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长公主拿稳黑莲花剧本》 第六十三章保护宝宝安宁 “对吧?”“是啊!”宋玉绰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宋玉绰们都是女人!”“你怎么知道的?”“宋玉绰觉得很简单。陆昭容挑眉看向宋玉绰,仿佛了然于心一般,温柔地握着宋玉绰的手说:“你孕合应该这样吧,身后有多少双眼在凝视呢?”她那担心的口气神态一点也不矫揉造作,使宋玉绰有一种幻觉,仿佛刚刚威逼利诱宋玉绰的不是她似的。 紫苏将玛瑙首饰放下,掀帘而起,陆昭容临出殿门,侧着脸对宋玉绰嫣然一笑:“唉!再说一句劝谏的话,明贞夫人送来,也都抛得好好的,自己,决不是个好心人!” 明贞夫人? 宋玉绰的福身恭送到陆昭容、碧茹和其他宫女刚进入大殿,宋玉绰就无力的伏了下来,肢体发麻,掌心冰凉,采蓝顿时平添了几分炭火,大殿升温。突然一声巨响,宋玉绰从床上摔到地下,顿时昏死过去。“你……你怎么会这样?”碧茹用手指着宋玉绰,“你这是做什么呀?宋玉绰这才回过神来,靠在碧茹身上不情愿地站起来,突然从旁喝绿指了指宋玉绰湘妃色裙边,尖声道:“血啊!” “别。快说给宋赢彻听吧!碧茹边说边用手指着宋玉绰。她的目光里带着惊恐和绝望。宋玉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宋玉绰的孩子,正在昏迷中。碧茹,你怎么啦?宋玉绰紧紧地握着碧茹的双手,只是还没等说完,又晕倒在地,没有知觉。 还沉浸于那难以挣脱的梦里,梦里女人笑颜隐约,但这一次更深入,女人把宋玉绰诱到湖边,想把宋玉绰往湖里一推,才显出面目狰狞。 宋玉绰又是一跃醒来,冰冷的汗涔涔而出,抚胸强自平静,帘子外面传来一声:“苏顺仪醒过来了吗?” “...“沈未病毕恭毕敬地垂着头站在帘后面,宋玉绰盯着帘外,双手撑着腹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小朋友,没问题吧!”隔三岔五,只等着他那副艰涩难懂的答卷。“是什么事?”他有些不耐烦。“宋玉绰想去买一个玩具。”“好吧,你就带着宋玉绰一起到商场里走一走。”宋玉绰说得很认真。宋玉绰抬起的心终是放了下来,客套而又疏离地答道:“恩恩怨怨,烦死沈大人啦!” 碧茹听从宋玉绰的建议,并没有禀报宋赢彻,所以殿中并无呼风唤雨的喧闹,反而越发衬得宋玉绰和沈未病安静十分。 宋玉绰和他似乎都是等待着彼此先声夺人的人,宋玉绰要说又怕要说,还是应该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启齿的人,每一次的请脉时,宋玉绰就像傀儡人偶一样,矫揉造作地表达着生涩客套。 沉默对峙中,宋玉绰快被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来,幸好碧茹绕屏而过,漆盘拿起药碗进入内室说:“主子醒来,正好这药刚刚熬出来,奴婢服侍主子喝下去吧!” “陆昭容刚去主子...”碧茹试探着问:“据奴婢看来,不如回禀给宋赢彻吧!” 宋玉绰慢慢地喝下了药,搁回了药碗里,摆了摆手说:“小孩在就行了,不用再招惹口舌官司了!”说罢,又把药碗往地上一摔。“你这不是打吗?”宋玉绰这才意识到,他又在“打”宋玉绰。宋玉绰一定被吓得差点小产的,没有证据就当着宋赢彻的面告发陆昭容一状吧,他不相信,宋玉绰就自寻烦恼,他相信,陆昭容只是小惩大诫而已,宋玉绰难免被人看不起。 碧茹躬身退去,侍坐屏风之后,依稀能看见自己淡黄宫装的一隅,断然听不见宋玉绰和沈未病之间的谈话。宋玉绰知道,她在等着宋玉绰,而宋玉绰也已经等待了许久。她的声音很轻,却又是那么沉郁。她说:“宋玉绰不爱你。苦的滋味还留在嘴里,似乎扩散到了心里。 最后,沈未病问:“顺仪最近晚上睡得怎么样了?” “还像以前那样,半夜易醒,但喝了大人们开了个宁心安神药就已经好过很多了。” “恕臣直言:”沈未病略一沉吟,站起揖说:“当今之事有内、外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受惊,二是自妊娠后顺仪气血衰弱,致使胎象不稳、神疲肢疲、面色无华、心悸气短、脉细数。不利于胎儿的发育。 宋玉绰很明白脉象不稳会给孕妇带来什么后果,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必须像个瓷娃娃,细心照顾,一直到分娩,可能根本无法等到宝宝出生。那天,宋玉绰和丈夫去医院检查胎儿情况,结果发现胎儿已是一个5个月大的女婴。医生告诉宋玉绰们说,这个女孩是被医生给救过来的。宋玉绰当时非常震惊。沈未病好半天才跟宋玉绰说出真相,是连自己都难留住这个孩子的,宋玉绰一惊:“连大人都难留住这个小孩吧?” “臣尽力而为,”沈未病垂哑然无声地说,“还只能再保二个月,顺仪的心应该是有意的吧!” 2个月吧!一个星期!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宋玉绰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你看,那是个什么样子?再加上目前5个月的怀孕是能保7个月的。宋玉绰紧紧地捏着被衾和团花纹案扭在一起,悲楚地问:“老爷真是什么法子也没了?” “方法不是不行,”沈未病犹豫了一下,“不过那个法子伤身体太厉害了,大臣们都不提倡这样的,顺仪终究还是小的。” “不管采取什么办法,请大人们一定要为宋玉绰保住这孩子的性命。 5个月即将成形的宝宝,任凭有谁不愿意放弃,荒唐的是宋玉绰之前对于宝宝还是揣着一颗抵触的心,以为会惹出纠纷,这一刻反而是宁可牺牲了自己也要保护宝宝安宁。 宋玉绰挣扎着下了床跪在地上求它,却体弱多病,侧过身子晕了过去,再一次就要摔倒了,沈未病奋不顾身的跨过帘子把宋玉绰扶了起来。“你是谁?“他没有理会,只是说:“宋玉绰叫李春明。““李春明?怎么名字这么怪呢?这不是宋玉绰的意思吗?“宋玉绰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宋玉绰只是穿着中衣服,两人身份窘迫,他这才扶着宋玉绰,自觉僭越之余,突然不好意思松手,赶紧退帘。 wap. /91/91277/20613866.html 第六十二章护身符 宋玉绰偎依着宋赢彻的怀里,枕着宋赢彻的肩膀,帘外沈未病卑微地退去,到了始终,宋玉绰和宋赢彻恍如素不相识的陌路人,宋赢彻从未抬起头,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神情。 转眼到了12月,皇宫里准备过春节,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兰若堂里更显得特别热闹,本人怀孕后,各皇宫娘娘们纷纷前来看望。其中,最为隆重的要数寿宁和明贞二妃了。在这两个女人中,寿宁是第一个怀孕的。她出生时,宋玉绰便有一种被她的孩子吓得发抖的感觉。光敬仁太妃给的补品就够宋玉绰在生产之日了。明贞夫人就是和寿宁来了 陆昭容一袭金枝绿叶、繁花曳地的裙裾勾勒出美丽的弧线,就像她笑颜中的模样,宋玉绰刚想叫上人们奉上茶水,昭容拂去宋玉绰的良苦用心,说:“不信,宋玉绰就让他们都到外面去等吧!” 这一刻却发现她一个人走过来,后面没有宫女跟在后面,宋玉绰潜意识里双手附在小腹上,然后欠着身子问平安,陆昭容瞟了一眼那观音说:“可是多拜也好,人家做亏心事呢,总是怕鬼来敲宋玉绰房门。” 陆昭容意在言外,宋玉绰垂下头漠然地说:“妾无愧是为了给儿女们积福而已。” “问心无愧吗?”“薛氏获罪归案后,你就应该这样做,难道不是如此吗?”“你怎么知道是如此呢?”“因为宋玉绰不明白。”“宋玉绰不明白!昭容俯下身去,以纤长护甲挑开冰冷的鎏金香炉冷笑一声:“薛氏被诛经过,你们应该比宋玉绰更明白吧!” 莫非陆昭容为了薛氏窃画前来问罪,清凉爬到了后背,宋玉绰还是勉力一笑:“妃不解昭容娘娘之意“。 “非你所设,薛氏如何容易得到那副画呢?”陆昭容冷看宋玉绰:“行云堂那宫女怕也只是你布置好的筹码,过目之后,你才想将她调离浣衣局吧?苏顺仪!唉!错了,应该改口叫柔嫔娘娘吧!” 宋赢彻拖拖拉拉十余日,昨方颁升迁之旨,兰若堂顺仪苏,迁从五品上,封柔嫔。这是戚天子三十七年(1698年),刚满二十七岁的苏氏入宫受封的日子,也是她在宫中居住近二十年后,正式被封爵的日子。晋位嫔后,隔一天必须要到太极殿拜谒,仪式才会形成,岁末祭扫众多,因此再延迟到第三天。 陆昭容言出必行,吾为其乱度,于是跪地曰:“妾苏惶恐不安“。 “您不必提心吊胆,现在您已经有护身符了,天生没有风吹过您,”陆氏冷扫一眼宋玉绰微凸的下腹,居高临下地说:“可是这个护身符能保护您多久呢?那可能吧!” 宋玉绰沉默不言,陆昭容探出手来轻掐宋玉绰下颌说:“你心事重重,在选秀中故意敛容于宋玉绰,否则以比宁氏更出色的外表,宋玉绰怎么能轻易放过你呢?” 宋玉绰脸色苍白,挤出一个微笑,说:“妾怎么也没有想那么多吧!” 指尖一使劲,护甲犀利的刻在宋玉绰脸颊上,似乎要渗血了,陆昭容的眼神也如刀割般锐利,冷笑:“薛氏事件,势必与您有关系,您和行云堂之间的往来,向来是亲密无间,宋玉绰看得清清楚楚。” 陆氏之笑似饮血之莲,让人心生未知。她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宋玉绰却觉得她很残忍。她在厨房里做着饭,宋玉绰和她坐在沙发上。她说宋玉绰的手被剪断了。宋玉绰感到十分害怕。宋玉绰的右手支撑着地面,护着小孩的左手一下子又被她剪断了,而宋玉绰也被她给制住了,这一刻只是害怕,想叫人救救宋玉绰,却担心她会伤害照顾小孩,也不敢抗拒,宋玉绰一动也不能动。 她伸出手慢慢附在宋玉绰腹部说:“这小子,也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怕人家暗算,骗得请脉侍医,等胎象不稳三个月后,方才为人所知。” 看了留言中说女主没有个性,估计宋玉绰笔下的女主太温柔了,还不够刚,希望女主以柔克刚,这样表现起来基本上安静如水。 大殿里只剩下宋玉绰和她两个人,眼看就要被点燃的炭盆里,火苗垂垂老矣,凄冷的气氛又被笼罩了起来,宋玉绰立刻害怕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悲哀地哀求着:“求求你们了,别这样。” 陆昭容凑近宋玉绰耳边幽幽说:“不需要耍弄那么多心眼就应该知道只要是在皇宫里就总会有一个人千方百计要把孩子抢走!不管是多少个月大的胎都是如此!” 她是不是暗示把宋玉绰小孩带走了?宋玉绰的心狂跳起来!宋玉绰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宋玉绰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宋玉绰的心里乱糟糟的,不知怎么才好。“宋玉绰知道了。宋玉绰悲伤地看着她,她却只在宋玉绰下腹轻轻地动了一下,突然陆昭容放开了手,站起来抚了抚胸前悬挂的蝴蝶紫玉佩换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尽管你和宋玉绰耍弄了很多心眼,可宋玉绰不怪你,反而是宋玉绰佩服你的智慧。是啊,以前宋玉绰该和你谈谈,宋玉绰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宋玉绰没看错,现在你穿越到宁氏这里来了!” 宋玉绰这才摆脱陆氏控制,站起来理好衣服,肃然起敬,站起来退了回去,陆氏轻笑着说:“你们要留住这个小孩,办法很多,熹嫔这个小孩,不是稳扎稳打地出生的嘛!你们懂不懂宋玉绰说的话啊!” 宋玉绰低下头不回答,自然委屈起来,两人僵持不下,陆轻轻地拊掌起,心腹紫苏抱着锦盒欲走,陆开箱说:“你们自是提防着宋玉绰的心,想让宋玉绰无论送来什么东西,你们都会把它取下来倒掉,于是宋玉绰便送来一些玛瑙首饰“。 “娘娘多心,昭容送来,妃子们都不敢随便抛弃。宋玉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保不准宋玉绰真的会这么做。原本暗地里对吃食极为谨慎,妃嫔们所送之贺礼,皆拆封让沈未病看得一清二楚,与颐嫔所赠之金丝贡枣二盒,吾视之不见让碧茹取之暗中倒戈。 wap. /91/91277/20613865.html 第六十一章初为人母 喘着气追着梅林的边,紧贴着琳池的边,这一刻阿芷已经飞奔过了冰,时不时的回头瞄两眼,想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冰湖逃去,洛宁却毫不犹豫的从岸边跳入了冰中,紧紧的跟了上去。 冰结很细,宫人呼喊着洛宁赶快回去,洛宁没有听从,胆大包天的内侍已小心翼翼地立于冰上慢慢挪开,唯恐落入冰窟窿。 洛宁公主要去追阿芷了,两人仅仅走了五步,“咔嚓”一声响,洛宁脚上的冰碎了,有狰狞的踪迹从湖上滑过,阿芷下面的冰面难免裂开,两人同时掉进水里,扑向求救。 懂水性者少,宫女惶恐不安叫着,寿宁还是镇定自若,命令懂水性者下来救人。“宋玉绰们把洛宁抬上来!““宋玉绰们也要把洛宁抬上!“两个宫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四周张望,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能救起洛宁的地方。然而,一切都失败了。三内侍便跳下水,六手却是跑到洛宁公主身边,谁也没想过同陷寒池不知水性,寿宁遥遥呼喊内侍前去营救阿芷,可惊慌之中内侍谁也没在意,她们只想着费力把洛宁从水中托起,慢慢往岸上移动,对于对岸阿芷来说,几乎已无挣扎之力。 人心凉薄如寒池之水,所幸越地之人皆识水性,吾决不相见阿芷怀怨隐没于寒池,吾兀自跃入水里,冰冷的冰水刺了吾一颤,吾游向阿芷,紧紧抱着她。 她已经浑然丧失了知觉,却仍有淡淡的求生念头,就像八爪鱼般的手和脚狠狠地缠在宋玉绰身上。宋玉绰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也很容易被感动。那天,天气特别冷。阿芷刚从冰天雪地中归来,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棉衣,身上的热气让她瑟瑟发抖。无奈冬衣厚、吃水多,再加上阿芷的缘故,更显得笨重而难以行走。宋玉绰在寒池里陷了很久,渐渐对冰冷的冰水麻木起来,只是感到昏昏欲睡,这才模糊想了一下,便重重地呛到冰水里,不情愿地有了一点灵气。 岸上的惨叫声隐去了,划水的双手渐渐乏力,立刻只觉想要歇一歇,好趴在床上歇一歇,好不容易触到了岸边青石,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才把自己和阿芷一起拉上岸来。“阿芷要去了。”寿宁在她身后大声喊着。“为什么?”宋玉绰问。“因为你,宋玉绰的生命才有意义。”“你怎么知道呢?宋玉绰知道。这一刻宋玉绰完全没有感觉到冷,大地上绵软的积雪正好是最美妙的床榻,听不到寿宁一合嘴吐出的话,她那张不安分的脸在宋玉绰眼里虚成了水雾,最后整个世界都乱了阵脚。 长眠在绵长的梦境里,朦胧地听着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说着什么,分辨出这就是沈未病。他在宋玉绰耳边低吟:“你是谁?为什么要把宋玉绰当孩子养?“宋玉绰被他这一反往常的语气吓得一愣:你怎么知道宋玉绰不是孩子呢!难道是宋玉绰?兰若堂、千绫居及所有的人都被这熟悉的声音所吸引着……那是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透明的身影,隔年,终又相见,但又不想早已物是人非。 躺在床上不知道喜怒哀乐,空盯着床幔里竹梅双喜图案。忽然想起,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在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宋玉绰坐在床边,默默地为他诊脉。宋玉绰想了许久,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心里浮现出凄怆之意,侧脸看见他慢慢收起诊脉时的红丝来,宋玉绰和他隔著纤薄鲛绡,潜意识里开口,只是不好意思出声自己。 喉咙里吸着风声,冷不防又咳了一声,宋赢彻始终陪着宋玉绰,轻轻扶着宋玉绰的背说:“你醒啦!” 宋玉绰让宋赢彻抱在怀里,风吹动帷幔,在帷幔后面,沈未病始终垂下头颅不说话,静静地听命,似乎是殿中四月的杨花飞舞、侧影朦胧。 心里痛苦得像钝刀磨蚀一般,宋玉绰还是浅浅的笑着问宋赢彻:“臣妾无事,为何还要劳作侍医呢?” “天气如此寒冷,想跳都跳不跳,还好没问题,”宋赢彻拿着苏绣茶花引枕放在宋玉绰身后,微笑着说:“肚子里的小孩没问题!” 小孩呢?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宋玉绰笑着对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想吃什么?”“宋玉绰想吃饺子啊!”“好呀!宋玉绰马上就去!沈未病于帘外对吾一揖曰:“臣贺陛下及苏顺仪已四月矣!” 宋玉绰愣怔着,4个月过去了,再有几个月宋玉绰就当妈妈。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从婴儿呱呱落地时就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宋玉绰的腹部也是如此。宋玉绰已经感觉到自己已经长大了很多。宋玉绰还能做些什么呢?宋玉绰的手附在还很扁平的小腹上。宋玉绰在酝酿着生命。 宋赢彻摆下身子刮过面颊,含笑问:“为什么要哭呢?” 是哭泣?是的,宋玉绰已哭过好多次了!可是,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呢?宋玉绰的泪水是那么多呀!宋玉绰的泪是从哪里流下来的?宋玉绰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宋玉绰那薄膜般的面颊,真的有湿润的泪水。宋赢彻只当宋玉绰将要初为人母,兴奋得哭了起来,而宋玉绰本人也知道了,眼泪既是对子女而言,也是对那个帘外之人而言,被沈未病宣示宋玉绰有孕在身,难道和宋玉绰更像一个玩笑吗。五味杂陈中却淡化了孩子们的快乐。 宋赢彻又抱了宋玉绰一下,耳鬓厮磨了一下,从宋玉绰长发上掠过,宋玉绰尴尬的伸手推了推,小声说:“殿中有那么多人,侍医也在外室等候呢!” 宋赢彻挥衣袖让随从鱼贯而出,并命沈未病说:“今后由您照顾苏顺仪,沈岐黄世家的人,您应该不会让朕失望吧!”“宋玉绰也会照顾她的。”“好吧!那宋玉绰们便到厨房去看看。”沈未病说着,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纸盒。“请打开。不带任何情绪的吩咐更是一种警告的语气。 wap. /91/91277/20613864.html 第六十章宜春苑赏梅花 午膳过后,寿宁长公主喜气洋洋地跑过来,神神秘秘地将一个景泰蓝扁圆盒拿了出来,说是景王送的,满皇帝也没的胭脂,而宋玉绰却笑着说不爱涂脂抹粉了,她这就不管了,硬把一盒塞进了宋玉绰手里。 宋玉绰无意中提到她宫中有关太妃给她选驸马的谣言,寿宁再次拧巴,刚没说两句,便仓促应战。 寿宁刚离开,便听到步廊里杂乱的响声,然后宋赢彻走进得殿,换好身上披着一件深红色的外袍后,微笑着问:“寿宁怎么啦?方和宋玉绰撞到廊里满是东西,她没有抬头便跑开了!” “她还是挂念着焦急的事情,只是匆匆离去。” 宋赢彻哂笑:“她应该急的是选驸马!” 宋玉绰笑意未露,走到窗前,把细口高瓶口的杨柳枝取下,刚要换昨天采下的红山茶时,宋赢彻斜递一枝粉梅来,估计是贞观殿门前的早梅吧,宋玉绰心领神会地把梅花插在瓶口,侧着身子笑了笑:“天冷得很不舒服,早点熬过春天吧!” 宋玉绰整理枯黄杨柳枝信口拈来:“素雪任风去,树转枯悴时,松柏无忧患。折柳、寒衣、履薄、冰爽,欢愉岂识侬不是?” 宋赢彻为宋玉绰扶正粉梅说:“泛舟临曲池边,仰首见春花。杜鹃纬林啼鸣。折柳、双下皆彷徨,吾与之共取之“。 吾无意之语,其答以严肃,吾回眸一笑曰:“君却于应承来年春和臣妾一同赏花。臣妾先谢恩。” 宋赢彻不置可否,眼神中却隐隐露出失望的神色,宋玉绰明白了他是在等待着宋玉绰说接下来的那句话——芙蓉初怀莲哪得同心。这是杜甫在《咏怀寄谢少陵》中的名句。在这首诗里,诗人用了大量的比喻和夸张来表达自己对谢灵运的喜爱之情。谢灵运是个什么样的人?俱生世尊之前。折杨柳、捻香散、名花、志相得、相貌取。 可是在他面前,宋玉绰却不能说出口,同心同德的厮守着,宋玉绰宁愿默默躲避也不想出轨。 突然宋赢彻伸手触碰宋玉绰面颊,宋玉绰潜意识里躲避起来,他轻轻地说:“你的胭脂在脸上,宋玉绰要给你擦掉。” “肯定是长公主吧!”宋玉绰微笑着说,可是,看到宋赢彻的表情,微笑便凝住。他正坐在龙椅上,目光深邃,嘴角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神里透着些许疲惫,但却充满自信与坚定。他,就是宋玉绰的师父——唐太宗李世民。第一次看见他眸子深处有一种无助,对宋玉绰来说很无助,也许他是在宋玉绰背后很累,面对一再示好、但仍不愿扫除内心屏障的自己,应该也很累吧。 积雪尚未全部融化,寒气逼人,宫嫔宁愿躲进殿中烤着火,待在户外冻僵了也要怜之,只有寿宁牵着宋玉绰到宜春苑赏梅花,谓残雪笼梅方胜。 琳池的湖面上结满了薄薄的冰层,胆大包天的宫女颤颤着身子试着站到上头,所幸没沉下来,寿宁喜清新,见此情景还得下去试试,宋玉绰和阿洛再费唇舌就把她拦了下来。 寿宁刚爬了一枝梅花下来,就吵嚷着要把它戴在身上,宋玉绰就在雪中左躲右躲,忽听得小孩含糊不清地吵吵闹闹,宋玉绰停了下来,寿宁还来不及停下来,就几乎把宋玉绰扑进了雪中。 宋玉绰招呼她噤声并循声寻去,结果看见穿着桃红色团福纹衣的洛宁公主正在大摇大摆地指着另外一个跪下来的小宫女说:“宋玉绰是把你雪人给毁掉了怎么办呢?本公主很爱呢?” 团福纹案累累金丝在太阳底下闪出七色,小宫女抹泪戚戚抬起头说:“宋玉绰堆得很久了,怎么能推倒雪人呢?” 看清楚了小宫女们的样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竟是皇长女,整合了两个统一血脉,现在已有主仆之分,姊妹这样,怎能不让人寒心。阿芷是皇妃的女儿,也是宋玉绰的妹妹。宋玉绰曾在《红楼梦》里见过她。那时的阿菱还不满14岁。她长得俊俏可爱。为洛宁公主服务的宫女们仿佛认不出皇长女阿芷的身份,只做了一个普通的小宫女任其欺辱。 很难想象和妃把洛宁公主养得这样一个妄自尊大之女,却一点也不怜,说:“宋玉绰没有推掉你,宋玉绰雪人又怎可能做成呢?你这个奴婢,咋就那么不知规矩呢?快来和宋玉绰较劲吧!” 「洛宁!你皇兄平日如何教导你呢?」寿宁长公主悠悠的出现在梅树后面,「莫不是她对你宠爱有加!」她说着就把洛宁拉到身边,“你这孩子真可爱啊!宋玉绰可喜欢上他啦!”“宋玉绰也很喜欢他呢……”洛宁笑道。“哦?寿宁自是看不上洛宁公主的颐指气使,平日里虽骄纵任性却对待宫人大慈大悲,只喜欢和亲近之人耍弄小性子。公主更像是淑女的典范,洛宁做得倒和陆凝珠有些相像。 十个宫人跪求平安,洛宁还欠了个礼,宋玉绰顺着树走了出去,把阿芷扶了起来,阿芷隔着朦胧泪眼分辨出宋玉绰是什么样子,刚想叫宋玉绰一声妹妹,宋玉绰便招呼阿芷噤声。洛宁的声音很温柔,宋玉绰知道她是个很有礼貌的女人。宋玉绰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说。洛宁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对自己要求严格。她的身份被曝光会使情况变得更加难以处理。 寿宁长公主正在那里给洛宁上课,可她大洛宁10岁,本身还只是一个小孩,对于洛宁公主没有任何威慑力。洛宁公主在那儿说:“宋玉绰不知道你是谁,宋玉绰叫什么名字?宋玉绰的眼睛为什么这么大?”寿宁公主回答道:“宋玉绰叫洛宁。“洛宁点头。洛宁的手指在衣袖里搅乱了声音,爱听不理。 阿芷趁此机会,偷偷掰着宋玉绰的手猛地往后一逃,心不在焉的洛宁公主突然回过神来,指了指逃走的阿芷并大喊:“不准逃,你个贱婢竟然逃了!” 洛宁顾不上宫中众人,第一个追了上去,寿宁长公主大声对洛宁公主说:“您赶紧住手吧,宋玉绰是您九姑,吩咐您住手吧!” 预料之中,长公主的言语毫无用处,洛宁连脑袋都没有回就钻进梅林中,无奈之下一伙人只得追着两个小孩逃跑。 wap. /91/91277/20590186.html 第五十九章因果报应 那个男人寂寞地伫立在外怅然若失,房檐上的雨跨过瓦当打在伞上,一朵雨花断然开放,宋玉绰心里也是无比难受,恍恍惚惚中想大声哭出来。 宋玉绰想叫它,但不知道它是什么,宋赢彻或者沈未病宋玉绰到底在等什么?宋玉绰不知道,宋玉绰不知道,这世界到底出了什么事!宋玉绰是谁?宋玉绰叫沈未病儿,你知道吗?头疼欲裂的宋玉绰只有抱着脑袋蹲下来。 最后那个男人转过头温柔地叫了宋玉绰一声,结果幻化为一个女人,眉目黛白,面色白如玉,一举手一投足都遮掩不住美人身上的绝世光华,这就是宋玉绰初识那个比明贞夫人还漂亮、怕连画也很难画出来的美人,瞬间宋玉绰惊喜交集,无言以对。 她朝宋玉绰浅浅地笑了一下,像伞面伸开的杏花一样,雨渐渐地收了起来,她召唤宋玉绰走过,而宋玉绰也受到了引诱,很难克制地慢慢接近了她。 她笑得很狡猾地,在握着宋玉绰手的一刹那,那个笑变得面目狰狞地扭曲起来,突然变成一堆骷髅似的,宋玉绰叫着喊着就拼命地甩出去,可她仍然不愿意松开宋玉绰的双手,而且还愈掐愈紧,想把宋玉绰手骨揉得像个粉碎。 宋玉绰吓得浑身冒汗醒了过来,抓着团牡丹纹被衾睁着双眼,幸好不过是一场梦。 尽管在做梦,但依然很恐惧,进入冬天后,不知道第多少次做梦了,同样的东西,就结束在自己被吵醒。每次都是宋玉绰在梦中见到了那个人,他是个女人,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宋玉绰总是重复她的梦: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一个女人。反复出现的梦境或告诉给宋玉绰灵感。 苏合香甜甜的味道让宋玉绰又进入了梦乡。“碧茹来啦!”宋玉绰在梦中喊着,醒来时已是深夜12点。“碧茹到哪里去了?”宋玉绰冲她喊。“宋玉绰到外面去找你。凌晨采蓝伺候宋玉绰用早膳时,宋玉绰瞟了一眼问:“碧茹在哪里?” 采蓝给宋玉绰盛了几碟布小菜退到一边说:“她精神失常了。奴婢这个给主子叫吧!” 宋玉绰把她停在那里,饮绿打帘子儿说:“碧茹妹妹惹出不洁之物,昨儿闹了一夜,刚睡着,主子就绕着她这趟缺席。” “她是怎么回事?” 喝绿端上枸杞大米粥给宋玉绰盛上一碗说:“碧茹姐半夜睡雪,还被巡夜侍婢宋拓捡到,当时全身发凉,久久不能醒,自己都分不清什么事,奴婢猜想肯定染指不洁之物“。 宋玉绰把粥碗一放,笑了笑:“又是胡猜啊!” 饮绿瞪大了眼,挥了挥手:“主子不知?兰若堂闹鬼封侯了,老嬷嬷以前经常和奴婢商量,皇宫里那些杂事鬼怪多了去了,惹不起。” 饮绿从小由宫人抚养长大,对鬼神之说特别信以为真,本人平日只当是开玩笑的。直到她死后,宋玉绰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在一个夜晚,她突然醒来,对宋玉绰说:“宋玉绰死了!“宋玉绰不禁感到一阵惊慌。宋玉绰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可是今天宋玉绰却被她的话也有些心惊,想起最近一直在反复上演的离奇梦境来,莫非自己也是粘在鬼身上? 遣退了左、右随从,从抽屉的暗格里拿出一张画,扯掉黛青色布帛画囊慢慢展开画,面前是薛墨脂搜罗出来的画,迟迟不能参透。 窃画之事发生后,宋赢彻废薛墨脂为庶,逐谢芳殿而去,春儿被处以五十杖之刑,垂死之人被囚浣衣局中,何微之被贬行云堂最末代画生之职。 因窃画之事伤害到宋玉绰,处理薛墨脂之旨自然是宋玉绰发布,薛墨脂犀利的诅咒夹杂着满殿仆婢啼哭。 宋玉绰冷笑一声,吩咐碧茹拿来御酒让薛墨脂喝下,她挣扎了一下,又被内侍压得强行灌进酒里,她手指扣住咽喉,试图会吐出一口毒酒,扑通一声猛咳。 宋玉绰撑着下颌微笑着说:“放心吧!你也可以活得长久一点,宋赢彻原意给你鸩毒。可宋玉绰不忍心,就帮妹妹说情了,结果现在你只喝了哑药!”她笑着说,“你说是谁?是你姐姐吗?”宋玉绰笑道:“当然是她!”她笑得很开心,宋玉绰也跟着大笑起来。宋玉绰的心也随之愉悦起来。对于她来说,死气沉沉倒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她有数不清的树敌,成为一个受凌辱的废人,算是因果报应吧。 薛氏扑上来委屈的瞪了宋玉绰一眼,穷尽了一切最毒的话骂了宋玉绰几句,突然,她猛地扑上来对宋玉绰说:“您,请您看宋赢彻。宋玉绰再想事启宋赢彻。请您画一幅画。” 徒忆何微之柄,吾取丝绢以塞其口,斥之曰:“君使汝饮哑药,是不愿闻汝言,汝何必令人生厌?” 哑药很快起了作用,薛十指握着他的咽喉,再次挣扎着扑上来,似乎是想和宋玉绰一起死,被跟着宋玉绰的内侍宋拓一把拖走。 彻查薛墨脂住处,终于真的在祭祀的龛后搜到了一件画轴,本人私扣带回兰若堂研究半个月也未见任何痕迹。 《春日桃花图》,仔细看了一下就知道出自何微之之之手,选秀画像那天还看到了他画的桃花,这张图应该是根据那张仔细修改后重绘而成,右下空白部分,用工丽小楷抄写了宋玉绰那天写的一首诗。 桃李栽艳格一新,几枝留春小花园。花开满径满庭芳,满树碧荫满院绿。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好雨知时节,当风与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半红半白无人雨,随分夭容解人笑。 宋玉绰很难明晓这幅画怎么会成为何微之手中的把柄呢,牵强附会一点也可以拉着宋玉绰,只是并不是那天宋玉绰为何微之写的画,字画都是何微之用笔、寻常习作罢了。 话里藏着什么秘密,逼着何微之心甘情愿地去替薛墨脂效力,宋玉绰曾几度想少画,但怜何微之,终于把画锁在抽屉里。 wap. /91/91277/20590185.html 第五十八章微妙的祝祷 棹雪献上茶水,乖低着头站在旁边,宋玉绰漫不经心地问:“顺仪前几天是不是生病了?重阳宴会怎么还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呢?” 眉飞色舞的她似乎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说:“主子忍不住风吹草动,心事重重,换季节总要生病几天,苏顺仪悬着心呢!” 一听棹雪话中有言,便将殿中另一宫女遣走,棹雪乃是谢长安自娘家跟踪而来的婢女,也未与她相见,问:“宁姐她天天上太极殿么?” 棹雪叹曰:“月余凌晨至太极殿,黄昏方归,日如是。” 太极殿祭祀皇室先祖并进行例行祈福祭祀活动,工作日行人稀少。这一天清晨,宋玉绰出了家门便来到了这里。推开一扇窗户,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不禁感叹:这是什么味道?是茶香吗?突然想起谢长安曾经和宋玉绰聊到的心愿,莲花形托盘上青瓷茶盏袅袅冒着水白色的雾,宋玉绰无助地苦笑着。 棹雪担心的神情再难遮掩,跪地重重磕头:“小姐身体虚弱,仍坚守太极殿下跪一天,身体越来越差,皆不许太医院派人看,奴婢劝解亦不服,犹如中魔障一般。苏顺仪如有心事,仍请前去帮忙进谏。” 谢长安用几乎残害他的手段祷告,他的灵魂果然着魔了。 大殿之外秋叶凋零,太极殿中仍是绿意盎然,道旁松柏常青,但透着垂暮之气,院内连点杂草也难觅踪影,足见洒扫宫人之心,尽心竭力斩尽众怒。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季节里,宋玉绰来到了清凉山下的西递村。这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村落,它没有太多的建筑和装饰。除了一条古老而又幽静的石板路。惟一的颜色是几盆装饰用的白菊,枯萎的花瓣像零落的残雪一样,更增添了萧瑟。 沁雪等候在外,谢长安一定在大殿里,宋玉绰招呼她噤声再把碧茹遗落在大殿外面,扶住门框,跨过太极殿高到膝上的门栏。 太极殿雄伟壮观,主殿空寂,廊柱上雕刻着龙腾云翳般的纹案,疏密有致没有留下任何空隙,面目狰狞的巨龙似乎马上就会伸出锋利的魔爪,吓得人们口无遮拦。“这是宋玉绰们的祖先留给宋玉绰们的最后遗产!”谢长安说,“宋玉绰是中国人,也是炎黄子孙……”他的声音很温柔。“是啊!这就是中国文化。太极殿没有供奉,所以只点了一盏高悬于梁上的三盏长明灯,灯光熹微、身影幢幢、暗淡无光,勾画出谢长安娇柔的侧影。 国朝极力推崇尊道抑佛的道教至上,所以太极殿的大殿最正中祭祀的是天地,而两边则是古往今来祖先的排位,谢长安则是跪于天地前,轻祝颂扬。 她全身心地投入到祷告中去,并没有听到宋玉绰轻放的脚步声。宋玉绰慢慢地走近她。大殿里一片寂静,只有一盏长明灯时不时地发出“哔哔”的响声。她那微妙的祝祷让宋玉绰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害怕被别人听到,细碎祝祷的话,俱用了很久不闻越州话,缠绵得像越州汩汩小溪,而她许了愿却悲怆入骨。 苏晴川在会试中成功过关,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她把弟弟的生辰八字细细说了一遍,似乎将要会试的就是她本人了。她说:“你要做状元,宋玉绰就死给你看;宋玉绰要做大官,你就送宋玉绰到外面去!”哥哥说:“宋玉绰就送你去!她用十年的折寿相承诺,为什么她会如此坚持,明明不能在一起,弟弟的好和坏也和她没有关系。 似乎谢长安就是他曾有过的身影,最初宋玉绰还一心想着愿意背负过失,用他的一死来换取沈侍医。然而命运却偏偏与宋玉绰开了个玩笑:他被收容审查时,宋玉绰还在医院里值班。在那个时候,宋玉绰已经有一个梦。梦是那么美丽而又短暂,让人难以释怀。现在想起来,这些思绪就像小溪在石滩上流淌,再加上微妙的揪心,已经是不着痕迹。宋玉绰正想放下的时候,谢长安似乎陷入了泥潭。 宋玉绰探着手想扶着她的肩劝,那只手挂在空中毕竟没掉下来。她说:“你想什么?宋玉绰不想再见到你了!“宋玉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宋玉绰知道她一定是有心思的。宋玉绰知道。她崇拜的人就是宋玉绰弟弟,有一次宋玉绰还想让两个人相处,从宋玉绰的角度来说,完全没有说服的能力。 宋玉绰抽身想走,裹着披风,理了理松松垮垮的围脖,听着后面谢长安悄悄地添了句,若不是嫌弃宋玉绰贪得无厌,请予另女。 宋玉绰叹了口气,也许把女儿交给谢长安,就可以把心从无望的爱里抽回来。 小朋友们,也许有一个小朋友真厉害。 宋玉绰跨出殿门,灰蒙蒙的天飘着细细的雪,碧茹说:“雪下了,顺仪还得早一点回来,以免路湿滑难行呢!” 宋玉绰不置可否,摇了摇头,雪子落到了宋玉绰手心,一阵酥麻之感,终于变成一摊水。 夜色如水墨,雪花淡淡?“昨夜,宋玉绰梦见了你。““梦里,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叫宋玉绰,她是你的女儿。““你梦见了她吗?、雪飘落在院子里的树模仿着、佛覆盖着素帛、殿中燃烧着没有烟尘的银炭、再点燃一支苏合香、宋玉绰这才睡着。 隐约到了4月的下午,弥漫着紫藤的芬芳,还小的宋玉绰倚在爸爸的膝上,一身再平凡不过的葛布碎花衣裙和蓝布扎成的双环发髻。父亲坐在榆木折叠太师椅上,微闭双目。他的目光里有一丝温柔和淡定,像一个温和的长者。宋玉绰在他面前坐好,他站起身来,对宋玉绰说:“宋玉绰想去看山。那时太阳漏了下来,庭院斑驳得像碎金一样,安静得落花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宋玉绰才真正入睡。 未曾察觉那一刻,一院光华笼罩在阴霾之下,瞬间瓢泼大雨中,父兄皆如天外云烟般消失殆尽。父亲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雨帘里,而他的声音却依然清晰地响起——“宋玉绰等你很久了!宋玉绰等了好几天了……“.“是吗?“宋玉绰抬起头。宋玉绰呆呆地站在雨声里,迷蒙着远方一个公子撑着伞扶着门站着,颀长身影里,宋玉绰依稀感觉到自己已经等待那个男人很久。 wap. /91/91277/20590184.html 第一章戚国第一琴师 方亭幽雨。 宋玉绰在美人榻上悠悠醒转,目光落在眼前颀长素雅的俊影上时,只觉得自己尚在梦中。 她朱唇微动,低吟了一声,“谢长安。” 夏风摇曳满池菡萏,淡香沁脾。 梦中的人影动了动,缓步走来。 她始觉末暑难熬,方凉爽一点便能使人陷入这深深梦魇。 宋玉绰微微蹙了蹙眉,想强迫自己清醒,但人影已近在咫尺,近得能看清那青峦般的眉眼。 虽身影仍在一片飘渺云雾中,她却舍不得醒了。 眼前的男子有个动听的名字,是戚国第一琴师,亦是她的心上人。 谢长安。 而此时的宋玉绰,重生已有几月余了。 前世,她痴爱另一人,未曾将旁人放入眼底,却不想深情只是奔赴了一场阴差阳错的算计! 直至她一袭凤披霞冠,鲜血淋漓死于那人之手。 “我可怜的长公主,其实当年救你的人,并不是本相,很意外吧?” 恨,她好恨啊。 “不!!他是谁?”她几乎不能瞑目。 连庭看着几欲断气的凤影,耻笑出声:“谢长安,那羊脂玉佩是此人所有。” “哦,臣险些忘了,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有印象呢?沉仙阁里一名微不足道的琴师罢了,还曾被本相携你一同羞辱过。不过长公主放心,那小白脸已走在你前头。被扒尽衣衫,吊死在沉仙阁门前了。” “连庭!若有来世,你一定不得好死。” 她宋玉婥连累了兄长,害了戚国百姓,更害死了谢长安。 没想到,命运竟真让她重生了,重生在这个足以挽救的时机。 这一世,宋玉婥是来赎罪的! 恍惚回神,指尖只触摸到一片薄凉的衣角。 她不由心中一黯,“谢长安,你的琴呢?” 未料梦中的他肯回话。 那熟悉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响在颅顶,“还有心思管我的琴,你在这凉亭中待多久了?” 她听得心中甚是舒坦,想来他在梦里是愿理会她的。 便乖乖道,“没有多久,我不就是在等着你来。” 面前的男子噤了声,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便心里一空,只能急忙启唇:“长安。”即使在梦中,她还是有无限担忧。 俊眉微蹙,男子微叹了一口气,“我在。” 宋玉绰刮过他耳鬓旁散落的一缕发,心中欢喜。 片刻后,男子修长的指却悄无声息伸了过来,为她拢紧肩头的雪白锦裘。 她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僵硬,是了,这是在梦中,他才会如此不同,因为不是真的谢长安,所以,不会厌恶她。 那么是不是她做什么都可以? 宋玉婥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周身也不由地生汗,似乎有些呼吸不过来,只能轻唤:“谢长安。” 男子没能应答,因她已经欺身过去封住他的唇,那么小心翼翼。 她能察觉到颀长的身形是瞬间僵硬的,唇上是凉凉的触觉,十分柔软,她也显得很不自在,但这几分不自在却在下一刻全然倾覆。 她头昏脑涨,直到嘴中溢出浓浓的血腥味。 宋玉绰是在第二天早晨醒来的。 醒时绿漪正战战兢兢立在床头,手里捧着碗浓黑的药汤。 宋玉绰皱眉,果然是入了风寒,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 她揉了揉额头,声音微哑,“傻丫头,你抖什么?本宫又没说不喝药。” 绿漪眼里泪花儿打转,“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昨日天寒……” 宋玉绰正欲打断她,问一句自己睡了多久,忽而余光便瞥到一片月白坚毅的身影,端坐在外间桌旁。 来人许是在思忖什么,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暗红的桌面,那宽大的袖上镌刻着俊猛威严的龙纹。 宋玉绰喏喏:“皇兄。” 龙纹的主人并不应话,只是转动着手上的青玉扳指,明明是俊美的青年,偏生端有一副巍峨老态之姿。 半晌才低语了句:“欣阳,你真让人不省心。” 宋玉绰内疚:“抱歉,昨日只是场意外,欣阳不会再染上风寒,让皇兄忧心。” 宋玉绰还想,只是小小的风寒罢了,实在不用劳烦皇兄你下了早朝便赶来公主府,如此让人过意不去,最重要的是,各位嫂嫂大臣们又得记上我一笔。 因同胞所生,宋赢彻与她感情甚笃,但他终归是一国之君,不能如寻常百姓家般将妹妹呵护在手心。 宋赢彻起身,目光淡淡,“朕今儿来不只是慰问你的风寒。” 宋玉绰方饮完汤药,随手将空碗递给一旁的绿漪。 宋赢彻望着她,恢复平静,“今日早朝,闻侯参了你一本。” 宋玉绰一惊。 她虽贵为长公主,可终归是个不问朝政的女眷,不晓得原来也有幸在朝堂上被参上一本? “老头儿……不是,闻侯他参了什么?” 月华锦袍的男子走近几分,居高临下地打望她,这凛凛的目光让人十分地不自在。 宋赢彻道:“你近日常流连于沉仙阁,是么?欣阳。” …… 宋玉绰无奈摸了摸鼻子。 “坊间传言,欣阳长公主爱慕上一名落魄琴师,要迎他进公主府做驸马?” 宋玉绰咬了咬唇边。 “闻侯说,闻世子好心要将你引回正途,你却受妖人所惑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掴于他,是么?欣阳。” 宋玉绰垂下头,复又理直气壮地扬起,“皇兄,你怎么连闻侯的话也信?!” 幼时他们便知,闻侯一家最是小肚鸡肠,谁不小心沾惹到他们一毫,必拳脚相加地奉还回去。 是以,宋赢彻心中早有斟酌。 薄唇微启,只是道:“后一条朕姑且不信,但欣阳,前两条可认真?” 这下她垂着头不说话了。 一室的寂静,绿漪端着药碗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站如针扎,连喘气都困难。 宋赢彻突然动作轻柔,挽过宋玉绰额前碎发,“谢长安此人一年前才来上京,虽第一琴师之名曾天下远扬,但他身份仍然可疑……” 他放低声音,负手而立,又叹声。 “朕并非是嫌弃此人的出身,若因身世简陋便否定你心爱之人,也不配为你的兄长,只是欣阳,你我身在皇家,有些事需得好好斟酌。” 她鼻子一酸,忍住想扑进皇兄怀里的冲动,哪里是他不配做哥哥?分明是自己不配做这个妹妹! 她在长袖中掐紧指尖,隐忍下波涛汹涌的情绪,前世拖累皇兄的那些蠢事,断不会再重演。 wap. /91/91277/20074365.html 第二章乾州棋谱 宋玉绰最终什么都没应,只是低声唤:“皇兄。” 宋赢彻为她掩紧被子,见她神色纠结,只得微蹙眉头,“下了早朝便过来你这,还有许多政事处理,你照顾好自己……朕回宫了。” 宋玉绰一侧目,便看到殿门外躬身静候的纪总管,只能乖顺着点头。 宋赢彻步出门外时,突又顿住脚步,“有什么难事便进宫来找朕,或者寻宜妃说说心事也行,前阵子她经常跟朕念叨你。” “嗯。”宋玉绰轻声应下。 那身影离去之前,她又拔高嗓音:“皇兄说的事,欣阳会仔细斟酌。” 门外树影斑驳,也不知门外离开的人是否听见。 直到月白锦衣的身影远得探不到气息了,绿漪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放松下来。 宋玉绰瞧着绿漪眼里转起委屈的泪花,心想这小妮子又要来了。 只能躺去软榻上随意转了个话头:“绿漪,念奴她人呢,怎么一早上没瞧见?” 话音刚落,绿漪纤弱的身影又猛地僵直,结巴道:“公主,您……不是命她,命她……” 宋玉绰一脸茫然,昨日在亭中受凉时脑中一片混沌,也想不起来到底做了什么。 “命她什么?你倒是说。本宫要是想得起来,也不必问你了,我莫不是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又把她气跑了罢。” 绿漪咬唇,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公主!您昨日命念奴把谢琴师送了回去,还命她守在沉仙阁,说不许人多看他一眼,倘谁看了一定要把眼珠子挖出来,也不许他再奏琴给旁的人听,倘他弹了,就将他捆回来。” 宋玉绰:“……” 绿漪:“……” 宋玉绰:“你说什么?” 绿漪:“唔。” 宋玉绰的脑醒了醒,目光一顿,声音微哑:“谢长安,昨日来过?” “他声称来归还公主的东西,侍卫们也不敢拦着,便放人进府了。” 这不是重点。 “他都去了哪儿,可有寻见本宫?” “谢琴师不就是去的忘忧亭么?公主昨日可是憩在那里,还吩咐奴婢们不许打扰。” 脑中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塌了下来,宋玉绰已听不见一旁绿漪聒噪的声音,她觉得脑中昏热,呼吸都急促起来。 昨日,那双温柔的手掌,那片冰凉的唇,还有恍惚将她抱起,声声唤她“宋玉绰”的人。 竟真的是谢长安! 细想起来,其实她重生后,第一次遇上谢长安,是不怎么美好的。 那是去年深冬,上京天寒,暗红的傲梅开了满城,幽香肆意。 她如常着了男装,一袭白衣披上玄色锦裘,虽身量不高,但眉目俊秀有余,与念奴一道熟门熟路地摸进了沉仙阁的后门。 仙府风情雅致,庭径曲折,所幸一直有念奴引路,她不费力地寻到了阁主的园子。 沉仙阁虽一派静雅,闻名大戚,但到底是处寻欢作乐的花楼,是以阁主亦是名女子,颇具风骨的女子。 她步入园中,朗唤道:“方姑娘。” 未见有回应,却有碧衣侍女翩翩步出来,“卓公子?” 她含笑,“阿香,你们阁主呢?” 碧衣侍女端端施了一礼,口中回应:“今日有贵客前至,阁主怕是不能亲自接待卓公子了,不过……” 侍女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卷纸,神色珍重,“阁主吩咐,此乃乾州棋谱的断篇,虽寻不完全,却也终究不负公子所托,奴婢未能早早送去府上,还望卓公子莫要怪罪。” 宋玉绰脑门一清,不愧为沉仙阁主,连庭整寻了三年未果,她亦苦苦追寻了许久的棋谱,倘不过跟她提了不到一月,她就将这断篇送至眼前。 见她眉目陷入深思,一旁念奴上前将那棋谱藏入袖中。 片刻后,宋玉绰心里一空,方语道:“替我多谢你家阁主。” 她只觉得寻到棋谱反而失落,因谢长安行踪隐秘,眼下还并未现身在沉仙阁,往后没了借口来此,她不知再往何处去寻。 许是见她面色难过,碧衣侍女笑道:“卓公子莫不是为了这棋谱才来我沉仙阁,倘棋谱寻到了,卓公子便舍得不再见我家阁主了么?” 她微微笑,“自然是不舍的。” 可她也暂不会来了,红颜佳人,她可在心中奉为知己,但自己终究不是男子。 与碧衣侍女道过别,她与念奴一道步出门外,小路幽静,一向沉默寡言的念奴突然开口:“公主……为何一定要寻这棋谱。” 宋玉绰以为她一身武艺,心思洒脱,根本不会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只会静立在她身后,沉寂漠然。 即便前世为自己挡剑而死,也不曾一皱眉头。 是以她问了,宋玉绰便诚恳作答,“与人约定,不想失言。” 念奴漠道:“是连相么?” 宋玉绰未出一言走着。 念奴忽地发出冷笑,令宋玉绰背脊一凉,“若是君子相约,必然倾心以践,但倘若对方不是什么君子,公主您又何必费这心神。” 她似乎是忍了很久,连拳头都握紧了。 宋玉绰恍惚想起前世在明亮的囍堂,揭开血红的盖头,也瞥见念奴这般的神情,她……很早就想揍那个人了。 原来,这么久以来瞎了眼的只有她。 宋玉绰默了默,“念奴。” 她英气的目光瞬移过来,在等待后文。 宋玉绰思量了一番,斟酌道,“当日在章云山上,连庭他许我十里流霞,将漫山桃花盛放冬日,我惊叹他如何做到,心中心动至极。那时,许了他心心念念的乾州棋谱。” “我虽是女子,心中却有傲骨,并不想亏欠什么。” 念奴哑然。 她又耐着性子解释,“如今,我们一拍两散,便更不想亏欠于他,还了这棋谱,我与连庭才算真的两清。” 念奴神色惊讶,半晌才醒转,“奴婢一直以为公主是旧情难忘……原是奴婢心思狭隘,低看了公主!” 她再抬头时,眸光已染上清明,“奴婢知错了,这就把棋谱送去相府!” 宋玉绰不禁动容,“前边就是出处了,估摸着你这丫头也没心思坐马车了,代本宫送去相府罢,我自己回府便是。” 念奴有些不放心,一时踌躇着脚步,不肯离去。 wap. /91/91277/20074366.html 第三章决绝而不留恋 宋玉绰摊手保证,“本宫这么大个人,还怕弄丢了不成?再说,马车就在门外巷子里候着,有楼武在,还能回不去么?” 念奴略微想了想,跃上房檐便消失了。 “……”本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没想到送棋谱的心情比自己更为迫切。 这样也好,难得能有机会自己散心。 沉仙阁接近后门处辟了条青石小路,两侧栽满了瘦高的翠竹,走到底便是一面朱红的小门,宋玉绰觉得今日这条路委实有些漫长。 按着记忆早该见到那面小门,她却走了许久都望不到尽头,青石小路上白雪皑皑,寒风蚀骨,让她不得不拢紧了身上的锦裘。 她又走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冒出些不好的预感,又不敢轻易认定,只得咬着牙往前走。 但当她转过弯,瞥见两条分岔的小路时,宋玉绰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迷路了。 记忆里,明明没有这样的小径,今日竟如此古怪! 她狐疑地往四周打量,寒风凛凛,白雪覆盖大片竹身,除了偶尔的鸦鸣,什么都没有,只能再随意择了一条道继续前行。 她走了约半刻,寂静的竹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喘息,整个人一惊,顿住脚步。 那喘息声的源头似乎就在竹林中不远处,且越来越沉,甚至夹杂着柔媚的嗓音,她将目光移过去,竹影晃动。 “……” 她不敢置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可方卿卿不是说,沉仙阁的后院是不能擅入的么?怎么能有男女厮混到此处?! 宋玉绰赶紧逃离。 竹林中男子沙哑的声音伴着寒风的簌簌声又传来:“玉萼。” 她越加快步地往回走。 既然此处有旁人,必然不是出阁的路,她一边暗怪自己选错了方向,一边思念着念奴。 又回到分岔路口,这一次,她踏向右边的脚步微顿了顿,倘还是错了……她便回到同念奴分开的地方,等着念奴回来寻她。 这么一想,踏出去的步伐就有了些底气。 宋玉绰走了不到一会儿,就觉得脚开始发麻,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她只能不断搓着手心给自己呵气,这回,竹林寂静得悠然。 恍惚间,传来寥寥琴音。 琴声悠扬,如空谷幽兰乍起在这林中,她不由顿住脚步,又听得空灵一弦,便再没了声响。 不久后,她瞥见了面朱红的雅致长门,虽不是出阁那面,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推开了,木门后的园中是一方清池,上面冒着缭缭轻烟。 这是一方温池。 要命的是,这方温池里泡着个裸着上身的俊美男子,墨发披散,烟气缭绕,宋玉绰觉得自己恍惚见到了仙人。 仙人睁开了俊目,淡淡开口,嗓音犹如山水之籁。 “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她脸腾地一红,“方,方才那琴音可是公子所奏?” 俊美的仙人冷道:“嗯。” 宋玉绰心里一热,“公子的琴音不俗,与我娘很像。” “……” 见他面色不怎么好,宋玉绰方才想起这是个什么地方。 倘他只是卖艺的琴师,因着这张俊俏的脸定是被不少人当做过女子,恐怕不论哪个正常男子,都不会喜欢被比作女子。 她急忙解释道:“我娘……我娘是管香寒,她以前也擅于琴。” 管香寒,一曲名动天下,是大戚佳人,亦是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 俊美的仙人语气平淡,“欣阳长公主?” 宋玉绰:“……”她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因母后薨逝后,她与皇兄都再未在世间听到过那般琴音,彼时竹林中琴声婉转入耳,她很是心动…… 是以,也失了戒心。 此时,他直呼她名讳,她才醒悟自己说了什么。 她面色窘促,落在他眼中,男子只是阖目沉声道:“长公主不必忧心,在下只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过。” 她又抬头看了那池中的仙人,目光生出了不自知的依恋,不由问:“敢问公子名讳,是这阁中的琴师么?” 她恨不得再追问一句,那你认不认得谢长安? 仙人闭着眸,俊颜沉静,不言不语,她冷得手都发麻了他也不答话。 她鼻头一酸,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但没过一会儿,清秀的小脸同一方玄色锦裘又从朱红木门里探了进来,声音小心翼翼又殷切:“那个……我迷路了,你能送我出去么?” 俊美仙人缓缓睁开双目,终是低沉启唇:“待我沐浴完……” 宋玉绰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何一直如此僵硬,不由脸红了个透,自己一直将心思放在他的琴声上,竟忘了人家还泡在池中。 且身上的肌理更在池中若隐若现……他一定以为自己是个开放的女子。 宋玉绰急忙退了出去,热着小脸贴在朱门外:“你洗好了叫我。”这回倒真的不冷了。 后来,她始知那池中美男乃是……谢长安。 前世的宋玉绰,对谢长安并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起受连庭蛊惑一道为难过一名身形瘦削的琴师,并不是此人。 她死后,也不知后面事态如何,但如今看来,连庭根本是找错了人。 连真的琴师谢长安都没有识得,又何谈祸乱大戚社稷,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宋玉绰虽生了风寒,但她身子也非传闻那样娇贵,没有一病不起,那之后几天便精神起来。 转眼又到秋至,暖寒交替的一个时节,宋玉绰吩咐厨房熬了几锅姜汤,四派给各院的下人暖身子,绿漪像个小兔子般活蹦乱跳跟在身后。 今日天边尚有几分暖阳,她穿着一身淡紫华丽宫裙,裙尾拖地,目光也慵懒起来,“命人将锦榻抬出来,本宫今日想在院中晒会太阳。” 绿漪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有府中护卫抬了美人塌过来,侍女陆续端着些瓜果点心,精致的小盘摆在一旁的案上。 宋玉绰懒懒地撑头躺下,微微阖目,绿漪正要上前将浅色薄被搭在她身上,便有一道纤细人影挟着一道颀长身影从远处房檐飞身而降。 院中人无一不怔了神,只除了闭目神游的宋玉绰。 绿漪望了望念奴,又望了望眼前被定住身形俊美眉头微蹙的翩翩白衣,咽了咽口水,道:“……公…公主。” 宋玉绰缓缓睁目。 院中长身玉立周身被捆着绳索的谢长安。 宋玉绰压抑住心中的悸动,僵了僵身子,不自主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念奴清瘦的身影低头,“谢公子不守夫道,今日有位叫虞夫人的妇人临门,谢公子满目含笑,还欲抚琴。” 宋玉绰眉头一挑,谢长安俊脸渐黑。 念奴又道:“奴婢心下气急,只能出手阻拦,未曾想那虞夫人也是个练家子,当下便与她打斗起来。谢公子立在一旁,不知怎地触动了琴弦,奴婢只能遵公主之命将他捆来了。” “你打过那位虞夫人了?”她好像抓错了重点,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念奴忽而认真地皱眉,“未曾,那虞夫人有些古怪,一听奴婢要将谢公子带走,便忽地停手,还望着谢公子大笑半晌,是以,并未阻拦。” 宋玉绰的目光早落在谢长安身上,直看得那颀长身影渐渐僵直,他清冷的目光移开,似在逃避她灼热的眼神。 直到瞥见他墨发间泛红的耳根,宋玉绰方不由脸上一热。 三月前,他狠心与她竹林诀别,他声声唤她长公主,因她坦诚心悦他,而他震惊之余并不接受。 她时常来缠他奏琴,他便置身竹林安心为她抚琴,但那日他说,长安抚琴只因爱琴,长公主切莫误会。 她失了神采,却仍然道:“你以为我天天从沉仙阁的正门而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昭告这上京城的名门望族,你是我欣阳欢喜的男子,别人都不能招惹么?谢长安,你何故作傻。” 但他道:“长公主,若谢某早知你心中有这样的心思,便不会为你抚琴。” 她哑然,“为什么?” 他修长的指置在舒展的琴弦上,一言不发,那双薄唇微微抿起,宋玉绰眼中倒映的是绿影中的一片薄凉白衣。 她恍惚问了声:“你有心仪之人?” 他低声回:“长公主便当如此罢。”决绝而不留恋。 她觉得呼吸都停滞片刻,眼前修长的指尖微勾,竹林中琴音又起,弹得却比十里寒川还要冷,宋玉绰艰难动了动步子,口中喃喃,“本宫知道了,日后不会再叨扰。” 有什么办法呢。她喜极了他,一心想护着他。 但那日始知,他不过奉自己为知音,高山流水,她却存了那样龌蹉的心思,宋玉绰买了一夜醉,醒后再也未去过沉仙阁。 后来便是在凉亭的混沌一见,但那天,她是不怎么清醒的。 她想找到那日的痕迹,想证明那不是一场梦魇。 谢长安佐证给了她。 不知是这秋日的暖阳,还是谢长安微红的耳根,照得她心里一片晴暖。 宋玉绰回神,颇不自然地吩咐道:“你们都退下罢。” 绿漪与念奴满怀深意地对视一眼,同院中的侍女整齐地退了出去,末了吱呀一声关上了朱红的院门。 宋玉绰咳了咳,从榻上悠悠起身。 谢长安又神情冷冽地沉下脸色。 宋玉绰走近,抬头看着他,低语道:“本宫问你,谢长安,你有多厌恶本宫?” 谢长安眉头微蹙,宋玉绰便毫不客气地抚上那片薄唇。 wap. /91/91277/20074367.html 第四章进宫赴宴 绳索束缚下的白衣身影明显僵直。 宋玉绰心中暗笑,嘴上却不依不饶,“那你为何那日在凉亭,要反咬本宫的嘴,你晓不晓得有多疼?日后或许还要留疤。” 她放下了公主的矜贵,似乎真的在埋怨一个人。 不出所料,对面佯装镇定的俊脸,耳根已悄无声息红了个透。 那张薄凉的唇上,她分明瞥到了一条属于她的痕,血腥且暧昧。 宋玉绰心里一抽,嘴上不再撩拨,只猛地抱住白衣长影,脑袋埋在宽厚的胸膛。 “你真是让人恨极,活该今日被捆。” 她抱得不甚舒服,因他身上捆着绳索,她这才抬起头来,望住谢长安清澈的眉目,“念奴拴得紧了,疼吧?” 谢长安依旧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绕到身后为他解开绳索,绳索一落到地上,谢长安只感觉腰身再次被一股力量环住,有几缕淡香从后方袭来。 他正欲开口,便又失语。 宋玉绰也没发现自己这么能缠人,大约是太怕失去。 “被当众扒尽衣裳,吊死在沉香阁门前了!” 前世连庭的话犹如梦魇久久不能消散,即便那人不是真的谢长安,她还是很怕。 谢长安终究还是开了口,声音潺潺,“宋玉绰。” 他唤她宋玉绰,不是长公主,亦不是欣阳。 她埋首在他宽厚的背上,圈紧了一分,“我在。” 谢长安喉结微动,却窘迫地一笑:“你能过来么?” 宋玉绰乖乖松手绕了过去,暖阳斜照,和风煦煦,院中的榕树在他俊美的眉目上投下一片阴影,微风吹动碧叶飒飒作响。 男子眸色一沉,突然牵过她的手,俯身下来。 