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害怕》 第一章 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你们怎么可能没有在一起？ 朦胧之中，无数人声此起彼落，有些很远，有些很近，用各种或惊讶、或困惑、或质疑的口吻，询问着同样的一件事情。 范紫曦摀住了耳朵，拚了命地往前奔跑，想要甩掉那些声音，可是，声音却如同鬼魅一样，无孔不入，回盪在她的整个世界。 似乎，无论她如何反抗，也无法逃离那些咄咄逼人的问题。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闹鐘的响声，及时将陷入噩梦的范紫曦，拉回了现实世界。 范紫曦坐起身，双手摀住了眼睛，想着医生的嘱咐，不断地吸气、吐气，再吸气、吐气，循环往復，如此五分鐘后，她感受到情绪逐渐地缓和了下来，才伸手关掉了闹鐘。 闹鐘的声音很刺耳，可是，她一点都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因为，这样才可以完全压过梦里那些噁心的声音。 「……真是不太吉利了。」范紫曦一边刷牙洗脸，一边皱着眉喃喃自语道。 她连久违的同学会都没有去，就是为了避开那些令人厌烦的问题，只是没想到，现实里没碰到的事情，却在梦里碰到了。 就职第一天，就梦见这种梦，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命运之神大约是一个恶劣的顽童，随便地斩断缘分，又随便地牵扯缘分。 当范紫曦在办公室看见元季朗的时候，只觉得荒唐又可笑，命运之神捉弄了她，然后，又留了退路，起码，先在梦里给了她一点心理准备，让她不至于在第一时间就失态。 虽然，她觉得这种想法，不失为一种自我安慰就是了。 只是，元季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记得他不是念设计的啊…… 「这两位是今年的实习生，元季朗跟姚媗禾。」裴呈昊作为上司，主动为几人介绍彼此的身分，「她是范紫曦，实习设计师，去年也是在这里当实习生。」 闻言，范紫曦想起之前好像确实有听许瑀华说过，元季朗转系了，而且还是降转，所以，会比同届的他们都还要晚一年毕业。 解除了疑惑，范紫曦迅速整理慌乱的思绪，露出得体的笑容，温言道：「你们好。」 「紫曦，好久不见。」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却被元季朗詮释得曖昧又亲暱。 姚媗禾看着范紫曦的眼神，瞬间染上淡淡的敌意，她问道︰「你们……之前就认识了？」语气里混杂着惊讶与来不及掩饰的急切。 「我们是高中同学。」范紫曦感受到了姚媗禾的情绪转变，她不疾不徐地说道︰「之前就有听说你转系了，原来转到设计系啦！我都不知道呢！」第二句，看似在跟元季朗说话，实则是在告诉姚媗禾，他们并不熟，不需要想太多。 「原来如此。」姚媗禾笑了笑，又大又圆的眼睛重新添上了喜悦。 范紫曦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姚媗禾的敌意，毕竟，她已经处理过很多次，早就熟能生巧了。 这是元季朗惯用的把戏，他心血来潮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令人想入非非的话，任意煽动别人的情绪之后，事不关己地在一旁看戏。 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范紫曦曾经以为，元季朗所说的那些话，代表着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后来才明白，元季朗说过了，就忘了。 他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无论是她，还是那些话，都没有。 元季朗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范紫曦。 范紫曦很聪明，这一点，元季朗比任何人都清楚，却始终没有什么实际感受，因为，她在他面前，一直都很笨。 笨得分不清楚真心还是假意。 笨得交付了真心，也没有换来瞬间的在乎。 笨得明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还是不管不顾，执着地相信着渺茫的希望。 不知道是范紫曦过于坚定，抑或是元季朗太擅长製造恋爱的氛围，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两情相悦，迟早会走到一起，可是，世事往往难以预料，他和她，就是没有在一起。 在元季朗单方面切断和范紫曦的联络之后，他还是听过不少关于她的消息，都是一些隻言片语，她过得很好、过得不好，那些经由第三者转述的内容，显得单薄又乏味，重点是，一点也不真实。 彷彿范紫曦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某部电影或者某本小说里面的一个角色，他知道她的人生轨跡，可是，他和她毫不相干。 元季朗偶尔会去想，如果，当时他没有离开，他跟范紫曦的结局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想归想，他也没打算去修復那段关係，更没有想过，会再一次见到范紫曦。 不过，既然重逢了，他倒是乐于为故事写下新的篇章。 *** 「原来裴组长才二十五岁啊！好年轻啊！」姚媗禾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这么年轻就当上组长，好厉害啊！」 「公司那时候刚好缺人，我只是比较幸运而已。」裴呈昊摆了摆手，谦虚道。 范紫曦一边翻着菜单，一边听着姚媗禾跟裴呈昊间话家常，一边偷瞄坐在斜对面的元季朗的表情。 一脸就是不高兴的样子。 当然会不高兴了，因为，元季朗不喜欢日本料理，裴呈昊却刚好挑了一间日本餐厅，偏偏这一顿，还是裴呈昊买单的，说是做为新人入职的小小欢迎会，再加上，裴呈昊还是元季朗的直属上司，种种原因叠加起来，这顿饭，元季朗都不得不吃。 范紫曦本来也不想来，她既不想跟上司一起吃饭，也不想跟元季朗一起吃饭，但是，在听到餐厅名称的时候，她顿悟了一个道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免费的高级日本料理大餐，这个诱惑太大了，她无法拒绝。 「季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裴呈昊关切地问道。 「没事，可能昨天熬夜打游戏打过头了。」元季朗耸耸肩，勉强撑起了笑容，转移话题，「决定好要吃什么了吗？我想点餐了。」话落，便招来了服务生。 「季朗要喝味噌汤，对吧？」姚媗禾拉了拉元季朗的衣角，撒娇地询问道。 「当然。」元季朗宠溺地摸了摸姚媗禾的头，笑得非常温柔，「我还没说，你就猜到啦？」 最好是这样，范紫曦在心里吐槽，她很清楚元季朗的口味，他不喜欢日本料理，更不喜欢热食，而集结了以上两点的味噌汤，就是他最讨厌的食物。 「紫曦要点绿茶，对吗？我记得你不管去什么餐厅，都会喝绿茶。」元季朗再一次转移了话题，将矛头引向范紫曦。 「对啊！因为绿茶最常见，也最普通，比较不容易踩雷。」范紫曦笑着揭了过去，转头对着裴呈昊说道︰「裴组长还是选茶壶汤吗？去年部门聚餐的时候，你说过，这家茶壶汤味道很好。连你之前去日本出差，在当地喝过得都比不上。」 突然被点名的裴呈昊，从善如流地接过话题，打趣道：「你们是在比谁的记忆力更好吗？现在，是不是只要我说出媗禾想喝什么，就圆满了？这可难倒我了。」 「那不然，组长说什么我就喝什么好了？」姚媗禾冲着裴呈昊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不挑食的。」 「太感谢你了，帮我渡过了难关。」 裴昊呈跟姚媗禾一搭一唱，范紫曦也时不时搭腔几句，成功扭转了饭局的气氛。 这一顿饭，除了元季朗，所有人都吃得很尽兴。 *** 人在倒楣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只是想要倒个水，都会在茶水间遇见上司。 「我本来没打算喝茶壶汤。」裴昊呈没头没尾地蹦出了一句话。 「我知道。」别人或许听不懂，但是，范紫曦怎么可能听不懂呢？ 裴昊呈在跟她算中午的帐。 「去年部门没有聚餐。」 「我知道。」 「我没有去过日本出差。」 「我知……呃……这个我不知道。算了，这也不是重点。」范紫曦放下茶杯，破罐破摔地说道：「组长，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打哑谜很辛苦。」 反正，裴昊呈想说得，无非就是一些陈腔滥调的，「你跟元季朗是什么关係？」、「你跟元季朗真的只是同学吗？」……等等，这种她已经回答过，不下数千遍的问题了。 好奇心人皆有之，尤其关乎他人的隐私，会让多数人的好奇心直接迸发，从而忽略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想要隐瞒的事情。 好奇心实在是很烦人的东西。 裴昊呈看着范紫曦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旋即解释道：「……我只是想说，我都帮你解围了，你……是不是该请我喝杯饮料什么的？」 「啊？」范紫曦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了，谁知道来了这一齣，愣了好半倘，才猛然回神，「……饮料？没问题啊！一杯一百多块的星x克都没问题！组长你随便挑！」 「那我就不客气了。」 裴昊呈的反应，完全出乎了范紫曦的意料。 这也让范紫曦对这位年轻有为的上司，增加了不少好感。 第二章 科技的进步所带来的，不只有便利，还有麻烦。 「早安。」 范紫曦刚打开手机的网路，就接到了元季朗的好友邀请跟讯息。 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看来，又是不吉利的一天。 才上班第二天，范紫曦就已经不想去公司了。 范紫曦看着那则讯息，心里的火气蔓延至各处，她克制着怒意，不断地吸气、吐气，反覆地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必须冷静。 好不容易调整完情绪之后，她果断将元季朗拉入了封锁名单。 她现在不封锁他，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论她有没有回覆，他每天都会传「早安」给她，日子一久，她习惯了这一句「早安」，习惯了他的问候，他就会正式入侵她的生活，哪天他不传了，她就会一直想、一直想，最后，整个脑子里都是元季朗。 凡事一但养成习惯，那就难改了。 范紫曦没有那么愚蠢，都已经踩过一次陷阱了，还看不出猎人的障眼法。 很多蜜糖里面，都是藏着毒药的。 办公桌上突然出现的早餐，就是典型的裹着毒药的蜜糖。 玉米蛋饼、薯条、柳橙汁，没有酱油膏，但是有番茄酱。 没有小纸条，更没有什么留言，可是，早餐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范紫曦巴不得眼睛可以射出激光射线，将桌上的早餐就地销毁。 此刻，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焦躁，好像过去的日子回来了。 元季朗分明对她没用过真心，可是，几年过去了，他还是记得，她很喜欢绿茶，但是，早餐绝对不喝；她吃蛋饼不用酱油膏，吃薯条一定要有番茄酱，就是因为旁人没注意过的小细节，他都一清二楚，才让曾经的她那么坚信，元季朗一定喜欢她。 范紫曦叹了口气，儘管很想将这袋早餐丢进垃圾桶，来个眼不见为净，但是，她的良心绝对不会允许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食物是无罪的。 将早餐退回给元季朗的做法最安全，可是，姚媗禾就在旁边看着，手里还疑似拿着同一间早餐店的早餐，她不想被贴上「不识好歹」的标籤。 正苦恼之际，本来安静的办公室，突然被一阵剧烈的肚子蠕动声覆盖。 始作俑者裴昊呈尷尬的笑了笑，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解释道：「抱歉啊！我今天睡过头，来不及买早餐。」 范紫曦灵机一动，连忙说道：「刚好我早餐买太多了，吃不完。组长，你能不能帮我吃一点？」话音甫落，也不管裴昊呈答应与否，逕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桌上的那袋早餐，转移到对方桌上。 「……那，早餐钱多少，我也出一半好了。」裴昊呈也没有拒绝，只是不好意思吃白食。 「不用啦！」借花献佛而已，算不上什么 不过，裴昊呈的话提醒了范紫曦，待会一定要把早餐的钱还给元季朗，不然，以后他搞不好会拿这一点作文章。 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范紫曦不想也不能元季朗抓住把柄。 *** 实习生虽然美其名曰实习生，但是，作为整个办公室最底端又最没有话语权的存在，自然会被派去做不少杂事。 「老妖婆，李魔头！大夏天的喝什么热咖啡啊！每次都说不够热，是要煮到沸腾才够热吗？」姚媗禾边泡咖啡边嘟嘟嚷嚷，满脸怨气。 这已经是她泡的第三杯热咖啡了。 「先加热咖啡杯，就可以达到李魔头要求的温度了。」范紫曦看不下去了，偷偷将做法告诉姚媗禾。 两人口中的「李魔头」，本名李臻涵，是部门里另一位组长，同时，也是姚媗禾的直属上司，以严格、挑剔出名，所以，被底下的人戏称为「李魔头」。 「……为什么要帮我？」姚媗禾顿了顿，语气中有困惑和淡淡的质疑。 在姚媗禾的认知里，范紫曦没道理无缘无故帮她。 「因为，之前也有人帮过我。」范紫曦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道：「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也是李魔头带的，当时，也是有人告诉我方法，才煮出她想要的咖啡。」 当然，除了这一点同理心以外，范紫曦真正的目的，是希望在姚媗禾对她真正產生敌意之前，透过这种方式，让姚媗禾有机会了解她。 而不是像个傻瓜，被元季朗牵着鼻子走。 闻言，姚媗禾半信半疑地将咖啡杯放进微波炉。 一时静默。 看着范紫曦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姚媗禾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面，未几，终究还是按奈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吃季朗买的早餐？」 「我吃不下两份早餐。」乾脆俐落，让人无法反驳。 「……可是，」姚媗禾垂下眼瞼，落寞地说道：「那是他特地为了你去买的。」 早餐确实是买给她的，不过，为了谁就不一定了。 范紫曦没说出真心话，偏着头反问道：「你希望我吃吗？」 姚媗禾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表情更落寞一些。 她没办法同意，也没办法否认。 单恋总是苦涩的，希望喜欢的人可以如愿以偿，又希望自己的感情可以得到回应，可惜，自古事事难两全。 「快把咖啡端出去吧！」没得到答案，范紫曦也没多说什么，「李魔头还在等呢。」 「……谢谢。」虽然是细若蚊吶的音量，不过，姚媗禾还是道了谢。 这才是范紫曦想要的东西。 「不客气。」 不需要着急，一步、一步来，问题总会解决的。 她不会再重蹈覆輒了。 就算再次遇见元季朗，也不会再跟从前一样了。 过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 「你不打算吃午餐吗？」裴昊呈伸手在范紫曦面前挥了挥，试图把她的注意力从电脑萤幕拉回来。 范紫曦吓了一跳，瞄了眼时间，后知后觉地说道：「……已经午休啦？」 「嗯，我看你很专注地在画线稿，想说提醒你一下，不过你也太专心了，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也没发现。」 「想说是要拿给李魔头看的，越仔细越好啊！」做为李臻涵曾经带过的人，范紫曦自然清楚该做到哪种程度，才会让对方满意。 「李魔头？是指李涵臻组长吗？原来你们私底下，真的会这样叫她啊？」裴昊呈之前就时有耳闻，不过，没有真正听到有人讲出来过。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嘴了，范紫曦赶忙说道：「就、就李组长要求满高的，所以，我们才会开玩笑的取这种绰号，绝对、绝对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我们都很尊敬李组长的！还、还有，我们私底下也是称呼你为组长，绝对没有随便乱叫什么奇怪的绰号。」 「是吗？那满可惜的，我还满好奇你们会帮我取什么绰号。」裴昊呈边说边将便当拿给范紫曦，「这是早餐的回礼。」 「……组长，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满喜欢请人吃饭的？」像她就已经被请两顿了。 「呃……会很奇怪吗？还是……觉得很有负担？」裴昊呈眉头微皱，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该怎么说，我也不是喜欢请客，只是……想要透过这种方式来融入你们。」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原因。 「嗯……是还好啦！不过，可以问为什么吗？」范紫曦很困惑，一个上司为什么会想和下属们打成一片呢？ 一般情况不都是会为了有威严，而刻意保持距离吗？ 「嗯……比起经理或是李组长他们，我跟你们的年龄更相近，所以，也会想要跟其他设计师多聊聊。可是，这样说，感觉有点像是在炫耀，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是上司吧，感觉……大家如果非必要，都不是很想跟我交流的样子。」裴昊呈在任职设计师后，一年内就升上了组长的位置，跟同龄的同事都不太亲近，为此，觉得有些苦恼，毕竟，没有人想要当边缘人。 「原来如此。」范紫曦了然地点了点头，「太过优秀也会有烦恼啊……。」 「别这样说，」裴昊呈紧张地摇了摇头，手足无措地说道：「那跟优不优秀没关係，也是有上司跟下属处得很好的，可能……是我个人的问题吧。」 「完全没有问题喔！」范紫曦微笑着说道：「跟着裴组长工作就很放心，也很照顾下属。连买来的便当都很好吃。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的话，一半是恭维，一半是真心。 裴昊呈不是听不出其中隐含的客套，然而，比起专注于他工作能力的称讚；比起饱含嫉妒的假意祝福，比起那些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范紫曦所说得话，实是在动听太多了。 他最想听得话，同事没有对他说过，朋友也没有对他说过，家人也没有对他说过，不曾想，会从并不熟悉的范紫曦口中听到。 而她甚至可能不知道，这些话，对他而言多么重要。 第三章 「最近过得还好吗？」年迈的医生用着令人安心的口吻问道。 「不好。」范紫曦摊在椅背上，整个人几乎融进了椅子里面，疲惫地说道：「我又遇见元季朗了。」 「元季朗……是你高中时期喜欢过得那个男生吗？」医生扶了扶眼镜，翻阅着病歷，找出有关于元季朗的纪录。 「嗯，他现在是我们公司的实习生。」 连医生都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了，可见「元季朗」三个字出现的机率有多高。 「那你再见到他，有什么想法吗？」 「我感觉，他就像是个神经病，不停地在发疯。」想起元季朗的种种行为，范紫曦用双手摀住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了下去，「……他一直在招惹我。我可以预判他的行为，却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也只能见招拆招，可是，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我不知道可以撑多久。」 医生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应该试着忽略他，别想太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这很难。」范紫曦的声音都在颤抖，她哽咽道：「医生，我好害怕。我害怕以前的事情重演，害怕又回到茫然无助的日子里。」 之所以可以防范元季朗的攻势，是因为她不止经歷过，还在最接近中心的位置，旁观过很多次，可是，如果元季朗做出了超乎她预期的行为，那么，她没办法确定，自己是否抵挡得住。 平时的范紫曦，总是很自信，可是，偶尔停下来想一想，又觉得后怕，怕这些年的时间和努力，在一瞬间打了水漂。 「不会的，你已经变坚强了。」医生摇了摇头，柔声劝道：「不需要害怕或担心，紫曦，你跟以前不一样的，就算他再出现，你曾经做过的努力，也不会白费，明白吗？」 范紫曦沉默了。 半倘，她迟疑地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医生说得话，她都懂，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用害怕，她反覆地在心里说着同一句话。 说得久了，总有一天，会变成真的，对吧？ 她必须让这件事成为事实。 *** 「姚媗禾，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李臻涵双手环胸，面若寒霜，「还是你根本不想听？」 姚媗禾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小声地说道：「我有在听啊。」 「你有在听吗？」李臻涵的音量一下子拔高，她拍着面前的草稿，力道之大，整个桌子都在震动，「我之前就说过，手绘版跟电子版都要有，你怎么只有给我手绘版？」 姚媗禾不安地在身后搅动着手指，「我想说……先给你确定手绘的部分，再上机製作。」 「先确定手绘的部分？」李臻涵气笑了，眼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你是今天第一天做设计吗？你手绘跟上机画出来的东西，是完全一样吗？你先确定了手绘，到时候上机做不出来，怎么办？」 「我……我没想那么多……我想说急着要，就先交手绘稿，让你确定进度了。」三更半夜被通知赶工，姚媗禾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做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上位者通常不会体谅这种情况。 「今天你只是实习生，进度不够，出了事，上面有人担着，可是，如果你以后要走这条路，你觉得这种原因，客户会接受吗？」李臻涵单手托腮，斜眼看姚媗禾，说道：「不管时间够不够，你交出来的东西，就是必须做到百分之百！」 「我知道了，下次会改进的。」姚媗禾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着回答。 「你还想有下次？」李臻涵的音量越来越大，几乎整间办公室，都听得见她正在训斥姚媗禾，「还有，你画得这是什么东西？你到底哪来的信心，把这种手稿交给我看？速度不够，精緻度又糟糕！你到底在干嘛啊？唸了三年设计，就只有这种程度吗？你要不要直接……」 「碰！碰！碰！」一阵凌乱的撞击声，打断了李臻涵的训话。 「抱歉，我不小心手滑了。」元季朗双手合十，笑着捡起了地上的资料。 「下次小心一点。」伸手不打笑脸人，李臻涵瞥了一眼，冷然道。 李臻涵正欲开口继续训斥，范紫曦就捧着笔电走到她面前，殷切地问道，「李组长，线稿我已经做好了，可以再给我一点建议吗？上次照着你的建议去改，线条变得顺畅很多。」 虽然是露骨的恭维，不过，李臻涵显然很吃这一套，她立刻朝着姚媗禾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姚媗禾飞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元季朗追了出去。 *** 元季朗在楼梯间追到了姚媗禾。 「别跑了，很危险。」元季朗一把抓住姚媗禾的手腕，柔声说道︰「摔下去会受伤的。」 「要是摔下去就好了！」姚媗禾逞强地说道：「这样我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也不用再见到李魔头那个神经病了！」 「别哭了，」元季朗将姚媗禾揽进怀里，温柔地拂过她脸上的泪水，「你受伤了，我会很难过。」 闻言，姚媗禾一直紧绷的心理防线被突破，她靠着元季朗的肩膀，放声大哭了起来。 元季朗也没有多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半倘，终于停止哭泣的姚媗禾跟元季朗并肩坐在楼梯上。 「李魔头根本就是神经病、虐待狂！她昨天半夜才通知我，今天就要交，她以为别人都不用睡觉吗？」姚媗禾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槌着墙壁，「如果真的那么着急，她为什么不早一点通知我？根本就是她自己忘了提早说，才在那边疯狂找补！」 「别槌了。」元季朗拉着姚媗禾，凝声道：「没必要为了那种人生气。」 「我怎么能够不生气！我牺牲睡眠时间去完成她交给我的工作，却被嫌得一文不值耶！这种情况谁会不生气？」姚媗禾紧抿着唇，眼里写满了怒意。 「她也只能在下属面前耍耍威风了。」元季朗摸了摸姚媗禾的头，表情很宠溺，映衬着他接下来说的话，格外地讽刺，「她跟裴昊呈都是组长，可是，论能力、创意、领导力，都被裴昊呈压过一头。而裴昊呈甚至还比她小六岁。你觉得，经理他们是怎么看她的？」 「如果只是这样，李臻涵还勉强算是无功无过，可是，她又太倔强，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这种人，走不远的。」元季朗亲暱地玩着姚媗禾的头发，笑着说道：「所以，别让她影响你，好吗？」 「好吧。」姚媗禾就是小女孩个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回到办公室之后，我怕李魔头又要骂我。」 「没事。」元季朗站起身，向姚媗禾伸出了手，「我陪你。」 「……你会永远陪我吗？」姚媗禾牵住了他的手，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两个字，倾注了无限柔情。 这样就够了。 没有说喜欢没关係。 没有承诺也无所谓。 只有这句话，她就能够一直一直待在他身边了。 *** 「你怎么还没下班？」裴昊呈为了拿钱包，而折回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了范紫曦，「会议记录？你怎么在做这个？」 「李魔头嫌媗禾做得不够好，让我重新再做一份。」会议记录一般都由实习生轮流负责，不过，偶尔也会出现换人的状况。 「……抱歉，」裴昊呈摸了摸鼻子，歉疚地说道：「基于某些原因，我不太方便干涉李组长的决定，经理他们又不太管这些事情，只能委屈你们辛苦一点了。」 裴昊呈也不是没插手过，然而，来自竞争对手的阻拦，无疑是火上加油，李臻涵不能衝他发飆，就只能拿下属开刀，结果，最后反而害了他想帮的人。 「嗯……我是觉得还好啦，李魔头是很刁鑽，但是顺着她的毛摸就满好哄的。」范紫曦从来就不认为李臻涵是个难缠的角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越嚣张的人，越好应付，「更何况，我也没有真的重做，只是拿媗禾做得稍微修改一下，再条列内容、标记重点，加个目录而已，不但不辛苦，还有加班费拿，也没吃亏啊！」 