连他也跟着逗她玩! 她撸起袖子,“赖,明,杰,是你出的主意对吧,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赖明杰如猴一般的逃窜,“江队!江队,救命啊!啊……” 虽然说本来队里的崽子也不安分,但自从秦漫来了以后,更是乱得不可收拾,吵得令人头疼。 秦漫揪着赖明杰的头发,把他给抓回来,给他酒里挤了一大管的芥末,搅了搅逼他灌进去,呛得他疯狂扒在椅子上咳嗽,眼泪哗啦啦直流。 “江队……你偏心……你都不管管……咳咳咳……” 江练淡淡道,“你又不能给我生孩子。” 尖叫一声更比一声高,已经到了敲锣打鼓的地步,秦漫这个“老江湖”都脸红了。 她换了个新目标,走到江练面前,咬牙切齿,又心虚得低声道。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闭嘴……” 江练一把拽下她,坐在自己身边,微微侧过去,用手做掩护,悄悄说道。 “你脸红了。” 秦漫瞪着一双铜铃眼,“要你说……” 江练嘴角忍不住得上扬,握上她的手,往她的脸颊蜻蜓点水般得吻了一下。 赖明杰挥着猩猩锤,猛锤自己,配合这一屋子的狒狒嚎叫。隔壁缉毒队不明所以得来查探,都觉得他们是吸大发了。 秦漫掐着江练的衣角,没脸见人得把自己藏到他的身后。 在众人的敲锣打鼓的欢呼声中,这就算是官宣了。 “菜来了菜来了!哎,这趴在地上爬的是个啥玩意,让一让!” 这时,秦漫注意到江练的杯子里冒着热气,是白开水。 他做为队长,这样的场合不喝酒说不过去。 “你怎么不喝酒?” 江练给她也倒得是热水,还美其名曰。 “备孕。” 秦漫给了他一腿,“再胡说八道连你一块揍!” “是一会儿还有什么事吗?” “嗯,罗茜西供出了很多下线,洪谦那忙不过来。” 秦漫了然,“洪队长队里刚出事,一时间周转不过来也是情理之中。乔英虽然跑了,但留在兴津的线还在,那你岂不是又得连轴转了?” 江练不去看她,淡淡道,“不至于,你就,在家等我回来。” 他有意无意得强调“在家”这两个字,秦漫感觉,他话里有话,好像有什么事,在刻意瞒着她。 wap. /90/90629/19898764.html 第五十九章 独自行动 酒过三巡,大家伙吃得开心,玩得尽兴。 洪谦挤着人群过来,只是给了一个眼神,江练就放下杯子。 “我出去一会儿。” 秦漫点点头,看着他跟着洪谦走了。 她一点胃口都没了,江练一定瞒着她什么。 她决定跟出去看看。 洪谦和江练在楼梯的中间平台,秦漫隔着屏风佯装接热水,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奈何其他人嬉戏打闹的声音太大,她只听到几句。 洪谦:“都安排好了。” 江练的声音太小,被嘈杂盖过,又是洪谦略带担忧得疑问。 “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 然后又没了声音,她抬头一看,人已经没了,估计是江练发现她在偷听,直接跑楼下去了。 秦漫接了满满一杯水,呼呼得喝下两口,心中暗自较劲。 你以为你不让我听,我就打听不到了吗? 她回去找到专心干饭的杨雨贺,其他人都太能闹腾,就他最是务实派。 秦漫跨腿坐在他旁边,给他夹了一筷子油爆虾。 “别光顾着干饭呀,吃菜。” 杨雨贺一口饭扒拉在嘴里不上不下,呆愣愣得看着她。 秦漫开门见山得问道。 “江队最近,在查什么?” 杨雨贺随便嚼了两下就吞咽,灌了一口水,才能好好说话。 “案子都结了,还能查什么。” 秦漫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爽得舔后槽牙。 “不过,江队最近是有点奇怪,他让我借了不少隔壁凌海县的卷宗,不知道干什么。” 凌海县,正儿八经的入海口,通商贸易重地,是她曾经运货东线的登入点。 兴津的网络在乔英离开后就像失去了血液一样会逐渐枯萎,剩下的都是些小打小闹。 可凌海的根须还在。 这个靠海而生的小县城,带有毒性的根须一直延伸到大海中。 正说着,江练就回来了,他将车钥匙叫给秦漫,叮嘱道。 “一会儿自己开车回家,我晚一些回来。” 秦漫面色不改,欣然接下。 “好。” 她眼睁睁得看着江练从嬉闹的人群中离去。 市局办公大楼难得熄灯,其中一盏忽然被点亮,一个人影在桌前不断翻找。 秦漫连垃圾桶都没放过,把江练的草稿纸和笔记全部翻过去,最终确定了她的猜想。 原来早在江练整合钱永斌和胡蜂等人重合的轨迹时,就已经找到了两处可疑地点,除了位于兴津的御九夜,还有一个地方,是凌海县的叠水桥。 