她似乎忘记了呼吸。 只怔然望着眼前放大的俊脸,那片微凉而柔软的触感一如梦中,唇上的触感微离了一分,她听他声音沉沉:“闭眼,宋玉绰。” 后脑又突然被手掌托住,他不再温柔,而是加重力道,唇上隐隐作痛,她似乎是又被咬了。 在他圈住她腰身的一刻,宋玉绰忽然心惊地闭上眼睛。 他们难道是,两情相悦了? 而后,宋玉绰在公主府腾出了一方别院,特意安置下谢长安。 他虽为琴师,却自有风骨,宋玉绰一直担心他受外界流言所扰,更怕他住下来不习惯,便忙让下人多栽了些翠竹在他院中,盼着能让他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白日里谢长安抚琴,悠扬的琴声穿过府墙飘入大街小巷,她坐在一旁饮茶看书,有时会眷恋地靠在他的肩上,恬静安然。 就这么过了月余,转瞬到了中秋月圆时节。 早晨宋玉绰寻到谢长安时,他正穿一身款式风雅的白袍,静坐在院中青玉石桌旁,待她走近,才发现他是在同自己下棋。 旗盘上摆满了黑白的棋子,似乎局势正是紧张,但他神色一片淡然,薄唇浅浅勾起:“你来了。” 她在对面落座,撇了撇他执着黑子的指尖,“你怎么自己下棋呢。” 她说这话是心疼的,不管她如何陪他,却终究让他一个人寂寞了。 她随意擒了枚白子,摆在棋盘上空余的位置,他缓声笑道:“公主,此路不通。” 她微红脸,“我,我不会下棋,不过要是你喜欢下棋,日后我便招些有才学的幕僚入府,让他们陪你好么?” 她又握住了冰凉的手,微微蹙眉,“天这么冷也不多穿些衣裳。” “长安,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都告诉我,我会的就来陪你,不会的就寻人来陪你,这样就不会觉得孤独了,成吗?” 嗓音近乎讨好。 白衣修长的身影目光深邃,似看穿了她一般,让她无所遁形,宋玉绰不由转了个话题,“今日是中秋节,晚上我需得进宫赴宴。” “……”这似乎不是个什么好话题,但她终究抓回了重点,十分认真道:“晚上我会求皇兄同意我们的大婚,让他颁旨……你…将是我唯一的驸马。” 你将是我唯一的驸马,这大约是一个公主能说出最动听的情话。她霎时间心跳加速,白净清秀的脸颊也染着微红。 谢长安的目光也定定落在她身上,说不出是深情还是深邃。 他又喉结一动,修长的身影突然隔着棋桌欺身过来,触在她红唇上,“静候佳音,殿下。” 男人低沉的声音如泉水一般流淌过她周身。 宋玉绰突然想到,他只身来了上京,从前只听过他的名扬大戚的名讳,却从未知道他的身世,连皇兄都说他神秘。 她不是疑心,只是觉得,他要真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未免也太过寂寞。 她握住他的手,暖暖地想着,如今有她。 用过午膳,她又同谢长安待了一会儿,他在院中抚琴,琴声戛然而止,突然抬眸看向她,“公主……当日若不是这琴音,你我会相识么?” 他分明丰神俊朗,是个坚毅的男子,但他每次抚琴都会让人觉得分外寂寞。 宋玉绰停下了替他剥栗子的手,柔柔看他:“只要你是谢长安,我总有一天会听到你的琴音,我如此喜欢你,也不只是因你擅琴。” “某一日我从沉仙阁回来,夜里躺在床榻上,满心满脑都是你的影子,害我不能入睡,那时就醒悟过来,我一直在等的人,就是你了。” 前世,宋玉绰一心执着于搭救自己性命的男孩,以一块羊脂玉佩错认连庭,对他百依百顺,堕入深渊。 是以重生后,宋玉绰也曾坚定要将恩情与爱意区分开来。 可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陷给同一人。 她后来再见到谢长安,便是在沉仙阁舞乐的高台上,一眼认出了他腰间系着的羊脂玉佩。 很快一名身形瘦削的琴师前来讨要,这东西并不贵重,谢长安不吝赠予。 宋玉绰忍不住阻止了他,也许,是从那时候,命运已在悄然转变。 谢长安注定成为她的劫。 刚刚那样一番表白心迹的话,也如此露骨,她一字一句,认真讲给他听,再也没有躲避,投在白衣身上的,是安稳坚毅的眼神。 重活这辈子,她发誓自己会护好谢长安。 前世玩弄她于鼓掌,危及皇兄,祸乱大戚江山的连庭,也必然不得善终! 谢长安听完这袭话,脑中仿佛思索了什么,忽地沉眸一笑,山河失色。 锦袖拂过长琴,一掌肆意轻落弦上,一指熟悉地勾了根弦线,嗓音沉沉,眉目庄严,“这首曲子名唤《长安》,我从未弹与其他人听。” 一节音起,琴音走势磅礴,荡人心弦,宋玉绰欲放回案上的栗子险些滚落了满地。 被绿漪在闺房中唤起时,宋玉绰恍惚忆起自己方才做了个梦。 梦中有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明亮灼目,耀眼的殿中有方金色的锦塌,锦塌上侧躺了个白衣飘渺的男子,眉目如峰,俊眸微阖,似在小憩,沉静安然之态。 宋玉绰想,这是座世间最辉煌的金殿,圈住了她的琴师。 绿漪道,“公主,您需得梳洗了,马车在府外候着呢。” 宋玉绰揉了揉眉心,“长安呢,那些膳食点心可都送去了么?还有沉仙阁的那位张画师……可去请了?” 她只是听闻从前他在沉仙阁时与这位画师颇有些交情,便吩咐人去将画师请来,今日是团圆的佳节,她并不想让他心里冷清。 绿漪为她绾着发髻,嘴边支吾道:“本来是要去接的,楼武在回廊碰见了谢琴师,不对,碰见了未来驸马爷,便多嘴了几句。” “后来驸马爷说,无须做这些事,便将楼武拦下了,楼武本想回禀公主,但公主又尚在休憩,只好作罢……” 绿漪垂下头,仿佛等着宋玉绰的责罚,但宋玉绰只是神游着,不言不语,半晌醒过神来,又细声对绿漪道:“时辰不早了,便梳个简单些的发髻罢。” 半个时辰后,宋玉绰装扮完毕,穿一身绯红鸾凤绣裙衬得神采奕奕,她临出发前,又绕道去看一眼谢长安一眼。 她终究放不下他,也因为今晚待做的事不由得紧张,她想,自己大约还需要他的鼓励。 待走近他暂住的院落,未入院门便听得他一声轻笑如琴音入耳,她顿住,一众侍女也随之顿步。 隔着院墙又传来一名少女娇俏的声音,“哥,又这样说我,你烦不烦。” 少女一顿,又嗔道:“方姐姐也在,你就不知道给我点面子么?” 她的谢长安,低缓的声音清晰传来,一如天边那轮孤月:“宁笑,你分明已经成年,怎么还跟孩子般。” 一旁又忽响起一道她熟悉无比的声音。 属于沉仙阁阁主方卿卿,人如其名,佳人如斯,“宁笑可不是长大了么?知晓你在这里,特意缠着我来陪你过节,不晓得哪里再去找这样一个好妹妹!” 宋玉绰只觉得头有些沉重,大约是发髻上的钗環置多了的缘故。 半晌她沉默着转过身去,在绿漪微微震惊的神情中,迈步离开。 恢弘的公主府外早早停好了华贵的马车,车夫为她放下矮凳,绿漪小心翼翼地扶她踏上去。 掀开锦帘时,她回望了公主府一眼。 那一眼仿佛要将层层院墙中那一方白衣望穿,最后绯色凤影终是俯身钻进马车。 wap. /91/91277/20074368.html 第五章千金方 “说来话长:”宋玉绰抹掉了泪水,没有来得及伤怀。惦念谢荻仍流连鬼门关,便跪下来叩问:“锦年请老爷先随宋玉绰看看谢才人吧! 沈未病冥思苦想犹豫了一会儿,立即点点头,宋玉绰便带他悄悄地来到丽景堂前,一路走来,宋玉绰抓紧描摹出大概的病症。 丽景堂本少人多,一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两个说笑话的宫女,还算一帆风顺。路上,宋玉绰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谢域,她说:“你吃过念奴吗?沈未病见了谢荻,脸色变了色:“你怎么这么傻?”她说:“宋玉绰不知道。”“你知道吗?”沈未病望着她,问。宋玉绰坐立不安踯躅不前,一直把药匣子开闭着。只有沈未病还在平静地为谢荻把脉。 许久之后,他仍是一脸严肃,宋玉绰心恍惚间沉到谷底,但又怕打扰。沈未是宋玉绰认识时间最长、与宋玉绰联系最密切的病人之一。那天,他去太医院看病。一进病房,她就紧紧地盯着宋玉绰,眼神里有一种期待,又有一丝忧虑。沈未病把药枕拿了回来,很快写出了处方,说:“还有些治疗,给她打几针吧!你们照处方赶紧到内药局抓吧!” 宋玉绰马上照单子抓了药,煎炸后趁热送丽景堂去,念奴伺候谢荻服下了药,才惴惴不安的和沈未病一起走了。第二天下午,谢苇因失血休克而倒在床上,医生诊断为失血性休克。宋玉绰急忙把她送到医院抢救,并给她输入大量生理盐水和葡萄糖等药物。后数日皆以沈未病避众人耳目入丽景堂中,谢荻咯血之症终消,脉象复归安宁,吾方长舒口气,回到内药局途中,时时感谢沈未病对自己的帮助。 宋玉绰说完就喉头更咽起来,为了朝廷人情凉薄时,谢荻几乎是悄然而逝,而为了沈未病则不计得失铤而走险救人,更兼内药局,实在令宋玉绰感慨万千,忍不住再一次流下泪来,说:“烦死老爷了!” 沈未病递上一方青灰色的丝绢对宋玉绰说:“这几天您肯定也是累死累活的,先回去睡个好觉!” 宋玉绰轻颔首,以丝绢拭泪,他笑意柔和,眉眼好似浸在山间月色中一样清纯,再苦再累也似能忘却,捋顺宋玉绰两鬓说:“您的如意髻已经梳得不错了!” 他最后有没有发现宋玉绰每天梳着如意髻的谦卑想法?他对此有什么看法?他的手在宋玉绰的指缝间轻轻移动着。他的脸微微颤抖着,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宋玉绰的心也随着他的手指颤动起来。他的目光在宋玉绰面前晃动。双手无措的重叠着,已经不能面对面前人们的双眸,心怦怦乱跳自己也听得出来。 沈未病随手折下一花栏千叶白菊簪,插在宋玉绰髻上说:“少姑,别总梳出个如意髻来,未免单调,可和其他药女学时新梳,如意髻终究落伍呀!” 宋玉绰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顿时乱作一团,指甲用力扼住了掌心,对自己说,这一刻的现实,不是梦,是唾手可得的快乐。 宋玉绰头晕脑胀的进入内药局连饮几杯冷水,这才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乔希?你是来给宋玉绰治病的吗?”宋玉绰一开口就听到她的声音:“乔希!”宋玉绰下意识地看向她身后。“乔希!乔希!冷不防被乔希从后面再一次抓到胳膊上,眼睛里闪着光说:“刚到花圃里就完全看见了。” “宋玉绰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乔希笑着对宋玉绰说,“你不知道吗?乔希也是宋玉绰的好朋友,他每天都来找宋玉绰玩,宋玉绰想他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宋玉绰一脸平静,暗呼运气不佳,与其让乔希这个无聊男人看上,不如让沈司药碰上。 “你们自己交待有什么好隐瞒的吗?难道接下来要找司药挑清楚吗?”乔希这才不轻饶宋玉绰呢:“应该是沈大人来说话的。” 宋玉绰伸出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面颊:“让你皮包骨头,影影绰绰地说话吧!” 乔希吃痛了,急忙哀求,离开宋玉绰三尺远,抚了抚面颊说:“要是啥也没有,你跟沈侍医这样耗下去又算得了什么,你偏别想讨个好结果。” 宋玉绰没来由的愣了一下,这就是宋玉绰内心深处无数次反复问的问题,到底宋玉绰和他算什么东西?是什么让他如此迷恋宋玉绰?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又为什么对宋玉绰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宋玉绰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对宋玉绰又有着怎样的态度?他的心里,宋玉绰到底算什么呢? “沈侍医这本书你已经藏了那么多日子了,总是藏不住一辈子,”乔希随手把那本《千金方》从桌上拿下来,敛着开玩笑的神情,同情地说:“若真有心事难言,倒不如给他寄一张书笺,应该说的话,想的话,全写在纸页上吧,他要是没有意旨,便当没有见过,没有伤过面子。 乔希这句话瞬间给宋玉绰重开了一扇门,如此不伤脸的努力无妨? 那晚抱着胳膊呆坐在桌子上仔细地想着乔希说过的。宋玉绰想,乔希是在写什么呢?他又是怎样一个人呢?宋玉绰的心渐渐地沉下去了。宋玉绰想起了他的名字,他叫沈未病,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宽敞明亮的桌面只摊着那本被宋玉绰悄然昧掉的《千金方》.它已经从头至尾认真地读了三遍,在沈未病先生的书法中找到了自己的一点踪迹。 可是,问问自己,真的愿意捧一捧书,留恋一辈子吗?因为,宋玉绰是个爱看书的人,也曾经是一个爱看书的人。与其默默后悔,倒不如打赌。 宋玉绰找到一沓白纸,并用镇纸重复地把纸上的皱褶平掉。在这一张张皱巴巴的纸上,宋玉绰写着什么?宋玉绰在想:是写着宋玉绰对自己未来生活的设想吗?是写着宋玉绰心中的梦想与向往吗?思量着应该写到纸上谈兵的事,曾读过的诗句一一游过纸面,提起笔来却全化成了滴滴浓墨蘸满了书笺。 月落西沉了,心里还是没有一丝头绪,满地揉团着废纸像枯萎了梨花,轻轻晃着头,试图将凌乱的思绪从大脑里赶走。 昔日读来的绮丽相思语句,完全不能用毫厘。只觉得那是一种遥远的忧伤与空寂;那种感觉是那样的孤独与寂寞;那是一种莫名的伤感和无奈。仿佛那都已成为昨日的记忆。而且本人才思似乎已为相思所吞噬,不似那词人为离愁别恨所迫的那几句妙语。 自古以来就有才子写词求佳人的,佳人被才子所神伤的,最多不过宓妃的荐枕和韩寿的偷香。然而,文人也有自己的情愁和心事,这就需要写一些情诗来倾诉。风月雅事又何尝不是女人为之绞尽脑汁创作的词赋? 懊恼不已摔落了笔,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自己没有理解宋玉绰的想法,或者是自己懒于过来理解宋玉绰。 山有木兮,木有枝。 晨光熹微,朦朦胧胧地隔着纸格子窗漏了一点光华,才把《越人歌》的半首写到书笺里,越地的女儿们要唱起《越人曲》来,而越州更是没有人不知道这首词的深刻含义,如果和他有缘份,他还可以理解。 纸绢之上空着黑白两色不免眩目,笔者再画上三两枝初生嫩荷,正好是越女新妆之作,在越溪河畔第一次见到楚王孙娇羞之貌。 宋玉绰抖了抖指头,把书笺夹在沈未病这本《千金方》里,仿佛它就是今生最为珍重之宝,仔细把书页卷曲的页脚折腾得平躺在床上,方肯安然入睡。 妆台上那千叶白菊正被阳关照得慢慢凋谢。 某年月日时,他给宋玉绰簪了一枝廊子下的白菊,而宋玉绰却给他通宵达旦地写了一张书笺。 多少年后再想那年,菊花,洁白象征着逝去的魂灵长眠,那么是不是葬送了宋玉绰和他的朦胧情意呢,宋玉绰写的何尝不是挽歌。 谢荻病情转好,沈未病告之,笔者最初粗略诊断不甚理想。肺病是外因和内感共同作用的结果,而诱病外因则是谢14岁时父亲因病去世后,母亲为她治病所做的一切努力,而内因则是宋玉绰与裴裳之间的关系。谢荻病了半年多时间,宋玉绰一直在观察病情变化,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宋玉绰想,这很可能是他在想什么。一味地猛烈地抨击外因,谢荻那秋叶飘零般的孱弱身躯才完全被宋玉绰压倒。 沈未病给宋玉绰解释了宋玉绰的功课,宋玉绰惴惴不安地把那本《千金方》还给了他。“这是你最后一本了吗?“沈未病笑着问道,“怎么会这样?宋玉绰还没看完呢!““你要不要看看?如果能的话就好了!“宋玉绰说。他并没有很上心地感谢,连那本书也没有打开过,过了一会儿就开始查宋玉绰到底有没有把他要的方子背出来,怕宋玉绰懒惰。 为那书笺,心里又紧又怕,早烂在心里的药方背错用量,沈未病禁不住拿着书敲着额头说:“这个治血崩的药方,要用7颗乌梅,而不是7两乌梅,要不然好端端的牙齿就会被那个梅子给酸掉。” wap. /91/91277/20074369.html 第六章内药局 宋玉绰脸红脖子粗地低下头傻笑着没有说话,沈未病只当是愧对了自己,没有在意。 可是沈未病去了之后,宋玉绰又对那一纸书笺后悔不已,如果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话,难道不是以为自己得寸进尺了么?宋玉绰对他说:“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子,那么,请把她交给宋玉绰吧!“他看了看那张书笺,说:“好啊!你放心去做。忍不住开始自嘲,你本就是一个低贱的药女,何谈和侍医大人谈感情,他对你的帮助已经超乎寻常的情分,而你却得寸进尺不怕惹他生气,以防连这一点情分他又不愿意施舍于你,你岂不更难过。 宋玉绰双手枕在窗棂上,太阳隐约可见,手里捻起了那枯败而又舍不得扔掉的千叶白菊来,似乎是在跟宋玉绰赌气。 午后前去看谢荻时,现在已能被念奴搀扶着在庭院中行走了,面容清减、体态瘦弱,却仍从不轻易释怀自己的高傲,像秋天的寒菊一样。 尽管她还想着以前那种对宋玉绰细微错处的无情嘲笑,就连念奴也认为她太不讲情面了,有好几次还悄悄地拉住宋玉绰为自己主子赔罪呢。她似乎是在说,她对宋玉绰很好,她很温柔,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她的这些话让宋玉绰感到有些尴尬和不安。宋玉绰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可是宋玉绰内心深处却能够感受到她和宋玉绰之间的不一样,她和宋玉绰的微笑里有一种未曾有过的温暖,就像这一刻,两个人站在大院的两头,隔着老远,宋玉绰和她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就像认识了许久的熟。 初次复活某人,虽不全凭一己之力,却在药女道路上多走了一小步。 从丽景堂出来后,想起好久没有到玉宜轩看望谢长安了,听到内药局传来谢长安之前也生病过,于是宋玉绰就快步往希乐堂走。 忽听得一妇人嘤嘤啼哭,四顾乃声从一处杜鹃花栏中传来,宋玉绰循声寻去,见一米色宫装小宫女抱踝而坐,泣不成声,面前搁了个宽大红木四角包金长盒。 “你这是怎么啦? 小宫女停止了哭,眼泪汪汪地看着宋玉绰说:“姐,宋玉绰的脚扭得很厉害,不能走啦!” “不哭呀,”宋玉绰给她擦了擦泪,那个小宫女小宋玉绰两岁,宋玉绰看她哭叫凄楚难免心怀叵测,“正好宋玉绰在内药局当药女,马上带你到内药局去治疗吧!” “然而却被昭容娘娘命令马上把这个箱子给上官婕妤。如果不赶快送来,昭容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陆昭容边说边用手轻轻抚摸宋玉绰唇上的胡子。她脸上现出一丝笑容,却又掩不住脸上的恐惧。“你怎么了?”宋玉绰关切地问。小宫女提了陆昭容的名字,眼神里没来由的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作势将宋玉绰扶起,终于沉重的跌回到了宋玉绰的怀中。 另一个陆昭容简直就要在宫中变成凶神恶煞,小宫女小声抽泣着,宋玉绰扶着她说:“那宋玉绰就带你们到内药局来,然后给你们送来吧!上官婕妤宽宏大量,不斤斤计较,昭容这边就不查出来了。” 没办法,不可能晚了一会。昭容啥都懂。她想惩罚宋玉绰。会赶宋玉绰到浣衣局去。」小宫女更加痛哭。 她听不进去劝,宋玉绰也无可奈何地说:“那个妹妹宋玉绰给你送来了。宋玉绰又把妹妹扶到了内药局。好吗?” 小宫女马上点点头,快得令宋玉绰吃惊,再翘了翘脚丫说:“宋玉绰一个人就可以撑到内药局来,不需要麻烦其他的妹妹。” “是啊,昭容有口皆碑给上官婕妤听,还一起求妹妹道:”一手扶柳树回头道:“昭容道:上官妹妹品鉴力第一流,寻常物件都不能进入妹妹眼里,所以宋赢彻所赐的从来都是极品,这次宋赢彻专门挑出来封赏,足见宋赢彻还是挂念妹妹的。 难的是宫女还小,那么长一串文字还记得一清二楚,宋玉绰点头哈腰把它写下来,宫女这才蹦蹦跳跳的从宋玉绰眼前消失。 捧着木匣的时候,的确是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本厚厚的《一品梅香》.宋玉绰想,这应该就是杨贵妃与王昭君之间的一段故事了吧?在历史上,这个故事的确发生过。但现在看来,却未必如此。以上官氏的财力、吃穿用度自是保世家风范,推测如宫女们所说,宋赢彻上官婕妤身上大抵多了一件稀世珍宝。 恰好顺道拜上官婕妤为师,之前蒙赐松烟墨一条铤子,本人还没有正式谢恩。 掌事女官云槿将宋玉绰引至其中,谢长安玉宜轩是偏殿,透着玲珑纤巧之气,似江南女子婉丽之美,与上官婕妤所居大殿空阔明丽,别有一番风韵。 殿中垂轻薄鲛绡帷幔、螭纹金钩悬、束腰黄杨木高几之上置有修剪精美盆景。清风徐来,空气中弥漫着茶香。上官婕妤正襟危坐地和大殿里品着茶,松木嵌螺钿矮桌摆着三五个精美的茶点,凑近就能闻得到茶盏漫溢出来的香气。 宋玉绰捧着木盒走上前去一福,上官婕妤笑着叫宋玉绰:“这是大红袍上等的,宫外方才送去。” “宋玉绰还有一件正事呢,”宋玉绰挥手谢绝了,一边行着跪叩的大礼,一边把红木长方盒举到头上,毕恭毕敬地说:“宋赢彻封赏给婕妤娘娘!” “如何让您送?”上官婕妤将信将疑,让云槿接受了木盒。 趁着婕妤开木盒的时候,宋玉绰跪下来说明来意:“原来是陆昭容派小宫女送的,那个小宫女伤得走不动了,宋玉绰代她转一下吧!” 打开木盒,上官婕妤的眼里闪着惊异,平日里少说话的云槿也发出了一声惊呼,婕妤收敛了诧异,淡定地侧着头盯着宋玉绰问:“可是还没有说话呢?”。 宋玉绰估计大抵封赏很珍贵,甚至上官婕妤也始料未及,便把那个小宫女的字一字一字复述道:“陆昭容说上官妹妹品鉴力第一流,平常物件不能进入妹妹的眼睛,所以宋赢彻所赐向来为上品,这次宋赢彻特意挑出封赏,足见宋赢彻对妹妹还是念念不忘。“。 当宋玉绰慢慢吐出一句话时,上官氏的神情变得冷淡起来,竟然流露出嘲讽的目光,恍惚间宋玉绰觉得看错了。“宋玉绰是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呢?”“你的名字叫什么呢?”宋玉绰一时语塞,不知说啥好。“苏药儿啊!不过上官婕妤依旧染指一笑,缓缓说道:“苏药女劳苦,还来看看下面有什么尊贵的奖励吧!” 她并没有叫宋玉绰站起来,而是叫宋玉绰不停地跪下,从云槿手里端起红木盒来到宋玉绰的面前,瞬间电光火石间,仿佛受到了无数惊雷的击中,忐忑的无法言语。 破碎的瓷片塞满了大半个长盒,碎得很透,连一片手掌大的完整残片都找不到,很明显有人故意重复地压碎了。这是一件非常特别的瓷器——钧红釉碗。而且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件千金难觅的宋代钧瓷。 “对于这件绝好的事,”上官婕妤凑过来勾了勾宋玉绰下颌,眼里没有彻骨之寒,只是她的淡定,让宋玉绰望而生畏,“女孩要不要给宋玉绰个交代。” 不是宋玉绰做的事,为什么要心虚。“陆昭容说过这句话后,便将手放在胸前,目光投向窗外。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是你给宋玉绰带来的东西吗?你怎么能告诉宋玉绰呢?带着这一想法,忽地惴惴不安全消,叩之曰:“小女全不知,只帮陆昭容派来的小宫女送去封赏,当中曲曲折折的是非曲直,不得而知“。 “你是说陆昭容在干什么?上官婕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等宋玉绰答复。“宋玉绰知道她想要什么,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笑了,脸上的笑容有些模糊,似乎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躲在婕妤背后的云槿一脸愁容,摇头晃脑地提示宋玉绰别再辩驳了。 陆昭容和来自宫内世家的嫔妃处的并不顺利,故意嫁祸是最为情理中的推论。宋玉绰相信,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你不知道,宋玉绰和她的关系真好!”陆昭容握着宋玉绰的手,一脸得意地说道。“你知道吗?”宋玉绰问道。上官氏聪敏过人,宋玉绰相信她能够明辨白纸黑字,与盘托出内心的猜忌:“瓷器碎的很透彻,分明是被人恶意压死的,娘娘有明断之处,陆昭容也不能免其嫌疑“。 “您该听人说家宅万金敌不过一块钧瓷吧,”婕妤岔开话题,举着一块碎瓷,迎着太阳轻抚着那块钧瓷上独有的纵横交错的冰裂纹,“您可知道打碎御赐瓷器有什么罪?” 上官氏一句话就像金石一样铿然有力,宋玉绰不敢相信她居然判断出宋玉绰是摔瓷的,面前迷茫如斯上官婕妤决不是宋玉绰熟悉的上官如兮。但这并不能使宋玉绰改变对她的态度——“你是一个有勇无谋、唯利是图的人!你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什么?你敢说这话?宋玉绰不愿背莫须有之罪,盼着她能够醒悟过来,便毫无畏惧地挺直腰板和她对上了眼,泠泠说:“非宋玉绰莫属,就连娘娘命人把宋玉绰拖入暴室宋玉绰都不承认,请和陆昭容宫中宫女对上吧!” wap. /91/91277/20074370.html 第七章追逐的对象 “你不但执意不承认,还得加个诽谤主子的罪,”她居高临下地抚摩宋玉绰的额头发,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但宋玉绰对人一向宽宏大量,尽管你打碎御赐瓷器、念及您年幼无知、不把您从暴室里拽出来,您也会在外面跪下来,仔细考虑您所犯的罪。没有宋玉绰的吩咐,是不允许您起床的。” 上官婕妤向云槿使眼色,云槿束手无策地叫来两名内侍把固执的宋玉绰拉到外面院子里。 云槿软磨硬泡,但爱莫能助只能和宋玉绰商量,过不了多久婕妤的气消可以释怀,然后留两名内侍看管着,便进大殿伺候。 10月气候怡人,不是酷暑寒冬,但宋玉绰跪倒在鹅卵石铺的小路上,石像瓷器锐利的豁口刻满了身体,钻了心坎。 宋玉绰额上汩汩冒出一身冷汗,过了一炷香,沁雪扶住生病虚弱的谢长安战战兢兢走了过来,内侍把情况和谢长安逐一交代了一遍,谢长安语气很硬,但是内侍绝对不愿意放人。她说:“宋玉绰是希乐寺里的香客,请你把宋玉绰送进希乐堂吧!“她的话使宋玉绰心烦意乱。希乐堂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谢长安不得不跪下来敲希乐堂大殿关闭的大门,求上官婕妤原谅。 上官婕妤不予理睬,谢长安本来是病体虚弱之人,跪于冷砖之上,身子半倚着门,嗓音逐渐转低、 宋玉绰强忍住泪水大声说:“宁姐不需要为宋玉绰求情,姐还在生病,赶紧回到玉宜轩吧!”宋玉绰的声音极弱,沁雪听不真切,但宋玉绰知道,这是在暗示宋玉绰。“你知道吗?玉宜轩要来找宋玉绰了!”沁雪笑道。沁雪走上前去扶着差点晕倒的谢长安走了过来,她对宋玉绰露出了哀怨的微笑,像海棠枯萎了一样凄美,却依然执意不走。 直到云槿推开殿门一通劝解,并请了两个宫女强把谢长安架回,谢长安不忍挥泪而去,明显是放不下宋玉绰了,怕宋玉绰更加煎熬。 天气似乎也没有向宋玉绰表明自己的良苦用心,阳光隐入了一层层乌云,失去了光华的照射,暗淡的天也像宋玉绰一样万念俱灰,本以为晓之以理的上官婕妤竟然如此迷茫,陆、她是如此惧怕陆、不惜倒戈是非黑白吗? 而且宋玉绰更傻了,那个宫女对宋玉绰施以援手,疑团重重。她在什么地方?宋玉绰在哪里?“……这些疑问让宋玉绰陷入深深的沉思中,也令宋玉绰更加恐惧和绝望。“陆昭容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陆昭容怎么能派一个小宫女去给宋赢彻送赏呢,只不过为了博取宋玉绰的怜悯而已,而她怎么能躲到杜鹃花栏后面去呢,也只不过保证没人察觉而已,另外各种非常多的事情,宋玉绰很容易就嫁祸于人,也许根本无法猜透陆昭容为什么要谋杀卑微药女。 跪在地上多时,天淅沥地下着雨丝,天对宋玉绰没有半点怜惜之情,衣上沾着雨,负着很重的身子,监视着宋玉绰的内侍自是躲进廊子底下避雨闲谈。 内侍们谈天说地的欢笑被逐渐变大雨声所覆盖,雨在发丝上弯弯曲曲地下着,冷风吹在脸颊上,冷飕飕的脸庞恍惚间像被刀砍了一下。宋玉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仿佛是看到一个人,一个在梦中的人。宋玉绰想,他一定在梦中。他是在做什么呢?宋玉绰恍恍惚惚跪下来,双腿已经不再当自己了,发麻没有感觉,像院子里雨水很容易洗落的枯黄树叶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带回来。 忽而雨停,举目便是一把四十八把紫竹绸伞在素白扇面上开出清纯芙蓉,就像面前隔著雨帘撑在伞上的女人模糊的微笑。 上官婕妤,谈笑风生置生死于度外,但依然能够露出无瑕微笑的男人,似乎被她抛弃的不过是一个娃娃而已,今天这才领教了她的恐怖。 内侍宫女完全撤退了,只留下宋玉绰和她两个人。“她叫王春香,是个美丽而又温柔的女子,但宋玉绰不喜欢她。”她的声音像风一样轻飘,在空中飘荡。“宋玉绰想和你一起去旅行。她为宋玉绰挡了雨,宋玉绰嫌累地想挪一挪,脱离了她伞盖的庇护范围,可是腿脚发麻,宋玉绰终于跌进了水洼里。 她清纯无瑕一笑道:“你似乎已经厌倦了宋玉绰不分黑白,可你懂宋玉绰为何要惩罚你么?你下跪的时辰只是一味的在嫌弃宋玉绰么?” 宋玉绰讥讽地说:“娘娘出了什么差错呢?差错只是在于宋玉绰轻信了她的百姓,平白白负了冤债而已。” “您还想什么呢?可您只是说对了半句话,”上官婕妤倾身枉然为宋玉绰抹了抹脸上的雨,说道:“宋玉绰以前认识您,认为您极其聪慧,虽不是世家出身,但见地学识却毫不逊色,连庸常自负的小姐都要比您高。不想您在人情世故方面,竟然幼稚可人,足见书院也确实养出了书呆子。 她这句话让宋玉绰始料未及,宋玉绰昂首阔步地盯着她说:“你今天的错误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很容易就相信了她的人民,估计你连那个小宫女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婕妤竖起第二纤指头说:“二是不知审时度势,认不出来也无妨,即使死于暴室,罪毕竟属于自己,况且心里大抵也盼望宋玉绰主持公正,但涉及到陆氏呢,宋玉绰就更愿意做你们疯子也不理了。” 这个时候宋玉绰已经逐渐隐去对于上官婕妤不辨是非之厌。 御赐钧瓷,变成半盒碎瓷后,婕妤内心的波动并不比宋玉绰小,但那时候她却远远比宋玉绰平静得多,省略了宋玉绰的对与错,在宋玉绰疯言疯语时便是上上上之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在宋玉绰的记忆中,一个人的言行都可能让宋玉绰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一个女子呢?宋玉绰的丈夫陆昭容是个很有学问的医生。清冷回避的上官婕妤怎么可能听了宋玉绰一介药女的胡言诽谤冒犯煊赫陆昭容? 低头一看,十指扣在雨水弥漫的泥地上,指甲嵌在泥地里,指尖压得生疼。 天真的上官氏讲得一点也不差。然而,她说得又是那么有道理,她说的也确实如此。在她看来,人就像一张白纸,只要努力去做,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她错了!本人的软弱被上官氏一一挑了出来,进宫后,自感进退慎之又慎,才显得固执浮躁,又迂腐抱着公平二字不放,几乎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第三,为什么陆凝云偏偏要挑明你是这个替罪羔羊呢?你想想吧!” “并非针对...”陆、上官氏不欢而散,倒霉事这才没来由地碰到了宋玉绰,宋玉绰脑海里突然闪过司药在内药局前义正辞严的一幕,念奴脸上被挠红了一道痕迹,流下殷红血水。 宋玉绰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瞪大眼睛看着上官氏,上官氏轻颔首说:“陆氏和宋玉绰是一个人,但是,和您怕又是一桩波折。宋玉绰无意探听您干过什么事情,但是宋玉绰知道陆氏从来没有干过白费力气的事情。您冒犯了您,她想借故把您除掉而已。” 宋玉绰呆呆地跪在汩汩秋雨中,冰冷的雨水浇湿了宋玉绰的头,但抵不住内心的惶恐。宋玉绰想:宋玉绰是谁?宋玉绰从哪里来?普天之下没有不透气的围墙,诊疗谢荻这件事,自认为很完美,但瞒不了陆昭容了,报应还是来的这么快。 “抱着圣贤君子之道,的确应该扶危济困。但必须取决于能否保护好那个男人,不然怕是搭救了自己和身边男人的命。上官婕妤拍着宋玉绰的面颊,笑若伞下白芙蓉伸开,起身低头看着男人:“但皇宫里人命贱似草芥,蝼蚁一般,同情她男人是没有道理的,而您,您自身的存亡是最重要的,再说您也许牵着几个男人的身家性命呢,为了一个男人,堵死几条命,值多少钱呢? 人命微贱似蝼蚁,正应老子言“天视万物皆刍狗”,作为药女宋玉绰不比他人尊贵,在蝼蚁之中宋玉绰属于可有可无的一类。沈司药在药市上的地位并不高,但却因其特殊身份被人关注,成为药商们追逐的对象。沈司药与陆昭容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另外就像她说的那样,宋玉绰孤注一掷去助人,造成内药局之困,非宋玉绰所能解决,沈司药一开始的推辞,正好预料到了陆昭容复仇的结果。 宋玉绰无奈地扶住竹制的栏杆,直起身子板儿,举手举到额上,庄重地行了个叩拜礼:“奴婢苏氏锦年叩娘娘今教!” 宋玉绰最初愿意以奴婢自居,并非是为了和宋玉绰恩恩爱爱的沈司药、也并非为了和宋玉绰情投意合的沈侍医、也并非是为了权势煊赫、位高权重的后妃、也并非为了宋玉绰高高在上的丈夫、只是为了上官婕妤。他第一次向宋玉绰发问:“你是什么人?“他的回答是,“宋玉绰是一个奴隶!““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要这样称呼呢?“宋玉绰感到有点惊讶。她首次提醒宋玉绰:宋玉绰这里住的不是寻常巷陌,而是宫廷。 wap. /91/91277/20074371.html 第八章秋雨 上官婕妤仍是浅浅的似水涟漪的笑容,将宋玉绰扶起:“你聪明绝顶,但良善之心蒙蔽了你的眼睛,那你的聪明绝顶反倒会害人害己。宋玉绰倒情愿让你傻得停不下来。”宋玉绰被她拉起的手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宋玉绰知道她是在暗示宋玉绰。宋玉绰不敢再抬头看她,生怕被她看出破绽来。宋玉绰尴尬的低下头。 「但宋玉绰一直很讨厌一块美玉掉到宋玉绰面前,那就请您留下来吧。」婕妤盯着宋玉绰的眸子慢慢地说。 手指紧紧地抓着紫竹伞柄和上官氏四目相对,似乎在一瞬间有了细微的默契。宋玉绰张口轻唤:“谢谢,像妹妹一样。。” “可馨,”她把雨伞交在宋玉绰手里,“上天赐予你好容,祸福难料,以后你可能走得更远,避免毁灭自己,好好生活吧!” 晦暗的天色里,宋玉绰撑起紫竹绸伞一个人缓缓地回到内药局的路上,烟雨蒙蒙,路漫漫其修远兮,长得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完。 宫中长凄凉秋,秋色凄凄,唯有伞面白芙蓉开。白芙蓉开得如此凄清,让人不禁想起《楼梦》里的林黛玉。她虽未出家却已是个名噪一时的才女了。在大观园中,她又以其独特的风采而闻名。前些日子还保留在池塘里的枯了残了的荷,全部由花匠收拾得干干净净,似乎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生过的命,宫中人也没有记性,因为明年又要迎来一朝艳艳的荷花了,仲夏潋滟水波上从来没有缺少碧荷缭绕的影子。 今若被人带到暴室梦冷香消岂容人忆起? 谢长安,乔希或对宋玉绰痛哭流涕,裴姑姑,沈司药或对宋玉绰唉声叹气,谢荻或给宋玉绰作了几次恶梦,给宋玉绰烧了更多的纸钱,关于沈未病的事情,宋玉绰无法推量。 留下旁边的那个人怎么办?是会忘记了宋玉绰的,至少不会忘记;而宋玉绰,只是一个人,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个孤独的人。宋玉绰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所以宋玉绰不知道自己。该忘记的宋玉绰会忘记,最多好奇一回,然后新来的药女来补宋玉绰之缺,天长日久,亦淡如水,一切淡如水,像水波划开、无影无痕。 爸爸和弟弟可能没有一个能得到宋玉绰死的消息,作为一个在室里的女人,遗体不可能全部。但宋玉绰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在那一时刻,宋玉绰的灵魂也无法从地狱中走出来。思至此,泪如泉涌。 活得精彩,终领略这句话的厚重。宋玉绰和谢荻长得很像。谢荻是宋玉绰在学府时代认识的一个女孩。她叫谢茜。宋玉绰和她相识于一次意外中。那时候宋玉绰们都还小。一开始宋玉绰孤注一掷,不考虑生死为谢荻诊疗。可是,这一刻惊觉自己抛却不去生与死,和这个世界上,幼小的自己抱着太多不甘心。 和内药局越走越近,情绪也越来越重,自己的妄为肯定拖了内药局的后腿,沈司药还是这么关心宋玉绰,宋玉绰更内疚。 因为陆昭容对宋玉绰帮谢荻一清二楚,沈未病的诊疗之事定难逃其耳。沈未病入宫之前,宋玉绰曾向侍医们说明此事,希望他们能按照宋玉绰的意思行事,但他们却坚持说:“皇后诏令是要对所有宫人和所有的后人们进行考核的,而不是对所有的后人们都要进行考核,尤其是对那些被废黜或被废黜者,更不能随意废黜,否则就会引起她们的不满,甚至会遭到她们的攻击。所以,宋玉绰们必须对这些后人们进行严格的审查。而宋玉绰却不明白陆昭容为何会对宋玉绰如此热心。陆昭容的心思很简单,她只是想借宋玉绰这个医生的身份为自己治病。宋玉绰答应了他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他一开始即使知道这是如临深渊般的危险,也没有丝毫犹豫就接受了宋玉绰的要求,要是他有个万一的话,叫宋玉绰情归何处。 担心沈侍医安全的宋玉绰猛地加快了步伐,冲进内药局里,顾不上仪容不整齐,径直来到沈司药病房里。 沈司药和领事典药在清点处方时,宋玉绰毫不理会跪下磕头说:“锦年知道犯了大错,即使司药把宋玉绰赶到内药局来了,宋玉绰都愿意。但牵累沈侍医并不是锦年的初衷,锦年愿意一个人担罪,即使死了也好。”沈侍医没有理会宋玉绰,继续收拾东西走了出去。锦年在里面等着,他对宋玉绰说:“你知道吗?宋玉绰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就是无知。”“什么无知?即使宋玉绰不甘心生老病死,但恰恰是自己的愚昧犯了错误,结果应该是自己负责,自己也不推诿。 沈司药淡淡地如数家珍地描述了一下今天的气候,缓缓地说:“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此刻宋玉绰不愿意见到你了。” 沈司药并没有评论宋玉绰做了什么,旁边领事典药目光穿梭于宋玉绰和她。宋玉绰的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她。她的目光在宋玉绰身上游走,宋玉绰的心也跟着颤动起来。沈司药,宋玉绰的好朋友!沈司药当对宋玉绰很反感,宋玉绰受了她的逐客令后,更是不能厚颜再待一会,跪在安的面前走。 泥沙俱下回到住处,罕见的是裴阿姨回来的很早,看到宋玉绰回来的样子,便递上一条干巾,微笑着说:“今天下大雨,宋玉绰也回来的很早,怎么把雨伞拿在手里,也被雨淋的那么湿呢?莫不是雨伞坏了啊!”宋玉绰忙放下手中的雨伞,笑着说:“没啥可担心的,就怕你回来晚了,宋玉绰去帮你把伞挂好,明天再过来接你回家吃饭吧!她笑起来潜伏不安,明显有伪装痕迹。 “裴阿姨,司药对宋玉绰很厌烦,不愿意跟宋玉绰说话!”宋玉绰对裴妈说。“怎么啦?”裴妈笑起来,“那是宋玉绰们家的‘沈阿姨’沈侍医在给宋玉绰治病呢!”“她为什么要给宋玉绰治病呢?宋玉绰把绸伞扔在地上,用哭腔使劲地抓着她的胳膊,仿佛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您肯定认识沈侍医吧!您说好吗?” 裴姑姑眼里浮现出犹疑和怜悯之情,她舍弃不情愿的微笑,递上一碗姜汁说:“过一会儿宋玉绰再说给你们听,赶紧先把这口姜汁喝下去驱驱寒吧!” “宋玉绰、但宋玉绰...”宋玉绰像个婴儿一样不知所措,模棱两可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裴姑从屋里跑出来,对宋玉绰说:“你是个小病号,不要着急,让宋玉绰给你吃点姜和醋吧!”她把姜和醋一起吞进嘴里。“噢!最后在裴阿姨的劝说下饮了姜汁,姜汁中夹杂着暖暖的泪水倒在宋玉绰咽喉上。 宋玉绰很难停止啜泣,姜汁喝了半杯,便呛到了,猛的把那个白瓷碗推了出去。宋玉绰闭上双眼,眼前浮现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裴裳!宋玉绰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遥远而温馨的年代,回到了那段幸福又甜蜜的日子里。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眸前起了淡淡的水雾,身体瘫倒在地,宋玉绰极力留住残留的理性,牵着裴裳的衣袖说:“阿姨说...宋玉绰呢,好吗,好吗?”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宋玉绰恍若隔世地想要去捕捉虚无缥缈水中的月亮,但宋玉绰知道裴姑姑没有回答宋玉绰,她用姜汁下了药让宋玉绰意识渐渐朦胧起来。 “您太累了,先睡个好觉吧,”裴阿姨虚拢在宋玉绰肩膀上,像和蔼的妈妈一样护着小孩,低喃一声:“旁边的事情再糟糕,都跟您没关系。” 被褥翻动的声音,便拿起一盏盏清水扶起后背说:“您醒来吧!” 默默喝了水,心里隐隐盼望她再把药放下来,对宋玉绰来说能够逃过片刻就是片刻,但她不知道,宋玉绰意识很清楚,空洞地看着裴阿姨。 瞳孔里隐隐露出悲悯之情,就像珍爱女儿,双手悄悄附在宋玉绰额上说:“青春究竟是身子骨好,淋过雨不发烧“。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亲切和温暖,仿佛宋玉绰的体温就在眼前。她的眼睛里透着感激的神情,像一个在水深火热中受过惊吓的孩子。“谢谢你!可是,宋玉绰知道,她的可怜,不只是为宋玉绰淋下了那一场雨。 “阿姨,你答应过宋玉绰,你想对宋玉绰说的话...”惴惴不安半晌,指头揉了揉白瓷盏的边缘,最后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纠结了无数遍,但应该正视的事实,却让宋玉绰无法摆脱。 裴姑姑把宋玉绰手里的白瓷盏收了起来,顺手放在黑漆托盘里,缓缓地说:“他没事,您别着急,沈司药拿着陆昭容向往已久的秘方换了自己的性命,也换了内药局里的安宁。” 他是善良的,他也是善良的,话说春天悄悄地开出了第一朵雪白的梨花,沁人心脾隽秀的花香时时氤氲着开放,只可惜这朵白梨就够宋玉绰心满意足了。 “他还好,还好,还好...”嘴里不停地反复念叨着那番话,似乎很不相信那句话里的事实,宋玉绰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光着脚丫立在地上,”六神无主“地说:“你快去看看他吧,看看他平安的立在你前面就行了!” wap. /91/91277/20074372.html 第九章司药处罚 “傻姑娘,半夜的时候,是不是觉得都和你是同一个人才醒的?”她轻摸着宋玉绰额头微笑着说:“况且宫门已经落锁,太医院值班侍医也不一定就是他。难不成你会翻墙?”“那倒不是,宋玉绰是想让你在这深夜里睡一个好觉。”宋玉绰笑着说,“你的病还没有痊愈呢。”“什么?”裴姑轻声问道。裴姑姑笑了,眼角细微的皱纹浮了出来,本该是如秋日雏菊般和暖的笑,但由于那种笑得太完美了,更让宋玉绰心烦。 “对啊!宋玉绰好慌啊!再说宋玉绰又怎么可能从内药局出来?”裴姑在一旁笑道,“宋玉绰知道你要出去找一个人,他叫裴姑姑。”“什么叫‘裴姑儿’?”宋玉绰好奇地问。“宋玉绰的名字叫司药!宋玉绰回头朝裴阿姨凄然一笑:“司药她不轻饶宋玉绰,阿姨心虽好,却再也不需要瞒着宋玉绰,再苦再累宋玉绰都能吃。” 裴裳和司药私交多年,司药不愿意见到宋玉绰,但是对于宋玉绰的处罚,裴姑姑肯定知道只要沈侍医没有什么事情,旁边的宋玉绰就可以忍受,浣衣局的痛苦,宋玉绰可以泰然处之,即使在暴室杖刑之下,宋玉绰也没有怨言。 裴阿姨迟疑着挣扎着,宋玉绰便沉默着跪了下去。“宋玉绰叫裴玉。”“怎么会是她?”宋玉绰不解地问。“你的名字和她很像呢!”裴姑姑笑着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几度沉默,烛火幻灭点亮了她笑时忽地夹杂着的酸楚,她缓缓说:“司药给你们的处罚就是,以后寸步不离跟在宋玉绰身后问诊,让你们安分守己吧!” 宋玉绰一呆,不信司药处罚简单到这个地步,连皮肉之苦都没有消过。裴叔在他的寓所里,正与宋玉绰一起看着窗外的雨。“沈侍医来啦!”裴叔朝窗下喊着。“怎么了?”宋玉绰问道。宋玉绰脸上带着不解,但裴姑姑却笑得越来越清,就像只剩一昼夜生命的夕颜一样,一字一顿地反复说:“寸步不离是说,今后您身边的恩师就只剩下宋玉绰一个人了,您,不能再见到沈侍医啦!” 宋玉绰惊呆了,一字一句都刻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嚼,仿佛她说出了宋玉绰无法理解的荒唐的话。宋玉绰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她是在讲她的故事吗?还是在讲宋玉绰的故事呢?是的,故事。但,宋玉绰并不是一个人。宋玉绰只是一个女人!最后才明白。更有心情像4月哀切啼血的杜鹃,措手不及。 “什么叫司药呢,沈侍医认识吗?“当然了!你想知道吗?”他轻轻一笑,说:“宋玉绰也不懂什么叫司药。”“那你想知道些什么呢?”宋玉绰问。心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宋玉绰暗中寄给他那一张书笺,他能得到吗,如果得到君许的话,司药之意不关乎轻重,宋玉绰狂想不已。 裴姑姑并不打算掩饰:“乃司药之意,亦沈侍医之意,自拟之“。 他还讨厌宋玉绰吗?他是宋玉绰父亲的亲弟弟,是宋玉绰的老师,是宋玉绰的挚友,是宋玉绰的亲人;他是宋玉绰的恩师,是宋玉绰的至友,是宋玉绰的知己。他为什么要这样恨宋玉绰?或他正痛恨自己轻率、轻信愚昧的少女而损其名声、赔家忧。沈司药定有一张方笺,记载着沈氏一族的秘方和沈未病的病状。宋玉绰出身于一个医药世家,“秘制方笺“对宋玉绰来说,就是保护自己性命的重要工具。若非本人,凭着沈家慎之又慎的处事风格,是断然不落把柄的。 裴阿姨只是在一旁哀戚的看着宋玉绰,似乎受到了宋玉绰的惊吓。宋玉绰睁着大大的眼睛,虚空缥缈地站着,赤脚迈步在沁凉地砖前。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在这阳光和煦、万物葱茏的季节里,宋玉绰感觉到一种寒冷和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宋玉绰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宋玉绰想,大概是因为这样吧?平日里宋玉绰极度畏寒,今天深秋的冷彻骨骨,竟然没有意识到,还是由于宋玉绰身上已比深秋的寒夜冷了几分。 宋玉绰一味地攫取床榻中丝绵被衾的痕迹,期盼着一丝暖意。然而,宋玉绰的手却被那沉重而又无力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宋玉绰被一股强大而又猛烈的力量拽住——是那茶碗。宋玉绰知道它是宋玉绰的命!冲撞着摆放茶盅的矮几时,那个漆盘相连的白瓷茶盏一齐跌落到地,全身倒下去。 一地白瓷残片,好似风雨侵蚀下樱花落英。 依稀记得第一次进内药局的时候,什么都很陌生,那天他笑着看樱花树下的边头,正好错过了樱花盛开的季节,宋玉绰很懊恼,他宽慰了宋玉绰几句,可是等到了明年,和宋玉绰一起赏樱花。 回忆和现实重叠在一起,恍惚间,伸手想捕捉虚幻中的身影。那是一只蝴蝶。它在黑暗中飞舞着,像一条彩带。宋玉绰的心被这只蝴蝶牵动着。“蝴蝶为什么会飞?“宋玉绰问道。“因为宋玉绰痛。顿时碎瓷割破了掌,留着纤长痕迹,血喷了出来,半掌染着殷红,仿佛包裹着一层暗纹织锦和红绸,宛转地流淌在手心里,宋玉绰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笑到泪水直流。 裴姑姑跪在地上,探着手把宋玉绰环在怀里,仿佛宋玉绰以前在老爹怀里撒娇时的姿态,宋玉绰从小失去母亲,娘亲要是一直活下来,宋玉绰会想着她把宋玉绰搂在怀里,也许就是这一刻裴姑姑把宋玉绰搂得紧紧的那种感觉吧,再苦再烦,趴在她怀里哭吧,苦都会有人来分担。 裴阿姨搂着宋玉绰,温柔地移动着宋玉绰凌乱而枯涩的头发,温柔地说:“就算你日后在内药局见过,那也只能算是个过客,不然只会徒增悲伤和尴尬而已。” 夜色寂静到了最凄凉的时候,窗外零落地再次下起了雨,雨汩汩地下着,就像宋玉绰流下了无尽的眼泪。 进入冬季以后天更冷了,人们疏懒了,内药局药女,女史往往避之不及,聚在家中烤火取暖闲谈,直至司药问世才做了鸟兽散。 他们把司药藏了起来,宋玉绰就更费劲了,因为怕见到别人,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大家。乔希是宋玉绰在医院里认识的女人之一,她叫乔希,是一名普通的护士。在她面前,宋玉绰始终不敢抬头看她。因为宋玉绰知道,宋玉绰害怕。宋玉绰害怕她吗?谁也没有主动过来询问张望,唯有乔希一次主动过来找宋玉绰,她就是跟在沈司药身后的药女宋玉绰完全不需要隐瞒,宋玉绰最害怕她提起那件事情,哪怕她只是想善意地抚慰宋玉绰。 所幸乔希只过来给宋玉绰寄了一盒叫融雪霜的药。南人初到北地更不能忍受北方寒冷,她按书中处方,拌几味中药熬制而成,能预防冻疮。宋玉绰打开盒盖一看,里面有桂枝、花椒和麻黄等几味药材。她也信誓旦旦地和宋玉绰商量着自己涂抹的药霜永远不会再生冻疮的。宋玉绰问她:“你涂什么药?““宋玉绰不知道!“她笑着说,“宋玉绰只想告诉你,宋玉绰是一个会讲故事的女人。“宋玉绰说。她说。宋玉绰为她信誓旦旦的可爱模样而高兴,但当宋玉绰笑出声来的时候,笑容可掬的她却不小心漏了一点同情,让宋玉绰的笑容变得无味。 宋玉绰每天最早外出、最迟回来,却不是跟裴姑姑去诊病的。司药说的寸土寸金,裴姑姑并没有照做,而是给了宋玉绰自由发挥的机会,让宋玉绰读书打发时间,宋玉绰的心里充满了欣慰。裴姑虽年过半百却仍精神矍铄,言谈举止中不乏睿智与风趣。她是个知识渊博的人,不仅熟读医书,更擅长中医针灸,尤其对养生颇有心得。以前宋玉绰觉得她对宋玉绰这种根基很弱的药女很无聊,只是置之不理,这时宋玉绰由衷地知觉到了她对宋玉绰很好,凡事淡泊只是她的一种习惯。 本想晚上回去给她抄药方的,结果人会变迟钝,老是抄错药的名字。宋玉绰知道她的病是一种“虚劳”症,但又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宋玉绰把这一问题告诉了妈妈,妈妈说:“你还是别抄吧!要么是把白蔹抄在白芷上,要么是把蚕写在蚕豆上,再往下写恐怕要害人性命的事,本人识趣的弃之。 然后浑浑噩噩过了年,正月初一的活动也没有参加过,整天待在房间里面画画翻书,本来也想练练生涩的琵琶,却难以开口恳求裴阿姨帮宋玉绰把琵琶找回来,无奈之下只得作罢。腊月二十八那天,宋玉绰早早起床,准备好一切,便带着女儿去舅妈家串门。舅妈是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住在一个小村庄里。她的房间十分干净整洁。除夕之夜只听得外面爆竹嘀嗒嘀嗒嘀嗒地响个半天,以为又是一年过去了,连守岁都没了兴致,便浑浑噩噩地睡大觉。 宫内风言风语都不如宋玉绰想象中强烈,起码没接触到宫廷藏书楼——天禄阁,天禄阁的宫女阿苑也不知道宋玉绰纠缠的是非曲直。 wap. /91/91277/20074373.html 第十章圣朝遗录 正月中又下了一场雪,雪后初霁,天很疏,太阳照在地上,刺眼得像一地碎银,天禄阁门冷冷清清,雪中只留下一行稀疏的足迹,推门进去一看,阿苑一人陷进书堆,边擤鼻涕边抬起头哀怨地看着宋玉绰,指着背后一排黄花梨书架对宋玉绰发牢骚:“上头突发奇想,说理天禄阁藏书吧!赶三月就来吧!可怜那么多书累死累活像小山一样,人也不多,还能说什么呢?” 阿苑脸色发黄、口唇微紫、眼圈黑、黄是脾虚湿蕴的征,她一定是劳累伤及脏器了,宋玉绰心暗叫不佳,想劝止她,但恰巧阿苑站起来想把右边的书本拿下来,无意中竟然直扑通一声。 宋玉绰连忙走过去,摸摸她前额还有些潮湿,劳累加受凉,恐怕要生病一段时间,宋玉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到内药局去,陈典药给她诊脉,阿苑糊里糊涂地抓着宋玉绰的双手,嘴里还留恋着不曾厘清的藏书,宋玉绰轻轻叹了口气,把她的双手放回被子里,沉重地回到天禄阁去,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天禄阁里的图书真的是很多年都没有打扫过了,很多图书都蒙着尘埃足足寸许了,更多的图书已经被虫蛀得页页残缺。这几年,宋玉绰曾想过许多办法来处理这些书,但收效甚微。宋玉绰想了很久也没有一个好办法,于是决定自己动手去做。宋玉绰把这些书分为几大类。宋玉绰以前准备把它按照经史子集大类分出来,然后仔细分目一下,现在看都不切合实际,不如先把那些没有变质的图书挑出来。 一早上,拼命地拍掉书中积压的尘土,被尘土呛住了,却还很有收获。当宋玉绰拿起一本书时,它已经翻到了扉页上。宋玉绰知道这就是宋玉绰将要读的书——《列子》.它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窗户。宋玉绰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宋玉绰从书架上翻出十来册木简,其中大部分是小篆——《列子》之类。书简是秦汉时期流传下来的珍贵典籍之一,据说秦汉时用的都是竹简和木制书简,而且数量惊人。宋玉绰惊诧之余,皇宫外千金难觅的汉简在皇宫里竟然和废弃物品一样乱堆乱放,真是白白浪费了。 大概理了5个书架后,看着满目的书籍,便感觉两鬓微痛,不情愿地定心翻了翻归类,自认为读书不可谓不多,可里面竟有许多自己连名也没听说过的书籍,不得不费了一番功夫去看陌生书籍的大概内容、多了一些归类。 宋玉绰如痴如醉地观看着,谁也没有听到门轴旋转的响声,恍恍惚惚中只觉得一簇光彩映在室内。宋玉绰知道这就是宋玉绰的父亲。他是一位画家,宋玉绰不懂绘画,只是觉得他的画很美,于是便向他请教。父亲说:那你就去找他吧!宋玉绰只好跟着。宋玉绰这才微微抬起头,朦胧中看见一个人逆光站着,雪地里映出的光华包围着他的衣衫,光华能攫取日月如梭,让人畏惧。 抬起脚进了门,光华散尽,脸庞还藏在阴翳之中,宋玉绰不得不根据那个身形来判断这是一个公子。“你是谁?“他对着宋玉绰的眼睛问,“你知道宋玉绰来自哪里吗?你知道宋玉绰是什么身份吗?“他似乎有些茫然。宋玉绰的脸顿时发红了。宋玉绰一下子慌了神,在内廷碰到男人可不是什么幸事,也没有指望能和皇帝有如此离奇的经历。 可是现在却没有退路了,宋玉绰不知不觉地把手捏在笔管上,等着他张口问:“这里就只有你了吧?” 宋玉绰心里一紧,摇了摇头,复而点头,舌上还结有疙瘩,惊慌地问:“您,您有什么事吗?” 他仿佛感觉到了宋玉绰那紧张的表情极其荒唐,竟然带着轻松愉快的微笑说:“丫头不必紧张了,下面就弘文馆史官罢了,到这去查一些前朝的材料吧!” 史官罢了?史官齐韶!宋玉绰被这两个字吸引了。那是一个冬日的早晨,窗外寒风凛冽,屋里却暖意融融。他正坐在书桌前批阅文件。宋玉绰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他也朝宋玉绰走了过来。窗棂投下浅浅的光晕又笼上了他。躲在快雪楼的日子里,浑身像芒刺在背的齐韶只剩下朦胧的印象了,今天才仔细地上下其手地端详起来。 一袭交襟茶色的常服棉袍袖袂未见绣纹修饰,素面朝天,仔细看其皂靴上还沾满了星星泥点,但素面朝天的行头难掩儒雅性情,眉眼间缠绕着书生清傲狂疏的神情,那双眸深邃如仲夏之夜昙花般,神秘莫测而幽然动人。他就是唐朝着名宰相张九龄。在《全唐诗》里,他是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在历代文人笔下留下了无数的名篇佳作。而在唐代历史中,他更是一个传奇角色。史官之笔向来被君王所崇敬,其倨傲性情也就不奇怪了。 和宋玉绰的吃惊不一样,他见了宋玉绰倒是没有吃惊,只浅笑着说:“苏药女真的是无所不在啊!” 他和宋玉绰打趣着,内侍从门外一闪而过,而宋玉绰也暗暗揣度着史官现身内廷的缘由。宋玉绰说:“先生是皇帝派来巡视天下、考察官员的使者。”“哦,你怎么知道的?”史官好奇地打量着宋玉绰。“宋玉绰不清楚。”宋玉绰回答。只见内侍的目光在宋玉绰的身上略作逗留,便轻轻欠了个礼,说:“先生可以到天禄阁仔细研究一下,不过一定要留心工夫,不要为难杂家。” 齐韶从容地转过身来,给内监还了礼,凛然地说:“内侍大人可以到门外等着,到下面看了书,即走了。” 内侍撇下他一看,似乎懒得和他说什么,回到身去就关了门,宋玉绰发现内侍只是穿绿色深衣、中等偏下下品阶、派一个小黄门监视查材料的史官也算是情理中的事。 内侍正在说话时,宋玉绰和他相互点头算见礼,小黄门矗立在门外,颇有默契地不说丹青,略加寒暄,两人分别忙得不亦乐乎。他从书房出来后,在门口等着宋玉绰。他戴上一顶毡帽,披着一件白色短衫,显得有些拘谨。“你要什么书?”他问。齐韶来到书库,找到了他要的那本书。宋玉绰低头接着抄书目,约好半刻的工夫,他才重现在宋玉绰的眼前说:“苏药女知道那本《圣朝遗录》是放哪的?” 《圣朝遗录》为文端皇后于同年下诏所编,书中包含了不少文端皇后读史心得,更有品评历代帝王得与失的文字,以资后人警醒。本书为其第二子周思聪所撰,全书共十卷,约一百多万字。内容涉及政治、经济、军事等诸多领域,其中不乏真知灼见。此书在当时影响较大。可以肯定地说,它的确是一部难得的善本,只是考虑到文端皇后一介女流,士大夫们对这本书不太看重,又不愿意流传下来,因此这本书渐渐地散佚了,笔者也在前几天无意中翻出了这本书,看了之后对文端皇后的视野更加敬佩,不愧是当年调解天下的妇人。 也许对这本书有喜好之心,故意把它搁在半尺多长的书台之上,侧着身子拿出那本书给他看,问:“大人们会不会给文端皇后编一部历史呢?”“当然!宋玉绰要为她编史书。”“好啊!你快写吧!”他得意地说道。宋玉绰笑着说:“写什么呢?”“编历史!”“怎么啦?文端皇后生前把天下事治理得井井有条,海内升平。 “大概!”齐韶说,“这也不可能啊!”“那你还能不能把事情弄得更清楚一些呢?”齐韶问。“当然可以了,’弘文馆‘就在皇宫里。齐韶拿着书册说:“不过弘文馆对这个皇后所记的历史资料,全是皇后对皇室宗族疯狂屠戮的结果。宋玉绰觉得不妨先看一下皇后命人编的这本书来断定一下吧!” 宋玉绰禁不住冷笑道:士大夫所编史书,从不假以辞色来形容女子。宋玉绰还记得,在《金史》中,有一篇关于女真族统治时期文端皇后死因的记载:因蓄养私生女被废黜后,她死得很凄凉。即使屠戮宗室成为文端皇后统治生涯中所背负最沉重的污点、根除数位与之垂帘听政相对立的萧氏皇族、正因为如此、其谥号只停留在“文端”上、并没有更加高尚的“文德”上、然瑕不掩瑜、史官只注重放大其污点、明显有女子统治之偏见、然肃清政治异己却在各个朝代层出不穷、文端皇后不为一时之举。 难得齐韶也掌握了史官的边界,不然于弘文馆于自认为的一批史官宋赢彻,都不知道文端皇后留下了什么样的骂名。 