其实，姚媗禾做得会议纪录并没有什么问题，儘管不够细緻，但是拿个八九十分绰绰有馀，李臻涵之所以不满意，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吹毛求疵罢了。 「你倒是很聪明，想得也很开。」裴昊呈无奈地笑了笑，范紫曦说得简单，实际做起来，两个小时一定跑不掉，「你晚上有约吗？我请你吃饭吧！」虽然没办法帮范紫曦免除工作，但是，可以给她其他的补偿。 「……组长，请人吃饭绝对是你的兴趣吧？我上次问你，你还不承认。」范紫曦有些无语了，她知道裴昊呈想慰劳她，可是，她并不想跟上司吃饭，「对了，你为什么会回来公司？」不能直接拒绝，就只能转移话题了。 「我本来想去加油，可是，加完了油，才发现钱包忘在办公室，只好折回公司拿了。」裴昊呈举了举手中的钱包，不好意思的说道：「车子还押在加油站，我是搭计程车过来的。」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上次睡过头，这次忘记钱包，下次会是什么？ 范紫曦默默地在心里，帮裴昊呈加上了「生活白痴」的註解。 第四章 「不要再给我送早餐了。」范紫曦本来已经决定不搭理元季朗，他爱送就给他送，她就当作叫了外卖，把钱丢给他，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可是，就算付钱了，范紫曦还是不想吃元季朗送得食物，所幸，多数设计师都没有三餐正常的观念，因此，她每天都可以在办公室里，找到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而没有买早餐的同事，他们都很乐于帮她解决这份「多馀」的早餐。 可是，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每天都花两份早餐钱，范紫曦的荷包迅速消瘦，她都好像听见它在哭泣了。 「也许你可以试着接受，那就不用花两份早餐钱了。」温柔醇厚的嗓音，充满了蛊惑性，像是恶魔的低语。 「我是认真的，别闹了。」范紫曦不想和元季朗有过多接触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她在想什么，他总能猜得出来。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从前，她天真地以为，这是因为他很在乎她，甚至，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可是，后来才明白，被另一个人彻底猜中自己的心思，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好啊。」元季朗早就知道这一招对范紫曦不管用，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逼迫范紫曦主动来跟他说话。 「……啊？」没料到元季朗答应得如此乾脆，范紫曦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就像是准备了千万大军严阵以待，却发现，敌方根本就不打算出兵。 「不过，有个交换条件。」元季朗勾唇一笑，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你要把我加进line的好友名单才行。」 ……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这要求也太不合理了。 范紫曦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判断错误了，为了不造就更多跟姚媗禾之间的矛盾，她特别选在对方请生理假的时候，来跟元季朗谈判，可是，仔细想想，要是姚媗禾在的话，元季朗应该不至于这么肆无忌惮。 毕竟，他在姚媗禾面前，一直都是保持着温柔谦和的形象。 元季朗在不同类型的女孩面前，总是会保持着不同的形象，完美地扮演对方的梦中情人。 ……也不怕得精神分裂症。 「我拒绝。」范紫曦不打算退让，「有事在群组讲就可以了。」 按照元季朗的「能力」，今天通过line好友，明天，他就有可能直接渗透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那根据你的说法，你跟其他同事也都没有加好友吗？」元季朗不着急，他向来很有耐心，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范紫曦的软肋是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很不专业吗？因为私人情绪，就把作为『同事』的我，排除在外。」他特别加重了「同事」两个字的发音。 「……激将法对我没用的。」范紫曦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要不要把谁加入好友名单，都跟你无关。就算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也轮不到『实习生』来通知我。」她依样画葫芦，将「实习生」三个字，说得很用力，「还有，我已经警告过一次了，既然你不听，我也不打算多费口舌，明天开始，你要是再送早餐，我就去举报你骚扰我。」 闻言，元季朗的笑容消失了，他没想过范紫曦的态度会那么强硬，甚至，不留一点馀地。 这是他第一次在范紫曦面前落入下风。 大约被偏爱得总是有恃无恐，曾经他将范紫曦握在掌心里，他几乎可以随意操纵她的想法跟行为，以至于，他从来没将她看在眼里。 毕竟，轻易得到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不会珍惜。 在两人的青春时代里，范紫曦是天之骄女，她长得漂亮，成绩优秀，家境也优渥，儘管她要强、倔强，以自我为中心，周遭的大人们却还是愿意宠着、捧着她，她的骄傲是那么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让人讨厌。 元季朗一向在情场游刃有馀，当时，范紫曦的种种表现，让他开始想知道，如果她喜欢上某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青春期的少年为了满足自己无聊的好奇心，马上採取了行动。 范紫曦很快就喜欢上了元季朗。 骄傲的少女第一次坠入情网，所有的行为都因为笨拙而显得特别可爱。 自尊自傲的范紫曦，因为太喜欢他而变得患得患失，满足了元季朗莫大的虚荣心，因此，他将她留在了身边，留了好多年。 可是，久了，他也就腻了。 后来的范紫曦跟其他女孩也没什么区别，把他当成全世界，彷彿生活的意义，就是围着他转啊转，转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觉得无聊了，就走了，范紫曦的眼泪也没有让他停下离开的脚步。 重逢完全是意料之外，不过，要是没有重逢，他就会错过变得截然不同的范紫曦了。 那就太可惜了。 *** 天外飞来横祸。 范紫曦活了二十三年，到今天才理解这句话演译到现实生活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抱歉、抱歉，你有受伤吗？」罪魁祸首的慰问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而来。 「应该没事。」范紫曦低头检查伤势，除了被砸中的部位有点痛以外，没什么问题，「……裴组长？」 「紫曦？刚才被书砸中的人是你？」裴昊呈显然很吃惊，不然，也不会问这个白痴的问题了。 ……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 范紫曦心里的白眼已经翻到了后脑勺，面上却还是维持着礼貌，说道：「是啊。刚才一堆书突然从天而降，吓了我一跳。」 「啊抱歉……我想拿上层的书，可是垫脚架有人在用，所以，我就想说，努力伸一下手应该够得到，结果不小心把书都推下来了。」裴昊呈很后悔，早知道就不要贪快，等一下垫脚架了，「你还好吗？」 当然不好。 假日难得想陶冶性情，逛一逛书店，结果不仅巧遇上司，还被上司用书砸，谁会觉得好？ 「还可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心里有很多吐槽，可是，不能说，「先收拾一下吧。」范紫曦指了指地上的书堆，「组长你去拿垫脚架，我在下面把书递给你。」为了不让裴昊呈再祸害更多人，范紫曦决定亲自监督他。 「你来书店是想要找什么书吗？」为了不让收拾的过程太无聊，裴昊呈随便找了个话题。 「没有特别想要找什么书，就随便看看吧！」范紫曦发现掉落的书籍都是有关烘焙的，福至心灵地问道：「组长是来找灵感的吗？」 部门最近接了个大案子，是一间叫做「baking」的有名烘焙坊，趁着十周年庆想要换另外一种风格，而老闆恰好看过裴昊呈的其他设计，所以，就直接选中了他们公司。 更正确来说，是选中了裴昊呈。 设计的内容包含海报、礼盒包装、名片、dm，连网站设计也包含在内，可想而知，裴昊呈的压力会有多大。 「客户虽然说喜欢我的设计风格，但是，提出的要求实在太笼统了。我搞不太懂客户到底想要什么，所以，想说看一下烘焙的书，也许会有什么啟发吧。」裴昊呈一想到这个案子就头痛，如何跟客户沟通，大概是设计师一辈子的难题。 「看书是很好，可是，为什么不真的去做做看呢？」每个设计师寻找灵感的方式不太一样，范紫曦就属于体验派。 「我之前也有想过要去做，可是，烘焙体验工坊里面都是女孩子，就算有男生，也都是陪着女生进去的，我一个人走进去太尷尬了。」裴昊呈去看过不少次，可是，每次都在进门之前锻羽而归，「还是，紫曦你可以陪我去做吗？」 这就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脚的感觉吗？ 眼看范紫曦陷入犹豫，裴昊呈赶忙加码，「钱我付，成品归你！」 「……好。」 *** 「要不要乾脆多做一点，拿去办公室给大家吃？」裴昊呈看着食谱上五花八门的甜点，提议道。 「好啊。」范紫曦一口答应，反正付钱的也不是她，「那就不能选有加蜂蜜的点心了。」 「为什么？」 「因为元季朗对蜂蜜过敏啊。」范紫曦一边翻阅着食谱，一边回答。 语气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裴昊呈愣住了，没有接话。 半倘，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范紫曦，觉得十分懊恼，恨不得拔掉舌头。 积习难改，大约就是指这种情况。 「……我觉得可以做水果蛋糕，夏天盛產水果，一定会很好吃。」好不容易回神的裴昊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彷彿没有经歷刚才的插曲。 范紫曦暗自松了一口气。 已经是第二次了。 裴昊呈没有追究，反而再次帮她圆了场。 如果说第一次可能是凑巧，那么，第二次，裴昊呈就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吧？ 所以才会这样帮她，才会忽视那个被意外提起的名字。 裴昊呈只是冒失，并不迟钝。 还好他什么都没有问。 还好是裴昊呈，不是别人。 第五章 「等、等一下，组长你放下去的这个不是糖吧？」范紫曦连忙制止了裴昊呈的动作，她嚐了一口钢盆中的白粉末，「这是盐啊！组长你要看清楚再放啊！」 收回前言。 此刻，范紫曦多么希望跟自己一起做甜点的人，不是裴昊呈。 糖跟盐傻傻分不清楚就算了，打蛋打得满手都是，碗里一点没有，搅拌的时候，弄得桌面犹如战争废墟。 他就不能把工作上的优秀能力，稍微分一点到生活里吗？ 还好这间工坊有提供围裙，不然蛋糕做完之后，她觉得裴昊呈可以直接连人带衣服送去清洗了。 「啊？那怎么办啊？」 「再去装材料，重做一次啊！」范紫曦无奈地扶额，有气无力道。 刚开始她还会觉得生气，现在只剩下无奈了，估计再过不久，她就能笑着看待裴昊呈的愚蠢行为了 材料都是裴昊呈去装得，她还特别嘱咐他，每一种材料都要用不同顏色的碗装，以免搞混，为什么他还是可以弄混呢？ 「呃……我装好了，可以开始了吗？」裴昊呈也意识到自己加重了范紫曦的工作量，囁嚅地问道。 范紫曦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开始製作，来来回回折腾那么久，她已经将食谱背得滚瓜烂熟，还按照自己的习惯，做了一点调整。 「你怎么好像很熟练的样子？」范紫曦一言不发的样子有点可怕，裴昊呈只好尽力找话聊，「常常来做吗？」 范紫曦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我家里就有烤箱，以前常做。」 有一句话叫做「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范紫曦曾经对此深信不疑。 元季朗喜欢甜食，所以，她央求父母买来专业的昂贵烤箱，用自己零用钱买了最好的材料，没日没夜地练习做点心，就只是为了讨他欢心。 结果，事实证明，那句话完全就是谬论。 元季朗很喜欢她做得点心，可是，元季朗不喜欢她。 太讽刺了。 突然，裴昊呈抽走了范紫曦手里的器材，「以后，不喜欢就不要做了。」话落，他将材料从范紫曦面前移开。 仅仅是一瞬间，也许都不到一秒，可是，裴昊呈还是看见了，范紫曦竭尽全力也无法掩饰的悲伤。 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只要提到元季朗，范紫曦的反应总是不太一样。 她说他们是高中同学的时候，语气很平缓，表情也很正常，眼底却有一丝来不及掩藏的慌乱。 一开始，他以为那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久别重逢的老同学相处。 后来，他知道元季朗每天都会买早餐给她，但是，她都丢一百块在元季朗桌上，然后，再找其他同事帮她解决早餐。 最后甚至让元季朗不要再送，否则举报他。 范紫曦的抗拒太明显，明显的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还有其他原因，才会导致她做得这么极端。 她看起来好像应付自如，可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元季朗才是真正富有馀裕的那一方。 裴昊呈看得出来，曾经的范紫曦跟元季朗有过不一样的关係。 不过，他并不好奇，也不想知道，因为那肯定不愉快，至少对范紫曦来说是这样。 他不希望她不开心。 那天回家之后，裴昊呈收到了一则来自范紫曦的讯息 「谢谢你。」 *** 「好好吃！没想到裴组长的手艺这么好！」姚媗禾嚐了一口蛋糕，笑着打趣道：「要是天天都有『baking』这一类的案子就好啦！这样就天天都有美食吃啦！」 「那可不行啊！我的体重已经在亮红灯了。」 「体重都亮红灯了还吃，为了你好，我可以帮忙吃掉你那一份喔！」 「贪吃就直说好吗？」 因为意外的点心，办公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气氛前所未有的活跃。 可是，有一个人例外。 「季朗，你怎么了？」吃了一口点心后，元季朗的神情就变得有些诡异，让姚媗禾很担心。 「没事。」元季朗拍了拍手上的屑屑，稍微调高了音量，说道：「只是觉得这个蛋糕的味道很熟悉，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范紫曦几不可闻地颤抖了一下。 元季朗没有忽略这个微小的反应，他话锋一转，问道：「裴组长，这些蛋糕是你在家里自己做的？」 「是在烘焙体验工坊做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啊……不会觉得有点尷尬吗？」元季朗摩娑着下巴，装作回忆状，「我陪前女友去过几次，里面都是女生，要不就是情侣，落单的男生在那边显得很突兀。」 范紫曦有点坐不住了，为了避嫌，她特别要求过裴昊呈，对外不要说蛋糕是两人一起做的，没想到，元季朗会提出这种问题。 「所以我特别拜託了我妹陪我去，毕竟，男生单独去那里真得很奇怪。」裴昊呈面不改色地扯谎，天晓得他根本就没有妹妹。 「那你们兄妹的感情还真好，妹妹竟然愿意在假日陪哥哥出门。」元季朗逢迎了几句，又问道：「裴组长是去哪间工坊做的？我有机会也想去试试看。」 裴昊呈也没多想，将店名报给元季朗之后，就低下头继续工作了。 殊不知，元季朗已经凭藉细微的线索，发现了端倪。 *** 范紫曦刚从厕所出来，就看见元季朗倚在墙边，笑得很曖昧，「蛋糕是你跟裴昊呈一起做的，对吗？」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十分篤定。 他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好像他本来就有权力去过问她的生活。 「跟你没关係。」范紫曦不想跟元季朗多说一句，转身就要走。 在过去，范紫曦从来不对元季朗有所隐瞒，她会将所有秘密告诉他，哪怕他根本不屑一顾。 现在她却说，跟你没关係。 元季朗的笑容消失了，他抓住了范紫曦的肩膀，强迫她转身与自己对视，「我吃得出来，味道跟你做得很像，又不太一样，所以一定有第二个人帮忙。而且，裴昊呈去得那间工坊，离你家很近。」 范紫曦做得点心，他吃过无数次，不可能会认错。 「放手。」范紫曦扭着肩膀，发现挣扎无效后，冷然道：「我说了，跟你没关係。」 「为什么不直接说是你们一起去做的？是想要隐瞒什么吗？」元季朗再次加大了力道，逼问道。 其实，元季朗很清楚范紫曦是个领地意识十分强烈的人，任何东西一旦属于她，为了防止别人覬覦，她都会以最高调的方式宣示主权，她越想隐瞒，就越代表她跟裴昊呈根本什么关係都没有。 可是，元季朗就是不能接受他问了，范紫曦却没有回答。 本来只是带着调侃的心情，想要藉此告诉范紫曦，无论她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期待她慌张、跳脚，岂料，她只是没有面无表情地说了，跟你没关係。 既然走不掉，就只能迎难而上了，「元季朗，我再说一次，跟、你、没、关、係。」范紫曦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说得清清楚楚，「我想做什么，跟谁一起做，都跟你没有关係。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现在，请你放开我。」 「我为什么要放？我们以前……」 「季朗，裴组长让你跟我一起去打扫档案室。」姚媗禾突然出现，强行拉走了元季朗。 她的语气那样着急，满脸都是焦虑。 姚媗禾其实已经在角落听了一段时间了。 她从来没看过元季朗强势的样子，这让她一直犹豫，是否应该介入他们的谈话，但是，她又很好奇他们过去发生了什么事，而让她选择中断两人对话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再说下去，元季朗或许会变成范紫曦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范紫曦拨开了肩部的衣服，果不其然，两边都瘀青了。 那瞬间，她强撑的冷静崩溃了。 无论再怎么深呼吸，企图去平復情绪都没有用，她像个无助的小孩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反反覆覆地告诉自己，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不管元季朗究竟想做什么，都不能示弱。 绝对不能。 *** 姚媗禾很喜欢元季朗。 但是，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很漂亮很优秀的女生，也喜欢元季朗。 元季朗对她很好，可是，他对其他女生也很好。 他会牵她的手，也会牵其他女生的手。 他会摸她的头，也会去摸其他女生的头。 他会拥抱她，也会拥抱其他女生。 她知道，他的温柔并不专属于她，她难受过、吃醋过、嫉妒过，但是，后来又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绝望，因为，元季朗对所有女生都很好，那就代表着，没有人对他而言是特别的，所有人都一样。 既然谁都没有获得偏爱，更没办法得到承诺，那么，可以一直待在元季朗身边的，就会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她费尽心思也要和元季朗在同一间公司实习，这样她才能拥有更多机会跟时间靠近他，而当她终于获得实习机会之后，才发现，现实没有让她如愿。 因为，更难缠的对手出现了。 第六章 严格来说，一开始，姚媗禾并没有将范紫曦当成对手，顶多是有些防备心跟敌意而已。 因为范紫曦看着元季朗的眼神里并没有爱恋。 元季朗很滥情，在道德方面有瑕疵，外界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多数女生无法抗拒他，少数派则把他骂得像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恨不得将他拖入十八层地狱。 只有范紫曦直接选择忽视了元季朗，用最果断的手法杜绝他的示好。 姚媗禾本来以为那只是范紫曦「欲擒故纵」的把戏，就像她本来以为元季朗对对范紫曦只是久别重逢的新鲜感，可是，在亲耳听见两人对峙之后，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季朗，你跟范紫曦以前是什么关係啊？」姚媗禾一边将分类档案，一边试探性地询问道。 「她喜欢过我。」话落，元季朗将姚媗禾分类好的档案一一归位。 闻言，姚媗禾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呢？」 元季朗停下了动作，目光落在了姚媗禾后面，冷淡地说道︰「我从来没喜欢过范紫曦。」 姚媗禾随着元季朗的视线转头，只见范紫曦站在档案室门口，「李魔头让我来问你们，还要多久才会整理好。」 这时候，姚媗禾再蠢也知道，那句「我从来没喜欢过范紫曦。」是说给谁听的。 「……大、大概再二十分鐘。」姚媗禾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你们可能要再快一点，李魔头的心情没有很好。」范紫曦提了个醒，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见此，元季朗直接黑了脸色。 元季朗的变化都被姚媗禾收入眼底，她不禁心里泛酸，因为，她的怀疑变成了事实，范紫曦对元季朗来说，不一样。 可是，元季朗跟范紫曦都还不知道。 那么，能不能永远都不知道呢？ *** 「裴昊呈，你待会过来找我。」刚回到办公室，设计总监就下达了命令。 范紫曦看着出外勤的几人表情都很难看，凑到某个同行的设计师身旁，问道：「『baking』那边还是不满意设计吗？」 「何止是不满意啊！裴组长做了六、七种设计都被退稿，而且还被批评地一无是处，问说要什么感觉又说不出所以然！」设计师逮到了大吐口水的机会，喋喋不休道：「一直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形容词，说什么要看起来光芒四射同时又要内敛低调，什么意思啊？这两种感觉是要怎么放在一起？要求说得具体一点，又不高兴了！总监当时脸都青了，我在旁边听得都想掀桌！也就只有裴组长还能赔着笑脸跟客户沟通，回程路上还在安慰我们不要灰心，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强大！」 范紫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作为设计师从来都不怕客户提出困难的要求，只怕客户提出的要求让人不知所云。 虽然，设计师跟客户的想法要达成一致，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事情，可是，竟然连经歷过大风大浪的总监都变了脸色，想必「baking」那边绝对不是什么善荏 可是，方才裴昊呈的表现还是跟平常没什么差别。 思及此，范紫曦拿起了手机，点开两人的聊天室视窗，上面的纪录还停留在她道谢之后，裴昊呈回传的贴图。 「你还好吗？」不对，太直白了，会问这种问题，不就是知道他不好吗？ 「别灰心！继续加油！」一整个就是事不关己的精神支持，好无力。 「不要管客户说什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好像在哄小孩，而且哪个设计师能不管客户的意见啊？ 范紫曦不知道该传什么给裴昊呈表达关心，对话框内的内容删了又删，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同为设计师，虽然很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可是，就是因为理解，才清楚这种时候什么安慰都派不上用场。 此时，裴昊呈从总监办公室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跟进去之前一模一样，平淡从容。 范紫曦将手机收了起来，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她不想再看见他表面云淡风情的样子了。 更何况，隔着萤幕，再温暖的文字都会失去温度。 午休时间一到，裴昊呈就立刻离开了办公室，范紫曦连忙跟在他身后，一路跟到了天台，看着他拿出香菸，正准备用打火机点燃菸头时，突然问道：「不介意我抽菸吧？」 范紫曦先愣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之后，又说道：「组长的菸癮很大吗？」 「我没有菸癮，只是烦闷的时候会想抽菸。」裴昊呈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微笑着说道。 「……我们系上每学期都要做专题，每次主题都不一样，有一次是產学合作，请来了不同的厂商要求我们做產品的包装设计，因为是第一次接触真正的『客户』，所以，大家都很兴奋、很激动，卯足了全力在做设计，期间也跟客户沟通了无数次，期末还举行了成果发表会，但是，我们那组的设计，最后没有被对应的厂商採用，更准确来说，那位客户没有採用任何一组的设计。」范紫曦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很失望，但是，并没有气馁，毕竟，学生作品不成熟，没获得客户青睞很正常。可是，几个月后，某个组员发现那位厂商新上市的產品包装，简直就是当初我们这组跟另一组的设计大拼盘，当时我们都很生气，闹到了系主任那边，主任只说了一句：『这种程度的借鑑，算不上是抄袭。』就强行压下了我们的抗议。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世上的混蛋还真多。」 叨叨絮絮地说了一大堆，范紫曦不安的望着裴昊呈，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你安慰人的方式很特别。」裴昊呈显然是听懂了，掛在嘴边的笑容终于有了裂痕，眼角不自觉地流露出疲惫。 「抱歉……我不太会安慰人。」范紫曦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但是，总觉得还是说些什么比较好。」 「不用道歉，起码你还来安慰我了。」裴昊呈又吸了一口菸，有些无奈地说道：「刚才总监甚至跟我说：『如果做六、七种设计客户都不满意，那你就给我做六、七十种，要是客户还不满意，那就做六、七百种，反正，给我做到客户满意为止！』当时，我真想叫他自己去做，可是，转念一想，经理大概也给了他不少压力，毕竟，上面是真的很重视这个案子。」 「……组长，我太佩服你了。都这样了还能站在总监的立场去思考。」