笔记上的一个名字被着重圈起来,韦坤。 底下还有一排备注,私营酒馆。 再往后翻就是空白,也就是说,这就是江练最后得到的答案,凌海县叠水桥的私营酒馆,找到韦坤这个人。 可他为什么要不动声色得一个人前往? 秦漫抓起车钥匙飞奔下楼,车辆向东驶向了出城的高速路口方向。 两个半小时后,已经是半夜十二点,车辆跟随导航到达目的地,停在了路边。 叠水桥是个小村镇,放眼望去沿路的商铺都是些小作坊类型,如今也全都关门歇业,密密麻麻遍布的房屋至高也就二层,附近能闻到一股流水的微腥味,有条内陆河横穿而过,静谧得根本听不到喧嚣。 她犯了难,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去哪里找这个私营酒馆。 不远处的路灯下,她看到了一辆兴v牌照的车,这代表着,这辆车也是从兴津开过来的。 她上前查看,路灯的光照到此为止,前方流水声更加清晰,原来这条路的尽头车已经开不进去了,一座狭小的拱形桥连通到后方漆黑的一片,河对岸偶有微弱的狗叫声。 “狗?” 凭以往的经验来看,人难免犯困,许多的据点都会养上一两只警觉性极高的猎犬用来放哨。 或许循着狗叫声,便能找到那私营酒馆。 她一边寻着声,一边摸着黑,凭感觉在狭长的羊肠小道上摸索前进。 这是一处人员密集的自建房区域,小二层的平房几乎都是肩挨着肩建,又爱圈占地盘,把路都挤得弯弯绕绕频繁改道,路找得煞是费劲。 外村人若是第一次来,很难找准地方。 大约百米之后,感觉那狗叫声就在一墙之隔了,她抬头看了看周围,这围墙不算太高,普通人翻过去还有点吃力,对于她来说不算难。 环绕包裹的院墙中似有灯光闪烁,还偶有玻璃瓶碰撞的清脆声音,便顺着院墙找到一处远离狗叫,又利于攀爬的方位,奋力一跳,踩着墙沿就翻了进去。 轻盈的身躯像一只黑猫一般落地,也不知道找没找对地方。 她脚下轻响,踩到了塑料垃圾,抬脚躲开,随手扶着墙,却摸到了一点冰凉的金属感。 她仔细一看,墙内居然还藏了个梯子。 她立即反应过来,这处较易攀爬的豁口原来不是疏忽,而是故意开辟出来,给里面的人逃跑用的。 看来她是找对地方了。 此处是整座院子的东北角,从她现在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排平房,上面规律得开着四五扇窗户,应该就代表着四五个房间。 正准备挑一个幸运房间进去一看究竟,就听到了脚步声,秦漫立刻把身形紧贴墙根,随后距离她最近的那扇窗户中,发出了开门的“吱呀”声,暖黄色的灯光亮起,照出一个人影。 一声饱嗝激起千层浪,淅淅索索解裤腰带的声音很懒散,紧接着就是一阵“放水”。 那房间,是个厕所。 男人嘴里叼着烟,侧头夹着手机,油腻道,“宝贝儿,这都几点了,还不睡啊?” 电话里得女声娇媚可人,但是秦漫听不清,也不重要。 “害,别提了,我告诉你,你可别出去乱说啊。” 男人把烟头直接从窗户弹出去,还顺便关上了窗。厕所的窗户都是磨砂玻璃,秦漫借机贴着墙靠近了一点。 “之前那个五千万的悬赏,咱坤哥不是说过,不让我们再碰了嘛,今天倒有个牛人找上门,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能干这一票。” 他音量压得低,但是秦漫还是一字不漏得听的清楚。 “我跟你说,我这有小道消息,现在已经不是五千万了,上头又加价了,翻了个倍,一个女人,一个亿啊,把我祖宗十八代赚钱的钱都算进去,都不够一个亿的。我看坤哥这次是真的心动了,怎么也得干它一票,坤哥待我们不赖,要是真能成,估计兄弟几个都能分到不少钱。” 男人停顿了一会,又点上了一支烟,又继续说道。 “还不知道呢,坤哥在和那小子谈呢,我听了两句,那小子好像是从兴津来的,那地方的水啊,可不好蹚,听说前段时间死了好几个,要我说啊,估计他一个人也摆平不了,才找到我们这儿来的。” “行行行,等有钱了,咱就都不干了,买个大房子,再娶我的乖宝贝儿进门,美滋滋得过小日子。先不说了啊,这钱还没挣着呢,我得去坤哥那看看,早点睡啊,么儿~” 秦漫字字句句听得真切,这五千万的人头悬赏,八成说的就是自己。 前段时间被频繁跟踪,恐怕都是奔着这五千万来的。 但她除了差点着了胡蜂的道,也没遭遇什么太大的危险,兴津并没有因为她掀起多大的浪,这道悬赏令似乎是被强制压下来了。 难道乔英不惜暴露自己,就是为了压下这道悬赏令吗? 乔英难道早就认出她来了,她做这些都是在保护? 