宋玉绰马上和他有了一丝亲和感,家里没有另一个书案只有宋玉绰前面翘头矮几了,他也没有和宋玉绰抢书案的意思,为避嫌也故意站在一丈开外靠窗的位置翻起书本来,宋玉绰难免感到怜悯,于是搬来桌上积存的十几本书说:“还是让大人们移了步来吧!站在这里读书脖颈易酸!” 齐韶笑着摆手推辞,宋玉绰更加认为他是个君子,不会勉强,长长的午后,宋玉绰和他再也没有交谈过,房间里只听见他翻书的声音和宋玉绰刷抄的声音,就像春蚕啃桑叶时发出的细细的声音,没来由地让人心静。 wap. /91/91277/20074374.html 第十一章天禄阁 夕阳西下时,宋玉绰仍伏书案头,试图凭羸弱的微光读书,齐韶这才走到宋玉绰的身旁,将书放在一旁,提醒说:“时不早矣,苏药女不可废寝忘食。若迟了再回,路就滑得不便了。” 宋玉绰搓着太阳穴有些埋怨地说:“今天宋玉绰怕回不了家,上头催的太紧,那么多的藏书需要逐一收拾,就怕自己熬到现在也不一定能完成。”宋玉绰想,要是能有一个人陪宋玉绰一起读书,那该多好啊!于是,宋玉绰决定去图书馆借几本书看看。宋玉绰拿起一本书,仔细一看,是一本《孙子兵法》。“怎么?说完找到烛台点了放桌子上。 “不就是药女么,为什么还要帮助天禄阁挑起担子呢? 宋玉绰头都没有抬就急匆匆地在纸上写着:“天禄阁里只有一个宫女生病了。宋玉绰帮她过来办事,而且...宋玉绰要读书。”“好吧!你看这本书吧!”“你知道吗?那是一个女人的书呢!”宋玉绰的手在纸页上画出一个小问号。“哦!你说什么?手中笔锋凝滞了一会,触碰了内心最深的自己而偏诉不出原因,自己沉浸在茫茫书海之中,努力去忘却伤痛、忘却孤独。 齐韶盯着宋玉绰,再扫了扫宋玉绰背后堆积如山的书,这一刻门外内侍在外面催齐韶提醒齐韶赶得上宫门落了锁。齐韶站起身来,对宋玉绰说:“你走吧,宋玉绰有时间等你!“宋玉绰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但他却没有时间陪宋玉绰。宋玉绰的身体有些虚弱。齐韶没有能力帮助宋玉绰,没有说话就走。 夜晚的天禄阁里只剩下宋玉绰一个人,屋檐上雕着象征着吉祥如意的凤穿牡丹这时反而比鬼怪更狰狞、更恐怖、更阴森。天禄阁里有许多书,有《红楼梦》《儒林外史》等名家名着,也有一些通俗小说和武侠小说。这些书都是宋玉绰从书店买来的。天禄阁的藏书量很大。所幸进展超出了宋玉绰的想象,大概是丑时片刻只厘清了5个书架上的藏书吧,宋玉绰算了算天禄阁还剩下100多个书架上的藏书呢,宋玉绰这麽拼,恐怕也得1个多月时间才会厘清。阿苑生病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转,如果没有人支持,阿苑哪有什么惩罚。 锁着天禄阁的门,提着羊角灯笼,一深一浅的在雪中行走,禁不住替阿苑着急,算计着明天要不要加速。“哥呀,你看宋玉绰多好啊!”阿苑的手在地上摸着,宋玉绰知道,他又要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了。宋玉绰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往前走去。烛火微光点亮了脚上莹莹的雪,散发着暖暖的光彩,静静的夜深了,宋玉绰没有恐惧,只有宁静安详,宋玉绰没来由地惦念着开始,不知道他夜里睡得好还是睡得不好,还是犯了风湿这个旧病,也不知道弟弟还挑着灯读着书。 思及此,脸颊间恍然出现了微笑,转而感觉到自己很愚蠢,明明是再也见不到的亲人,为什么还情不自禁地想?宋玉绰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三年前那个冬天。那一天,宋玉绰和父亲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太阳从西边升起时,宋玉绰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远方。眸子里突然升起一层水雾,似乎冬夜里的凉意彻骨而来。 记得爸爸曾经说,当他不高兴时,便仰望苍穹,苍穹茫茫,这时宋玉绰才感觉到宋玉绰的忧伤是那么小,不过是苍茫大地上一瓣花落。那天晚上,宋玉绰独自坐在窗前,望着星空发呆。宋玉绰突然想起,那是一个夜晚。窗外一片漆黑。忽然,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宋玉绰举目远望,天幕被染得墨色透透透,巍峨的宫墙似乎再也让人望而生畏,自己的悲伤好像真的消失了。 内药局后门一直开着,怕晚上来急诊,当宋玉绰走进里面时,侧着脑袋正要虚掩大门,却仿佛发现不远处幽幽树丛中出现了一个模糊身影,不觉吓得赶紧小声问:“是谁?”“你是谁?”“宋玉绰是……”宋玉绰回答。“哦!是宋玉绰呀!”“你是什么人?”宋玉绰又问。“宋玉绰是一只野鸭!这时,却见两只寒鸦在那片树丛里受惊,扑楞扑楞地向远处飞去,宋玉绰才送气来,却庸人自扰。 回房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起来已经是晌午了,裴阿姨应该已经知道宋玉绰到天禄阁代班底了吧。“你知道吗?昨天夜里,宋玉绰们还发生过争执呢!““是吗?“宋玉绰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呀!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解地问。她留下一张信笺没有责备之意,只是嘱咐宋玉绰不要过度劳累,再给宋玉绰留一碗仙鹤草+红糖和红枣浓炒的汤药放在桌子上,宋玉绰拿着素瓷碗囫囵吞枣。 雪被宫人扫在宫道两旁,再大把大把地撒盐止冻,连久已冷落的天禄阁前的雪都扫了个干净,不由得感慨宫人勤劳。 宋玉绰看到天禄阁大门口还矗立着昨天见到的小黄门时,果然不出所料齐韶已先声夺人地来到宋玉绰面前,跪在书案上,看见宋玉绰走过来,轻描淡写地打招呼:“苏药女早安呀!” 宋玉绰和他随便八卦了几句,心里暗自纳闷他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他在书房里整理书籍,正兴致勃勃,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谁呀?快开门!宋玉绰从他办公桌前转了一圈,他居然趴在书案上帮着宋玉绰登入书目,宋玉绰有些受宠若惊,忐忑不安地说:“这件事情不应该是劳动大人做的,大人还得自己忙活呢!” 齐韶浅睨着宋玉绰,搁笔慢慢地说:“这千头万绪的书籍,你们独自整理还是别等猴年马月了吧!宋玉绰并不都是帮你们的忙,也许宋玉绰可能会从这些书籍中发现一些散佚史料呢!” 他话在理中,现在为完成既定的使命,齐韶自告奋勇地帮助宋玉绰,不由多想,宋玉绰也就同意了。齐韶说:“你可以把书搬到自己家里来。“齐韶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说:“那宋玉绰们一起去吧!“宋玉绰便和他商量好。本人另开书案1件,与其相对而坐,两人轮流誊写,清理速度明显加快,约申时2刻,6个书架上图书便按顺序排列而归,本人重数书数,数得很好。 谢了齐韶后,后半个月天天都在给他添麻烦,逐渐熟了起来,经常和他讨论书上的内容,涉猎很广,但他的了解并不囿于自己史官的工作。 他常常对和宋玉绰讨论政事比较感兴趣,讨论最多的是《圣朝遗录》。在父亲看来,这本书是一本非常好的书,值得收藏、传抄和研究。《圣朝遗记》成书于北宋中期,全书共一百八十卷。其中包括了大量的政论性文章。而且宋玉绰对于这样的清谈也不生疏,以前冬天闲的时候,书院里的学生多是假期回家过节的。一家三口蜗居在家里,爸爸便经常和弟弟论事,而宋玉绰则卷入了这中间。 然前车之鉴太深,上官氏之诫,吾谨记于心,则有心藏拙而收敛其智。宋玉绰并不是一个爱思考的人,对于齐韶的看法,宋玉绰向来没有太多研究。不过在这一次谈话中,宋玉绰发现他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这让宋玉绰不禁生出几分好奇和好奇之情。大抵本人是个女人,齐韶还是有偏见的,在宋玉绰故意说一些并不是很高明的话的时候,他还是印象很深,和宋玉绰聊天的兴致比较浓。 从天禄阁出来的时候,天空又飘着细密的雪子,伸手去接住细小的冰晶,现在已经到了1月底,算起来应该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次大雪吧。 第二天一早起床,早起,支起窗户,院子里银装素裹的,而宋玉绰只是穿着青灰色的夹衫痴立在窗前赏着雪。 正好乔希腋下夹有一卷试卷,捧住双手呵气推门进来,叫嚷着要去裴裳那里。宋玉绰说:“乔希!你去找些什么东西吧?”乔希说:“宋玉绰去给裴姑带礼物去。”宋玉绰说:“那就去。而且裴姑姑昨天半夜也是急着要走的,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宋玉绰给乔希倒杯温水刚刚度过上元节。她还穿着喜庆的衣服。银红色的小袄衬着她冻得红红的小脸。她拿着瓷碗微笑着问宋玉绰手划伤好吗 宋玉绰心里一阵发麻,脸上还巧妙地笑着说:“裴阿姨配点药应该不留疤吧!你是不是想让宋玉绰堆雪人问问呢?手沾上雪水就没事了!” 乔希把手放在宋玉绰面前,说:“宋玉绰手上不能沾雪水,全是冻疮“,乔希把双手放在宋玉绰身上看:“宋玉绰哪有什么好命啊!沈侍医心里还是想着你呢?要宋玉绰把沈家秘做的融雪霜送给你!” “就是他——想让你给宋玉绰看看吗?”宋玉绰的心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住了,它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宋玉绰的双手。宋玉绰的心也跟着它一起跳动起来。“你想知道什么吗?”乔希说。宋玉绰逐字逐句嚼着乔希的字,从袖子里拿出那个不离不弃的青瓷梨形瓶来,内心隐藏着的感情被无数次放大了。 wap. /91/91277/20074375.html 第十二章无可挽救的地步 他还在想着宋玉绰,所以怎么也不愿意和宋玉绰见面!宋玉绰的心怎么那么痛?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宋玉绰总是那么不开心!宋玉绰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难道宋玉绰就是个坏男人吗?怎么没看到宋玉绰这句话被他提了! “沈侍医要宋玉绰把它给您,说总是把您当姐姐看,”乔希低垂着头,时不时再觑上两眼,“这事儿宋玉绰看还不如瞒过您呢,您既已明白,而且也别再浮躁了!” 宋玉绰心里没有装下她的话语,就像受了魔障迷了心眼一样,只是披上了一件夹衫推了推后悔莫及的乔希推门进去。 门外的雪埋在脚踝里,乔希扶住房门大声冲宋玉绰说:“你想干嘛!你看见他有什么用!想沈家、想司药、你和他究竟没有路呀!” 时辰还早,雪里只剩下狂跑的宋玉绰留着一行足迹,雪水湿了鞋袜,凛凛朔风吹进了宋玉绰张开的衣襟。在这寒冷而又漫长的冬季里,宋玉绰的心却无法平静,因为宋玉绰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宋玉绰必须要继续向前冲去,否则就会被冻僵。这是多么可怕啊!即使是这样,也不愿意停下脚步,不愿意停下脚步去想问题。 最后宋玉绰失去了一切气力,仰着身子倒在了雪里,像躺在柔软的丝绵衾被里,只冷得透骨。 晨光熹微中,磊磊积雪覆压于青绿犹苍松翠柏上,一片萤光中,天地静谧得似乎只有宋玉绰一个人,侧着耳朵听着,时不时能听到墙外竹林被积雪压断的声音。 宋玉绰已不需要向他提出任何问题,即使心里千般不愿意接受他托乔希说和宋玉绰一起听到的回答。他是宋玉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在宋玉绰身上倾注了全部心血,他是宋玉绰的良师益友,他的一切都使宋玉绰受益终生。他是宋玉绰的至爱和导师。不过,就像乔希说的那样,宋玉绰和他走到了今时今日都无可挽救的地步。 他就是沈氏一门嫡传独子,宋玉绰差点把他置于死地不说,沈氏也不收留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因为沈氏不能容宋玉绰做自己的妻子,好在自己心里是把宋玉绰当姐姐了,不然现在受苦的就只有宋玉绰和自己两个了。“宋玉绰与他的缘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她说,“宋玉绰是一个非常爱读书的女子,读书对宋玉绰而言是一种乐趣。“宋玉绰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思及此,突然莫名的欣慰,和自己没有缘份了。有缘无分、无缘有分都在拷问着二人的心神。 好在苦尽甘来只为自己,只为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趴在雪中悔悟而已。宋玉绰在雪中的日子,宋玉绰在雪中挣扎着,挣扎着,宋玉绰在雪中泪了又泪。宋玉绰在雪的世界里,宋玉绰在雪的海洋里,宋玉绰在雪海里挣扎着。大抵这几天哭哭啼啼过甚,眼睛干了流不出来一滴泪,心里却是被缠缠绵绵的藤牢牢束缚着,喘不过气。 天逐渐清晰了起来,雪后的晴空清澈得像沈未生病的眸子。父亲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一片蔚蓝。他知道,自己已是一名职业摄影师了,但他并不满足于此。父亲说,宋玉绰想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切。父亲恰拥有一双彻底洞察一切的眼睛。 耳畔朦朦胧胧地回绕着碎碎的悲叹,是佛前的祝祷,听着僧人郑重的警语、俗世红尘、执著何为、拈花一笑、尘寰百态、善恶情恨、一念而已。 心间相思藤蔓压得最紧,忍不住那个最易受到打击的瞬间,忽然挣脱开来,相思破碎得零落。宋玉绰的心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渐渐地飘向远方。那是一个夜晚。宋玉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世界。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估计真只要一念,自己便释然。 唇边笑意就像五月悄然而生的蔷薇,为他哭泣欢笑,做着美梦,春意萌动,秋意凋零,如今就要把对他的深情和仇恨埋在坟茔里。 宋玉绰抬头望着天空,埋在地下和冰天雪地里,最后一切才算告一段落。 希顺着足迹追赶过来,她把宋玉绰搀回内药局。宋玉绰笑言刚干过一次疯,要她别着急,顺路把她推出门,要她放心地忙活。 被身上消融的雪水又在后背凝结成了厚厚的冰面。宋玉绰的手和脚都冻僵了。宋玉绰的眼睛也冻僵了,宋玉绰的心也冻僵了……“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宋玉绰在屋里呆得很久了。宋玉绰换好衣裳,抱着几本书,匆匆赶往天禄阁。 或者是雪里躺的太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却并不在乎。宋玉绰知道,这是被一种叫做“感冒”的病传染了,只是宋玉绰不懂这种感冒到底会不会像“流感”一样传染到人身上。但宋玉绰还是很担心,因为宋玉绰害怕。由于身体特别健康,来自南方的秀女们帝都初冬,大多都会生病1个多月,宋玉绰就是为数不多没有沾染风寒的异类,每天在内药局里闻药味,估计或多或少还能防病。 宋玉绰的头昏昏沉沉的,几本书都被抛在了怀中,齐韶看宋玉绰这样,数度欲说还休的样子,毕竟抬眼斜视着宋玉绰,问:“你怎么啦?” 宋玉绰在黄花梨木书架四层取了一摞,笑着掩饰着说:“估计昨晚睡懒觉,感觉头晕吧!” 齐韶放下笔尖,站起来拿着宋玉绰递过来的那一叠书页,隐约带着忧色说:“你脸红不发烧?” 宋玉绰腾出手来摸了一下酡红的面颊,微笑着说:“这是怎麽一回事呢?这是怎麽...”话音未落,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齐韶身形全被水雾笼罩得朦朦胧胧,他怀中的十几本书籍散落在地,他全身掉进齐韶怀中,昏迷过去。 宋玉绰脑子里像塞了柳絮一样,机械地喝着那碗饭,乔希不禁絮絮叨叨地想:“天气那么冷,也就是穿着那么一点衣服,不知道好歹躺在雪地上,宋玉绰说叫你们好好歇歇吧!你们偏上天禄阁来,真是不要命啊!” 宋玉绰嘀咕着:“不就是醒着吗!” 乔希委屈地把宋玉绰吃完的药碗夺过来说:“还好醒着呢!你以前也吐口水给宋玉绰吃,宋玉绰受了你的惊吓也不敢走半步!” 宋玉绰轻轻推开乔希的肘部说:“谢谢您对宋玉绰的照顾。” “呃!恩!”“是,是,是……”“什么事?”“是你送宋玉绰回去的呢!”“你叫什么名字?”“宋玉绰叫李慧。她含糊其辞的同意着,脸上羞羞答答,岔开话题:“幸好有个内侍把你送回,还不知道是哪宫的人呢?宋玉绰不知道,只是内侍唠叨了几句司药。” 齐韶不能堂而皇之的把宋玉绰送回到内药局去,只有拜托那些监视宋玉绰的内侍,应该也会让齐韶增加不少烦恼。 怏怏生病好几天,不久就活起来。裴妈在天禄阁住着,每天都要给孩子们喂饭吃,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而天禄阁阿苑也病进肌理,躺在床上将近3个月了,裴姑姑依然为其调养。 午后书阁里只剩下宋玉绰一个人在忙,这几天和齐韶在一起积压的书籍已经打扫得十有八九。书柜前摆放着一些书籍,有的是刚买回来的新书,有的则是齐韶送去的旧书。书架上整齐地陈列着各种图书和杂志。宋玉绰正埋头翻阅一本杂志。昔日齐韶午后总要前来助兴,今天却没有见到他,只留下宋玉绰一个人的脚步回荡在空旷的书阁里,依稀怅然若失。 连续几天齐韶没有露面,怅然若失的情绪放大了,不过宋玉绰还是明白了。他是宋玉绰的学生,也是宋玉绰的老师,所以宋玉绰的心情也和他一样。宋玉绰一直在想:难道齐韶会有什么秘密吗?宋玉绰想,齐韶作为外臣进出内廷程序烦琐,进出有小黄门刺探跟踪,不太便利,自己读了所需之书,再不露面是很平常的事。 有一天宋玉绰正在咬文嚼字,试图回忆《汉书》是宋玉绰放哪儿去了,久别重逢的齐韶突然从书架的另一边探出了半张脸,把宋玉绰记在书录里的那一页拿到宋玉绰面前,满脸较真的问:“这《镜鉴》下一卷,你们记在心里,但总也翻不出来吧!” “噢,书呀,”想必齐韶是善于给宋玉绰惊喜的,它的到来竟然还让宋玉绰增添了一丝欣喜,宋玉绰来到书案上,从书匣里掏出一本发黄的书递在齐韶面前,唇角含笑地说:“前些日子宋玉绰把它捧在手里翻看,方才想起要把它捧在手中。 《镜鉴》和《圣朝遗录》同为政论着作,取意“以史为鉴”.先朝最后一位大儒樊守愚撰写了《镜鉴》.太祖惜才欲招其降,但樊守愚不但没有从命,反而组织部队放抗。太祖大怒,下诏将樊守愚所撰之书付之一炬。民间该书已亡佚,只在宫中保存。 宋玉绰把这本书递给齐韶,紫、绿两色丝线暗勾藤花袖袂无意地占据了案头那一方长方流池澄泥砚上,桐烟墨在瞬间把紫色藤花一半晕染在墨色之中。“这是谁写的?”齐韶问宋玉绰。“是宋玉绰自己的。”“你的名字叫什么?”齐韶说,“叫你的名字。”宋玉绰一时糊涂了。宋玉绰还对这一点恍恍惚惚,齐韶并没有急着那本书,只是马上抓着宋玉绰的双手,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丝绢来,想把宋玉绰衣袖里还点点滴着高丽纸的墨汁擦掉。 wap. /91/91277/20074376.html 第十三章还在 等宋玉绰明白了这些,两颊就像桐烟墨晕染了藤花一样,顿时红了起来,齐韶竟握住了宋玉绰的双手,究竟于礼不和,而宋玉绰又不习惯和他亲密,便轻轻地把手抽了回来,又怕让他递上丝绢来,兀自掏出自己的手绢来擦。 齐韶明白宋玉绰的想法,不经意间缩回自己悬着的双手,但这一刻究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故作轻松地接着方才的主题:“前十数册《圣朝遗录》老爷都看完了吗?感觉怎么样?” “文端皇后的识见不让须眉,”齐韶温和地笑了笑,“还可以解解当年倨傲韩百川何以会对她倾倒,弃其隐居之业出山助高宗一臂之力?” 宋玉绰想父亲曾经感叹柳氏无愧于名门,说:“坊间盛传河东柳氏家教甚严,故开国功臣之家多衰微,惟柳氏一脉盛极一时“。此言虽有夸张成分,但也不无道理。众所周知,秦灭六国、统一中国后,为了巩固封建统治,在政治制度方面采取了一系列重大举措,其中之一便是实行郡县制。柳氏为豪门望族、世袭秦国公爵位,本朝许多文臣武将都出自这个家族,上溯到太祖左右的开国功臣柳济、以及文端皇后也都出自柳氏。 齐韶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书,神情复杂地说:“以柳氏今日之盛,恐怕国朝很难有豪族来对抗。” 齐韶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当年今平定钱氏之乱,半数仗着柳氏的功劳。柳氏虽出身寒微,但她却能与大臣们通力合作,对朝廷贡献卓着,因而也就成了当时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柳氏本姓李,名凤,字子美。河东柳氏本是眼下高丽第一美女,她的父亲柳皇后是镇军大将军柳易之女,母亲是当时的尚书省右宋玉绰们使,而她本人则是出身寒微的柳弥逊之女,所以,她与柳氏的关系也就格外密切起来。如今上膝独生的皇子也就是皇后出来的,只是碍着那皇子身有伤残,宋赢彻还犹豫着,要不恐怕早已经被立为帝。 宋玉绰顿了顿,顾左右而言他:“文端皇后除去执政手腕强悍外,最值得称道的是坚决不同意任命外戚。柳氏一族在位时受到了弹压“。“不知道您对这一点怎么看?”“宋玉绰当然认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宋玉绰微笑着回答:“而你又为何这样做呢?”“因为宋玉绰觉得她有本事。外戚和功臣柳氏干政,恐怕才是让宋赢彻最无可奈何的事。 齐韶目光更深不可测,却依然轻松自如地评价说:“力保柳氏屹立名门之首,不仅有严谨家训,更有他深谙韬晦之法,因而历经沧桑,依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年文端皇后在弹压柳氏时,除去少数族人头脑一热、仗着柳氏的名义滋事、为人不肖外,大多数柳氏族人都是比较谦恭守礼。且当今柳氏需要更多的韬晦和低调,其父曾说柳氏看似荣宠之极,实则月盈月损,柳氏稍有闪失,就会步钱氏之后尘。在这样的形势下,柳氏的生存和发展面临着极大的威胁。因此,柳氏不得不在权位与权势之间寻求平衡。但柳氏又不愿轻放大权,今抑制柳氏大权并非易事。 朝权一直是个麻烦的问题。宋玉绰在路上遇见了一位姓谢的老头,他穿着一身便装,戴着一副老花镜。见宋玉绰作招呼,便微笑地对宋玉绰说:“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宋玉绰摇摇头,这才想起来和他交谈的初衷,于是敛衽为礼地说:“那一天宋玉绰神智昏聩、多有烦扰,谢老爷包涵帮忙。” 齐韶顺手推了推窗,阁外暮霭蔼蔼,风吹过书页传来刷洗翻书之声,施施然一回头说:“西苑梅花开得正艳,苏药女可有兴致散步?” 齐韶侧着身子,似乎要和那只在窗棂里活灵活现的凤凰,翩然而起,犹如羽化飞仙一般,一举手一投足的优雅之势,似乎是被自己埋藏了许多年,昙花一夕盛放而成,灼目的光照耀着人间,那一刻宋玉绰竟然有种跪在地上的欲望。 冷风把宋玉绰迷乱的游丝追了回来,最后宋玉绰还收敛着心神淡淡地回复他:“那个...不是很好!”“不就是好吗?”他有些得意地对宋玉绰说,“你知道宋玉绰是谁吧!”他的语气里有一种骄傲与自豪,但更多的却是几分茫然和无助。宋玉绰明白。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宋玉绰现在特别敏感了。 “药女只当是谢天谢地,好吗? 宋玉绰用手指着书页上的折角拨了拨,最后答应下来,却指着守着大门的内侍轻轻说:“那个大门之外。” 齐韶摆了摆手说:“叫他跟着到西苑就可以了,也不是见不得光的事。” 齐韶和内侍一说,内侍真的没有犹豫就同意了,想来枯守着天禄阁是件没油没水的苦差事,内侍还恨得动了手脚。他们来到西门外时,忽然听到一阵叫喊声:“快看!有人被杀了!“齐韶一听,连忙跑进东殿去查看。一行三人随即漫步西苑。 西苑为附属于天禄阁之上的花园。文端皇后在天禄阁居住期间,对西苑内的花草树木进行了精心养护。而此时的西园里也并不是一片宁静的景象。皇家花园与宜春苑同在一园之中,其苗木景观也是各有千秋。西苑主要是各色形形色色的梅花、其它花草装点其间,足见文端皇后爱梅花的说法并不虚假,只是西苑的梅花不像宜春苑里被人为故意拷问的病梅那样枝繁叶茂,颇具落花照水娴雅韵。 齐韶和内侍谈判,宋玉绰仿佛看见他暗中塞进内侍些碎银子,内侍于是停在门口不跟宋玉绰俩。 西苑背阴晴圆缺,再加上很少人踏进花园,所以地面还保留着一层雪,梅枝上缀满未融化的残雪,梅花越发鲜艳起来。梅树下,一个瘦高的身影正忙着清扫积雪,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扫帚,正准备从屋里走出来。“齐韶是谁?”他问道。宋玉绰跟着齐韶,两脚一深一浅的踏雪。 两人前呼后拥地走着,还不知道怎么挑拨离间,冷冷清清地尴尬着,各赏各的花。“你是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宋玉绰的?”齐韶笑着问。“是宋玉绰自己把它说出来的。”“你知道吗?这件事很难让人相信。可毕竟两人结伴而行,齐韶却打破了沉默说:“您衣袖上沾染的墨迹估计不能洗掉吧!” 宋玉绰捋了捋蘸着墨水的藤花衣袖,自嘲地说:“这一次还是运气好,宋玉绰身上的衣服好像全和墨水有缘。以前在行云堂里还打翻了砚台,让裙裾沾满了墨水呢!” 齐韶听了,微蹙眉头,抬起头盯着宋玉绰看了看,但没有说话。 记得快雪楼一见面就说:“大人们最近到快雪楼来了吧?” “恩恩爱爱,认识你第二天就要走了,把以前借的一张照片还给宋玉绰吧!画院正在对快雪楼里的书画非常细心,隔月检查一遍。” “宋玉绰也是隔三差五偷偷地还给上去的,那张《货郎图》很细,宋玉绰一连熬过几夜都是粗粗地临摹下来的,细的来不及再读,好在宋玉绰没留到很长的时间,大人们近来又借到什么画呢?” 齐韶俯首避开一朵恣意舒展的玉蝶梅花枝说:“冬天风景凋零,全无作画之兴味,闲时吾更习字“。 宋玉绰嗅了嗅嘴唇,轻笑着说:“莫不是无聊的填九九消寒图吧!” “这实在是打发时间,”齐韶信手折起一枝梅枝,写了一行咏梅诗句于雪中,“习字和绘画多有联系,听听您以前的话,您学绘画已经很多年了,那么您书法应该也是非常好吧!” 齐韶一人矫若游龙,行书与沈未病清丽刚柔相较,多放浪形骸、逍遥自在之意,如其心不可测。 他颇感煽情,吾岂能退,便接其手中梅枝子用雪为纸,也就行书写了简文帝《梅花赋》一首:寒圭变节冬灰徙且俱枯悴色落摧风。年归气新,摇云动尘。梅枝如针,叶如剑,花似霞……雪里寻香,香中探骨。此乃春之所归也,春之所发也。梅花尤早偏能识春色,数承阳发黄金。 “宋玉绰的行书不能和成人相提并论,”行书风流倜傥,女人很少练出光彩来,大致就是女人受了拘束,很难为所欲为,宋玉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是也没有直接认输,“但若从楷书来看,也许还只是宋玉绰写字好看,还比不上成人写段楷书呢。 齐韶摇了摇头:“宋玉绰可不和您比楷,女人的梅花小楷,宋玉绰也见多识广,其实从女人的角度来说,您的行书写得很好,只是您所选择的这一段配上行书看起来有些怪异罢了。” 南朝歌赋提倡艳词华章、简文帝用女子口吻写出惜梅叹梅、占为己有、风情万种、《梅花赋》描写梅花辞藻细腻华美亦世间无双、而世人看重诗格、简文帝诗词没有皇家气象、模式未免偏狭、缺少君临天下的气度、因而对这篇赋不推崇。 “大人们或认为这篇赋诗品不高,但宋玉绰想谁人道梅花尽现沧桑顽强,其花色妩媚,又多见和初春碧桃,”宋玉绰在树下采一枝半开红梅,“老爷不也见过吧?” “药女误解。宋玉绰并不是贬低《梅花赋》。只私下认为这篇赋应该是女子的工整小楷书,不是飘逸行书。” 习字内容而须分为三六九等者,吾难服其诡谲之理,诘之曰:“则大人们认为吾所书写者何宜?” 齐韶突然挨到宋玉绰面前,拉住宋玉绰那掐梅枝子右手指导宋玉绰写地上。 wap. /91/91277/20074377.html 第十四章春日晚来 春日晚来,卉木如茵。仓庚喈喈者采蘩祁祁。 宛如那一日紧挨着躲进窗帘后,但这时他熏衣香却没有让宋玉绰眩晕厌恶,夹杂着梅花幽静的香气,两香互补,让人扑朔迷离。 过了好久,齐韶才松开宋玉绰的手说:“《梅花赋》中幽怨之情没有《诗经》中这一句多,春日虽姗姗来迟,终有花木扶疏、莺歌燕舞之时,冬天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为飘落的梅花烦恼呢?” 他握住宋玉绰的手写出来的文字有些歪曲变形了,宋玉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无意中再一次连接到了自己身上。宋玉绰知道他的心事,只是没有说出来。宋玉绰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宋玉绰想了很久。他说的是什么?宋玉绰却说不清楚。他是为了什么而写的呢?宋玉绰当日卧在雪地里,便想知道,可是情丝三千条,剪断又何尝易呢,宋玉绰是一直苦于落尽梅花,即使柳树抽出了新芽、生了新叶,近了春却不愿意相认。 齐韶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死板的书读给宋玉绰听,说:“外边坊间笑话书拿去和你读,人会变的不灵,再说你有个女儿家里,也别老读文绉绉的话,“再说这几天你总是板着面孔,宋玉绰还觉得你还笑里藏刀好看点呢。 齐韶眸子深处躲躲闪闪,宋玉绰又钝又涩,依然能看懂他给宋玉绰带来的一丝奇异。齐韶在他的心中,永远是个谜。他的一生中,有多少故事令宋玉绰为之魂牵梦萦?有多少情思使宋玉绰为之心潮澎湃!不过,宋玉绰认为他和宋玉绰的史官和药女也只是停留在这一点上。 宋玉绰冷冷地说:“谢大人,但宋玉绰长得漂亮不漂亮和大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齐韶略露窘态,说:“宫中女子皆重外貌,吾认为药女亦然,恕不冒昧。” “大人们应该都听过江南地区的病梅吧!宋玉绰不愿意当一棵早夭的病梅!”——鲁先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是一个被人忽视了很久的年代。在这个时代里,宋玉绰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只是在这个时代里。随性如宋玉绰者,更是不喜欢宫廷奢靡消磨人性。 齐韶把玩着的微笑悄悄爬满脸庞说:“漂亮就漂亮吧,折掉精神吧!” 另外宋玉绰更是有苦难言,苦笑着说:“而要是看到宋玉绰那全副模样的话,大人们可能也没有方才的心思吧!”“你是谁?”“宋玉绰就是齐韶嘛!”“宋玉绰是你的朋友!”宋玉绰的声音显得很温柔,齐韶关却不理会宋玉绰,继续说他的故事。宋玉绰把脖间那条真丝围巾拆了下来,哪怕是围巾上绣满了耀眼的百碟穿花纹案也会让齐韶眼前一亮,因为宋玉绰胭脂色胎记。 他似乎看到了绝美的玉器上那些刺目的缺陷,或者绝世画作里那些被悉心掩盖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失败。他是一位艺术家,却又不是画家;他是一名作家,却也不是作家。他是一位哲学家,却也不是哲学家。他是一个诗人,却也不是诗歌。他是个诗人。在他眼里,读到惯有的悲悯之余,更多的是彷徨,不甘心和苦闷。 宋玉绰无意中隐瞒了它几个月,它面前总是呈现着最美好的样子,现在把一百天制成的贡缎织锦撕了和它一起看看,它的回答也是宋玉绰预料之中的。宋玉绰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宋玉绰的好皮相,而他却在宋玉绰眼中见到了他的坏皮相。宋玉绰对他的爱也从最初的爱皮相发展到爱坏皮相上。假如他纯粹只为宋玉绰好皮相。那么他今天应该是完全绝望的,而宋玉绰和他本来应该绝交的。 宋玉绰给他福身说:“天禄阁的宫女阿苑已痊愈,从明天开始宋玉绰就不需要再为她代劳。小女和老爷就这样拜在这里,将来天涯咫尺也只当不知道。” 齐韶尚未从方的惊悸中缓过神来,宋玉绰便用丝巾挡了挡胎记,急匆匆地冲出了西苑,但心里多了一份愁绪,似千山负雪、重似斯人。 后来才知道齐韶还只是看上了宋玉绰的长相。 弃齐韶于内药局前再为陈典药所阻,陈典药持榆木三层提盒于吾手,命吾往把提盒内温之药物奉与承曦堂墨选侍。 失去了司药庇佑的宁姐却在皇宫备受排挤,最近还染上了疾病,身份略逊一筹。在宫中,宋玉绰的任务就是为她排忧解难,照顾好安姐姐的生活起居。陈典药是宋玉绰最熟悉的一个人,是她把宋玉绰从后宫拉了出来。陈典药是谁?陈典药以见风使舵而着称,他明显不把好差给宋玉绰。 宋玉绰故作诧异地反问:“妃嫔们从来就不是传召侍医询问病情的,哪有内药局来诊断病情的呢?” “放你们走吧,哪有那么大的毛病,”陈典药急不可耐的把宋玉绰退了出来,说:“墨选侍是个宠臣,你们绝对不可以开她的罪!” 把宋玉绰推给了内药局有失和气的墨脂宋玉绰和墨脂私下也有过几场唇枪舌战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宋玉绰了。“你还记得宋玉绰吗?”“记得,记得……”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羞涩和无奈,似乎又有些失望。萱安堂、宜春苑、繁花阁……都是些什么书?这样折腾下来,宋玉绰对薛墨脂就更加急躁了,明明病了,还东奔西跑的,估摸着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故作娇态。 等宋玉绰来到宜春苑,却发现春天来了,真的应验了嵌在提盒封盖里那一幅燕子报春的图画,满眼姹紫嫣红、柳丝轻盈?“春有百花秋有实,夏有凉风冬无雪。”这是唐代诗人王之涣在《登滕王台诗》中描绘的一幅美丽景致。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柔风微醺、鸟雀争鸣、宋玉绰走在鹅卵石小路上、走过一片葱茏的竹林、蜿蜒其间、再看争奇斗艳、一座临水各建两层敞开小楼、就是那座繁花阁。 繁花阁里正襟危坐着一位身着宫装的妇女,旁边垂着两位身着米色衣衫的宫女。宋玉绰走到她身边,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她微微地笑着回答说:“宋玉绰叫墨脂福。”宋玉绰心中一阵欢喜。墨脂福是谁呢?放下提盒垂首对墨脂福身施礼,墨脂矫揉造作的笑恣意而出:“那不就是苏药女嘛!咱们真有缘无份啊!” 心里却在想,自己和她并不是冤家不聚头的一对。 薛墨脂一袭水仙色的百褶如意月裙、头顶三副珊瑚攒珠蝴蝶金钗、鲜艳得显得不够夺目,再搭配那副猫眼石耳环。 她还不是一宫主位上,按照惯例最多只会用到两副银钗,而她并不在意越级会用到三副金钗,这可是嫔主子才能容许的行头,真不知道是应该说自己志向不小,或是不懂礼,或是圣上荣宠真的让她闻风丧胆。 墨脂之前和内药局结下了恩怨,总觉得内药局嫌其地位低微轻视自己,现在成了主子,少不了对内药局众人的报复,谁家送了药就是受了自己的侮辱。 她故意大幅度地挥了挥袖子,仿佛是想让宋玉绰看到她袖口里艳丽的苏绣牡丹一般,而宋玉绰只是感到恶心。 宋玉绰从提盒里拿出那只盛着蓝底粉彩、折枝宝相的花浅碗,供奉着侍女们,侍女们供奉着墨选侍们,宋玉绰眼底的波澜不惊似乎令爱显摆的墨选侍们感到颇有意兴阑珊之感。 墨选侍仅仅用手抚摸碗壁却不急不躁地喝起酒来,突然面色一变厉声训斥:“如此凉药,叫宋玉绰如何喝下去。你内药局就这样办事吗?” 宋玉绰先为她吓了一跳,不过不久又归于冷静,说明说:“本来药热是以送进萱安堂为标准,现在送进繁花阁冷却亦属常理。宋玉绰取微温,择侍稍候即可。” “啪”一耳光尖刻而落,这才看清楚是墨选侍旁边的婢女,却见她昂首阔步告诫:“面对选侍为什么不能以奴婢自居呢?这么恶劣的规矩啊!” 宋玉绰一直不愿意声称奴婢减少了自己的地位,在内药局里是这样的,大家都习惯这样。至于那些女奴,则是宋玉绰一生中最厌恶之人。她们在宫内被选侍时,宋玉绰就骂过她们,说“你这叫什么东西!”“你这叫奴儿!而且现在让宋玉绰把墨脂等女人贬称奴婢,宋玉绰真是千万不愿意,但是想起上官婕妤过去所说的话、所感之情,宋玉绰也无可奈何地忍了这一口气,说:“奴婢口无遮拦,赔罪给选侍,可是现在上宽仁厚,皇宫里剽悍妇人都被赶尽杀绝了,废了张氏就是个例子,万望墨选侍能够自重“。 现在上生母地位低微,所以最不能见妾打骂宫女的人,再有宠幸薛氏的人,未必容得下她的恣意。 墨选侍正领略着宋玉绰话语的深刻含义,宋玉绰微微福了福身子,提着提盒掉头离去。 皇宫里有很多小厨房,宋玉绰在晏和堂附近借了一间厨房,不久又把药品端给墨选侍。 薛氏举着碗凑近唇边,宋玉绰微微送气,但突然看见她嘴角维上扬着,抬手把药汁都泼在宋玉绰面上,那碗亦应声着地,墨选侍便用指头捅了捅宋玉绰眉间,说:“你这是安下什么心呢?这么烫手的药竟敢端上来!” wap. /91/91277/20074378.html 第十五章违背宫规 炙热的药汁虽没有像墨选侍说的那么沸腾,但也使脸颊忽地感到针刺般的痛。她对宋玉绰说:“你看,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药吧?“宋玉绰笑着说:“是啊!是呀!““你不爱吃吗?墨选侍再赏给宋玉绰几记耳光,她嫌不够,再叫婢女来掌宋玉绰的嘴巴。宋玉绰刚的规劝没有任何意义,却让她对宋玉绰指手画脚有了更多的仇恨,宋玉绰和她之间积怨已经很久了,这样的结局也就不足为奇。 “如此大好春光,你们不赏吗?那里处罚奴婢们,真是煞风景!”一个声音从屋里传出。“是谁?怎么会这样?”“是宋玉绰的老婆。”“你老婆呢?”“是你老婆!”“是她吗?”“当然不是!喑哑的女声响起,话音因为体弱多病有些中气,但又像琴弦一样灵活不停。 一个女人在百花丛里,殊色但压群芳,只可惜那双眼睛泠泠的像山间的一股清泉。 黛紫色掐金堆绣凤尾裙在裙摆处绣出孔雀开屏图案,那孔雀羽毛完全是金线编织而成,每一节尾羽上面都装饰了拇指大的圆润珍珠,恐怕这裙子上面的一粒珍珠要比墨脂满头的珠翠贵重得多,头顶只需一个金步摇挽一个反绾髻就可以了,缀在上面的三条金链各自串起一粒蓝宝石,发出幽然的冷光。 一切女人在身边,恐怕只是为了陪衬自己的光华,好像自己就是花中牡丹一样,最淑丽的桃花,杏花亦禁不住黯然失色,艳压四方。 宋玉绰和墨选侍一边盈盈的下拜一边说:“明贞小姐万福!” 这样一个艳绝的女子在皇宫里被称为“姚黄夫人”,一是她对牡丹的喜爱极深,二是她的姿容气度奢华胜于牡丹。在众多的女人当中,她是最耀眼的一个。她就是被称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武则天,她也因此而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之前上官婕妤和宋玉绰描述过,宋玉绰还是不相信,这时已被深深地折服了,外表并没有令人羡慕之嫌,但却使人感到自卑,因为真的是无懈可击。 未曾诞育子嗣但位高权重的明贞夫人姚氏,仅用一年时间便晋封为从一品夫人,恐怕在宋玉绰朝首屈一指。在宋玉绰的印象中,她是一位端庄秀雅,温柔贤淑的女性。她在丈夫去世后不久即病逝于病榻上。宋玉绰一直想知道她最后的归宿如何。遗憾的是她长期患病后姿容清减、绮丽华美稍逊一筹。 宫女们殷勤地铺上锦垫并拿着倚靠的引枕后,明贞夫人方才坐在围栏之上。她对着自己的爱妃,说了些什么?墨脂和她一样,也是个娇弱女子。“你的病已经痊愈了?”她问道。“还未完全康复呢!她的目光招呼宫女们给宋玉绰抹了抹脸上的药汁,手拿汤婆子朝墨脂斥道:“圣上为人厚道,见不得人妾欺仆婢以求得后廷的和睦。本宫的心病疏懒了数日,把后宫的大权托付给了陆氏。她不会管你的。” 明贞夫人一句话,颇有鄙夷之意,虽然说宫中的人都知道墨脂就是陆昭容的爪牙,但是明贞夫人却直接指责陆氏,那就未免不讲情面。“墨脂儿,你怎么还在这里?宋玉绰这就把药给你拿去……”墨脂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小纸包往地上一扔。墨脂旁边婢女明显面色不佳,墨脂对此毫无察觉,抱怨说:“小姐不知道,内药局一直有人成心刁难妃子,甚至连药女也故意对着干“。 明贞夫人捋了捋衣袖的皱褶,性情高贵到让人难以接近,冷冽地说:“后廷各司其责,嫔妃问病向来由太医院侍医管之,虽宣召侍医求旨,手续烦琐,却不可私下让内药局助养,违背宫规!” 墨脂立刻慌了手脚,惊惶跪求:“妃子曾经奏请过皇帝,皇帝也同意过。” “啊,本宫还是不知道,”明贞夫人用指头掐着一枝海棠花苞丹寇指甲越发鲜艳,“可您何苦因为这一点事打扰宋赢彻呢?倒不如今天宋玉绰下诏给您宣召侍医吧!太医院右院判长沈嘉医术高明,本宫身体向来被他养着呢!” 现在太后终日躲藏在昭阳殿吃斋,后宫大权由明贞夫人,和妃和陆昭容一同执掌,和妃并不强硬,明贞夫人的位份比陆昭容要高得多,所以宫里很多事都要明贞夫人做主,自然也就是明贞夫人身体不错时。 且以墨选侍品阶卑微,完全不用劳动太医院右院判的身份,明贞夫人突然抬了起来,墨脂受宠若惊地忙拜了起来。“这是你给宋玉绰的礼物?”宋玉绰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那是宋玉绰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这是什么啊?明贞夫人这句话落在宋玉绰耳边的就只剩下沈嘉这一个名字——沈未病之父,硬是不情愿地把它抛在脑后,宋玉绰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明贞夫人斜睨着宋玉绰,视线停留在脖颈处胭脂色胎记之上,然后忽地一转,命人说:“您也下来,这样沈司药就不必费事了!” 汤药泼面,外加那几个耳光,等回内药局里,宋玉绰脸已高又肿,陈典药领着一班宫女上门寒暄,仿佛等待与宋玉绰见面的玩笑,那暗褐色的药汁从脖颈处落进衣衫里,数缕发丝缠绕着,宋玉绰能想像出这一刻宋玉绰有多狼狈,掩耳躲避他们窃笑。 突然乔希冲了过来,拉着宋玉绰的手,快步进了内药局一直走到房间,把门打开,翻出了药膏,轻轻地给宋玉绰抹了一下,悲悯地说:“墨脂那个女的是疯了,折磨你到这地步吧!” 宋玉绰无力回天:“墨选侍之疾交太院右院判主,您记着和沈司药商量吧!” “那个女的不知道交什么好运气,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用,”乔希把药盒盖好说:“可是陈典药又是小气的,那么折腾人啊!” 由于司药特别关照,嫉妒之人很多,本人在内药局人缘寥落。有一天,宋玉绰在街上闲逛时遇到一个叫温典药的人,他给宋玉绰带来了两包感冒通片,宋玉绰很好奇,于是就问:“这是什么?现在妒忌突然发作,宋玉绰苦笑了一下:“领事温典药体弱多病,前些天和沈司药商议让领事典药让人,这事你们应该也清楚,陈典药雄心勃勃,没少用宋玉绰拉人。” 倏尔内心寂寞如深沏了一杯冷茗,辛酸沁入心扉。宋玉绰在想:齐韶是怎样一个人?他是怎样一个人呢?齐韶在《笑林》里说过:“人的一生,不过是一张书笺而已。可是,手指一接触到那张茶色书笺时,脸就瞬间刷了起来。 面前有一茶色书笺散发着素淡白梅的暗香,笺的右边爬满了一枝雪梨花,中间只有两行行书,“孤芳犹可自欣赏,佳人怎奈独殇”,笺的排版,画意和宋玉绰当日笺竟然极为相似,字迹恰为齐韶所写。 宋玉绰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两句诗,恐怕也正是他把书交给宋玉绰的原因吧,就连齐韶也察觉到了宋玉绰的悲苦,沈未病从不知,怎奈独殇呢,人们最怕一个“独”字、独乐、独忧... 宋玉绰忧郁地笑了,原来不止宋玉绰一人痴儿了,他竟然还抱着和宋玉绰差不多的执念。宋玉绰在他面前,就像个小丑小鸭一样,毫无光彩可言。宋玉绰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脸太丑了!宋玉绰想,他一定是为宋玉绰的相貌而苦恼吧?还好两个人不需要相见,而宋玉绰把现实中的丑恶暴露给了他,所以宋玉绰不需要苦恼该怎么应对。 宋玉绰的手指在那张书笺上轻揉了一下,恍恍惚惚间,大脑里电光火石的一片,是不是真的就是...?宋玉绰的思绪被拉回了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夏日午后,宋玉绰和几个同学一起在操场散步。忽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老师!老师!“宋玉绰们循声望去。宋玉绰扑倒在黄花梨木大理石铺的圆桌前,接过素瓷茶盏,便泼在书笺之上,那颗难以释怀的心才又悬了起来。 这一刻寂寞似乎早已成了一件小事情,多了怕在手里松溪纸上。 松溪10位工匠费尽3年时间制作了一个书匣,其中最奇特的是写在松溪纸上面的文字可以用净水洗掉,晾干了就可以再用,这样周而复始,而且松溪纸的材料夹杂了松针,纸上面的纹路依稀可以看到松针条理。 父亲做官的时候书法颇有名望,曾被先帝敕封为半扎松溪笺。小时候宋玉绰和弟弟也经常用这种松溪笺泼水玩耍。如今指尖上那似曾相识的手感,让宋玉绰望而生畏。真不知道齐韶是怎么获得这么名贵的松溪书笺的。 除非是他实在是宋玉绰最不愿意碰到的那一个,否则宋玉绰捧着膝盖坐在床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仔细一想,齐韶又怎能仅仅是一介弘文馆史官呢,回想起当年天禄阁里,自己翻的书、记录史料的书无非是信手一翻,仔细读的书多是有关政论的,史官又何必去钻研那些呢。 是命运流转还是无法躲避?宋玉绰坐在书桌前,眼前是一沓厚厚的书。 wap. /91/91277/20074379.html 第十六章转移 这已不是宋玉绰第一次翻阅这些书了。宋玉绰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它们。宋玉绰不放心地半倚着榆木开光条几,侧着头去看妆台那张忘了合的檀木架菱花镜时,捂在松溪笺里的双手不禁松了下来,任那张书笺无力回天。 惴惴不安中挨过3月,日子过得一切如常,没有人打扰,只留下满脸墨脂斥责的肿胀印记,心才渐渐释怀。可是,在这一天,宋玉绰忽然听到宫中一个叫张生的大臣说:“朕的皮肤太黑了,连皇帝都不喜欢!“这话让人觉得很奇怪:难道宋赢彻的身体真的不好吗?想来宋赢彻还是个贪色之徒,自己身上的胎记肯定让他大失所望,于是也就把自己的这个恶梦给忘得一干二净。 3月3日上祀节是文人雅士曲水流觞之日,这种雅事没有做女人分毫,但从太宗朝开始,为文端皇后的幺女福国公主而任性地说了句“什么叫3月3日女人没有风雅集”呢?,又有无数的帝王和大臣为之奔走呼号,甚至不惜废寝忘食地大动干戈。这便是唐代宫廷中盛行的一个节日——女儿节。,宠公主不正常的太宗两口子于是下诏把三月三日这一天定在那个女儿节上,时间一长于是古往今来一直流传至今。 其实现在的女儿节早已经偏离了那个时代的本意,本来贵族女子之间举行的雅集聚会应景的人就很少了,皇宫里的妃子也没有热衷于此,只有那种悬铃许愿习俗越演越烈,皇宫里民间在3月3日那天就可以看到挂在树梢、随风飘摇煞是好看的铃铛。 相传当日把铃铛挂于心爱的花树之上,挂地愈高、铃铛做得愈精致,那个心愿就愈容易为花神所听见,因而得以实现。这故事流传至今,已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习俗。然而,这是否真的是一个美好的神话?它是否真的能改变人们对铃铛的看法呢?宋玉绰想,答案恐怕不会太多。但宋玉绰不以为然,这几句话听起来更像铃铛作坊散播的流言,所以乔希接过了自己托熟了的那对铃铛,并把其中一个送给了宋玉绰,当时宋玉绰并没有太多的兴奋,而是随手一放铃铛就埋在地下继续抄写处方。 “今天是女儿节。为什么还要当书呆子呢?乔希不禁埋怨宋玉绰。 说完她把宋玉绰往外一拉,宋玉绰死抓桌案求饶:“就容宋玉绰等一会儿吧,裴姨催了要,铃铛迟早也是挂了。”裴阿姨见宋玉绰不高兴,就说:“你去吧!”她说完,就拉宋玉绰出去。宋玉绰想,她一定是要让宋玉绰去悬铃才肯离开的。事实上宋玉绰一点也不想悬铃了,因为悬铃要问的多是男女情事,自己一个人,还问什么呢? “走的太晚了。花神睡了呢?听不见心愿会很惨的!”在宋玉绰的再三追问下,乔希才说:“你看,宋玉绰的愿望是什么?”“宋玉绰想去看看花神。”她的眼神里透着兴奋。乔希强词夺理地和宋玉绰缠缠绵绵之间,衣带上悬挂的青墨色五瓣梅花络子吸引了宋玉绰,难道乔希还有恋慕之人? 宋玉绰忙岔开话题笑了笑:“妹妹那么着急挂铃铛应该是没有亲人了吧!请花神娘娘完成吧!” 宋玉绰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仿佛正中了真相,乔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脸上染上了红晕,突然放开了紧紧抓着宋玉绰袖口的双手说:“快走吧,走了也没关系,还是来开玩笑吧!” 两人谈笑风生,裴姑姑踱了进来,放下药箱说:“锦年啊,方子迟抄抄也好,宁顺仪也托宋玉绰送个铃铛给您,您没挂上去可惜啊!”锦年面露难色地说:“宋玉绰是不想挂的。”裴小妹道:“那你能不能让宋玉绰把铃铛取来?”锦年答道:“当然可以。”“不行吗?谢长安拖到了上个月初才被提拔为顺仪,尽管来的晚了点,但也能看出来她终究是在圣上的心中有了位置。 说着说着,宋玉绰手心就多了个娇艳欲滴的赤金铃,铃外刻缠枝并蒂的莲花图案,那个铃挂钮还都刻着一对交颈鸳鸯呢,粉红的丝带垂下来,上面绣着碧色缠满藤蔓,相比较而言,乔希和宋玉绰镀银铃,实在是天差地远。 乔希瞬间惊呼一声:“宁顺仪对你好,宫里娘娘都用得这么讲究!” 宋玉绰接过铃铛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挂还担心辜负谢长安的一片真心,迟疑中,裴阿姨笑了笑赶紧将宋玉绰和乔希推了出去。 从内药局出来,外面果然已是铃铛满树,有大小之分,也有高低之别,最为夸张的就是善荣堂门前一株百年海棠上满铃铛下满铃铛,找不到一个空枝,那个树干竟然被铃铛压到要伏地。 这情真意切的场景,让宋玉绰忍不住莞尔,花神怕会被铃铛压死走不了路,三月三对于花神来说怕是煎熬。 乔希迅速找到承曦堂里那棵层层叠叠开满鲜花的李树,挂铃而去,在她的祝祷声中,宋玉绰亦知趣而去。 早知道皇宫里没有宋玉绰心的梨树了,还在皇宫里游荡。这是个春天,春意盎然,却也有些许寒意,春寒料峭。宋玉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一片绿油油的树林,不禁有些伤感。恍恍惚惚中竟然来到天禄阁前,只可惜如今的天禄阁大门紧锁,估计阿苑还在偷着闲着。 不知不觉中还会再来,这2个月可能是来的太勤了,自嘲一下吧。宋玉绰在一个清晨醒来,推开窗户,一阵寒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这是否预示着一场大雪即将到来?推开房门,看到的是一片洁白的世界。正要扭扭脚步,但见天禄阁门前那三棵纯白辛夷的树木,一时间如飞雪铺满了宫墙阡陌一般,梨花飞雪也大致不过如此,这时寻不到梨花了,姑且用辛夷花取而代之。 叹着叹着,宋玉绰双手合掌,把铃铛埋于掌心,曾悬铃许了祈愿和心爱的人琴瑟和好,白首偕老,而今一切都转了形。宋玉绰知道,沈氏是宋玉绰心中最柔软的那个人。她曾对宋玉绰说过一句话:“你若不想死,就请去死吧!”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说出这句话了。宋玉绰不能插手争三千宠,沈未病和宋玉绰两个都不欠,姻缘好像和宋玉绰没有干过,宋玉绰能得到的恐怕也就只剩下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踮起脚尖就要挂铃了,偏是那风和宋玉绰搅和着,树枝晃动着,宋玉绰无论如何都抓不起来,突然觉得背后似乎有股暖烘烘的空气在流动,一只手重叠着取走了宋玉绰手中的金铃,那只手宽宽而不失去柔腻的光泽,在宋玉绰认出的人中,唯有他拥有如此美丽的双手,但这一刻宋玉绰离他是如此的亲近,不容宋玉绰回头和他四目对视。 而且宋玉绰已经猜到了他是谁了,他突然出现宋玉绰很难淡定,宋玉绰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情绪,轻轻地问了一句:“老爷今天为什么要去天禄阁?” “想去寻书,没想到这里落了锁。”齐韶刚从外面回来,就这么一句话打断了宋玉绰和她的谈话。“什么?锁门?”宋玉绰不解地问。“是宋玉绰。”齐韶点了点头。齐韶很轻松的回了一句,帮宋玉绰把铃铛系上便再也没有那么难堪的距离感,而宋玉绰却如释重负,微笑着说:“今天是女儿节,宫女们要放假啦!” 远处杳杳飘着昆曲柔糯唱腔的引引,伶人腔调醇厚,应该就是名伶了,隐约在永寿殿那畅音阁里,戏班子们都在演唱《游园》那一出,《牡丹亭》本就是宋玉绰喜欢的剧目,原来只是觉得临川四梦里只有这一出,唱词雅不如戏曲,闲来无事欣赏时感觉娴雅很好,现在恍惚之间却发现了那些优美动听的演唱,好哀怨好伤感。 杜丽娘伤了春意,宫中女子何乐而不为?春去秋来,时光如梭。如今,她又要过着一个新的春天了。杜丽娘是个闲不住的人。”春无花不艳,夏无月不圆。宫墙之外之美,此生恐无缘得遇。“良辰美景奈宋玉绰何,就赏心乐事谁庭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既然您心里充满了愁思,也不应该再听到如此伤感的曲调了,您该看到宋玉绰赠您的书笺了吧,”而且齐韶也没有欣赏那曲,似乎是刺探,“孤芳犹可自赏,佳人怎奈独殇?” 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似乎是那么的暧昧,风摇曳着金铃,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言谈之间他又走近了宋玉绰,而宋玉绰也毫无来历的一阵忐忑,齐韶永远是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如风,很难捕捉到一丝丝的缕缕。 一阵沉默之后,约察觉宋玉绰的惊慌,他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晃过宋玉绰面前那一尾黄澄澄的辛夷花瓣儿时,宋玉绰这才如释重负,他走近宋玉绰只是伸手把宋玉绰头发鬓边沾满辛夷花花瓣取下来,但这时宋玉绰心里有种忧郁,似乎刚刚宋玉绰正莫名其妙地盼望着多一些。 wap. /91/91277/20074380.html 第十七章兰若堂 宋玉绰转过头假装欣赏那个金铃,然后言笑晏晏地说:“大人们再来帮助宋玉绰一次吧,以为大人们最后一次是被宋玉绰吓走的,以后就不见面了!”“你知道吗?上次他把宋玉绰吓得差点哭出来。”他说,“他是宋玉绰的老师,宋玉绰很怕他。”“为什么?”“因为宋玉绰的脸不好看。宋玉绰故意提醒他要记住自己丑陋的胎记。 “这个金铃很美,”齐韶避之不及,那双有着玉色光彩的手摸到那个金铃时,金铃似乎被它挠得痒痒的,响了起来,它问:“不知道你还许了个什么愿?” 这不是他该问的话,宋玉绰就不用回答了,果然没等宋玉绰答话,齐韶就自顾自地说:“想把它吊得足够高,那个心愿就能实现了,就应该学着人家用梯子把铃悬起来!” 原本今天想要客套的和他说话,不防再次被这句话逗得开心,宋玉绰扑哧一笑说:“可惜宫中没梨花,要真有,哪有什么宋玉绰真去借梯的呢?” “您爱梨花吗?”“为什么要这样回答?”宋玉绰反问她。“因为你是梨花。”“为什么不说你的名字呢?”齐韶笑着问。“因为宋玉绰想说你的名字。齐韶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宋玉绰一眼,那双眼睛里的墨色搅在一起,隐藏着暗涌的光芒。 “对呀!可是皇宫里没有一个人,只能用白玉兰来凑这个数目。”“辛夷花?你不知道吗?”“当然不记得了。”“辛夷是什么植物?它怎么会这样香呢?”宋玉绰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和不解。宋玉绰躲避着那双莫名其妙的眼睛,攀上一枝辛夷花轻轻闻了闻,漠然地说:“那既然不再是心里最爱的花,也就无所谓挂高不挂低吧!” “梨花呐,遗憾的是宫中果然不存在。”齐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叹道,“真是遗憾啊!”“宋玉绰知道你一定很伤心吧?”齐韶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时齐韶仿佛在回忆最美的时光,想梨花一直勾人情殇时,自己估计也会回想起最苦的回忆。 脑海里不由冒出苏轼那首《东栏梨花》轻轻念着:“梨花浅白杨柳深,杨柳飞动时满城花。愁绪东栏两棵雪,平生见几清“。 宋玉绰正在孤身一人怅惘的时候,冷不防把手抓了起来,齐韶不容许宋玉绰有丝毫的怀疑,吩咐说:“你们随宋玉绰到一处吧!”宋玉绰边说边朝那个地方跑了过去。他一把拉住宋玉绰的胳膊,说:“快告诉宋玉绰是谁把你给抓到这里来的!”宋玉绰说:“齐韶是宋玉绰的女朋友吗?他盛气凌人地把宋玉绰拉了出去,还不叫宋玉绰问个究竟。 宋玉绰惶恐地被他牵起分花拂柳,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一色青色琉璃瓦檐角渐渐露出锋芒,再被层层叠叠烂漫花树挡住视线,若非拥有整面高耸的宫墙,风景恍若江南云水人家一般,倘若他现在就是牵起宋玉绰的不过寻常人家而已,多么美好,当那雕栏玉砌铺到宋玉绰们面前时,那颗心忽地一落,难道他想把宋玉绰带到哪座宫殿里,难道真的让宋玉绰当他妾吗? 一路上宫女们都让步到道边,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宫嫔欠着身子问她安在哪里,他都没有理会。宋玉绰从她身后走过,见她双手捧着一篮清茶,便上前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她低头道:“给皇帝送饭吃。““送什么饭?跪和道旁边的宫人好奇的打量着宋玉绰,大致上正在揣测着宋玉绰是什么时候被列入的另一个新宠。宋玉绰扬起衣袖,惊慌的掩面。 齐韶把宋玉绰引到了一个宋玉绰未曾入内的殿阁里,殿阁前挂着一块漆金匾额——“兰若堂”三个大字。 宋玉绰本来还经过这个锁着的殿阁呢,那一匾则使宋玉绰感到很有意思,皇宫里的匾都出自本朝太宗时期书法家郭振之手,用笔遒劲、一色飞白,只有兰若堂一匾流丽清婉如妇女所题,而且富有佛教意味之名,更让人心向往之。 只可惜这个殿阁一直被锁住,一直未被打开的日子,乔希称这里原居住有先帝宠姬——安妃,显庆二十一年盛宠之人暴病而死。 成襄太后嫉恶如仇,对安妃恨之入骨,威胁拆毁安妃的宫室,所幸且为了付诸实现。建福宫是当时全国最大的皇家行宫之一,始建于隋大业年间(公元605年),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北15公里处,占地60余万平方米。其宫殿布局宏伟壮观,建筑形制严谨典雅。不过,兰若殿阁的光辉历史随即嘎然而止,有人说从此住在兰若堂的宫嫔们皆不得安宁,后来更是爆出闹鬼之事,兰若堂随即成了宫人们的噩梦,此殿阁亦因此被查封。 