范紫曦不认同地撇了撇嘴。 「要是不这样想，我可能会揍他一拳也说不定。」裴昊呈捻熄了香烟，拍了拍手，打趣道：「到时候你可能就要在医院或警局安慰我了。」 「组长，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有暴力倾向呢？」范紫曦心里的大石稍微变轻了一点，裴昊呈还能开玩笑，就代表心情已经逐渐调节过来了。 「放心，我不会打安慰我的人的。」裴昊呈伸了伸懒腰，走向了楼梯口，「去吃饭吧！不然要饿到下班了。」 *** 「姐姐！」 范紫曦刚走出电梯，正在思考是要等雨停，还是直接骑车回家，一个女孩突然边喊边衝进她的怀里，双手还紧紧地圈住她的腰。 「等、等一下……你是……」范紫曦下意识地想推开女孩，但是，在看清对方的脸后，停下了动作，「……季蕓？」来人是元季朗的妹妹，元季蕓。 「姐姐认出我啦！太好了，我还担心那么久没见，姐姐会忘记我呢！我好想你！」元季蕓很高兴，抱着范紫曦又蹦又跳。 「呃……季蕓你怎么会在这里？」范紫曦被元季蕓弄得很混乱。 「外面不是下雨吗？我来给二哥送伞。」元季蕓指着手中的雨伞，一脸得意的解释道：「本来是妈妈要来的，不过我自告奋勇啦！之前二哥在滑手机的时候，我偷看到公司群组里有姐姐的名字，所以，我就想说来公司也许能看到姐姐，所以，我就来啦！果然真的见到姐姐了！」 「元季朗知道你会过来吗？」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范紫曦直击重点。 「应该知道吧！我来之前有传讯息给他，我看他回了没有。」元季蕓在包包里翻了又翻，几秒后，苦丧着脸说道：「姐姐，我赶着出门就忘记带手机了……这样我就找不到二哥了，怎么办？」话落，眼眶都红了。 元季蕓跟元季朗相差七岁，今年国中刚毕业，两人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因为跟兄长们年龄差距颇大，又是唯一的女儿，所以，从小就受尽疼爱，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养成了天真烂漫的个性，也因此，一直不太懂得处理危急情况。 范紫曦一直是这么理解元季蕓的，不过，真实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别紧张，我刚才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好像还没走，我现在打给他看看。」范紫曦熟练地安抚元季蕓，边说边准备掏出手机。 此时，元季朗正好从旁边的电梯走出来，「……季蕓？你怎么来了？」 第七章 「二哥！我来给你送伞啦！」元季蕓蹦蹦跳跳地扑进元季朗怀里，「我忘记带手机了，刚才姐姐本来要帮我联络你呢！」 元季朗挑了挑眉，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自家妹妹装出这一副「纯真善良」的模样的时候，肯定有什么企图。 「既然元季朗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范紫曦不想跟元季朗说话。 「姐姐要走了吗？」元季蕓连忙抓住范紫曦的衣角，抿着唇可怜兮兮地说道：「姐姐不能陪我吃饭吗？我们那么久没见了……。」 范紫曦心头一软，正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元季蕓，元季朗却率先出声了，他拉过元季蕓，「下次再吃饭吧！我刚才看天气预报，晚一点雨会下得更大，现在不回家就麻烦了。」他胡诌的，儘管这是个不错的修復关係的机会，但是，他得先弄清楚元季蕓到底想要干嘛，免得她想一齣是一齣，打得他措手不及。 「好吧……姐姐下次再见！」元季蕓不甘愿地嘟起嘴巴，朝范紫曦挥了挥手。 「下次见，回家路上要小心喔！」范紫曦微笑着叮嘱道。 ＊＊＊ 在等待捷运的间隙，元季蕓从包包中拿出了手机，说道：「把姐姐的line转给我。」 「……我不是她好友。」元季朗双手还胸，问道：「你不是没带手机吗？」 元季蕓瞪大了眼睛，装成惊讶状，「你真的相信啊？」 「就是不相信才把你拉回家。」元季朗皱着眉，他一直拿这个跳脱的妹妹没办法，「你到底想干嘛？」 「你弄丢了我的嫂嫂，我要帮你追回来啊！」元季蕓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善良无公害。 「范紫曦不是你嫂嫂。」元季朗瞪了元季蕓一眼，纠正道。 「那你是承认自己把她弄丢囉？」元季蕓挑眉，直白地问道。 「我没有把她弄丢，是我捨弃了她。」元季朗这句话，不是逞强不想承认，而是，确切地描述事实。 「所以现在连line的好友都加不上也是活该啦！」元季蕓还不客气地奚落，她的胳膊往外弯得很彻底，「姐姐真可怜，遇到你这个渣男。」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她？」还有范紫曦对元季蕓的态度，也让元季朗一直都很困惑，少时的范紫曦骄傲得像隻眼睛长在头顶的孔雀，对谁都不太客气，即使是他，在最初接触的时候，也碰过钉子，但是，面对元季蕓，她永远都是温柔知心的姐姐模样。 「因为她对我好，跟我是你妹妹这件事无关。」元季蕓收回了没心没肺的笑容，正色道。 作为元季朗的妹妹，元季蕓自然是他的爱慕者的头号巴结对象。 她讨厌那些人别有目地的示好，更讨厌那些人佯装的善良嘴脸。 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把她当成笨蛋，以为她分不清楚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唯有范紫曦对她好，是没有其他原因的。 元季蕓第一次见到范紫曦的时候，她才九岁，还是个动不动就爱哭爱闹的孩子。 当时，元季朗跟范紫曦的高中正在举办园游会，校内开放外宾，元季蕓跟着妈妈来帮元季朗捧场，却不小心走散，她永远记得自己在走廊上大哭，周遭围了很多人，却只有范紫曦走上前关心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得知她跟妈妈走散之后，范紫曦牵着她的手，带她到广播站，帮她买了糖果饼乾跟饮料，陪她玩游戏，一直玩到元季朗衝衝忙忙地跑到广播站找她。 那时候范紫曦才知道元季蕓是元季朗的妹妹， 而范紫曦跟元季朗也没有因此变得熟络，若不是后来元季朗有意接近，或许两人高中三年都会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同窗关係。 「我之前一度以为，姐姐能治一治你花心的毛病。」元季蕓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后来才发现，是我想太多了。」理想总是很丰满，而现实总是很骨感。 「的确是你想太多。」元季朗附和道。 「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元季蕓促狭地笑了笑，「重逢之后，姐姐完全不搭理你，还要举报你骚扰她，甚至还说了『跟你无关』这种话，应该多少让你看待她的方式，有了变化吧？」 「你怎么知道这些！」元季朗压根没跟别人说过。 「既然都已经把日记锁在柜子里了，那怎么不把钥匙藏好呢？」元季蕓对着元季朗做了个鬼脸之后，认真地问道：「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姐姐？」 「……你觉得呢？」元季朗不想回答，反问道。 「……自己想！」元季蕓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说道：「渣男！」她本来以为笨蛋哥哥终于开窍，没想到，还是一样。 ＊＊＊ 范紫曦一早来到办公室，就看见裴昊呈趴在桌上，睡得很不安稳。 裴昊呈的衣服跟昨天一样，可见他根本没回家，直接睡在了办公室。 这个时间的办公室还没有别人，于是，范紫曦躡手躡脚地走到裴昊呈身边，想叫醒他，让他可以在上班前稍微梳洗一下，再吃个早餐。 范紫曦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越是接近裴昊呈，他眼下的乌青就越明显，让她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怎么连睡觉都皱着眉头？ 范紫曦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裴昊呈的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要是可以帮他抚平就好了。 很多时候，范紫曦感觉裴昊呈不只比她大了三岁，他太可靠、太成熟，无论多么困难的工作交到他手里，都做得完美无瑕，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也是人，也会想哭，也会累，他只有二十五岁。 「你在干嘛？」元季朗刚进门，就撞见了这副景象。 闻言，范紫曦连忙收回了手，脸红得像隻偷腥被抓住的猫咪，还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没什么。」 裴昊呈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问道：「现在几点了？」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伸懒腰。 「八点四十六分。」范紫曦刻意转过身看时鐘，想要掩饰自己脸上慌乱的表情，「应该还来得及去买早餐。」公司楼下就有早餐店，很多员工都会去那里买。 「那我得快一点了。」话音未落，裴昊呈便起身出门了。 办公室又恢復成一片静默。 范紫曦走回了座位，一边吃早餐一边滑手机，完全将元季朗当成了透明人。 实际上，她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刚才的行为太容易让人想歪了，完全就是一个变态才会做得事情。 可是，这种时候越是激动就表示越心虚，所以，她努力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绝对不能让元季朗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他会上纲上线的。 「……季蕓说想要你的line。」元季朗确实动过威胁的念头，但是，很快就放弃了，要对付范紫曦，强硬的手段还不如搬出妹妹管用。 果不其然，范紫曦立刻就回话了，「你把她的手机号码给我。」 范紫曦的差别待遇让元季朗不太高兴，对他就是无话可说，对元季蕓的要求就那么积极嚮应。 「我没有她的号码。」元季朗当然有，只是不想说。 范紫曦用一脸「你怎么连你妹妹的手机号码都没有？」的疑惑表情，说道：「那你把我的号码给她吧。公司的通讯录上面就有。」语毕，又继续低头吃早餐。 寧愿用这么迂回的方式，也不愿意通过他用line转好友就对了，「她说她没搜到。」这句话当然也是谎言。 「怎么可能？」范紫曦点开了line的好友列表，「明明就有加到啊。」 谎言被拆穿的元季朗脸色有点难看，他不自然地说道：「可能……第二次才搜到吧！」 元季朗原本以为会接到范紫曦的责难，可是并没有，因为范紫曦顾着跟元季蕓传line，彻底忽视了他的存在。 元季朗知道范紫曦一直很宠元季蕓，几乎将她当成亲生妹妹一样疼爱，要不是三年前十二岁的元季蕓还没有手机，他又强行要求元季蕓不要再联络范紫曦，她们也不会断联。 同样是被动断联后久别重逢，对他就是不理不睬，对元季蕓就是热烈回应，不会太双重标准吗？ 元季朗不大高兴，曾经范紫曦就算重视元季蕓，也没有把他往后排啊！ 可悲的是，他现在还必须透过元季蕓，来了解范紫曦心里的想法。 元季朗传了讯息给元季蕓，「你们在聊什么？」 「什么都聊，除了你。」很快就得到了回覆。 「你不是要帮我吗？」 「在你想清楚之前，不帮！」后续还传了好几个惊叹号跟吐舌头的贴图。 元季朗自知理亏，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能多跟她聊聊我吗？」 「要聊什么？聊你的多情、花心还是风流？聊这几年有多少女人前仆后继地追着你跑吗？」 一连三个问题，把元季朗气得七窍生烟，「你就不能聊一些优点吗？」 「你有什么优点？」 元季朗不需要看到元季蕓，就知道她现在肯定笑得很猖狂，而且试图把他气出病来。 他还没来得及回覆，对面又传了讯息，「喔我知道了！你的优点就是不会让任何女人感到寂寞。」 元季朗突然有点想念十二岁的元季蕓了，虽然跟现在一样不可爱，起码还听话。 第八章 早上的办公室通常都很安静，因为大家都还处于刚睡醒的状态，反应都有点迟钝，「你们有打算认真做ppt吗？设计系唸了那么久，怎么连ppt都不会做？」 但是，今天却是个例外，因为，李臻涵一上班就开始骂人了。 鉴于「baking」案子的进度不够乐观，总监为了让裴昊呈可以将全部的心力放在上面，暂时将教育实习生的工作，全都转给了李臻涵。 工作量突然增加，李臻涵自然是不乐意的，却苦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将火都撒在元季朗跟姚媗禾身上。 「你们也真够厉害啊？两个人都做得乱七八糟就算了，错误还不带重复的，怎么，还讨论过吗？」 到底是做得有多糟……有必要咆哮吗？ 范紫曦发现有几个设计师拿出了耳塞，以杜绝「噪音」，不禁感叹薑还是老得辣，准备得太周全了。 改天她也要买一副放在抽屉里，以防万一。 范紫曦缺德地想着，李臻涵其实根本不必担心被开除，就她那个大嗓门，哪怕失业了，还可以到菜市场摆地摊叫卖，声量绝对荣登菜市场之冠，隔壁欧巴桑拿着喇叭都比不过她赤手空拳向天大喊。 就在范紫曦神游之际，元季朗跟姚媗禾拿着笔电，双双走到她面前。 「怎么了？」被骂完了不回去改ppt，跑来她这里干嘛？ 「李魔头说你的ppt都做得很好，叫我们来问你要怎么改。」姚媗禾边说边抽泣，眼眶红得像隻兔子。 「……那你们谁要先来？」范紫曦没好气地问道。 发洩完了就把工作扔给别人，果然是李臻涵的作风。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元季朗先将自己的ppt从笔电中叫了出来。 「两个人都过来一起听，不要改了这个又错了那个。」范紫曦招了招手，让两人站到自己的身边，「元季朗你的问题是不够整齐，每一页标题都要在同一个位置；内容的字型大小都要一样，不要因为觉得很空或很挤就改大小，同样参数不同时间的表格，要放在同一页，才能直观的比较，你放在不同页，别人看这一页，还要记得上一页的表格，太麻烦了。懂了吗？」 元季朗并没有仔细在听范紫曦说话，他被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吸引了目光，他一直都不太喜欢女孩子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很没精神，因为他的喜好，以前范紫曦总是扎着马尾，从来没将头发放下来过，而他也从来没问过她，到底喜不喜欢那样的造型，甚至根本没仔细注意过她的头发。 现在仔细想想，在两人开始曖昧之前，范紫曦似乎比较偏爱散着头发的造型。 「元季朗，你有在听吗？」范紫曦没得到回应，又问了一次，「元季朗，你有听到我说得话吗？」 姚媗禾赶紧扯了扯元季朗的衣袖。 「啊？」元季朗如梦初醒，点头如捣蒜，「有，听懂了。」 「……接下来换媗禾，」范紫曦也不想追究元季朗晃神的问题，她只负责教，有没有好好学就是个人问题了，「你的版面太花了，背景要选简洁的，顏色不用太多，特效要用在刀口上，不然ppt会跑得很慢。文字太多了，ppt上放重点就可以了，其他内容就由提报者口述。必要的地方用功能图表达，会比文字来得更浅显易懂，明白吗？」 「明白，那我们回去改了。」姚媗禾连忙点头，收好笔电，拉着元季朗就要走，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姚媗禾很着急，因为元季朗一直盯着范紫曦看，用一种她从没看过的眼神，盛装着太过复杂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大约元季朗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可是，姚媗禾看得很清楚，元季朗已经动摇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认识他一年以来，他身边的女孩来来去去那么多，也不是没有比范紫曦更优秀、更漂亮的，可是，始终没有人可以撼动他的心。 如果是后来的女孩也就罢了，为什么是已经被他拋弃在过去的范紫曦呢？ 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动摇呢？ *** 范紫曦的工作早就做完了，东西也收拾好了，离真正下班也就差一个打卡的动作，但是，她还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 直到分针指向四，范紫曦叹了一口气，走到裴昊呈面前，问道；「裴组长，你今天也要通宵加班吗？」 「不一定，看状况。」裴昊呈的视线彷彿固定在电脑上，「不过应该至少会弄到十一、二点吧，怎么了？」 「那我帮你买晚餐好吗？」因为没办法分摊他的工作跟压力，所以，希望至少可以帮上这种程度的小忙，「这样你就不用再特地出去一趟了。」 「那就太好了，其实，我昨天懒得动，就乾脆没吃晚餐了。」裴昊呈终于将视线转到范紫曦身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组长，饭还是要照常吃的。」范紫曦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又问道；「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裴昊呈的口味跟个性一样随和。 「知道了。」范紫曦边说边走出了办公室，却发现姚媗禾还站在门后，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看见范紫曦，姚媗禾立刻衝上前，「我……我想问你……关于季朗……」她很焦虑，急于得到确定的答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 「关于我们的事情，你不是问过他了吗？」之前两人的对话，范紫曦有听到。 「可是……」姚媗禾皱着眉头，犹豫地抿了抿唇，说道：「我觉得他说得不是实话。」 「他说得就是实话。」范紫曦正色道。 「可是……」姚媗禾想反驳，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媗禾，你听我说，如果你工作上有任何问题，我都很乐意帮忙，可是，如果你想问关于元季朗的事情，」范紫曦顿了顿，仔细斟酌了措辞，才又开口说道：「那是我的隐私。」 太多人问过关于她和元季朗的事情，无论她愿不愿意，总有人逼着她回忆过去。 她无法完全和过去切割，一如时光无法倒转，让她重新做一次选择。 明明想忘记的，明明想让记忆烂在角落里，却一而再、再而三被提及，没人问过她是否愿意。 「对不起，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是，」姚媗禾急切地抓着范紫曦的手臂，圆亮的双眼蒙上一层薄雾，囁嚅地问道：「能不能，至少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但是，我不一定会回答。」范紫曦不想多费力气去纠结，于是，决定先听问题再做判断。 「你现在对季朗有什么想法？」姚媗禾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冒犯，可是，她实在是太不安了，元季朗的心态摇摆不定，她猜不到，也问不出来，只好从范紫曦这一边下手。 可是，姚媗禾忘记了一个重点，恋爱需要双方同意，喜欢只要一个人就能成立。 「没什么想法。」范紫曦说完就想走，可是，姚媗禾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她很无奈，只好再补充道：「无论我跟元季朗过去是什么关係，现在就只是同事而已，以后也不可能发展出其他关係，这就是答案，现在，我可以走了吗？」她对元季朗已经没有感情了，剩下的只有关于过去的恐惧。 等到元季朗的实习期结束，她和他，就是陌路人了。 姚媗禾不情不愿地放开了范紫曦。 范紫曦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可是，姚媗禾还是觉得很不安。 *** 裴昊呈接过了便当，关切地问道：「你的脸色很难看，发生了什么事吗？」儘管范紫曦尽力隐瞒了，还是被裴昊呈发现了。 「没事。」范紫曦摇了摇头。 并不是能够轻易说出口的事情，除了心理医生以外，她不想让现在在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哪怕她无法割捨过去，也不愿意现在跟过去有所牵扯。 「好吧。」裴昊呈看得出来，范紫曦不想提，「不过如果你心情不太好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专属于设计师的恢復方法。」 专属于设计师的方法？ 范紫曦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方法啊？」该不会是毒哑客户，让他们全部闭嘴吧……那确实是很棒的方法。 「你先闭上眼睛，想像一下，」裴昊呈故作神秘地说道：「你工作到一半，电脑突然报废，明天就要跟客户提报，而且里面的东西全都没有备份，送去资料救援公司花掉一个月的薪水之后，什么都没有救回来！」 「这是哪门子的恢復方法啊！」范紫曦觉得自己被晃点了，这种事情对设计师来说大概相当于世界毁灭，别说恢復心情了，不去撞墙就很好了。 「你别心急，我还没说完，」裴昊呈慢悠悠地摆了摆手，说道：「想像完这些之后，再对比一下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惨，心情有没有好很多？」 原来是以毒攻毒，「组长，你说的这个方法很烂耶！」 「可是你笑了啊。」裴昊呈耸了耸肩，从抽屉里摸出了巧克力给范紫曦，「如果上一个方法不管用，那再告诉你一个我的独门疗法，没有什么是一个巧克力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个。」话落，他又拿出了一个巧克力放到范紫曦的掌心。 范紫曦其实不怎么吃甜食，但是，如果是裴昊呈给的，她想，自己一定会吃得很开心。 第九章 「你要去哪里？」元季朗刚从房间走出来，就看见元季蕓蹲在鞋柜旁边穿鞋。 元季蕓朝他眨了眨眼，调皮地笑道：「猜猜看啊！」 「没兴趣，爱说不说。」元季朗摆了摆手，说道：「反正你也不可能去做什么坏事。」 「我要跟姐姐去看电影！」元季蕓本来打算炫耀的，没想到元季朗这么不捧场，于是，故意朝他做了个鬼脸，「这下有兴趣了吧？可惜啊，就算你再羡慕我也不会让你跟的。」 不让他跟？这种行为还需要获得允许吗？ 元季蕓前脚刚出门，元季朗后脚就跟出去了。 当元季蕓在电影院门口看到元季朗的时候，她恨不得把他压在地上暴揍一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不是力气跟身高都不上，她早就给他一拳了。 「为了保障未成年妹妹的安全，所以我来了。」元季朗双手一摊，一副不情愿的表情，眼神里却写着「你奈我何」的得意。 上次被元季蕓倒打一耙，这一次，总算扳回一城了。 「跟踪就跟踪！说得那么好听干嘛？」元季蕓被气得牙痒痒，直接扭过头不打算搭理他，逕自跑去找范紫曦。 「姐姐，二哥他好奸诈，偷偷跟来了。」元季蕓一见到范紫曦，立刻告「御状」。 元季朗也不太在意，很自然地站在了元季蕓身后，颇有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即视感。 范紫曦的笑容凝结了几秒，然后，又恢復成了正常表情，说道：「先去排队买票吧。」 根据这阵子的观察，元季朗总结出了经验，范紫曦通常都会选择忽略他，但是，在有第三者的前提之下，她不太可能对他摆脸色，虽然有点疏离，不过，至少不会像独处一样排斥他。 此刻的范紫曦就是个勉强维持体面的成年人，不像少女时代的她，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元季朗看着很不顺眼，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然而，若不是这样，他也没办法利用元季蕓接近她。 「姐姐，我想看那个。」元季蕓指着一旁墙上的宣传海报。 「好啊。」范紫曦瞥了眼海报，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们本来是打算看动作片的，不过，元季朗的出现打乱了原订计画，元季蕓怎么也嚥不下这口气，所以，她临时决定要改看恐怖片。 因为，元季朗对恐怖片的抵抗力几乎为零。 「你们要看哪一部？」元季朗还不知道大难临头，询问道。 「那部啊！听说是最近很有名的恐怖片喔！」元季蕓指着海报兴奋地说道，「二哥最喜欢恐怖片了，对吧？」 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元季蕓说得根本就是反话。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元季朗再怎么抗拒，也只能跟着她们走进影厅。 *** 「哈、哈、哈、哈、哈，二哥你好夸张，后半段全程闭着眼睛，还是被吓得好惨。」大仇得报的元季蕓笑得非常夸张，她第一次觉得恐怖片比喜剧片还要搞笑。 一旁的范紫曦忍俊不住，掩嘴窃笑。 「很高兴我娱乐了你。」被吓得大汗淋漓还眼眶泛泪的元季朗气不打一处来。 元季蕓没打算轻易放过元季朗，继续说道：「好几次只有音效很恐怖，画面根本还好，你就一直乱叫，整个影厅的人都在看你。」 这不是妹妹，分明就是冤家，「你们接下来打算要做什么？」元季朗彻底没輒了，只好转移话题。 闻言，范紫曦眉头微皱，她们本来打算要去吃饭，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跟元季朗面对面吃饭。 之所以可以接受一起看电影，是因为元季蕓坐在两人中间，而且观影过程不需要交流，但是，那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啊！」元季蕓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惊呼道：「二哥，妈妈去上班之前有跟我说，家里的垃圾一定要倒喔！垃圾车五点就来了，现在回家时间差不多。」 「垃圾可以明天再倒啊。」元季朗也不傻，知道那肯定是元季蕓胡诌的。 「明天再倒就会长虫啦！现在天气这么热！」元季蕓故作紧张地说道：「有些东西还是赶紧丢掉比较好吧！如果一直放在『柜子』里，容易发生『意外』喔！妈妈知道了会很生气的！」她刻意加重了几个字的读音，意在提醒元季朗，她知道他的日记藏在哪边，而且，他的日记很有可能会发生一些「意外」。 像是意外被妈妈看到之类的。 「……那好吧，我们现在回家吧。」他错了，这不是冤家，是仇家。 「姐姐再见！」元季蕓笑得很甜，亲暱地说道：「下次再一起吃饭喔！」 「再见，下次姐姐再带你去吃好吃的。」范紫曦知道元季蕓是考虑了她的心情，才会胡乱编理由只为了提早回家，心里顿时觉得很温暖。 哪怕人事已非，总有些感情数年如一日。 *** 一回到家，元季蕓就将包包摔到桌上，怒不可遏地说道：「元季朗，我警告你，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这次就算了，要是再发生第二次，我跟你没完！姐姐会为了我容忍你，但是我不会！」 「腿长在我身上，你能拿我怎么办？」元季朗一派轻松地坐到沙发上，十足十的无赖模样。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要利用我才能靠近姐姐。」元季蕓双手环胸，蔑视道：「我说过让你想清楚了吧？你想清楚了吗？没有！