那为什么又偏偏遗漏了凌海的这一处? 黑暗中一双眼睛看着男人提着裤子出来,粗鲁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往东边的偏厅走去。 秦漫那双洞察一切的猫眼缩了回去,又潜入了黑暗中。 wap. /90/90629/19898765.html 第六十章 人头悬赏令 很快她就摸清了内部环境,这所谓的小酒馆,不过就是前院一间大一点的屋子,随便放上两张桌子,再搭两盏吊灯,就开始做买卖了,跟个村头简陋的小卖部似的,却养活了不少人,这会儿大部分还在前院吃喝玩乐,玩着猜拳的幼稚游戏。 她翻进来的地方,是后院,一个一个分成了小间,小间里还有上下铺,约摸着是这些人的宿舍。 而唯有那间亮着灯的屋子,却是个小套间,有一个单独的会客厅,一堵薄墙将屋子一分为二,前为客厅,有两位“门神”把守,后为卧室,窗户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秦漫做贼做到底,登堂入室,贴着薄墙偷听前厅的对话,隔着门缝都能闻到呛鼻的劣质烟味。 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低沉又高调,颇有宣誓主权的意味。 “你怎么会有悬赏的消息,据我所知,兴津知道这消息的,可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回答他的声线平稳,磁性又有张力,秦漫一听就知道是老熟人。 “我不仅知道这消息,我还知道那个人在哪里。” 江练亮出一张照片,是秦漫的侧面偷拍。 韦坤身形凑近,目瞪口呆。 江练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甚至都紧张得让手下把门窗都关了。 “这照片你哪来的?你真找到她了!?” 江练赌对了,秦漫就是那五千万悬赏的对象。 “怎么样,做不做,给句痛快话。” 韦坤停顿了一会儿,吐着烟圈琢磨着。 “小兄弟,虽然不知道你是哪条道上混的,不过我还是劝你,这浑水不是那么好趟的。” 他故作玄虚得向前探身,压低声量。 “我有两个朋友,一个叫大伟,一个叫蜂子,前不久刚从我这得到这悬赏令的消息,回去就被干掉了,一窝端。” “一个被当场火化,连尸体都没找到;另一个,眼珠子挖了,舌头割了,死的可惨!” 江练嘴角斜勾向上。 “哦?还有这回事?不应该吧,这都重金悬赏的人头,难不成还有人想阻止不成?” 韦坤弹弹烟灰。 “你还真说对了。” 江练微微眯眼,“真有人想保她?” 韦坤娓娓道来。 “这现在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这女的后台硬,兴津有她的根子在,那当然谁都动不了她。这第二种,就更离谱了,有传言说,上头在闹分家,有人在借机拔除势力。” “反正啊,这事,不好办。” 江练细细一想,乔英暴露潜逃,镇住兴津脉络的毒龙就不复存在。若这背后真的是黑吃黑,还真是一步微妙的棋。 刮骨疗毒,一般都是改朝换代的戏码。 不仅警方被利用,就连乔英也难逃毒手,她也是被形势所逼的。 他套到了话准备收手。 “坤哥不必担心,我有我的办法,我能找到你们这里,就足以证明我的本事。我今天能坐在这里和你谈,那是觉得坤哥你,是个靠谱的人,如果你不想卖这个面子,直说就行,我也可以找别人。” 他跺跺脚就站起来准备走,韦坤却沉不住气了。 “慢着,我韦坤的场子,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江练似乎比他更不耐烦,“做不做,就一句话的事。” 韦坤服了软,称兄道弟起来,“老弟啊,你别误会,我这不是,也没多少把握嘛。” 江练:“没把握?坤哥,你还是我知道的那个坤哥吗?就一个女人,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韦坤:“你先坐下来,咱两好好合计合计,我也不瞒你了,这事啊,不是我不想接,是不敢接。” 坤哥掐灭了烟头,“你的消息啊,还是有一点没通透,这个女人,现在已经不止五千万了,上头铁了心要干掉她,已经加到这个数了。” 他双手的食指交叠,轻轻敲了两下,比了个“十”字。 江练:“这么大手笔,敢问坤哥,是谁要她的命啊。” 韦坤:“还能是谁,最顶头的那虎头鲨,也不知道这女人犯什么事,惹这位大老板不高兴了。” “那女人可不是什么小野猫,也是个狠角。