到处都是诅咒和诱惑之地,齐韶今天领着宋玉绰走了过来,双手附在宋玉绰眼睑上说:“先闭上眼睛吧!宋玉绰别说睁着眼睛,你们也不准睁着眼睛!” 他孩子气的行为惹得宋玉绰没来由地大笑起来,因为他不是自称为“朕”,所以这个时候宋玉绰姑且把他仍当史官齐韶。 乖乖地闭了眼睛,齐韶双手力道已柔和了很多,宋玉绰任由他拉着走,这一刻让宋玉绰更加宋玉绰吃惊的是宋玉绰布鞋踏上这个步廊竟然发出了一种特别曼妙悦耳的声音,就像宋玉绰踏上玉石一样,稍微用力就会被宋玉绰踩破,宋玉绰脚步越来越轻,但那一声声的响声还是绵延不绝。 突然齐韶停了下来,宋玉绰毫无准备,竟然一下就碰到了他,而他也顺势把宋玉绰抱在怀里,如此亲密的关系让宋玉绰身体很不舒服。齐韶笑着对宋玉绰说:“你看,宋玉绰们就像一对恋人,你是宋玉绰的老公,而宋玉绰就是你的新娘。”齐韶的眼神很温柔。“是吗?他似乎感到无比自然,并不在乎宋玉绰羞怯难堪,只对宋玉绰耳旁吹着风,就像夏风从荷塘中划过,泛起了一层又一层波纹,想说:“睁开眼睛。” 清风吹得宋玉绰前额碎发乱飞,飘飞的梨花没有寂寞飞进眸子,一树又一树被覆压而生,满地层层叠叠的梨云落雪、哀怨而落,这个皇宫里竟然还留着梨花,让宋玉绰恍若隔世,诧异的伸出手去接了一瓣落英来,断定是梨花毫无疑问。 齐韶早已松开了手,宋玉绰从步廊上跳下来,捧了一大堆梨花,洒在天空,隔花如雨,回头看齐韶的背影,这时的他正在恍惚中对宋玉绰笑,虚妄的仿佛是隔世。 他也从步廊上跳下来一步一步地走近了宋玉绰,而宋玉绰并没有闪躲,整了整衣衫、行了叩大礼、毕恭毕敬地说:“妃子苏氏锦年来朝见宋赢彻了!” 他把宋玉绰扶起来,手拿着宋玉绰碎头发说:“瞧你那副模样好像早知道了宋玉绰身份。好生没兴趣。是不是宋玉绰打扮得很不象?” “您给了宋玉绰一张松溪笺,”宋玉绰轻闻手心残存梨花香,从容不迫地说:“又忆起您在天禄阁翻书目时,宋玉绰又何必诧异呢!” “宋玉绰顺手抽了张纸条,居然是松溪笺”,他故作自责状说:“宋玉绰运气咋这么好呢?本来还要再蒙蒙在鼓里几天呢!” 宋玉绰笑着不置可否地称赞道:“您的诗句写得非常优美,那首《笑林》写得非常漂亮。” 齐韶眸里似闪着淡淡的光,不似平日里的性情自由,似受思绪的羁绊,问:“如果有个人,愿与你相伴,你是否仍是独殇?” 他这句话好像讲得异常辛苦,宋玉绰却听起来很不容易,他高高在上君临天下,本来就用不着管宋玉绰这样一个小丫头想要还是不想要。 可以肯定地说,宋玉绰不恨齐韶甚至坦言自己对齐韶有着细微的感情,在得知齐韶就是皇帝时,那点感情就成了隐患。齐韶是个好男人,但宋玉绰不喜欢他。因为他太优秀了,宋玉绰不愿意把他放在一个好位置上。所以,在宋玉绰眼里,他只是一个平庸的男子。吾一介寒微之女,帝王之爱乃求之不得之妄也。 宋玉绰对帝王充满了抵触情绪甚至是仇恨,因为他一个人毁了宋玉绰一生。然而,当宋玉绰遇见他时,却有了一丝欣喜和感动。他是个才子,才情过人,才思敏捷,才华横溢,是宋玉绰的良师益友。但宋玉绰却不喜欢他。他是宋玉绰的帝王身份的象征,宋玉绰曾在他身边工作过多年,他曾在宋玉绰身边经营过一个小小的浣衣局为宋玉绰遮风挡雨。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改换史官齐韶的身份和宋玉绰熟了起来,如今却这样诚恳地盯着宋玉绰看,拒这句话,瞬间如鲠在喉了,只有俯首静默着,拨弄着手中的翠玉手镯。 “过了一会儿朕就让江川挑选一些机灵的奴婢去吧!” 他用“朕”来表示自己此时此刻就是梁朝国君萧观衡的身份,朕最终也不能推辞。那天夜里,宋玉绰和几个朋友一起出去散步,走到一个小胡同里,忽然看见有个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宋玉绰抬头一看,原来是皇帝,他正坐在那里,神情严肃地看着宋玉绰们。宋赢彻再跟宋玉绰聊一会,宋玉绰一头雾水地听着,过了很久才回神来,而他已经走了。 wap. /91/91277/20074381.html 第十八章浣衣局 只有宋玉绰一个人站在空荡的殿阁里,梨花白了空和孤独,这一刻更安静到连自己呼吸声都能听见。宋玉绰站在窗前,望着眼前这一片空寂景象,心中不免有几分悲凉。宋玉绰想,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宋玉绰已过不惑之年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好不容易起了风,叶影婆娑才让宋玉绰感到自己还活着,并不是游魂。 阿兰若在佛教中,即为寂静之地,与世间繁华清修之地相去甚远,惟愿宋玉绰宫闱人生之始亦能像静修一样稳扎稳打。 就是自己知道,心愿很难实现的。宋玉绰和丈夫在一起时,他曾对宋玉绰说:“你可以把自己交给一个女人。但必须是宋玉绰最爱的人。“这话让宋玉绰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是宋玉绰的丈夫。这一刻他替宋玉绰重新开启了深锁兰若堂,让宋玉绰一介寒微药女独自住在主殿中,再一次成为梁朝后宫所没有的恩惠,势必引来无数人的猜忌。 兰若堂里人去楼空,宋玉绰没事便坐步廊赏花。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宋玉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从楼上掉了下来。“怎么啦?怎么会这样?”宋玉绰急忙跑过去,一看:啊!兰若堂虽为封禁殿阁,但馆阁却纤尘不染、整洁整齐,推测可能经常会有专人打扫,甚至塘边八角枫叶也有剪枝之痕,似乎庭院原主昨天刚刚离去,相较之下,有专人照管的天禄阁竟然恁凄凉。 内侍总管江川虽然已是花甲之年了,但处理事情的效率一点也不输于青春,过了一时辰,就领着四名宫女来到兰若堂。 江川伺候了两个朝代,瘦的佝偻的身子,两鬓染满了岁月的斑白。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江川早早起床,穿好衣服,在庭院中漫步。突然间,他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是个年轻男子。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眼角的皱纹就像雏菊开了一样,估计这是历经宫中各种遗留的印记吧,化妆得很干净,银色镶嵌着绿松石的腰带束得有点松了。他这一刻虽然没有露出微笑,但是眼睛里还噙满了盈盈的笑,只是那种恰如其分地笑得有意为之,似乎只是自己带了一个面具,而不是寻常巷陌口处坐在藤椅上那位老者慈祥而自在地展开笑颜。 江川遥指着这一刻跪倒在庭院里的四名宫女说:“也先让苏药女挑选几名使唤宫女吧!” “江总管挑了,自然也就该好好干了。”“江总管是个不错的人。”“你看他,长得真漂亮!”宋玉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你说什么呢?”宋玉绰问道。宋玉绰笑了笑,目光扫过廊上垂首站立的七、八个粉衣宫女们,看上去也不过是大了一、二岁。 近身宫女当为精心挑选的心腹之人。本人没有官宦女儿好命格,可以由娘家领婢女进宫。这在当时的官场中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但江川却是个例外。宋玉绰和江川同为江南名妓,宋玉绰们的关系非常融洽,彼此都很尊重对方。江川也不例外。江川执掌禁中内侍之职,其所挑内侍自然不成问题,但宫女归尚宫局统辖,江川鞭不可及,吾恨其左右置其手下眼线,生无穷是非之嫌。 尽管宋玉绰故意挑剔,大有反驳江川脸面的嫌疑,可宋玉绰心里仍是一横二横、话锋一转笑着说:“只不过宋玉绰现在也是药女了,还不敢动用这么机灵的宫娥姐姐。不如在浣衣局里选俩吧,比较合适。江总管觉得怎么样?”粉衣宫装就是和宋玉绰同样是从九品上的,宋赢彻到现在还没有对宋玉绰进行位的划分,宋玉绰以这个为由推托还在情理之中。而事实上,宋玉绰离后宫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这条路上布满了监牢和刑场,只有那些被流放到此的女囚才能幸免于流刑之苦。浣衣局在掖庭之内,是宫人的聚集之地。这可以说是皇宫里最凄凉凄苦之地,预料没有人会在此安眼线,所以宋玉绰执意到浣衣局讨宫女们。 江川余光敛了敛,略一沉吟,没有劝阻,循着宋玉绰的话应了。宋玉绰握着他的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忽然间,一股热气从心底涌出,将宋玉绰和他紧紧地拥抱了起来。他迅速叫来尚宫局里面负责宫女名录的司簿让她陪宋玉绰到浣衣局去。 调度宫女之事本应由尚宫局正五品尚宫掌管,如今担子全落在副官司簿上。她深知副官司簿与尚宫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稍有疏忽便会给自己造成极大损失。因此,她时刻绷紧安全这根弦,随时做好防范措施。但事与愿违。尚宫局是萧素素管理的机构之一,主要负责安排陪嫁宫女的工作。如今太后对佛、诸事求简素朴,一心想剪裁衣食,昭阳殿宫女内侍其余十人不足,萧素素勉力侍太后,已腾不出心问尚宫局。 掌管宫女的担子一半分在尚仪局身上,一半全部落在司簿身上。这一日,宋玉绰在闲谈间忽然发现,司簿的身影出现在了紫禁之中。他一身戎装,头戴斗笠,身穿深绿色长褂,脚蹬黑色短靴。这个司簿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务实机灵的人,后面跟了四五个宫女来风来火往,她边走边返身跟一位宫女交代了一些事情。她很巧妙的和宋玉绰点头见了面,用不着为难和宋玉绰还没有被封侯的地位,她没有和宋玉绰有多少客套,更没有好奇的问这个问那个,两人一路无语走进浣衣局。 这里虽为贬谪犯妇之地,但浣衣局算是宫内最热闹之地。她每天早出晚归,穿梭于宫墙内外,忙了一天又一个夜晚;她也常常在这里与宫女们一起劳作、娱乐、嬉戏。“春寒料峭二月天。来来往往的宫女穿着简陋的素色布衣、浸了水渍的衣袖高高地挽了起来,顾不上乱发乱发,或垂下头抱着大篮子衣服来回送去迎接,或扑打着快被打磨好的搓衣板搓洗,或手持木碾拼命地捶打。 凄苦源于浣衣婢子满脸的忧愁和手上一层又一层茧。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伤口。而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群人,他们每天都在面对着这样一个事实:自己已经老了。这是个事实吗?许多人已经麻木了,累得没有能力在家门口抬起头看着生人。 宋玉绰和司簿踮着脚丫穿过5米宽的大水池子,这时正好有个浣衣婢把木盆碰翻在地,肮脏的水瞬间泼在宋玉绰下摆上。宋玉绰连忙弯腰去扶她,却被她拽住。“你这是怎么啦?“她问,“宋玉绰不知道……““你知道吗?那个婢子惊恐万状,扑倒在宋玉绰旁边,拿着沾了脏东西的裙子,跪下来给宋玉绰擦干净。然后那个浣衣婢不住地磕头请罪,怕宋玉绰责怪她。 一直躲进屋里休息的浣衣局管事宫女这一刻刚迎上来就发现部下当着司簿的面有岔道。只见她双手捧着一个小纸盒,里面有一只黑不溜秋的小老鼠。宫人赶紧把它送到太监手中。太监打开盒盖一看,是一只死老鼠!面不能挂,厉声斥责婢子,边赔笑边说:“也让姑娘和司簿赎了罪,这个浣衣婢的手和脚都很傻,偏生哑巴了。” 婢子是被拖着走的。宋玉绰同情地看了看婢子。“是你,让宋玉绰们去挑些浣衣纱来做吧!”宋玉绰说。“什么?你也不知道吗?”管太监不高兴地说。“谁知道呢!管事宫女逢迎凑上去俯下身为宋玉绰抚弄衣裙上的积水,司簿嫌恶地扫了一眼浣衣局里肮脏的浣衣婢一眼,不耐烦地对管事宫女说:“就这样吧!宋玉绰手上有正经事可嘱咐你们,你们去帮宋玉绰挑选十来个浣衣婢吧!手脚勤一点吧!” “浣衣婢女身世高低贵贱贱之分无妨,”宋玉绰挽起衣袖,补充了一句,说:“虽同受惩罚,却不能因为偷鸡摸狗而受主子消磨,不能因为人前人后啃根、卖主而更加厉害。 管事的宫女们满脸疑惑,仍照做。宋玉绰说:“这里面有什么秘密?”管太监笑着说:“你去看看吧!”宋玉绰便来到了内殿,只见司簿正坐在那里。他正在忙什么?宋玉绰和司簿介绍到空旷洁净的内院,等待一炷香功夫,管事宫女领着10多个浣衣婢讨好地对司簿和宋玉绰说:“这一切都是合起来要的!” 十来个人垂着头站着成排地等着宋玉绰的头发,包括和裴姑姑年龄相仿、眼角皱纹纵横、年龄最小但比宋玉绰还要稚气、十二、三岁样子、更是和宋玉绰一般般韶华、但眼里早已没有妙龄女子般的愤怒,就像久别的擦着镜台蒙上尘埃、低垂木然的女子。 宋玉绰逡巡着走了一圈,似乎从其余的人中选出来并不简单。这时,一位穿着黑色旗袍、梳着马尾辫子的小姐走了进来。她身材纤瘦,五官清秀。宋玉绰示意她坐下来。“这就是宋玉绰。”“是什么人?宋玉绰顺手拿起侍女们献上的粉底斗彩茶盏和胳膊划了一道弧线,秀给他们看,说:“这简单问问,各位大姐只消说说宋玉绰手中拿着什么呢?” 浣衣婢女都先微微一惊,不敢相信宋玉绰问了这么一个很简单的话题。宋玉绰问她们:“这碗里有什么?”“没有啊!”一个浣衣丫头回答说,她把碗倒过来看了一眼,又继续说,“这碗底是清水。过了许久才有细弱蚊蝇之声说有碗口水。 wap. /91/91277/20074382.html 第十九章回应 终究是浣衣婢摆脱掖庭煎熬的绝好时机,有打头阵的,然后答得热热闹闹,有特别三思而后行,不愿轻言。宋玉绰也不例外。宋玉绰想,这应该是因为宋玉绰对这个问题有兴趣吧?宋玉绰不知道为什么宋玉绰总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宋玉绰真的不懂吗?一位浣衣婢,却对宋玉绰顶顶巧妙地回答道:“主子所说的就是一切。”这个婢子进退维谷,不愿浣衣局中也暗藏奉承之人,实在是让宋玉绰始料未及。 这时有个十二三岁生得稚气未脱的圆脸婢子挺身而出,爽脆地说:“娘娘没有给奴婢一口酒,奴婢也不是大罗神仙。怎知那就是水、茶、杏仁露之类呢?” 婢子直言不讳,管事宫女若不是碍着司簿在现场,怕是早被训斥一顿。可是,这一次她的“骂”,却给宋玉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上午,宋玉绰们正在院子里闲谈,忽然一阵清脆的叫声打破了寂静。宋玉绰倒很佩服那个婢子的率直。宋玉绰确实没给足够的条件。 随便试试,尝试人心百态。这是宋玉绰在《作家》第6期上看到的一篇文章。题目是《谁是心中最优秀的作者?》.宋玉绰觉得很有意思,但又觉得有些话要说,因为它太重要了。宋玉绰没有发表意见,表情安详地盼望着更美妙的回答。 “奴婢闻起来香,此茶就像龙井一样,只是七、八月间采来的末等茶,再加上泡得不合适,没有用沸腾的开水,使用温水后,茶香更浅,滋味生涩许多。” 宋玉绰忍不住点点头,手里确实有末等的龙井,茶香不醇,很难让她细细嗅。“宋玉绰喜欢她,因为她是宋玉绰的良伴。“宋玉绰说着,向后拉住一个女子的手,说:“宋玉绰愿意和你一起去茶馆喝茶,一起品茶艺,一起谈人生。而且浣衣婢里还有稍会烹茶的妇人也算是偶然一事,笔者忍不住留意那躲藏在一角的婢,比起浣衣局里不拘一格打扮的婢女,她把自己整理得整洁利落,和周遭环境倒是有点不搭调。 从头看到尾,只剩下一个人沉默着,宋玉绰走到她的面前,把茶盏送到她面前说:“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呢?猜个回答都没尝过。” 浣衣婢抬起头,沉默着看着宋玉绰,说道:“奴婢说一不二都是这样,主人们的疑问本无解,全靠主人们自己开心。主人们还不如赶紧挑选吧!奴婢手里有很多衣裳没洗干净呢!” 脏兮兮的浣衣水从生了老茧的手上往下滴。她没有擦。她的目光在宋玉绰身上转了一圈后又回到那只黑色的小酒杯上,似乎在问:你是谁?宋玉绰是你的主人吗?宋玉绰是宋玉绰的邻居吗?她说不是。比起多少打点好的别人来说,她可以说是很不尊重宋玉绰。闻听此言,不由得一哂,少见浣衣局也有人这么挂念洗衣这个苦差事,但她目光锐利。 末了宋玉绰挑选了那个稚嫩的圆脸宫女,懂烹茶的婢子和那个终于和宋玉绰顶在一起的宫婢。 领着东西回兰若堂时,他们一个个换着衣裳立在宋玉绰面前,宋玉绰一个一个地问名,只知道那个烹茶婢子叫碧茹还能听得上耳,宋玉绰就拿着主意把另两个人俗不可耐地叫了起来。 圆脸童稚的婢子欢呼雀跃地道谢:“奴婢喝了绿意,谢主赐号!” 而且顶在宋玉绰头上的婢子也没有回应,她好像不高兴宋玉绰把她从浣衣局领出来,半天后她方才跪叩:“奴婢采蓝!谢主赐号!” 在出浣衣局之前,就把三位婢女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唯恐日后横生事端。这三个妾中,有一个名叫碧茹生,是她的弟弟。碧茹生于元至正九年(1344),比宋玉绰小两岁;另两个,一个叫朱淑真,一个叫赵贞贞。碧茹出生俏丽一些,曾经服侍过成襄皇后的钱氏之乱,就被派往浣衣局。 口若悬河的豆蔻少女饮绿便是云韶院乐户之女——云韶院中所养舞姬乐师皆在宫廷宴饮相聚助兴——4岁时父母双亡,乐户属贱籍,因此年幼时便被送进浣衣局做宫婢而不是宫女。但她却因为父亲的死和母亲的病逝而失去了亲人。从此她便与音乐结下不解之缘,成为当时众多艺人中最有天赋的一个。不过,浣衣局似乎并没有给她的发展带来太大的负面影响。 至于总是愁眉不展、似乎讨厌宋玉绰夺走自己心爱浣衣作品的采蓝看不是太能讨好主子的奴婢,而是相貌略逊一筹,如果身处宫外寻常人家也能过上好日子,身处宫中如花美眷,那便是极坏的陪衬。她把主子头油搞错,主子一时不悦,乱丢在浣衣局。她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在浣衣局里待得时间长了,她的头发长得又白又细,人也变得比以前好看很多。这可让她欢喜坏了。她还真是兢兢业业,心安理得,到浣衣局工作两年有余。 婢女都站在宋玉绰的面前等着宋玉绰去分工作,而宋玉绰很尴尬。她说:“宋玉绰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才能把你的工作做好,也不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宋玉绰知道宋玉绰不是一个能干的人,但宋玉绰不能让她失望。不知道是什么破了冷。 宋玉绰不适应别人的奉养,家里从无婢女奉养,爸爸认为琐细的事情既可以亲力去做,又何必去请别人呢,更何况孟子曾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首先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饥肠辘辘、虚乏身体。但父亲对女儿的教育却是用心和耐心。他希望女儿能够“学而时习之,不耻下问”,要学习前人所做过的事情。“问渠哪得清如许?书院里并不缺少含金汤匙而生的权贵公子们,而他们的父辈们恰恰希望他们能体验到一段段人间疾苦。 适才已经有内侍从内药局里搬来宋玉绰几件行李,宋玉绰拿着些碎银赏给打发。三个宫人坐在一张大床上,各自在自己房间里看起书来。突然一个宫人朝宋玉绰们喊:“三妹!快出来,宋玉绰有一件事让你忙着。找不到东西给那三宫女看了半天,仍决定把那三人赶走,说:“现在没有什么可烦恼的三妹妹了,三人无事退了。”心里盘算着,退到内室,一个人读书娱乐。 饮绿和采蓝乖退后,碧茹仍杵着,毛遂自荐说:“主子今天刚搬到兰若堂来,想起来定然是陌生了。奴婢曾做过清理兰若堂宫女的工作,可引得主子四处逛了一圈。” 碧茹说话算话采蓝早走了,在旁边拖着喝绿听到这话,可是嚷嚷着要陪宋玉绰去转转。她小宋玉绰1-2岁,不免稚气未脱,言谈之间偶有萌动虎牙。碧茹常说自己是个很喜欢笑的人。她是在游戏中长大的,在游戏里认识了许多的朋友。在游戏中学到很多东西。其中之一就是她的乐观与豁达。浣衣局艰难的人生并没有消磨掉她爽朗的性格,灿烂的微笑犹如六月骄阳。 宋玉绰不由叹了口气,果然不当主子了,而是让侍婢亲自去找活吃,她既这样要求,宋玉绰就爽快地答应了,说:“妹妹带宋玉绰去到处走一走自然很好!” 饮绿蹦蹦跳跳地踏上兰若堂大殿门前的步廊问:“这个步廊怪模怪样。即使宋玉绰走路轻快地走路,都能听到响声。也许年代久远,莫不是下首所铺木料已被虫蛀空。” 宋玉绰还满脸探询地看着碧茹,碧茹笑眯眯地解释说:“这个步廊下头确实空空如也,只是并没有虫蛀过,只是刻意挖了个空洞,放置了数十口大酒瓮来模仿当年吴王夫差给西施娘娘做的响屐廊,再轻的路也能发出响声,若踏在木屐上,走起路来回音就更清脆悦耳了。” 饮绿俯下身叩击着木板,侧着耳朵细听着回音说:“居住在此的娘娘实在不敢多走几步。” “先帝安妃体态轻捷袅娜、出行寂寂,”碧茹娓娓说道,“宫中相传当年先帝担心她哪天失踪,方才专门修建这步廊。先帝闻其声,得心欢喜。” 宋玉绰不置可否,听到碧茹对安妃过去的描写,感到滑稽而悲哀。安妃是皇帝的女儿,她在后宫生活了三十年。安妃的一生,像一首诗:春花秋月何时休?秋月春风送爽时;总把新桃换旧符。精心布置的步廊仔细琢磨起来,却是有着几近枷锁般的含义。帝王之爱终究是专横跋扈的,先帝想把安妃锁在金丝雀儿的身上,安妃的心里不见得高兴。 “就是那安妃郑氏么?“她是谁呀?”“她是宋玉绰的姐姐。”“宋玉绰想去看看她!”“你去了可就不对了。”“你怎么知道的呢?饮绿恍悟:“吾闻宫中故人,那安妃娘娘美得真像谪仙,载歌载舞。先帝恩宠安妃实在是不一般!” 即使先帝再宠再宠,仍处于青葱年华的安妃终究难逃暴病亡故。然而,就在她被处死时,皇帝还留下一句话:“皇后的死因是什么?不是因为她有个好丈夫,而是因为她死得太突然了。“这也算是一个谜吧!民间更是添油加醋地把这说成是成襄皇后精心策划的杀人事件。 坊间多有传言说这先帝宠妃,传为风华绝代之女,总让人浮想联翩。其实,她的身世并不复杂:安妃是唐代一位有名的才女。唐肃宗至德元年(757),唐玄宗以女儿为嫁,与杨贵妃结为伉俪。她就是安妃。安妃郑氏出生于一个小吏家庭,蒙盛宠的时候先帝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 wap. /91/91277/20074383.html 第二十章昆仑玉铃铛 安妃吃了亏就在于进宫太迟,上有成襄皇后的厉害弹压,下有成襄皇后身世的嫔妃嫉妒,又没有生下一公主皇子,先帝反而强加给嫔妃们一个很高的地位,安妃生活定过的人心惶惶,那赐封“安”字,恐怕有点啼笑皆非。 忽而感到胸中闷闷闷,随手从怀间里拿出纨扇依着围栏仔细扇了起来。 推人至己与安妃联系在一起,不禁心生悲凉。宋玉绰虽出身寒微,却也算是一个名门望族了,只是在宋玉绰出生之后,家族中一直没有出现过与宋玉绰平起平坐的人物,所以一直以来,宋玉绰被人认为是个平庸之辈。如果从家世上说,本人没有豪门大族的幕后支持,其父退隐多年、桃李满天下的上林书院当然也是一笔很大的本钱。可就是宋玉绰进宫的事,爸爸也无力回天,宋玉绰也没有指望,上林书院越溪居士之女这个身份,能为宋玉绰有多大底气说出口。 在国公和尚书家小姐面前,宋玉绰首先要矮掉一截。“——《一品梅香》第5回。在这个世界上,宋玉绰是个平凡的人,宋玉绰的名字叫孔尚任。”——《水浒传·宋江传》。孔尚?说长相吧,本人胎记,不提也罢,更何况禁还有明贞夫人这样绝代佳人呢。 惟一尚拿得起放得下的,也就宋玉绰那点文才和丹青,然却未曾闻有宠姬借此固宠。齐韶是个很好的演员,她在《还珠格格》中饰演女主角,宋玉绰在《戚天子王朝》中演主角,这两个角色都是她主演。此刻齐韶待宋玉绰太亲昵了,不像是帝王,倒像是平民百姓人家,有意亲近的姿态靠近和宋玉绰在一起,可宋玉绰仍不敢全心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感情。宋玉绰不相信戏文中才子佳人一见倾心的例子,宋玉绰和他之间的缘份只不过是在书阁中一月多光景而已,而他是那么轻率地下定论,想陪宋玉绰玩一辈子,恐怕时间一长,发现宋玉绰有很多缺点,到时又反悔时,就会苦不堪言。 看到宋玉绰喜欢倾听,碧茹接着说:“安妃嫌响屐廊名字不好听不吉利,改做玲珑廊,听说安妃还在步廊里每五步饰一串青黄相间的昆仑玉铃铛。碰上有风吹天,叮叮哒顷刻悦耳动听。” “是不是她女儿节许了个愿,铃铛,她还有很多心愿呢?”宋玉绰在心里想着。“她的愿望是什么呢?”宋玉绰忍不住问道。“是金丝鸟的声音呀!”高处清得意地说道。宋玉绰一听,不禁哑然失笑。宋玉绰的嘴边是微笑,内心却是溢满了同情。高处不胜寒的安妃当金丝鸟时肯定寂寞到了极点,只需要那几个玉铃铛作伴。 还是安妃仅仅带着一个很难实现的心愿就积攒了这么多铃铛。女儿节是中国最古老的传统节日之一。它有一个固定的节日时间——每年农历七月十五前后。女儿节悬铃许了愿,盼着心愿成真,便把那个铃挂在窗口,一直挂到心愿成真,才能好好地把铃踏进树下或者扔到湖里去,感谢花神娘娘的救命之恩。遗憾的是,以前挂着的金铃收不到。 “闻先帝又赐安妃双云锦绣履,赤色云锦鞋内以五色丝线夹金线绣出片片缠枝牡丹;履帮以斜纹绫团蔷薇花样;合浦珍珠沿围成圈;翘首缀有两颗荔枝大南海夜明珠;”皇宫里有很多传说,但多染有鬼气。 从小由年老宫人抚养长大的饮绿听到不少稀奇古怪的宫闱旧闻,等到谈到这些时,她才顿生兴趣,插话说:“最黄金最贵重的要数鞋底,由骠国贡献的一整块芙蓉翡翠制成,这双鞋漫步玲珑廊中,还算是相得益彰吧! 闻听此言宋玉绰微微一惊,这位安妃是何等大胆。先不说这件绣履奢华,若真有玉版作底则不算锦履了,且叫舄。翟服者,木底锦就算了吧?安妃穿着这样的衣服,岂不是自讨没趣吗?况且她又有什么理由要让自己的身体如此娇弱呢?区区安妃,竟敢于堂而皇之地披上玉底锦舄的外衣,想来太后不容安妃亦属常理,暴病身亡怕真是托词罢了。 “不知当年安妃娘娘是否曾在玲珑廊舞霓裳羽衣?”陆昭容笑着问道,“你说她怎么会有这么高的颜值?”“宋玉绰说的就是这个……”陆昭容笑得有些腼腆,似乎还带着点羞涩。饮绿托腮愿景:“安妃当年一舞倾城遗憾不相见,但陆昭容在云韶院倒跟乐人习霓裳羽衣或将五、六分神“。 听得宋玉绰凝滞手捧纨扇复无奈一笑。唐肃宗干元元年(759年),武则天称帝后,在宫中举办盛大的庆典仪式,以庆祝自己执政五十年来所取得的成就。当时有一个叫陆昭容的美女参加典礼。安妃受宠时,少不了霓裳羽衣的出现,而且当年陆昭容也以霓裳羽衣舞受到宋赢彻器重,唐杨贵妃的争宠手段,用在今天依然不落人后,这说明女人会一些歌舞依然很重要。 在曲艺中,除去几段昆曲外,宋玉绰对琵琶的研究就更少了,学习的仍然是音色古法的横抱琵琶而不是后人对传承至今的竖抱琵琶的改进。 昔年其母通晓琵琶,名满帝,其父仍向其母学习古法横抱琵琶演奏,古法的音色飘逸近似于古琴。父亲曾说:“琴艺要有扎实功底才可应付自如,否则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话不无道理。且吾一介女,偏冷习铿锵古法,如今风行音质柔媚竖抱琵琶者,和吾倒生僻不少。 听宫闱旧闻亦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碧茹要去给她的女儿碧露上课了,宋玉绰决定带着她一起去看看。那天天气好得很,天空中飘着雪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宋玉绰拉着她走出门来。宋玉绰把纨扇收了起来,趁天还早,碧茹继续带着宋玉绰在兰若堂转了一个圈,一路上粗略地给宋玉绰介绍了一些兰若堂以前的情况。 正统规制后宫妃嫔居住之十二殿,其规模不亚于昭阳殿,但礼法毕竟为妃,故谓之殿。 兰若堂位于元贞堂后面,离贞观殿主上寝殿不远,正对希乐堂、背靠晏和堂、毗邻宜春苑、统共为四进院落、于后宫已颇具规模、地理条件较好、历朝宠姬居住,但堂内陈设相当华丽,但不事张扬、陈设皆用上乘紫檀木制作。 房内悬吊许多历代名家画作作为点缀,笔者终是晓晓何以感觉兰若堂安静,唐张宣《虢国夫人游春图》唐韩湟《文苑图》五代徐熙《雪竹图》北宋崔白《双喜图》.虽然画风截然不同,但是由于主人按绘画风格的先后悬挂于不同的馆舍之中,倒不觉杂乱无章,一幅皇家典藏真迹跃然纸上,和笔者真可谓饕餮盛宴。 如果从这几幅画中推想,当年住兰若堂时宠姬们并不是不学,对于书画一定是很有研究。 宋玉绰绕着落地镶嵌鹤鹿同春画板的紫檀木鎏金提手摆屏风,大步走进抄手游廊时,发现雕刻在飞檐游廊之间的花卉并不是普通的花繁叶茂,而是清逸松竹。 退而求其次地漫步在庭院中,庭院中梨花是主要色调,此外还有疏密有致种植玉簪,樱花,杏花这些花色素较浅的花,花与花之间用三两棵嫩绿枫树相隔,不至于乱花迷了视线。 此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沿着东面的九曲廊桥走去,通到湖心的一幢两层小楼却是墨阁。那一层便是楼里唯一一个女的,名叫碧茹儿。她是个很有才气的女子,虽不能说才高八斗,却也有几分风流韵致,在江南女子中颇为有名。楼门收紧,但连碧茹都不知道锁上了什么,只是想起自己当值兰若堂,这里就是这样。 转眼暮色苍茫冥冥时,已经到了掌灯时间,一院子梨花惨淡,半日之中月牙儿若隐若现,碧茹伺候着宋玉绰正在侧殿千绫居里用膳,端着四菜一汤的菜,菜很讲究很好吃,而宋玉绰完全没食欲。“小姐,宋玉绰想吃点什么?”“吃芙蓉翡翠汤吧!”芙蓉翡翠汤以鲜香爽口着称,宋玉绰的舌尖被这清香味吸引,忍不住想一口吞下去。用瓷勺轻轻舀起清澈的芙蓉翡翠汤水,莫名其妙地留恋起以前在内药局十几口人闹着围桌而吃的情景,突然冷冷清清地一个人吃着,才感到格格不入。 “看来御膳房里翡翠芙蓉汤不是很对你胃口,这个蛋花几乎是你打出来的。” 不用抬眼宋玉绰还知道来者就是谢长安了,于是宋玉绰笑着说:“宋玉绰不就等着宁姐和宋玉绰一赶紧用膳么!”谢长安笑着说:“是的,你看!”她指了指桌上的碗、筷和碟。“那是什么呀?”宋玉绰好奇地问道。“你想吃什么?再招了碧茹更,摆好了碗筷。 谢长安一袭酒红茱萸绣缕金纱裙倚在门口,言谈之间走进房间,解下深红烟罗纱长到膝上幂离着,递来喝青,边喝边嗔道:“就你那贫嘴吧!”“宋玉绰不是贫嘴?”宋玉绰不解地问。她笑着说:“这是你的小秘密。”她说,你是宋玉绰的小秘密吗?“不!当然是你的大秘密!谢长安缭绕着走到宋玉绰旁边坐了下来,遣了两名婢女,方才牵了宋玉绰的手。 她的掌心有些冰凉,却看见自己脸颊发红,那种红比自己流云髻里的三朵桃红杜鹃还要红,想起来才是从希乐堂来的匆匆。齐韶站起身来,笑着对宋玉绰说:“谢长安来了吗?““当然啦!你看你的脸都红起来了!“宋玉绰笑着朝她招手。但她没有跟宋玉绰说一句话,只是若即若离地笑着挂上了嘴角,双眸温柔如和风般拂面,送出一阵檀香淡雅,引得人心生欢喜,以前和齐韶四目相对时,宋玉绰总是恐惧地躲避着,但谢长安让宋玉绰移不开视线,深深地依恋着里面的慈祥,就像亲人一样。 wap. /91/91277/20074384.html 第二十一章方盒 她平静地微笑着面对着宋玉绰,而宋玉绰内心忐忑不安。宁姐姐是个非常重要的人,她的存在给宋玉绰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对宋玉绰又有什么好处呢?她到底想怎样对待宋玉绰呢?宁姐姐已经成为皇帝的顺仪了,如今宋玉绰不经意间还无法脱身,被牵扯进朝廷,难道她心里还会有怨气? “你长胖了,”宋玉绰忍不住笑了,“谢长安看了半天才说了这句话,“看来内药局里的饭估计烧熟了,绝对比膳房里的好吃很多,膳房里的饭总嫌味太浓。” 江南味道淡,南人大多不习惯北方重味道,宋玉绰笑笑说:“妹妹要是馋了,改天自己做两个菜给妹妹尝吧!”“你有什么诀窍吗?”“好办法,宋玉绰来告诉你吧!”“宋玉绰知道了。”姐姐笑着说。“那就煮两个菜吧!宋玉绰还相当有信心地掌握了宋玉绰的煮菜技艺。 谢长安突然敛起了笑,宋玉绰心虚的低下头,她却伸出手抚摸着宋玉绰的脸,指头又冷又软,就像冬天里一捧新雪一样,她淡淡地说:“有了你,多好啊!” 宋玉绰探出手来,扶着两鬓摇摇欲坠的珍珠细钗回了笑意:“宁姐的话,无论如何宋玉绰始终陪着妹妹。” 「毕竟不同,」谢长安缩回微凉手中,笑意寂寥,却只瞬间,便回到昔日和婉的模样,说道:「消息已经传遍皇宫,听说这是药女,便猜想这就是可馨您,真的很好。如今宋赢彻另有眼光,虽没有封侯,却只让您一个人住兰若堂里,足见真是把您置于心尖,大致嫔一级封侯少不了您。」 宋玉绰连忙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胡诌:“宁姐也并非不知道,兰若堂以前因闹鬼而被锁着,旁边嫔妃们都不敢居住,宋赢彻怜爱梨花,胆大包天,只赏给宋玉绰在此居住。” “即使省略闹鬼这句疯话,宋赢彻替您惩罚墨脂也是真的,”宋玉绰难以掩饰惊讶之情,谢长安用银簪淡定地剔着灯芯指着宋玉绰半张脸说:“您脸上的伤痕是薛墨脂造孽,肿胀未消,宋赢彻也看得一清二楚,早上才下诏让您搬入兰若堂。午后便有意旨,贬薛墨脂为最末代采女、褫夺称号、禁足半个月。这也算是薛墨脂骄横霸道的报应吧!不过以前宋赢彻一直护驾在您身边而已。 薛墨脂受罚宋玉绰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可宋玉绰没有开心,而是双眉深锁,似月华蒙雾霭,摇头叹息:“宋赢彻替宋玉绰受罚墨脂,可偏偏把宋玉绰推上风口浪尖,明天若有新宠出现,置宋玉绰于墨脂般的窘境,岂不是让别人笑话吗?” “宋玉绰应该来祝贺你,为什么总是提起那些丧气话?”谢长安微笑着伸展开宋玉绰的忧愁,变着法儿在宋玉绰眼前放了个紫檀木大理石面镶嵌螺钿的方盒,说:“宋玉绰想了想,虽是花里胡哨,却把这真的送到了你手里。” 打开盒盖一看,里面装满了珠宝钗环凤凰衔珠流苏簪子,皎洁的月光?还有那只小巧精致的玉兔儿……“宁姐姐!”“是啊!”“你怎么会有这样贵重的首饰呢?”“你知道吗?,墨玉花钿,玳瑁华胜,镶嵌七宝流珠,金步摇时,不待细瞧,只怕受了珠光宝气烧灼了眼睛,慌忙合盖,搪塞说:“如此重礼,吾只收得,宁姐不妨收回。” 谢长安重再次把箱子推到手里,隔著烛火冷静的盯着箱子说:“宋玉绰知道您不喜欢打扮,但是首饰也不是只打扮一种用途,皇帝的封赏几天后会不断的送到您这里来,但是这一切都是记着档子事,由宋赢彻得知您私送也不是很好,还是拿着他的首饰吧!” 谢长安随即从袖子里找出一只暗紫色蒲桃锦香囊放在桌子上,说:“你过些日子免不了拜陆昭容为师。你和宋玉绰亲近,她可能对你挑三拣四。她雅好做香,这都是昔年宋玉绰做的埋在梅花香里,照南朝宋武帝女儿寿阳公主配方,你把梅花香送到她手里,她就不会对你过分刻薄。” 宋玉绰抽掉锦囊上的彩带,有股优雅的冷香氤氲而出,如果放在炉里细细焚烧,味道应该会更浓,忍不住称赞道:“好香啊!姐还不如教方呢,宋玉绰还做了试呢!”香道在唐代就已经相当发达了,《搜神记》说:“夫药之有道,必先炼神,而后取效;药之有术,必先治形,然后取效。香道也算得上名门淑女必会之术,本朝妇女大多稍有一两门,只可惜大多数香方程序冗杂,更多比拼耐力而不是制香人。 “惟恐光听方您嫌烦琐,不愿下手,”谢长安拿回丝带扎在香囊里说:“此梅花香必须用沉香七钱、栈香五钱、鸡舌香四钱、檀香二钱、麝香二钱、藿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三钱、龙脑香一钱,捣成细粉,炼蜜调和如豆粒大小,在隆冬时埋在梅树之下,隔年初春再拿出来才能吃,惜此香埋的时间不长,口感欠妥。 宋玉绰收起香囊,谢长安的指头下意识地从腰上的纨扇中滑过去,眉宇间忧色如葛草般纵横,又谆谆告诫:“太后很少有人见到,明贞夫人和和妃都不喜欢惹是生非,只有在陆昭容身上你们才会注意。“。 皇后盲目礼佛,妻妾的事情名义上交其他三个人照顾。皇后的背后有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陆昭容正待在皇宫里,却被人说成是废后,而陆昭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让皇帝很恼火。陆昭容入宫后,宋玉绰一直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性格,她的言行,她的举止……但宋玉绰更关心的是,陆昭容的行为和她的表面文章是否会影响到她,甚至会影响到她的一生——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又是如何看待自己,以及她和她的丈夫,她和她的孩子们之间的关系?陆昭容表面上宋玉绰见多识广,谢长安姿色出尽挑明,身后还有家族做靠山,陆昭容方敢迁怒于她,本人无所依傍,宋赢彻如果偏把自己对本人的宠幸暴露在妻妾面前,只怕只是把本人和炭火置于脑后。 谢长安再细心地和宋玉绰说起皇宫里很多妃子的偏爱,谢长安为宋玉绰考虑的那么周全,让宋玉绰很是感动。她对宋玉绰说:“宋玉绰们都是皇帝的女儿,将来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宋玉绰要做个公主,过上富贵生活。”宋玉绰回答道。“好啊!终于谢长安握住了宋玉绰的双手,两个人之间的玉镯轻轻一击,她说:“以后你和宋玉绰两个人扶在一起,一天也不会太辛苦,你也不必再担心什么事都会让宋玉绰来做“。 两人再絮絮几句闲言碎语,等谢长安走的时候已经人定时分。之前她为了躲避后宫的猜忌,专门只身微行。宋玉绰扶着幂离把她绑了起来,交了个羊角灯给她,本来想派采蓝给她的,遭到了她的拒绝,不得不叮嘱她要在途中注意。她说:“你知道吗?宋玉绰们在一起的日子里,宋玉绰最害怕的就是她。“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飘,却也透着一种忧伤。任她娇小玲珑,合着豆灯火,摇曳着消失。 快天亮了刚刚入睡,睡得太过浅淡,但一两个时辰光景就醒了过来,惺忪的睡眼早了刚刚急匆匆地伴着小菜喝了粥,就报答熹嫔的造访,宋玉绰稍微收拾了一下行头,之前在宋玉绰的坚持下,依然丢弃了采蓝捧送的锦绣衣裳换了一件药女粉嫩的宫装,只拿了一个镀银簪子挽了个平髻。 三两个宫娥拥抱着二十刚出头的温柔女子走过来,一袭嫩黄掐银线绣制蔷薇留仙裙和一对鎏金嵌祖母绿宝石发钗及三四枝细钗挽坠马髻,耳尖上的绿玉坠倒映在洁白脖颈上,宋玉绰看她双眸宁静、表情安详、胸襟温厚、让人心贴心。这是她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淡雅、恬静。她笑起来如春风拂面般亲切自然:她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茉莉花;她笑得如阳光下的玫瑰一样灿烂。美得不露声色,就像隐没在层层叠叠绿叶背后一掬茉莉芳香。 通身上下最醒目之处或额上那点深红色梅花烙印恍然想起曾经听到有人提起熹嫔哀痛往事掖庭犯妇梅花印记并不奇怪。 听说熹嫔原为废后张氏侍婢,当年张氏仗着成襄太后皇后嫡亲外甥女之位,嚣张蛮横,没少指责周围仆妇。后来成襄太后去世了,成宣太后也就改嫁给了张氏兄弟。成宣太后虽无子女,但对自己的儿子宠信有加。前朝的明争暗斗一直延续到了后宫。成襄太后天生庇护张氏,张氏越发刁蛮起来,后来又做了残害后宫嫔妃的事情,但这也要等成襄太后崩了,废了诏书才挑得清。 熹嫔就是当年因为犯了一个错误关在掖庭里,结果烙下了这个犯妇特有的梅花印。《一品梅香》中“春花秋月何时了”一句是对嘉靖皇帝的评论,在当时就有许多人认为他是个奸贼,甚至说他是“帝王家”之辈。后来钱氏垮台,熹嫔方才得到已经重见天日的机会,所幸承皇恩生下了皇四女新城公主。 印象里宋赢彻宠爱的宫嫔大多姿容华丽若陆昭容,颐嫔之流,秀女里最爱幸谢长安者,亦有容色灼灼似碧桃者,更有光彩夺目令人张目不睹之佳人。她虽有“美人”之誉,但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而已。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小官儿,却在后宫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这其中究竟有何秘密?世家女子,虽不能与之媲美,却也有其独到之处。料想熹嫔应该是这样,但朴实内敛却让宋玉绰始料不及。 熹嫔笑了笑,甩出一句:“那么昨晚见到宁顺仪的时候,莫非还行了这份叩拜大礼呢!”“你说是吗?”宋玉绰半开玩笑地回答。“怎么?宁顺仪不是宋玉绰的朋友么?”他又问。“是啊!”宋玉绰回答。“为什么呢?一言既出,立即使宋玉绰塞得慌,只一晚上的功夫,就怕宁顺仪夜深访求的原委,已传至陆昭容耳中。 此时此刻的姜挽月眼含期待地盯着和宋玉绰在一起,而宋玉绰却束手无策,只得轻轻地叫着“挽月姐”。 wap. /91/91277/20074385.html 第二十二章技能 这里面也有江川带来圣上旨意赏赐给宋玉绰的一批珍宝古玩无非是如意玛瑙等吉祥物件宋玉绰从沐而来?(江)那里得到一些珠宝珍品。宋玉绰对它的喜爱程度不亚于江川。在这之前,宋玉绰曾想过要送给江川一件宝物。可宋玉绰又怕他拒绝,便没有答应。在送给宋玉绰的首饰盒里挑了一朵赤金镶嵌蓝宝石蜻蜓珠花寄给江川,他没有跟宋玉绰礼貌地推托,欣然接受。 管不着人家对宋玉绰的看法,宋玉绰推打盹,要碧茹为宋玉绰挡住门口的来客,他们都说宋玉绰是骄纵还是恃宠生娇,宋玉绰只求安静。 宋玉绰刚踮起脚板,想把那本《笑林》拿出来自娱自乐,就听到廊子里环佩叮当的声音,宋玉绰皱着眉,想碧茹的心都软了下来,不知又使哪个娘娘走进去,这才回头仔细一看,竟是宋赢彻。 他一袭苍青色的常服袖沿和衣襟上用金线绣着云雷纹和通天冠束着头发,比起当年天禄阁的素朴简洁,这时似乎有一种倜傥风流的风度。 宋玉绰叩拜施礼,宋赢彻扶着宋玉绰,二人四目相对,宋玉绰颇有些忐忑,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宋赢彻驾到,如何不叫人通传情呢?” 宋赢彻亲昵地给了宋玉绰一整支发簪笑着说:“宫女们都说你们正在午休呢!宋玉绰不相信,以前正在天禄阁里,你们好像一直都没有睡过懒觉,精力很充沛呢!” “嫔妃娘娘要是继续把宋玉绰当作长安城西市贩运的西域奇珍一一前来探访,那可就受不了了!”宋玉绰拿着一本《西域奇珍异宝图说》,在书房里来回翻检。宋玉绰抚摩着手中的书本,一针见血地指出。 宋赢彻却笑而不答,不知道他或会跟宋玉绰提起墨脂受罚之事,可他夺过宋玉绰手里的《笑林》说:“当日将此书送来,倒是让你莫名跑掉了!” 那种情景任凭谁也经不起折腾,女人总归是在乎自己的外表,怎么受得了别人对她的鄙视,而宋玉绰手上却在不知不觉中附了一块脖颈上的胎记说:“你看上丑宋玉绰了,想说什么话叫宋玉绰伤心,干脆跑掉吧!” 宋玉绰双瞳若剪秋水抬着头盯着他看,瑕疵的外表即使百般掩饰,也永远是内心深处最痛苦的事。陛下还是怎么看的?宋玉绰想了许久,终于有一天,他在宋玉绰面前露出一丝笑容。他说,你是宋玉绰最心爱的人,宋玉绰要永远珍惜你。宋玉绰笑了,这一刻,宋玉绰真的好幸福!他或将使宋玉绰日缠著丝巾、自此以后再不摘去、不为他所见。宋玉绰猜想他还更喜欢宋玉绰装饰过的样子,不然那天在西苑里,他不会到了惊魂未定、无言以对的地步。 可是他只温柔地抚摸着宋玉绰的面颊,指腹轻揉着宋玉绰的脸,眼神浩淼如仰天际浮云一般,可怜:“孤芳犹可自欣赏,佳人怎奈独殇!” 沉沦于他温柔亲昵的眼神里,宋玉绰顿时扑朔迷离起来,是不是自己领会有误? 宋玉绰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突然他变了戏法,手里多了个铃铛。他说:“宋玉绰是辛夷树的金铃,宋玉绰要把它献给你!”宋玉绰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了。那天晚上,宋玉绰躺在床上睡着了。就是宋玉绰昨天挂到辛夷树上的那个金铃,它把铃递到宋玉绰手里说:“铃宋玉绰给你拿着,快挂!” 无怪乎方听到环佩的声音,竟是这个金铃了,宋玉绰谢了谢,拿着铃高兴地挂在步廊里,两手合什默默拜了一次。“金铃子——金铃儿!你快来呀!“宋玉绰的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金铃,宋玉绰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铃铛在风中欢快地摇着,潺潺的声音像越溪的泉水。 宋玉绰这才把手放下来,他把宋玉绰揽入怀中问:“你许下的愿望是什么?” 宋玉绰不适应它亲昵的拥抱。虽从外在推论陛下似沈未病之年,吾以前亦为其所欺,然其已逾而立之年矣,三十一二之年足为父。宋玉绰对他说:“宋玉绰想你是喜欢宋玉绰这个人吧!“他却笑着说:“那就太可惜了,你的身体太差了。“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宋玉绰自己。思及此,不禁身生感慨。 宋赢彻似乎意识到了宋玉绰的困窘,极自然地将宋玉绰松开,负着手站在一边。他笑着对宋玉绰说:“你看宋玉绰,这不是在给宋玉绰送寿礼吗?”宋玉绰一愣,他的意思似乎与宋玉绰的理解相去甚远。“怎么会呢?宋玉绰很庆幸他从没有逼宋玉绰做任何事情,宋玉绰顺了顺他方的意思,轻笑着说:“惟愿现世稳定,年华静好而已。”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宋赢彻思虑再三,自是知道了他的想法远在宋玉绰的身边。 国朝除去西面高丽的偶尔挑衅外,四方稳定。到了唐末五代时期,北方的契丹族势力逐渐强大起来,对中原王朝造成一定威胁。唐帝国虽多次用兵北击辽,但都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北宋建立后,双方实力相当。只可惜显庆后期先帝御驾亲征,大战高丽,耗损内虚、两败俱伤。 今上即位还有钱氏之乱,所以就是和农民休养生息了,十多年过去了,虽不能太平盛世,但和农民也算得上是一个安稳年代了。不过,宋玉绰认为,这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问题在于如何处理好皇权和民权之间的关系。历史上有很多皇帝在处理这个问题时都很成功。李世民就是其中之一。但就陛下不倦地习读政论之书而言,却又不甘于平庸之君。 再和宋玉绰闲说几句,宋赢彻便走了,可是晚上宋赢彻下了满宫奇谕。 兰若堂苏氏染疾,静养,宫人勿扰之。 吾无名份居兰若堂配殿中,宫嫔们迫不及待等待宋赢彻赐位,好决不讨好吾,殊料宋赢彻对吾首旨,竟是如此毫不相干。 江川挑兰若堂侍臣宋拓跪下来跟宋玉绰传兰若口谕时,宋玉绰正好用果,兰若忍不住噘起嘴开心地赏给宋拓玉? 宋赢彻一定把宋玉绰随便讲的玩笑话看得很认真,但宋玉绰很感激他这番严厉的口谕,使宋玉绰可以名正言顺的闭门谢客而不必为得罪人而烦恼。 可是,宋玉绰越没看见,他们就越好奇,很多人巴巴地跑去问。有一天,宋拓带着碧茹来到了“碧茹”号,宋拓见到碧茹时,她正坐在一张桌子上看书。宋拓告诉碧茹,她是来找宋拓的。碧茹行事老成沉稳,提前把兰若堂婢女召集在一起,规劝了几句,宋拓还教训部下内侍不能多嘴。 宋玉绰怕宋赢彻召幸免于难,但他每天下午只和宋玉绰闲聊,诗词歌赋、丹青书法、那些天禄阁里和他谈得很轻松愉快的题目。宋玉绰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对宋玉绰感兴趣。宋玉绰只是想知道,他是怎样对待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他是否真的喜欢宋玉绰呢?宋玉绰的心又会如何变化?一切皆未知。它还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宋玉绰也变得谨慎起来,宋玉绰机警得象一只刺猬,它自觉或不自觉地接近宋玉绰时的举动让宋玉绰惊慌闪躲。 二人莫名僵持三天,宋赢彻亦未曾召来身边嫔妃,每天都是独寝和贞观殿中,自己仿佛是忍耐着。 第4天,两人还闲坐在千绫居里,自己忙着书案前的自己,宋玉绰则手捧一册《淮南子》信手拈来茶盘中的梅饼读书消磨时间。 忽而他叫宋玉绰来,指了指熟宣上面的话,问:“您觉得宋玉绰这四个字哪一个写得比较好呢?” 他和宋玉绰单独相处,从来不以“朕”自居,私心猜测这就是他敬重宋玉绰,并没有故意把宋玉绰当作臣下看待,也没有突出尊卑之分。 宋玉绰垂下头,尺许纸面上只有“娴雅柔敏”4个大字并列,4个大字书写不俗气,而他书写这4个大字和宋玉绰所看到的含义,却需要宋玉绰细细品味。 宋玉绰摇了摇手中卷着的书,微笑着说:“宋赢彻的话虽不错,但遗憾的是,这四字不能写在宋玉绰的心上了。” 宋赢彻并没有太注意宋玉绰的挑三拣四,把纸撤了下来,又铺了张熟宣说:“那么宋玉绰又写了四个字。您看呢?” “宋赢彻不管写什么东西,宋玉绰就是看不惯,”宋玉绰已猜到了其用意,便摁住了其提笔腕子,漠然地说:“宋玉绰不嫔位册封了。” 嫔位上面只是封号很多,封号好与不好暗示着在皇帝心目中份量多与少。对于后宫女性来说,爵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不仅关乎身份地位,更是决定命运的关键一步。身为皇室之人,谢长安可谓命运攸关。她出身名门,自幼聪慧。谢长安是皇帝的女儿,在她出生后不到一年就被晋封为正一品顺仪。世家女子的身份,让她在感情上遇到了极大的阻力,情非得已而为之。吾无所依傍之庶女,一跃封为正四品嫔,非但折了福禄,惟恐折了寿禄,火了锦缎,于宫定然不能久矣。 wap. /91/91277/20074386.html 第二十三章太多的印记 对于宋玉绰的答案,他没有惊讶神情,而是淡定如静水地问:“你为什么?” “宋赢彻想把宋玉绰和炭火放在一起吗?宋玉绰把他手里的笔摘了下来,放在笔架山里,温然而说:“若不这样做,宋玉绰便谢宋赢彻垂怜,万不可封嫔位!”他抬起头,看着宋玉绰,似乎很平静地说:“你是一个很有才气的人,宋玉绰相信你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宋玉绰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心想:这可不行!说完就跪在地上和地上了。 宋玉绰这句话对于正热着脑袋、一心想宠宋玉绰宋赢彻来说,不啻是当头一瓢凉水,所以当宋玉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低下头不敢看他一眼,宋玉绰很难辨别他是喜还是怒,沉默了许久,红木地板硌了宋玉绰膝盖微微疼了一下。 今今既冒了险,无妨把话锋一转,宋玉绰又叩首说道:“后廷向来是怨气纠集之地。红颜白发哀怨终,闻兰若堂前闹鬼,”想到这里,宋玉绰嘴角溢着苦笑:“圣上有神灵佑护。且宋玉绰也是。 宋玉绰害怕死去的幽魂、宋玉绰更加害怕活下来的妃子、各怀鬼胎、自古至今的妃子后宫在这方寸土寸金之地斗智斗勇、斗智斗勇长达数千年之久、杀人不眨眼、杀人不眨眼之多,就连登上皇后宝座也是如临深渊、连废后的凄惨下场都很难趋避、再说宋玉绰没有根、能仰的大抵也只剩下圣上那份深不见底的恩惠给宋玉绰、怎么也不害怕。宋玉绰不敢说自己有多大能耐,但宋玉绰知道宋玉绰有多么渺小,就像一个小小的飞虫。宋玉绰只是想让自己活得更好一些罢了。今上后宫更是被陆昭容等强大人物瞪大了眼睛,恐怕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一个人余音绕梁,更有悲戚之感,眼里雾蒙蒙冥冥一片,皇帝轻叹一声,宋玉绰等着他说话,不愿他反而拥宋玉绰入怀,之前宋玉绰扯着他袖子本来就是慌张无措之举,双手仍留在他怀里压得寸步难行,宋玉绰面颊瞬间通红,再难推他一把。 宋玉绰另一双手游来游去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无意中被右手反手一握,这一刻和他如此亲密,他两鬓上紧紧抿着的头发宋玉绰也看在眼里,耳朵尖上他的呼吸朦胧得像海市蜃楼一般,但却是真真切切,只是听见他喃喃说:“朕若是一直陪着你,你便不怕了!” 这就是他对宋玉绰许下的承诺?他是宋玉绰生命中的另一半吗?宋玉绰知道,他是宋玉绰的。但他为什么不给宋玉绰呢?他说:等你长大了,就把你嫁出去吧!陪宋玉绰到现在,那是不是一辈子的路?宋玉绰心里面无表情,侧过头来面对着他清澈的瞳仁并没有悲悯却有更深沉的疼惜之情,宋玉绰隐藏的私念在瞬间就像微风拂过麦田般消散,一时间沮丧情迷、心跳漏过、迷蒙地回头看了看他。 他两眼迷离渐渐向宋玉绰走近,亲密接触,还初次发现他的目光生就如此细腻,女人即使穷尽眉黛都难刻画,他眼里的温柔,就像春风拂过麦田里悠悠的涟漪,宋玉绰瞬间为那双眼睛所倾倒。 宋玉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了很久,他只在宋玉绰的眉宇间浅浅的吻了一下,像蝴蝶的翅羽触碰肌肤一样轻灵而美丽。 宋赢彻走了,晚上下了个命令,封吾从五品美人。宋玉绰长吁短叹地接过那副旨意,他毕竟是顺宋玉绰意。宋玉绰想,既然是贵嫔,就应该有金册和夫人的金印。皇后之下,也须授以印信,才能受封封侯,这在《尚书》里已有记载;皇帝之后,还要授予玉版,这是《礼记·曲礼》中的事。美人之下,则是在太极殿前。只在少府那多了一笔。 然陛下或作违常理赐爵,吾不侍寝而赐爵美人。碧茹每天都要在夜间侍寝,给宋玉绰准备沐浴汤及替换衣物。她在为朕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开始劳作,宋玉绰则坐在一旁陪着,直到深夜才醒来。此刻,宋玉绰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干!第二天早上起来后,碧茹依然忙得不亦乐乎。看她忙得不亦乐乎,宋玉绰也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终于等到了宋赢彻今晚独自寝食的噩耗。 他似乎把宋玉绰当作一朵可以远观却不可以亵玩的莲,他正好就是那个喜欢莲的人。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他带着宋玉绰去看荷花,在荷塘边,他拉着宋玉绰的手说:“你知道吗?那是宋玉绰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宋玉绰没有反驳。那么他一开始就完全有可能一直隐瞒下去,而宋玉绰是不会拆穿他的,两个人互相介绍是知己。 可是今时今日,除去换个比较舒服的居所,周围又有很多伺候的,生活无聊,还是留在内药局里充实一下吧。这不,宋玉绰正坐在药桌旁,看着一个男子在里面东张西望,宋玉绰想,他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吧?宋玉绰走过去问道:“你是要找谁?“他抬头望着宋玉绰。兰若堂里的人都为宋玉绰担心,担心宋玉绰的病情会因为宋玉绰的病情而变得进退维谷;伺候宋玉绰的宫女们也替宋玉绰着急,喝得绿嘴快,还把宫女们私下的评论全盘告诉了宋玉绰,结果又遭到碧茹的喝斥,不准随便嚼。 为什么会这样?若满院梨花欲落恐难禁,人心亦始终难把持。哪知宋玉绰任性妄为实在惹得宋赢彻很生气,这才有意把宋玉绰空悬了好几天。这一日,他在花圃里喝着茶,见有个少年正在那里,便上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少年回答道:“宋玉绰叫绿一儿。尽管心里断定自己没有那么好退缩,却被饮绿一说,而无端恐惧。 梨花存不下来的日子不多,庭院里梨花开得很旺,稍显颓势。这是宋玉绰多年前在工作时,常到那里去写生创作的原因之一。当时宋玉绰就想:要是能有一块自己亲手栽种的梨树该多好啊!很多日子都没有静下心来画过一张丹青,算计着要用纸和笔留个白梨的影子,遗憾的是心态纷纷扰扰,数度提笔终于扔回到了笔架上。 食欲不佳,午膳则举箸以应。中午,宋玉绰还在床上酣睡,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是碧茹来敲门了!宋玉绰翻身起床,忙穿好衣服出门去迎接她。碧茹已经在门口等着宋玉绰了。午后宋玉绰跪于步廊锦垫之上晒太阳,边乱翻《太平广记》边门外乱响,然后果然看见碧茹满脸喜色跪于宋玉绰背后,对宋玉绰道喜说:“今晚宋赢彻点化主子侍寝时,主子应先行洗澡预备。” 宋玉绰茫然地看了碧茹一眼,她觉得宋玉绰兴奋得没听清楚,又忍耐着一遍又一遍,宋玉绰放开了手里的书,心无下落,依稀品味着一丝宿命无法摆脱的悲戚之心,让碧茹和采蓝伺候着宋玉绰进去洗澡。 本朝规定,贵嫔之下受宠内命妇皆于当夜戌被软轿送入贞观殿,宫嫔不可以住宿一晚,寅时则返回住处,只有贵嫔之上一殿主之位,才能为主上留寝殿。 除去出身高贵、进宫就被封侯的世家小姐、出身稍有差池的小姐、被封侯不高的小姐,当然也免不了有些许受辱侍寝之嫌,本人倒霉也是一个。 从前幻想着当等了一天冗长的婚礼后,丈夫挑着盖头喝合卺酒听喜娘说百年好合。这一夜宋玉绰便被幸福的氛围包围着,在她温柔体贴的呵护中慢慢沉浸于甜蜜与温馨之中。然而,这一切却并没有随着宋玉绰的意旨实现。而且现在又荣宠毕竟是妾室了,思及其初夜却这样开始了,由不得更增添了几分难堪,本人从未被选为秀女,曾抱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简单想法,现在说出来怕是会受到戏弄吧。 宋玉绰慢慢地沉在浴桶里,用清水扑向被蒸汽熏得通红的脸,下定决心要把那些想法赶尽杀绝,偏忘了采蓝正在给宋玉绰梳长发,一下就把头发拽了起来,情绪更加恶劣。 洗完澡时间尚早,换了一袭月白色的百褶宫绸裙就万事俱备了距离软轿来了有半个时辰了。此时的皇帝已是面如冠玉,眉清目秀,神情庄重而又温和。他正微闭双眼,凝神静气地注视着前方,仿佛等待什么似的。大抵是沐浴水太热了,这一刻宋玉绰只觉浑身气血上涌、心虚不安,更是见不得眼前晃荡,就派人将宫女仆从退掉。 披发的燥热让宋玉绰挑了根镂空雕刻的紫薇象牙簪子想把头发挽起来,双手一提但潜意识里熟着如意髻的她,双手不禁凝结在一起。宋玉绰对着镜子发呆:宋玉绰这人的头发是怎么长出来的?为什么要留这么多!宋玉绰想,沈未病一定有什么秘密吧?为什么这么想呢?宋玉绰又该怎么办呢?宋玉绰对着镜子苦笑着,到底绕不过沈未病的纠缠,沈未病给宋玉绰的人生留下了太多的印记,甚至梳头时宋玉绰也无法摆脱沈未病的阴影,最后宋玉绰还梳着一个不太娴熟的挽云髻和松松垮垮、盘发时摇摇欲坠的头发。 wap. /91/91277/20074388.html 第二十四章雪竹 宋玉绰并不讨厌他,只是抱怨不能释怀,即使那一天平躺在空寂的雪地里,想的那么清晰,也还是很难完全放下。他说:你是个好学生,可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学习呢?宋玉绰想了很久才明白,因为那是一种习惯。那时候,宋玉绰还小,每天上学都要戴上一个大眼镜。就像握着残碎镜片一样,手掌被镜片扎了个豁口,还是不舍得扔掉。 也许时间一长,事情会变得更好。宋玉绰是一个有理想的女人。宋玉绰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有思想、有抱负、有追求的女人,做一个有价值的人,做一个能让别人喜欢的人。但现实总是那么残酷。今宵来做别人的真妾室又要这一切有什么用呢? 侍婢退场时,屋里没有人,兼一紫檀嵌珐琅屏风挡住去路,本人贪恋片刻清凉,脱掉粘在皮肤上的绸裙,只见素纱中衣、手不雅、纨扇疾扇。窗外是一片萧瑟萧疏景象,而室内却被一幅画吸引得如醉如痴。这时方品味到心静天然清凉的况味时,宋玉绰无可奈何地来来去去踱来踱去,赏着那挂在身上的图画,期待着情绪一时得到平静。 宋玉绰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熙《雪竹图》,忽闻到幽幽衣香不等宋玉绰回头请安问礼就被背后拦腰环了起来。 宋赢彻松了一口气,把宋玉绰抱在怀里,力道正好无法让宋玉绰摆脱。他说,你是宋玉绰的影子。宋玉绰说,是宋玉绰的手。他说,宋玉绰是他的眼睛。宋玉绰说:你是宋玉绰的耳朵。他笑了。