你现在就是依照本能在行动，你这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元季朗有点被震慑到了，他没想到元季蕓会这么生气。 「不是因为我偏袒姐姐才这么说，可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嘛吗？你已经放弃过一次了，凭什么认为姐姐会给你第二次伤害她的机会？」元季蕓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严肃地说道：「我拜託你，趁现在可能还来得及，好好想一想，不然，到时候，没人能帮得了你！」 好好想一想，喜欢的话，就抱持着为了过去赎罪的心情好好努力，不喜欢的话，请乾脆俐落的放手，会有更好的人来爱她。 如果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先等一等吧！等感情成熟了，总会有路可走。 悬掛于半空中不清不楚的曖昧，对于想撇清关係的范紫曦来说，无疑是一种困扰与伤害。 更何况，元季朗已经伤过范紫曦一次了。 *** 「最近过得还好吗？」依旧是熟悉的开场白，熟悉的口吻。 「好坏参半吧……」范紫曦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说道：「工作上没什么大问题。我还见到季蕓了，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爱。可是，元季朗似乎想利用她接近我。」 「季蕓……是你说过得，很疼爱的小女孩吗？」医生翻了一下病歷，找到了相对应的资料，「同时也是元季朗的妹妹，对吗？」 「嗯，但是，对我来说，季蕓就是季蕓，这跟她是谁的妹妹没关係。」很多人都知道范紫曦是独生女，可是，她其实曾经差点就有一个妹妹了，她的妈妈在生下她的时候，就已经是高龄產妇了，儘管后来费尽千辛万苦又怀孕了，可是，还是在第四个月的时候，被告知若不中止怀孕，孕妇跟胎儿都会有危险。 她刚知道妈妈肚子里有个妹妹，就要跟妹妹道别了。 「之前她主动断联，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是元季朗叫她那么做的，那时候她才十二岁，自然是哥哥要她干嘛就只能干嘛了。」范紫曦可能会生任何人的气，就是不可能会生元季蕓的气，「可是，元季朗太烦人，好好说话他不听，就算忽略他也没用，他会自己疯狂刷存在感，我又不能指着他的鼻子，叫他滚。」 「紫曦，你不需要理会他，这是你的生活，有他没他，你都是你。」医生扶了扶镜框，「上次你说过，你很担心你的上司……是叫裴昊呈，对吗？最近好一点了吗？」 按照医生的角度来说，元季朗的存在不是个大问题，在这方面，范紫曦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可是，她的情绪太容易被她在乎的人影响，连带着开心或伤心，目前看来，裴昊呈对她的影响有逐渐增加的趋势。 「组长天天通宵加班，我有点担心他身体会撑不住，但是，我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忙，顶多就是帮他买晚餐或早餐而已。」思及此，范紫曦的眼睛暗了一度，要是可以帮上更多忙，那就好了。 「既然你已经尽你所能了，那剩下的，就是他自己要努力了。」 「可是，我很担心他。」裴昊呈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深，范紫曦也就越来越担心。 「紫曦，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比起别人，要先过好自己的人生，对吗？」医生循循善诱、谆谆教诲，「但是，你的情况比我想得好多了。比起以前，进步多了，要继续保持，好吗？」 「好。」范紫曦頷首，心里很开心，这几年的努力，总算有一点点开花结果的跡象了。 第十章 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带来新的邂逅造就新的习惯。 终有一天，会覆盖旧的习惯。 八点三十分。 裴昊呈紧张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分针每向前走一格，他的脚步就变得更急躁了一些。 这阵子裴昊呈总是通宵加班，范紫曦体谅他的辛苦，于是，自告奋勇帮他买饭，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现在他没看到她，就很慌张。 范紫曦向来准时，八点三十分就会拿着早餐走进办公室，可是，她今天迟到了。 八点三十三分。 裴昊呈踱步的地方从办公室换成了电梯前面，他发给范紫曦的讯息全都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没人接，他努力说服自己，她也许是在赶路，没时间看手机，却依然无法保持镇定，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了。 八点三十五分。 裴昊呈不想等了，他决定直接到公司门口看看，毕竟，原地踏步无法解决任何事情。 他迅速地按了下楼的电梯键，眼睛几乎黏在了楼层的显示板上，巴不得电梯一秒抵达自己所在的楼层。 几秒后，电梯门开了，范紫曦就站在里面，她流了很多汗，鬓发都黏在了脸颊上，看着有些狼狈。 「组长，你要出去吗？」范紫曦愣了愣，问道。 看见范紫曦平安无事，裴昊呈提到嗓子眼的五脏六腑，通通归了位，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说你怎么还没来，本来打算要下去看看的。」 「抱歉、抱歉，今天的早餐比较特别，所以找了比较久一点。」范紫曦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问道：「现在几点了？」她顾着赶路，根本没注意时间。 「快四十分了。」裴昊呈很好奇早餐的内容，「今天的早餐是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范紫曦眨了眨眼，故作神秘道。 几分鐘后，裴昊呈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包子跟粽子，疑惑地问道：「……你认真的？」 每一个经歷过高中三年级的人，都知道包子跟粽子有着什么样的寓意。 「今天不是要去『baking』二次商谈的日子吗？」范紫曦斗志昂扬地说道：「『包粽』、『包中』，不觉得很吉利吗？……还是，组长你不吃粽子？」 裴昊呈迅速摇了摇头，澄清道：「没有，我很爱吃粽子的！」话音刚落，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得话，他拿起粽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那就好。」范紫曦松了口气，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早餐，总算没有白费。 她坐了下来，准备开始享用早餐，可是，当她把汉堡从纸盒拿出来之后，一张脸迅速皱成了酸梅模样。 「怎么了？」裴昊呈问道。 范紫曦很少做出五官幅度变化那么大的表情，所以，裴昊呈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明明就跟老闆说过不要小黄瓜了。」范紫曦一边说，一边满脸嫌弃地把小黄瓜从汉堡里面挑掉，「这家老闆是不是特别喜欢小黄瓜啊？我每次都跟他说不要放，他每次都放进去。是怕小黄瓜滞销吗？」 「可能是想治好你挑食的毛病吧。」裴昊呈打趣道。 「那他老人家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范紫曦撇了撇嘴，说道：「真可惜，我不会屈服的，该挑掉还是会挑掉。」 裴昊呈没再说话，只是一边笑着一边看着范紫曦。 范紫曦被他看得很不自在，问道：「干嘛一直看我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裴昊呈单手托腮，说道：「你很可爱。」 扑通！扑通！扑通！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很大声呢。 ＊＊＊ 在接到元季朗的晚餐邀约的时候，姚媗禾是很开心的，开心到连被李魔头骂了都不觉得委屈，她整个下午都在期待下班时间可以快点来临。 可是，当她在餐厅看见范紫曦跟裴昊呈的瞬间，就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过就是一个好用的工具。 一个元季朗拿来刺激范紫曦的工具。 「好巧啊。你们也来吃饭吗？」元季朗牵着姚媗禾的手，走上前说道：「难得来同一间餐厅，乾脆大家一起吃吧！」语毕，也不管两人是否答应，直接拉着姚媗禾坐到了对面的位置。 范紫曦本来想直接起身走人，但是，考虑到这顿饭是裴昊呈为了感谢她这阵子的帮忙，顺便庆祝他的设计终于被「baking」採用，她就怎么无法做出让裴昊呈不好做人的行为。 「媗禾，你嘴角旁边沾到酱汁了。」元季朗拿着卫生纸替姚媗禾擦拭，动作轻柔地向是在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谢谢。」姚媗禾眼神有些闪躲，儘管元季朗那么温柔，她却一点都没有被宠爱的感觉，因为她很清楚，这些行为都是做给范紫曦看的。 这些柔情蜜意，都是演出来的。 「媗禾，这碗汤我已经吹凉了，给你喝吧。」为了避免姚媗禾烫到，元季朗还亲自对换了两人的汤碗。 「谢谢。」姚媗禾低着头，她不想让范紫曦看见自己眼眶旁边的泪花。 没有女人想在情敌面前示弱。 「媗禾，这一份我切好了，跟你换吧。」元季朗跟姚媗禾点了同样的主餐，殷勤倍至地帮她将牛排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状。 「不用了……」姚媗禾想要拒绝，可是，元季朗却强硬地交换了两人的餐盘。 席间的气氛很压抑。 元季朗不断地献殷勤，姚媗禾表现得忐忑不安，裴昊呈的眉头从后半段开始就没松开过，至于范紫曦，她快吐了，被噁心到想吐了。 元季朗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藉由善待某个女生，去刺激其他女生，不过，他通常不会做得太明显，起码，以前被他利用的女生，都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然而，姚媗禾现在的脸色非常糟糕。 就是为了演这齣戏码，才会厚脸皮地坐到他们对面吗？ 太噁心了。 「我去一下厕所。」胃里的东西好像在翻滚，范紫曦需要稍微透气一下。 ＊＊＊ 「走吧。」 范紫曦没想到裴昊呈会在厕所外面等她，「去哪里？」 「我送你回家啊。」裴昊呈说道。 「……甜点跟饮料不是还没有上吗？」范紫曦记得她离席之前，前一道菜才刚撤下去。 「可是你吃得不开心啊，所以，我们先走吧。」裴昊呈早就计画好了，「包包我已经拜託服务生去拿了，帐也结好了。」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明天还是要在公司见面的，她是无所谓，但是，裴昊呈是上司，立场就比较微妙了。 「别想太多，」裴昊呈笑了笑，醇厚的嗓音似是微风拂过，「紫曦，你才二十二岁，任性一点没关係，凡事都顾全大局，会很累的。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我不觉得辛苦。」裴昊呈的话语很动听，可是，范紫曦还是在逞强。 十九岁之后，她再也不敢任性了，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因为情绪使然，造就另一个需要耗费长久的心力，才能弥补的过错。 「可是，」裴昊呈微微蹲下，与她平视，「我觉得太辛苦了。」 主语是「我」，内容却是在指范紫曦。 他心疼她。 范紫曦还是实习生的时候，裴昊呈就注意到她「识大体」的习惯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很有名。 几乎可以说是设计师们的话题中心。 每年寒暑假，公司都会招聘几名实习生，实习生通常都是由部门组长来教育，而范紫曦是几年以来，唯一没有被李臻涵骂哭的实习生。 裴昊呈之前是按件计费的自由设计师，后来被现在的公司挖角了，一年前，他刚进公司，听到同事在讨论范紫曦，只觉得他们有点大惊小怪，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哭呢？ 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李臻涵骂人太难听，严重时会上升人身攻击，连正式的设计师都可能被她骂到偷偷抹眼泪，更何况是根本还没出社会的实习生。 可是，范紫曦真的一次都没哭过，办公室里甚至还有人偷偷观察，她是不是有在背地里哭过，但是，真的一次都没有。 也有人猜测过，她只是还没爆发而已，毕竟，从前也不是没有实习生忍耐到最后，直接跟李臻涵吵了起来，或者乾脆转身走人。 但是，以上种种猜测，都没有在范紫曦身上验证过，甚至，连李臻涵也渐渐地不会朝她发脾气了，虽然对她的态度依旧称不上多好，但是，总比对待其他实习生和善得多。 后来，有人实在太好奇了，主动跑去问她：「你都不会觉得委屈或难过吗？」 她的答案成熟得不像一个大学生，「当然会啊，但是，工作比个人情绪更重要。」 吵架没有用，哭泣也没有用，工作做好才是重点。 这句话，很多人都懂，但是，要真的落实到生活上，是很困难的。 人毕竟是感情的生物，但是，范紫曦选择压抑了本性。 她好像习惯事事都站在了大局上面思考，忘记了，偶尔任性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范紫曦，太让裴昊呈心疼了。 第十一章 姚媗禾喜欢元季朗。 从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了。 姚媗禾跟元季朗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不是教室，而是楼梯。 那天，姚媗禾睡过头了，急着去上课，跑上楼梯的时候一不小心踩空，整个人连带着包包一同滚了下来，所幸，身上只留下了一些小擦伤。 那时候，周遭也没什么人，没有人看见她，她本来应该庆幸没人看见自己的糗态，可是，那一刻，她只想哭，因为身上好痛，因为睡过了头，因为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因为有太多不顺利了。 她的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也发生过得，明明都只是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可是，她就是想哭。 就在此时，元季朗出现了。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大地，温柔至极。 当时的元季朗逆着光，姚媗禾抬头时，没看清楚他的长相，只觉得夏日的烈阳照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刺眼，比秋日的夕阳还柔和。 元季朗蹲了下来，对着她露出了笑容，轻声说道：「我帮你。」 那是姚媗禾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笑容了。 一见钟情，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之后发现元季朗是转学生的时候，姚媗禾顿时觉得，那天早上所有的不顺利，或许，都是为了遇见他也说不定。 姚媗禾在心里为两人编造命中注定的剧本，她是女主角，元季朗是男主角。 他和她相遇、相知、相惜，然后用最浪漫的方式一同坠入爱河。 然而，现实用残忍地撕碎了她的幻想。 元季朗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花心、滥情、风流，就像是为他量身订作的形容词一样。 可是，还是有很多女生如同飞蛾扑火般聚集到他的身边，姚媗禾就是其中之一。 元季朗渣得明明白白，他没想过隐瞒，大辣辣地摆出「我就是渣男」的姿态，到处留情，却不给名分。 这样反而更吸引人了。 太多女生都作过「风流倜儻、阅人无数的帅哥，在遇见自己之后，终于懂得什么叫做『爱』，懂得从一而终」的美好梦想。 姚媗禾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时间一久，梦也就醒了。 元季朗身边有那么多女生，每一个都以为自己会是「特别的存在」，可是，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成功坐到女朋友的宝座上。 于是，姚媗禾改变了目标，无法成为元季朗的「女朋友」，那么，就要成为「待在他身边最久的女人。」 可是，这样委曲求全的选择，是有前提的，那个前提就是，元季朗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然而，如今，这个前提似乎快要被打破了……。 「季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从餐厅走出来之后，姚媗禾再也忍不住了，她心里有太多疑问，需要元季朗来解答。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呢？ 「怎么了？」元季朗安抚地摸了摸姚媗禾的头，说道︰「我以前不是也常常这样做吗？」语气是那么地理所当然，一点也不会愧疚。 在元季朗的认知里面，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次不一样，季朗，你做得太烂了。」姚媗禾被气哭了，她有些歇斯底里的说道︰「以前，被你利用的女孩，再怎么说还是得到了你的温柔，可是，这一次呢？你明摆着就是把我当成工具，不是吗？你看着我的眼神，根本就不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知道吗？」 元季朗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确实利用了她，来达成自己的计画，而且，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然而，他还是没有道歉。 「还有，你真的觉得范紫曦有被你刺激到吗？我看她只觉得噁心！季朗，你醒一醒好不好？范紫曦她现在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就算她以前喜欢过你，也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季朗，能不能，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不堪？」姚媗禾环住了元季朗的腰，靠在他的胸膛里，「季朗，我求求你，不要再去想范紫曦了好不好？变回之前的季朗好不好？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无论你身边有多少女生，我都不在乎。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她的语气那么虔诚，近乎哀求。 可是，元季朗听不进去。 或者该说，他无法接受范紫曦不喜欢他的事实。 元季朗推开了姚媗禾，冷然道︰「你可以离开，我不在乎。」 话落，他转身离开了。 不管姚媗禾哭得多么悽惨，元季朗都没有回头。 *** 为什么是范紫曦呢？ 是谁也不该是她啊！几年前就被判出局的人，凭什么返场呢？ 这不公平！ 已经离开的人就不要再回来了！ 要是范紫曦消失了，该有多好？ 姚媗禾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是，她实在很难压抑自己的情绪，每天上班都会看到范紫曦跟元季朗，每次见到范紫曦，她就会想起那一晚的画面，她都哭成那样了，元季朗还是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跟元季朗也好几天没说话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能让事情继续糟糕下去了。 姚媗禾找上了范紫曦，「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范紫曦不着痕跡地往后退了几步，现在的姚媗禾，让她觉得很危险。 「告诉季朗你不喜欢他，以后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他。」姚媗禾的逻辑很简单，如果元季朗不愿意接受事实，那么，就让当事人去告诉他真正的答案。 「为什么？」儘管是事实，范紫曦也没打算去做这种荒唐的事情。 「因为季朗喜欢你！所以，他不愿意接受你已经不喜欢他了！」姚媗禾的声调一下子提高了，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阴鷲，「我告诉他真相，他却要我离开！他听不进我说得话，所以，你去说！」 姚媗禾一直是小女孩个性，有点小任性，偶尔会耍赖，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可爱善良的，然而，如今的她，就像是被嫉妒扭曲了脸庞，变得面目可憎。 「我拒绝。」范紫曦不想再跟元季朗有任何牵扯。 「为什么？」姚媗禾大惊失色，她以为范紫曦一定会帮她。 「因为，你说得一切，都跟我没有关係。」 无论元季朗是不是真的喜欢她，都跟她没关係。 无论元季朗有没有要姚媗禾离开，也跟她没有关係。 就算没有她，姚媗禾也不可能在元季朗身边待得太久，元季朗迟早会要姚媗禾离开，因为，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无情，而且不懂得何谓「珍惜」。 然而，范紫曦没有想到，姚媗禾根本不懂，或者说不想去懂这些道理。 *** 「奇怪……跑去哪里了？」范紫曦将桌面跟抽屉里里外外找了很多遍，还是没有看到随身碟。 裴昊呈见状，问道︰「紫曦，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随身碟。」范紫曦乾脆把脸贴到地上，想看看是不是掉到桌子下面了，「我去厕所之前还在桌上的。」 「你的随身碟长什么样子？」裴昊呈提醒道︰「口袋跟钱包都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范紫曦一发现东西不见，就四处翻过了，「就是黑色、长长小小的一个，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124g。」 没有特殊造型可供辨认，那就更难找了。 「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裴昊呈想先知道随身碟里面的内容，如果是公司资料就麻烦了，「有没有备份？」 「转正用的作品集。我昨天做完已经很晚了，想说今天来公司再备份。」范紫曦此时恨不得穿越时空，去叫昨天的自己赶紧备份。 那个作品集可是她的心血结晶啊！ 就这么不见了？ 「你再找找看，厕所跟茶水间也去找找看。我去问问看其他人有没有看到。之后我会跟清洁部门说，请他们晚上打扫的时候，注意看看有没有扫到你的随身碟。」裴昊呈轻轻地拍了拍范紫曦的背，柔声道︰「不要太紧张，也许你只是忘在某个地方了。」 要是真的找不到，裴昊呈打算去拜託总监，延长缴交的期限。 不过，他不会告诉范紫曦，因为，他清楚范紫曦不会接受的，不但不会接受，还会拼命在期限之前将作品集赶出来。 儘管知道她肯定做得到，他还是期望可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让她别那么辛苦。 姚媗禾听着两人的谈话，手不禁抖了起来，下意识地瞄了眼包包里的夹层。 其实，她捡到了范紫曦的随身碟。 她本来想立刻还给范紫曦的，可是，在听见那个随身碟里面，装着转正用的作品集的时候，她犹豫了。 再回过神的时候，随身碟已经被她放进自己的包包里了。 只是作品集而已，范紫曦重做就好了，就算需要费很多功夫，但是，至少不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不像她和元季朗的关係，已经濒临绝裂了。 谁让范紫曦选择了置身事外呢？ 就当是小小的教训好了。 姚媗禾刻意忽略了隐隐作痛的良心，这么想着。 第十二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得大概就是目前的情况。 范紫曦一手摀着肚子，心里疯狂哀号，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熬夜赶作品集了，为了提神而喝得冰咖啡变成了现在经痛的根源。 因为最后还是没找到随身碟，缴交的期限又迫在眉睫，导致范紫曦不得不挑灯夜战，生活作息突然混乱，使得她的月经提早来了。 「你还好吗？」裴昊呈注意到范紫曦的脸色很差，关心地询问。 「不好。」范紫曦摇了摇头，她通常不会轻易示弱，但是，面对裴昊呈的话，稍微软弱一点也没关係吧？ 因为他说过，她有权利任性。 「组长能帮我一个忙吗？」范紫曦从抽屉里拿出一罐黑糖，说道︰「可以帮我泡黑糖水吗？」实在是痛得受不了，对现在的她来说，办公室跟茶水间的距离差不多等于南极跟北极。 「好，需要巧克力吗？我那边有。」裴昊呈立刻意识到范紫曦的身体状况，细心地问道。 「不用了。」范紫曦虚弱地笑了笑，又补上一句，「谢谢你。」 元季朗听见了两人的谈话，他看着手中的热可可，突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他转身回茶水间，将热可可倒掉了。 茶水间常备的冲泡式可可粉，自然不如惯用的黑糖块。 范紫曦月经来的时候，总会有几个细微的小习惯，元季朗都记得很清楚，所以，他立刻就发现她的异状了。 以前范紫曦月经来的时候，总是喜欢黏着元季朗撒娇，大部分时间里，他是乐于接受的，不过，偶尔也会觉得很烦，某次终于受不了了，三、四天不跟她说话，电话、讯息一律不回，他本来以为她会大闹一场，没想到，却从此收敛了。 那一次的经验，让元季朗意识到，比起自己，范紫曦更在乎他。 从此以后，元季朗对范紫曦的态度，就随便了起来，形成了他有恃无恐，她步步退让的局面。 然而他最后还是腻了，所以，走了。 元季朗至今也不认为当初的自己有什么不对，毕竟他也没有给过范紫曦承诺，儘管有点不负责任，但是，也算不上负心。 当然，他也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可是，看着裴昊呈帮范紫曦泡黑糖水，实在太令人不爽了，「少放一点糖，紫曦不喜欢太甜的。」元季朗这番话不像提醒，更像是炫耀，炫耀着他有多么了解范紫曦。 「是吗？」裴昊呈头也没抬，敷衍地说道︰「谢谢你的提醒。」 元季朗见状，又添了一把火，「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我都知道，我很了解她。」 「因为曾经是高中同学嘛！我知道。」裴昊呈也不恼，淡然道︰「不过，人总是会变的，口味也是，感情也是。」 语毕，他微微一笑，就离开了。 儘管裴昊呈笑得很有风度，讲得话也在理，可是，他分明就是在对元季朗宣战。 元季朗握紧了拳头，他不信自己会输给裴昊呈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他跟范紫曦之间有三年的时间，裴昊呈有什么？ *** 「为什么不请生理假？」元季朗关心范紫曦，可是，话里话外都让人不大舒服。 比起关心，更像是质问。 习惯了高姿态的人，通常都没办法一下子就放低身段。 好不容易捱到了午休时间，范紫曦只想休息，不想说话，于是，她装作没听到继续趴在桌子上。 