老弟啊,我劝你也悠着点,除了咱两,就别再往外传了,别事还没办完,自己倒先被办了。” 这坤哥的言下之意,恐惧谨慎之余,还想一口吞。 江练似是被这劣质的焦咽味熏得实在受不了了,轻咳了两声。 “那是自然,厕所在哪?行个方便,回来再细聊。” 韦坤:“这屋可没有,让阿九带你去。” 顺便给了守在门口的其中一个使了眼色。 秦漫心下大喜,迅速翻离,先发制人。 阿九将江练带到,准备跟他一起进去,江练抬手阻拦。 “都已经搜过身了,手机都在你们那,解个手而已,没必要吧?” 阿九:“都是男人,怕什么?” 江练还当真没再说什么,走进黑漆漆的厕所里,任由他在身后跟着,还不忘叮嘱道。 “那麻烦带一下门。” 阿九刚把门带上,准备去开灯,身后就伸过来一双手,精准得劈在他的后颈上,阿九顿时眼冒金星。 可他稍微躲过去了一点,竟然没被劈晕。 江练没办法,拎着后脖子上的衣领,摁着头扭过来,提着膝盖就猛得往他肚子上一撞。 都没等到他叫唤,双手又捂着他的嘴,靠上墙又是一拳,揍得他心肝脾肺肾按个爆了个遍。 江练避免造成太大的动静引来别的麻烦,净挑软的地方揍,都不给他一下还手的机会,没两下这个阿九就软绵绵的像一只待宰的绵羊了,留了他一口气,没揍死,疼晕厥了。 正待他将阿九放倒,在他的兜里翻找着他的手机之时,厕所窗户被外力掀开,一个人影顶着黑暗跳进来。 江练想都没想冲上去准备故技重施,手腕已经圈上了她的脖子,施力压向墙壁,控制住她的双手。 秦漫闷哼一声,没反抗,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江练……” 江练听到声音眼皮一抖,立刻松手,转过她的脸来,在微弱的月光下仔细辨认。 “我不是让你回家等我吗?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秦漫没好气。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早就知道悬赏令的存在了是吗,你就是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也是来确认这件事的。” 秦漫还想说什么,江练嘘声捂上她的嘴,门外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正在向这里靠近。 韦坤敲敲门,“我说小兄弟,怎么还没好啊?阿九是不是也在里面?” 江练立刻吩咐道,“给洪谦打电话,响三下就挂,增援很快就到,在这里别动,听话,乖一点。” wap. /90/90629/19898766.html 第六十一章 活的一个亿 短暂的体温还没感受完全,江练就又回去,把瘫软的阿九拎起来。 门被暴力弹开,江练一脚把已经不省人事的阿九踹飞了出去,韦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险些被人肉炮弹砸到。 门借着反弹力又关上,江练就这么站在门口,恢复了方才谈判的语气。 “坤哥,我如此信任你,你却算计我?你这么做,是打算杀鸡取卵,过河拆桥吗? 韦坤当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想问阿九,看他那样子,也暂时是说不了话了。 之前还觉得这小子是个说话文绉绉的软柿子,如今看到阿九被打成这样,韦坤心里也没了底,语气都缓和起来。 “不是,我都没听懂,过什么河拆什么桥啊?” 江练阴恻恻道,“他暗算我。” 韦坤也没看他身上有什么伤,倒是阿九被揍得不轻。 韦坤额头冒汗,当时就推断,许是阿九这臭小子见钱眼开,想钱想疯了,想要独吞赏金,才干得出这样的糊涂事。 “哎呦,小老弟,你可别误会,咱们俩现在可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肯定是阿九,这臭小子想钱想疯了,回头我好好教训他。” 江炼:“难道不是你想钱想疯了吗?” 韦坤:“哪能啊,钱是大家一起赚得,我在道上混了这么久,这点简单的道理还能不懂吗?我叫人去寻身新衣服,顺便再拿两瓶好酒,咱哥两,好好喝个痛快,哎,人呢,人都去哪了?” 江练威胁道,“你最好别再耍花招,我一生气,下手就没个轻重。” 前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紧接着人声鼎沸,一个壮汉一边跑一边朝着这里叫喊。 “大哥!” 韦坤极其不耐烦,“又怎么了?” 壮汉看了看江练,趴在韦坤耳边说了句什么,韦坤的脸色明显有一瞬僵直,随后却当着江练的面,搬出了一张事不关己的笑脸。 “害,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小兄弟,前厅那出了点事,我先去看看,外头凉,你先回屋里头坐着去,等我这头处理完了,再回来找你啊。” 江练想着应该是增援到了,就也没管韦坤他们要自投罗网,更何况秦漫还在这里猫着。 要说这去前院,往东走的那条路最近,偏偏韦坤带着人,往西边赶,也不知道是急糊涂了还是另有图谋。 待到人都走开了,他推开门去找秦漫,狭小的空间根本不需要翻箱倒柜得找,只两眼就已经明白,此地空无一人了。 他无奈得摇摇头,秦漫若是能老实听话,大概得下辈子了。 前院越来越闹哄哄,洪谦带着增援赶到控制住现场。 “别跑!”江练认出了洪谦的声音,人群却都在往这个方向跑。 他感到奇怪,后面是条死路,他们都往那个方向跑什么? 几个人影又消失在拐角,江练立刻追上去,围墙与平房之间的缝隙中,传来一声惊叫,一直没找到的韦坤连滚带爬得爬了出来,像活见了鬼一样。 身后的增援也举着枪跟上他。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黑漆漆的通道,这么一看过去,两个成年人并排走都嫌挤的通道中,隐约看到一个人形倚靠在墙边,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当真就像是只鬼魅。 人影看到了江练,动了一下,走向了更加看不清楚的地方,紧接着,一把梯子飞出来,“哐啷”落地,枪口齐刷刷得指向那个“危险物品”,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又齐刷刷得抬起来,直面黑暗。 根本听不到脚步声,一只脚从黑暗中跨出,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被恐惧和未知压得喘不过气,非常害怕自己的枪会走火。 直到那个人最后完全暴露在视野之中,江练几乎在同一时间下令。 “别开枪。” 地上的韦坤仰着头,睁大了双眼,声音都不一样了。 “妈呀,这是,活的一个亿?” 秦漫拍拍手,帮江练叫了增援后,就立刻去替他守后门了,也没想到韦坤这人这么胆小怕鬼,被一个影子就吓得屁滚尿流。 许是坏事做尽,都怕鬼神,怕遭天谴。 她摆摆手指,教导着说道。 “纠正一下,我得死了才值一个亿。” 韦坤等人被押走,只留下秦漫和江练两个人。 秦漫质问起来,“你什么时候知道有人在重金悬赏我的?” 江练:“刚刚。” 秦漫难以置信得去看他,可明明他和韦坤对峙的时候,是他先露底牌的! 江练似乎知道她全都偷听到了。 “刚刚,才确定的。” “之前我从罗茜西那得到了有悬赏令的消息,但不知道具体内容,我猜是你,我托洪谦找了线人,独自来找韦坤,就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 秦漫:“你怎么猜的?” “很简单,因为胡蜂。” “所有人都死的很痛快,只有胡蜂被受尽折磨,因为只有他,碰过你。” 秦漫颔首不语。 江练:“在想什么?” “我有点担心小英姐。” 江练:“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江练,按照韦坤说的,她设计把所有知情者都杀死,压下了对我的重金悬赏,我才有现在为所欲为的舒坦日子,她做这些,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反倒帮了我。” 她摸出烟盒,“她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秦漫更倾向于乔英在保护她,江练却不这么认为。 “你的说法,就是韦坤说的第一种,你认为你有乔英这个强有力的后台,但这其中有矛盾点。” “乔英是镇在兴津的毒龙,她在,你的保护盾才在,她设计杀人,使自己暴露,更像是不得不这么做,只能在短时间内,用性价比最低的办法,强力压下这个消息。” 秦漫:“所以你觉得,韦坤所说的第二种可能性更大?是内部出现了问题,乔英也卷入其中,不得不走?” 江练点点头。 “秦漫,在他们内部,有谁能和黑鲨一较高下,只有你才清楚了。” 秦漫喃喃自语,“能和黑鲨一较高下的人……水鬼……” 江练帮她继续分析。 “极有可能是水鬼,我记得你说过,国内市场是他在控制,在这算是只手遮天,他在借着对你的悬赏令招兵买马,彻底拔掉黑鲨的势力,逼迫乔英倒戈。” 秦漫:“那小英姐岂不是……” 江练眼眸微垂,“你帮不了她的。” “或许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乔英心思缜密,不是任人欺负的,只是,有一点,我想不太明白。” “什么?” 江练:“她清扫了裘大伟和胡蜂两拨人,甚至连罗茜西这样没有威胁的知情者都不放过,却唯独留了韦坤这个更大的定时炸弹,她这么安排,究竟是何用意。” wap. /90/90629/19898767.html 第六十二章 敛财之法 洪谦带着缉毒犬把整个院子都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韦坤藏毒的证据。 他坐在那一串小混混面前,歪着头点燃了烟。 “货藏哪了?” 韦坤:“什么货?我们是做正经买卖的,倒是你,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绑了,也不知道是哪的黑警。” 黑警这个词一下就触怒了他。 “很好,正好我一肚子火不知道往哪发,你就往枪口上撞!” 江练和秦漫赶到的时候,三四个人拉扯着洪谦不让他冲动,那韦坤还在出言挑衅。 “这有两三个小时,天就该亮了,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扣押不得超过二十四小时。我就睡上一觉的功夫,你要是找不到,就在下班路上小心点,别被人砍了手脚。” 洪谦如一头被红色刺激到的牛,伸着长腿想往韦坤脸上踹,几个人都快拉不住。 江练立刻拦在中间,“洪谦!” 洪谦看不到韦坤的嘴脸稍微收敛一点,扯了扯衣服就出去抽烟了。 韦坤一脸自信。 “你也是条子啊,这一不小心被你套了这么多话,可没别的了。” 江练微笑着蹲下身,“我不需要问你,我知道货在哪。” 韦坤两颗眼珠子抖动两下,有一瞬的恐惧,然后就是鄙夷和不信。 “你少再诈我了,我才不上你的当。” 江练用脚尖踢了踢随处可见的泡沫箱,走近一点就能闻到浓重的海鲜味,他随手打开一个,里面是空的。 扑鼻的腥臭让秦漫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我一早就注意到了,你所经营的酒馆基本除了熟人,没人会来光顾,生意不怎么样,却要消耗这么多海鲜?韦老板还真是大方。” 韦坤依然洋洋得意。 “我们就爱吃这些,你管得着?” 江练说出了那个答案。 “货的确不在你这,在海鲜市场里,对吗?” 韦坤的脸色咯噔一变,长长得吸了一口气。 “海鲜的腥臭能掩盖大部分气味,扰乱缉毒犬的嗅觉,你们把货藏在海鲜当中进行运输,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他看着韦坤的神情变化,就知道自己正中靶心,但韦坤在讶异后又笑起来。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们找破天都找不到的,因为根本就不存在!它不存在!” 江练:“那就试试吧,看看还剩下二十二个小时,是你赢,还是我赢。” 韦坤如疯似魔得笑,“你们等着吧,我赢定了。” 灯光下,一张凌海县的平面地图摊开,这不看还不知道,一看又忍不住叹气。 洪谦:“凌海县因濒临大海而得名,海鲜资源丰富,这大大小小的海鲜市场足足有十几个。” 从十几个海鲜市场中随机挑选小幸运的游戏,他可不想玩。 江练:“从韦坤的反应来看,海鲜市场里一定藏有东西,还有二十二个小时,我们现有的缉毒犬和人手只够分成两拨,时间上不够,所以我们要从这十几个市场里,筛选出优先级。” 韦坤是肯定撬不开嘴了,可地毯式搜寻,耗时也不够,他们只能靠灵敏的直觉去排优先级,先对个别进行搜捕。 只要找到一个有问题的,韦坤就别想逃。 但谁能有这个直觉呢? 秦漫挤进来:“我对凌海不熟悉,能帮我指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吗?” 江练立刻指向一处,“我们现在在这里。” 秦漫立刻计算,有理有据得进行筛选。 她先以所处位置为圆心画了一个圈。 “我见过的销货人有很多习惯和规矩,货不能留在身边,但也不能离得太远,会增加风险,所以车程超过一小时的,也就是这个圈外的基本不用考虑,这就还剩下,六个。” 