宋玉绰露着的腕儿贴着他那略带凉意的绸衣,但恍惚间被月季花枝条刺伤了,心一下子就清了起来。 这一刻他不该现身兰若堂的,宋玉绰侧着头探寻的盯着他。宋玉绰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画上。宋玉绰想这是一个画家的画像,但却没有看到它的名字。宋玉绰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今夜宣召见宋玉绰和贞观殿侍寝时,偏帝近黄昏竟悄然现身寝殿千绫居中,宋玉绰怀惊讶之情,问而羞之,不得不含蓄地顾左右。 “宋玉绰叫他们退下吧,”宋赢彻这句话不由引宋玉绰绮思起来,偷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偏且表情舒缓,不似那一日走近宋玉绰的扑朔迷离,这也使宋玉绰颇有些不解,他用余光扫过宋玉绰一眼,轻笑着说:“前些天宋玉绰在快雪楼里找过,今天才发现那卷画,所以拿去和您看吧。” 宋玉绰怕他识破了自己的心事,连忙敛起心神,强打笑颜说:“谁的手笔?” 他放开宋玉绰露出画轴说:“这是一个你们极为熟悉的画家!” “徐熙,崔白吗?“这两个名字都不太合适!”“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宋玉绰问道。“宋玉绰喜欢画画。”他有些腼腆地对宋玉绰说。“为什么?宋玉绰试探地问,他都摇头晃脑地否定了,言谈之间和宋玉绰到了画案上,他慢慢地展开了画,宋玉绰凑过去看了看,一看差点叫了出来。 爸爸!是您的画?是您的诗?还是您的书?是您在纸上挥毫泼墨,还是您在纸上作画?是您用画笔,还是您用布头?就是爸爸的画!宋玉绰抖着手差点就要摸到画卷,生怕弄脏它。宋玉绰兴奋得语无伦次:“宋赢彻啊,宋赢彻您就是...什么?” 其父昔年是名满天下,但由于旁若无人,善画之名却被忽视。宋玉绰是在父亲逝世后才知道他是位有成就的艺术家。父亲生前曾说:“宋玉绰是个有天赋的画家,一生都在为自己画一些好东西,现在已很幸福了。何况父之画多奉朋友,宫中何以得之。 更难得的是眼前这幅《红梅图》为工笔写生,纸稍显发黄,可以想象这是爸爸早年所作,爸爸近年来画得山水居多,花草写生很少,倒常叫宋玉绰和弟弟练花草鸟雀写生。 “您的画技应师承于父亲越溪居士先生,用笔之间仍有其踪迹可寻。 在天禄阁的时候,曾经把自己临摹过的图卷给他判断过,自己都快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那天他带着一幅《秋景图》前来拜访宋玉绰时,宋玉绰正坐在书房里看书,他突然站起来递给宋玉绰一张画纸。宋玉绰接过一看,是一幅水墨山水长卷。这让宋玉绰大吃一惊。未曾想到那时他留心,本人家世他应是清楚明白,方刻意取此图。 虽远隔万里,杳无音信,枉见其父之画,亦可引为慰,吾惊喜不自胜,两眼盈满水气,口若悬河,但仍奇怪地说:“君使吾见此画岂招吾泪?” 他两眼炯炯地盯着宋玉绰说:“画着西苑里的红梅吧!宋玉绰和你曾几度失之交臂,西苑里欣赏梅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仔细一想,自己和他已经错过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能遇见,兜了一圈又一圈,一切都是无法绕过理还乱的命运。 本以为和他结束西苑的纠缠,最后却成了他心系和宋玉绰的地方。宋玉绰在他心中是一个丑小鸭,他却视她为凤凰。宋玉绰的丑小鸭是他眼中美丽而丑陋的化身;他的凤凰则是宋玉绰心目中理想而完美的形象。宋玉绰显露了和他本人的丑恶,而他阅美无数,真的不在乎吗? 宋玉绰紧紧握着檀木画轴的那头,哑哑了喉咙问:“宋赢彻不在乎宋玉绰有什么瑕疵么?” 这一刻他的侧脸轮廓被光影勾勒得愈加清晰,指尖上的红梅爆出妖异的嫣红色更像一幅悦目的图画,他吐字清晰,缓缓地说:“宋玉绰眼里这不是瑕疵,这是你脖颈上绽放的红梅!” 这就是宋玉绰自认最丑之处,但还是头一次听到红梅与之相比。那梅花在风中摇曳,像一只只蝴蝶扇动着翅膀;那梅花在水中浮动,像一朵朵浪花在荡漾。宋玉绰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宋玉绰知道自己有多么卑劣。蓦然间宋玉绰内心晦暗自卑的一角,似生了一枝绿藤,塞满了空寂的年华,绽放出绝美。 窗外天幕上沉沉地,泛着淡淡的绛紫色的光华,推想那软轿应是停于宫门前,他却丝毫没有离去之意。 侧脸就能看见宋赢彻眉眼平静的睡到宋玉绰身畔,不觉轻笑了起来,初次静静地端详起他来,虽是暗无天日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却还是着力刻画了一番,把他铭记于心。 转念一想宋玉绰反而放弃这种付出,心想为什么要像深宫怨妇一样,留住那些记忆,花无红于十日,后宫没有盛宠永固之人,日后一旦失宠,倒不如不记为妙。 宋玉绰轻轻地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右手和左手竟然还紧紧地交握在一起,不允许延伸,而他可能已经牵着宋玉绰的手睡了,睡了以后,还攥得那么紧,好像怕宋玉绰逃跑似的。 宋玉绰轻笑宋玉绰过于敏感了,原来金铃在作祟。 江川和碧茹都跪侍在门外守着夜晚,看到宋玉绰一个人出来,忙不迭地打听着什么事迹,宋玉绰摆摆手说没什么事,只是睡不着觉,要到处转转。 宋玉绰扫了一圈,宫女内侍们个个醒了神,低眉静候主子的命令,可怜巴巴地通宵达旦。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宋玉绰的女儿。“她说,“她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事?“宋玉绰问。只有饮绿一人倚着隔扇,阻挡不了困意正好小憩。 尽管这一举动违背了规则,江川却没有说话。他在心里对着天上的星辰说:“你说得对啊!宋玉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呢?这都是你的意思!“天上的星星都笑了。想来陛下今宵宿千绫居已为越礼,吾多添一说无妨。 碧茹无声地紧随宋玉绰的脚步,走到花园里时,又聪明地站在了远方,让宋玉绰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梨树底下。 院子里的美让宋玉绰感到夜半梦醒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倾而下的月光照耀着一身澄澈,月华化做水银流进一院花里,梨花泛着温柔的光彩,兰若堂里樱花开得略迟,只有三五成群地洒满高枝,所幸宋玉绰没有辜负那似水流年的盛景。 任性地脱掉丝履,光着脚丫踏着花瓣,梨的药性凉了,花瓣踏着脚也凉得像潺潺的山泉,清凉弥漫了整个身体。 曾经以为娶了自己珍惜的男人,他只有宋玉绰,而宋玉绰也只有他,单纯普通的生活着,来世轮回也能扶着走到奈何桥,一起喝那一碗孟婆汤、忘了前尘往事、算是真的用尽了今生的命运、下世又怎样、等着上天的安排吧。 可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完成的心愿。 在他面前似乎他很爱宋玉绰,就连宋玉绰身上的胎记也会在他的笔下幻化成红梅。宋玉绰不知道他是谁。宋玉绰只知道他是个女人,一个被人称为“美人”的女人。他是齐韶王。齐韶王是宋玉绰国历史上有名的昏君。齐韶是宋玉绰的丈夫,如今他已是梁朝的皇帝——萧观衡;他是皇帝,不只是宋玉绰一个人的丈夫,还有谢长安,陆昭容,明贞夫人等红颜如花,宋玉绰该怎么争,争一时还是一世? wap. /91/91277/20074389.html 第二十五章信物白玉圭 夜风又起,距离稍远了些,廊与廊之间金铃摇曳之音听不出真,耳际尽是枫叶飒飒之音,仿佛人们絮絮交谈之音、啼血子规之音哀怨之音,而宋玉绰披上的罩衣也稍显轻盈?,忽然感觉脖子上有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你这不是在作梦吗?怎么这么冷啊!““宋玉绰知道,只是不舒服,睡一会儿吧!“宋玉绰轻轻地说。、脖颈之间不由得感到阵阵凉意。 但宋赢彻决非庸碌之辈,他就是眼前这样一个好男人,而宋玉绰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岂能不为所动。他是个有理想、有追求、有抱负的人,他的人生充满了希望和憧憬。宋玉绰相信他一定会成为宋玉绰的良师益友!宋玉绰是多么渴望他能对宋玉绰有所帮助啊?可是,宋玉绰却没有勇气相信他的诺言,不能把自己的真心实意付诸实现。 负于沈未病之诚,最多也不过雪中送炭一哭,但负于帝王之诚,恐怕也得以一生光阴来还。 班姬失宠颜不能开,奉帚养长信。朝朝暮暮耿耿不成眠,秋风切四面。玉池寒露露凝霜,金井暮雪霜降时。朝饮木兰之坠雨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问君何能尔?玉阶行路生细草,金炉香炭成灰烬。 即使聪明绝顶的班婕妤也会有婕妤的叹息。班固在《汉书·霍光传》中写道:“以其才情博于人,而不若夫辞赋;又以能文饰事,而弗若其辞也。成帝即位后,她曾在《怨歌行>中唱道:“宋玉绰辈岂是a2人?失宠在长信宫服侍太后数年,终自请守灵成帝,又何尝不痴恋终生,抛下最美好岁月。 午夜的天仔细地飘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使宋玉绰睡不着觉,快天亮时才入睡,却在大半个时辰里再次惊醒。“快起床吧!“宋玉绰翻身坐起,朝皇帝走去,只见他正坐在龙椅上,两眼紧闭,仿佛在思考什么。侧首看枕边空无一物的皇帝一定早已经上朝。 碧茹撩起画着花草的云罗幔帐边拿着一沓湖绿色衣裳为宋玉绰更衣边和宋玉绰说着喜庆的话,宋玉绰禁不住羞怯起来。“宋玉绰是谁?”“宋玉绰是你的妹妹,宋玉绰们兄妹三人,你叫什么名字?换了衣裳后,宋玉绰散乱的头发踏在海棠云锦履的床下,幽光洒在窗外,两小宫女俯首持面巾和茶碟无声的走上前去伺候宋玉绰洗漱。 洗漱结束后,等宋玉绰像平常一样坐在妆台前,碧茹就利索地给宋玉绰挽了头发。“你看,那是什么?”“水呀!这不是宋玉绰的菱花镜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呢!”宋玉绰不解地问。大抵一盏盏喝茶的功夫,碧茹自己拿着菱花镜和宋玉绰细细端详。 青云密布的朝天髻中间插有一犀角牡丹簪子、两边对称用四根花穗银钗、额头中间贴有墨玉花钿、耳朵上有一对银链红宝石耳环、衬金线祥云纹的湖水绿上裳、脖间有一串串南海珍珠项链挡在宋玉绰胎记和还未褪去的吻痕之间。 碧茹素来机灵,把宋玉绰打扮的毫不招摇,却又不会冷酸到令人耻笑的地步。这一天,她终于带着宋玉绰来到了灵岩寺的香殿前。宋玉绰不禁为之一震:这灵岩庙怎么会有那么多菩萨呢?毕竟,今天要谒见好几个娘娘了。 本来后宫妃嫔们每天一早都要聚集在昭阳殿询问太后的安危,以表示妻妾的和睦相处。可是在明贞节妇的监督下,后宫早巳无人聚首于此了。于是便有了明贞夫人与皇后合葬墓的消息。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但太后现在并没有过问世事,闭门不出,甚至把凤印也送给了明贞夫人让她代摄理后廷的事务,太后只留了本朝世代传下来的太后信物白玉圭。 后来明贞夫人身患宿疾,心力不强,正好陆昭容在三年前宠幸,兼之左右逢源,深得帝后之心,妻妾的权力也随之被陆昭容瓜分。但在此时的皇帝看来,她是一个有勇无谋、昏庸无能的女人。因此,明贞妃对其十分不满,经常以权谋私。这也成为了她们矛盾产生的根源之一。后廷的大、中、小事务多有陆昭容负责,明贞夫人也偶有介入。 太后原本属意,以资历深厚的嫔妃来取代她对请安之事的拥护。但因其出身卑微且地位低下,所以在此问题上众妃皆有不同看法。明贞夫人主张让她取代皇太后做太子母亲,而陆昭容则认为应当由太后来充当。明贞夫人和陆昭容都是她的妹妹。万般无奈,太后便下诏废除嫔妃请安。不过后宫的事冗杂还需要召集众位宫嫔的时候,陆昭容就经常在衍桂堂举行茶会。 今天很有时间,不用赶早安了。新纳后,宋玉绰便开始考虑如何让宫职们尽快地掌握宫殿主位了。而在众多宫殿中,昭阳殿是最重要的一宫。它位于皇宫内廷正北,东接太庙,西连后苑。从东至西依次排列着五座大殿和一座行宫。太后是天子嫡妻,自然要先到昭阳殿参拜,给太后送礼也是费了不少周折。 太后自生下皇长子之后,大致就是受到了那个小孩先天跛足缺陷的激发,然后一心想要成佛,居无定所。宫内宴会多不在现场,谢长安也只是远远地见到了她的一些人,连皇后的相貌妍媸不都说。后来谢长安又生了一个儿子,这小子长得虎头蛇尾,连名字都不认识。宋玉绰便想,谢长安有可能是吃了些什么药,所以才会这样的吧?果然如此。宋玉绰前去估摸着也要吃闭门羹了,所以谢长安叫宋玉绰对于皇后不一定非要心比天高,走了过场就可以了,倒底明贞夫人,陆昭容在那里应该费了一番心思。 然皇后究竟为母仪天下之正妻,本人也未敢怠慢,之前一夜抄写《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一书,挑取紫檀木四角包金缠枝宝相花书匣精心装裱。 缠绵的阴雨稍有停息,一丝阳光便在层层叠叠的云翳里投射而出。地还湿还滑。宋玉绰拉着碧茹朝皇宫走去。只见宫墙上挂着一幅画,上面写着“春花秋月何时了”,旁边还插着一把尺子。宋玉绰把碧茹和两位小宫女带到昭阳殿。 然而两盏清茶之功,那座昭阳殿也在朦朦胧胧的晨昏中鲜明地显露和映入眼帘,“昭阳”二字描金匾额在阳光下半明半暗地映了出来,一色琉璃瓦铺陈而过,放眼望去,雕梁之间壮美大气飞凤仍巢隔墙可见,尽管殿宇和堂宇仅是称谓不同、规制构造差别无二,但是眼前昭阳殿宇之雄伟壮观仍令笔者叹为观止。 后妃昭阳殿和皇帝日常生活的贞观殿隔得很远,取名昭阳,估计就是指那个位置是后宫第一个看到昭阳的殿阁吧,而且妃子们居住的十二座殿阁都躲在昭阳殿阴翳下,做妃子的要谨慎伺候正妻。 综观本朝史事,大多风格剽悍,远在太宗文端,近在先帝成襄,后廷不凌其嬖御,除穆宗,德宗及今上外,储君皆为中宫嫡出。 而成襄皇后的大儿子在这一年夭折了,太医们断言他不能再生育了,被强迫过继给宫人的儿子,认为是嫡长子并立储君。然而,成襄后在宣武帝即位之初即已垂帘听政。她是如何处理好这个矛盾的?又是怎样看待自己与太子之间关系的呢?成襄皇后于显庆六年生下一个过继之子,她的儿子是她的曾孙,也是她的曾祖,她的曾祖是她的曾祖母,她的曾祖母是她的曾祖父,而她的曾祖则是她的曾祖之子——她的曾祖与她的曾祖都是钱氏外戚出身,因此,她的曾孙们都被认为有能力,所以,她的曾祖父们都被视为储君易位的对象。后来今上即位,成襄皇后深恶痛绝自己的幼子无法继承皇位,这才引发出了那些多灾多难的事情。 现在皇后柳氏倒成了一个少有的自在妥协者,在今上做了太子后就作为太子良娣左右伺候。她的一生虽坎坷,却能与丈夫同甘共苦,相濡以沫,这对后世的后妃们也颇有影响。其实皇后出生于国朝的第一大门河东柳氏中,用自己的身世嫁给太子妃也不为过,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只是屈居良娣的位置。 今上位即位,成襄太后强聘侄女张氏正位于中宫中,刘氏不得不得贵妃衔。然而此时已是长庆元年(公元821年),柳氏生了一个女儿——大周公主。这对柳氏来说可谓是喜忧参半。听说张氏嚣张跋扈,多有残害嫔妃的行为,这样再受委屈5年,等到长兴5年钱氏之乱平息,张氏废黜,方才立为皇后,可怜天下父母之命后来生下皇长子但仍是先天伤残,柳皇后可谓多灾多难。 时辰还早,昭阳殿就像许多宫室那样门庭若市。门两侧各挂着一幅对联:“春色满园花似玉,夏荷滴露月如珠,秋菊含霜菊待秋……“这副对联是由宋玉绰自己写的。应门之外的伽罗尚宫局和萧素素也是如此。她穿着茶色常服,风姿绰约。宋玉绰不放心地说打扰了道歉,含笑使宋玉绰宽了心胸,好像比沈司药稍大了一点。大抵处于这一年龄层的妇女大多表情平静,她谈吐温柔,但眉眼之间却有一种不怒自威之姿隐藏着,她拿着宋玉绰的书匣代人告知。 wap. /91/91277/20074392.html 第二十六章安然奉旨 对于太后的召见宋玉绰没有抱有太高的期望,但还是守住礼数,耐心地等待回音的出现。那天午后,宋玉绰正坐在书房里看书,忽然一阵声响打破了寂静,宋玉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在屋里转着圈,脚步轻盈而稳健地走过来。百无聊赖之际信手拈来粉色山茶把玩赏玩,闲伫立片刻,房门重开,萧素素已经换好尚宫才能使用的艳红宫装,两鬓依稀的华发被艳色衬托得突兀突出,恭谨传话:“太后娘娘邀苏美人入内一坐“。 宋玉绰很难掩饰惊讶之情,莫非自己的声名传到昭阳殿里,就连杜门不出来的皇后都颇有兴趣地看着宋玉绰。她见宋玉绰的书案上摆着一摞《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等小说,便问:“你这是干什么用?”宋玉绰说:“宋玉绰给你送书去!宋玉绰强忍着疑惑欠着身子回了个礼:“麻烦阿姨带路吧!” 碧茹想跟在宋玉绰后面进来,但萧素素挡在她的面前说:“太后只是宣召见苏美人一个人而已。”碧茹只是转眸,求宋玉绰之意而已。“那你就去找她吧。”宋玉绰拉着碧茹向外走去。萧素素却一把拉住宋玉绰说:“碧茹,宋玉绰不同意你的意见。”“为什么?宋玉绰想了想,太后虽脾性难测,但未必厉害得能把宋玉绰吞下肚去,一个人吃没有什么不对,便交代碧茹听话留下。 踏进那宫,不禁四顾昭阳殿。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式建筑,在绿树掩映下,显得格外典雅和古朴。院子里到处栽满了幼苗,昭阳殿本应是光华遍地,一院子熔金了,但那树枝纵横挡住了,太阳碎了。 几株合抱着的合欢树各领风骚,枝繁叶茂,婀娜多姿,锈迹斑斑的铁索秋千隐于阴翳之中,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这是一片神奇而美丽的土地……”导游带宋玉绰们来到了这片神秘的地方——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建始县巴东镇境内。这里群山环抱,云雾缭绕。下面灌木丛里金丝楠木和红叶女贞错落有致地生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上铺满了落叶,好像好几天没有洒扫过了。 那些本应鲜艳的杜鹃花儿半开不开地隐没在树叶之下,悄然燃烧着妖冶诡谲之色,藤萝在花架之下疯长得连廊柱都肆无忌惮地缠绕,恍恍惚惚中宋玉绰仿佛回到藤蔓遮天的内药局中,只是少了几分繁华喧嚣。大殿前静悄悄的,一个宫人也没有见过,恍恍惚惚中仿佛能听到叶飘落的声音。宋玉绰站在木椅前,望着窗外的暮霭与薄雾,心中不禁有些伤感。此时正是初冬时节,天寒地冻。而这座位于紫禁城北部偏西的内宫显得格外静谧安详。纵有草木席地、比内药局葱茏幽深,昭阳殿也出人意料地给人一种冷冽的感觉,这里应该是后宫照见日光最早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阴寒沉寂。 萧素素连顾影自怜的脚步也没有回过头,轻盈的脚步就像鬼魅一般,让人不禁想起皇后几近隐逸的一生,不觉间更增添几分神秘色彩。 萧素素领着宋玉绰来到一个侧殿前,推门而入招呼宋玉绰亲自去看,宋玉绰心里忐忑不安地扩了一尺来高的门坎,氤氲着檀香立刻若有若无地缠和周身,销金钩子挽着层层叠叠的轻纱大幕,才放下了最后三重,清风轻荡着大幕,隔着镂空雕双喜图案的窗棂掉进幽暗明亮中,照得上面凌霄花纹,大幕后面女人的影子隐约可见,旁边错金博山炉里吐出袅袅炊烟,宋玉绰仿佛堕入幻境中,丝履踩着光洁乌砖,更像是没有声音。 绕过幕布,太后并没有意识到宋玉绰来了,安然跪拜于佛龛锦垫之上,眼里只有绛红色的背,宋玉绰肃然起敬地叩了叩首,行了个下跪大礼:“妃苏恭请太后娘娘金安!” 宋玉绰额上紧抵着沁凉了的乌砖地面,没敢抬起头,但女王好像正心不在焉,没有马上叫宋玉绰站起来,宋玉绰听到拨动念珠时的声音在耳边定时回旋着,越发紧张了起来,许久她方才回过神来看着宋玉绰,以诵经般的波澜不惊口吻说:“快起来!” 太后纤手一指旁边绣着攀枝莲花双宫绸锦垫子,招呼宋玉绰入座,即使房间里暗淡无光,那一柄沉香佛珠也越发衬得太后肌肤白里透红,像素瓷、冷光、圣上也是玉色腕儿,但太后素白肤质似乎好几天没见过太阳阴寒了。 端然跪坐在锦垫之上,方才敢偷着眼睛看这神秘皇后娘娘的模样,柳眉细睁,额生高阔,眉宇间些许朱红美人痣似血刺,面容憔悴,三副错金嵌绿松石蝶形发钗挽着低髻,压着玳瑁花胜,绛红琵琶襟下裳配紫棠色暗纹双蝴蝶云千水裙,腰五福捧寿环佩乱缠流苏。 可是,这时由于那个女王柳氏昏暗而洁白的面容,才使宋玉绰感到无限悲凉。此时她的目光也在宋玉绰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宋玉绰说,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宋玉绰只是想在她脸上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柳氏外貌清逸,与明贞夫人艳丽贵气相较,别有一番风味,但透出一丝怪异之气,就像昏暗中的惆怅丁香。 “苏美人能想起药师如来的十二大愿是什么吗?“你的名字叫什么呢?”“你是苏美人吗?”“哦,你也是苏美人啊!”皇后笑着问道。宋玉绰抬起头,看见皇后正微笑地看着宋玉绰。当宋玉绰心烦意乱的时候,女王的话语像烟一样飘飘欲仙,眼睛没有落在宋玉绰的身上,只是盯着一尊紫檀木雕的威严释迦摩尼佛,佛祖四目垂落,唇角微微上扬,无限哀悯之色,似乎原谅了人间的罪。 太后一定早把佛经烂熟于心了,用不着翻就这样问了,宋玉绰抄的那一卷《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是唐朝玄奘大师翻译的,讲述的是药师佛于广严城乐音树下向曼殊室利讲述药师如来十二大愿的故事。 宋玉绰略一忆及,娓娓道:“第一大心愿,愿来生当佛菩提得正觉,自己明净炽然,普照无量无尽天地,为三十二大丈夫相...”。 宋玉绰不太懂佛经,只是为了每次到庙里偶尔能听到主持讲经的声音,就是这个意思,药师本是用来比喻可以治疗众生的贪念,?,痴者医师也,故药师如来所发十二大愿各为满众生愿而拔众生苦医众病。后来宋玉绰发现药师菩萨也有一个大愿,那就是要普渡众生,救度众生。忽而发现世间疾苦夥甚,佛祖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了,这才许了那些大的心愿,回到家中,竟然一口气把全篇佛经都背了出来。 坐到太后身畔略感忐忑,所幸仍是没有丝毫纰漏吟诵,太后面色晦暗不清,房间重归沉寂,双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忐忑不安地爬到腰边纨扇竹把。 “苏美人记性果然不错,当为承继乃父苏先生,”太后最后侧身看宋玉绰一眼,两眼扇得像夜光一样,“饮光如来十二大愿苏美人盼圆哪一个呢? 手指握紧了那把把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第二大心愿,愿来生菩提,身若琉璃,里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磊落!”“净无瑕秽者?”“是啊!是的!”“那你要做什么呢?”“啊!宋玉绰要去见菩萨。”“菩萨在哪里?”“在地狱里。事实上,那些心愿宋玉绰都知道得不太清楚,只是青睐这句话含义很长。 太后拨弄念珠之手忽一顿,眼神轻轻扫过脖颈上的胎记,转身对着那佛,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怜宋玉绰人之身,也有琉璃智光。且被忧患所阻隔,无法内外明彻“。 太后说的话就像佛家谒语一样,宋玉绰默想着第二个大心愿,却发现自己之前的浅薄,只钟情于停留在表面上的华丽词章,当宋玉绰正在细细品味其深意的时候,太后站了起来,点了三柱香,俯下身去三叩首,恭然插上宣德炉,居高临下地盯着本宫:“高看九重宫阙;欲保琉璃之身难;又爱又恨;又痴又嗔;又缠又恨;忧患如三千青丝;又生又死;都归“求不得“三个字;只希望您能记住今天给本宫说的话;也希望本宫能够好好地留住您送给您的佛经!”此时,宋玉绰不禁为她的虔诚和执着所折服!“此非一时心血来潮,也非想借佛典以静心,而是要让宋玉绰明白,世间万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皇后隐去了方才的寂静与安详,说这句话时所表现出来的凝重神态,正是一个国家母亲所表现出来的雄姿,不求甚解却又威严尽在眼前,心潮澎湃。 难道这就是女王肯召宋玉绰的原因?是宋玉绰的心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吗?是宋玉绰的心像一只受伤的手,一直在疼痛中挣扎着……“皇后,你怎么还不回去?”宋玉绰焦急地喊道。宋玉绰顾不上细思,三叩而谢太后教导,太后恢复了沉寂古井水的表情,眉宇间疲惫的神情重见天日,宋玉绰几乎不得不认为适才所见威严女子不过是宋玉绰瞬间的错觉,她让宋玉绰退隐,而宋玉绰却安然奉旨。 当宋玉绰揭开大幕的时候,仿佛听到了背后那么长的感叹。是谁在哭泣?是宋玉绰的父亲吗?是他在为他的女儿祈祷么?是他的母亲吗?是她在为自己祈祷么?难道是她在为宋玉绰祈祷?惊讶地转过头去,佛面前还是皇后万载未改的背影,摇头晃脑地自宋玉绰安慰着,大致就是受了那盏檀香长时间的熏染,产生幻觉。 wap. /91/91277/20074394.html 第二十七章琉璃制法 等宋玉绰从昭阳殿出来,手中已多出皇后所赐淡黄色琉璃菱格纹花瓶一双。 琉璃制法完全是从西域引进的,怎奈中原工匠制作出来的琉璃总是没有西域引进的剔透莹润,所以琉璃的色泽越浅淡越珍贵。宋玉绰曾有过一次观赏琉璃的经历,那就是在一个夏日午后的黄昏,宋玉绰独自坐在窗前看夕阳渐渐西沉。此时,远处传来一片声音:“快来看啊!宋玉绰扫视了下,就把赏瓶递给碧茹看,心还在怀疑。 皇后其人他道与其说是清心寡欲还深藏不露还很难下结论。而且皇后到底是怜宋玉绰还是厌嫌宋玉绰更是猜不透。她对宋玉绰的爱,是与生俱来的。她对宋玉绰有过三次选择:第一次,她是她的初恋;第二次,她是他的爱妻;第三次,她是宋玉绰的爱人。她愿意让宋玉绰保护琉璃纯净的身体,是欺辱了宋玉绰的年少幼稚,还是单纯的要宋玉绰分道扬镳。 出昭阳殿的时候,天色已大亮,太阳映着青石宫道反射出暗沉的反光,刚刚从暗淡无光、夜幕降临的昭阳殿走出来,宋玉绰一时间颇感不适。明贞夫人是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子,她是元末明初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和文学家。宋玉绰曾在《元史》中见到过她的名字——李玉。思量时日还早,便携碧茹到元贞堂谒见明贞夫人。 尽管明贞夫人最喜欢的牡丹已是满宫皆晓了,但是要为夫人筹备拜礼也不是一件易事。宋玉绰和妻子谢长安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宋玉绰们常常去看她。宋玉绰想,她一定是喜欢牡丹的吧!宋玉绰们俩经常到花园散步。宋玉绰对她说。宋玉绰知道。谢长安提出要宋玉绰送一双镶嵌七宝犀角画牡丹华胜的画,前天的那个妆奁盒里已经为宋玉绰准备好了。可宋玉绰猜想珠宝又很贵重,面对盛宠颇高的明贞夫人,那个华胜简直进不了自己的视线。 另外选珠宝做拜礼也难免流于形式。但宋玉绰又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宋玉绰的卑贱,所以就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她。她的名字叫牡丹。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子。宋玉绰想知道她究竟什么样?宋玉绰想了想,决定把宋玉绰亲自在内药局栽培的药用牡丹赠送给她,一是表明了宋玉绰的真心,而她以前在墨脂那个是非曲直中也算帮了宋玉绰一回忙,二是表明了宋玉绰谦虚谨慎、无心争锋、不忘本是药女出身。 碍于面子司药不愿再回到内药局工作,所以仍派碧茹到内药局住处为自己把那朵牡丹迁走。那是一个初夏的夜晚,宋玉绰在书房里伏案写着什么,忽然,从窗下传来一声叫喊声:“碧茹姐!她忙前忙后半天,回来时才对宋玉绰说自己对花卉不是很了解,差点把那些牡丹根拔掉,所幸有侍医帮忙。 侍医呢?宋玉绰的回答:没有!宋玉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因为宋玉绰不知道这两个字对宋玉绰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问。宋玉绰只是想告诉你:为什么呢?宋玉绰没再问下去,现在问这一切,和宋玉绰只是徒增忧伤。 一路走着走着,宫人逐渐增多,他们认出碧茹来了,很自然地推断了宋玉绰身份,边欠着身子请安边好奇地在旁边看了宋玉绰一眼,凝视的眼神让宋玉绰全身不舒服。 最后到元贞堂时,明贞夫人带着宫女翠羽先派人把宋玉绰带的那盆牡丹接过来,然后再把宋玉绰接进内园。 元贞堂作风与兰若堂颇为相近,皆为不动声色之豪华。陆昭容生在衍桂堂生时,也是如此,虽不讲究,却也不失富丽堂皇。宋玉绰对他的了解甚少,只知道他在《元贞草堂图说》中提到过他的名字——陈之佛。犹记有一次到衍桂堂给司药做事,端来茶具居然是粗俗的镶金瓷,亮得让人眼疾手快,连带着品茗时的兴致也降低了一些。 然而,元贞堂风景相比兰若堂要繁华得多。走进小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棵高大粗壮的古榆树了,它高逾两米有余,浓荫蔽日,遮天盖地,令人望而生畏。一路上,入目的都是各种颜色的牡丹,除此之外就没有花卉和它们争妍了。而且明贞夫人实在是少有的爱花卉、懂花卉者,牡丹经过她的养精蓄锐,并没有显得俗艳不堪,反而迷人得像院落主人一样。 走进大门首先是花瓣层层叠叠犹如重重楼阁般的胭脂红和菱花湛露的图案,然后沿碎石拼就的七巧图小径上一路分花拂柳,有银红巧对,海云紫和罗汉红,有山花烂漫,青山贯雪,墨魁和葛巾紫,有银粉金鳞等,各种宋玉绰看过或从未谋面的牡丹,按花形叶序开花,错落地种植在院落里。 踏进内堂,四顾扫了一眼,元贞堂里摆设的花瓶都是官窑烧的天青瓷,内外仅隔了三、四道鲛绡纱大幕,其余都换成了珍珠挂帘,给人若有似无的朦胧感觉,等宋玉绰余光中扫进堂里摆了几盆繁花似锦的牡丹时,再想起踏进元贞堂时所见,恍然间便知道元贞堂里的繁华完全是由那富贵牡丹带来的。 翠羽撩起珠帘,明贞夫人疾怏怏斜倚软榻,一手扶着苏绣鸳鸯软枕和熹嫔的闲言碎语,虽不细心装扮,一袭银朱相间的织锦云霞纹丝衣却柔润有光,略显懒散,终究是国色天成、率性之姿仿似牡丹醉卧。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感到一股温柔气息扑面而来:“宋玉绰知道你身体不好,但这不是主要问题……”“宋玉绰知道你病得厉害,但不能因为宋玉绰不爱你就放弃治疗。她时不时拿着描金珐琅护甲抚摸着卧病疏于照顾的双鬓,旁边熹嫔这一刻真的仿如绿叶衬红花。 宋玉绰正在惊讶和熹嫔怎么和明贞夫人如此相熟的时候,熹嫔笑着张着宋玉绰的脸站起来和明贞夫人告别说:“宋玉绰是来扶疏馆的,午后再来吧!”宋玉绰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交互一笑,她便转身去找了一张小凳子坐着。宋玉绰边吃东西边说:“这就是明贞夫人吗?闻言,恍然想起熹嫔住在元贞堂的配殿扶疏馆里。 明贞夫人点头应之。“宋玉绰的病又犯了!“她的声音很轻,但宋玉绰听得非常清楚。宋玉绰感到很惊讶:是什么原因让她这样轻声细语?熹嫔从宋玉绰身边走过,轻轻拍了拍宋玉绰的肩,冲宋玉绰笑了,宋玉绰情绪很紧,只好生硬地挤了点笑给她看。 宋玉绰居高临下一拜倒在地,明贞夫人让人搬起了桃花木矮凳,招呼宋玉绰坐好,明贞夫人大有久病之嫌,神色怏怏、眉清目秀。宋玉绰说:“你看宋玉绰身体还好吗?是不是有什么小变化?“她说:“不知道,可能是……“宋玉绰说:“是啊!其间又有宫女管着暗褐色药汁,还皱眉一口气喝下。 宋玉绰和她闲在一起聊了一会儿,纤纤指间轻轻撩着放在半圆桌上兰草纹天青瓷插瓶口上重瓣雪映红朝霞牡丹。 宋玉绰掩着宫绢纨扇微笑着说:“娘娘宫中牡丹皆开得很好,妃子所赐牡丹在百花中摆放显得略显单薄。” “本宫所养皆为观赏牡丹,并非药用,天然宜艳,”说到牡丹,明贞夫人顿生兴趣,冷冽的脸上泛起红晕,笑着说:“这雪映朝霞,多少带着几分颓败。宋玉绰带你去看另外一棵元贞堂养得最棒。” 两人带着一帮婢子走到园子里,明贞夫人停在一棵娇容三变的门前,指着宋玉绰敲敲打打的,宋玉绰点头表示好顺从。明贞夫人说:“这是个好东西呀!“宋玉绰想,明贞夫人是想让宋玉绰看看这花的新貌吧?其实宋玉绰的眼里,并没有瞧出这个娇容三变的好处,心里猜测可能是明贞夫人比较喜欢这种牡丹的缘故吧,她带着宋玉绰看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好小心翼翼地处理。 闻听其人夸,侍在花草旁自然欢喜。可就在这时,明贞正坐在庭院里,手拿剪刀剪花。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宋玉绰是明贞夫人啊!““你怎么能说自己是明贞夫人呢?明贞夫人叫婢女端水,手挽衣袖,低头执瓢浇,?丽之姿,更压迷人娇容三变幻。 明贞夫人突然侧过头来问:“您知道这朵花为什么叫娇容三变吗?” “这花叫娇容三变。正因为花色随时间而变化,刚开时是淡绿色,开时是粉红色,会谢时是浅白色。娘娘手中的就是刚开时是浅绿色。 “天下皆道上林越溪居士,博闻强识。汝亦未尝辱其家声!”这是明代着名诗人李渔《闲情偶寄》中描写当时苏州名妓芳龄时对自己的评价。芳龄是一个年轻女子。她与丈夫一起在太清寺读书。明贞夫人放下挽着的衣袖说:“熹嫔前一次看到这朵花也误认是豆绿的“。 宋玉绰不由感到可笑,豆绿和娇容三变在花形方面差别很大,但嘴上却留有余地,说:“熹嫔娘娘又没有小姐对牡丹那么认识,偶尔错认也不奇怪。小姐惜花爱花之情,恐怕满宫无人能敌吧!” wap. /91/91277/20074396.html 第二十八章自然 “这几朵花儿花了本宫许多心思,但花却没有十日红,”明贞夫人失落地斜着眼睛看了看,眼里含着无限的怜悯,说道,“就像这娇容三变一样,本宫恐怕已经是要谢天谢地的浅白,再美也没有人来欣赏。” 在新宠面前,叹流年易逝时,明贞夫人明显意有所向,笔者慎重地说:“夫人胸襟尊贵、雅韵自然,不是妾这种凡俗之人可比的。” “再美的花也要枯萎,只是花期的长短而已。或者像昙花一夕;或者像夹竹桃从春天到秋天,”明贞夫人梨涡轻笑着斜着眼睛问宋玉绰:“苏美人要开花多久?” 她以花喻人,本人轻率地作答是不妥的,于是回道:“妃子不知道,有什么命,不由妃子作主。” 「宋玉绰一直想把花全都长得很长很长,就尽最大努力去保护它,可是要是那个花开得太好的话,任何蜜蜂、蝴蝶就会过来招惹它,本宫就会爱莫能助。」明贞夫人把木瓢扔到桶里,说:「本宫听人说昨晚宋赢彻宿于兰若堂偏殿。」“怎么会有这回事?难道宋玉绰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他叫出来吗?”薛墨脂不解地看着她。“当然可以,你不用担心!她的眼里没有了那一天对于薛墨脂尖刻的态度,却异常冷静,似乎讲述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宋玉绰惴惴不安的垂下头去回味着她的话里的意思,她似乎是警告宋玉绰低调莫过自新,她没有主动下手添害和宋玉绰。这是她对宋玉绰的最后一次提醒了。那天,她突然对宋玉绰说:“你是个好女人,但却没有一个男人爱你。”“你知道吗?”宋玉绰回答道。尽管她的说法不一定完全可信,但宋玉绰欠着身子,谢了一句:“妾谢小姐教的。” “娇容三变人心何也?”这是一首《牡丹亭》里的唱词。宋玉绰曾在一家茶馆喝茶,见有个女青年坐在窗前,正看着窗外的花团锦簇,不禁好奇地问道:“这花儿开得如何?明贞夫人说不清道不明地笑了笑,探手把那牡丹戴在宋玉绰的髻头上,微笑着说:“果然还不如刚刚摘下来的花朵漂亮,那个犀角簪子配戴在你身上略显苍老。”那笑里并不寂寥,似乎隔着层层雾气,打探着那些曾逝去的往事。 本以为她会大做文章来训宋玉绰的,不承想只轻描淡写地给宋玉绰簪花了。“夫人,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和无奈。“知道了!”宋玉绰的心在颤动,她又一次重复着这句话。“为什么?手指飞快地掠过衣袂里那朵暗纹瑞香花绣着,刺了一下,忐忑地抬起头说:“小姐最爱的花,小姐怎么样了?” “花儿会败落的”。明贞站起来说,“花儿都是会死的!”宋玉绰说:“那为什么花儿不哭呢?”“因为花儿都有它的生命力,它可以活到明天。”明贞如是说。明贞夫人盯着宋玉绰说:“倒不如簪于发髻还有用呢!” 明贞夫人的率性而为和亲手给宋玉绰簪花的做法让宋玉绰困惑不迭。她说:“你不懂宋玉绰的心思。”宋玉绰说:“你是一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心思?”她笑着说:“宋玉绰是想让你明白一些道理吧!宋玉绰正在仔细回味之时,这一刻明贞夫人扶着婢女琉璃,明显有些疲惫,她把宫女叫到身边,洗干净手,然后让婢女翠羽把宋玉绰送到门外。行前翠羽还献上了一件福寿谷梁纹玉璧算明贞夫人封赏。 回兰若堂以午膳时,午后先到晏和堂与妃问安。 和妃长得平平常常,只有出生于家族的柔美气质略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身材高挑、面容清秀。宋玉绰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坐在一张小木椅上读书。虽施以厚厚脂粉,一举手间便予迟暮之感,乍一看竟然比圣上年长六、七岁。转念一想,终究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即使保养得再好,也不免留将痕迹。 不过,庸庸碌碌的和妃,在某件事上,仍让宋玉绰印象深刻——她真是一个絮叨得能。在她的带领下,宋玉绰第一次见到了两个公主:一个是和妃,另一个则是哲澜。在宋玉绰们谈话时,宋玉绰的注意力被这两个公主分散到其他事情上了。终于连为自己服务的哲澜也禁不住带着两个公主去见和妃,中断了和妃聊天的兴趣。 哲澜,就在这之前谢荻曾经跟宋玉绰说过,和妃在很大程度上仗着这娘家带了一个绝对忠诚的婢女。 京兆杜氏、世袭国公如果再向前推三代,德宗朝两太后相继从杜家而出,煊赫之势堪比柳氏,只是这几年杜氏人才辈出,朝中影响力衰落。在这样一个世族家庭中,有一位被称为“三小姐”的才女,却不为世人所知:她就是宋玉。宋玉字君房,号采莲。家族是否兴盛,对于后廷妃嫔来说总有些冲击,宋玉绰看到和妃笑得相当凄凉,不得圣宠可能也是其心结之一。 洛川和洛宁现在已经7岁了,由于是双生女儿的缘故,出生完全相同,但是个性截然不同。妹妹洛阳活泼好动,在学校里经常参加各项活动;哥哥洛县沉稳内向,做事一丝不苟,是个典型的书呆子。大姐洛川比较安静沉稳,和宋玉绰见面的时候流露出生硬的表情,大姐洛宁却迫不及待的要和宋玉绰见面,然后一下扑进和妃的怀里,任由和妃搂在怀里。 罕见的看到一对双胞胎时,宋玉绰还好奇的逗弄姐妹俩说三道四,当乳母把她俩抱走的时候,宋玉绰就告辞走了。 从晏和堂出来,再看路边几簇牡丹,宋玉绰叹了口气说:“再来一朵浅白娇容三变化“。 一直跟着宋玉绰沉默的碧茹不咸不淡地答道:“和妃娘娘可是宫里难得有资格的老娘娘,那年废张氏主持内廷,也没少吃苦受累。” 宫内与钱氏有关的题目多是点到为止,通过碧茹一提,宋玉绰突然想到了有关和妃传闻。在后宫生活中,和妃是最不容易被人记住的一个人物了。她虽然被皇帝宠幸多年,但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重用。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呢?宋玉绰知道她是明令禁止的,但宋玉绰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成为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一名宫女?内药局和宫内到处都有牵连,有关和妃内里秘闻也是听到乔希讲和本人听到了。 和妃于长兴二年进宫服侍君,洛宁和洛川公主为双生姐妹,正好生于长兴四年,传闻和妃当年被成襄太后下了迷药,差点难产丢了性命,最终她的性命硬要撑过去,而且太后见为两公主,对此次失手并不以为然,此事随之归于沉寂。 如果传闻是真的,和妃就会不惜代价消耗自己,不顾一切生下2个王妃,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妈妈。女子生育,要经过鬼门关走一趟;的确,对于女人而言,生育意味着一次生死大考验。尤其对女性来说,生儿育女更是关乎着她一生命运的大事。但若说真的那么可怕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宫嫔孕生孩子恐怕比较辛苦。 下午终于想好了,要到陆昭容衍桂堂。晏和堂在衍桂堂后面,是个供人听戏的风雅阁。听说是为纪念清代着名戏曲家李渔而修建的,便早早地奔了过去。进得雅阁,只见大厅里人头攒动。“好热闹啊!“宋玉绰忍不住大声喊起来。靠近衍桂堂的宫人沿途渐多。 衍桂堂大厅里熙熙攘攘,出入宫人都匆匆而过,没有人有时间在乎宋玉绰来了,宋玉绰嘱小宫女请告知,随后就晾到衍桂堂大厅,没有人看茶款待。 苦熬终究是乏味,只好折下伸进衍桂堂大厅里的半枝木樨花枝来消磨时间。这枝花开得正艳,宋玉绰正欲离去,忽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啼哭。宋玉绰放下手中的东西,侧耳倾听,原来是一个小宫娥在哭鼻子。再枯坐一时辰多,结果被小宫女们告诉陆昭容不舒服,宋玉绰笑得很无奈,给那个小宫女打赏,委托她把谢长安专门准备的熏香供奉在陆昭容面前。 尽管之前料定陆昭容不可能让宋玉绰好受,揣度熹嫔曾经对宋玉绰表明好感,擅长表面工夫当是虚情假意地对付宋玉绰。记得当年宋玉绰在南京读大学时,陆昭容教宋玉绰书法。那时,宋玉绰还不认识陆氏的名字,只知道她是名女子书法家。那时宋玉绰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可今天去了一趟,就连陆昭容这个掌事宫女也没见过,只是派了一个小小的宫女来跟宋玉绰行礼,她内心深处还不喜欢宋玉绰。 今走动频仍,贵嫔之上的主位才能坐轿辇,本人往返都要行走,人困严重。到了目的地,便去找主人。主人说:“你的脚不舒服吧?“宋玉绰说:“没有。“他说:“你是要休息吗?刚回到千绫居的千绫仅饮一碗杏仁露就躺倒休息。 天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这才被碧茹叫醒,一问时辰,快到人定时了,应该是睡在床上安睡吧,碧茹这才伺候着宋玉绰吃了一些重复温的饭,心里好像老是有什么事悬着,但也记不起分毫来,拿着茶漱了漱口,便放下素瓷莲托盘上的茶盏转身问:“方才是宋玉绰熟睡时,是谁在找宋玉绰呢?” 碧茹边收拾碗边回说:“颐嫔娘娘方才派人送来一套赤金珠钗的首饰,看主子睡得刚好,奴婢不打扰,便自作主张收起来。” wap. /91/91277/20074398.html 第二十九章见习医女 说完碧茹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只乌木云母面镶嵌螺钿的三层圆盒一一拆开,在摇曳烛火的映衬下,房檐上流着彩色。“这就是你的玉?你是谁?”宋玉绰的心一阵紧了一下。“你是谁呀!你是谁啊!”宋玉绰的目光有些茫然。颐嫔阮氏也为陆昭容所生,熹嫔清晨刚到,自然不甘落后,但却赠给了宋玉绰赤金簪子——这可是嫔位之主才能戴上的,而宋玉绰却信手捻了支攒金八宝含珠金簪——推测应该不是要宋玉绰犯了和墨脂那天一样愚昧的错误,还是认为这支金簪瞬间跳到了嫔位上。 当夜幕降临,宋赢彻宣召陆昭容侍寝时,本人并没有如宫人所料,仿佛明贞夫人当年刚入宫闱、连续侍寝五夜的样子。 那一夜大雨滂沱,而宋玉绰却是睡得正香,少有踏实。忽然一阵冷风袭来,宋玉绰被惊醒,宋玉绰揉醒惺忪的眼睛,看见外面有一道亮光。是谁?宋玉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人!他正坐在院子里乘凉呢!窗外的雨敲碎了叶子,把染尘的叶子洗刷得清清爽爽,雨夹杂着宫人卸妆水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从御沟流到护城河里。 突然想起了上官婕妤,宋玉绰和她恩恩爱爱,可心里却拧巴着,一直不去看她,她却不把宋玉绰放在眼里,两人就像陌生人般互不联系。那一天,宋玉绰正在书房里看书,突然看见一个陌生女子从门前走过。宋玉绰一看门上写着“宫人府”三个字,便知道这是一位姓柳的太监。成贵位高权重,又是柳氏的妹妹,地位显赫,她有自己的一套行头,那就是佩戴着一个巨大的金制的鎏金点翠珠钗,据说这是她的曾祖母给她做的,所以她被称为“颐妃”。不过宫人都知道她虽然是柳氏却仅仅是同族旁支而已,再加上没有什么出仕,柳氏一族也没有认真对待,只有皇后和上官婕妤多方照拂才能让她过得不至于过于伤心。 天逐渐热了,家里到处都放着冰块,这倒不感到夏天有多热。她的姐姐们都在外面忙着工作,她却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像个失语的老人,什么都不说,什么话都不想听。宋玉绰的生活也因此变得单调而乏味。天气热了,妃嫔聚会少了,整天倦怠地窝着千绫居,什么都不做,一天不如一天忙碌于内药局来着有意思。这几天又睡得正香,眼皮浮肿,回想起过去一直熬夜背医书的日子,眼睛一直发红,不承想现在居然又殊途同归。 大抵由于天气炎热,本人食欲不佳,终日泥沙俱下,本身就不能调配药物,仅有美人封号之人没有资格宣召为太医,必须经过皇后,十分烦恼。内药局主医沈司药是位女医生,她有个叫沈未病的女儿。于是宋玉绰想了许多办法。有一日,宋玉绰在街上散步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宋玉绰,便问是谁?那人回答说:“宋玉绰就是沈府里的太医生!“宋玉绰不禁大吃一惊!想来想去,只有召见太医院医女了。 出乎意料,来者竟是乔希,而这一刻她已成为太医院见习医女。 所谓医女就是侍医为后宫妃嫔看病,偶尔会有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在旁边都需要医女服侍代劳,医女由各地方选任女医和内药局药女选任,虽和药女同为正九品女官,但由于跟在太医院后面,前途光明,很多宫廷女性侍医都始于医女。 乔希医术不高,赔钱胜似做人八面玲珑的他在内药局人缘极好,所以好事落到了她的头上,也没人反对。 她开药后悄悄地提醒宋玉绰:“听到您的宣召后,心里还是很着急,还好没有什么事情,您吃得可得注意啦!毕竟今时今非昔比,就连亲手做吃食,顶一下还是拿银针来试一试吧!” 乔希善意地提醒着,却惊觉周围少了一个像乔希一样可以信赖的男人。乔希的父母都已去世多年了,她与乔希从小相依为命,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们之间始终没有建立起正常的关系,甚至还出现过一些小矛盾。考虑再三通晓药理的乔希原本就是最好带上的对象,只要宋玉绰一开口就料定她会同意,可乔希却升了内药局的官,不忍心为了一己之私而中断了自己的未来。 又听到她随便闲扯淡太医院里的一些是非。乔希到太医院看病,为人处世显得拘谨许多,减少以往的率直,增加稳重,这应该是一件很好事情。不过,宋玉绰总觉得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玉绰也渐渐喜欢上了她,对她的态度也由原来的“冷嘲热讽”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关心和爱护。内药局开业不到两年时间,她的医术也有了一定的提高,独立问诊的能力也在慢慢增强。总比如今蹉跎的时光要好,对乔希颇有嫉妒之心。 乔希腰上的茶梅花璎珞还没见过被摘下来,茶颜色变浅了,有点褪。宋玉绰想,也许是茶的颜色太淡了吧?她说,是宋玉绰不爱喝茶。宋玉绰便说:“你怎么不爱喝茶叶?“她笑着回答道,“宋玉绰喜欢茶。宋玉绰忽而想起前些天央求宁姐让宁姐教宋玉绰如何打璎珞的情景,竟然忘记此事。 二人默契,皆为不提内药之局。“你们都知道宋玉绰的名字吗?”乔希忍不住问道。“知道吧?”乔希笑着说。“那就叫‘乔希’好了!”两人相邀而行。可是乔希终于按捺不住,只是温柔地附耳说:“您走了以后,司药和裴姑姑一直惦记着您,而他呢,一直挂念着您。您走的那些日子里,他一直待在内药局里,一直到宫门落锁时方才离去。” 她这句话就像巫女的咒语一样在瞬间掌控着宋玉绰的心神。送走乔希的时候宋玉绰恍惚间把碧茹叫过来给宋玉绰化妆。她笑着说:“你怎么这么懒?““宋玉绰不想哭!“宋玉绰笑得很温柔。“宋玉绰不喜欢哭。““为什么?为什么宋玉绰现在这样?“宋玉绰不明白。镜中的女人眼眶里盈满泪水,宋玉绰觉得这绝对不是宋玉绰一个人,宋玉绰对自己说,不可以为他多掉一滴泪,应该留下的泪,那天在雪中早已干去。分明就是他首先抛弃了宋玉绰呀! 宋玉绰派了下屋仆从,最后只有宋玉绰一个人,能放下那压抑着的疼痛。宋玉绰的目光在房间里移动着。突然,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映入了眼帘。他站在窗前,正用手中的镜架对准宋玉绰的脸。他是谁?宋玉绰在镜子前徘徊了很久。希冀铜镜在紫檀木桌面上轻敲的脆响能把宋玉绰从记忆里拯救出来。 宋玉绰依然无法云谈风轻,忆往昔。在宋玉绰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光里,有一个人始终陪伴宋玉绰左右。宋玉绰是他的学生,宋玉绰也是他的老师,他叫陈若曦。手捧着面颊,伏于梳妆台前,泪水自指缝中渗出,就像宋玉绰无法遏止的岁月流沙。曾经幻想着时光静止不动地停留在他为宋玉绰挽头发的瞬间,似乎终其一生他也要温柔地为宋玉绰挽着头发。 心思烦躁时,宋玉绰会找到宁姐,像很多年前形成的习惯一样,受着弟弟的欺侮,倚着宁姐的膝,倾听着宁姐温柔的抚慰,如风似花田一般自在自在。在她的陪伴下,宋玉绰渐渐懂得了什么叫幸福,懂得了什么叫快乐。“你在哪里?”宋玉绰的声音里有一丝恐惧。“在家里!”宁姐姐微笑着回应。这一刻丧心病狂,哪怕和谢长安聊一会也好。 中午骄阳似火,妃嫔多有小憩之习,因此在宫内行走的宫人很少。那天夜里,宋玉绰和碧茹刚躺下就听见有人喊:“快来!“宋玉绰急忙跑过去,只见一位年轻女子正往希乐堂走去。她叫碧茹,是碧茹姐姐。宋玉绰没有让碧茹跟在宋玉绰的身后,故意挑明此时一个人赶往希乐堂。 沉寂的院子里榴花开得正盛,簇簇引人注目的朱红色占据了整个枝桠,好似玛瑙点缀在树枝上,夏初的花开和春天的花开别有一番韵味,那几朵花大都绚烂无双,就像眼前的榴花一样,像炽热的火燃烧着生命。 宁姐的居所玉宜轩门前恰好生长着一株欣欣向荣的石榴树,漫延开来的枝桠几乎要挨过地面了,推窗就能看到那一抹艳色,石榴代表着多子多福的寓意,宁姐大殿里这榴花倒映出了异乎寻常的美好。 沁雪正倚着门口的竹椅呼呼大睡,主子应该也正在殿中小憩,宋玉绰忽有作弄宁姐姐之念,欲窥见宁姐姐幽雅的睡态,兀自轻推虚掩之门。 宋玉绰好奇地拉出来一看,手里拿着一方用竹绷扣起来的绣帕才画好一半。 花中并蒂和美的图案象征着夫妻间就像并蒂花开花落一样,算是大多数妇女都能绣出的常见图案。可是越单纯越能看出功夫来,只好佩服宁姐的绣技了。墨绿的花梗婀娜多姿,丝与丝的颜色过渡得非常平滑,本应属上乘。只是遗憾粉色荷的花瓣才绣了三两朵,搭配发黄的绢面,那种并蒂莲不像初开时的新荷,更像是月色下的残荷。 wap. /91/91277/20074400.html 第三十章喝茶 宋玉绰想这大概是因为宁姐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吧?宁姐绣得如此精细,宋玉绰也就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宋玉绰看到宁姐的刺绣作品时,才发现原来这样。绢面上的几针新针大致就是她不经意翻出半成品重来刺绣的。 “啪嗒”一声,无意中撞到宁姐姐梳妆台上那把琵琶形青玉梳篦。这一刻又听到屏风后面内室里有个女人带着娇美之声朦朦胧胧地问:“是谁? 宋玉绰终究还是窥见了她的人物,惊慌地把丝帕塞进妆奁盒里,说:“是宋玉绰啊,可馨啊,妹妹醒过来了没有?” 谢长安脸颊一红,绕到檀木泥金色的山雀图屏风前,揉揉眼说:“沁雪这个丫头再懒,也不会跟宋玉绰说个明白。姐姐喝茶吧?沁雪啊!” 宁姐黑黑的长发披散于肩,一副似睡非睡的神态,颇有醉酒佳人之感,她叫沁雪端上茶水,亲自挽髻于梳妆台上,意识渐渐明晰起来,便问:“你这个丫头一进门就不会把宋玉绰吵醒,偷偷摸摸地在宋玉绰家做什么呢?” “宋玉绰刚到,妹妹便醒悟过来,可以有机会作恶,”宋玉绰啜饮着茶水,相当天真地回答道:“宋玉绰只是想过来向妹妹请教一下那个璎珞打得如何如何?” 宁姐笑了笑:“这事宋玉绰差点忘记。您说您有几天没有来找过宋玉绰,要不要揍一顿?” “烈日炎炎,近来懒得太多,不愿意出门,”宋玉绰站起来帮谢长安调好赤金流云簪,说:“妹妹要惩罚宋玉绰就认吧!” 谢长安回头正色说道:“宋玉绰正想找机会向您打听薛氏,那一夜侍寝之人就是您。您不妨软磨硬泡开口帮助她!” “这一切都是她造化,”宋玉绰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缠着帷幕坠下来的流苏说道,“她那个扇面画得很委实,宋赢彻看到那个扇面也很怜悯薛氏。宋玉绰并没帮她讲多少好话,想来宋赢彻总是有点眷恋她。况且她身后还有高人,为什么不顺水人情呢?” 谢长安留下一只缀着明珠的银钗,谢长安将宋玉绰摆弄过的梳篦拿走,放回妆盒里,黯然神伤地说:“听说前些天身边婢女再打伤一只,做了孽呀!” “再伤害一个人?谢长安刚从医院出来,就看见宋玉绰和一个叫李娜的姑娘在一起聊天,他对宋玉绰说:“谢长安,你知道宋玉绰是怎么受伤的吗?宋玉绰不信耳,谢长安点头称是宋玉绰信息可信。 似乎墨脂就是想把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只可惜她殿中宫女确实清白清白。 突然沁雪前来报告,元贞堂的婢女翠羽前来拜访。一袭湖蓝宫装,翠羽上簪有一枝赤金重花瓣蔷薇,太阳照在那根发簪上,亮得扎了眼睛。翠羽端起茶盏,向王叔和道:“老爷,您可不要走呀!”王叔和道:“好吧!”他把茶放在碗里,递给翠羽。她打竹帘进门请安说:“巧的是有两个人在场,宋玉绰太太想邀请两个人到元贞堂来品茶,这样还省宋玉绰跑龙套呢!” 大热天,一向孤苦伶仃的明贞夫人自告奋勇邀宋玉绰和谢长安在一起,难免奇怪。明贞夫人是元氏家族中的高门闺秀,自幼聪慧好学,在读书之余更是博览群书。她曾说:“你若是想成为一个文人,就应该像宋玉绰这样。可又不容推辞,宋玉绰和谢长安略微收拾了一下衣饰就一起跟着翠羽去了元贞堂。 兰若堂里有一个由琳池传入的塘,所以稍显清凉,本以为元贞堂里没有水,应该和希乐堂里一样闷,但又不愿踏进正殿来,丝丝冷气让人心旷神怡。 翠羽把宋玉绰和两人引到了后堂上一个僻静偏僻的小阁里,推门就见宋赢彻和明贞夫人两人,跪在锦垫之上,一边是葡萄纹瘿木面的长方矮几,精致的风炉里吐出淡淡的火苗煎水而过,白瓷茶具则整整齐齐地放在案头。明贞见他们神情安详,便问道:“怎么了?“宋赢彻答道:“是想让宋玉绰们喝一口茶,散散筋骨。“明贞听后,笑道:好!快来喝茶吧!竹制的窗半敞开着,正映着几杆青翠的修竹在晃动。 宋赢彻的目光划过惊讶惊讶,目光却在一瞬间凝住了宋玉绰,宋玉绰忍不住放慢了速度,犹豫着不愿意往前走。明贞夫人见了宋玉绰和谢长安后,便热情地向宋玉绰俩打招呼,旁边准备了两张墨绿色暗花织金锦垫,坐了下来。明贞问谢长安说:“你们俩在干什么?”谢长安答曰:“宋玉绰们正在喝茶!”“你们两人都喜欢茶吗?”“当然喜爱啦!”明贞说道。她朝神色不确定的宋赢彻柔柔一笑:“臣妾觉得两人品茶很没意思,便把两个姐姐请到一起品茶。宋赢彻觉得怎么样呢?” 宋赢彻那双眼睛迅速地离开了宋玉绰的视线,回过头来和明贞夫人寒暄了几句。“谢长安是谁?”“他就是皇帝的内弟谢长安。”“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宋玉绰也没见过他,不过知道他在皇宫里做了些什么。宫中懂茶道的人不止宋玉绰和谢长安一人,明贞夫人的客套让宋玉绰和谢长安没有推诿的理由,只能小心翼翼地答应。 多为喝泡得容易的散茶而明贞夫人则仿效渐失的唐朝煎茶之法。她用竹夹或纸囊装上一块“虾蛙背”大小的茶饼,放入茶碾中。这时泡好的茶叶已呈半透明状态,再放入大锅内,加入少许清水,煮沸约3分钟后,便可捞出。此时水温已升到70c左右了。此刻,先将细盐和黑云母放入水中浸泡,使之形成水膜;二沸,舀一瓢水入釜内,以竹夹一边翻动一边投茶末,三沸,方舀茶汤。 明贞夫人仪态娴雅,今仅用一双羊脂玉飞凤钗挽长发,素颜朝天,未曾涂脂抹粉过,更增添典雅意境之美。 煎茶提倡趁热喝,首先茶汤质量最佳,茶呈绿色,汤比较淡,宋玉绰轻闻茶汤,醇厚香浓,轻啜一口,茶的水丝滑柔,宋玉绰称赞道:“茶性温、沉香甘、醇、应是置之数年的熟普洱“。 “猜得很好,”明贞夫人说话的腔调绵软,说话的声音像晚霞余晖照在身上一样惬意。 “水乃茶之母,《茶经》所载之水,以山、以水、以江、以井、估计为上品的冷泉。”在日本的一个茶场里,谢长安对记者说,“宋玉绰从中国来,看到很多人喝茶,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中国还有一种叫‘冷泉水’的饮料。”“这是什么呢?谢长安继续称赞。 明贞夫人撂下竹夹说:“水质和茶都很不错,遗憾的是选不出品茶的地方,如果流水缠绕在身上,静下心来,品一下茶的滋味、意境就会更好,怎奈户外骄阳似火,不然势必将此茶移入外间的凉亭之中。” 宋玉绰撂下茶盏说:“《茶疏》里有一句话,喝茶要二十四宜。尽管地点不由挑选,眼下总归是要占据明窗净几和风日晴和两方面的利益的。” 「苏美人也稍微学了茶道。」宋赢彻目光悠悠,又转回到宋玉绰这里来。宋玉绰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噩梦——宋玉绰梦见自己被一个人从梦中唤醒。宋玉绰正躺着,忽然听见有人说话:“你是谁?怎么来了?”宋玉绰抬头一看。宋玉绰方垂首只想着喝茶,听到他叫宋玉绰名字时,瞬间紧张地被茶水呛住了。 宋赢彻抢先谢长安,很自然地探手轻轻拍了拍宋玉绰的背,戏弄说:“喝茶注重精细,苏美人不应该这么凶牛喝。”“是啊!茶怎么这么香?宋玉绰才喝过三杯呢!”宋玉绰笑着说,“你是宋玉绰的朋友吗?眼底笑意,慢的快溢出来了。 “宁姐方才讲得很好,水是茶的母亲,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除了水质,茶叶的真味完全取决于水温,不一样的茶叶更要有不一样的水温来搭配。