「你又喝了冰的，是吗？」元季朗似乎没打算放弃，追问道︰「为什么又喝冰的？」 范紫曦还是趴着，没理他。 「你该不会不打算吃午餐吧？」元季朗还是继续说，「起来，先吃饭再休息。」说着就要去拉范紫曦的手臂。 范紫曦微微抬起了头，侧身躲掉了，她不耐烦地说道︰「跟你没关係。」 又是那句话。 元季朗有点生气了，他几次示好她都视而不见，「跟我去吃饭。」他又伸手想去拉范紫曦。 「裴组长会帮我买，不用你操心。」往常这种时候，范紫曦都只会说「跟你无关」，可是，她今天实在没有力气跟元季朗耗来耗去了。 不曾想，却踩中了元季朗的雷区，他质问道︰「为什么让他帮你买？」 范紫曦没说话，她从抽屉中拿出耳塞，塞进耳朵后，又趴了下去。 本来是拿来应付李臻涵的「噪音污染」，没想到提前用上了。 有备无患，古人的智慧果然没错。 元季朗气急败坏地抽走范紫曦的耳塞，说道︰「你就那么不想跟我说话吗？」 范紫曦没说话，又从抽屉了拿了一副耳塞戴上。 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元季朗。 元季朗又伸手准备抽掉范紫曦的耳塞的时候，却被裴昊呈阻止了。 「你在干嘛？」裴昊呈眼里闪动着怒意，质问道。 「跟你没关係，少管间事。」元季朗甩开了裴昊呈。 四目相交，火药味十足。 两人的声音衝破了耳塞的屏蔽，范紫曦转身，对着裴昊呈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会更久。」她边说边拔下耳塞，表情从不耐烦变成了柔和的笑容。 「怕你太饿，尽量赶回来了。」裴昊呈体贴地帮范紫曦拆开了便当上的橡皮筋跟免洗筷。 「谢谢。」范紫曦报以甜美的笑容。 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结界，旁人无法介入，元季朗却偏偏自不量力想要横插一脚，「配菜选错了，紫曦不吃胡萝卜也不吃花椰菜。」话落，还颇为得意地看了裴昊呈一眼。 不料，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范紫曦皱了皱眉头，她说道︰「这些配菜是我自己选的。」裴昊呈有将便当店的配菜拍给范紫曦看，让她自己选。 「怎么可能？你以前……」 裴昊呈没让元季朗把话说完，「你不去吃午餐吗？午休时间要结束了。」 非常委婉的逐客令，也算是给元季朗找台阶下了。 元季朗再厚脸皮也待不下去了，气冲冲地离开了。 没关係，他还有后招。 *** 「姐姐，我好想你喔！」元季蕓一见到范紫曦，就扑到她怀里撒娇。 范紫曦身边的裴昊呈被突然冒出来的元季蕓吓了一跳，疑惑地问道︰「……你妹妹？」他记得范紫曦是独生女啊。 不等范紫曦说明，元季蕓直接开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元季蕓。」 特殊的姓氏，相似的名字，裴昊呈了然道︰「元季朗的妹妹？」不过，她竟然叫范紫曦「姐姐」，可见得两人有多么熟悉，间接证明元季朗跟范紫曦曾经的关係，不是一句「高中同学」就能简单带过的。 思及此，裴昊呈心里便有些难受了起来。 范紫曦点了点头，问道︰「季蕓，你怎么来了？」 「二哥突然传讯息跟我说，姐姐要被人拐走了。」元季朗大概作梦也没想到，元季蕓反手就把他卖了，「所以，我就来看看是谁要把姐姐拐走啊！」她的目光落在裴昊呈身上，大大方方地打量他。 其实，元季朗的原话是「你再不帮我，范紫曦迟早会变成别人的」，而元季蕓的回覆是「没想清楚不要烦我。」不过，儘管她没有打算帮元季朗，还是很好奇什么样的男人会引起自家盲目自信的二哥的紧张感，所以，她还是来范紫曦了。 「他就是姐姐的男朋友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站在范紫曦旁边也丝毫不落下风，绝配。 元季蕓满意地在心中给裴昊呈盖了一个一百分的章。 「不是。」 「不是。」 范紫曦跟裴昊呈异口同声，随即尷尬地看向了对方，又双双因为害羞而撇开了头。 「这样啊……」元季蕓俏皮地嘟了嘟嘴，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我好像问错问题了。」她一边说一边想，自家二哥八成没戏了。 别人就差临门一脚了，元季朗却还没想明白。 「没关係。」 「没关係。」 又是异口同声。 范紫曦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问道︰「季蕓，你有跟你哥哥说会来公司吗？要不要姊姊送你回去？」 「你身体还可以吗？」裴昊呈关心道，「不要太勉强了。」 早上范紫曦痛得直冒冷汗的景象，他还歷歷在目。 「已经不痛了。」范紫曦偏头一笑，「组长你好像老妈子啊！」 「我关心你，还被你嫌嘮叨啊？」裴昊呈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笑意，「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范紫曦拒绝了，又怕裴昊呈担心，补充道︰「我家很近的，五分鐘就到了。组长你别太担心了。」 被完全晾在一旁的元季蕓，木然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跟元季朗的聊天框，发送了讯息。 「二哥你没戏了，赶紧下台吧！不要再在台上丢人现眼了。」 第十三章 范紫曦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一想起还要回到群魔乱舞的包厢，就觉得很头痛。 虽然经理说今天是要庆祝「baking」案件完美落幕才举办的庆功宴，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那不过是一群已婚男人想要放肆在外面喝酒的藉口。 找到正当理由不回家的已婚男人简直就像打了兴奋剂的哈士奇，各式酒类混在一起当水喝，怎么劝也劝不听，发起酒疯一套接着一套，几乎要将餐厅的屋顶掀了一样。 她离开包厢之前，已经有人在桌上跳舞了……只能希望大家发完酒疯之后，还记得家里的住址了。 范紫曦一边叹气一边走出了厕所。 不远处，一个女孩被醉汉抓住了手腕，逼到了角落，范紫曦本打算视而不见，可是，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个女孩是姚媗禾。 「小妹妹一个人来吗？陪哥哥喝几杯吧！」男人的声音猥琐又混浊，一听就是喝了不少酒。 「放开我……」姚媗禾挣扎着反抗，却没什么效果。 男人用垂涎的眼神下上打量着姚媗禾，「不要害羞啦！一起喝几杯啊！」 「……放开……」姚媗禾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眼看着就要被醉汉拉走了。 既然如此，就不能不管了。 范紫曦先发了讯息给裴昊呈，然后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藏在身后，朝着两人走过去，说道︰「这位先生，麻烦你放开她。」 在裴昊呈带人来之前，她必须先拖住醉汉的行动争取时间。 「要你管！」醉汉恶狠狠的态度在看见范紫曦之后，变得十分猥褻，「你也很漂亮啊……不如来我们包厢陪酒怎么样？那方面不会亏待你们的。」他比出了代表金钱的手势。 「做坏事之前，起码要把婚戒拿下来吧。」范紫曦晃了晃手机，说道︰「你刚才的行为我都录下来了。」 「你！」醉汉一个箭步上去就想抢走手机。 范紫曦侧身轻轻躲过，指了指监视器，提醒说道︰「把我的手机抢走也没用，反而有可能罪加一等。」 醉汉又往范紫曦扑了过去，可是醉酒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踉踉蹌蹌撞到了墙上。 醉汉显然还没打算轻易放弃，吃力地起身后，打算攻击比较柔弱的姚媗禾。 范紫曦眼疾手快，一把将姚媗禾扯到自己身后。 此时，裴昊呈领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同事跑了过来，「紫曦，你们没事吧？」。 救兵来了。 范紫曦松了口气，裴昊呈再不过来，她就应付不了了。 「算你们运气好！」醉汉眼看寡不敌眾，咋咋了嘴，灰溜溜地跑走了。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裴昊呈拉着范紫曦左看看右看看，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范紫曦摇了摇头，转头问向牢牢抓着她衣角的姚媗禾，「媗禾呢？没事吧？」 「我……」饱受惊吓的姚媗禾终于崩溃了，她靠在范紫曦的肩膀上，大哭了起来。 她没想到，竟然是范紫曦救了她。 范紫曦温柔地拍了拍她，示意其他几人先离开。 *** 「有好一点吗？」为了让姚媗禾冷静一点，范紫曦将她从餐厅带了出来，两人正在餐厅门口的长椅上休息。 姚媗禾没有再哭了，不过，她已经沉默超过十分鐘了。 范紫曦也没再过问，只是安静地坐在她旁边。 半倘，姚媗禾终于下定了决心，颤抖着说道︰「我、我有东西要还给你。」她从包包里拿出了随身碟，「对不起、对不起，那天我其实有捡到你的随身碟……可是……我不想还给你。我太嫉妒了，季朗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呢？你有哪里特别了？他明明就亲手拋弃你了，不是吗？」 这几天，姚媗禾心里一直不好受，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几次想将随身碟还给范紫曦，又因为害怕责骂，而一次又一次地退缩了。 思绪似乎裂成了两半，一边觉得是范紫曦活该，一边又在质问范紫曦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善变的是元季朗，受嫉妒心驱使不分青红皂白的是她，范紫曦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可是，就是不甘心啊！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元季朗的爱情，明明被放弃却又再一次出现，为什么范紫曦可以拥有第二次机会呢？ 范紫曦接过了随身碟，心里是愤怒的，可是看着姚媗禾哭肿的双眼，却又什么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就当作你帮我保管了几天。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范紫曦没有大肚到可以原谅姚媗禾，可是也没办法对她生气，毕竟，她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情。 爱情是美好的，然而，与此相应而生的嫉妒心，却会催化出人心最黑暗的一面。 在元季朗身边的那几年，因他而起的争执不计其数，那么多的女孩，即使大家本性都是善良的，也终究会因为一时的情绪，导致不好的事情发生。 算计和构陷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而造成这种场面的始作俑者，还是一身乾净洁白不惹尘埃，笑着在一旁看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姚媗禾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原谅了，伴随着歉意的泪水不断落了下来。 *** 好不容易安抚完姚媗禾，庆功宴也差不多结束了，有些人准备去第二摊，已经筋疲力尽的范紫曦决定回家。 然而，这一天的闹剧显然还没有结束。 元季朗坐在范紫曦的机车上等她。 「你来了？」元季朗的声音有些慵懒，是酒醉的跡象。 「让开。」要不是捷运跟公车都停驶，一时半会又拦不到计程车，范紫曦绝对不会搭理元季朗。 「紫曦，你也知道我不会让开的。不要白费力气了。」昏黄的路灯下，元季朗的笑容显得有点诡异，「你明明很了解我，为什么总是要跟我唱反调呢？紫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喝醉了。」范紫曦闭上了眼睛，反覆地深呼吸，吸气、吐气，她今晚处理太多意外了，情绪马上就要到达临界点了，「不要在这里发酒疯，很难看。」 「我是喝醉了，可是，我没有发疯。我不喝醉你会跟我说这么多话吗？」元季朗躺在机车上，四肢无力地垂了下来，「紫曦，告诉我，为什么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跟你没……」 「不要说『跟你没关係』！范紫曦你不要每次都说这句话！你以为这样就能撇清我们的关係吗？你不要再逃避了！」元季朗从机车上跳了下来，抓住范紫曦的双手，大声吼道。 理智线在瞬间崩裂，「……我们之间有过什么关係吗？」范紫曦笑了，瞳孔里写满了讽刺，「以前我追着你，后来是你不要我的，现在我想要远离你，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吼大叫？」 「我没资格？」元季朗失控地大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没资格？范紫曦，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感情了，我一定还在你心里，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戒备我，你害怕面对自己的心，对不对？」 原来，还有这种解读方式啊…… 范紫曦看着眼前疯癲的元季朗，只觉得无力，他曾是她青春里最灿烂的阳光 ，她曾经满心满眼只惦记着他的笑容，他曾经是她的全世界。 可是，怀春的梦想不过是少女时代的天真堆砌的假象，谁也不可能成为谁的全世界，过度依赖元季朗的下场，让范紫曦嚐尽了苦头。 她不过是不想重蹈覆輒，却被他理解成馀情未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我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范紫曦冷冷地说道︰「之所以刻意跟你拉开距离，是因为我想忘记过去，那些我恨不得从来没有经歷过的过去。」 「你凭什么想忘就忘！范紫曦，我不允许！」元季朗攥紧了范紫曦的手，目眦尽裂道︰「……是因为裴昊呈吗？是因为他你才想要远离我，是不是？」他突然想起元季蕓的警告，想起范紫曦看着裴昊呈的眼神，原来一切早就有预告了，他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呢？ 「跟裴组长无关，是我自己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了。」范紫曦不顾疼痛，硬是从元季朗的箝制里挣脱了，「现在，请你让开，不要再闹了。」 你已经放弃过一次了，凭什么认为姐姐会给你第二次伤害她的机会？ 范紫曦她现在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就算她以前喜欢过你，也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人总是会变的，口味也是，感情也是。 曾经被元季朗当作耳边风的话语，这一刻彷彿言犹在耳，一直以来不愿意面对的事实，血淋淋地呈现在了眼前。 盲目地自以为范紫曦还是跟以前一样，会乖乖地待在他的掌心，如今才终于明白，她早就走远了。 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了。 不能！不能这样！ 「紫曦，你别走，是我错了。」元季朗连忙拉住范紫曦，说道︰「我喜欢你。」 他太晚发现这个事实了。 只希望，还能够追得上她。 他不能让她离开……。 第十四章 姚媗禾不只一次对范紫曦说过︰「元季朗喜欢你。」可是，范紫曦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关于「元季朗喜欢xxx」的说法，范紫曦从以前到现在听过无数版本，女主角跟原因总是不停变化，群眾的八卦之心创造了许多引人入胜的故事，可是，所有谣言最后都会被元季朗本人亲自否认。 范紫曦以为这次也会跟以前一样，没想到，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你喝醉了，脑袋不清醒。」范紫曦抽开了手，撇过头淡淡地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元季朗正色道︰「紫曦，我真的喜欢你。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真的喜欢你。」 范紫曦没有不相信元季朗。 她知道他从来都不屑于对感情说谎，所以，他会说很多很多甜言蜜语，可是，他绝对不会说「喜欢」，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状况。 元季朗的爱情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她的梦，早就醒了。 「元季朗，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范紫曦坚定地说道。 如果是三年前，她一定会很开心地接受他的告白，可是，那个全心全意喜欢着元季朗的范紫曦，已经消失不见了。 儘管已经预知了答案，元季朗还是觉得心痛，他说道：「……可是你曾经喜欢过的，对吧？那就代表我还有机会，我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的。」 元季朗努力想说得很有自信，但是，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之前他以为范紫曦对他还有感情的想法，在这一刻破灭了，他终于清楚那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范紫曦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不可能的。」范紫曦不是因为负气才这么说的，两人之间横亙的裂痕， 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弥补的，她只是就事论事，「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紫曦，我知道我伤害过你，对不起。可是，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元季朗低着头，卑微地请求着，「我会好好弥补你的。」他在女生面前一向傲慢，从来不曾这么低声下气。 可惜范紫曦并没有被触动，「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她摇了摇头，说道：「而是如果我再一次喜欢上你，那就是对不起我自己。」 重逢是命运的安排，范紫曦无从选择，可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因为元季朗而哭或笑了，因为，那一点都不值得。 *** 范紫曦刚回到家，裴昊呈就打电话过来了，「紫曦，你到家了吗？」作为此次案子成功的最大功臣，裴昊呈自然被上司抓去参加了第二摊，但是，他还是关心着晚归的范紫曦有没有平安到家。 「嗯……组长你们那边结束了吗？」范紫曦毫无形象地摊在地上，闔上了眼睛，她实在太累了。 「刚结束。」裴昊呈隐隐觉得范紫曦有些不对，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组长，你这么冒失的人，怎么对别人的情绪变化这么敏锐呢？」范紫曦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说道︰「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了呢？」 她的脑袋一片混乱，元季朗的告白彷彿还回盪在耳边，挥之不去。 儘管她当下立刻拒绝了元季朗，然而，如果说她完全没有被影响，那绝对是骗人的。 「如果你想说，我在这里听。」裴昊呈不太清楚怎么了，只觉得范紫曦情绪不大稳定，想安慰她。 「我……」该怎么说呢？说她被元季朗告白了？然后呢？ 裴昊呈并不清楚她跟元季朗的过去，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心里的小恶魔在作祟，如果，裴昊呈知道了一切，知道她「不正常」，他对她的态度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我……组长，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很多事情跟你认为的不一样，你……会有什么反应？」范紫曦忐忑地问道。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啊。」裴昊呈笑了笑，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想还是会选择先调整自己的心态吧，毕竟，凡事都有一体两面，看到的通常都不是全部，如果因为一时无法接受变化，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那就太可惜了。」 人类总是很容易陷入以偏概全的误区，任由偏见主导感情。 「……那如果到最后都没办法接受呢？」范紫曦追问道。 一辈子太长，一生中总会遇见跨不去的坎，范紫曦担心裴昊呈无法接受「不正常」的自己。 「那就要看是什么事情了。」裴昊呈答道。 裴昊呈不知道范紫曦怎么了，也不敢贸然安慰，怕戳到她的痛处，所以，尽量含糊地回答她的问题。 然而，范紫曦听在耳里，却变成另一种意思了，「这样啊……组长，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你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话落，不等对方回应，她就掛断电话了。 裴昊呈的答案笼统而留有馀地，标准的成年人的答案，为自己保留后路的同时，又不会让对方感到难堪，可是，那不是范紫曦想要的。 范紫曦缩成了一团，焦虑在心中不断地扩大，她将心理医生的叮嘱细细想过，双手摀住眼睛，反覆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却没办法阻止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骇。 她该怎么办啊？ *** 「我不想让裴昊呈知道我有病。」范紫曦确诊三年了，她自然很清楚社会上多数人是怎么看待心理疾病的患者。 心理疾病跟一般的身体疾病不同，不仅难以治癒，而且，旁人通常很难共情，毕竟，每个人的身分跟处境不同，人只有自己跌倒了才懂得痛楚，对于别人的难处，一般不会体谅。 刚确诊的时候，范紫曦自己也很难接受，突然间被打上了「不正常」的标籤，身体明明就没有异常，却每天都需要吃药。 莫名其妙就会心情低落，莫名其妙就会泪流满面，非常容易被环境的变动所影响，不吃药就没办法上学、没办法与人沟通，甚至没办法好好吃饭或睡觉。 儘管之后慢慢能接受自己生病的事实，范紫曦还是不敢让父母以外的人知道，害怕被旁人用有色眼光看待，害怕自己的情绪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被人说︰「她就是有病才会这样。」 虽然，现在的药量有在逐渐减少，情绪跟心理也渐渐稳定了，可是，范紫曦对自己还是没什么信心，她很害怕，害怕自己不吃药就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 一边担心着没有药活不下去，一边又担心自己药物成癮，一辈子都要倚靠药物，左右为难。 她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裴昊呈有可能接受吗？ 「是不想还是不敢，两者有差。」医生一边纪录一边问道。 「大概是不敢吧……如果他知道我『不正常』，他对我的态度还有可能跟现在一样吗？」范紫曦垂下了头，不论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哪怕裴昊呈知道她的情况之后，对她更好，更悉心照顾，她也不会开心，那只会让她觉得被可怜了，还会不断想起自己的「不正常」。 「紫曦，你想得太多了，这样反而会让你的病情加重。」医生宽慰道︰「现代社会有很多人都有心理疾病，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知道跟做到，一字之差的距离，很多人都难以横越。 「先不要管别人怎么想，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稳定自己的心情。如果你先自乱阵脚了，怎么能期待别人用平常心看待你呢？」医生说道。 「我尽量。」范紫曦感觉像是回到最初确诊的时候，心里完全没底，茫然若失。 「也许会很难，但是，这几年你一直很努力，这次一定也可以克服的。」医生 继续问道︰「那关于元季朗跟你告白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很荒唐。」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无尽的空虚，然后，就只剩下可笑了。 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不喜欢她；等到他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真不知道她跟他到底谁比较犯贱了。 「还有其他想法吗？」医生问道。 范紫曦微偏头，说道︰「没有了。」 一开始，确实是被衝击到了，还稍微苦恼了几分鐘，可是，在接到裴昊呈的电话之后，关于元季朗的想法，在不知不觉间，通通消失不见了。 元季朗佔据了范紫曦大半的青春，可是，她和他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过去不会消失，但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封存在回忆里面，不可能再重演了。 对于现在的范紫曦而言，她更加在乎裴昊呈的想法。 第十五章 「你这个白痴，终于想清楚了吗？」元季蕓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神情是无比地倨傲。 闻言，元季朗立刻板正了身体，直挺挺地坐在地上，巴结地说道︰「想清楚了，我喜欢紫曦。所以，你就帮帮我吧！」 换作是平常，元季朗绝对不会用这种卑躬屈膝的态度跟元季蕓说话，可是，他现在需要她的帮助。 元季朗仔细想过了，结合之前的经验来说，范紫曦很排斥他，所以，无论他多么殷勤都会被拒之于门外，哪怕有第三者在场，顶多也只能暂时拖延时间。 但是，范紫曦很重视元季蕓，如果他想要打动她，那么，元季蕓将会是唯一的突破口。 元季蕓歪头思索了一下，说道︰「说实话，我不是很想帮你。」 「为什么？」元季朗震惊了，元季蕓不是从小就希望范紫曦跟他在一起吗？ 「我觉得姐姐跟你的上司，就是那个……好像姓裴吧，在一起会比较幸福。」元季蕓耸了耸肩，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而且，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画面，真的很养眼啊。」 「元季蕓！你到底是谁的妹妹啊？」元季朗没想到元季蕓只不过见了裴昊呈一面，就已经倒戈了。 「血缘上来说是你的啦！不过，心理上来说，我不是很想当你的妹妹。」元季蕓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到底要不要帮我？」