她又点了一处,画了个大叉。 “这一处,位于城区中心地,储存成本过高,韦坤此人虽不是视财如命,却也不会舍得选这个地址。” 这就还剩下五个了,从地图上来看,呈五边形分布,再也无法从一些常理上下手推断。 “剩下五个,只能凭我的直觉。” 她抬手就将三个画了叉,只留下两个点。 江练:“为什么是这两个?” 秦漫的目光看向地图上那一片蓝色的水域,那象征着汪洋大海的蓝色,没有密密麻麻的道路,没有任何地标,四通八达。 有一只水鬼就在那里,沉在水中,睁着眼看向大地。 “韦坤会选择海鲜市场为藏货地点,一来,是海产品独有的腥味能在一定程度上扰乱搜查犬的搜寻,二来,也是因地制宜。选址恐怕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如果我猜得没错,货是从水路进来的,那么他的上家为了便于运输,不应该会再深入陆地,所以选址地点必定是在韦坤这,到这片汪洋大海之间,至于他是从偏南方进还是从偏北方进,就不得而知了。” 优先级已经排出来,就看江练和洪谦的决定了。 江练:“我相信秦漫的感觉,洪队长,你呢?” 洪谦:“那就开始吧。” 洪谦留下一些人看守韦坤,剩下的分两拨,分别跟随他的江练前往搜查。 凌晨四点的路上,车辆鲜少,秦漫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还在担心乔英吗?” 秦漫默默“嗯”了一声。 “江练,你说,黑鲨先是在星洲岛清理门户,后脚水鬼就趁他锐气大伤,挑起争端,那水鬼是不是也知道我的卧底身份,甚至还包括厉骁的。” “又或者,是水鬼先知道这些,他故意告诉黑鲨,让他放手清理,变相削弱黑鲨的实力,他早就有反心了。” 江练:“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秦漫:“因为我始终想不通,我觉得我没有露出马脚,黑鲨不应该会知道我的身份,星洲岛突如其来的爆炸很蹊跷。” 江练:“这件事,许部长和周监委已经联手深入调查,你不用操心。况且,水鬼和黑鲨的关系越混乱,就对我们越有利。” 他腾出一只手,覆上秦漫不安的五指。 “别多想了,我们先找到乔英留下的惊喜,再做下一步打算。” 秦漫扭头看向窗外,茫茫夜色一直延伸到天边,远处那逐渐清晰的地平线上,好似有一点灰暗的光亮正在挣扎涌动。 “江练。” “嗯?” “你看,天就要亮了。” wap. /90/90629/19898769.html 第六十三章 东线断流 凌海县靠海为生,海鲜市场便是这里最为闻名遐迩的地方,天才刚蒙蒙亮,就已经有大批运货车停靠卸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海产品腥味。 门口一辆一辆的货车,还有市场中乌泱泱的人。 江练指挥着。 “这片场地硕大,你们几个,先去周边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建筑物,废弃的仓库,盖着篷布的泥瓦土堆,甚至是常年不动的蒙尘车辆,都仔细检查过去;你们带着搜查犬去市场里搜。” 秦漫并没有着急动,反而站得离江练远了点,点上了一支烟,随意得四下张望,看着人来来往往忙碌的身影。 江练刚想转头叫她,她就叼着烟走向了不远处一位正在搬运卸货的褐色夹克衣男子。 秦漫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他放下手中的活,跟着她去角落里抽上了烟,相谈甚欢。 这老练又自然的伪装,给他展示了一遍什么才叫套话。 十分钟后,她又踩着慵懒的步伐,把烟屁股往地上随意一扔,回来了。 她双手一撑就坐到了围栏上,伸出手来要钱。 “人情费五百。” 江练呵呵笑,“行,拿你套到的消息换。” 秦漫又跳下来,“那江队长,跟我走吧。” 她带着江练往市场后方绕,待到人烟稀少才凑近。 “方才那人是个老主顾,对来货的班次和时间倒背如流,市场里的货他都卸过,他说在一个月之前,每个星期四的晚上,都会有班车来,那车上的货从来不走正门,比平常的少一些,却给的钱多,这一个月不知道为什么停了。” 江练:“货卸在哪?” 秦漫:“后门旁边的老冷库。” 她手一伸,再次要钱,江练笑得宠溺,然后她手上多了张卡。 秦漫不满道,“忽悠人吗?没密码。” 江练:“密码是我们相遇的那个日子。” 他微笑着往前走,秦漫愣在原地,绞尽脑汁她也想不起来具体日期。 “这不是为难人嘛……” “喂,江练!能给得痛快点吗!” 江练无奈道,“这是信用卡,没设密码。” 秦漫仔细一看,还真是。 “……” 江练找来了市场负责人,他们站在一间陈旧的冷库前,房子是上个世纪那种红砖房,门是木制的,链条锁如蛇般缠在上方。 江练:“打开。” 市场负责人解释道,“这是我们以前的冰库,说是冰库其实就是里面放了几个大一点冰柜而已,早就不用了,那时候我们市场也才那么一点点大,条件也不好,后来生意好了,这规模就逐渐扩大了,几个大冰柜哪里够用,这老旧的冰库也就不管它了,一直扔在这,没人管。” 江练:“我知道,开门。” 市场负责人为难道。 “这儿平常压根没人来,钥匙我也没有,干保洁的大爷那可能会有,他在这干的比我都久,你们等等啊,我这去找人来。” 这个负责人好像不太愿意,一直在找借口。 江练给了秦漫一个眼神,秦漫立刻秒懂,默默从人群中退出,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头尾都生了锈的铁杆子,其他人都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包括蹲坐在门口的狗。 随后当着众人的面,抄起铁杆子就往锁上砸,锈铁渣子落了一地,只两三下,同样破旧的锁就被砸成了两半,潇洒一推门,深藏功与名,回头微笑道。 “不用麻烦了,门开了。” 江练不方便做的事,她来做。 市场负责人立刻变脸说要投诉,江练明着面得包庇,管都没管他。 这的确是一个废弃已久的仓库,满屋充斥着灰尘的味道,年久失修的电路从外围就已经被切断,老式螺旋灯泡口光秃秃的,只有一根电线徒劳得挂在梁上,连个能亮的灯都没有,秦漫只能借着手电微弱的灯光一探究竟。 搜查犬到处嗅过去,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犬吠的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搜查犬已经满屋子嗅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门口方才蹲坐的地方摇尾巴。 没有找到。 江练环视一周,带上手套拿着手电跻身进入,开始着手仔细排查,一个一个得打开那些尘封的冰柜。 第一个里空空荡荡,第二个依然如此,一直到最后一个,也只找到一两个闷得发脆的纸箱子,看得在仔细也毫无任何价值。 竟然真的什么也没有。 他一手擦过冰柜上方的积灰,那厚度,已经有堆积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仔细琢磨秦漫打听到的消息。 “在一个月之前,每个星期四的晚上,都会有班车来,那车上的货从来不走正门,比平常的少一些,却给的钱多,这一个月不知道为什么停了。” 韦坤说他们不可能找到,因为货根本就不存在。 秦漫微微仰头,“看这里蒙灰的程度,怕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江练:“我明白韦坤的意思了,货早就已经断流了,现在已经是空仓状态,他们手上确实没有货了。” 秦漫恍然大悟。 “那停了一个月的班车!” “我去问问洪谦那的情况。” 五分钟后,江练再次走进来。 “他们也没有找到大批量的,说是有些粉末残留,还需要带回去鉴定。” 秦漫点点头。 “鸡蛋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说不定这几个市场都是他们藏货的地方,但是……就连洪队长那边也空仓了的话……” 她分析道,“货物在某一个环节上出现了意外,导致不能及时到仓,就比如,被警方截胡,又或者遗失,就会让原本的流水线断流,造成空仓。 “可若是同时多个仓库全部空仓,难道,是东线出了问题……” 江练提醒道,“一个月,也差不多是乔英从布局到离开的时间。” 秦漫瞪大了眼睛。 “她离开前,还掐断了整条线!” 江练:“恐怕只有她能做到,但是她把韦坤留给我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就在此时,只见光晕斗转,一声清脆响起,秦漫随手放在冰柜上的手电滚落在地,扑闪了两下,照着前方激起的一片灰尘。 wap. /90/90629/1989877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