熟普洱必须用开水来煎,而生普洱则是嫩嫩的,只有在落滚的时候才能用清水来喝,”明贞夫人端着茶盏轻晃着说:“茶和人是一样的,就差完全不一样的缘分。 明贞夫人意有所指,意味深长地瞟了宋玉绰和谢长安一眼,但转而向宋赢彻问道:“臣妾想起一件事情,不知道宋赢彻是否记得?那天秀女的肖像被送进贞观殿,臣妾亦在现场,并不知道行云堂画师有纰漏。此外秀女多是周正之人,只有宁顺仪和苏美人这两张画得极其难看,实在让臣妾不敢相信。” 宋赢彻略加考虑后点点头:“果然。” 昔日疑窦又浮现。宋玉绰在艺苑里遇见的,是宋玉绰的老师谢长安和她的画像。谢长安长得很美,但宋玉绰不认识她。她的画是在一次偶然中被发现的。宋玉绰的肖像被宋玉绰一手毁掉了,丑陋乃预料之中,被选中只是偶然,和谢长安完全不一样,那天她的肖像当为秀美十分。宋玉绰突然想起福兰来,那一夜宋玉绰不小心看见了她那张冒着生命危险掉了下来的画,画中的秀女长得很丑,还是个宁姓秀女呢。然后宋玉绰就为这个晚上去探绿轩的消息,撞到哲澜的身上,以为哲澜是秉公处理的,谢长安刚刚被选中,没想到哲澜只惩罚福兰而没有把画儿换回去! wap. /91/91277/20074401.html 第三十一章含情诉状 “臣妾那时候就说昔毛延寿时,汉宫为之多出一个孤独美人——王昭君。幸得昭君出塞之事,方不葬送其美。如今行云堂里也许还有这样一位混账画师吧!看富贵眼开时,惟恐宫中多出两个寂寂深宫中的昭君来,不允许与君王相见。 宋玉绰的脸上浮上苦涩的笑容,另一位王昭君呢?这不是宋玉绰有意在胡话里杜撰出来的故事吗?“王昭君”到底是什么意思?它究竟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什么样的关系?宋玉绰的一生都在与“王昭君”打交道。明贞夫人的阴错阳差有悖于本人原意,不然以后也不需要胡乱喝草药了,也就不知道沈未病了,更不可能进入内药局了,从此什么事情都由此转换。 宋赢彻皱眉流露不满之情,明贞夫人急着提示,言语微露骨感,明贞夫人也察觉其失言之处,连忙转移话题。 明贞夫人影射某人差点毁掉咱俩的未来,不消说是陆昭容。宁妃的死让人震惊,宁妃死得太早,也太惨了!宋玉绰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碎了:宁妃真的死了吗?宁妃真的死在这里吗?而且宋玉绰的诧异也没有宁姐深,脸色苍白,双眸紧盯着炉中攒起的火苗,也不知道这眼里的倒影究竟是熊熊烈火还是心头仇恨。 过了大半个时辰,茶就过去了,明贞夫人把宋赢彻送到门口先走了,宋玉绰和谢长安跟踪了一下,然后和明贞夫人谢了谢,然后就走了。 只可惜谢长安一路上不说话,面色阴郁可怕。宋玉绰说什么她都不理睬,好生没趣,何况还不提劝她别思虑过多呢。明贞是明宣宗朱瞻基第三子,自幼丧父,由母亲抚养成人。谢长安与父亲在一起生活多年,对其性格,性情略知一二。原以为明贞夫人不一定句句都是真的,这夫人并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无能宽容,怕是个玩心机的能手。谢长安嘴上说不在乎,可她却不容易释怀,对于明贞夫人的话谢长安这一刻明显全盘相信,只是因为她和陆昭容积怨太重。 时间尚早,不愿回到兰若堂一个人漫步宜春苑。这是一个春意盎然、万物复苏的季节。阳春三月,空气里弥漫着春天的气息。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向大地,给人们带来了温馨与希望。宋玉绰漫步在花园中。宋玉绰驻足于一丛榴花树下,突然间穿过浓浓的花香,抓拍到了那一抹似曾相识的龙涎香。 宋赢彻无声无息地出了花树后面,选了一枝赤色榴花插在两鬓之间,宋玉绰回头看着它,奇怪地说:“宋赢彻来这干什么,是不是特意吓唬宋玉绰呢?” 周围没有内侍侍从,有的只是宋玉绰和他两个人,静静地站在花树之下,似乎可以听见榴花全株凋零之声,寂静而虚幻的一幕。他微微笑了一下,目光温柔而坚定:“你就是宋玉绰最爱的人,你叫宋玉绰什么名字?”宋玉绰知道,他是宋玉绰心中的那个他。“你为什么喜欢宋玉绰?他笑了,掀起了宋玉绰低垂的几根头发,话音缥缈如天外:“不许动,只看你一眼!” “不就是每天都能看到的嘛?”宋玉绰轻声地问。他微微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哦!宋玉绰知道你一定在想什么。“是的,宋玉绰就是想你。”他轻轻说道。宋玉绰的心被触动了。宋玉绰微笑着说,可是,他的双眸在这一刻却沉浸在无限温柔中,而不是简单地说着微笑。刹那间内心动了起来,只和他两人静静地站在榴花树底下,树影变成了朦胧的水波,落叶扑簌簌声长吁短叹,辨不出他这一刻的柔情究竟是真是幻。 他声音很低地问:“为什么眼睛那么肿、流泪?” 宋玉绰低下头,盯着挂在腰上的兰草玉佩轻轻地说:“天热得困倦,睡得更香了,眼睛都肿了起来。”“是啊!天这么热,你怎么还睡得那么好呢?”“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你想出去散散步呀!”宋玉绰回答道。宋玉绰漫不经心地找了个借口来掩饰自己。 眸子发亮,问:“睡得多了没?太医过来看了没?” 宋玉绰愣了一下,一刹那才回过神来,困倦就是孕妇的一种表现,而他也在猜测着宋玉绰是否怀孕。他把宋玉绰带到客厅的沙发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束鲜花。宋玉绰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你是准备送宋玉绰一束榴花吗?”他问宋玉绰。宋玉绰脸颊微微发红,背过头摘了朵榴花说:“太快了!”说完便后悔了,咋说话那么轻浮。 他听了哂后,仿佛感到了宋玉绰的可爱之处,探手给宋玉绰添了一枝榴花说:“多子多福啊!榴花就是好兆头,你们宫中也种上几朵就行!” “种石榴是干什么的?”“种石榴卖给谁?”“卖给孩子!”宋玉绰问他,他回答道:“卖给孩子。”“你说的是真的吧?”宋玉绰问道。“真的!宋玉绰温柔地嘟哝了几句,深入挖掘了他话语里的深意,脸上更热了,像方才喝下茶汤一样沸腾起来。他是不是在影射宋玉绰的小孩? 说到榴花时,忽而想起谢长安孤苦伶仃的样子,今晚她怕再难以入眠,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刚才去过玉宜轩。宁顺仪这里榴花开得正艳,一树树地,似火灼烧。宋赢彻不来看么?”“当然去了。”谢长安笑着说,“你不知道,那是宋玉绰们两人最喜欢的地方。”宋玉绰听后不禁哑然一笑:“那是什么意思呢?宋玉绰最多只能在这里说说,宋赢彻的偏爱并不是任由宋玉绰摆弄。 宋赢彻负手站在那里,冥思苦想没说一会儿,但岔开话题说:“上月说好带你上快雪楼的,向来不得空虚。朕今想起,倒不如今带你走吧!” 快雪楼所典藏的古往今来的名家书画都在皇宫里收藏,若无陛下的圣谕寻常宫人无法不出。在宋玉绰的记忆里,有一件事让宋玉绰终身难忘。那一年,宋玉绰出生于清朝道光年间,父亲是一个很有名望的书法家,母亲是位才女,宋玉绰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和熏陶。君亲携吾行云堂中,吾自然歆羡。 而且宋玉绰和陛下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快雪楼里,那更是和宋玉绰有着不一样的含义。 圣上把宋玉绰引到快雪楼前,行云堂里罕见的画院正大人们当面迎到了门口,画师接踵而至躬身相问,后面是几十位素衣宫女跪拜。 宋赢彻一路上没有回避,执意要牵着宋玉绰的双手,在人前,宋玉绰掌心沁出汩汩汗珠。忽而觉得一缕眼光刺进了身体,由不得回头去找,但见一袭湖蓝直衣,何微之站在了画师最尽头。“怎么了?“宋玉绰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画画的呀!““宋玉绰只是想看看你。“何微之说。他抬起头,略带惊讶地盯着宋玉绰。 他并没有生出宋赢彻这般美好的相貌,更没有沈未病那通透灿烂的眼眸,但他的表情里却总是隐约可见几缕忧伤,如四月山风吹樱花一般落寞,赢得行云堂宫女无数仰慕亦属常理。 以前在内药局病过好几天,后来发生变故,算起来将近3个月没见到。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忙着做工作。他是个很认真的人,在处理公务之余,总会抽出时间与宋玉绰聊一些话,宋玉绰也总是以各种方式回应他。这次是做了妃子以后第一次见他,没有办法进去详谈,只对他点头浅笑了一下,算是见了礼。 宋赢彻陪读了快雪楼的画,叫宫女奉上茶水,碰巧那个宫女就是春儿。她笑道:“妹妹,快把画拿出来看看吧!”宋玉绰接过画轴一看,是一幅名为《秋山问君》的山水画卷。“这是什么画呀?”春儿不解地问。宋赢彻忙里偷闲给宋玉绰找了张《秋山问道图》.于是宋玉绰问春儿轻问:“妹妹可好了?” 她无声地瞟着宋玉绰,目光忽明忽暗,含情诉状,但考虑到宋赢彻在,把那话儿再忍着要回,而宋玉绰无法催促她赶快开口,怕惊动宋赢彻。“春儿,你看……“宋玉绰在心中轻轻念道,“这是什么画?这么好看?“春儿抬头望着宋玉绰念。“这是宋玉绰画的。春儿犹豫着,宋赢彻已把那幅画寄给宋玉绰,春儿万般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临行前,不忘投宋玉绰个惆怅的目光,宋玉绰更相信这里面必有波折。 和宋赢彻的感情微妙,自己即使受到琐事拖延,还是要派人悄悄地送去信件,本人更是把信件收在书匣里,罕有能和其答诗唱和者。一日清晨,宋玉绰在书房里写作业,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玉绰朝窗外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从窗口爬出,向门外疾走而来。他约有三十多岁吧?虽然没有寤寐思服,辗转反侧,那一天如果没有得到自己的音讯,情绪如果有新月残缺的遗憾,也许就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wap. /91/91277/20074402.html 第三十二章今晨之梦 闲来无事时,他和宋玉绰在兰若堂休闲时更是各司其职,不打扰。但有时他却会给宋玉绰们讲一个故事。那天,宋玉绰正坐在书桌前翻阅一本厚厚的书,突然,他指着窗外说:"这本书叫《庄子》。"宋玉绰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或宋玉绰手捧书册倚着窗户看书,他却对着画案挥毫泼墨,一册完了,邀以欣赏,或宋玉绰和他对弈,但可恨的是宋玉绰老是输了,他却不舍得放宋玉绰走,似乎他只是爱看宋玉绰输了令人讨厌的样子。 转眼进入6月,可热得已像炎热的7月,饮绿私下里也和宋玉绰诉苦说少府分来的冰不够,她也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不知有多少殿阁里没有冰。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宋玉绰想了想,决定去看看皇宫中最着名的冰宫——玉渊潭。到那儿来一饱眼福吧!皇帝是个什么样?听宋赢彻讲帝都已被活活热毙了几人,很难想象下一个7月是什么光景? 大抵是天热年幼的孩子身体虚弱更不能受,新城公主的身体又热又苦,请来了几位侍医也无可奈何。这时,一位名叫王莲的小女孩儿,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客人。新城公主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可她却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不爱吃饭。其母熹嫔更终日忧心忡忡。 闻此噩耗,放下卷帙,换衣便到元贞堂去探病。 熹嫔婢女惜桂撩起淡紫色撒花绣虫禽帷屏将宋玉绰引至室内,内室中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儿。“宋玉绰想去新城看你。“她的声音轻柔而温柔,“你知道吗?宋玉绰已经等了三年了!““好吧,那就随宋玉绰一起去吧!“宋玉绰答应着。给人感觉新城就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前些日子偶然相遇,也曾和妈妈撒娇闹腾过,这一刻却是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愤怒。 想来正是爱女心切之时,熹嫔脸色昏黄、眼皮发红、浓脂重粉掩不住憔悴,衣袖上金灿灿棠棣花纹上还有大片大片的水渍,应是新城之泪,熹嫔并没有更换,一任他马虎。 宋玉绰站起来和熹嫔寒暄了两句,熹嫔心里想着还在外之间的侍医们,交谈之间没有上心,说话也有点乱,其间总是紧紧握着新城的双手不放手。 惜桂报告侍医写的处方,宋玉绰和熹嫔去外间。只见她拿起一把榆木木盒,轻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摞厚厚的纸卷,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药物名称和数量等信息。“这药可真不少啊!“争论声此起彼伏。宋玉绰好言相劝熹嫔用余光窥见了在殿外伺候侍医抄写处方的乔希和那个侍医正好背对宋玉绰帮乔希收拾榆木药匣。 宋玉绰看侍医体形稚嫩,依稀有点眼熟,和宋玉绰想看又怕看的人多少有点相似。在诊病过程中,她给宋玉绰讲了一些自己的故事,她的故事让宋玉绰印象深刻。那天下午,天气闷热潮湿。宋玉绰坐在窗前的藤椅上纳凉。心猛一揪,指头下意识地牢牢抓住袖沿上凹凸有致、缠枝芙蓉图案。 那人转了个身,但不是自己,正是太医院另外一个资历尚浅、年轻时还是太医院大有发展前途侍医周祁。乔希站起来,说:“宋玉绰想见你。在他面前,宋玉绰感到自己有些局促,他却似乎并不觉得,只是笑着说:“你就是宋玉绰的老师。“宋玉绰想,这大概是因为太医院对学生很严格吧!宋玉绰忍不住自谦,还是太想见到他时,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实际见到又怎么样,倒是两相尴尬。 周祁仔细地向熹嫔回禀前些日子太医院右院长判沈嘉已经下了药,把病基本稳住了,熹嫔换了一个比较擅长药膳调理的人。新城贵为皇女难免娇气,因此康复的进程可能比一般的子女更漫长。 熹嫔遣婢女送周祁走,殿中留下宋玉绰和她两人,宋玉绰抚着她后背说:“挽月姐不必太过操心,新城之上是菩萨祖宗赐福,之下是侍医护理,况且病已巩固,挽月姐就休息一会儿吧!” 熹嫔推了推宋玉绰,轻摇着头,已经没有话可说,却不舍得留下女儿,站起来要走向内室,摆动着身子差一点就会倒。“你怎么还不走?今天晚上还在这里吗?”宋玉绰一边喊着,一边把她拉到床边。她一抬头,看见宋玉绰朝自己方向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宋玉绰抢着把她扶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推测:新城病了两天熹嫔可能还没睡好。 “熹嫔妹妹应该听从苏美人之言,前去休息休息:”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昭容之妹、这一刻封为美人陆凝珠、入扶疏馆、轻摇团扇说:“小孩子偶生一场病、也没什么了不起、妹妹为何要闹到宫墙里里外外鸡飞狗跳、甚至圣上也不可以安寝呢? 这句话太刻薄了,宋玉绰皱了皱眉顺着声音看去,陆美人穿着一件上好的绸缎做的宫装站在灯光下,像一只蝴蝶明亮的翅膀迸发出灿烂的光芒,更增添了一种霸气。“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宋玉绰疑惑地问。她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道:“你知道宋玉绰为什么要嫁给你吗?”宋玉绰不禁愕然。后面只有两个仆婢跟在后面,没有看到妹妹陆昭容的身影,很明显她一个人来了,但宋玉绰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怀怨、那么出声。 陆美人没有向熹嫔行礼,熹嫔没有责怪,那话儿权当是未曾听过,叫来惜桂看着茶水,边憔悴边挤出笑来对陆美人说:“为了新城生病,宋玉绰心也乱糟糟了,昨晚如有撞到,还是求陆美人多多包涵吧!”“是吗?你又不是宋玉绰的亲姐姐。”“你是谁呀?”“陆美人啊!”“是的。”“那你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这样说?熹嫔说完后不禁在轻轻咳嗽,宋玉绰抚摩后背,不满意地扫视一眼安然就座饮茶的陆美人。 昨晚的事?今晨之梦?“——《大唐西域记》里的句子,让宋玉绰想起了唐代诗人张九龄的诗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宋玉绰恍惚间,今天早上听到饮绿和殿外几名小宫女嘟囔着,本以为病就安定了下来,只是昨晚新城公主夜半惊醒再哭再吐,熹嫔寸土寸金,这才派人把宋赢彻从贞观殿请到了元贞堂侧大殿。正好当日宣召侍寝之人是陆美人,以为难得进入贞观殿一次,结果连君面儿也没见过便被发还衍桂堂。 原本遇到这件事,人都是这样的,总会同情陆凝珠而回避讨论。可是,她的姐姐陆思贞却偏偏要对她说:“你是个好人!”陆凝珠心一颤,不禁泪流满面。陆凝珠的姐姐陆思贞本姓周,姓张。可叹陆凝珠工作日仗着自己的妹妹,为人处世不敛,少年轻狂,做事言语之间难掩得意之色,所以宫中人缘不好,其事一早就被满宫百姓传为恶有恶报之笑。 wap. /91/91277/20074403.html 第三十三章难堪的情景 “常听见长姊称赞,熹嫔妹妹绵里藏针、心思细密。陆美人撂下茶盏,轻蔑地瞟着宋玉绰说:“但不知道这种细密的心思要用在宋玉绰身上吗,以新城之病博怜悯,怕冷落你,偏闹着,今当不讨好苏美人再用? 熹嫔由陆昭容亲手培养而成,位分高于陆美人,陆凝珠当下颐指气使指责她,更当着宋玉绰这个外人的面,不怕妹妹陆昭容指责吗? “陆美人真说笑话,妃子哪会有这样的想法!”王懿荣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说道,“这几天宋玉绰总觉得自己好像不舒服,心里很难受。”“你怎么啦?”陆昭容问他。“宋玉绰有什么感觉吗?熹嫔振作起来,露出孱弱一笑,姿态恭谨,就像面对陆昭容一样:“陆美人勿听谗言而受调拨。” 熹嫔的态度卑微到只差跪求,陆凝珠不以为然,推着茶盏说道:“哼哼!颐嫔妹妹都跟宋玉绰说话,果然身世不佳,就知道用女儿的身份,偷偷来耍手段!” 心怀怨怼是常有之事,但是陆凝珠面对面前来诘问的行为却上气不接下气,其为人亦可由此窥一斑。这句话一出口,方也无奈地叠笑着熹嫔的脸沉了下来。尽管这一刻她还在微笑,可眼里早已没有了方才的冷漠,却渗进了些许凉意,那纤长指甲深嵌在棠棣纹案的袖子里,低垂着脑袋再也不说话。这是她第一次被人问这样的问题,陆凝珠心生不平。她的母亲陆昭容用手轻轻抚着陆凝珠的脸颊,低声说道:“你怎么了?碍着陆昭容,只能忍了。 宋玉绰听着听着,刹那才知道原来是颐嫔背地里唆使的,更觉得有些出乎意料。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颐和园里有两个女人,一个叫雍容,一个叫昭仪,这两个人到底谁是第一呢?当然是最重要的,谁也无法替代。熹嫔和颐嫔并不是表面上怕那么和好,越来越失去宠爱的颐嫔怕是嫉妒熹嫔了,熹嫔毕竟膝下有一个女儿。 陆凝珠自从相信颐嫔的说法后,熹嫔怎么解释也是徒劳,熹嫔并没有缠着自己。但有一天,他突然说:“你要不要跟宋玉绰去见殿上的太监?”陆凝珠心一紧,便笑道:“不用了!陆凝珠只知道熹嫔害怕自己,一人欢呼雀跃又说出一些贬损熹嫔身世的话,不消说定是颐嫔听到,自己说到兴头上时,连惜桂也上前跟自己辩论起来,结果硬是被熹嫔悄悄的伸手叫住。 出身吗?陆婉仪,一个出身于世家大族、出身寒微之人。然而在唐代文坛却享有很高声誉。《全唐诗》卷二百七十七就有她一首五言律诗。真荒唐,自己的陆氏身世怎么会好呢,不过父亲不过凭妹妹的裙带关系登上刺史的宝座而已,陆氏何尝不是名门望族? 那厢熹嫔定力很强,果然是让宋玉绰始料不及,她只是低下头啜了啜茶水,才僵笑渐渐缓和下来,像是湖面上水波倏尔不见了,她似乎是当陆凝珠独自狂言狂语时,连转身叮嘱婢女按时送药到内室都没有忘记。那厢,宋玉绰和陆凝珠在茶室里喝茶,陆凝珠问宋玉绰,你的病怎么样了?那些话很难听进耳朵里,无可奈何的熹嫔也不做任何反应,本人更是没有责备的权利,只是在旁边陪坐喝茶。 细数熹嫔在宫中历经沉浮,掖庭这样艰苦的场所也曾呆过,以前也怕她担当不起,也实在小看熹嫔。 陆凝珠再次抱臂说:“宋玉绰知道熹嫔妹妹在掖庭呆着,有啥不好乖乖不听的。不过妹妹除去忍耐力外,那个手腕还真让人敬佩。先把宋赢彻给弄糊涂了,再爬出掖庭那个鬼鬼祟祟之地。现在急于拉苏美人一把,莫不是想借权势做大,压宋玉绰这个长姊。你们真...”。 无端涉及到宋玉绰,宋玉绰终究听不下去,说:“做妈妈的,怎能把女儿当笑话呢?熹嫔为了照顾她的女儿,已经落的这么憔悴。陆美人何必说话呢?” 陆凝珠开心地说着,冷不防地被宋玉绰插进了一句话,她立刻语塞了,迅速浮现出讥诮的表情,这才不得不开口驳倒了宋玉绰。宋玉绰说:“你怎么能这样说?”陆凝珠笑道:“那是她自己的事。”她是个内向而敏感的女子。她不喜欢和别人交往。宋玉绰不明白。一向沉默寡言的熹嫔出人意料地开口向宋玉绰说:“今天扶疏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呛水严重,或者是因为弥漫在药草味儿里,苏姐还不如先回去吧,以免还呛水呢!” 熹嫔一句话,担心宋玉绰受连累,下决心要把宋玉绰送出去是非。 “呛到了,果然呛到了,”余音绕梁,陆昭容扶住宫女紫苏,三步并两步快步踏进外室,指了指自己的姐姐厉声说道:“你真放肆蛮横,还是不赶紧跪在熹嫔面前道歉吧!”紫妃吓出一身冷汗,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摇头,“不好,不好!宋玉绰不愿意……”“好吧,宋玉绰去换衣服。”“不行啊!陆美人惊恐万状,有点失念,方才豪气顿消。 熹嫔只是淡定的站了起来询问安危,没有抱怨,而宋玉绰则是按顺序行了礼。他站在台阶上,目光呆滞。忽然,一阵“啪”的声响打破了这宁静。“谁呀?这么大动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去看看吧!陆昭容明显是暂时来了,头顶上的七宝琉璃发钗全都带歪了一些,耳边还有几根乱发垂落下来。 “大姐姐...”看到陆昭容脸上聚满了怒火,陆凝珠不甘地站起来跪在地上,口中念叨着什么。 那边紫苏正扶住陆昭容坐好,陆昭容明显听到陆凝珠嘟哝,便斥道:“熹嫔常年侍奉宋赢彻于宫,就是宋玉绰也会放她三分。岂容你说胡话,来者不拒,赶紧将她绑了回来。宋玉绰回来后给你好好一课。” 陆凝珠在妹妹的责骂中发晕,泪水一串一串的滴了下来,惶恐不安的像个孩童,可她仍咬着唇,看来仍是心有不甘,含恨而死的把视线投向熹嫔。“宋玉绰知道你恨宋玉绰,可是宋玉绰没有办法让你原谅宋玉绰!“陆昭容用手揉着眼睛说,“宋玉绰要带着你走啊!如果你不听宋玉绰的话,宋玉绰就把你抓起来!两内侍便拖着含恨又怕生气的陆凝珠下山,但陆昭容早已护着短命,照以往惯例,定当送掖庭前皮肉之苦,陆昭容被押回寝殿后,充其量也只是口头一课。 熹嫔宁静若水,似乎方才受伤的不只是自己,而且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陆昭容也不咸不淡,说出一些陆凝珠年幼时懵懂的话来搪塞往事,三人心里俱各有所想。但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宋玉绰决定去看望一下陆小姐。那天下午,陆昭容领着一个女孩来到宋玉绰家。这个女孩叫新城,是陆昭容家的女儿。终于熹嫔挂念起了在新城吃药的事,宋玉绰和陆昭容这才一起走。 太阳射进碎石小路上晃了眼,过去只知道元贞堂里遍植牡丹姹紫嫣红之利,现在却发现牡丹好不受用,元贞堂里没有高大树荫掩映着,从此漫漫苦夏怕是十分难熬。走到一处岔路口时,宋玉绰正坐在小石桌上发呆。忽然,”啪“地一声,宋玉绰被一股热浪冲开,眼前一片漆黑。”不好!有危险!“宋玉绰朝前方望去。宋玉绰刚走出几步,后背渗出的汗珠就已经把素纱外衣紧紧地粘在身上。 “不愿和苏美人第一次见面却又是在这种难堪的情景下,”陆昭容突然在一朵蓝田玉牡丹面前停下,转身说:“凝珠办事浮躁,刚刚或说话突兀,苏美人可别介意!” 宋玉绰正自顾自地寻思着,却没想到她竟有了这招,略感惊愕,并收敛起拖着长长的衣带说:“陆美人率性行事,并无大碍,年少轻狂总免不了吧。” “苏美人不需要替她洗脱罪名。她很任性。宋玉绰这妹妹说什么她经常听不下去。”陆昭容用指甲掐了一片嫩叶和宋玉绰笑意盈盈地说:“你和她同届秀女。还有些缘份。你有时间就给宋玉绰劝一下吧。好吗?”宋玉绰握着她的手,心潮起伏,“她是宋玉绰最爱的人之一,宋玉绰对她也有一份感情,只是一直以来宋玉绰都不太喜欢……”“好吧!好吧!眉眼间的微笑,那种微笑可从来没有一直到眼底。 宋玉绰立刻不知所措起来,一时间无法理解陆昭容话语里的含义,宋玉绰和陆凝珠没有任何关系,井水不犯河水,而她却无端地扯起了宋玉绰和她姐姐的来历,宋玉绰真实地说:“宋玉绰和陆美人的友谊不深厚,倒底颐嫔和她同住承曦堂。颐嫔年纪大、经历多,陆美人好像还可以听从她的安排。” 「颐嫔嘛!」陆昭容以纤细珐琅彩攒珠护甲抵着下颌,眼里闪出一丝清凉薄意,说道:「她和凝珠果然交好,只是人老珠少,难免迷茫罢了。」 宋玉绰点头不加评论,颐嫔唆使陆凝珠的事情,陆昭容一定懊恼不已。陆昭容是宋玉绰的同学,是宋玉绰的好朋友。宋玉绰知道,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她对宋玉绰也很关心。但是她很坦白地把自己心里关于颐嫔的话告诉了宋玉绰,好像宋玉绰和颐嫔比起来更亲密,而宋玉绰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 wap. /91/91277/20074404.html 第三十四章省心 陆昭容捂着扇子说:“宋玉绰这个姐姐总是不省心。宋玉绰看苏美人和她差不多大,处事沉稳多了,便时常想:凝珠要是能像苏美人那样脾性温和该有多好啊!” 说完,陆昭容拿着纨扇在宋玉绰额头上轻轻一按,这一刻宋玉绰完全明白了其中深意,顾左右而言他笑道:“皇宫里脾性柔婉的女人不少,锦年不一定就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陆昭容的眼里划过讥诮:“你在说宁顺仪吗?“他突然再次微笑起来,像初春初绽之花,凑到宋玉绰身边,轻声说道:“两者不一样。 炎夏烈烈似芒刺于背,恰陆昭容良苦用心,表面是赠宋玉绰馨香花束、暗里花刺或涂毒鸩,不得而知。她是宋玉绰的好朋友。她的名字叫陆晓敏。宋玉绰和她在一起时间并不长,但宋玉绰知道她在宋玉绰心目中的地位。宋玉绰不喜欢她。她却喜欢宋玉绰。毕竟相隔这么长的时间,一开始她连看都不愿意看宋玉绰一眼,把宋玉绰撂下空等了大半个时辰,应该是嫌弃宋玉绰吧,怎么会故意把宋玉绰收在自己的手下呢。 陆昭容垂下眉头盯着宋玉绰看了许久,等不及宋玉绰的回答也是预料中的事,捋了捋衣袂的皱褶,说:“不如想好一些日子再来衍桂堂找宋玉绰。” 两人正在谈论着,三五仆婢拥着明贞夫人走进了他们的视线。明贞问:“你是谁?”仆妾们回答:“宋玉绰们是来做什么的,是要来请你作客的。”明贞夫人笑着说:“你怎么知道呢?宋玉绰和陆昭容整了整衣衫,施施然向那个艳色宫装的女人行了个礼:“明贞小姐万福!” 明贞夫人扶着侍婢翠羽走得很近,淡红轻纱凤尾裙在日光下绣着金线光彩夺目,手拿高丽折叠扇、髻头还插着羊脂玉簪子。这女子,就是明贞女中的第一人——冯梦龙笔下《喻世明言》里的明贞夫人——陆秀卿。明贞夫人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幼聪慧、美貌。随性闲逸中,自是雍容华贵之姿,细心打扮的陆氏自然是与之相提并论,不愧是艳压牡丹之“姚黄夫人”。 明贞夫人敛着翡翠臂钏儿开门见山地说:“扶疏馆早闹翻了,大姐不懂礼仪,您这当大姐的总是懂得进退分寸。若是按照本宫的话,您还是轻处之吧!” “舍妹幼小无知,尚求太太包涵,”陆昭容面赔笑着,表情但不让步,和明贞太太两眼相照,微微一笑,“亦不知道那无知之人,这细枝末节亦累太太费心。实乃如此炎热天气,太太合应当在家中好好歇息,为何要劳心于舍妹的主意事呢?谨防心悸病复发。” 陆昭容言语间暗指明贞夫人八卦,明贞夫人却毫不嗔怒地拂去面颊旁的发丝说:“还不用得到谁专门过来多嘴呢?后宫方寸之内,刚刚出一点事情,满宫都知道。” 陆昭容敛起乔装改扮的笑,浅福着身子说:“妃子回去一定要好好训诫那个不成才的姐姐,小姐估计也要到敬仁太妃处听戏吧,妃子不方便打扰,先告退吧!” 陆昭容隽永地看了看宋玉绰,然后带上一帮宫女内侍就走。宋玉绰知道她要走的路很难走,但她并没有留下一句话让宋玉绰相信。她是要走了吗?难道她要把所有的人都带走吗?宋玉绰不禁有些担心起来。陆氏一行人走了,小路上突然空了下来,只有宋玉绰和明贞夫人、以及自己贴身宫女。 宋玉绰也是在她要细问宋玉绰扶疏馆适才的一场闹剧时,偷偷踯躅着应该谨慎地作答。宋玉绰对她说:“宋玉绰知道,你是要去敬仁坊听戏的,所以请苏小姐同去吧。”她说:“不,宋玉绰不想去。”宋玉绰便不再追问。孰料,她却告诉宋玉绰:“你们也听过,本宫正好要到敬仁太妃处听戏,一人前往很没意思,便要邀请苏美人一同前往,不知道苏美人是否认为能行?” 宫内听戏不可多得,更兼盛大宴会方有恩遇,宋玉绰心生喜悦。“宋玉绰想请你和她一起去听音乐。但是也不敢马上同意,毕竟请宋玉绰来的正是明贞夫人,明贞夫人经常拒人千里,和宫嫔更是关系疏远,这次主动请客吃饭倒让宋玉绰心有余悸。 宋玉绰按捺住浮躁的心,敛衽着说:“太妃邀妻,没有邀妃,妃去了,怕叨扰了雅兴吧!” 明贞夫人向宋玉绰露出了少有的温柔微笑,毫不着恼地说:“太妃爱热闹,她一定不会看出什么异样吧!宋玉绰看您也是懂得戏说的吧!不会不明白的吧!”她说得很认真。宋玉绰的心头一阵酸楚。“她是个女人吗?”宋玉绰疑惑地问。她微笑了一下:“是啊!是一个女人。”宋玉绰心中不禁为之一颤。说完便摊开了手里那把高丽折叠扇,那扇殷红色就像指甲里丹寇绽放,竟然还是绽放着桃花,只是一朵寂寞桃花。 她看了看宋玉绰,曼声说道:“一伤春风懒笑,片片消魂流水愁漂,摘得娇色自然沾;就妙在徐熙手中,可图可绘。” 她上眉似乎暗示着宋玉绰当日那把血扇和话音像锥子一样撞击着宋玉绰。那把血扇除了画墨脂外,应该只有宋赢彻和宋玉绰知道扇面是什么东西,而奉送之日,就由宋玉绰央求宋赢彻,锁于私密抽屉里,明贞夫人焉知。宋玉绰几不知她是谁,宋玉绰似乎是被她控制着,难不成是宋玉绰殿中安排她手下吗?她是谁?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宋玉绰心中疑惑不解,可眼前却清晰地呈现出一个女人的模样。宋玉绰的目光掠过她脸上的皱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宋玉绰竭力抑制住眼底的惊讶。她故意说要和宋玉绰一起倾听。目的何在? “因为这些原因都没有成功,所以苏美人就不应该再搪塞过去,”明贞夫人没有注意到宋玉绰失神的样子,轻轻哂了一下,收起折扇说:“宋玉绰看到这个扇,就想太妃喜欢听那个《寄扇》.今天可能要点到为止,不知唱好不好?” wap. /91/91277/20074405.html 第三十五章寿宁的长公主 宋玉绰轻轻地松了口气,可是明贞夫人那忽明忽暗的目光又让宋玉绰惴惴不安起来。再说的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由本人作主了,本人点头称是。宋玉绰和明贞夫人同乘一骑的步战车,到了永寿殿前。于是,宋玉绰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这一天是农历二月初二,天公不作美,天空阴沉沉的。阳光从云层里漏下来,落在地上,显得有些刺眼。明贞小姐。明贞夫人一开始想把宋玉绰拉上来坐步辇的,宋玉绰执意不从,她居然抛弃了步辇和宋玉绰顶天立地地走了起来。 一路走来她从容地和宋玉绰交谈着,声音冷冽,她似乎无论对什么人、喜欢什么人、厌恶什么人,口气都很轻,而宋玉绰已经逐渐适应。但她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宋玉绰,宋玉绰知道她在想什么。宋玉绰想,如果她真的爱宋玉绰,那她一定会和宋玉绰一起走到生命尽头的。因为宋玉绰。她喜欢宋玉绰?只是心里隐隐的恐惧。 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永寿殿的宋玉绰头次来到此地,碍着明贞夫人的陪伴,也没有在意地疯狂观望。但一进大殿,果然是一番热闹景象。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高大壮观的宫殿式建筑——太和殿。它高三十多米,宽十三米。金碧辉煌、气势恢宏。令人叹为观止!只见殿中梁柱像昭阳殿那样尽是飞凤图纹和众多象征福寿延年吉祥装饰,甚至那一瓦也刻有“万寿无疆”字样。 在殿外候房的宫女们笑容可掬地给明贞夫人请了安,明贞夫人还站在一旁和她讲了一些大笑的话,想来二人是极为熟悉了。那个宫女再好奇地看了看宋玉绰,也不认识宋玉绰,只是从衣饰中认出,依然毕恭毕敬地问宋玉绰安在哪里。她道:“这是你姐姐。““你妹妹?“宋玉绰不解地问,“是吗?那是谁呀?“宫人告诉宋玉绰:是宋玉绰们的小姐呢!“她叫什么名字?宋玉绰浅浅的回了个礼,宫女们这才把一个人引进内殿。 如今上嫡母和长兴五年仙去,便不必到永寿殿去求平安了,但是永寿殿却没有因此而荒芜,尽管只居住了敬仁太妃的一个先帝嫔御。 敬仁太妃乃今上五兄弟景王和九姐妹寿宁长公主的生母,最初因为和成襄太后沾染上了一些中表亲戚关系而幸成了惟一一位没有被成襄太后逐出皇宫的太妃。但因为成宣太后死后,他便成了景王最亲近的人。景王本为皇帝之孙,而孝庄皇后死于国难之中,他也就成了孝庄妃的亲弟弟。如今成襄太后去世,当年景王平乱时又有很大的作为,敬仁太妃的宫中生活越来越舒适,心爱的女儿寿宁长公主也算是接近及笄的年纪,寿宁长公主下嫁,这太妃也算是功德圆满。 软糯的昆腔顺流而下,宫女们把宋玉绰和两人约在了一个开阔的水榭边。雍容老妇向宋玉绰介绍说:“这是敬仁长夫人。宋玉绰正等着和明贞夫人一起请安呢。“小姐,你这是去做什么啊?”明贞笑道。“宋玉绰是为你做诗的……”宋玉绰笑着说。“宋玉绰知道了!”明贞夫人微笑着回答。突然一团杏黄色的身影扑上来,一下子把明贞夫人冲到怀里,亲昵地搂在怀里不放:“姚姐,您已经好几天没来,您以前答应过宋玉绰的事还是做数吧!” 恍恍惚惚中宋玉绰看见了明贞夫人隐去惯有的冷漠,眼底倾泻着温柔的光彩,连一缕愁绪也夹杂其中,她抚摩着怀里那个和自己肩一般高的姑娘说:“做号吧,就是这几天宋玉绰又犯了病,那么病一好转,再来探望您吧!” 姑娘面颊略胖,脖间有赤金的云纹项圈儿,肤白貌美,衬在银枝绿叶的曳地裙上,裙裾上的银线绣出连枝合欢花正好围了个圆圈。她就是顾盼生辉的顾氏三小姐——顾春梅。顾春梅生在唐代长庆元年(821年),距今已一千多年。顾春梅出身于一个普通农家家庭。虽娇小玲珑,但也不容易被忽略,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含着不让须眉之豪气,一定是寿宁的长公主毋庸置疑。明贞夫人姚秋颜为长兴六年景王入宫之女,和敬仁太妃和寿宁长公主相熟应该也在预料之中。 果然听到了那厢敬仁太妃小声骂道:“你姚姐身体不佳,怎么能让你捣乱呢?你哪有大家闺秀体统呢?还不赶紧回去呢!”敬仁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真是个不明白世事的东西!……”话未说完,又来一句:“你这女人,也是个不懂世故的人!虽有斥责之词,但含有浓浓的宠溺之意。 寿宁长公主探身向敬仁太妃娇滴滴地说:“宋玉绰就是不愿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抓到了姚姐姐,宋玉绰也不会松手的!” 敬仁太妃十分宠爱此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摇摇头便不再勉强。 这一刻宋玉绰更是一个局外之人,只有沉默、难堪,明贞夫人照拂拭宋玉绰的心,拉宋玉绰走上前去,说:“妾今也私自带人相伴一起听戏码,太妃勿怪。” 热络气氛突然变得冷淡起来,寿宁长公主的视线终于停留到了宋玉绰的身上:“你是皇兄哪个殿的嫔妃呢?为什么宋玉绰从来没有见到你呢?”“你是谁?”宋玉绰回答:“宋玉绰就是你。”她的眼睛里闪着疑惑和惊恐。“那就叫宋玉绰一声老小姐吧!”宋玉绰说着。“好啊!话音生硬而又带着些许敌意。宋玉绰和她从未谋面。不知道她的反感从何而来。 宋玉绰离她只有七、八步远,旁边绿衣女子已抢着冲了过来,不雅地拉着宋玉绰袖子,势要把宋玉绰带离树荫后的托将,嘴里还不忘气势汹汹地逼问:“哪来奴婢?是云韶院乐伎吗?” 碧茹马上走上前去架走了那个宫女,然后狠狠地盯着那个男人,等绿衣宫女跨过碧茹看得清清楚楚宋玉绰的脸,方才不受讥诮地缩回双手。她见宋玉绰神色紧张,便笑着解释说:“你是要去做什么?”“宋玉绰去找寿宁长公主玩。”宋玉绰笑了笑,示意她坐下。“快来!快来!宋玉绰整了整衣衫,慢慢踱到黄衣女子面前,福身说:“寿宁的长公主!” wap. /91/91277/20074406.html 第三十六章琵琶的事 寿宁长公主故意回避别人,穿宫女衣裳,难怪别人不认识自己。然而,在寿宁县城,却有一位长公主,她的名字叫张丽娟。长妃是个很爱打扮的女子,尤其喜欢穿旗袍。宋玉绰在寿宁长公主面前,也没有像先前那样表现出对她的尊敬,甚至连她的母亲和她的父亲都不愿意见她,更别说是她的父亲和她的母亲以及她的祖母、祖母的祖母的祖母等人了……这让宋玉绰想起了先前在她父亲和她母亲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对她的关爱,以及对她父亲和她的祖母及她们的祖母的祖母们的尊敬。在这一幕下,如果宋玉绰没有谨慎对待,恐怕就加深了她的冷淡和敌视。 长公主一脸窘态,对宋玉绰点头回礼之后,身体微微一动青石那一边,想堵住放在石上如意紫檀木琵琶一把,讥笑着说:“苏美人咋想起宜秋苑闲逛?” 寿宁长公主的琵琶弹得这么蹩脚,很自然地想让宋玉绰把它当从未听说过,眼角瞟了一眼琵琶,然后扬着怀里那一束栀子花微笑着说:“被花香吸引到这里来,这会子就会回来啦!” “往回走,往回走就行了,”她的紧张感稍有减弱,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忙纠正过来:“不,不就是那意思吗?宋玉绰想说宜秋苑一定要秋高气爽,枫树桂花菊花,皆宜春苑所不及的风景,苏美人可应该在秋高气爽之时前来。”“那你怎么还这么着急呢?”她笑着问,“宜秋苑有什么可急?”“不急死人啊!”她的心在颤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她说得不着边际,真是应验得欲盖弥彰的。 她尴尬的样子引宋玉绰抿着嘴唇笑着说:“宋玉绰真的来得不合适了!” “大家听着吗?”“知道吗?宋玉绰听到了!”宋玉绰得意地说,“你听到了什么?”“你知道吗?长公主听到了!”“哦!怎么可能呢?你不相信吗?长公主探问,声音虚浮,而宋玉绰却笑得一点也没有减少,倒是懊恼不已,说:“听着听着,总之平日里宋玉绰对您不友好,您抓住时机好奚落宋玉绰!” 寿宁白首见宋玉绰,婢女阿洛也狠盯着宋玉绰,大怒道:“妾无意奚落王妃,只不知道王妃要怎样用这样琵琶来对付半月之后的及笄之礼。”宋玉绰一时语塞。“那你就去学弹吧!”“好呀!你先学会弹一弹!”阿洛笑道。“为什么?”宋玉绰疑惑地问。本朝对于公主的教习是非常严格的,除去很多礼仪之外,还不得不学同样的乐器。半月前寿宁长公主弹起了一曲琵琶。前些天寿宁纠缠明贞夫人,可能也是为琵琶。 寿宁眼眸一闪,皱眉:“你们都认识的。” “太妃和吴王妃说的这件事,妃子并没有要听到一些的意思。 “你想对皇兄说什么?寿宁眉清目秀地说:“那您去跟皇兄说邀宠吧!看看到底相信您还是相信宋玉绰!”寿宁的眼神里透着些许忧郁和落寞,宋玉绰知道他的意思。寿宁说:“宋玉绰要告诉你们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宋玉绰的身世……”宋玉绰笑而不语。寿宁的眼风扫过,深邃绵长的眼神忽而让宋玉绰联想到了宋赢彻,虽为同父异母之人,但那眼神却是始终如一。 寿宁对于宋玉绰的敌意有增无减,却不知道这一刻宋玉绰已经存着帮助她的想法,于是苦笑着说:“太妃可是无比重视公主的和笄礼呀!” 寿宁不言,心里还或多或少存了愧意。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偷偷地躲进宜秋苑练习琵琶了,不需要苦瞒天过海,除去脸面,就更加不愿意让额娘失望了。因为她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的遗憾而苦恼,为自己的不被理解而痛苦;为自己的无知而悲哀,为自己的不求上进而叹息。她怕自己被人遗忘了。而且太妃也不知道自己连首单纯的曲子也弹得不全,还抱有很高的期望。 宋玉绰拿着马上就要滑下青石的琵琶把那把琵琶还给了公主说:“用整块紫檀木做的琵琶音色是最好的,就是珍贵到了一定程度,应该注意保养了。” 寿宁心事重重,手中正好有她五哥——景王专门送给她一把全新紫檀琵琶。 她受宠溺惯,却不是不谙世事。那天,她坐在窗前听着曲子,忽然,她听到自己手指上传来一阵颤音。“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宋玉绰问她。“宋玉绰……”她回答。她婢女从宋玉绰手里拿过琵琶,寿宁却把视线终于定格在了那摇曳着的丝弦上,眼里多了二三分悲戚和懊丧:“弦断了。” 断弦更成为弹奏者的大忌,笔者欣慰地说:“琵琶的第一弦是最细的,易断,经常要换,将来换的勤快一点就行。” “使用琵琶再巧,换弦再勤,又有何用处呢?宋玉绰还是一样弹不出顺畅的曲调来,”大致就是讨厌琵琶,或嫌弃琵琶本身无能为力,这句话更能引发琵琶的敏感神经,“寿宁长妃烦人地说:“到时赴宴,还可借机看看宋玉绰开玩笑,您可笑话宋玉绰吧!” “妃子确实看不上公主您,但是妃子尊敬太妃,不希望太妃丢了自己的面子。宋玉绰把栀子花束放了下来,王妃的婢女带来了准备好的琴弦。宋玉绰把琴弦换了一下,顺手试了一下声音。“这就是宋玉绰想要的,你知道吗?”“当然了。”“你喜欢什么音乐?”“喜欢琵琶。”“为什么?”“因为你爱琵琶啊!抱着琵琶信手弹奏了一段“十面埋伏”。 因为没有带玳瑁指甲的缘故,手指难免酸痛,弹了一会就停了下来,王妃捂住嘴:“前几天不和皇兄商量过,不就是琵琶的事么?” 公主还记得几天前在永寿殿对太妃婉拒不乐器的话。“这是宋玉绰最喜欢听的音乐了。”她说,“宋玉绰知道你是个爱音乐的人。”“为什么呢?”宋玉绰问。宋玉绰抚弦温然地说:“就像公主躲进宜秋苑修行一样,妃子也有苦衷,这都和公主无关。” wap. /91/91277/20074407.html 第三十七章古法的推崇 原本宋玉绰不希望别人知道宋玉绰会琵琶这件事,可是她琵琶真的很差。宋玉绰想,是寿宁长公主与吴王夫差的关系太恶劣了。吴王夫差是寿宁长王后的丈夫。他与长妃之间的矛盾也一直没有解决过。而且太妃当着吴王妃的面对寿宁溢美之词宋玉绰也听明白了,吴王妃想过来多嘴一下,就怕这一刻那一天将要赴宴的宗亲和诰命夫人更加盼望寿宁长公主。 「你想教会宋玉绰琵琶?可是你不必期望以这半月的时间,能飞黄腾达。」公主硬抢过那个琵琶,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开始不应该听从皇兄的建议,去学习不幸的琵琶。烦啊!皇兄从来没有向宋玉绰提出过任何要求。自己爱琵琶而已,每一次都会私自帮宋玉绰做主。」公主嘴上很固执,却极力压抑住凝结在眼眶里的眼泪,十分矛盾。 历代公主大多会选择古琴而不是沾有烟火气、更不用提及琵琶的筝。唐朝一代的皇帝也喜欢弹琵琶,甚至不惜在秦楼楚馆弹唱。于是敬仁出了个主意,让女儿学习琴艺。但这一想法很不妥当。因为琴是女子最心爱之物。女儿学习琴艺有什么不好?敬仁长得很美,她的女儿也很美——她的女儿弹的是琵琶,弹得是古琴,弹得是琵琶。遗憾的是,自己的苦口婆心,女儿却不一定知道。 “琵琶比古琴简单得多,”很难想象方才这句话来自宠溺惯了寿宁的嘴里,宋玉绰忍不住探着手拂去她的头发,说:“再说王妃及笄也不只是及笄呀!” 及笄宴会上不少朝臣夫人也都要参加,但寿宁总要择善而从。至于公主与大臣的关系,则以公主与王太后最亲近,其次为外戚,再次为宫人和宦官。从表面上看,公主下嫁不由大臣们推辞,但是太妃或考虑像民间那样两厢情愿才能不让寿宁受苦,而且寿宁自己的业绩也很重要,起码不能有失王朝公主应有的尊严。 寿宁理解这里面的曲折离奇,眼神里戾气化作悲怆,垂下眉眼乖顺的抱着宋玉绰怀里的琵琶,颇觉欲笑还休之戚然,“琵琶实不像公主想得那么辛苦,半月还有转圜的机会,弹几首简单的乐曲应该还过得去吧!” “苏姐,您给宋玉绰上课吧!”“苏妹妹,你教宋玉绰……”宋玉绰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画笔,开始作画。“苏姐姐?你怎么画画呀?”“宋玉绰只是想看看你画得怎么样啦!公主低着眉拉着宋玉绰的衣袖求着。她抛开了自己原先的敌对情绪,肯放下心来叫宋玉绰苏姐姐,而宋玉绰一开始就存心去帮助她,这一刻也没有故意拿起架子来拒绝,然后就同意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大早就来这里教她琵琶。乐器一向要刻苦训练的她不练,琵琶弹的更糟,便生出了更加厌恶的情绪。在她的眼里,宋玉绰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普通的琴童,没有任何意义。在她的眼中,宋玉绰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一个琴童而已。她是这样看待宋玉绰的。宋玉绰似乎还记得那一年被爸爸逼着练的情景,心里也苦得说不出话来。再说她与琵琶之间的冲突自始自终就没有消去,但她与宋玉绰之间的敌对倒也淡薄。 她和宋玉绰关系渐好,寿宁长公主原本只有比宋玉绰小半岁的年纪,再加上她天性爽朗好动,一开始因为是明贞夫人而对宋玉绰有厌厌之意也就渐渐冷淡下来,并愿意把有些话告诉宋玉绰。 “没想到妹妹是个绝好说话者,”寿宁长公主过了好几天才跟宋玉绰说起她一开始见到宋玉绰时的敌意从何而来,“之前听别人说妹妹是内药局药女。宋玉绰还以为跟那个薛氏有个德行呢。眼前讨好姚姐,身后又在皇兄身边安排姚姐不对。当真令人作呕。怪不得皇兄。” 宋玉绰的脸色沉默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多言失策、由不得缄口了,事实上不消她讲完,宋玉绰就能猜出后面的字。敬仁于朝中地位不高,但在后宫里的名声却不逊于宫中的皇后们。这与她从小就受到严格的养教有关。她从小就是个非常有教养的人。后廷对身世极其重视,药女的身世不比宫女们高明多少,在敬仁太妃的心目中那些宫女们怕是举止无态的小人。 不知道墨脂背地里还干了哪些见不得光的事,明贞夫人被寿宁长公主同胞弟弟景王介绍进宫,二人私交甚笃也就不足为奇了,寿宁长公主因为她对宋玉绰恨之入骨,这说明这公主自身就是个绝配,只是有点年少冲动而已。 由于她在琵琶上心怀叵测,进展奇慢,也不由得快放弃了自己的努力。 寿宁放下琵琶,拿着阿洛递过来的金银花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还有三天,怎么办呢?皇兄昨日也在三舅妈面前夸过宋玉绰,宋玉绰实在是无地自容,难道宋玉绰应该去求菩萨显灵吗?希望醒来后能像妹妹一样强大吗?” 公主弱弱地按了一串音符宋玉绰安慰说:“宋玉绰琵琶也学得很差,想起小时候每弹一次错了音都会想到哪天被卢善才附体了该有多么好啊!”她却一脸得意地说:“那你还别说,你在练琵琶时还真有一套呢!”“哦?真的吗?”宋玉绰好奇地问。“当然了!”“真的啊!宋玉绰确实如实说了,毕竟有一段时间没有练过,再加上爸爸对古法的推崇,宋玉绰更学会了横抱琵琶红牙拨子弹、竖抱琵琶弹,免不了生涩。 “俯下身子!”宋玉绰对着公主的背影喊道。“你这是做什么呀?”公主的眼睛眨也不眨眼地看着宋玉绰。“宋玉绰做的就是让你成为宋玉绰心中的公主!公主嘴里嗫嚅着,忽眼灵光一闪,抓着宋玉绰的手说:“你怎么会被附身?直掉包不成!” 寿宁长公主派来两位侍婢,目光炯炯盯着宋玉绰看,宋玉绰浑身不由一冷,持琵琶之手几乎被送去,她真和宋玉绰熟得很,啥也敢对宋玉绰说话。宋玉绰的心也随着她的动作而颤抖起来。“她想让你帮她弹个曲子吗?”宋玉绰问。“好啊!那就弹奏吧!”她笑道。宋玉绰会将信将疑地问:“公主是说宋玉绰为您弹奏琵琶吗?” wap. /91/91277/20074408.html 第三十八章同意 长公主点了点头,拉了拉宋玉绰的衣袖说:“苏姐真聪明啊!就是这意思啊!反正也是小打小闹,宋玉绰想办法掩饰一下也可以,应该不难吧!”她的手在宋玉绰胸前轻轻一按,随即又松开了。“怎么会是这样?”宋玉绰问道。“那当然不是宋玉绰想出来的办法啦!”长公主得意地说道。她仿佛受到了自己这一绝佳想法的激发,没精打采的脸立刻变得愤怒起来。 宋玉绰叹了口气说:“如果您有这智慧去琢磨这些歪主意的话,倒不如花点功夫走正道去。毕竟要走3天啊...”话音渐弱,自己甚感心虚,实在快不信他编的谎话了。“不行!不行!”寿宁长公主叹着气说,“你怎么这么笨?你就不能练出个样子来?”宋玉绰笑了一下,说:“好啊。3天,恐怕又是3月送给寿宁长公主,自己又练不出象样的曲子来,以前跟在自己身后的琵琶师傅确实是太不负责任了,但凭寿宁性子,让自己静下心来练习琵琶恐怕比登天还要辛苦。 寿宁指头一挑琴弦,刺耳地说:“苏姐为何自欺欺人?宋玉绰知道您怕有欺君之罪。不是为宋玉绰弹奏琵琶吗?皇兄哪会因为此事烦心?况且皇兄向来心软,就象废后张氏所做的那样大错特错。皇兄一直没褫夺过她的爵位,只是将她幽禁于惠山行宫,宋玉绰们一为大姐,一为宠姬。他更是不甘心。” 宋玉绰和寿宁熟络起来,话越来越没规矩,宋玉绰脸色一红,嗔怪地说:“管他欺君不欺君呢?反正宋玉绰不扶你,太难替宋玉绰啦!那天下宴宋玉绰也去,怎么避大家耳目还成问题呢?宫中百姓眼尖手快!” “这都不需要苏姐担心,苏姐则是好人做到最后,当天只要藏在帘子后给宋玉绰弹就行了,请妹妹说:”她两手合十简直是对宋玉绰顶礼膜拜,”再说苏姐琵琶技艺如此高超,没人赏识也不可惜,刚好借给宋玉绰用一下。 “这还能隐瞒多久?”宋玉绰的语气变得柔和了,好说话。宋玉绰知道,寿宁长公主是宋玉绰的心肝宝贝,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宋玉绰的心。她是宋玉绰的好朋友,也是宋玉绰的敌人。她的名字叫陆昭容。心里还不愿冒险,背后有陆昭容一干人在等待抓住宋玉绰的把柄,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安排寿宁长公主不是了,哪有什么要扣下教唆公主之罪。 毕竟耐得住寿宁的软磨硬泡的宋玉绰也同意了,本也想百口莫辩的劝说几句的,虽然是蒙混过关的,但以后也要多练习,方为正道。可是她却不听,依旧宋玉绰行宋玉绰素。宋玉绰实在受不了,就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宋玉绰就是爱你”的模样来。她听得直摇头。宋玉绰只好硬着头皮说:“不行!可是,看到她看琵琶时那副讨厌的表情,宋玉绰还咽了口唾沫。为什么要让她不高兴呢?倒把自己弄得古板呢?嗦的是。 寿宁长公主生辰异常险恶,过了一天就是中元节了,那一天鬼门关大开,民间盛传那一天生下来的小孩要么是要克死亲人,要么就是自己命途崎岖。在这样的情况下,宋玉绰的父亲尚宫局便忙着给长公主准备生日贺礼。她是宋玉绰的亲妹妹,是宋玉绰的姐姐,更是宋玉绰的好兄弟,宋玉绰一直很想念她。所幸她是7月16日出生,但苦于宫人,只忙于中元节祭祖,还要忙于寿宁长公主及笄之礼,甚至身边采蓝也是尚宫局司珍所借,足见人之手当真不足。 宋玉绰以前认为长公主是个有点浮躁任性、不细心、办事怕有纰漏的人,但这一切都是宋玉绰的多余顾虑。那天夜里,长公主突然说:“宋玉绰想去看看你的云韶院伶人们!“宋玉绰不禁一怔,因为这可是宋玉绰第一次见到她。她穿上了一件黑色丝质衣裳。她计上心来,连自己也悄悄地派送了一套云韶院伶人装束,实在比宋玉绰穿宫女装束更妥帖。 宴会在永寿殿畅音阁举行,但妃嫔之间攀比之心却始于宴前。她说:“今天是‘三八’妇女节,你看宋玉绰穿什么衣服好?““好呀!“宋玉绰说,“你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呢?宋玉绰倒是感到很厌烦,相互询问衣饰,这才好好地确定了衣服。 想要是明贞夫人和陆昭容两位,很多人都收买了自己麾下的侍婢们,仔仔细细探出服装款式眼色,怕到时一不小心穿错了服装,引起两位的不满。 碧茹把衣裙从柜子里拿了出来,一一陈列到宋玉绰的面前,被宋玉绰选中了。“真是个漂亮姑娘!”宁儿笑着说。“这可叫你怎么打扮呀?”碧茹望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笑得更开心了。碧茹把衣服拿过来的时候已帮宋玉绰省去烦恼,去掉桃红色和紫色一系裙裳以免撞到这两位。宁姐在旁边边给宋玉绰挑衣服首饰边感慨地说:“也不知道琉璃和紫苏那几个掌事宫女挣的昧心钱有多少,但是馨你真的不知道,居然有人特意跑到宋玉绰这问你穿什么衣裳呢?宋玉绰那时候听到都快笑掉大牙了。宋玉绰现在都不知道你有多么懒惰,哪把心思都用在这几件事情上面呢?” 大抵宋玉绰现在挺被宠幸的,明里暗里很多人居然和正在打探宋玉绰当天准备好的衣服,估计谁也不愿和宋玉绰一比高低,故意躲避宋玉绰风头。宁姐的话果然是不分青红皂白,之前宋玉绰就为答应长公主那件事商务着落而发愁,哪有什么心思去挑选服装。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已非易事,宋玉绰的心情自然轻松许多。“你穿什么?”“宋玉绰就喜欢这身西装。”宋玉绰的回答让人意外。“为什么?再说这种事宋玉绰没有心思去做,只是目不暇接,宋玉绰笑了笑说:“宁姐最了解宋玉绰的性子,这样宋玉绰就知道宁姐会来帮忙了,这样宋玉绰就不需要为着装打扮操心了。” wap. /91/91277/20074409.html 第三十九章畅音阁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挑了套米色的流彩云纹缎面裙比划了起来,沐儿?摇头晃脑,认为不妥。她说:”宋玉绰是一个很传统的人。“宋玉绰不解地问:”怎么?你不觉得这样做很不合时宜吗?“沐笑着答道,”这是宋玉绰的习惯。自己反复打量都忍不住摇头晃脑,终究还是宴会,颜色都要素一点,几乎就是一般宫女的样子。现在故意敛容于宋玉绰来说没有一点益处,倒是有点矫揉造作了。然今宴上定争奇丽,衣饰华丽惟恐粗俗不堪,更何况殿中有明贞夫人这样突出的美女,本人再苦雕也不能与其争辉。 宁姐倒让宋玉绰有些灵感,她没有化妆,回避红紫两种颜色,服装更不容易出彩,她干脆就是一袭湘妃色的绣折枝棠梨花月尾纱裙吧,但胜似落落大方得恰到好处,自有高雅的气质铺陈。 宋玉绰终于挑了套嫩黄色的对襟羽纱百合裙了,上面梳着髻子,下面环佩着腰,整套选的都是玉质饰品。宁姐姐说:“这是你最爱穿的了,你看它多漂亮呀!“宋玉绰喜欢她的话,就像喜欢她身上的饰品一样。宁姐姐穿着这件裙,显得很优雅。温润似玉,本人喜好玉石,但宁姐喜好鎏金配饰,不像赤金那样光彩夺目,光泽倾向于安静,全身都是幽冷光泽。 宋玉绰只是装扮得妥帖的,和她紧靠着穿衣镜站着形成了反差,但并没有突兀怪异的感觉。宋玉绰的目光穿过她的脸庞,她的眼神如黑夜中的星星般耀眼。宋玉绰想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宋玉绰知道,你的心很疼。“她说。她的头发被剪短了些,她的脸更瘦了一些,她的眼睛更小了,她的头发也短了些……宋玉绰的心在慢慢地冷却着,宋玉绰的心在渐渐地冷却着——那是宋玉绰与她的爱,那是宋玉绰与你的爱——那是宋玉绰们的爱——宋玉绰与你的爱能让宋玉绰的灵魂得到升华!她的双手温柔地握着宋玉绰的手臂,而宋玉绰的下颌抵着她的肩,在这个时刻心里有一股暖意缓缓地溢出来,弥漫在那一路上让宋玉绰痛苦的沙石上,一时忘了自己和她生活得多艰难,起码在这个时刻宋玉绰和她是幸福而知足的。 宋玉绰卸去了劳累,只好片刻放松,外面就报告宋赢彻驾临了,但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宁姐和宋玉绰才跪在地上行了礼,宋赢彻伸手扶了宋玉绰一把。那是一个秋日傍晚,宋玉绰在书房里伏案疾书,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了。可是他却只是向宋玉绰伸出了双手,暮霭蔼蔼、室内幽暗,他没有理会掉进屏风阴翳中的宁姐,宋玉绰察觉到宁姐眼里一闪而过的恍惚,双手悬空进退不前,迟疑地扶住宋赢彻的双手站了起来。 宋赢彻探手轻扶着宋玉绰鬓上的玉梨钗笑着称赞道:“难得见到您细心装扮一次,好在朕先来找您,夏日天气炎热,稍等片刻这妆扮便残败不堪了!”“怎么?又要忙着找工作啦?”宁子笑道:“宋玉绰也是忙着找工作呢!”“找工作有什么难的吗?”宋玉绰半开玩笑地问道。他口气亲昵,不顾及还有别人,宋玉绰悄悄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宁姐,他这才知道宋玉绰心里很忐忑。 “宁儿来了!“宁妹妹也在啊!”“宁哥哥也在吗?”“是,宋玉绰也在,你看妹妹多高兴呀?”“怎么了?”“这怎么可能呢?宋赢彻不咸不淡地洗刷着那难堪,宁姐遮掩住适才窘态,大大方方地笑着说:“臣妾这才来到这里约苏妹妹同往永寿殿。但见姐尚未收拾好,恐怕要臣妾先走吧!”她急着要走,不用三个人在一起,徒有困窘而已。 宋赢彻却不理会宁姐的话,兀自说道:“朕见她妆容这般甚佳,不必整理,既已到来,就一同前往。”“你这是要把宋玉绰逼疯了吗?”宁儿不解地问,“您还不知道呢?”宋赢彻反问:“为什么这样说?”“她的妆美!宋赢彻轻描淡写的话语在宋玉绰的印象中反而让宁姐越来越尴尬。 两排宫娥提着牡丹灯笼前呼后拥,宋赢彻驾临,宋玉绰和宁姐姐跟踪其后,一路上蝉鸣戚戚之声不绝于耳,内心无端生起焦躁不安之情。“宁姐,你在哪里?”宋玉绰在心里这样问道。宁姐抬头看了一眼宋玉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啊!就住到这里吧!”宋玉绰连忙答应。最后宋玉绰紧紧拉着宁姐的手忐忑不安地走进了永寿殿。 满殿衣香鬓影、袅袅兰麝木香、一众宫妃齐刷刷跪在地上迎接,先是前殿门外闻之笑语盈盈陡然寂静,吾和沐??,等了许久才从这嘈杂中走出来。只见一柱高枝上悬挂着一个大红灯笼,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宋玉绰心中暗喜:这就是宋玉绰们即将前往的皇宫吗?为那种气势所慑,而地位低微,又不敢跟在前面,停在大门后面的影子上。 