元季朗强忍着想跟元季蕓叫板的衝动问道。 元季蕓拍了拍元季朗的肩膀，戏謔地说道，「别紧张，我当然会帮你啦！不过，你还是先自己努力一下比较好吧？一开始就想抄捷径的行为，很不可取喔！」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自然会去做。」元季朗补充说道︰「我只是要确定，你真的会在我这边。」 「会啦、会啦！别担心。」元季蕓摆了摆手。 「那就好。」元季朗满意地点了点头。 相较于裴昊呈，他更了解范紫曦，这是他的优势，再加上元季蕓的帮助，他的赢面就又增加几分了。 *** 范紫曦看着抽屉里的突然冒出来的卡片，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是今天发现的第三张了。 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卡片都做得很精緻，都是范紫曦喜欢的风格，呈现方式各不相同，有电绘跟手绘，使用的媒彩也不一样，粉彩笔、水彩……等等，族繁不备记载。 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卡片的内容，清一色都只有一句话︰「对不起。」哪怕只是瞥了一眼，也能完整接收製作者的意思。 卡片放置的地方跟数量也没有规则可寻，莫名其妙就会突然出现，大概是元季朗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随机塞到她的办公区域的某处。 这种攻势让范紫曦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卡片没有署名收件者跟寄件者，所以，就算把卡片拿到元季朗面前，他也会摇着头装傻否认说不知道，这个事实，已经在范紫曦发现第一张卡片并退还给元季朗的时候，就验证过了。 不得不说，元季朗在追人方面确实很有一套，只可惜类似的把戏范紫曦已经看过太多次了 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直接将卡片丢进了垃圾桶。 解决了眼前的麻烦，范紫曦便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到了工作上，另外一小部分则时刻关注着会议室的大门，什么时候会开啟。 上午客户来了之后，总监跟裴昊呈还有李臻涵就一直在开会，连午餐都是在会议室里面吃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 「早上的客户要求很麻烦吗？」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范紫曦立刻跑到裴昊呈身边，关心地问道。 儘管裴昊呈尽力维持平静，微微蹙起的眉头却出卖了他。 「刚好相反。」裴昊呈疲惫地苦笑，说道︰「『茶记』方面只要求创新，除此之外，什么要求都没提。」 对于设计师来说，比提出很多要求来得更加棘手的，就是客户几乎不提要求，只给一个大概的方向，要求设计师自行摸索。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给了设计师很大的发挥空间，然而，设计是商业而非艺术，它需要大眾的认可跟顾客的喜爱才算得上成功。 况且，对于「茶记」这种老字号的品牌来说，「创新」两个字包含的意义太过广阔，可以发展的内容也很多，以至于找不到设计的方向。 「而且『茶记』那边也没有选定负责人，说是让我跟李组长先各自做几个主视觉(註1)比稿再说。」裴昊呈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很想抽菸。 公司接案的制度分为指定负责人跟排订负责人两种，例如上次的「baking」就指定了裴昊呈做为负责人，排订则是依据客户要求的时间跟风格，选择最适合的负责人，通常都是由公司内部自行决定。 案件的负责人一般都是从两个设计组长，也就是李臻涵跟裴昊呈之中选出，负责主视觉设计跟进度规划，跟客户确定之后，再选择底下几位设计师一同负责此案件，设计总监则负责监督确认并指点，以及跟负责人一起和客户沟通。 然而，像「茶记」这样先确定主视觉设计，再确定负责人的案子，实属罕见，因为确定主视觉要耗费很长的时间，一般不会选择这么没有效率的方式。 「那总监还接下这个案子？」范紫曦微微惊讶。 「……因为『茶记』是我们的老客户了，听说从总监还是组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合作了。」 即使是生意往来，很多时候也是讲究人情的。 「既然合作了这么多年，双方的沟通应该没问题吧？」 裴昊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今年『茶记』正式交接给了第二代，新官上任三把火，力求改变，所以，前几年的合作经验基本作废。」忆起方才和客户的谈话，裴昊呈隐隐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对方的负责人似乎依直用一种很奇怪的视线，在打量李臻涵。 而李臻涵却表现得不痛不痒，按照她的个性来说，应该不太可能忍气吞声啊？ 「好吧。」还真是摊上了麻烦事啊……范紫曦不禁在心里腹诽，又继续问道︰「那……组长接下来应该会需要常常加班吧？需要我帮你带饭吗？」 「baking」的案件结束之后，裴昊呈的上班时间就恢復正常了，范紫曦也就没有机会再帮裴昊呈买饭，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怎么你好像很希望我忙起来啊？」裴昊呈有些哭笑不得地打趣道，「那我不就没时间跟你一起吃晚餐了吗？」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范紫曦跟裴昊呈下班之后，如果两个人都没有其他事情，就会一起去吃晚餐。 闻言，范紫曦脸颊微红，慌张地说道︰「工作第一啊！」 不能一起吃晚餐固然很可惜，可是，范紫曦更希望可以帮上裴昊呈的忙，就算她目前能做得很有限。 更何况，日子还长，不愁没有一起共进晚餐的时间。 *** 李臻涵对于「茶记」的案子势在必得，裴昊呈已经被客户指定过太多次，好不容易遇上不指定负责人的案子，李臻涵自然是尽全力抓住表现机会，因此，她自主加班到了深夜。 临走前，一张掉落在地上的纸张，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张设计精巧的卡片，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李臻涵一眼就看出那是元季朗的作品，毕竟她带过他一段时间，不过，这不像是他平常的风格啊？ 李臻涵仔细端详了卡片之后，将它妥善地收进了包包。 既然确定作者是元季朗，那收件者不是姚媗禾就是范紫曦，李臻涵一早就看出这几个人的气氛很不一样。 表面风平浪静，私下波涛汹涌。 她私心地希望卡片是给范紫曦的，因为她发现裴昊呈跟范紫曦的关係似乎很曖昧，或许可以藉此影响他在工作方面的发挥，也说不定。 心上人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即使裴昊呈脾气再怎么好也无法接受吧？ 她或许可以抓到他的弱点。 她跟裴昊呈相差六岁，职级却一样，上司的青睞、下属的信赖，裴昊呈样样都比她强，她必须花费许多心血才能做到的是事情，他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 她嫉妒他。 好不容易抓住了这次机会，她可不想再输给他了。 无论用什么方式，她都要赢下这个案子！ 註1︰主视觉设计就是针对人们第一眼的视觉印象而做的设计。 第十六章 「你不能进去。」元季朗突然在电梯前拦住了范紫曦的去路。 范紫曦没有搭理元季朗，跟裴昊呈一起绕开了他又继续往前走。 元季朗连忙抓住范紫曦，着急地解释道︰「『baking』送来了感谢的花圈，你不能进去。」 两人的肢体接触让裴昊呈觉得很刺眼，他沉声道︰「放开她。」 范紫曦为什么不挣开元季朗的束缚？ 元季朗睨了裴昊呈一眼，挑衅地说道：「你不知道紫曦对花粉过敏吗？现在让她进去办公室，待会就得叫救护车了。」他暗自窃喜，裴昊呈连这种程度的讯息都不知道，两人的关係或许比他想得更加淡薄也说不定。 「真的吗？」裴昊呈扭头询问范紫曦。 他希望她摇头否认，告诉他是元季朗在胡说八道，然而，事与愿违。 范紫曦点了点头，哑声说道：「组长，能不能麻烦你请人把花圈收起来？」因为她的身体状况，裴昊呈不得不将客户给予的「感谢」收藏起来，让范紫曦多少有点内疚。 「……好，你等我一下。」范紫曦证明了元季朗说得都是事实，虽然裴昊呈心里不大舒服，不过还是选择优先处理她的问题。 元季朗好不容易扳回一城，耀武扬威地目送裴昊呈离开，却又被范紫曦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次可以不要动手动脚吗？」她转了转发红的手腕，冷然道。 看着骤然失去温度的掌心，元季朗低下头，说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范紫曦轻轻叹了口气，即使她不想跟元季朗说话，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要做到：「……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花圈的事情。」她的口吻客气而疏离。 「不客气。」元季朗苦涩地笑了笑，范紫曦的道谢于他而言，更近似于一种告诫，告诉他界线就在这里，他进不去她的世界。 「紫曦，花圈都收起来了。」裴昊呈不想让元季朗跟范紫曦有太多时间独处，很快地处理了花圈，就走出来了，「以防万一，我已经开窗通风了。不过还是戴着口罩比较安全。」他细心地帮范紫曦戴上口罩。 范紫曦没有拒绝，自然地接下了裴昊呈的好意。 她的眼里全是笑意。 那是元季朗再熟悉不过的表情了，因为，三年前，范紫曦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 茶水间。 「季朗……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姚媗禾扯了扯元季朗的衣角，怯生生地说道。 他们已经有一阵子都没说话了。 元季朗甚至刻意避开可能独处的情况，今天要不是她跟在元季朗后面跑进茶水间，两人也不会有机会说话。 元季朗没说话，只是冷漠盯着她的动作，姚媗禾自觉地放开了手。 「有什么事吗？」元季朗问道，依旧是淡漠的语气。 明明是夏天，可是，姚媗禾却觉得很冷，「季朗，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抿着唇，眼眶泛泪，任谁看了都觉得楚楚可怜。 然而，元季朗却没有半分怜惜，他直白地说道：「我喜欢紫曦，正在追求她，就应该跟其他女人保持距离。」 姚媗禾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强行勾起了嘴角，颤抖着说道︰「就、就算是这样，也不用这么对待我吧？你都不跟我说话。」姚媗禾试着用撒娇的方式控诉他的冷漠，只是夺眶而出的眼泪，出卖了她真正的心情。 「有必要吗？」元季朗挑了挑眉，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 他的声音无比的冷漠，好像他们从来都不认识，不过是两个陌生人。 姚媗禾慌了，她再也顾不得了，着急地说道︰「季朗，你喜欢范紫曦也没有关係，你想要喜欢谁都可以，只要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好。我不会要求任何东西，名分或感情，我都可以不要，让我待在你身边好不好？」她是那么卑微，放弃了底线跟原则，只是为了求得待在他身边的机会。 姚媗禾跟元季朗从来没吵过架，或者应该说，元季朗不会跟任何女人吵架，他从一开始就挑明了，不会给名分，愿意就留下来，不愿意就走。 除了要求名分以外的无理取闹，元季朗通通都能接受，他不厌其烦地去哄骗使性子的她们，几乎可以说是乐在其中。 然而，当元季朗要求她们离开的时候，他就会收回所有的温柔，不留一点馀地。 姚媗禾以前也看过别人被元季朗这样对待，甚至还在背后偷笑，又少了一个竞争者了，只是，她从来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元季朗驱逐。 明明曾经近在咫尺，眨眼却相隔千里，巨大的落差感带来了无法言喻的痛楚，姚媗禾觉得整颗心都是苦的。 她改变想法了，元季朗喜欢谁都无所谓，只要还能跟他说话，只要他还会对着她笑，她可以接受元季朗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不管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都会要你离开。」元季朗撇了撇嘴，无情地说道︰「姚媗禾，我腻了。」他像是恶魔一般残忍地宣判了她的死刑。 「季朗……。」眼泪模糊了视线，姚媗禾哽咽地唤着他的名字，试着去挽留他，然而，却被元季朗无视了。 元季朗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世界，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就好像他从未来过。 *** 第三次和「茶记」的负责人沟通过后，裴昊呈不由得觉得有些怪异，对方看到他的设计时，分明很满意，可是，到最后却还是没有选订主视觉，态度模稜两可地说想要再考虑一阵子。 裴昊呈知道他绝对不是自我感觉良好，因为连设计总监在听见客户说要再考虑的时候，眼里也流露出了巨大的疑惑。 「可能他们内部有不同意见，需要协调吧。」设计总监试着用这句话去解释客户的奇怪行为。 没办法，客户就是上帝，不过，不是每个上帝都有「眼睛」。 「元季朗最近好像进步满多的。」在回程的路上，李臻涵没由来地说道。 裴昊呈还在思索客户的诉求，一时没听到李臻涵说得话，「……什么？」 「前阵子我碰巧捡到了元季朗设计的卡片，没想到他进步得那么快。」李臻涵边说边从包包中拿出卡片，递给裴昊呈，「看来是你教导有方。」 裴昊呈本来还有点惊讶于李臻涵的讚美，毕竟两人共事一年多，他也没看过她称讚过谁，然而，在看见卡片的时候，裴昊呈就明白她居心何在了。 李臻涵一定是在办公室里捡到的，而整个办公室里，能让元季朗付出那么多心力，只为了传达歉意的人，只有范紫曦。 李臻涵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过去也有过无数次类似的情况发生，她视他为竞争对手，不断挑衅，只是那些幼稚的手段，通通都被裴昊呈选择性忽视了，不过，这一次，她成功了。 裴昊呈不是不清楚李臻涵的恶意，可是，理性跟感性往往是两回事，他没办法保持冷静，他说服不了自己忽视那张卡片背后的涵义。 「……卡片不是我让他做的。」裴昊呈懨懨地说道。 「是吗？看来我误会了，他应该是为了某个人特地做的。」李臻涵唯恐天下不乱，继续搧风点火，「他应该费了不少功夫，我回去马上还给他。这样的心意，白费了多可惜啊！」 语毕，她谨慎地将卡片收回了包包，还刻意放慢了速度，只为了刺激裴昊呈。 裴昊呈不愿意再跟李臻涵说话，于是闭眼假寐，只是，那张卡片却不断地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范紫曦为什么不告诉他关于卡片的事情呢？ *** 裴昊呈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范紫曦有点担心，她柔声问道︰「今天跟客户开会不顺利吗？」 「还好。」事实上并不顺利，可是，裴昊呈现在关注的重点不是工作。 餐桌上香气四溢的义大利麵无法勾动裴昊呈的胃口，他百无聊赖地玩弄着麵条，闷声说道︰「我看到元季朗给你的卡片了。」 范紫曦愣了愣，她没想到裴昊呈会在意这个，说道︰「我都丢掉了。」 这个答案让裴昊呈心里舒服不少，不过，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我还是希望你跟我说一下，不管是卡片还是花粉过敏，我感觉比起元季朗，我似乎一点都不太了解你。」 「好。」范紫曦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过，其实你不需要跟元季朗做比较，他并不重要。」 「可是，他喜欢你。」裴昊呈不傻，元季朗对范紫曦的心思他看得出来，只是，关于范紫曦是怎么看待元季朗的，以及他们有过什么样的过去，他一直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始终不清楚全貌，「那你呢？你对他是什么感觉？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从高中到大学，我喜欢过他三年。」范紫曦垂下眼瞼，她一直不大想和裴昊呈谈她和元季朗的过去，那对她而言并不光彩，甚至算得上羞辱，「不过，我现在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不想和裴昊呈谈论太多，因为那样会牵扯出她的病，而她还没有把握裴昊呈可以接受她的「不正常」。 「那么，你们当初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第十七章 范紫曦不是没想过裴昊呈会提出这个问题，随着他们的关係逐渐深入，裴昊呈没有理由不產生质疑，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坦白的心理准备。 该怎么说呢？要说到什么程度呢？ 思绪像一团盘根错节的毛线球，范紫曦无法从中找出线头。 良久，裴昊呈说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係。」范紫曦彷彿凝结成了冰块，唯有眼睛透露出她的脆弱，那里蒙着一层薄雾，里面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她好像快哭了。 他不想看她哭，只想看她笑，他希望笑容可以常驻在她的脸上。 他捨不得她难过。 「无论现在还是以前，我们都没有相爱过。」范紫曦知道这样片面的解释不是裴昊呈想听得，可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给出的答案了。 「我知道。」 如果范紫曦不想说，他也不想逼她。 说到底他们也还没有在一起，也许他根本没资格过问，可是，元季朗始终是 横亙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如果她一直闭口不谈，他们还有可能走到一起吗？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范紫曦低声请求着，「以后，我会全部告诉你。所以，再等一下好吗？」 范紫曦一句话就打破了裴昊呈所有的迟疑。 「好。」裴昊呈郑重地点了点头。 直觉告诉他，也许范紫曦跟元季朗的过去，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青春时期的暗恋情怀，哪怕再愚蠢再羞耻，都是让人会心一笑的美好回忆，可是，对于范紫曦而言，好像不是如此。 所以，他愿意等，等她做好准备，等她愿意坦白一切，在此之前，他们的爱情，可以先缓一缓，他希望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他在一起。 那样的他们，才会幸福。 ***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本来是属于准高中生元季蕓的特别时刻，可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她还得当元季朗的助攻。 元季蕓深深觉得，她为了范紫曦跟元季朗的爱情付出太多了。 她手里提着两杯手摇饮料，背包里还放着另外一杯，元季朗千叮嚀万嘱咐要她分开来放，不知道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远远地，元季蕓就看到站在校门口的范紫曦，高声喊道︰「姐姐！我在这里。」边说边跑到她身边。 「你小心一点。」范紫曦笑着捏了捏元季蕓的脸颊。 「姐姐，你是不是等很久啦？这杯饮料给你喝。」元季蕓从袋子里拿出贴着蜂蜜柠檬标籤的那一杯，还特地插好了吸管，举到范紫曦面前。 元季朗特别嘱咐过她，一定要让范紫曦喝到那杯蜂蜜柠檬，问他为什么也不说，还准备了另一杯绿茶给范紫曦，而且让她先藏在背包里，不要拿出来。 见状，元季蕓也不再多问，反正元季朗也不可能在饮料里面下药，更何况他也还算有良心，也有准备她的份。 范紫曦轻啜了一口，便问道︰「……这杯蜂蜜柠檬是元季朗买的？」 「你怎么知道？」元季蕓大为震惊，拿过来喝了一口，五官立刻皱成了一团，连忙拿起自己的饮料用力吸了一大口才缓过来，满脸嫌弃地说道︰「这什么啊……那么酸还拿出来卖？还连锁饮料店咧！」语毕，她又喝了口饮料。 「我猜元季朗还有准备另一杯，而且是绿茶，对吗？」范紫曦微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对啊！姐姐你怎么知道？……等等，二哥以前该不会也用过这招吧？」元季蕓脑筋转得很快，一下子就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难怪元季朗明明知道她跟范紫曦已经有约了，还特地带着饮料来找她，她还以为他要开始走体贴路线了，原来弄了半天，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顺便让范紫曦回忆一下两人的青春时代。 也是，她家那位大情圣从来都不是默默付出这一掛的。 「大概是高二的时候吧，他生日那天请了全班喝蜂蜜柠檬，那间饮料店是他国中同学家里开的加盟店，所以，要买一杯『特製』的很简单。」范紫曦微偏着头，讲述着以前的事情，「他也像你刚才那样，插好了吸管拿到我面前让我喝，我喝了一口，就觉得整个口腔连同食道都塞满了柠檬，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酸味了。我当时满生气的，后来他就拿着绿茶来哄我。」 闻言，元季蕓翻了一个大白眼，说道：「真是无聊，而且还很幼稚。」 确实是又无聊又幼稚，可是却有效地撩拨了十七岁的范紫曦的心弦。 因为全班只有她拿到了「特製」饮料，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在元季朗心中是特别的，酸涩的味觉在心态的转变下，变成了甜蜜的喜悦。 直到很后来才知道，其他班也有女生拿到「特製」饮料，所以，那不过是元季朗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而且捉弄的对象还不只她一个。 然而，她还是像个傻瓜一样，就那样陷进去了。 不过，元季朗大概以为她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吧……否则也不会再用这一招了。 所谓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样，依旧是一杯酸得倒胃的蜂蜜柠檬，一杯赔偿用的绿茶，十七岁的范紫曦对此很心动，二十三岁的范紫曦却很心累。 哪怕这次真的是买给她一个人的。 *** 「……你再说一次她是什么反应？」元季朗不死心地追问道。 「就没什么反应啊！你问几次都一样啦！」马路上杂音很多，元季蕓为了让元季朗听到，不得不拉高声调，「你能不能先专心骑车，回到家再讨论好吗？」 元季朗根本不理会元季蕓，他固执地说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有没有漏掉一些微表情之类的？」 元季朗不愿意相信范紫曦表现得无动于衷，年少的感情最充沛也最纯粹，他佔据了她整个青春，就算感情已经消散了，回忆总是不变的，她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呢？ 元季朗很清楚，单单透过现在的追求还不足以让范紫曦回心转意，他必须唤醒范紫曦的记忆，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多喜欢他，这是他最大的胜算。 他以为她会笑的，就算哭也好，生气也罢，可以影响她的情绪都好，没想到，她表现得像不曾有过那段过去。 爱的反面从来都不是恨，而是不在乎。 夏日的烈阳晒得元季朗满头大汗，闪着红光的交通号志很碍眼，那个顏色所代表的涵义，让他觉得很焦躁，好像整个世界都跟范紫曦一样，拒绝他继续前行。 元季朗不想看，乾脆选择转头，街边一对相互搀扶着男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原因无他，周末下午就喝得烂醉的人很少见，男人的步伐混乱得像是在昭告天下，他现在就是神智不清，女人走路的姿势倒是很正常，只是衣着很怪异，黑衣黑裤外加口罩，大夏天谁会那么穿啊？ 而且两人还站在汽车旅馆门口，真是偷情偷得毫无技术含量可言……元季朗本来还抱着八卦之心随意评论，可是下一秒，他却突然严肃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了女人的正脸。 是李臻涵。 那瞬间，一个诡异的联想突然涌入元季朗的脑袋，他定睛看了看李臻涵身边的男人，没有错，是「茶计」那边的负责人。 两人的关係一看就不单纯。 难怪那边迟迟无法选定设计，原来李臻涵还留了这一手啊……。 元季朗发觉自己似乎窥探到了惊人的秘密，他立刻用手肘撞了撞身后的元季蕓，示意她将两人亲密的样子拍下来。 不管无论，元季朗都觉得应该留下证据，也许，日后会派上用场。 *** 「医生，在你看过的病患里，有人痊癒吗？」范紫曦垂首，双手紧紧抓着裤子，悠悠地问道。 「紫曦，不要着急。」医生的嗓音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好。」 从知道自己生病的那一刻，范紫曦就没想过痊癒，心理疾病终究不同于生理疾病很容易被环境影响，一但心态出现问题，復发的机率很高，更多人也许终其一生都要跟心魔对抗。 所以一开始，就已经就做好了馀生都在挣扎的心理准备。 儘管后来一切都在变好，连药量都在减少，但是，心底还是不敢奢望着痊癒。 这是一个很消极的想法，可是比起痊癒之后又復发，从天堂又跌回地狱，范紫曦寧愿一直待在地狱，没有所谓进步，也就没有退步。 她只想要变好，不想要痊癒。 不是没有纠结过，真的就这样了吗？在那些无法入眠的夜晚，也曾经偷偷的幻想，或许，自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然而，改变真的好难，习惯了药物，习惯了医生，就忘记本来生活的样貌了。 可是，裴昊呈说了，他会等她。 他心里明明很介意的，却还是选择了等待。 那一刻，范紫曦第一次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抱持着那样的想法走下去，同样的事情还是会继续发生，就算她过得了元季朗这一关，可是，未来的人生还会遇见许多人、许多事。 上帝未必每次都会眷顾她，给她三年的时间疗伤，人生又有多少三年可以消耗呢？ 为了自己，为了裴昊呈，为了有可能出现的美好未来。 范紫曦想要努力一次。 她不会让裴昊呈等太久的。 第十八章 第四次审稿的时候，裴昊呈在「茶记」的负责人眼里看见了惊艳和惋惜。 惊艳于他的设计，也惋惜于他的设计。 然而，那种可惜的情绪，大概只停留了一瞬间，下一秒，那个人的视线就落到了李臻涵身上，赤裸裸垂涎着，就像在看笼中的金丝雀，带着不加掩饰的慾望。 这隻金丝雀不大不安分，还很有野心，不过，金主也不在乎，品性在商场上，从来都不是重点。 到了这地步，裴昊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为了这个案子付出的努力，大概是要白费了。 