突然宋赢彻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宋玉绰一眼,宋玉绰躲开了那个目光,可是他竟然作势一转,宋玉绰明白了他的目光,这就是为了叫宋玉绰一起来。“你怎么了?“他在宋玉绰身旁小声地问,目光里透着疑惑与不安。“宋玉绰……宋玉绰不想再走下去了。“宋玉绰回答说。他似乎有些犹豫。一瞬间,他那期盼的目光使宋玉绰恍恍惚惚地就要迎上前去。但这一刻注视着宋玉绰的又岂止他一人,看见主位席之上的陆昭容在悄悄地抬着头看着宋玉绰,眼里明明了然,另一边明贞夫人漾着的笑却妖媚狡猾地笑着,让宋玉绰胆战心惊。宋玉绰怎么敢再跨半步呢,如果不小心掉下山崖,那就万劫不复了,这时候的风光难保会变成以后的毒药。 宋玉绰毕竟轻挥一挥手,婉拒了它的美,然后索性背过身去盯着挂在墙壁上的绿幄和红绸。 宋赢彻进席后,畅音阁里的戏子们接着方那幕戏演,大殿里熙熙攘攘纷纷扰扰。沐和宋玉绰?熬了一会儿,方才在内侍的带领下,悄悄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宋玉绰们俩离御座不算太远,里面怕是还有敬仁太妃的关照吧。“小姐,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今天看起来老了一些呢!“宋玉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沐贞笑着说:“宋玉绰叫明贞。 wap. /91/91277/20074410.html 第四十章别开生面的婚礼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太妃今天的装扮和以往并无太大区别,脸上神采奕奕,和自己侧着脸的明贞夫人相比,竟然没那么苍老。 鎏金树形的十二向烛台上,插着婴儿臂膀般粗的花烛把正殿照得恍若隔世,人们又喜又怒看得十分明白。没想到太后今天还来参加筵席,足见敬仁太妃之颜面。宋玉绰站在她面前,她正穿着母亲给宋玉绰做的衣服,那是母亲给宋玉绰做过的最漂亮的衣服——织有织花图案的明黄锦袍和四爪团龙纹案上摆件。她在哪里?为何要这样打扮?皇后为什么不将孩子交给大亲王呢?她的身份究竟如何?一切都让人疑惑不解。宋玉绰想,这一定和皇室有很大关系吧!初遇大皇子难免暗中端详。 传闻此皇子生得一瘸一拐的,太后就是因为生了他才受到刺激的,认为自己罪孽过重,所以才真心向佛。在她的身边,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的脚比一般人都要大一些,但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他的皮肤细腻光滑,一双眼睛特别有神。他就是皇帝的弟弟。那个小孩眉眼比较象皇后,正在一心想啃手里的那个桃子,不顾及粘腻汁水从指间滑了下来,沾了袖口云纹织锦。为人母的太后可没有在意这个小孩,没有给他擦干净,只是自顾自地眼神缥缈地看着遥远绛紫色天际。 留意突然被女婴啼哭引来,原来不仅是皇后,陆昭容还带皇五女长乐公主前来,但长乐公主却似哭非哭,陆昭容表情厉然斥责奶娘,然后亲自拿起绉纱包裹的婴孩轻轻抚慰怀中小孩。 母亲对子女的呵护之心,自古以来是一致的。《孝经》中就有“父慈子孝”之说,母亲的关爱对孩子成长至关重要。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位期间就一直把对儿子的关心放在第一位。一次,他生病住院。新城公主重病初好,熹嫔想了很久仍未带着女儿来,一边小口啜饮茶水一边和成贵嫔攀谈起来。 以前参加过好几场类似的宴会,但这次饭桌上只增加了几个小孩,竟然令人感到多了许多的愤怒。“宋玉绰是谁?”“宋玉绰是皇帝的儿子!”“你是宋玉绰的什么兄弟呀?宋玉绰就是你的弟弟。”“你为什么叫宋玉绰哥哥呢?”“因为他的名字。那边的敬仁太妃在逗和妃的双胞胎女儿玩,当真是个模子刻得一般般,有一颗在换着牙齿,掉牙的门,笑容越发惹人喜爱。 一袭锦缎华服,寿宁急躁着涉及烦琐袖袂、欢呼雀跃着把一粒茶果子放进洛宁嘴里,看着她那表情似乎并不顾忌琵琶之事,反观宋玉绰时,却是太过紧张了,甚至谢长安和宋玉绰聊天时,都是一搭不搭地答话。 “为什么那里空着一个地方?”谢长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眼睛盯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视频,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那个地方不合适。”“为什么呢?”宋玉绰疑惑地问。宋玉绰遥遥指了指寿宁旁的空座,谢长安正要应答,旁边又传来一阵疏冷之声:“这就是景王的座位吧!他可能正在为哪位小姐纠缠,刚刚姗姗来迟呢!” 宋玉绰没有注意到话中的意思,只是侧着头看了看那个正在说着什么的女人。 冷冽如旧,言语不留度,事事平安。 宋玉绰和她微笑了,谢长安同情地回了个温柔的微笑。“谢谢你给了宋玉绰这么多时间来做宋玉绰的朋友。”宋玉绰说:“当然了,你是宋玉绰最喜欢的人之一,也是宋玉绰最要好的朋友。谢荻温柔地说:“对不起,当时连累了你们,宋玉绰也是事后才明白的。”宋玉绰还来不及回过神来,她已经不和宋玉绰多说话了,站起来退到一个比较隐秘的角落里,和闵昭容谈笑风生,似乎从来没有和宋玉绰打过照面。 戏复一折时,景王仍不在,想起景王风流倜傥之传闻,心中暗暗为寿宁叹道,敢情自己家妹子及笄礼不如不得美女。 景王,在坊间也是一个鬼斧神工、妖冶妩媚的公子,在朝堂上是一个年轻有为、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却是长安城里赫赫有名的风流浪子、府第里有无数姬妾、早有冠礼、偏偏不嫁正妃。她的丈夫是个风流才子,在朝为官多年,颇有名声,却对她百般冷淡,连一次机会也不给她。宋赢彻数次指婚均被其坚决婉拒,敬仁太妃也为之与之呕血。 不过,正因为婚事迟迟未决,景王又成了帝都小姐闺房里议论最多。在这一年里,她有过两次婚姻:一次是在元祐元年(1086年),一次是在元丰五年(1105年).而每次都是以“久别”告终。即使景王身负薄情之名,但宫女偏对于这殿下,依旧心存绮思,千方百计调往永寿殿中,期盼得到景王的垂怜。真是不知道帅气到什么程度,把一群女人找的魂不守舍。 舞台上刚唱起《玉簪记》那首《琴挑》时,寿宁长公主就悄悄退了下来,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好了后面的重头。她走到台前,对宋玉绰说:”小姐,这几天天气不好,你先去看医生吧!“宋玉绰笑着说:”宋玉绰就不去了。“她说,”那宋玉绰自己去。敬仁太妃再次牵着她小声嘱咐了两句,寿宁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眼神却看着宋玉绰那飘过来的样子,向宋玉绰挤了挤眼,提醒着宋玉绰不要忘记时辰的到来,宋玉绰笑着安慰着她。 敬仁太妃对爱女这次及笄之礼看得很重,任何事情都要做到完美。这不,她又在宫中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那天,正月初六,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倾盆大雨。此时正值隆冬季节,寒气袭人。虽已长大成人及笄了,更深层的意思,却是对世家大族散播公主待娶的信息。太妃与王妃同房而居,但地位不同,地位高的是她是皇帝身边的重要人物,地位低的是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地位低的却是她的丈夫——即所谓的“按品大妆“,地位低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说。又言殿中虽然放了不少冰块以解暑,但仍是闷热难挡、礼服沉重、诰命夫人严谨的妆在汗中洗得斑斑驳驳、烛火照得越发清晰,但也要强颜欢笑、堪称苦尽甘来。 wap. /91/91277/20074411.html 第四十一章明贞夫人之计 只有吴王妃一袭淡茶常服、刚过而立之年的俏丽女子,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目光里流光溢彩的妖娆,正在和太妃们言笑。她就是吴王夫差夫人——西施。吴王现在是皇族里辈分最大的老人,先帝的胞兄、宋赢彻的叔父、皇族宗正。 但为人低调,没有听说过他在朝堂以上有很大作为,倒底吴王雅好昆曲、成就很高,这件事长安都知道,哪个戏班伶人如果得到吴王称赞的话,明天定能身价倍增。但吴王却对这位“戏痴”大加赞赏:“此女为宋玉绰所爱,非彼女子可比也!”此乃世人所共知之事。但这一赞誉是否属实呢?现在吴王妃不是原配了,而是续弦了,夫妻两人最初也因戏生缘,皆纵情于此。敬仁太妃以年龄见长,也被深深吸引,经常宣召见吴王妃陪着听戏。 两人聊到了相忘于江湖,再加上敬仁太妃今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顾不上失了仪态,嗓音忽地升高,连隔了五、六座之隔,宋玉绰都听明白了:“特地从宫门外请戏班换了个味道,虽说姿容妖冶了,唱腔把握不好,基本上功夫不佳“。“是吗?那就是你!”敬仁道,“这几天的演出都不错吧?”“是啊!”宋玉绰一愣。“那当然了!”他笑着说。太妃刚赏了舞台上的伶人,这一刻倒是挑了个毛病。 吴王妃为太妃扇着扇子,微笑着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太妃良好的耳福。宋玉绰还沾染上太妃的光芒,才会经常听到一些好折子。但都养刁耳朵,现在稍次一点,就会让宋玉绰感到很难入耳。这不是宋玉绰家那个老头子嫌宋玉绰挑三拣四吗?听着戏就拒绝喊宋玉绰吗?” 太妃看到吴王妃满脸忧愁的样子,不禁大笑起来,为此十分受用,明贞夫人站起来来到太妃的身边,说:“王妃不能来向太妃告状,长安的人没有人知道,吴王的丈夫和妻子都爱得深沉,方有这些唬人之言,太妃不敢相信。” 吴王妃没有辩驳,恬然一笑,明贞夫人拿着吴王妃递过来的团纹流苏扇面,不停地轻摇扇面,对太妃说:“说到好声音,何必在宫外寻觅呢?除去云韶院外,皇宫里更是专家辈出,太妃不是忘记了吗?” 没等太妃说话,吴王妃就饶有兴趣地接口说:“宋玉绰倒不相信,说宫内娘娘都听戏的专家,说话唱戏要好几年的功夫才上得去呢!” 太妃说:“您进了家门不过二年多的时间,难怪不知道呢!皇宫里好声音多的很呢!” 明贞夫人流苏扇子点着远方颐嫔接着说:“颐嫔唱的歌那一段《游园》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但遗憾的是她很长时间没有唱出来。” 颐嫔之善歌,吾闻之也一二矣。颐妃当年唱了一曲《菱歌》后,便被陆昭容收入帐中,并在近两三年间得到了充分施展。而今,她已是名噪海内外的大明星了。今年又被评为中国十大女杰之一。她的名字,是与宋玉绰的爱侣叶倩文紧紧联系着的。一年多以前,是刚被选中的秀女进宫的季节,新人笑谈旧人悲欢,是人之常情,她的盛宠逐渐衰微,再加上陆昭容对亲妹子的刻意栽培,所以彤史册子一月有余也很少见到她的名字了。 今颐嫔久未唱和,大致是宋赢彻没有听从。 纷纷扰扰的视线突然聚焦到陆昭容下首颐嫔,颐嫔正逗长乐公主开心,不觉四周异样,倒腾着陆昭容机警扫了一圈,那眼神又陡然隐去。 明贞夫人故意挑拨离间,是不是想让颐嫔死而复生?然而她的回答却是:宋玉绰不相信!可是,就是陆昭容也不相信明贞夫人有什么良苦用心,更何况乎大家呢? 「还有一个人怕是秋颜你们都没有听见,」太妃的话深具深意,显然没有为颐嫔而煽情,「子心声音更不输名伶」。 大家还在揣测着子心的为人,已经在大幕后面和宫女调笑的闵修仪突然站起来到太妃身边,行万福之后,微笑着说:“娘娘用不着抬子心,子心久不唱歌,喉咙懒惰。” 敬仁太妃不是很信任,但是闵修仪的目色很顽强,太妃很难勉强,只能遗憾的是这次机会会被颐嫔所占据。“你说宋玉绰该怎么唱?”“那就先让宋玉绰唱一曲好吗?”闵修仪道:“是啊!宋玉绰就唱一首,你听着就行了。”她又唱起来了。方才正在和太后详谈之时宋赢彻这一刻放下了酒盏闲道:“寿宁及笄礼难有,您顺太妃之意唱段罢!” 闵修仪笑得凝滞下来,换了一副前所未见的冷酷讽刺表情,再一拜倒在地,泠泠说:“应该遗忘的臣妾已经遗忘了,这些唱词啥都记不住。” 两人目光相对,凉意抵在殿中的浮冰上,忽而太后想道:“闵修仪的身体不佳,在风的吹动下,只是胡言乱语而已,宋赢彻让她退而求其次吧!” 太后适时给出一个台阶,宋赢彻于是挥袖示意闵修仪撤退,而太后警告的目光却盯在闵修仪身上,闵修仪视线中的凶狠才陡然消失,又回复到昔日的温柔,躬身一叩首,就有婢女扶着自己撤退,仿佛真的要受风寒一般。 很难想象平日里面对宫女又笑着面对宋赢彻的闵修仪会冷言相向,皇后则显得没有那么单纯,在后宫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影响。 命妇相视一笑,几人已经不客气地耳语了几句,明贞夫人说:“不能听闵修仪的话,不能听颐嫔的话。颐嫔认为如何?” 颐嫔眼里波光流转像烛光点亮了金器一样,按捺不住激动之情,恨恨地马上站出来应允。但迟疑的看着陆昭容,陆昭容抱住自己的女儿没有看上,等会只是轻轻的点点头。这是在皇帝面前的事,他还能答应吗?皇帝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还是不放心,毕竟自己还有孩子呢!颐嫔媚眼丝丝入扣的望着宋赢彻,心里所想一眼就知道了,宋赢彻却淡定的点头,可以说是应了明贞夫人之计。 颐嫔这才欣然谢恩退场,心里想着时间的问题,还应该退到兰若堂去筹备有关的事情,于是跟谢长安说起头疼的事,正打算悄悄走人。 wap. /91/91277/20074412.html 第四十二章 太妃和妃嫔之间似乎又在谈论一些事情,而宋玉绰却无暇理会。而且诰命夫人正忙着擦额头滚落的汗,谁也没有理会宋玉绰。忽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对宋玉绰们说:“各位小姐,这里有一只大白兔,请你们去看一下吧!““好呀!好呀!可怜的宋玉绰快要接近门口了,殊料被熹嫔抓了起来,拉到了太妃的跟前。 “臣妾心中倒是出了一个新点子:”宋玉绰摆脱不了熹嫔了,而且裙裾正好还被她踩住了,没有转圜余地。”薛选侍擅丹青,闻得苏美人画技甚佳,倒不如用颐嫔唱的歌折《游园》做题目,请她两人各画一副,然后宋赢彻品评一番,好吗? 大家的眼光都被吸引住了,宋玉绰刚想出口推脱,但听到宋赢彻为宋玉绰应了这件事,他似乎有点兴味盎然的样子,太妃则满脸的兴味。他对宋玉绰说:“宋玉绰有个主意,你可以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女人来见寿亲王,然后带着他到皇宫里去。”“什么意思?”宋玉绰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宋玉绰丝毫无可推诿,只得拨弄衣衫的流苏暗求了结得快一点,免得寿宁诡计败露。 心里更是着急,熹嫔把宋玉绰推到了风口浪尖,到底是伤害了宋玉绰,还是帮助了宋玉绰呢? 而另一边的薛墨脂虽然没有推辞,但并没有方才颐嫔那样满脸的喜色。“怎么?你看宋玉绰这是咋回事?”“……”“宋玉绰的手痛呀!”“你看,都快冻僵啦!”“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内侍宫女们马上奔走呼号张罗起画具来,被陆昭容和薛墨脂这才回过神儿,以衣袖遮住双手,跪下来哀求:“臣妾手受了伤,这几天都画不出来。” 她这句话似乎没有说服力,偶尔会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但俱是陆昭容眼神打压,自然有快人快语不关心陆昭容实力的。 “那么巧,还是给您叫个侍医过来看看吧? 说这话的人是当年和明贞夫人进宫的上官婕妤,是经历了钱氏之乱的功臣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后宫的。如今,这位昔日的功臣,早已成为历史人物,不再被人关注了。但在这一年多之前,这个女子还曾出现于《红楼梦》里,是那个时代最重要的女性之一。遗憾的是除去明贞夫人之外,其他几个人只不过是空挂了一个封号而已,比如在旁边暗中拉上官婕妤坐的成贵嫔。 久违了的上官婕妤一点也没有改变,就算今天是一场重要的宴会,也依然宋玉绰心宋玉绰穿素。她的容颜依旧光洁如新,只是不再像当年那般娇美。但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让人过目不忘。冷眼旁观之下,不禁感叹: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一个女人!她穿着杏子黄银线勾花留仙裙、头发上有一对玉燕钗和几支玛瑙细簪、行头清幽,正好保留了不被宠幸高位妃子所独有的含蓄,温柔优雅的衣饰风格和太后的确有些相像,只可惜太后波澜不惊似古井,她却好似幽夜中隐没的萤火一般,不是软弱可欺的女子。 上官婕妤虽比不上明贞夫人的容貌,但是和满殿的莺莺燕燕相比,还是很难让人忽略她的美,特别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似乎包含着千般心思。这一双眼睛的特点在于:一看到她就会想到她的丈夫;一见到他,立刻就会联想到她自己;一看到他,马上就会联想到自己的丈夫。相比之下,侧面成贵嫔要平庸得多,懦弱木讷,一眼就能洞悉内心想法。 陆昭容明显不敢怠慢,把睡在床上的长乐公主递给奶娘说:“薛氏右手确实受了伤,还全怪臣妾疏忽大意,耽误了宣召侍医的时间。” “昭容娘娘却说有的,就是有的,臣妾还经常着急呢。娘娘揽下后宫恁多的的东西,哪有什么忘的呢?上官婕妤把手放到成贵嫔的手里,说道:“成贵嫔殿上的人手本不敷需要,半月之前宫女们再调来两人,还没有见添上,成贵嫔和昭容娘娘催此事,但娘娘忙里忙外的,大致还忘了这茬儿呢。 上官婕妤借题旨,宋赢彻和皇后都把探寻的眼光放在陆昭容的身上,少见陆昭容也能镇定自若,仍然笑容娴静,向上官婕妤说道:“唉!有件事,婕妤莫着急,一定有错!” 陆昭容口气一变,慢慢地用纨扇指了指紫苏说:“紫苏,这件事本宫并没有命令你,你是如何做的呢?” 再一次推诿责任的好戏连台,让宋玉绰看腻了,上官婕妤知道见好就收了,连忙打个圆场说:“唉!今日这般时日,昭容娘娘也不生气了,全怪臣妾嘴太快了!”“怎么?你不知道,宋玉绰是在骂她呢!”陆昭容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只见她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什么呀?她忽而衣袖掩了掩嘴巴,对陆昭容露出迷人的笑容,眼里满是讥讽。 “如兮!别得理不饶人,”一向似乎游离于和宴会外的太后在这一刻突然发话指责上官婕妤:“昭容对长乐公主的照顾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 太后一句话却让气势如虹的上官婕妤一下子收敛了起来,沉默了。 陆昭容被平白踩死了,自然怨愤难平,碍着帝后在现场,她终于不得不面对紫苏,咬牙迸出寥寥数语:“回去慢慢整理你吧!”她说出这句话时,那含恨而死的目光却粘在了上官婕妤身上,上官婕妤温然而回,看不到讥讽和自得,只有鄙夷和信心,信心满满陆昭容也无法移动她毫厘。但当冷兵器时代来临,陆昭容却被宫廷变的阴影笼罩住了眼睛,这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无辜的女人。而此时,紫苏却站出来为陆昭容辩护。想来,满宫只有上官婕妤敢于面对面的为难陆昭容。 那边的薛氏这才引了这一切的麻烦,在大家的眼光中站立着好不尴不尬,明贞夫人抚着纨扇微笑着告诉她:“虽然遗憾,但薛选侍还算好歇着呢!明日的宫令沈院判来给你们看看吧!” wap. /91/91277/20074413.html 第四十三章描摹 薛氏惊惶谢恩之后悄然落座。“你为什么这么高兴?是你的病好了吗?”宋玉绰问道。“没有啊!”她笑着说,“是宋玉绰的病好得快呀!宫内有很多人嫌弃她,没有看到她出了风头就没事了,心里暗暗高兴。而且宋玉绰还觉得薛氏应该失望了吧,结果看到了嘴角溢着得意笑意。宋玉绰正在惊讶这一抹微笑时,熹嫔轻轻地推了推自己,指了指临水摆放的画案示意宋玉绰走过。 作画强调心的宁静,在灼灼目光的聚合下,宋玉绰试图抚平混乱的气息,腕间的震颤却难掩内心的忐忑。忽如一夜春风来掌心一暖,就像认识了很多年,蓦然回首正好是宁姐平静的微笑,总可以在自己最慌张时,令自己心安。那一年,宋玉绰画了一幅《白鸽》.宋玉绰知道,宁姐姐在等着宋玉绰。那天下午,宋玉绰正在家里看书。忽然,宋玉绰听见女儿的声音:“妈!她松开了宋玉绰的双手,然后接替碧茹牵着宽大的衣袖为宋玉绰研墨。 颐嫔莲步轻移出场,温润柔婉的女声漫过水榭飘然而至,宋玉绰长长地吁了口气,笔端随颐嫔演唱的文字,倾泻于纸绢之上。 《游园》是一首极为着名的歌曲,汤显祖的唱词写得非常雅俗共赏,不易出错。这一点,从他唱《牡丹亭》时,对杜丽娘的态度上便可看出。汤显祖的《牡丹亭》唱得很美。他唱道:“杜丽娘!颐嫔好嗓子自不必说,再加上扮相清俊,唯行止妖,缺少大家闺秀柔媚、目光飘忽不定,那媚眼盯着宋赢彻,仿佛就要勾人魂魄一般,遗憾的是杜丽娘这等好戏连台,为她这般所用,本人却不敢恭维,甚或有点作呕。 描摹角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离得那么远。谢长安是宋玉绰的好友,宋玉绰们经常在一起玩“捉迷藏”游戏。谢长安的眼睛总是盯着她身边的人。宋玉绰每次看到她时,总觉得很不自在。“谢长安!而且颐嫔似乎故意和宋玉绰刁难,拒绝长时间逗留于一个地方。宋玉绰使出浑身解数勾勒出大概的轮廓,可就是谢长安也禁不住皱了皱眉,轻摇了摇头示意不合适。 宋玉绰提着笔手汗涔涔的,现在实在是骑虎难下了,还不如薛氏找个借口逃一逃。“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雨过天青天。” 就像受了那阵香氛的熏染,宋玉绰忽然冒出了个主意,自横竖难完满,倒不如赌上一场好运。宋玉绰拿着一张卷成“人”字的纸,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它像一条蛇一样盘绕在嘴中。“这张纸能写什么呢?”宋玉绰问身边的朋友。换上纸卷并迅速将笔落于纸面。 两柱香一眨眼就过去了,颐嫔从台前退了下来,而宋玉绰的画作也正好做好。 宋玉绰想把画儿送给内侍,让他呈上给宋赢彻。“谢长安笑着说,”你是想把它给宋玉绰看吗?让宋玉绰把它画在纸上好了!“”不行!谢长安倒是按在了宋玉绰那收敛画卷上的手上,脸上露出了忧色。宋玉绰理解她的忧虑,宋玉绰仍然坚持要把画卷展示出来。 宋赢彻摊开画卷的一瞬间,旁边抱着皇子的太后和他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等到画卷显露到底时,两人的惊讶幻化成了震撼,但其中也隐藏了一丝疑惑。两人没有说话,静默了许久,太后悄悄指着画里的几处,宋赢彻这才笑着点点头,似乎是无比的认同。“这就是皇帝的宫殿吗?“皇后好奇地问。“你看这个……宋玉绰是说皇帝的皇宫啊!“宋赢彻指着一幅描绘在屏风后的卷轴对皇后说道。“好漂亮呀!两人很合拍地笑了,似乎最近几年的隔阂并没有淡化两人多年来生活中所获得的似曾相识之感。 夫妇俩多少年来陛下和皇后之间的默契一直无人问津。可这一次,却让宋玉绰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秘密——皇帝和皇后之间有什么关系?宋玉绰不知道,宋玉绰也不能说清楚。但是,宋玉绰相信这个秘密是真实的。太后永远是太后,就算没有凤印也只是宋赢彻心目中的太后,这已经足够。而且宋玉绰也认出宋赢彻究竟晚了多少年。 宋玉绰站在水榭旁,惴惴不安。忽然一个人从身后走出来,对宋玉绰说:“宋赢彻,宋玉绰们的《大唐西域记》要重印了,你来看看!”宋玉绰一愣,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最后两人相视而笑,似乎有了一致的看法,宋赢彻眉梢轻轻一挑说:“在场的人一起来欣赏一下。” 内侍马上搬来了樱木长案仔细地把画卷铺到桌案之上。“这是谁画的?”她问。“吴敬仁画的。”“他是谁?”“宋玉绰是敬仁呢!”她说。“你怎么知道?吴王妃先把敬仁太妃扶到了最前面,几位位高权重的妃子和诰命夫人这才跟着到了最后面,围着桌案看热闹。 大家都沉默了,一脸皆隐晦不知的样子,正好在宋玉绰的预料之中。“朕的心真好!”她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宋玉绰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可是你说的话?”皇后笑道,“那当然了。”宋玉绰也笑笑。只有上官婕妤表现出了认可,上官婕妤也和太后低语了两句,太后更露出了罕见的微笑。 吴王妃真是憋不住了:“啊!这是不是拿错了卷轴啊!咋上头居然没有颐嫔的影子呢!” “没拿错吧,是臣妾那张照片。“这是什么画?是谁画的?”“是安贵妃的。”“安妃是哪宫宫人氏呀?”“安妃是清皇室里最有名的女子之一。宋玉绰慢步移动到敬仁太妃的身边,直视着吴王妃的脸,安然答道,惹得身边的人越发惊讶,几个诰命夫人细心的暗中打量着宋赢彻,真搞不懂这幅画到底好不好看,但谁也不敢主动。在他们看来,那幅画中只有碧荷万顷、月明如笼纱的朦朦胧胧,和颐嫔所唱《游园》没有一点联系。 “荷花果然画得不错,”吴王妃眉头紧锁,珠钗流苏从娇俏脸庞掠过,颇以为然,“只记得宋赢彻的标题就是颐嫔扮作杜丽娘。这和这一切有何关系?宋赢彻...”吴王妃点到为止,冒昧地把问题抛向宋赢彻,但宋赢彻却不轻易表露出来。 wap. /91/91277/20074414.html 第四十四章封赏苏美人 太妃也很不理解,但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担心地看着宋玉绰。宋玉绰笑得更凶了。 颐嫔刚卸了妆,就从幕后回了宴席,大家都让位给她细看,她却莫名地瞪了这幅画半天,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知道宋玉绰在和她煽情,没有理会陆昭容要求她淡定的目光。陆昭容见她没反应,便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她的目光一下子凝固了,似乎在寻找什么。宋玉绰说:“是在找人,你看那是谁啊!颐嫔兀自是她委屈的盯着宋玉绰不放,脱口说道:“苏美人不画画,就算了。一开始应该明说的。为什么要敷衍一下。”脸上依稀还有一丝油彩的痕迹,一脸狰狞的表情。 这一刻不知趣凑上来看画,薛氏抓住时机讨好附和颐嫔说道:“颐嫔妹妹所说的话如何?可怜颐嫔妹妹扮得花枝招展,上台唱歌这么久,原来苏美人只交了这样一件事,只剩下荷花一个人,一个人影也没有。这不是没有听到宋赢彻之前定好主题么?如果感到难为情的话,早应该提出来了吧!” 墨脂得意的拿着描金牡丹的折扇,借机责问宋玉绰,笑声似银铃倾泻。“你笑什么呢?“宋玉绰故意问她。“宋玉绰笑她的名字叫'陆昭容'.“墨脂边说边拿出一把大扇子在宋玉绰面前转了个圈。“怎么会?太妃挖出墨脂的眼睛,这才小心翼翼地敛住笑,躲在陆昭容身之后。 陆昭容倾下身去,凑近画面,许久才最终打消了继续探索的兴致,缓缓说道:“薛氏乃丹青高手,亦未见其门道。那臣妾更是不明白,但臣妾知道,而且无论那个题材如何,这幅画都算得上一副极品。苏美人如果愿意,能否赠给本宫?”她说得很实在。宋玉绰知道她是想把宋玉绰拉下水,但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宋玉绰只好将这一问题抛诸脑后。宋玉绰想,薛氏一定有自己的想法。陆昭容明明是给了宋玉绰一个台阶下来,其实是强迫宋玉绰承认这幅画的名不符实。 上官婕妤余光中对陆昭容说:“薛氏丹青是否好呢?宋玉绰没有见过,也不容易判断,只是她没有看出来画中的巧妙之处,显然还是要回去好好锤炼一番。” 薛氏尴尬俯首,宋赢彻来到画案前,薛氏便自动让了位,后退数步。宫人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那是宋玉绰们皇后的画像!”宫人答,“这不是在画皇帝吗?”宫人笑着说。可是宫人怎么知道呢?宋赢彻对上官婕妤说:“这的确是一幅有趣的画,看来婕妤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忽而那厢向来苦苦苦思、缄默不语的明贞夫人脸上也绽出一笑,说道:“臣妾也看出,实在太精巧,令人折服。”“真是个好主意,你看她的样子,就是个聪明女人!”宋玉绰忍不住问道。“宋玉绰看她,就像一个大孩子似的。”明贞夫人笑着说。少见明贞夫人失仪容,其褒奖多至吾羞怯。 陆昭容怀中的长乐公主似乎也受到明贞夫人兴致的影响,扑了出来,准备从她妈妈怀里跳出来。“哦,原来是这样。”明贞为自己的女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宁宁,一个可爱而又温柔的名字。宁宁是《红楼梦》中最美丽的女主人公之一。她的身体差不多贴在那幅画上了,但没有在意这些亭亭玉立的粉白莲花,只是高兴地指了指照片上空白的地方,口无遮拦地向妈妈熹嫔说:“姐姐,姐姐!” 孩子们的目光真的很犀利,长乐一语掀起千层浪。一直站在宋玉绰后面为宋玉绰担心的宁姐不禁轻叫起来,明显也看得很神秘。这分明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开脱。宋玉绰不禁为之一惊:宁姐怎么啦?难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眼睛”吗?“宋玉绰儿子还小呢!”宁妹妹如是说。更别提机敏的吴王妃和陆昭容以及诰命夫人,唯独成贵嫔和颐嫔以及薛墨脂还满脸糊涂。 陆昭容只是一心想将长乐拉起来,别让口水沾到画卷上,但又显得无能为力了。“宋玉绰想你了。”明贞夫人笑着对他说。陆昭容紧搂着长乐,眼泪都流出来了。明贞叹道:“真是个可怜人呀!”“为什么?陆昭容眼看要抱不住长乐了,亏在旁边的明贞夫人出手相救,探过手去拿长乐,点了点鼻子说:“小丫头,好像还你机灵呀,全是你一句话说出来的!” 吴王妃点头点赞:“说智慧吧,苏美人顶天立地有智慧,把图画利用得淋漓尽致,荷花无非就是为了迷惑人心,而且那个留白就是题材,正好就是杜丽娘拿着折扇剪出来的。” 宋玉绰欠着身子说:“王妃过了奖,还臣妾工夫没到家里去,连颐嫔妹妹惊世骇俗的气韵都画不上五成,只好讨个取巧,颐嫔妹妹别见怪就行!” 颐嫔听到吴王妃的讲解这才完全理解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愕然之下,无奈地回答道:“这是怎麽一回事啊!姐姐画得不错,不错!” 宋赢彻说:“您知道扬长避短的道理,这个法子还很新,比一笔一笔画出一个人物来高明多了。” 太妃在旁边插嘴说:“苏美人只有这段时间,才会想到这么好的办法,真聪明,不辜负家学啊!你们的画技也该全由父亲来教吧!” 吴王妃满脸疑惑,太妃微笑着说:“其父苏淮在上林书院任院主时,才学第一流,画得极为出名。昔苏淮辞职隐退,先帝留不住,宫中只有苏淮几张画。” 诰命夫人也啧啧称奇,何况座无虚席的妃嫔。在她们的眼里,宋玉绰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然而,宋玉绰却知道,这背后隐藏着一段不寻常的故事——那天上午,宋玉绰正在家里做作业。突然,有人敲门。宋玉绰在周围灼灼的眼光中,或嫉妒、或赞赏、强迫地垂首不言,心里想着,尽管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能久躲,太妃却在众人面前,这样的声明,让宋玉绰颇感棘手。 陆昭容乘机向宋赢彻进了言:“宋赢彻既然这样赞赏,总是应该封赏苏美人的,难为苏美人忙了半天。” wap. /91/91277/20201864.html 第四十五章顺水人情 吾躬身下拜:“臣妾只是个小把戏,献了丑,倒把颐嫔姐姐演的舞台上煞费苦心,宋赢彻理应封赏的。”戚天子听了,笑着说:“你的戏做得不错,可要注意保养身体呀!”“朕知道。颐嫔得到这句话也是挺受用的,斜着眼睛看着宋玉绰,委屈的心稍有减弱。 宋玉绰对于这些封赏没有上心,但按照颐嫔的话来说,她一定盼望能得到宋赢彻的首肯。宋玉绰想她一定会对自己的作品大加赞赏,因为宋玉绰的画不仅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而且还能给人以美的享受。所以宋玉绰的画作受到了皇太后的青睐。这让宋玉绰感到无比欣慰!可是宋赢彻并没有评价她,完全把心思都花在了宋玉绰的画上面。可怜颐嫔夏日里穿上厚厚的戏服遭罪,结果很轻易地被宋玉绰抢光了风头,心里定然是不公平,宋玉绰干脆就顺水人情了。 宋赢彻让人把卷轴收起来,笑着把宋玉绰扶起来,转向江川命令说:“那么就按苏顺仪之愿赐给颐嫔南海珍珠1斛!” “奴才领旨,”江川躬身接过,侧着身子向宋玉绰重拜,带着干瘪的嗓音缓缓地说:“奴才祝贺顺仪娘娘!” 苏顺仪呢?熹嫔第一个回应,背地里轻轻敲了宋玉绰一下腰,暗示着感谢。她似乎对自己有信心,对宋玉绰也很满意。她是谁?怎么会这么高兴呢?宋玉绰的心不禁怦然心动起来,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是的,是宋玉绰们结婚时。宋玉绰糊里糊涂地谢了恩,而且除去宋玉绰以外,大殿上的人好像没有一个感到讶异。只有颐嫔不欢而散,无奈之下谢过,搀扶宫女赌气似的来到一个地方,嘴里念叨着什么,陆昭容却马上跟着劝慰起来。 太妃招了招手,叫宋玉绰过了手,扶肩而起,目视芙蕖图而笑曰:“此画赠给太妃好吗?” 宋玉绰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嗡嗡的撞在耳膜上,烛火朦胧中。宋玉绰勉力搜寻着祝贺人群里那一抹天青色,但见宁姐一个人寂寥,身体倚着水榭上镂空木雕的扶栏。月色迷离,照得看不清她的神情。“宁妹妹,你看这是什么?”“这是兰花吗?是花吗?”宋玉绰不解地问。“宋玉绰也不知道是谁放的!你自己找吧!”宁姐姐说。但见她探身进去,用力掐出一枝芙蓉来,绿油油花梗里透着翠色汁液沿着那嫣红丹寇的指甲逶迤而下,令人震撼不已。 宋玉绰差点忘了宁姐姐还是个顺仪,承宠的时间比顺仪要迟一年,现在却两人并列,顺仪怎么安慰?她是真的爱宋玉绰,还是因为宋玉绰的不成熟而对她有偏见?宋玉绰又该怎样对待她呢?她的行为是否会伤害到宋玉绰们之间的感情?她的性格和脾气到底怎么样?她是否也会相信宋玉绰身不由己? 耳边太妃依旧絮叨着什么,握着宋玉绰的手说:“你和婉儿是同年同月同日而语,但她并没有你那么有本事,老是让宋玉绰担心呀!”“她有什么了不起?那只是个普通女孩嘛!”“你怎么知道?”“你还不相信吗?”“是吗,宋玉绰早就相信了!”宋玉绰笑着说。婉儿,寿宁长公主闺中名媛,本人向来叫她王妃,听了这里还是没有回应。 吴王妃啧啧称奇:“太妃娘娘哪里话啊!寿宁长王妃不也会弹一手好琵琶嘛!说来王妃此刻正在幕后筹备呢!” 琵琶啊!琵琶!琵琶!“宋玉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一般,一下子就碎了……“宋玉绰被这声音震醒了,宋玉绰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快起床吧?才醒悟过来,还是欠寿宁长公主的那一份约,早就耽误了这很多的时光,恐怕在公主那早就要急得怒火中烧。 太妃和吴王妃反过来聊起长公主之事,才摆脱了困扰。这一天,宋玉绰正忙着收拾行李。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快看,快看碧茹来了!“宋玉绰正准备开门迎接她,只见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女子。边按太阳穴边和挤在一起聊天的妃子推说不舒服,硬是把碧茹从畅音阁挤了出去。 宋玉绰正准备赶回兰若堂换衣服时,碧茹又把宋玉绰拉回来说:“奴婢料事如神为时已晚,便自作主张叫饮绿把衣服拿过来,让娘娘跟在奴婢身后。” 她把宋玉绰领进宜秋苑里,绕着月下艳艳盛开的凌霄花架走去,她把宋玉绰引到一个偏僻的转角处,然后学着布谷鸟的叫声喊三遍。“你叫什么名字?”宋玉绰问她。“叫碧茹。”她说,“宋玉绰是她的小主人,你就叫她碧茹吧!”宋玉绰一愣,便笑起来。饮绿抱着袋子出现在夹竹桃的影子后面,把包袱丢给碧茹,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娘娘可算得了什么?奴婢快要急死了!” 随意找宜秋苑里供妃子品茶休息的空房子,宜秋苑一向人烟稀少,喝着绿到外面去看风,于是就把衣服换到屋里。 乐人地位低微,没有玉饰资格,脱下饰物都给碧茹。“宋玉绰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你看宋玉绰现在怎么样?“碧茹用手指着宋玉绰说,“你看宋玉绰多好看啊!“她的眼睛里满是忧虑。她说。换了赤金钗子挽了髻,外面饮绿早已经等候多时不耐烦了,还张口向宋玉绰抱怨,却被碧茹严厉的目光吓呆了。 又向两人交代了情况,宋玉绰只身一人由宜秋苑偏门进了云韶院,然后经过云韶院左门时,方才和长公主婢女阿洛会合,阿洛又把宋玉绰引回畅音阁幕后。阿洛是宋玉绰的朋友,是个漂亮,美丽,温柔的姑娘。阿洛又是长公主身边最重要的人之一,她的美貌,温柔都是宋玉绰所不及的。这样转了一大圈,当宋玉绰到达的时候,长公主已经不再是休息的隔间里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宫女们的簇拥下,领着走在最前面行和笄的仪式。 wap. /91/91277/20201865.html 第四十六章典礼的盛况 及笄之礼烦琐,但由于宫内公主多为幼女,鲜见及笄典礼的盛况,太妃亦务追求完美,如果先行观礼的话,亦算是一件美事了。于是,宋玉绰就带着女儿们一起去观看了这场盛大的及于大典。到时,只见皇宫内外都是彩旗飘飘、鲜花盛开,好不热闹!尤其是皇后所在的宫殿更是热闹非凡。皇室女性中,只有宋玉绰是中辈份最高的——宋玉绰的祖母是燕国长公主,母亲是三姑母,宋玉绰的妹妹是燕国长夫人,宋玉绰的祖母则是燕国长公主,宋玉绰的母亲是燕国长皇后娘娘,宋玉绰的妹妹则是燕国长女儿,宋玉绰的姐姐则是燕国大女儿,宋玉绰的妹妹就是宋玉绰的二有的是。只是年纪大了,站着又需要人扶着,之前寿宁也跟宋玉绰诉苦不知道那老太太会不会倒霉地扯了自己细心呵护的长发。 想到这里,不禁窃笑起来,阿洛不高兴地白首对宋玉绰说:“长妃都快哭出来了,倒也乐得自在呢!”宋玉绰望着她那张笑得灿烂无比的脸,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同情,她这是怎么了?阿洛笑着对宋玉绰说:“宋玉绰给你准备好了。”“哦!好啊!宋玉绰识趣的收起笑,阿洛将紫檀琵琶抛入宋玉绰的怀里说:“快跟宋玉绰来吧,注意别让别人察觉。” 阿洛带着宋玉绰向前走去,一路上不断地有宫人和乐人问她安在哪里,她没有耐心地回答。“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这些话?“乐人问道,“这是要让你知道的吗?“宋玉绰想了想,还是没有回答。最后走到甬道的尽头时,她左看右看之后,小声地反复嘱咐宋玉绰不能出声才把宋玉绰往一间屋里推。 室内三面为墙,皆悬以绿色双绫绸制成,正前方置有8扇洒金缂丝凤凰竞艳屏,月色依稀从屏下缝隙照来,但弱难见琵琶琴弦。 长公主不是让宋玉绰当一次盲人乐师吗?“她是宋玉绰的朋友!”“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她是个盲人啊!”“那你能不能帮宋玉绰找一个人?”“宋玉绰能。宋玉绰兀自忧虑着,但耳畔有妇人老态龙钟之声,分明如在身旁,“郁郁绿意,尝千寻”,是及笄之际的祝辞,歌声从屏风里传了出来,宋玉绰心一颤,差点把琵琶琴弦按响了音符。 不承想自己居然和前台只有一屏风之隔,长公主打算真是胆大包天。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阻挡住宋玉绰的脚步。宋玉绰不知道,是谁打破了这扇屏风?是谁把她从后台拉到台前?是谁让她如此轻易就跳出来?只消有人贸然将屏风掀翻,事情就显无疑了。 宋玉绰泥沙俱下,怀抱琵琶,好半天方听得长公主大声恭请宋赢彻:“臣妹有不情状的请求,想用轻纱隔开,希望在场的人只是仔细品一下臣妹的乐音,不要因姐姐的外貌妍媸影响评价,恳请父皇答应。”说罢便将手中的琵琶掷出窗外。宋玉绰不禁愕然了——这不是长公主吗?怎么又要用这种方式来“求宠”呢?这可让人哭笑不得!宋玉绰一听不禁苦笑了一下,原来长公主在打赌,打赌宋赢彻定然能同意自己诡异的要求。 宋赢彻竟同意她的无理要求,然后女官急忙把弹墨色幔帐挂上。“姐……”长公主突然问,“为什么不告诉宋玉绰呢?”众宫员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纷纷点头同意。“宋玉绰知道你想说什么。”长公主笑着说道。长妃故作威严的命令婢女退下,这才指点江山的在屏风上轻轻弹了弹,温柔的问:“妹妹在不在?” 宋玉绰想玳瑁指甲的叩击算是有反应了,宋玉绰再试着拨了一些音节示意自己能动手。“这是你的吗?”她有些不耐烦了。宋玉绰说:“是的!”她又拨下一个音节,“是啊!是你的!”宋玉绰笑着回答。时间很紧,她就不多说了。 预先确定剧目为《春江花月夜》难度不大。然而,当宋玉绰面对着这一曲《春江水暖》时,却无法准确地把握乐曲所要表达的内容。宋玉绰按动琵琶的弦,轻轻触到品丝,一串串玲珑音符倾泻而下,像月夜山泉。 在暗室里宋玉绰只能靠感觉去摸弦,而这首曲子却又让宋玉绰战战兢兢地弹来弹去,怕拨错了弦。有一次宋玉绰在琴旁坐着,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叫宋玉绰“小亮!”,宋玉绰本能地把手缩进怀里,不敢抬头看他。宋玉绰知道这是一个叫小新的男孩。有几次由于紧张不安,那根弦被宋玉绰使劲地按在琴板上面,所幸提前把弦全给换掉了,不易断。 曲子很长,记不起演奏的时间。只觉得眼前仿佛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缓缓流淌着。那时候的宋玉绰,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这清澈如水的流水旁。窗外的月光从窗缝里照进来。依稀透在暗室里的月光渐渐清晰,点亮了寿宁裙裾尽头绣着纯白梨花、银线泛着跳跃的光彩,像越溪小溪跳动着幽微的光。 手指在琴弦上下意识地抹来抹去,浮想联翩。想起了《白鹿原》里白嘉轩的一句话:“白先生是宋玉绰的良师益友。“他是白嘉轩吗?是他的好朋友吗?还是他的敌人呢?心念时逢7月,已经错过了梨花盛放时节,但仍留恋3月雪白梨花沉寂一地。 而且内心更藏有不为世人所知的关怀,宋玉绰喜欢梨花不只因为它飘散之美、静雅之清、甜美之香、宋玉绰的生辰也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 记忆似乎又回到了3月的上林书院里,书院里栽种的梨花,每一年正好是宋玉绰生辰前七开,从来没有错过。书院里有许多书生在诵读圣贤之书,也有许多花草在绽放,而宋玉绰却常常在平日里做着花匠。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来到了这桃花盛开的季节。宋玉绰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时节。那是宋玉绰一生中写不出最好文章的时候。因为可怜那些孤单的花,趁晚上没人,自己一个人去捡拾碎梨花,塞满布囊、花瓣或晾晒做花茶、或留做酿酒,不如碾做零落尘埃。这一年宋玉绰还保留了这一习俗,把酒坛埋于兰若堂梨树下。 wap. /91/91277/20201866.html 第四十七章压轴 这一切,从来没有说过和陛下有过什么过往。但在这一年里,宋玉绰却时时想起宋玉绰的至亲——宁姐。今年是宋玉绰的寿宁及归根结底的及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及这才是宋玉绰真正的年。可惜那几天被关在兰若堂里半个月寥落而忐忑,宁姐好像也忘了宋玉绰生辰的事,终究是一别就是8年,她记不清楚,而宋玉绰却不能责怪她。 所幸这一年终究是得到了一份厚礼,宋赢彻领着宋玉绰推着封锁中的兰若堂去见一树阔别已久的梨花,即使触及回忆中的遗迹,也应该心满意足吧。在这个季节里,宋玉绰最想表达的是,宋玉绰和皇帝的感情已经升华到一个新阶段。尽管他并没有什么讨好的意思,但宋玉绰仍然被打动了。 更何况踏入宫门、生辰时日就应该淡忘了,或者会很难挨过那漫长岁月的洗礼,在镜中朱颜苍老的情况下,倒不如选择淡忘岁月。 宋玉绰正在顾影自怜,绵长的二胡音色破空而来,华丽而悲戚,二胡乐人是否也和宋玉绰一样感叹浮华人世呢?二胡是中国古代音乐文化中最为璀璨耀眼的艺术瑰宝之一。它以其独特的韵味和魅力,吸引着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倾慕和吟咏。春江花月夜下,人月两圆,花开满亭亭玉立。且朝廷锦绣浮华下,几人可得重逢,二胡悲艳之乐,更是对此曲倾注了绝望之情,没来由地感动了更加伤感之情。 宋玉绰只做了寿宁预先有意安排好和宋玉绰一起演奏的乐人而已,为要让在场之人不出意料,甚至没有让宋玉绰暴露分毫。只是在宋玉绰的记忆中,他总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捧着一本泛黄的乐书。他在听什么?是听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茉莉花》呢?还是听写这首曲子?自然的拨动琴弦,兀自在乐谱的萦绕中演奏着。 由于寿宁是主人公,自然是琵琶居多,二胡次之。宋玉绰喜欢拉二胡,这是因为二胡是宋玉绰最爱听的乐器之一。每当宋玉绰听到《茉莉花开》等乐曲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把它拿出来。但那位二胡乐人却没有顺着宋玉绰的节奏走,故意拖得过长或者加快速度,似乎是卖弄自己的技艺。练了几年琵琶的宋玉绰自然不甘落后于别人,更别败给了和宋玉绰争锋相对的二胡。 最后宋玉绰的手指滑出了最后的音节曲终收拨小心画。 静静的月夜迅速被众多称赞之声打破,寿宁长公主也没有在意,她放下琵琶后,首先做的就是嗔怪、娇声道:“五兄弟!” “五哥的二胡和你们一起演奏的。你们是不是很喜欢呢?宋玉绰站在舞台上,望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和感慨。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他叫景王清,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景王爽朗的嗓音传了出来,宋玉绰隔幕看不明白他的样子,也不敢冒昧地掀幕,只是心里多了几分委屈,他哪有帮助姐姐的意思,他差点把乐音弹歪了,寿宁也难免受难,所幸有惊无险。 可是寿宁非宋玉绰莫属,她也不知道方才景王故意刁难,只知道五哥拉二胡对她好,虽然在嗔怪弟弟来晚了些,但完全没有愤恨。那天中午,宋玉绰正在书房看书,阿洛端来一碗茶。阿洛的声音很好听,阿洛的嗓音也甜美动听。两人交谈之间阿洛暗中扯住了宋玉绰的裙裾示意宋玉绰撤离。 宋玉绰在把琵琶还给阿洛的同时无意中听到了并不是说要和宋玉绰一起听到的激赏之语。阿洛对宋玉绰说:”你知道宋玉绰是谁吗?“宋玉绰说:宋玉绰是寿宁人。“哦!”宋玉绰说:“这就是你的父亲,寿宁县县长。寿宁应和得恰到好处,没有让人察觉自己心虚。宋玉绰不由轻笑了一下,大致是宫内生长的小孩对撒谎总是有一些心得体会。 长公主琵琶弹奏为宴会压轴剧目,历尽千辛万苦宴会圆满落幕,前头繁华自然和幕后无碍。这时,阿洛来找宋玉绰。她告诉宋玉绰,阿洛最近一直在看《红楼梦》,她要找宋玉绰一起分享她对这部小说的感受和心得。阿洛的意思很明显。宋玉绰要走!阿洛放心不下,怕宋玉绰找不到,故意把宋玉绰拉到一个房间里呆了很久,直到证实宴会已过,各位妃子、命妇都已散尽,伶人们也乱了阵脚,才肯把宋玉绰引开。 伶人们都很热闹,三五成群地坐在廊子下面,摆上一些瓜果酒碟相互对饮打趣。酒兴正浓时,有一位女子从旁边经过。她身材高挑、面容娇美,但脸色阴沉。宋玉绰好奇地问:“你是谁呀?“她回答道:“是宋玉绰丈夫。宋玉绰和阿洛小心翼翼穿梭,但最终还是踏破了一个女人的翠色裙裾,那女人醉了,没有在意,而是冲宋玉绰娇滴滴一笑,手里荡起酒壶询问宋玉绰是否还要一壶酒。宋玉绰刚要搪塞过去,阿洛毫不犹豫把醉醺醺的女伶往隔扇门里面推了推,既熟练又无礼。 男伶就更过分了,或者是一些人声嘶力竭地讲坊间盛行的粗鄙下作段子、或者是一些男人毫无顾忌地笑着应答、手边抱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伶、那个女人倒在男人怀里、脸颊飞云、不介意男人僭越、却又被酒意勾住了一丝春心荡漾的味道。 云韶院乐人虽在乐人中己居第一等,然女伶地位卑贱,只有和乐户联姻,所生儿女也没入乐籍。皇室中人及云韶院乐人们对女伶并不陌生。她的一生,不过是在做着一个普通的女子,过着平凡的生活,过着普通的婚姻,过着普通而又普通的家庭,过着普通且又普通的婚姻……她的一生,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过着平凡而又普通的婚姻——她的婚姻,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与一个普通的家庭之间的婚姻;在此情况下,乐女们的生活便显得格外寂寞无聊,于是就出现了一个特殊的群体——“饮绿娘“.他们是以卖唱为生的女人。她们的名字叫饮绿。饮绿爹娘就是如此身世,饮绿如果没有送进浣衣局的话,那么今天在廊子底下坐着一个放荡女子,说不定还能出现在他面前呢。 wap. /91/91277/20308129.html 第四十八章宣召之忧 伶人对阿洛好像是畏首畏尾,这点宋玉绰倒是相当了解,阿洛的气质是非黑集白、对人霸道就像阿洛的师傅寿宁。阿洛甚感厌厌的踩了个醉汉的脚,前头四人凑成一团挡住了路,阿洛等人就要攻击。但看到其中一个俊秀的人探身出来,很轻松的招呼阿洛坐下来喝上一杯,好像和阿洛很熟悉。“阿洛,你怎么了?”宋玉绰好奇地问。“你怎么了?!”阿洛忙解释道,“宋玉绰的嗓子又哑了。”“为什么?”宋玉绰不解地问。阿洛拉长长的脸上顿时幻化成了女人羞怯的桃红色。不消说宋玉绰还猜到了其中的一点。 宋玉绰和阿洛表达了为难之意,要宋玉绰一个人回到兰若堂。“宋玉绰知道了!”阿洛说,“宋玉绰有一件事很急要跟你商量呢!”他把羊角纸挂在脖子上,对宋玉绰说:“快拿过来看看吧。宋玉绰高兴得可以顺水人情了,笑嘻嘻地拿起羊角纸灯笼。 宋玉绰手拿昏暗的灯笼,从伶人云集的云韶院走了出来,推了推虚掩着的大门,走进了冷清的宜秋苑里,渺无人迹中,竟然有几分阴森。宋玉绰望着四周一片寂静,不禁有些不安:宋玉绰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难道是皇帝的新居吗?聚餐的时候宋玉绰并没有放心的吃饭,想着还不如回兰若堂好用点心呢。今乃寿宁长公主及笄之礼,宋赢彻必将夜宿明贞夫人,吾不必为宣召之忧。 千绫居里的碧茹正好正在整理书,也正一脸沉重地看着宋玉绰。“你是谁?你怎么穿这么旧?”宋玉绰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宋玉绰的名字吗?”她笑道,“宋玉绰叫水翠翠,你可不要误会了!”宋玉绰笑了笑。她的脸上有了水青色的斑驳血迹,她的头发也有些散乱,但她的眼睛里却有了些许湿润,那是她对宋玉绰说的话,她说:“你看,宋玉绰的头发都是水青色的……“她说着说着,眼睛里露出了一些新的东西——那是她的头发,是她的头发上的那只眼睛,那是她的眼睛里的那只眼睛里的水青色的水青色的眼。宋玉绰命她拿了一件洁净衣裳。她收了收好奇的眼睛,给宋玉绰换了一件外衫。 等热乎乎的身子触碰到冰凉的丝绸中衣,方才敛起心神来,碧茹看到自己眼里宁静无澜的样子,方才细心问道。宋玉绰拖着疲惫的袖子说:“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件衣裳长公主估计不敢再要,你们拿来烧掉吧!”碧茹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衣服脱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宋玉绰,说:“这个是宋玉绰最喜欢的。”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包内的东西。即使碧茹今天晚上成绩非常好,但宋玉绰还是没有太相信,遗憾的是宋玉绰谎话编得不够圆,碧茹眼里若隐若现,没有再多说什么,悄悄收了一地衣服。 情急中宋玉绰捅了那人一刀,又留棠梨钗作证,却料想其躲进宜秋苑干的事不体面,应息事宁人了。 晚上睡得不踏实,脑中挥不散的却是荷梗翠色汁液弯弯曲曲地留在宁姐姐臂弯里的狰狞踪迹,宋玉绰和她,躲也躲不过一世。 宋玉绰急着在脸上涂上一层凝露霜。碧茹给宋玉绰换上一只玛瑙珠钗。饮绿站在宋玉绰面前,手里拿着那只“鸳鸯卧莲铜镜”。从镜子里瞥见饮绿时的笑容,这才想起了采蓝前天和宋玉绰聊过的话题。她说:“你这是去采什么花呀?”宋玉绰回答道:“是要给你煮个羊羹喝。”饮蓝笑着说:“好啊!宋玉绰也喜欢吃羊粥。于是命饮绿今天去准备一些枸杞,菊花,金银花等宋玉绰回去后再加一些冰糖同煮,饮绿平心静气的嘴巴无奈的答应下来。 宋玉绰叹了一口气,带上了碧茹递过来的珍珠项链。“你怎么这么懒?”她笑道:“这是个好东西,宋玉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它给丢了。”“你怎么这样看宋玉绰?”她问宋玉绰。首先头看饮绿天真烂漫率性只是纵情放肆一点,但是丫头实在是太懒了,离开浣衣局似乎就不需要办事一般,成天在旁边宫室里乱窜,就连向来俯首称臣办事的采蓝也按奈不住数次含蓄地提起要宋玉绰对饮绿好克制,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宋玉绰把碧茹带到希乐堂前,走到玉宜轩前,半个月的时间已不见踪影,火红的榴花已落下一大半,赤色的花瓣也零落到青石板之上,孤寂而哀伤。 撩起湘妃的竹帘子转进内室沐?在这春意盎然的日子里,宋玉绰来到了门诊。当医生把宋玉绰们带入一间宽敞而明亮的诊室时,宋玉绰们才知道是来看病的。正好在吃药时,她看到宋玉绰先吓了一跳,然后才勉力向宋玉绰挤了挤疲惫的笑容。 因为昨晚做梦,宋玉绰之前惴惴不安的认为她要和宋玉绰生分手,但她看到宋玉绰来到这里,只是热络的拉着宋玉绰坐起来,手指有些冰凉,脸色发白,脸颊发红,她可能昨晚受风寒。 宋玉绰的病已经好了,她说话之间没有一点厌嫌,就是因为生病而神情疲倦。宋玉绰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宋玉绰多想了。于是,宋玉绰便放下心来,把她叫到身边,轻轻抚摩她那纤弱的双肩。她的目光里透着些许忧郁。宋玉绰说:“你怎么了?宋玉绰抛开了烦恼,玉宜轩里的宋玉绰,也微微放肆了一下,沁雪自旁端过来为沐?和药杏蜜饯时,宋玉绰抢着拈了一粒放进嘴里,谢长安明显不以为然。 “你知道今天过来给宋玉绰看病魔的人吧?谢长安问。“是宋玉绰的儿子呢!”谢长安笑着说。“这孩子怎么会生病呢?”谢长安说,“这孩子是个怪胎。”“为什么?谢长安浅浅一笑:“宋玉绰见他年轻气盛,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鼎沈未病。15岁就进了太医院。真不是件容易事。” wap. /91/91277/20308546.html 第四十九章往事 再听这个熟悉的称呼,脑海里闪现出他为宋玉绰挽着头发的轻柔眼波和杏子脯上的核几乎被宋玉绰吞了下去,最后宋玉绰艰难地吐出了果核,眼眸凝在药盏里,药盏里还剩半碗药液,说:“右院判给沈嘉唯一的儿子,怎么能吃亏给别人?”“你的意思?”他有些不解地问。“那是你的孩子吗?”宋玉绰答得干脆、彻底。“不可能啊!”他有些意外。“怎么会这样呢?杏子脯甜了之后,淡淡的苦不可遏止地扩散开来,就像这一刻内心的暗怀秘密。他一开始拒宋玉绰于千里之外,恐怕有半途而废了自己的地位,沈嘉之子,能嫁一个平庸宫女吗?好歹累积了一代又一代家族声望,还应该娶个门当户对小姐为妻。 许久以来,没有想过他,还是完全把回忆封住。 “如今天下的人总是竭尽全力把自己的儿女送进仕途。”沐?苏霍姆林斯基说:“教师的责任就在于帮助学生树立起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使他们能健康地成长,而不是在学校里把他培养成一个有缺陷的人。遣得沁雪退去,说:“转眼来年开春再入春闱,苏氏再愁。” 上林书院生员经其父选拔,敏而好学,多能经乡试成举人,然此后会试则非人人都能轻松及格。在科举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许多进士都选择了远离家乡求学,甚至远走他乡,去寻求一个能够实现自宋玉绰价值的机会。这种现象可以说是传统科举制下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而且书院苛求苛刻,学生首先要通过父亲这一关,获得父亲对于自己学识的肯定,才能上京赴试,经过一番选拔,书院每一届赴试的人数都比较少,但是却很少有落榜者,事实上书院良好的声誉和这种体制不无关系。 “爸爸对这个春闱非常器重,书院里大抵要来七八位赶他考试,”宋玉绰口气一骂,还将信将疑,轻轻地说:“爸爸准备让弟弟也来参加这个春闱考试。” 宁姐转弯抹角要打听的可能是弟弟的信息,她没有和宋玉绰直言不讳,而是凭着自己那一声由小名变大名的“晴川弟弟”,到现在还没有放弃,昔日青梅竹马暗恋的心情怎么也抛得一干二净。而这一次,宋玉绰也是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宋玉绰站在医院门口,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他叫沈未病且已去世一年多。就像听了沈未病这个名字后,内心也会产生淡淡的酸楚,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了有关那个人的种种。 至少在这一刻宋玉绰和她,心里都飘着一样淡淡的忧伤,悄悄地走神想一个已完全不和自己有关的男人。 她捻着桂花酥手指一捻,再极迅速地回复到冷静,把点心碎屑掉到被衾身上,微笑着说:“这样甚佳,晴川大哥也总算熬出头来,经过会试,就不必整天受先生催着写论文啦!”他轻轻叹道:“晴川妹妹,你真是幸运啊!你知道晴川哥哥是如何熬到进士及第的吗?”晴川点了点头,道出了自己的故事。“宋玉绰知道。她的笑容娴静,但又像暗夜的花火落寞。 对于眼前的宁姐,宋玉绰似乎看见了她的身影,但又尽量忍着不肯捅破那些隐藏的点点滴滴,陪着她不断地追忆曾经的岁月:“从前弟弟挨罚抄文,还不如咱俩一起来帮着处理吧!”父亲对宋玉绰说:“你知道,宋玉绰的儿子就是这样。”“宋玉绰怎么知道?”宋玉绰想,他一定是有什么隐情吧!“当然知道啦!”父亲笑道。爸爸虽然疏于管教宋玉绰,但是弟弟终究是个男人,走仕途才是正途,爸爸在自己身前还会露出严厉的一面的, “如果晴川弟弟可以上中学的话,宋玉绰一定去请求神佛的加持!”她说这话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谢长安在医院里躺了近两个月,医生们都劝她休息,可她就是不肯去。医生告诉她:“你要好好配合治疗才能康复。谢长安手掌并拢而胸,眼里苦得像浓墨化开的浓墨,这一刻她越虔诚,内心就越悲凉。 往事种种,历历在目,昨日历历在目,心中又何尝不想宁姐和弟弟结为夫妻,可是命运却始终不由人来主宰。妹妹出嫁时,哥哥早已远嫁异乡,只留下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儿,至今她还在家中含辛茹苦地拉扯着两个弟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现在两人各得其所,谁知道弟弟还不知道宁姐进宫做了妃子,内心深处难免还是隐藏了破灭的空想。 一开始就是错过了,宁姐韶华不能等弟弟,而且弟弟一心想着她等,还是等。 第一次,宋玉绰把谢长安紧紧的裹在怀里,而她还只是嗫嚅着:“天若不厌宋玉绰贪,宋玉绰要再要一个小孩!”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宋玉绰不要孩子!”宋玉绰哭着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宋玉绰爱你!”“可是,宋玉绰不能给你一个幸福啊?泪水簌簌地从脸颊滑落。 后宫女子被困在二里见方的土地上,丈夫却独独一人,宁可求子也不要圣宠。不是为了荣华,而是仅仅属于他一个人的荣华。可是她,却把希望寄托于一个名叫“佛子“的男孩身上。这可怎么办啊!宋玉绰是不是该向佛菩萨求个孩儿?“佛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难道宋玉绰也应该求菩萨生一个小孩吗? “宁姐别难过,宋赢彻对您一直都很好!”她轻轻对宋玉绰说。“是吗?”宋玉绰反问,“那么,你也应该好好想想了吧!”她笑着说:“当然可以。”“那就试试吧!宋玉绰抚摩了一下后背,说完了这句话,但闪了一下昨天宋赢彻一个人伸手把宋玉绰扶了起来,划过宁姐的镜头,忍不住低了声。 “他宠爱着你。宋玉绰很伤心,但不嫉妒。宋玉绰不去问他对宋玉绰有什么好处。宋玉绰内心只希望有一个小孩。”谢长安紧拉着宋玉绰的腰,一切痛苦都突然倾泄而出,声嘶力竭地哭着说:“终究是太孤独了呀!” wap. /91/91277/20308547.html 第五十章快雪楼 孤独,生活在深宫中的女人,孤独是陪伴最长久的好友。尽管圣上再怎么忙,每天都会陪伴宋玉绰几段日子,或下棋、或画画,但他会不会10年、20年后,直面苍老的外表,依然陪伴宋玉绰?当宋玉绰已经是人到中年,却依然不能陪伴他的时候;当宋玉绰已进入不惑之年,却仍无法与他朝夕相处时,宋玉绰真的能和他一起生活吗?在宋玉绰头发花白、涕泪纵横的岁月里,愿意陪在身边的也许就只有宋玉绰的儿女。 但在皇宫里要一个小孩并非易事,早夭的小孩不胜枚举,真成年的更属罕见。 谢长安泣不成声,宋玉绰站起来合上碧纱的窗户,倩影落寞。窗外,凉风习习。宋玉绰想,她一定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高考而焦急地等待着吧?她一定是在期待着宋玉绰的归来吧!宋玉绰真的好想念她啊!炎热的夏天就要过去了,宋玉绰和她各怀愁绪,这一刻似乎都感受到了清凉薄秋的气息,弥散于内心深处。 帝都落了几场雨,毕竟生起萧索的秋意,吾得陛下之旨,获准进出快雪楼。在这里,宋玉绰待了一个晚上,就像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听着窗外的风,听着窗外飘来的雨声,听着窗外那满是落叶和雪花的世界。宋玉绰到行云堂一看,画院里正在对宋玉绰不怎么奉承的时候,冷不热的几句,就把宋玉绰一个人甩在身后。他或怀轻视女人之心,丹青即使低微,亦不容女人染指,但偏袒女人的人却不只他一人,相似的话以前在书院里听到过不少,笔者不以为然。 宋玉绰一个人在快雪楼里随便翻看一些画,心里总是有一种羁绊。忽然间,一个人从窗前走过,她是谁?她是宋玉绰的春儿吗?宋玉绰突然想起了春儿那天欲说还休时的样子,心想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宋玉绰,又凭春儿这脾气,她这么着急,当和何微之有关。 宋玉绰不便直接与何微之见面,命碧茹悄悄地把春儿吸引到快雪楼来,只道少了一个奉茶宫女。碧茹望着春儿,说:“春儿,你是谁?“春儿点了点头。碧茹又说:“春娘,你知道宋玉绰叫什么名字吗?春儿跪在地上见了礼,米色的宫装看上去越穿越瘦,鬓边一枝淡红的秋海棠比珠翠环佩要好得多。 宋玉绰把碧茹送出门,扶起碧茹说:“春儿那天你可有什么话想对宋玉绰说呢?” 谁料春儿忽跌到宋玉绰怀里,扬起盈盈的泪眼,娇的姿态更胜往日,说:“苏美人必须救老师,老师他。” 何微之出了什么事?在医院抢救期间,宋玉绰的一位同事突然从病房里跑出来,大声喊道:“何微之,你快来!”宋玉绰急忙跑过去。只见一个女人正伏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宋玉绰还来不及多想,腰就吃不到春儿身上的分量,摇摇欲坠,可怎么也推不起来,只能勉力扶着春儿,倚在楼梯栏杆上问:“到底怎么回事?” 春儿拭去泪水,向四周仔细地打量着,就像惊恐万状的小鹿一样,又不直言不讳,仍保持着令人生厌的犹豫姿势。春儿的目光里有一种忧伤和无助。宋玉绰问她为什么。春儿说:“宋玉绰怕。”“怕什么?”“怕春雪楼的人来。”春儿笑了。宋玉绰抚了抚后背说:“快雪楼别人不能进,碧茹再守门,您安心说话吧!” 春儿咬紧唇,终于选择贴近宋玉绰耳,温柔地说:“薛选侍挟先生代画“。 “当真吗?”春儿抬起头,望向窗外。“真好!”她笑着说。“真的吗?”宋玉绰问。“真的呢!”春儿点点头。宋玉绰无意中看了春儿一眼,突然理解了春儿迟疑的缘由,宋玉绰不觉压低嗓门说:“老师同意吗?“ “薛选侍前给圣上看了一幅画...”春儿垂下头搅了搅衣角,声音徒然变颤:“这些都是先生所绘呀!” 宋玉绰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出乎意料,但又合乎情理地说明了来意。“宋玉绰知道你一定有什么话想和宋玉绰说……”“宋玉绰是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和宋玉绰讲的。最后明晓薛墨脂那天拒绝在众人面前泼墨,实则凭其秉性,怎么能轻易放过出风头之机,但由于完全不丹青。 “宋玉绰还劝谏先生呢,可他就是听不进去呀,他总是说这不是宋玉绰应该管得了的事,可这是要人命的,宋玉绰岂能坐以待毙呢?她对宋玉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宋玉绰问。“因为他是个女人……”她说,“可是宋玉绰不知道。”“你知道吗?”她问道。春儿手抚面颊,靠在宋玉绰呜咽处,殷红娇颜如雨后蔷薇新颜。她在何微之身上的用心,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何微之完全把她当外人看待的作法,应该也是伤害到她甚深吧。 学画者无故平白使其人占心,宋玉绰敛气而素纱披帛而叹曰:“老师怎么能同意这样可笑的事呢?” 春儿无奈地停下悲哀的哭声说:“宋玉绰也只是猜猜看,好像先生有个把柄落入薛墨脂之手,而宋玉绰又听不出什么真东西来。” 把柄呢?这是一个多么令人费解的问题!在《红楼梦》里,薛宝钗和黛玉都是贾府内人,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呢?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缘分吗?难不成薛墨脂曾经和先生私通?宋玉绰脑海里突然闪过可笑的想法,可真不敢相信先生宁愿抛下深情的春儿给自己,也要挑选没有才华和德行的薛墨脂。 宋玉绰宽慰了几句,嘴里虽然应了,却多了些从长计议的意思,稍不注意,就把何微之拖到了水里。这几天,宋玉绰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一直想弄清楚这个问题:薛墨脂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他与何微之间到底是怎样一个关系呢?难道他真的想要害了何微吗?春儿恳求宋玉绰把这件事禀明宋赢彻,不过宋玉绰也要想清楚这两全之道,既要保何微之一命,也要戳穿薛墨脂,这才是上策。 春儿这才拭去泪水。就把冷茶端上了。宋玉绰知道她一定要来,她知道,宋玉绰也知道。碧茹随即走进来不动声色的把冷茶替换掉,这才发现在快雪楼里停留的时间很长,恐怕要招惹画院里正在絮絮叨叨的人。 行云堂里都各扫门前雪,画师藏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愿出,宫女却乐得避懒,步廊里人少。春儿从外面跑进屋里,向宋玉绰报喜:“姐姐,你看这月下的月亮真圆!“宋玉绰一听,不禁大笑起来,“哦?宋玉绰还略有顾忌地一路陪伴在春儿身边,只愿意把春儿送到何微之房间外面步廊转弯处,临走前多叮嘱了春儿两句,结果被那边女人尖刻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藉着一朵巨大的桂花把人们遮得严严实实,隔着层层叠叠的绿叶,落在眼前便是十分尴尬的景象,何微之瘫坐在步廊之上,毫无生气,正在被一宫女指斥着,虽然是最末路宫女,但却是骄横跋扈。 碧茹贴在宋玉绰耳边小声说:“薛选侍旁边的宫女啊!”春儿堵在耳旁,背过头去眼睛不见为净。碧茹对宋玉绰说:“这就是她了。”春儿顿了顿头,又问:“你知道薛选是什么人吗?宋玉绰倒是耐得住性子,想把这个场面看个够。 直到女人折了脸,却发现碧茹还有一眼望不到边,原来是薛墨脂亲自换了宫女衣服,逼着何微之去那里。碧茹望向何微之,说:“何微之画得不错吧?”“不错!”何微之得意地说,“画得很好看啊!她风风火火地指给何微之看,压抑住恼怒又枉然上扬的声调说:“您的画,却画得不错吗?” 何微之倚着廊柱默默无语,薛氏为其缄默气恼,但不敢厉声呵斥,低声下气地威逼利诱:“你们别忘记,那玩意儿就在宋玉绰手心里,你们无法逃脱!” 何微之斜视着她,背过脸苦笑:“上次你同意把东西还给宋玉绰时,宋玉绰只是无奈应之,怎能再出尔反尔不知足呢?那样早晚会被识破,宋玉绰这贱命倒也罢了,你们怎能不为性命操心呢?” “宋玉绰要死了?”他在看了她一眼后,说。“是啊!你为什么要杀宋玉绰?难道你想用什么方法来威胁宋玉绰吗?”她的眼里闪出一丝恐惧。“当然不是!薛墨脂的身体一抖,一掠惊惧而过,转向视线一收,再一次像剑一样凶狠起来,说道:“宋玉绰呸!你要是不交出画儿,别怪宋玉绰冷酷!” “你觉得怎么样?何微之说。“宋玉绰不知道怎么回答。”“宋玉绰就告诉你吧!”何微之边说边拿起一张报纸看了起来,“这是宋玉绰们公司的报纸。何微之霍地跳了出来,脸色发白:“谁也不会相信你是疯子!” 薛墨脂逼看何微之得意地说:“信不信不由你决定?总之,宋玉绰孤身一人黄泉路上好孤独,不只你一人,宋玉绰也要让她为宋玉绰随葬!你和她罪大恶极,难保不能留下完整尸体。” 疯了,好疯好疯,荣华遮着眼睛,她早已不怕死。她就是让别人陪着她一起死去!她要别人陪她去死!“阿妈,你快来啊,宋玉绰被人偷走了!”阿妈在屋里叫起来。“宋玉绰不知道。宋玉绰牵着木樨的花枝招展,指甲恨恨地把木枝给断了。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不只是何微一个人,而是她随葬品,那她到底是何许人也,而且还是不留全尸之罪,莫非就是。 wap. /91/91277/20415278.html 第五十一章开玩笑 宋玉绰两眼觑住春儿,忐忑掩口恐叹,旁边的碧茹却和宋玉绰一样神情,大致猜中。 何微之又跌坐了下来,薛墨脂轻轻拉了拉裙裾,悠闲地倚着围栏,何微之有气无力点头应了一声,焦躁不安挥了挥衣袖,这才得意地笑着离开。 何微之徐一步走进房间,宋玉绰颤着指头推开春儿折返过身,春儿已经泣不成声。宋玉绰说:”你知道宋玉绰的心吗?“她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水。她说:“知道。”宋玉绰又问:“为什么?即使是蒙着两只耳朵,薛墨脂的反复威胁也是她心里消不下去了,再说这更牵动着她。 薛墨脂掐指一算,何微之把柄被春儿或知、拒信罢了,何微之避而不答,正好让自己内心挣扎纠结。 宋玉绰把碧茹遣退到十步外,盯着春儿模糊的泪眼说:“春儿您只是回敬了宋玉绰个字:“您和何老师...”宋玉绰最终不知道是用好还是脏这个词来启齿问。 春儿眉低垂首嘤嘤地哭着,而宋玉绰只做了她对宋玉绰的话的默许。她是宋玉绰的妹妹,是宋玉绰的爱妻。可她却在宋玉绰身边待了三年多时间,还不肯离去。她是宋玉绰心中的情人,是宋玉绰心中的牵挂。吾更恐两人朝夕相见,已云雨之事实,至时验之可知,且勾引宫女,秽乱后宫之罪,两人断然留不住完整之尸体。 “为什么会那么笨?”春儿哭了。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滴进宋玉绰的眼睛里。春儿哭得那么伤心、痛苦、悲伤,让人难以承受!“为什么?宋玉绰轻声叹了口气,迎着春儿泪颜如千山负雪悲戚绵绵,指责重言更咽喉间,无法出口。 她紧紧地抓住宋玉绰的手说:“您得救救先生。求您了,您得救救先生了!” 她拉着宋玉绰的手不停地重复着一句又一句的话语,凌厉的力道快要把宋玉绰手骨都摔断了,好像宋玉绰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宋玉绰乱劝春儿两句,自己而心也乱了起来,碧茹慢慢地跟着宋玉绰走,宋玉绰这才又恢复了几分平静,随手拉了根木枝,冷着脸对春儿说:“宋玉绰和你今天不来行云堂了,如果旁边的那个人口里听着什么,那宋玉绰就由你来说话吧!” “奴婢要遵守本分,”碧茹躬身一叩首,许缓地说,“只是提醒主人们,薛选侍现在已经遇上帝杀上帝,遇上帝弑上帝,她甚至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主人们一定要注意。” 薛墨脂内心的魔障不知道被什么人刺激,就像扑火的蛾子一样,明知死去活来,也要扑上来,她欺骗了谁一辈子,生怕只剩下她一个人。 深深地自责那天干了顺水人情、带着赎罪般的脾气。何微之与叶景春有过交往。要想保住何微之,就必须要将薛墨脂拉回自己身边。若是薛墨脂能让何微取到,那么何微之的性命也有了保障。但是,必须要先发制人才可以让薛墨脂把那个东西交出来。 因为从万物都是从丹青开始的,所以也就结束于丹青。 隔三差五,吾方用午膳,内侍传诏,君驾千绫居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要为朕指点迷津、指点方向。宋玉绰想,今天一定不会出差错吧!正想着,传旨太监送来了一个人。此人身材瘦小,头发花白。宋玉绰没有紧张,只做了寻常朋友的拜访,先行了厚礼,把他迎了出去,随便问了一句:“宋赢彻今天用不着在贞观殿批阅折子了吧?” 他拉着宋玉绰的手眼却从宋玉绰身上穿越而过,径直落到家里的一簇秋芙蓉上,宋玉绰循着他的视线说:“此花花期已久,放置三、二天也未见败!” 他笑而不答,一看桌子上还没有整理好,便说:“朕的午膳还没有吃够,看了这几道菜又要多上几口呢!”他把碗里的菜端到面前,对着宋玉绰说:“这是你做的菜吗?”宋玉绰点了点头。他又继续问:“那你知道你最喜欢什么菜?他坐了起来,端着宋玉绰的筷子要去夹菜了,宋玉绰截住了他的筷子说:“刚才臣妾用的那根筷子,宋赢彻应该换一双新筷子了,而这满满一桌菜都是内侍试了毒之后,宋赢彻才可以使用的,还是先吃点心吧!” 宋玉绰想和内侍打招呼进去,但听到内侍不耐烦的推辞:“规矩太麻烦了!”“宋玉绰有什么烦心事呢?”宋玉绰边说边朝屋里走去。他从书房出来,对着镜子问宋玉绰:“你看,宋玉绰的头发都长白了!讲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任性的有点象个小孩,不自觉的轻笑起来。 晚饭后闲来无事,他到书架前挑书,宋玉绰却把宣纸摊开放在画案之上,刚落笔没多久,便引起了他的注意。宋玉绰看得入迷,忙说:“你怎么画画?”“你的画好吗?”他笑着问。宋玉绰答:“不错!很有味道。”“为什么?宋玉绰便忽略了未干墨迹,扬起宽袖罩在画儿上,羞涩地说:“臣妾画得不好看。” 宋玉绰这才勾了个大概,浅浅的荷塘里三两枝芙蕖和潋滟水色用三三两两的踪迹勾着,他转向宋玉绰笑了笑:“这几天你不是画莲成瘾吗?” 他指寿宁及笄宴上那副画轴时,宋玉绰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他,佯作忿怒:“臣妾就是爱画莲,怎么办呢?宋赢彻那天不是还说行么?” “嗯,的确不错,”他提着笔在旁边添上几笔:“但还是差些,那天从来没有和你说话过。” 他温柔地握着宋玉绰的双手,用浓墨蘸着水给宣纸增添了一抹温柔的色彩。“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疑是地上霜。”他说的是宋玉绰的诗。他的诗,有一种温润而又空灵的气质。宋玉绰知道。衣香杳杳里,恍惚间那天西苑雪地里,他握着宋玉绰的双手,紧握着一枝梅枝慢慢地写着“春日迟迟”。 这是一个有着冬日残影的初春,如今却是一个辉映着夏日余香的秋初。窗外,一片静谧的庭院,悠扬的鸟鸣,横亘在宫墙之上的枝桠,秋初,没有?“春花秋月何时了?可曾记得,当初踏青时?如今已是暮春三月……”一首《桃花雨》道出了当时的心情和感受。在宋玉绰的记忆中。黄华叶衰映入眼帘的似乎是一副绝美的图画。 瞬间失神了,如果能和他厮守一辈子,今生也就无怨无悔了。就这样走过了春夏秋冬。他是宋玉绰的良师益友。宋玉绰喜欢看他的书,他是宋玉绰的好朋友。他的文字里有宋玉绰的影子,他的生活中有宋玉绰的身影。他就是宋玉绰的丈夫。春天烹茶、夏天游湖、秋天登高、冬天扫雪仿佛是人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 丈夫和妻子,宋玉绰都想和那个男人成为夫妇。然而,当宋玉绰步入他(她)们的生活时,却发现了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他们的婚姻已不再美满,甚至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她)是个男人!然而,当他的侧首出现在宋玉绰面前时,宋玉绰却怎么也无法将他和他的侧影联系起来。内心挣扎无法挣脱的魔障又出现了,一切美好都像镜中之花,倏忽间熄灭了。 那么,将来就由宋玉绰教您医理吧! 那天沈未病很坦然的对宋玉绰说,然后是他先把宋玉绰抛弃。 他把宋玉绰抛之脑后是明智之举,不自量力,就像宋玉绰一样,差点把他逼到死,必须要沈家给陆昭容一个秘方才能换来他的安宁。 他双眸清纯似琉璃,至始至终未染分毫杂念,就像他为宋玉绰豁达,宋玉绰不能。 握笔之手忍不住抖了起来,宋赢彻虚托了宋玉绰一双手,没有太大力气,他措手不及,只得让笔蘸着墨泼了出去。 墨汁溅到裙裾之上,而宋玉绰却兀自沉了下去,直到宋赢彻俯下身来给宋玉绰擦拭衣裳。“”……你为何如此可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宋玉绰?宋玉绰真的好可怜!“”你为何如此可怜!宋玉绰真的很可怜!“这是一个女人的诉说。,这才蓦地想起,此刻正在和丈夫同住一个房间,不由得更有了念想。 宋玉绰急忙想把丝绢从他手里取下来,但他不愿松手,两人便两手重叠地握着同方丝绢反复做着同样的运动。 他半伏在地,一墙调侃地说:“你总要把墨水蘸在衣服里,向后再也不穿浅色衣衫!” 宋玉绰脸涨得通红,突然被这句话提醒着,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同样开玩笑的口吻说:“这不是最猛的一次吗?去年6月,行云堂里宋玉绰碰翻了一方云水砚台,全裙墨汁,还好那位画师没来,所以宋玉绰逃了出来。” 这句话最初是西苑中无意和宋赢彻说起的,宋赢彻也没有太注意。因为他是个非常严格的人,不允许有任何疏忽和越俎代庖之处。后来宋玉绰才知道,他在为自己的儿女们操持家务时,总是很认真的。现在宋玉绰更多的是点到为止,而他不能省略。 果然,他皱了皱眉看了宋玉绰一眼,宋玉绰尽了最大努力表现出一副专心致志的神情,和他四目相对。“你画得不错!”他说。“不错,很好。”宋玉绰笑着点头。他又继续说:“这是宋玉绰最满意的一幅画。”“为什么?闲情逸致潇然完全隐没,淡然得像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宋玉绰也不敢回避,这一刻只需避开宋玉绰就失去了半边天。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首先移开视线,再次提笔,板着脸说:“可惜画是洒下的墨汁毁掉的。” wap. /91/91277/20415279.html 第五十二章又将与你相见 第一次两人对视,宋玉绰胜利了,身后却是止不住的冰冷汗涔涔。“你真的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吗?”他似乎有些犹豫地问。宋玉绰说:“当然不是!”“那么你认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宋玉绰继续问道。很明显他是半信半疑的,所以宋玉绰会让他很信任的。 宋玉绰笑意盈盈地拿起毛笔,依洒开墨点染的范围,轻盈而随意地描了只白鹭说:“这样不行!” 宋玉绰这才把笔放下,倏尔便被宋赢彻抱在怀里,他凑近宋玉绰耳边,低语着:“就是你!原来就是你!”宋玉绰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而温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玉绰的心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大海,久久不能平静。“宋玉绰知道,因为宋玉绰爱上了你!宋玉绰贴在他胸前,沉默着,笑得像静日落棠梨。 宋玉绰冷静地回应着:“你早知道。自然惹得他起哄:“怎么老不说呢! 他箍着宋玉绰腰里的那只手暗自使劲,明显地让宋玉绰气恼不已,正好达到了宋玉绰想要的效果宋玉绰想,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吧?他又在哪里呢?他是什么时候见到宋玉绰的?宋玉绰想,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那年秋天,宋玉绰们来到宫中。宋玉绰盯着殿外那棵梨树葳蕤地说道:“没关系说一不二,到底属于他一个人,再说宋赢彻还遇臣妾呢,那也不错。” 他把宋玉绰的身体掰开不容搪塞地问:“既然不重要,今天怎么再说?” 料得这等诘问,宋玉绰悄悄抚了抚他的双颊,手心悬着,若有似无地摸着他的双颊说:“以前这对于宋玉绰来说确实无所谓,可如今。” “可馨...””最后他离宋玉绰而去了。宋玉绰且闭着眼睛,听见他哑着声音叫宋玉绰名字。宋玉绰蓦地睁开眼睛。宋赢彻怎么会知道宋玉绰乳名呢?” “以前听到宁儿那样叫你时,宋玉绰都记着,”他侧身仍用原来的姿态搂着宋玉绰,耳边温言:“果然比锦年要好很多。” 他一直在反复地叫着宋玉绰的名,除去爸爸和弟弟,他还是第一个叫宋玉绰可馨的人。“可馨”是父亲的名字中最普通的一个字,但宋玉绰却从没有觉得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悲伤的字眼。宋玉绰不拒绝这种稍显诡异的情感。 “你每一次都可以与宋玉绰擦肩而过,行云堂、快雪楼、天禄阁,每一次宋玉绰预感到不久又将与你相见,便没有急着寻找你的脚步。但在3月3日与你相见时,宋玉绰便决定再也不放你离开。” 他对宋玉绰和他之间的往事感慨万千,而宋玉绰的心更多了一份别样滋味。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早晨。宋玉绰去学校上课,突然听见教室里有人喊:“老师,宋玉绰在上课!“宋玉绰赶紧跑过去一看:啊!原来是宋玉绰的好朋友——他!宋玉绰懵懵懂懂地被他欺骗了,和他熟悉起来的那一天,是宋玉绰最暗最痛的一年。 结果上天扯下宋玉绰的姻缘线,然后把宋玉绰和另一个人拴在一起而从来没有问过宋玉绰愿不愿意,那大致叫缘分。 “臣妾还有一事相求呢,”宋玉绰脱了抱,叩之曰:“求宋赢彻饶她一命,莫要追究。反正她和宋赢彻也有缘份,画孩子的事情就过了吧!” 他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这才把宋玉绰揽入怀中说:“朕答应过你的。”宋玉绰有些惊讶。“是啊,朕答应了。”他笑着说。“你知道什么叫朕吗?那就是宋玉绰的名字——朕。”他的话让宋玉绰愕然。他很少使用“朕”字,这一刻需要这两个字来确认自己是否答应。 宋玉绰巧笑着和宋赢彻做方才的画。此刻宋玉绰正坐在皇帝面前,正在认真地画一张地图。他还得和宋玉绰耳鬓厮磨两句,宋玉绰不习惯面对这样的局面,没少紧张,恰好前朝因为有几个朝议折子把他催走了,宋玉绰就躬身送宋赢彻走了。折返画案之前,宋玉绰把墨水吹得干干净净,小心翼翼地收在画盒里。 碧茹进去给宋玉绰换了一件墨水脏了的衣服,小声问:“主子何不假装完全不知情,索性请宋赢彻除自己之外,连自己也说情呢?” 方才独碧茹一人侍立屏风之后,自然可以把谈话听得一清二楚,而宋玉绰则故意把她丢在外面,以便听她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她问。宋玉绰笑着说:“宋玉绰是想让宋玉绰的老婆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笑了笑。宋玉绰斜睨着碧茹说:“你们猜猜看宋玉绰怎么没有。” “时机未到或因此而获罪的人难免要牵着麻烦去牵连别人。” “只是对了一半,”宋玉绰并不打算瞒着碧茹坦白地说:“佯装不知确实更能挑起宋赢彻对自己的厌恶感,只是宋赢彻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墨脂被宠幸的事情一开始闹翻了天,宋玉绰一定是知道的,装作不知道,他看来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诬陷,是为了争宠而已。” 宋玉绰一面壁立千仞,一面仔细端详碧茹。“宋玉绰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对宋玉绰?“宋玉绰问她。“因为宋玉绰是你的贴身人。““宋玉绰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不,宋玉绰担心的就是你的安危。宋玉绰非常需要心腹,碧茹正好是一个值得栽培的人,给她以宋玉绰控制下的信赖,以便最迅速地把她收为己用。 碧茹俯首想了想,把脏兮兮的衣服叠在一起说:“可错失良机,再把她置于死地,就更易拉到别人身上去。” 宋玉绰又坐在梳妆台上,接过梳篦,梳了梳长发说:“那你过一会儿把这个画盒给春儿,把它当自己的作品给薛氏吧!”春儿点头同意了。“那就请你来试试吧!”“好呀!”宋玉绰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小木盒。“这是什么?”春儿好奇地问。说完指着画案上胡桃木唐草纹长盒说道。 碧茹抬起头目光一闪,镜子里宋玉绰对于她的惊讶尽收眼底,她飞快地垂下头说:“那么她要是认得画儿不一样,不信怎么办?怕是自己被逼得团团转,啥也干不出来!” “不可能啊!她肯定会用这个画的!”碧茹说,“你看,她画得多好啊!”“好呀!真是好样的!”薛墨脂点了点头,又笑着说:“你要不去看看吧?薛墨脂了解到自己和宋赢彻结缘是出自白白鹭之手,这一刻白白鹭引发出宋赢彻对自己的同情是第二白鹭之意,宋玉绰话说到碧茹身上,“即使薛氏心知肚明,这一定是有走漏风声之人,本人决不姑息”。 wap. /91/91277/20488249.html 第五十三章宴饮之佳处 碧茹顺从地退避三舍,自然知道谨小慎微,浣衣局里呆着的男人比一般人更加重视得来不易的洒脱,不轻易与自己闹着玩。 当然喝绿色是偶然的,宋玉绰搞笑地拿着放在台子上那碗枸杞凉茶吃,每天宋玉绰都嘱咐她只喝煮茶的事,她算是乖乖地,顺着宋玉绰,终于干上正事了。 腕间辗转,不经意间触及妆奁盒、珠钗撒落,与巧夺天工的桃木折扇相杂,与薛墨脂血扇相映。 宋玉绰把扇子摊开,耀眼的血色,那时只暗暗叹息,疯得像她才能做出这样的狂行,微微可怜了她一下,另外也没有做出自己的想法。薛墨脂本是宋玉绰的朋友,宋玉绰曾为她写过一首诗:宋玉绰爱你的扇子,却不知道它有什么好。这是宋玉绰在她死后对她的最后一句话。但现在仔细看去,恐怕此扇亦何微之代,那鲜血可能亦非薛墨脂。 艳艳桃花的幕后真相终被揭晓,妖娆艳丽的幕后,龌龊的事实,还是从来没有这个血扇的。宋玉绰拿起手中的小竹筒,里面装着一只精致小巧的扇子。宋玉绰轻轻转动着它。宋玉绰不知道它是谁赠给宋玉绰的,反正,宋玉绰很喜欢。宋玉绰顺手把那扇扇子扔了出去,那把纤巧的纸扇翩然旋绕着天空,像桃花落了地。 碧茹遵令而行,春儿必不迟延,但薛墨脂并没有像宋玉绰预料的那样马上呈现画轴。她是个很有才气的女子,她的画总是令人着迷。宋玉绰想知道她对她的作品有何评价?她又为何如此钟情于她的画作呢?她的画真的那么好吗?宋玉绰耐着性子等着,想薛墨脂贪得无厌也不至于太让宋玉绰失望了,她终会情不自禁。 9月9日重阳节那天,宋赢彻和琳池边临湖殿举行盛宴,皇宫里名目繁多、宴席频繁,本人亦颇有意兴阑珊之感,装扮得比较随便,挑了根缠绕着金丝菊花簪、又插了根重阳节时必带的暗红色茱萸、服饰亦素水云色。 揽镜自照却发现他略显憔悴,昔日肌肤剔透洁白,不需要胭脂,脸颊则像喝醉了酒一样微红,如今眼皮肿了起来,眼圈里有黑影。“你怎么了?”碧茹望着眼前的面容,问道。“宋玉绰这几天心情不好,想找大夫看看。”“什么病呀,宋玉绰也没看出来。碧茹马上拿出粉盒子仔细扑腾了一层说:“主子最近几天精神不振,不如回禀头,派侍医看看吧!” “还是夜里睡得不香呢?”宋玉绰摆弄着低垂的银杏耳坠。声音渐渐淡了下来。彤史半月所记皆宋玉绰之名,卧于贞观殿之榻,床帏中氤氲着狂欢之气,而他倚着宋玉绰安然而眠。而宋玉绰正好睡眠极其浅淡,不能适应陌生床榻,在外室倾听更漏出点滴,到天亮时才被遣送回兰若堂,彻夜难眠、落黑眼圈,并不意外。“这就是宋玉绰的梦吗?”宋玉绰在卧室里来回走动,想把梦中的事说给他听。他没有回答。“你睡吧!宋玉绰去看看你。”他抬起头。没睡好觉,葵水来的不准确,整整拖延了半个月。 喝绿端上一盅枸杞炖鸡的时候,宋玉绰刚吃几口,就感到油腻腻的让人恶心,不由得捂着帕子侧着脑袋干呕。“哎!你这是怎么啦?”碧茹见宋玉绰如此难受,连忙过来关心地问。“这都怪宋玉绰,是宋玉绰不小心把菜弄湿了。碧茹扶着宋玉绰从旁边劝道:“主子憔悴多了,枸杞养血安神,好了就吃点吧,呆会儿宴就不多吃了。” 宋玉绰就用瓷勺舀出,无奈挑了几粒枸杞子吞吃,这才使饮绿取下。 临湖殿丹墀空旷,正好是宴饮之佳处,金风细吹,临水势拂,已衰微的荷花收拾一新,但缺少秋意。临水殿前,站着一个人。他中等身材,面容清瘦,头发有些凌乱,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往事。宋玉绰知道他就是谢长安兄。宋玉绰来的比谢长安早,内侍想把宋玉绰引到接近会长的地方,宋玉绰推三阻四,兀自选了一个偏僻又临水地坐下来,原来按位分宋玉绰合应该在远处的次座位上。 宋玉绰东张西望,却发现明贞女士早已经在了自己的方位,她和宋玉绰的眼神悄悄接触,绝美外表没有微笑,冷冽孤高如鹤翼,忽映笑意,遥遥对宋玉绰敬酒,似乎在邀请宋玉绰,而宋玉绰也敬酒,两人心照不宣的把酒一饮而尽,而宋玉绰也不敢长时间盯着女士看,似乎害怕受日光的炙烤。夫人将酒杯举至胸前,缓缓低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杯落满池……“宋玉绰也低吟浅唱起来。这歌声从远处传来,似乎是新城公主送来的。而妻子却回到了熹嫔怀里抱住了新城公主,熹嫔也在和宋玉绰点头行礼。 等待已久,妃子们三三两两成双成对,繁华的临湖殿,却还是没有谢长安的影子,宋玉绰无聊的浅酌。 突然靠近殿门的妃子一个个站起来,想起来不过是陆昭容颜面如此。“这是宋玉绰给你送的礼物?“明贞见陆昭容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便问:“怎么?陆昭容巧笑向妃点头还礼,一头珠翠衬浅紫色六杏林春燕绣曳地长裙、右手镂空镶嵌玛瑙金丝臂钏儿、映射金光穿过浅紫色披帛仍光彩夺目,皓腕上三对浅紫蓝田玉镯子,在欠明贞夫人身问平安时叮了一声。 陆昭容外貌上最大的好处则是即使长得再珠翠也不显艳俗,虽然不能和明贞夫人高贵天成相比,但是压得临湖殿群芳绰绰有余。 陆昭容身后跟随着淑丽妩媚的颐嫔,但另外一个粉衣女子金银珠钗却更加耀眼,自是陆昭容姐姐陆凝珠。她们二人都是才貌双全的才女,却又因为性格迥异而成为姐妹关系中最不和调的一对。陆凝珠的美貌与聪慧在当时并不是什么秘密。她作为一个没有乃姐之风的人,即使尽自己最大努力模仿妹妹的穿搭,头顶压着重重的孔雀衔珠流苏钗也学不会陆昭容,陆昭容这种胸襟她也难免东施效颦。 wap. /91/91277/20488250.html 第五十四章菊花酒 陆凝珠看来未必能收敛住骄横的性子,本来就不是进退得宜、年少轻狂的她,在这一刻更难掩得意之色。“你知道吗?宋玉绰们两个是好朋友……”宋玉绰的面前摆出一张精致小巧的小木桌。“宋玉绰叫陆凝珠,今年才二十呀!”她说。“怎么啦?作为从五品美人,遇有品阶高者妾,只需半礼,宫嫔畏惧其妹,自然给了三分薄,面依旧和顺一笑,不在乎。但宋玉绰背后还有一个看不过眼的妃子耐不住性子小声地讨厌议论道:“你看她得意样儿,两眉就得是她在空中画出来的。” 陆昭容对明贞夫人半祝福的身体,明贞夫人笑着和她说话,两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明贞才起身道:“你这是干什么?”陆昭容答:“宋玉绰给您端茶送水,您让宋玉绰代做什么事?陆昭容便从旁边进入座位,颐嫔正好搀扶宫女而来,谁料陆凝珠竟无理取闹的跨过颐嫔的视线,被陆昭容坐得水泄不通。 宫嫔都看在眼里,明贞夫人斜睨陆美人一眼,没有说话,作为亲妹妹的陆昭容更是没有怪罪姐姐,颐嫔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陆凝珠坐到自己动手的座位上。 宫人不好意思也不敢多说,临湖殿中“咯咯”笑得落伍,陆昭容蓦然回首寻找,和明贞夫人兀自喝着酒,笑得很轻。 寿宁长公主脸色通红,一墙搀着敬仁太妃的脸,一墙拿着纨扇对准太妃的背后,娇娇的说道:“皇兄,五兄弟又欺负宋玉绰,皇兄为什么还是不给宋玉绰些他的话呢?” 及笄后,寿宁长头发挽了起来,意为待嫁之女,童稚略减,一晚熟了数岁,只在言语举止上娇憨态犹存。一日,宋玉绰去看望她,她正在临窗的小亭里弹唱着《琵琶记》.宋玉绰问:“你怎么不弹琵琶?“她笑道:“宋玉绰不会。她还经常到兰若堂走一走,但不是跟宋玉绰学琵琶,而是一味地赖着宋玉绰聊天磨磨蹭蹭的,宋玉绰曾经劝过她静下心来练琵琶,但她拒绝了。 在人前撒娇时,更表现太妃对自己的宠幸,太妃侧过头来对始终躲在背后的景王说:“你也别净欺负姐姐。”“宋玉绰知道你是喜欢宋玉绰的。”景王笑道,“那你就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吧!”说着便将手中的小盆往桌上一甩。“好啦!说着说着,太妃髻子上有“仙寿永享”之意的菊花水仙玉簪子发着柔柔光泽。 景王殿下倏尔闪过太妃身后,退下侍婢扶着太妃笑着说:“宋玉绰和她开玩笑而已!” 宋玉绰不自觉哑然一笑,景王啊,宋玉绰向来好奇怎么风流倜傥公子,居然就是那天轻薄和宋玉绰在一起的那个人。一日宋玉绰在宫中闲坐,见一年轻女子手持酒杯正准备赴宴。可笑本人当日紧张方才未曾仔细端详,实则其眉眼和宋赢彻实际五、六分长得很像,一看便知是一脉所出。 最让人感动的是景王从敬仁太妃处传承下来的凤眼,女人们和他四目相对,即使青天白日也怕吃了魂。帝都里的女子们都对他青眼有加,尤其是景王府里的女子更是对他青眼有加。然而,景王对她的态度却始终冷淡得不能让人接受,他甚至拒绝与女子有任何接触,更不用说为之牵肠挂肚。这样的男人究竟如何才能获得女人的芳心?这类男人天生应该是魅惑女子,其绵延不绝风流韵事便也不意外。 那一夜宋玉绰差点落在他的手里,宋玉绰挣扎着,又捅了他一刀,更可怕的是那一夜宋玉绰从来没有遮住过脸,月光还是把自己的脸照出来。 景王把太妃扶到了座位上,眼神异常的四顾扫了一眼,宋玉绰马上低下头喝了酒,捂住脸,许久后抬起了头。这是宋玉绰在《红楼梦》里见到的一个人。这个人身材瘦小,满脸皱纹,双目炯炯有神,神情庄重严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庄稼汉似的。他正侧着头和宋赢彻说话,可见兄弟之间的情意甚笃。 宋赢彻驾临之时,寿宁和景王是否正在那里斗嘴呢,一直等到太妃开口说话,两人才停止。宋玉绰站起来,指着寿宁和景王说:“你看这是什么?”景王望着眼前的一草一木,指着地上一个小土坑问:“这是哪里?寿宁长公主百无聊赖,左顾右盼,突然看见藏在墙角的宋玉绰,欣喜地招了招手,叫道:“苏姐,你咋呆得这么偏袒呢?不如到这来和宋玉绰聊聊!” 宁姐走了,偏居宋玉绰选之地远方,周围俱有不甚得宠之美人,才情,皆对宋玉绰疏淡疏远。这一刻寿宁一叫,宋玉绰就更加觉得周围妒意重了,无奈宋赢彻也看了宋玉绰一眼,太妃更叫婢女从旁边添了席锦垫过来,推托之言更是难以言传。寿宁笑道:“你要宋玉绰做什么?”宋玉绰答:“宋玉绰不想做皇帝!宋玉绰要做一个贤明的皇后!宋玉绰便把碧茹扶起来跪在太妃和长公主旁边,另一边是宋赢彻,她盯着宋玉绰看,掩饰不住眼神。 但相比之下女人的妒意犀利,宋玉绰就更加担心景王会认出来,寿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兴致勃勃地将宋玉绰引荐给自己的弟弟,她褒奖不遗余力,顺便奚落她五弟弟两句,景王也只是瞟了一眼,笑意盈盈。 宋玉绰正在为难的时候,这边的明贞夫人从很远的地方告诉寿宁说:“王妃勿再闹事了,宴席即将开始!”“怎么?你不知道吗?”寿宁忙说:“宋玉绰也是知道的,这几天宋玉绰一直在想,为什么今天不把她请来呢?”“那就请吧!寿宁和明贞夫人内心存有一丝崇敬,这才沉默了下来。 宴会非常乏味,觥筹交错之间,不外乎一些祝祷之词,不如听听他两人斗嘴的情趣。他说:“你这是喝什么酒啊?“宋玉绰回答:“菊花酒!“他笑着问,“为什么呀?只有菊花酒的清、冽、甘、醇让人忍不住再饮上几杯。 wap. /91/91277/20488251.html 第五十五章喜脉 舞姬艳丽的裙衫让人目不暇接,忽而听到女人娇俏的声音,抬眼便是秦秋余的身影,宋玉绰冷清地看了两眼。秦秋余站起来,“踩低捧高”地对宋玉绰说:“姐姐,宋玉绰是秀女啊!宋玉绰是个文弱书生,对这个女人还真有些不屑。宋玉绰看她的样子,似乎有几分书卷气。她说她有一个妹妹,叫薛墨脂儿,是宋玉绰妹妹的弟弟。宋玉绰斜斜的飘了过来,那岸边的陆昭容闲的敲扇,和姐姐俯首谈笑,薛墨脂凑上去聊天。 秦秋余的声音让宋玉绰听到时缺少了含蓄的醇厚,仔细一听感觉尖刻,更是惹得宋玉绰头都晕。 寿宁仍在旁边絮絮的说着什么,宋玉绰听不清,这才端起瓷杯想多喝一杯,忽而感觉胃部完全被矫揉了一下,不禁背过身来,掩口而呕。 寿宁还来不及探手去扶宋玉绰,宋赢彻先稳了宋玉绰一步,悄悄握着宋玉绰右手轻轻问:“什么事?” 宋玉绰刚想答话,肚子又抽了一下,靠在他的身上躬身吐了出来。他是宋玉绰的老公,宋玉绰是他的老婆,他的事业和家庭都离不开宋玉绰。可宋玉绰却被他的肚子折磨得苦不堪言。宋玉绰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命尽头。宋玉绰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大庭广众中,他半抱在宋玉绰怀里是不合适的,碍于面子席上的人,宋玉绰没有办法肆无忌惮地躲避,事实上身体的疼痛也让宋玉绰完全没有时间顾及。 宋玉绰愈克制愈吐。在他面前宋玉绰就像一个无知者,自鸣得意地得意起来,却又像个被人遗忘的弱者。“敬仁!你怎么啦?”宋玉绰忙问。“宋玉绰有病了!忽而听到敬仁太妃惊慌地要求宣侍医的声音,才缓过神来,强撑着腰板,拦阻着说:“没关系,妃可能吃得不洁,妃...妃不必劳师动众!” “可你...”太妃担忧地看着宋玉绰,担心得真让宋玉绰心动。 反胃之感稍止,宋玉绰抹去嘴角上的污渍,漠然地说:“算了,真没问题,休息吧!”宋玉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世界,忽然想起了宋玉绰的大学生活。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宋玉绰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准备回家。可是天太冷,风也太凶了。身体却是摇摇欲坠,就像飘零的秋叶。 说着说着宋玉绰就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在场的各位。明贞夫人捧着核桃向宋玉绰走来,“这是宋玉绰的女儿,宋玉绰叫她做你母亲……“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这是宋玉绰女儿,是宋玉绰的女儿……““这是宋玉绰妻子……““这是宋玉绰母……““是宋玉绰妻……““这是子……““此女……““此男……“……………—————…———─———……——………—…………“这是宋玉绰丈夫……““那是宋玉绰妻子…—“……““那是子………““………“…“……“。明贞是个女人,她的丈夫也是个男人,她的孩子也是一个孩子,但宋玉绰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区别。明贞的丈夫是位画家,他在名都城开了一家画廊。大多数人的视线中都聚集到了宋玉绰扁平的下腹,各怀一虑。 只有尚在姑娘家寿宁混沌还不知道,轻拉太妃衣袖掩扇:“苏姐在内药局做了药女,说话还不如侍医,皇兄不如回去休息吧!” 太妃欲说还休,没有完全采纳寿宁。他说:“你的身体很好,也没有什么毛病。”“宋玉绰的病还在继续发展中呢!”宋玉绰说:“是啊!但宋玉绰们之间的感情却越来越浓了。宋玉绰使劲反握着宋赢彻的双手,宋赢彻很自然的和宋玉绰对视了一眼,万语千言尽归瞬间。 宋玉绰抽回头对他深一祝福:“臣妾抱恙!也求宋赢彻恩准臣妾退休!” 宋赢彻答应了,拜太妃众人为师,碧茹扶吾出临湖殿。“碧茹,你是谁?”宋玉绰问宋玉绰的老师。老师说:“宋玉绰就是你!宋玉绰叫杨玉霞。”“玉霞姐?宋玉绰是玉霞!”宋玉绰脱口而出。宋玉绰没有马上回到兰若堂来,胸中憋得难受,宋玉绰顺着琳湖透了一口气,宋玉绰送碧茹回来,也不适应碧茹的跟随,哪怕是距离再遥远,对于宋玉绰来说,也像芒刺一样背过。 宴会并没有因为宋玉绰一个人而停止,丝竹管弦的声音,顺着琳湖还听到分数外明彻的声音,只是不再复人才刺耳、多是情绪放松的原因。 心情也像秋天的风桐一样澄澈,细细品味着临湖殿中的一切,轻笑着浮上唇角,突然发现宋玉绰和宋赢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生出一种默契。 宋玉绰垂下头,看见他茜色衣带里沾有呕吐之秽,便摘下帕子轻轻擦去,心里反而浮想联翩。那是一个夏日傍晚,宋玉绰和朋友一起去郊区散步,走在一条小路上时,忽然感觉到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从身后传来,顿时感到恶心欲吐。以前偶尔吐,心里都没底,第一次吐到今天那么凶,再加上葵水延滞了,就忍不住想,可能是真的吧。 宋玉绰轻甩头低头笑着说:太快了,宋赢彻宠了那么多妃子也没有动静啊!宋玉绰陪着他只有五、六个月,而且不说别人,就连谢长安伺候的日子都比宋玉绰长得多,肯定是自己胡思乱想。他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宋玉绰便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让他看。可是,他怎么也记不住。他问宋玉绰:“你知道吗?“宋玉绰说:不记得。若是刚太妃召侍医来,查不到喜脉,那才是贻笑大方的事。 宋玉绰俯下身子,借了琳湖水洗手帕,盯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因为喝酒而红了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哪一个像是孕妇害了喜一样苍白疲惫的样子。 蹲了很久,猛站着,头晕脑涨,身体忍不住摆动,宋玉绰乱抓乱抓,怎么也没有找到靠在树上的东西,脚底一滑就看着要掉到湖里去。 突然一个人搂着宋玉绰说:“秋水凉得也厉害啊!姐姐为什么会投进水里?”“因为宋玉绰喜欢水!”“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宋玉绰呢?”“因为宋玉绰是个坏人呀!”“为什么呀?宋玉绰不是一个好人啊!”宋玉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低回的歌声拂过耳畔,恍惚间就像那夏日的夜晚,月下凌霄花爬上花架,到处都是繁花似锦,隐藏着黑暗中鬼魅。 wap. /91/91277/20543907.html 第五十六章伺候 “你...”宋玉绰慌得张着嘴,朝那个男人看去,但很难接着说话。 是那双眼睛。与陛下深沉、油然而生让人拜服之势不同,景王还生了一双让人很难正视的眼睛,但又怕自己勾魂。这是宋玉绰见过的景王最丑陋的眼睛。在这个世界上,谁不希望自己拥有一双明亮而又迷人的眼睛?可景王偏偏不喜欢别人给他戴上这样一副眼镜。再加上这一刻他的行为轻佻,越发没有了威严。 宋玉绰用指甲用力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很快就敛住了心神,推了他一把,跳起了三步走,这才敛衽成了礼:“妾谢了景王殿下!” 忧的是景王要回忆暗夜的过往,而宋玉绰终究是用钗子打伤了它,如此深沉的力道,恐怕它的手也要落个伤疤。但宋玉绰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对他的信任与好感,因为宋玉绰知道,他是一个有原则、有远见、有魄力的人。“你这是怎么了?”宋玉绰问道。孰料,他轻笑着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不是那么害怕宋玉绰呢?” 第一次见面!他是否忘记宋玉绰或者故作不知给两个人徒增难堪。他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个风扇骨。“你要什么风?”宋玉绰问。他的目光有些茫然。“风扇,吹吧!”宋玉绰笑着说。宋玉绰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就抚弄衣裙的褶说:“殿下为什么不等临湖殿就跑这儿吹呢?” 他挑了挑眉毛,斜着眼睛对宋玉绰轻佻地笑着说:“你应该不会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宋玉绰吧!有什么想对宋玉绰说的呢?” 明明宋玉绰向他要的,结果被他反将一军,宋玉绰恨恨地把嘴撞上。“宋玉绰说的是宋玉绰。”他笑而不语。“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呢?”宋玉绰想了半天才道出原委,他一笑:“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宋玉绰。遥想那一夜还是平白为自己所占,越发厌嫌不已,但还是忍气吞声,垂下眉来淡然说道:“巧了而已,殿下多心吧!” 他走得更近了,“巧,世上巧得实在太多,”宋玉绰分明看见他手背上的疤痕,他似乎有意向宋玉绰展示着,说:“寿宁及笄那天晚上,宋玉绰被宜秋苑里的宫女打伤左手,事过境迁也找不到那个面目可憎的女子,仔细一瞧,她也和苏顺仪有些相似,苏顺仪不是宫中另有一个姐姐吗?” 他先轻后重地和宋玉绰在一起,竟然还想找宋玉绰,一付恶人先告状之相。“你怎么知道的?”她突然问宋玉绰。宋玉绰一愣,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宋玉绰怎么不记得呢?”她又问。宋玉绰一时支吾。宋玉绰讪笑着说:“殿下一定看错,那一天妃子一直伺候在正殿里,那天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长公主还和殿下商量,妃子是没姐姐的。 “或看错,”景王逆着光芒站在那里,笑意绵长,像血莲盛开的刹那迷惑了人的心,“可有一点宋玉绰绝对没有看错,绝色美人,宋玉绰从来都是过目不忘,寿宁弹奏琵琶,想起满座之人没有您的影子,您,还在说谎呢!” 高景王把事端引到琵琶的事上,口若悬河地胡诌:“妾容貌似秋草,又没有明贞夫人的容容,加到暗处一隐,殿下肯定会省略的。” 宋玉绰提的是明贞夫人和景王的目色一凝却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他在朝上的时候,有一次对宋玉绰说:“你看那花上的花蕊,是宋玉绰的吗?”宋玉绰答曰:“不是!”他笑着点了点头。极快地回复了那轻浮的神态,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枝棠梨金钗在灯光下展示给宋玉绰看,“可是那个宫女逃的时候还掉了一枝钗子呢!” “殿下要用金钗来寻找吗?宫内等级森严,凭金钗找人虽然繁琐,却也不是行不通。宋玉绰对他说:“你若能在宫外找到她,宋玉绰便将其带回宫中。”他笑着摇头,似乎不相信宋玉绰的话,又说:“宋玉绰知道,可不能这么做。宋玉绰连忙问,话音刚落,这才意识到他眼里放大了笑意,补充道:“皇宫里盛传景王殿下为人宽厚仁厚,现在何苦要劳师动众刁难个宫女呢?倒不如把钗子扔掉,两相相识得更好呢!” 景王于宫女间声誉甚佳,思春宫女多借故接近,然景王虽宠姬众多,却闻所未闻其轻薄宫女之举,宫女皆称其英俊温良、谦谦君子。要不是那一夜亲眼见过,宋玉绰会相信的。那天景王在宫中散步时,有一个美丽女子跑到景王面前说:“大王,您的美妃是谁呀?“景王看了她一眼,便说:你叫什么名字?不过,景王摆在宋玉绰面前的,全是些轻薄的形象,而且他好像并不打算改变现状。 “宋玉绰不追究,”景王若有似无地理出左手衣袂来,似乎是强调着那一抹深色的疤痕,“可那个钗子宋玉绰还留着,头一回有个小姐向宋玉绰捅钗子来,宋玉绰要留着纪念罢了。” 宋玉绰挤了几丝干笑,便以头疼为由,抢着退场,宋玉绰走在碎石小径,也能感觉到景王射过来的眼神,他依然认得出来,只是和宋玉绰一样装做不知道。 果然说嘴撞嘴了,宋玉绰真的头疼。碧茹端来一碗清茶,她说:“碧茹小姐,你是想喝什么呢?”宋玉绰望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回兰若堂后,碧茹伺候着宋玉绰脱下礼服换了鹅黄色的银丝暗花常服喝着绿捧着刚熬好的枸杞炖鸡汤宋玉绰可还没有食欲,这才叫她捧回来,喝着绿撅着嘴巴埋怨着炖得不容易,宋玉绰勉强舀起两三汤匙。 黄昏时分,安然地倚在丝绒软榻之上,请碧茹帮忙揉揉双鬓,采蓝就急匆匆地前来报到了,宋赢彻驾临。“怎么了?宋玉绰的病又犯了?”“是呀!你看那张地图!”丝绒软枕上的碧茹边说边拿起一张图仔细查看起来。还没等她说到后半段,宋赢彻便一声不吭的踏进了大殿。 吾方以目光问江川发生什么事,宋赢彻遂挥袖遣走殿中侍婢。江川说:“宋玉绰在这里,你却在那里。“宋玉绰知道,他是在骂宋玉绰。宋玉绰知道,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宋玉绰除去宋赢彻的满腹经纶,什么都不知道,连劝谏的办法都不知道,自己累得只能陪着宋赢彻在榻前坐着,什么都不说。 wap. /91/91277/20543908.html 第五十七章窃画 “你前些天画了一只白鹭怎么办?”宋玉绰问他。他没有说什么。他是个很爱说话的人。“那是你画的吗?”“不是,是你画的。”宋玉绰笑着对他说。宋赢彻乏力之声反而唤起宋玉绰的斗志,毕竟薛墨脂把画拿出来,真的在宴席上出尽风头,这就是薛墨脂个性所在。 “宋赢彻和臣妾做着做着。臣妾也不敢怠慢。自己动手收走。旁边的人一动不动。”宋玉绰朝他笑了笑。探手推开直棱橱,摸索着。惊异地说:“为什么没有呢?臣妾分明是被安置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呢? “不需要翻找,已经被盗走了”。 “是谁?”宋玉绰愕然地问。 “您先不要着急,”看宋玉绰不服气的样子,宋赢彻逼问:“细想一下,除了您旁边的宫女内侍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呢?” “其他人呢?宋玉绰问她,她笑着回答:“是的。”宋玉绰又问:“你们都是谁呀?”她笑得更灿烂起来,“宋玉绰们是寿宁长公主。”宋玉绰愣了一下。宋玉绰屈肘抵着下颌,沉思着:“这几天身体犯困,来者宋玉绰多半挡回,唯有宁姐姐和寿宁长公主,他们决不允许。没错,有行云堂里有个宫女叫叶景春。宋玉绰当药女的时候,和她熟得很,经常去向她要笔墨。她决不允许。” “正是这宫女从您那里偷来画卷递给薛氏:“宋赢彻心中一惊:“而且薛墨脂也堂而皇之地把它当他的东西,在宴会上向大家陈列出来。 许久的寂静让宋玉绰低下了头,宋赢彻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您对别人过于轻信了!” 宋玉绰终究说了谎,不免心虚,回避问:“宋赢彻怎么处理?” “押入暴室的那两个人是活不下去的。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件蓝色大衣,手里拿着一把手枪。他的眼睛盯着那个男人。“你为什么要对宋玉绰说这句话?眼睛里弥散着冰冷的光,就像冬天夜里凛凛朔风一样,应该很讨厌那个骗自己的男人吧。 多算计少借春儿唱段苦肉计结束,而且薛氏终究是个和宋赢彻睡在一张床上的女人,他念及感情,又只是几幅画而已,最多地被逐打入冷宫谢芳殿中,本人丝毫不愿夺走两人的生命。然而当宋玉绰拿起那张黄纸,看到“杀鸡取卵”四个大字时,顿时觉得自己已是个万般无奈的人了。孰料宋赢彻无情无义,其处理让宋玉绰寒心。 宋玉绰收敛裙裾下拜,为两人说情:“臣妾也请求宋赢彻留两人一命吧!” 宋赢彻睥睨着宋玉绰说:“人家窃画不讨厌?” 宋玉绰质询道:“恨之入骨,却不至引出人命。请宋赢彻定罪!” “薛氏旁边的宫女被迅速招安,薛氏压根画不出来,全是行云堂的一位画员代劳,盗走你画的那名宫女就是这个人旁边的人,画员自然死罪,被关在行云堂里。薛氏改变主意,盗走你这副画,朕这才看穿,原来她有欺君之罪。自然,应该杀掉。”薛福成对太监们说。“是啊,他把宋玉绰们画得那么好看!”太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薛福成点了点头。“他为什么这样做呢?沉重咬出的一个“杀”字里,渗透了仇恨。 “诚也,为了保全宋赢彻的贤明,宋赢彻只能定下薛墨脂偷臣妾画幅之罪,旁敲侧击之罪损害了宋赢彻的声望。毕竟薛氏已经服侍宋赢彻一整年,在皇宫中人缘不佳。” 宋玉绰暗中觑了宋赢彻一眼,他似乎正在沉思,宋玉绰鼓起勇气谨慎地说:“而现在落到人们眼中的,只剩下薛氏嫉妒、窃臣妾画幅之罪了,此外全是宫女之间流言,没有任何证据。宋赢彻重新判罪,没来由地再连累了一位画员,让人联想到了这一点。退一万步说,这位画员可能也会成为牺牲品,遭宫女盗卷,浑然不觉。” “那么,你们觉得怎么样?”周永刚笑着说。“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吧?”宋玉绰笑着回答。“你也太老套了!”他有些不耐烦地对宋玉绰说。他语气里隐隐有退让之意,宋玉绰随手推周道:“台上仅有窃画一罪,倒不如用它判薛氏和那个宫女杖刑。画员免罪,只判看管不严、降级则可。” 宋赢彻冥思苦想了一会,扶着宋玉绰说:“别说那事了,不过馨您早上吐得很凶,这下可好了?不如选个侍医看看吧!” “臣妾还好吧!” “不会吧...”他笑得模棱两可的,很久没有见过的样子,宋玉绰忽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侧着身子压着嘴唇,很早就预料到了它的推测,但又不允许它说话。“你去哪?”宋玉绰想问他。“在皇宫里吃饭吧!”他笑着回答。“那就去紫禁城啊!”宋玉绰朝他指了指路。一眼望见殿外暮色四合,残阳沥着鲜血,轻推他说:“天还来不及,宋赢彻应该用膳的。” “就是来这里使用的。”唐太宗李世民对着一个宫女说,“你的手是什么颜色的?”宫人告诉宋玉绰们:黑色、黄色和绿色。唐太宗便问:“为什么要用这样的颜色呢?宋赢彻便叫江川过来,江川命令宫女们去布菜色,宋玉绰和他吃饭都不舒服,历尽千辛万苦,宋玉绰的手浸在铜盆里浣洗着,侧着脸善意地提醒说:“宋赢彻别赖以为生,是时候回到贞观殿去了!” 宋赢彻点头放下漱口的茶水,不待询问,便把宋玉绰拉到兰若堂外。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夜晚。当宋玉绰推开房门时,见一位英俊的男子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书。宋玉绰顿时惊愕不已,反应很快,他就默认了宋玉绰今晚的侍寝行为。 顾虑本人位分尚低无法乘坐辇,于是放弃步辇,两人一同步行前往贞观殿。 夜不归宿,渐渐习惯了贞观殿夜不归宿,数了数水漏滴了多少滴,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晚秋的天阴沉沉的,风吹在梨叶上好似女人幽怨悲泣的声音。“快走吧!快走啊!”宁子拉着宋玉绰的手,对着墙喊道。“怎么啦?你这是要干什么?”宋玉绰忙问。宋玉绰身体偏冷,更怕寒冷,提前用兔毛围脖裹好,再披一件湖绿色的掐金丝披风跋涉到玉宜轩前,宁姐不在家,只留下棹雪一人正在殿中梳毛线时,见到宋玉绰请安说:“主子到太极殿求福,未归,苏顺仪倒不如在殿中稍等,奴婢来泡茶吧!” wap. /91/91277/2054390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