「那边的负责人好像很喜欢你的设计。」李臻涵阴阳怪气地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就是不选你呢？一直拖拖拉拉的，难道不知道时间拖得越久，成本也会越来越多吗？」她心里很着急，对方分明保证过，绝对会选她，可是，事到临头却还是没有给出答案。 八成是看见裴昊呈的设计，想要反悔了。 李臻涵暗暗咬牙，这样下去不行，她必须加大引诱的力度，让这个案子落到她头上，否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裴昊呈瞥了她一眼，淡然道︰「可能他们还有其他的考量吧。」他没有谦虚，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设计受到喜爱的事实。 当前的局面是焦灼的，显然李臻涵跟「茶记」的负责人关係不简单，对方本来应该是要徇私的，不过，却还是捨不得裴昊呈的才华，所以才要他们继续改稿，以此来拖延时间。 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裴昊呈并没有因此同情李臻涵，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事事不大可能顺遂又如自己所愿。 「或许是觉得你太年轻，缺乏经验吧！」李臻涵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知，实力比不过裴昊呈，便试图在年龄上做文章。 其实，李臻涵很讨厌旁人提起两人的年龄差，那分明就是在讽刺她老了，比不上年轻人，可是，她却很喜欢拿年纪来压制裴昊呈，因为这是她唯一「赢」裴昊呈的地方。 「谁知道呢？客户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才会一再拖延吧。」裴昊呈四两拨千斤地回应道。 他不想跟李臻涵起衝突，没有必要为了她而浪费精神。 还没获得胜利就开始耀武扬威，裴昊呈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李臻涵的脸皮厚到胜之不武也可以沾沾自喜。 *** 范紫曦趴在桌上，闭起了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手里拿着一张喜帖，喜帖做得很精緻，淡粉红色配着烫金字体跟鏤空花边，整体来说高雅大气，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喜帖上写着新人的名字，是范紫曦高中班上的班对，两人从制服走到了婚纱。 范紫曦在苦恼的同时又有些羡慕，少时就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足跡，生命中无数重要的场合都有对方的身影，然后一直延续到生命的彼端，这样的感情，着实令人欣羡不已。 这不是范紫曦从高中同学那里收到的第一张喜帖，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她收到的数量多得像是冬日里的雪花，不过，无论亲疏，她都没有去参加对方的婚礼。 那种充满旧情的场合，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她不想被迫想起那些不快乐的回忆，所以她总是选择逃避，可是，她已经不想再逃避了。 然而，想归想，要实际做到还是有难度的，所以，她至今都没办法决定，究竟要不要出席。 「怎么一直在叹气？」裴昊呈将绿茶递给范紫曦，微笑着问道。 范紫曦指了指喜帖，皱着眉头说道︰「正在想要不要去高中同学的婚礼。」 「不想去就不要去啊。」裴昊呈说道。 范紫曦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她没有把话说完，可是，裴昊呈依然能听懂她的未尽之意。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裴昊呈心软得一榻糊涂，他知道范紫曦正在努力摆脱过去带来的阴影，努力地想要改变，「我想陪你去，可以吗？」他想在她身边支持她，而不是被动地等待。 范紫曦当然想要裴昊呈陪同，可是，又不想依赖旁人，「……这样不好。」 「我说过了，任性一点也没有关係。」裴昊呈半蹲着和范紫曦平视，温柔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一点。」 他明白她的倔强，也心疼她的倔强。 「……元季朗也可能会去，没关係吗？」范紫曦没有再坚持，不过，她还是将裴昊呈的感受摆在了第一位。 「他并不重要。」这是范紫曦曾经裴昊呈说过的。 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在心上。 *** 零星的白云点缀着蓝天，太阳撒下耀眼的光芒，微风徐徐而过，吹乱了枝叶繁茂的树木。 天气很好，是个很适合结婚的日子，就是不知道范紫曦的心情好不好，裴昊呈站在范紫曦家门口，一边等她一边担心着。 「抱歉，等很久了吗？」范紫曦匆匆从家门口走了出来。 其实她没有迟到，只是裴昊呈太过担心她，所以提早到了。 裴昊呈看见范紫曦的剎那，呼吸突然一滞，周边的一切彷彿都失去了色彩，好像连时光都停止了。 范紫曦几乎不怎么打扮，她很漂亮，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原来，她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 乌黑的长直发变成了醉人的波浪，轻轻地搭在肩上，鬓边的碎发用珍珠发夹收拢，秀丽的脸蛋衬以淡妆，浅桃色的唇釉使菱唇饱满而充满光泽，诱人採擷。一袭剪裁大方的水蓝色洋装，配上基本款的白色高跟鞋，突出了优越的比例跟穠纤合度的曲线，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美得恰到好处，展现了自身优点的同时，又不会喧宾夺主，抢走新娘的光彩。 「……你今天很漂亮。」愣着半倘，裴昊呈才反应过来，他由衷地称讚范紫曦。 「谢谢，你今天也很帅。」范紫曦脸颊微红，从小到大，无数人说过她漂亮，听久了也习惯了，甚至学会了自谦跟回礼，像这样觉得害羞还是第一次。 随后，裴昊呈绅士地帮范紫曦开了车门，范紫曦坐进副驾驶座，发现脚边放着一个黑色袋子。 「打开看看。」裴昊呈说道。 范紫曦从袋子里面拿出了蓝丝绒盒，盒子里面装着一对耳环，耳环的样式很简单，四个水滴形状的花瓣聚集成一朵花，上面点缀着小珍珠，很适合范紫曦今天的打扮。 「我看你有耳洞，可是，从来都没戴过耳环，我就在猜，也许那对你来说，是一段不太开心的回忆。所以，我就想买对耳环送你，希望可以带来新的记忆去覆盖不好的过去。」裴昊呈说完，又连忙补充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不收下也没关係。」 范紫曦直接戴上了耳环，笑着说道：「我很喜欢，真的。」 范紫曦的耳洞是十七岁的时候元季朗叫她去打的，只因为元季朗喜欢女人带着垂坠式耳环，摇曳生姿的样子，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她二话不说就去打了。 可是，耳洞的伤口不好照顾，直到半年后都还会流脓，为了不让耳洞癒合，她只能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戴着耳环，除了清理的时间以外，她从来没把耳环拿下来过，就这样过了三年。 后来范紫曦也想过要让耳洞癒合，然而，或许是当初戴得时间太长了，即使之后她再也没有戴过耳环，耳洞却始终都还在。 她曾经是很厌恶的，可是，裴昊呈却送了她一副耳环，告诉她，他希望她快乐。 她现在很庆幸，还好，耳洞还在。 「太好了。」裴昊呈边说边帮范紫曦系上安全带，温热的气息吹到她耳边，有点麻又有点痒，加快了她的心跳。 曾经以为无法消除的悲伤，现在却被裴昊呈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车子慢慢行驶到了婚礼宴席的饭店。 「我们晚一点再进去？」裴昊呈没有立刻熄火，而是在饭店外围继续绕圈子。 范紫曦没有说话，只是咬着下唇，双眼盯着膝盖，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来得很早，稍微绕一绕再进去，好吗？」裴昊呈趁着红灯的时间，拍了拍范紫曦的手，安抚地说道︰「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不用担心。」 范紫曦反手握住裴昊呈，微微颤抖的声音带着决心，「你会陪着我，对吗？」 「当然。」裴昊呈的温柔彷彿透过手心扩大了范紫曦的勇气。 「那我想，我们可以进场了。」 第十九章 成年人的礼貌总是透着虚偽的味道，却着实有其存在的道理。 「这不是紫曦吗？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久别重逢的开头总是客气的恭维，不过，范紫曦对于这种称讚并不反感，虽然未必真心，起码给足了体面。 元季朗离开之后，范紫曦就跟高中同学都断联了，同时也拒绝参加所有相关的聚会，虽然主要原因是她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元季朗的消息，也不想面对旁人的质问，但是，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她已经很累了，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相处，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她一向都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係。 范紫曦从小就被优秀、聪明、漂亮等等美好的形容词包围着，久而久之，也养成了一点自命不凡的孤傲感，以至于被周遭人贴上「难以相处」、「不合群」的标籤，要不是为了打进元季朗的交友圈，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也说不定，现在想想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长大之后才明白，人毕竟是群居的动物，少时的特立独行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学会与人和平共处，才是在社会立足的根本。 席间的气氛一直很和谐，眾人一边说着高中时期的趣事，一边吃饭喝酒，出乎范紫曦意料之外的是，没有人来打探关于她和元季朗的问题，毕竟都毕业好几年了，探究八卦的心思也是有时限的。 原来所有人都往前走了，只有她还自囚于原地。 思及此，本来紧张的范紫曦终于放松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在意的都已经过去了，那些恐惧之所以还残留着，是因为她没放过自己。 不过，元季朗似乎也没打算放过她，「你们是男女朋友吗？」他指着范紫曦跟裴昊呈，表情玩味地问道。 他分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刻意提起。 「我还在努力让紫曦点头。」裴昊呈的答案恰如其分，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那我就还有机会了。」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互相使眼色，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尷尬。 当年，整个学校都知道范紫曦喜欢元季朗，两人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几乎可以说是所有人茶馀饭后间聊的话题，大家都很好奇，向来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元季朗究竟会不会栽在范紫曦身上？ 人们总是会同情求而不得的深情人，所以，也有不少人是希望范紫曦可以得偿所愿的，尤其是在喜欢元季朗的女孩被动或主动放弃之后，希望两人在一起的声量也越来越高。 可是，他们终究没有在一起，甚至，两人断联的消息来得非常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哈、哈，就叫你喝慢一点，看吧！这么快就醉了。」坐在元季朗旁边的男人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着打圆场。 元季朗还想说话，恰好新人来敬酒，他不得不闭上嘴巴，场面暂时得到了控制。 不过，他的视线始终都固定在范紫曦身上。 *** 抢新娘捧花的环节，大概是婚礼最激动人心的活动了。 大概是想沾沾喜气，所以大家都相当踊跃参加，以女性居多，也有少数男性想着凑个热闹，身高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裴昊呈尤其显眼。 范紫曦没有去抢捧花，在场边观战。 「三、二、一。」新娘用力往后一扔，捧花被拋至半空，裴昊呈靠着身高优势从人群中托颖而出，抢到了捧花。 他一拿到捧花，就朝着范紫曦走了过去。 见状，元季朗不屑地嗤笑，他觉得裴昊呈只顾着耍帅，忘记了范紫曦对花粉过敏，送花给她无异于伤害她。 没想到范紫曦却欣然接过捧花，笑得像是收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收下？难道范紫曦的过敏症是骗他的？ 以前元季朗也送过花给范紫曦，可是，每次都被她拒绝了。 为什么？ 不肯收他送的，却愿意收下裴昊呈送的。 当时的他和现在的裴昊呈究竟有什么差别？ 是因为裴昊呈在范紫曦心中的分量，已经超过当年的他了吗？ 元季朗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个性，他立刻上前问道，「你不是对花粉过敏吗？」他问得咬牙切齿，因为裴昊呈将范紫曦护在了身后，所以，他是隔着裴昊呈在跟范紫曦说话。 「来婚礼之前，紫曦就吃过药了。」裴昊呈代替范紫曦回道。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元季朗微扬声道。 周遭有几个人，闻声投来了目光。 不过，元季朗此刻根本不在意别人的视线，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慌张了起来。 元季朗曾经是很得意的，他比裴昊呈更早认识范紫曦，也更了解她，就算她现在不喜欢他了，一起共度的岁月也不会因此被抹灭，曾经他是信心满满的，认为她一定会回头，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某些事情正在改变，裴昊呈跟范紫曦有了别的联系，而他甚至很难跟范紫曦说上话。 「组长说得没错，我吃过药了。」范紫曦压低了声音，冷然道：「还有，请你注意一点，你正在参加别人的婚礼，这里不是你可以随便的地方。」范紫曦的忍耐已经到了临界点，今天再怎么说都是同学的婚礼，她以为元季朗多少会有点收敛，结果还是这样恣意妄为。 范紫曦曾经很喜欢元季朗，她羡慕他活得随心所欲，坦率地遵从内心的直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是她做不到的，因为她的高傲全都源自于她的优秀，范紫曦自己也很清楚，哪天她如果不优秀了，所有的高傲落在旁人的眼中，都会变成自负，所以她一直很努力地维持着优秀的模样。 她不在乎别人觉得她难搞，但是，她不能接受别人觉得她不够好。 元季朗并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自己活得快不快乐，这让范紫曦很嚮往，就像飞蛾嚮往火焰，儘管知道会受伤，还是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但是，范紫曦不想再当飞蛾了，翅膀应该用来带去她更远的未来，而不是徘徊在已经如同废墟的过去。 那个炽热的如同火焰的少年其实没有改变，只是少女歷经几年时间，终于明白火焰虽美，却很伤人。 那些被灼伤的地方，也该是时候癒合了。 *** 婚礼结束之后，裴昊呈载范紫曦回家，可是到了家门口，范紫曦却没有下车，她沉默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裴昊呈没说话，握住了她的手，以示鼓励。 他知道，她要坦白了。 范紫曦悠悠开口，声音微微打颤，「我十七岁的时候喜欢上了元季朗，当时，他就是我的全世界。可是，他的世界除了我，还有很多人。」 「刚唸大学的时候，我和家里的关係很糟，父母不同意我唸设计，他们觉得我明明就可以唸电子、工程之类，更有『未来』的工作，为什么偏偏要唸设计呢？可是我不想再过着被他们支配的人生了，我一直顺应着父母的要求，做一个『优秀』的女儿，在成年的同时，我想自己选择想要的人生。当然，人生头一次叛逆的后果很惨烈，我的父母不但不愿意给我生活费，连学费也不帮我出，所以我只好疯狂打工。」 「我和元季朗考上了不同的大学，他又很受欢迎，为了不让这段不明不白的感情冷却，我把除了打工以外的时间跟心力，都花费在了他身上。不去结交朋友，也不怎么参与系里的活动，渐渐地就被边缘化了。一个无法和他人沟通的设计者，再有天赋，也没有用。所以，我的课业乱成了一团垃圾，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在学业方面惨败，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聪明，其实没什么用处，在我喜欢的领域里面，并不看重这些。到这里我还安慰自己，没关係，起码，我还有元季朗。然而，元季朗却跟我说他腻了，转头就走，而我甚至连指责他的权力都没有，因为没有名分的关係是不用负任何责任的。然后，我就崩溃了，我放弃了那么多，把鸡蛋全都放到了同一个篮子里面，可是，鸡蛋全碎了。强烈的自尊心让我无法接受这样悲惨的自己，不该是这样的，那一阵子，我脑袋里只有这个想法。」 「我吃不下、睡不着，没办法上学、工作，甚至是与人交流。在连续旷课两周之后，学校通知了我的父母，他们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得了忧鬱症。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吃药，到现在已经有三年了。」范紫曦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实，导致我生病的诱因有很多，并不只是因为元季朗离开了，可是，他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我来说，和他相关的过去，都像是在提醒我，曾经有多么失败，所以我一点都不想去回忆，这是我不想告诉你那些过去的原因之一。」 「不过，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很害怕，我害怕你不能接受我心里有病，我害怕你觉得我『不正常』，我希望在裴昊呈心中的范紫曦是坚强又美丽的，而不是必须吃药才能正常生活的『病态』模样。」 第二十章 裴昊呈一时无语凝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又或许什么话都不该说。 他分明练习过无数次的，知道了真相之后该如何应对，此刻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十几岁的时候，总是因为年少轻狂而做出许多疯狂的行为，他曾经试想过无数可能，却没想到事实是如此悲伤。 原来在他们相遇之前，她那么辛苦。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很后悔，后悔没能早一点遇见范紫曦，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依窃。 裴昊呈沉默了很久，久到范紫曦几乎以为他不能接受的时候，他伸出了双手，轻声问道：「我可以抱一抱你吗？」他的双眼盛满了柔情，举手投足都是小心翼翼的郑重。 泪水从范紫曦的眼眶缓缓落下，她一直很害怕，害怕裴昊呈的眼里產生嫌弃，害怕他会转身离开，害怕他说：「对不起。」，然而，这一刻，所有的防备和担忧都在裴昊呈的拥抱中化解了。 原来，她的忧心都是杞人忧天，即使她不够好，裴昊呈也愿意向她张开怀抱。 「紫曦，我喜欢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全部都喜欢，我想成为你的依靠，想要一辈子心疼你、保护你。」裴昊呈的双臂微微施力，将范紫曦紧紧地抱在怀里，「我们在一起，好吗？」 「好。」范紫曦不哭了，她现在才明白，过去歷经的磨难，都是因为未来有一个裴昊呈在等她。 歷经千帆之后，终于遇见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 李臻涵一直都视裴昊呈为眼中钉、肉中刺，那种深入骨随的厌恶几乎扭曲了一切感官，哪怕他的设计受到眾人讚扬，在她眼里依旧不怎么样，可是在第五次和「茶记」开会的时候，她还是被他的设计吸引了。 很显然地，「茶记」的负责人也是如此，他立刻叫停了会议，因为面对这样的作品，他实在没有不选裴昊呈的道理，可是，贪恋美色的男人又不想对李臻涵爽约，所以，最后做出了一个离谱的决定。 由李臻涵担任负责人，但是使用裴昊呈的设计，而且额外要求裴昊呈副手辅佐李臻涵。 在场眾人都傻了眼，这个结果可以说是荒唐到了极点。 「你还太年轻了，『茶记』是老牌子，他们还是觉得由经验丰富的人去做比较好。」设计总监叹了口气，他试着安慰裴昊呈，儘管只是徒劳，「我知道你一定很不甘心，可是……我们还是必须按照客户的想法去执行，更何况，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正因为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况，所以才不好拒绝。 「我知道了。」裴昊呈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然而，如果要说他完全没有失落感，那绝对是骗人的。 谁都知道李臻涵赢得不光彩，可是谁都没有拆穿。 成年人的世界大概就是如此，比起极端的黑与白，绝大部分的事情都落在中间的灰色地带。 几人带着消息回到公司，总监宣布「茶记」的决定时，裴昊呈还是笑着，范紫曦看着就心疼，连忙传line问他，「还好吗？」因为正在上班，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关心他。 「我想抽菸。」裴昊呈很快回传了，还加上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狗贴图。 裴昊呈是没有菸癮的，他只有在非常鬱闷的时候才会想抽菸。 范紫曦死死盯着手机萤幕，脑袋飞速运转着，最后传了一个香菸的图案过去，「先看着这个忍耐一下，好不好？」 裴昊呈回传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又道：「又要开会了……午饭大概也要在会议室解决了。」短短一行字，写尽了疲劳和无奈。 范紫曦传了加油的贴图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手机反扣在了桌上。 「茶记」那边好不容易决定了负责人，现在正是需要快马加鞭把落后的进步赶上的时候，所以，无论什么私人感情都得先放在一边。 道理范紫曦都明白，可是，她还是捨不得裴昊呈那么辛苦。 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到他呢？ *** 午休时间快到了，会议室里的人却都没有出来，只有总监的助理走出来帮忙订便当，这对于元季朗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难得裴昊呈不在，他必须好好把握。 然而，在时针跟分针一同指向十二的瞬间，范紫曦就立刻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她是跑的，似乎很着急的模样。 元季朗还来不及反应，范紫曦就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即使元季朗追出去也没看到人，只好守在电梯门前面，他原本以为范紫曦很快就会回来，不曾想，直到午休时间快结束，范紫曦才姍姍归来。 她的模样很狼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皙的脸蛋被烈日晒得像颗苹果，马尾变得松松散散，额间的碎发因为汗水全都黏在了脸上，一看就是赶回来的。 「你去哪里了？」元季朗注意到范紫曦手上拿着超商的便当，公司楼下就有一间7-11，那就代表着她是为了去别的地方，才会匆忙地跑出去。 范紫曦无视了元季朗，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元季朗有些恼怒，他为了等范紫曦，到现在饭也没吃，像个傻瓜一样，在电梯门前站了一小时，却换来她的忽视，「范紫曦！我在跟你说话！」 闻言，范紫曦回头了，她说道：「我去哪里都跟你没关係。」她走近他，语气里带着警告，「我跟组长在一起了，所以，你不要再纠缠不清了。」她说得很直白，意思俐落乾脆，可是落到了元季朗耳里，就像是夹杂在倾盆大雨之间的雷电，带着震天的声响，那道闪过的亮光却快得令人看不见。 话落，她再次转身离开，留下元季朗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姚媗禾一直都注意着元季朗的状况，她看着他在电梯门外等了那么久，却在跟范紫曦说过话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灵魂从肉体飘散了出来。 她记忆中的元季朗总是意气风发的，哪里有过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呢？ 她想上前安慰他，可是，一想起元季朗说过的话，心又狠狠地抽痛了起来，他是那么的绝情，一句「我腻了」，就要她离开，不留任何馀地，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成了爱而不得的那一个人，她不是应该高兴吗？ 然而，姚媗禾实在高兴不起来。 明明曾经心怀怨气的，明明是抱持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在等待着他被范紫曦拒绝的，可是，在看到元季朗伤心的瞬间，她只觉得难过，一点也不开心。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心还落在元季朗身上吗？ 姚媗禾看着刚才多买的便当，突然觉得很讽刺，她喜欢元季朗，元季朗喜欢范紫曦，分明都是单恋，她却像是个观眾，看着元季朗跟范紫曦在台上表演，可是，在范紫曦跟裴昊呈的故事里，元季朗连当个观眾的资格都没有，因为那两人之间，并没有第三个人插足的地方。 元季朗无望的爱情给了姚媗禾暂时喘息的空间，要不要继续喜欢他，对她而言是太复杂太困难的问题，可是，她很清楚，爱的反面从来不是恨，而是不在乎。 姚媗禾还是把便当放到了元季朗桌上，毕竟本来就是为了他才买的。 她还是放不下他，所以，暂且还是跟着心走吧。 *** 会议一路开到了下班时间，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然而，难得掌握大权的李臻涵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裴昊呈，要求他留下来加班，将主视觉设计修改完再离开。 裴昊呈已经累到气不起来了，他麻木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本来想直接瘫倒在上面的，却看见了一张纸条，「打开抽屉。」娟秀的笔跡，是范紫曦的字。 他打开了抽屉，一盒巧克力躺在里面，上面还有另外一张纸条，「加油」两个字旁边画了范紫曦的q版自画像，非常的可爱。 浑身的疲倦瞬间获得了缓解，裴昊呈将手机壳拆了下来，将纸条收进去，这样就可以随身携带了。 范紫曦的心意，他都会珍而重之。 他认出了巧克力的牌子，那是他最喜欢的，但是只有特定的专卖店才买得到，而且离他家跟公司都很远，几天前他才跟范紫曦说过，没想到她为了帮他打气，就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买巧克力。 肯定是趁着午休时间去买的吧……思及此，裴昊呈就很问问范紫曦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可是，范紫曦去帮他买晚餐了，还没有回来。 此时，元季朗突然走到裴昊呈面前，说道：「能谈一谈吗？」他还没回家，就是一直在等会议结束。 裴昊呈点了点头，凭心而论，他实在不想跟元季朗有任何交流，可是，两人私底下虽然是情敌，公事上却是上司下属的关係，总要给点面子。 此时办公室已经没人了，见裴昊呈同意，元季朗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以帮你抢回被李臻涵抢走的位子。」 第二十一章 「你在说什么？」裴昊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蹙着眉头问道。 「李臻涵跟『茶记』的负责人有一腿，我不相信你没发现这件事情。」作为直系下属，元季朗比谁都清楚裴昊呈看似心大不拘小节，实则不然，「我手上有他们一起进汽车旅馆的照片。」 「所以？」裴昊呈挑了挑眉，语气很冷淡。 「他们用你的设计却不让你当负责人，等于是要利用你的心血去成就李臻涵，将来成品去参赛要是得奖，本来属于你的荣耀也要分给她一半，更何况她本来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可能会放过可以合理折磨你的机会？」裴昊呈的反应出乎元季朗的意料，他有点慌了，连珠炮般地说道：「我手里的证据，可以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只要你跟紫曦分开，我会帮你的。」此刻，元季朗就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期望可以用手里唯一的筹码赢下赌局。 「我不会跟紫曦分开，你的提议我会当作没有听见。」裴昊呈对工作是有抱负的，他没有想拿爱情去交换的想法。 职场上的不公平是家常便饭，他虽然会不甘心，但是，绝对不会为此哭天抢的做出任何愚蠢的行为。 一时的输赢并不需要耿耿于怀，裴昊呈对自己的才华有信心，他一定会做出更好的设计，走到更高的位置。 到了那个时候，他希望范紫曦还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分享成就。 「我以为你是个更有野心的男人。」元季朗故意撇了撇嘴，说道：「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你就那么上赶着去帮李臻涵做牛做马吗？」 「激将法是没用的，我怎么处理公事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裴昊呈一直是温柔儒雅的模样，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还有，元季朗，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紫曦不是物品，她有自己的想法跟意志，不是你拿了什么东西过来，就可以随便交换的，请你尊重她。」 元季朗一时语塞，好半倘，他才气急败坏地反驳道：「……我跟紫曦的问题不用你多管间事！」 「原来你在这里。」范紫曦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语句里没有称谓，然而，谁都知道她是在跟裴昊呈说话，「我还在想你跑去哪里了，晚餐我买回来了，你还不想吃吗？」清甜的声线变得黏黏糊糊，颇有种撒娇的意味。 「我这就过去。」裴昊呈瞬间转变了表情，露出了笑容，迈开步伐走了过去。 「紫曦……。」元季朗还想开口想解释，可是，范紫曦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和裴昊呈离开了，好像他根本不存在。 元季朗其实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然而，他还是怀着一丝侥倖，想去试试看，谁知道呢？也许在裴昊呈跟范紫曦之间还是有他插足的空间的。 在元季朗的观念里，他和范紫曦只是双方都爱错了时间，范紫曦的喜欢来得太早，他的喜欢又来得太晚，导致两人的感情出现了时差，就此错过，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放弃。 怎么能够就此放弃呢？ 十七岁的范紫曦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元季朗，二十三岁的他也可以做到那种地步，甚至更多，只要范紫曦眼里还能重新容纳他的身影，他会用馀生来弥补她。 已经见过春天的人，如何忍得过寒冷的冬天呢？ *** 元季蕓其实有感觉到范紫曦似乎谈恋爱了，毕竟她们每天都会互传line，而且她本人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不过，也不会特别说出来就是了。 对此，元季蕓的心情是有点复杂的，她当然希望范紫曦比任何人都幸福，可是，她又忍不住去想，如果范紫曦的幸福是来自元季朗，那该有多好？ 她终究是元季朗的妹妹，无法置哥哥的请求于不顾，所以，她约了范紫曦出来，想要再一次确认，元季朗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撞破范紫曦的秘密。 「……万忧停？」元季蕓此刻真希望十秒前的自己不要衝动，看着范紫曦的背影想着扑过吓吓她，却意外撞掉了她的包包，从而导致里面的药物掉出来，变成了现在的情况，「姐姐，这是什么？」药物的名称直白到一眼就让人看出了用途，元季蕓却还是希望范紫曦可以否认，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我最近压力比较大，所以才去看了心理医生。」范紫曦首先想到的就是否认，她不想让元季蕓担心。 「不对，姐姐你说谎，药的份量那么多，一看就知道至少是两个礼拜以上的剂量，刚开始看心理医生的人，怎么可能拿得到那么多？一定是看了很久，有在定期回诊，医生才会一次给长期剂量。」元季蕓用力地摇了摇头，一边说话一边擦眼泪，祈求着说道：「姐姐，如果你还把我当妹妹，就拜託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二哥害你生病的？」 从九岁第一次遇见范紫曦开始，元季蕓就一直很崇拜范紫曦，范紫曦跟元季朗一样大她七岁，可是，相较于元季朗的任性妄为、自我中心，范紫曦无论什么都可以做到最好，再困难的事情落到她手里，都能迎刃而解，她的笑容永远那么温柔，那么游刃有馀，好像天塌下来都有她顶着一样，不需要担心。 她真的把范紫曦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所以在知道范紫曦喜欢元季朗的时候，元季蕓是真的很希望他们在一起，那样，她跟范紫曦就能成为真正的亲人了。 儘管她清楚元季朗根本配不上范紫曦。 范紫曦最看不得元季蕓哭，连忙拿出卫生纸帮她擦眼泪，安抚道：「不是这样的，季蕓，你不要乱想，导致我生病的原因有很多，并不是你猜测的那样。」 「但也不是跟二哥完全无关，对吗？」元季蕓何其敏锐，一针见血地问道。 范紫曦垂下了眼瞼，思索后叹了口气，说道：「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季蕓，你想听吗？」元季蕓很聪明也很瞭解她，真话还是假话，立刻就能辨别出来，所以，搪塞的藉口是不管用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我不会说元季朗跟我的病情完全无关，可是，他绝对、绝对不是大部分的原因，如果以百分比来分配的话，他最多、最多也就2、3%的程度而已，并不是主因，明白吗？」 「明白。」元季蕓木然地点了点头。 范紫曦温柔地帮元季蕓擦去眼泪，温言道：「先把眼泪擦一擦，你太激动了，要冷静一点我才能告诉你啊。」 待元季蕓情绪平復之后，范紫曦才缓缓地说起这些年的事情，她的语气很平淡，用字遣词都很客观中立，就像是一个旁白在诉说故事。 范紫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可以平静地讲述那些遭遇，好像她从来都没受过伤。 元季蕓一直是爱闹的性子，像颗不会落下的小太阳，永远散发着光芒，可是，在范紫曦说完之后，她反常地安静了很久。 良久，元季蕓问道：「姐姐，你会恨二哥吗？」她只有十五岁，不懂得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当年范紫曦有多喜欢元季朗，她通通都看在眼里，有多爱，就会有多恨，不是吗？ 「不会。」范紫曦说道：「虽然我没办法祝他幸福，不过也不会希望他不幸。」说穿了，就是没有感情了，不爱亦不恨。 「所以二哥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元季蕓其实已经预料到答案了，可是却还是不得不问。 「没有。」范紫曦轻轻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闻言，元季蕓苦笑，她突然站起身鞠躬，诚恳地说道：「姐姐，对不起，我一直很希望可以和你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所以，我有时候会当二哥的助攻去撮合你们，我之前觉得，你曾经那么喜欢他，现在好不容易二哥也喜欢你了，也许你们真的能够在一起。可是，我好像都没有考虑你的心情，也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的想法。儘管如此，我还是能当你的妹妹吗？」 「当然。」范紫曦温柔地拍了拍元季蕓，说道：「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妹妹，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沉重的话题到此结束了，两人相视而笑，又像平时一样开始打打闹闹了。 直到跟范紫曦道别，元季蕓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她拿起烫得吓人的手机，问道：「你都听见了吧？」屏幕上显示着和元季朗通话的画面。 元季朗没有说话。 见状，元季蕓也不管事实伤不伤人了，她说道：「算我拜託你，不要再纠缠姐姐了！你们已经没有可能了，好吗？从你不要她的心的那一刻，你们就错过了！」 元季朗直接掛断了电话。 第二十二章 「在笑什么啊？」趁着红灯，裴昊呈凑到了范紫曦旁边，好奇地问道。 范紫曦指着手机里的照片，莞尔说道：「季蕓今天开学，她拍了制服照给我看。」她很是感慨，「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身高才超过我的腰一点点而已，一转眼，就长那么大了。现在都要跟我差不多高了。」 裴昊呈看着范紫曦的笑容，突然福至心灵说道：「下次带着季蕓一起吃饭吧。」 范紫曦愣了愣，问道：「你不会不开心吗？」她知道裴昊呈多少有点介意元季蕓和元季朗的关係，本来想着循序渐进地让他了解元季蕓，从而理解她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不曾想，他主动提出了邀约。 「既然是你的妹妹，我就没有不开心的道理。」裴昊呈也不是鑽牛角尖的个性，元季蕓和元季朗虽然是兄妹，却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不能一棒子打死，「我也跟她好好相处。」 裴昊呈曾经担心过，元季蕓再怎么说都是元季朗的妹妹，或许重逢之后，是带着目的在接近范紫曦的。 然而，根据范紫曦的描叙以及之前短暂的接触，裴昊呈基本可以判断，元季蕓不仅不会被元季朗牵着鼻子走，甚至，她还可能揪着元季朗的领子，把他从范紫曦身边拉开。 都说胳膊会往内弯，但是，元季蕓的胳膊是往范紫曦的方向弯的。 这也是为什么，裴昊呈会放心让范紫曦和元季蕓在周末单独见面的原因。 闻言，范紫曦心头一暖，整个人像是被浸在蜂蜜里，「谢谢。」她轻声说道。 *** 范紫曦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没有遇见元季朗，也许她的人生会更顺遂一点。 尤其在元季朗喜欢上她之后，许多事情的发展方向，似乎越来越不受控了。 就像现在。 元季朗八成是早就在办公室的门口等她了，他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一看见她，二话不说就要把人拉走。 裴昊呈当然不可能让元季朗如愿，直接将范紫曦拉到身后，从根本断绝元季朗碰触到范紫曦的可能性。 婚礼上发生衝突的场景似乎又重现了，然而，唯一不同的是，相较于先前的激动，此刻元季朗的状态，更偏向于癲狂，「让开！」他伸手试图推开裴昊呈，力道之大，险些让裴昊呈站不住。 裴昊呈注意到元季朗的情况不大对劲，迅速站稳之后，将范紫曦护得更紧了，防备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元季朗没再理会他，对着范紫曦说道：「我有话想跟你说。」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 「我跟你无话可说。」范紫曦漠然以对。 重逢之后，范紫曦对元季朗大多都是这个态度，然而，元季朗现在根本激不得，他拉高了声量，威胁道：「范紫曦，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走，否则你会后悔的！」 闻言，裴昊呈也没办法再维持风度了，他说道：「你到底想干嘛？不要太过分了！紫曦不会跟你走的。」 范紫曦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挽住了裴昊呈的手臂。 这个动作一下子点燃了元季朗的怒火，他大声说道：「范紫曦！当初是你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我不要离开，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范紫曦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冷静的回应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那又是谁说没有名分也没关係，只要可以待在我身边，当炮友也无所谓的！」元季朗开始口不择言了。 「闭嘴！」范紫曦的脸一下子就刷白了，声音也染上了微不可察的颤抖。 裴昊呈立刻发现了范紫曦的异样，赶忙想拉着她离开，然而元季朗还在说，而且越说越过分，「范紫曦，你不会忘记了吧？是你自己脱光了衣服，要我上你的！自己心甘情愿当我的免费妓女的时候，不是很深情吗？现在都忘了？你在我身下有多淫荡，像发情的母狗要我用力顶的时候，不是很爽吗？怎么，难道裴昊呈的技术比我更好吗？」 「闭嘴！闭嘴！闭嘴！」范紫曦摀住了耳朵，拼命吼道：「闭嘴！闭嘴！闭嘴！」 她和元季朗从来都没有相爱过，曖昧了太久，久得让她不安，尤其元季朗身边的女孩又那么多，人人都喜欢他，她再优秀、再漂亮，说到底，跟其他人还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十七岁的范紫曦做了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只是为了让自己和元季朗的关係和别人不一样。 她把自己当成了廉价的物品，送给了元季朗。 她以为那样，自己就跟别人不一样了。 后来范紫曦也很后悔，不过也不至于耿耿于怀，毕竟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傻傻地献出了自己的一切而已。 可是，那不代表元季朗可以在公开场合讲出这些隐私。 「让我闭嘴？敢做还不敢听吗？」元季朗似乎唯恐天下不乱，又继续说道：「那时候不是很喜欢吗？天天像个荡妇一样缠着我做爱，现在看到我就跑，是因为性慾有裴昊呈帮忙解决了吗？」 裴昊呈想衝上去给元季朗一拳，让他闭上那张臭嘴，可是他不能离开范紫曦，她抓着他的手臂，指甲都嵌进了肉里面，缓缓地渗出了血丝，而力道却还在增加，她的嘴唇也被自己咬得都是血，他没办法想像，如果他离开，范紫曦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无法承担任何失去她的可能性。 办公室里的同事听见了声音，纷纷走了出来，见此情景，连忙问道：「怎么了？」 「有一点争执而已，没事的。」裴昊呈挡住了范紫曦的脸，他知道她不会想让别人看到这个样子的。 「确实没事，不就是以前范紫曦求我上她的丑事又被说出来，她受不了了。」元季朗目眥尽裂，从前天听到范紫曦说他没有机会之后，整个周末他都没有闔眼过，因为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范紫曦，想到她曾经那么喜欢他，如今却完全不愿意跟他接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不明白，他想要问清楚，可是范紫曦根本不愿意给他机会，甚至躲在了裴昊的后面，都不跟他说话。 最后甚至还挽住了裴昊呈的手臂，那是他好不容易才让范紫曦习惯的动作，范紫曦不是温柔顺从的女孩，她太有主见，也太强势，所以自然也不大喜欢挽手臂，那让她有一种攀附着他人的感觉。 元季朗从一开始接近范紫曦，就是抱着想「驯服」她的念头，被她喜欢尚且不够，他想要她彻底放下骄傲，从今以后眼里只容得下他，所以，他几乎是半强制性的要求范紫曦走在他身边时，就要挽着他的手臂。 可是，她却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 元季朗的理智线在那一瞬间断掉了。 他不想再看见范紫曦对着裴昊呈笑了。 她笑得那么美，他却只觉得心痛，因为这些都不是他带给她的。 她的幸福，与他无关。 元季朗彷彿在这瞬间才真正明白了，范紫曦，真的属于别人了。 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想让她走，所以，在裴昊呈将范紫曦抱起来打算离开的时候，元季朗立刻想扑上去，只为了留下范紫曦。 然而，几个同事却拦住了他，架住了他的手脚。 元季朗不管不顾地拼命挣扎，几个人为了压住他都觉得吃力，终于，其中有人吼道：「别闹了！范紫曦都受伤了。」 振聋发聵。 元季朗瞬间清醒了。 他刚才…… 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怎么能够对着范紫曦说出那些话？ *** 裴昊呈将范紫曦带到了无人的僻静处。 「紫曦，已经没事了。」裴昊呈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你的嘴唇都流血了，别再咬了好不好？」 或许是为了不让自己更加失控，范紫曦在吼完元季朗之后，就一直紧咬着嘴唇，咬到连下巴上都是血，甚至还一路蔓延到了脖子。 裴昊呈的手臂也被她抓得都是血，可是他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也受了伤，心里在想得，只有如何让范紫曦冷静下来。 「紫曦，你记不记得医生说过得话，情绪很乱的时候，就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就好了。」裴昊呈扶着她的肩膀，微蹲着与她平视，「你一直咬着嘴巴，怎么深呼吸呢？」 然而，范紫曦还是瞪大着空洞的双眼，没有丝毫反应。 裴昊呈伸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柔声说道：「我陪你深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他反反覆覆地说了好多次，直到声音都有些哑了，他才看见范紫曦松开了嘴巴，跟着他的声音一起动作。 又过了十分鐘，确认范紫曦的情绪比较平稳之后，他抱紧她，说道：「先去医院，然后我再陪你回家，好吗？」 范紫曦颤抖着身体，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 当裴昊呈讲完第三通电话回来的时候，范紫曦还是忍不住了，她低垂着眼瞼，说道：「如果公司很忙，你就先回去吧。」她不敢看他，她担心一看见他的脸，自己就会忍不住要他留下。 不能这样。 「只是李臻涵有点工作要我处理而已……我问过总监了，他说不着急，我下午再回去就可以了。」裴昊呈揽住范紫曦的肩膀，柔声说道：「我还帮你请假了，待会看完医生，我再送你回家。」 「那就好。」既然请示过上司，应该是没问题了。 范紫曦倚着裴昊呈，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听着很空洞，「……刚才，很多人看到我那个样子吗？」 为了不哭声音，范紫曦将自己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破破烂烂的，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受害者受了伤，却还要担心旁人的目光。 明明她没有做错啊！ 是元季朗自己要喜欢上范紫曦的；是元季朗求而不得就恶意中伤范紫曦；是元季朗将年少轻狂的陈年旧事摊在阳光底下，任由他人品头论足。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为此伤害了对方，那就是错的。 那样的喜欢，还能称之为爱情吗？ 元季朗怎么有脸说自己喜欢范紫曦呢？ 「没有，他们都没看到，我挡住你的脸了，别担心。」裴昊呈紧紧地握住了范紫曦的手，想要透过体温给予她安全感，就像当初去参加婚礼的时候一样。 闻言，范紫曦笑了，眼角却滑落了一滴泪，「可是他们听到了。」 这一刻，范紫曦秃然觉得恍惚，好像这几年的辛苦和坚持全都白费了，时光骤然倒流，她似乎回到了十七岁，回到那个因为元季朗而动輒得咎的年龄。 可是，她明明就已经不喜欢元季朗了啊……。 裴昊呈捧着范紫曦的脸，严肃地说道：「听到了又怎么样呢？紫曦，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错得是元季朗，不是你。」他的眼神那样坚定而专注，好像看进了她的内心。 「……不是每个人都会跟你一样想的，他们……以后会怎么看我？」范紫曦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起了曾经佔据无数夜晚的梦魘，那些追着她逼问的眼睛跟嘴巴，似乎真的出现在了她眼前，折磨着她的身心，不断地提醒着她的失败跟错误。 范紫曦从小到大什么都做得很好，只有她不想做的，没有她做不好的，元季朗曾经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求而不得。 后来经歷了许多磨难，她终于摆脱了心中的恐惧，可是，现在一切似乎又要捲土重来了。 「紫曦，你听我说，那些统统都不重要，工作很忙、生活很累，比起别人的八卦，大家更在乎自己的琐事，哪怕有兴趣议论，也只会讲个几天而已。」裴昊呈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又无比坚定的口吻说道：「你相信我，绝对不会变得跟以前一样的。」 学校是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多数学生唯一要做的只有念书，烦恼的也是书中的内容，自然也有很多时间跟心思「关心」别人的事情，可是，成年人不一样，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已经足够令人烦心，如果还有馀力，也只会想休息，而不是讲间话。 范紫曦贴着裴昊呈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纷乱的思绪似乎稍微釐清了一些，「真的吗？」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她太害怕、太恐惧，迫切地需要另一个人告诉她，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 「真的。」裴昊呈温柔地说道：「回家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就没事了。」 即使今天风雨交加，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准时升起。 如果太阳没有升起，那么，他会做她的太阳，为她照亮整个世界。 *** 儘管范紫曦的状况已经有所好转，裴昊呈还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他想过要联络她的父母，却被范紫曦一口回绝了。 范紫曦已经不想再让父母担心了，在病情最严重的那一年里，父母没少为她掉落眼泪。 然而，就算范紫曦再三保证没问题，裴昊呈仍旧愁眉不展，直到他在范紫曦的家门口看见了元季蕓。 「姐姐！」元季蕓看见范紫曦就像小狗看见肉骨头一样开心，她衝上前抱住范紫曦，说道：「我超想你的！」 范紫曦先是愣了愣，接着扫了眼元季蕓身上的制服，立刻摆出了姐姐的姿态，「你翘课了？」她使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星期一中午十二点的高中生不在学校，不是翘课还是什么？ 「我太想姐姐了嘛！」元季蕓嘟起嘴巴，拉着范紫曦的手晃来晃去，「我还带了好多零食来呢！」她指了指脚边的两大袋食物。 元季蕓的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因为两人前天才见过面，所以，她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不言而喻。 时序虽然已经进入九月了，热浪却丝毫没有减退，秋老虎的威力猛烈，元季蕓的汗水流得多到像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鱼，无数发丝被汗水沾染，黏在了脸上，而她甚至来不及拨开，她的高中远到要换乘两次公车才能到这里，可是，就算如此，她还是来了。 范紫曦很不喜欢自己的过去，少时的目中无人和所爱非人被她视为耻辱，她曾经很想与之切割，然而，她现在才终于发现，在那些灰暗又悲伤的记忆里，还有一个元季蕓。 这个被她视为亲生妹妹疼爱的女孩，从来就没有变过，还是和儿时一样爱娇爱闹，与她有关的回忆都似初春的太阳，温暖而珍贵。 原来，黑暗里，还是有光的。 只是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而已。 *** 有元季蕓陪着范紫曦，裴昊呈也比较放心了，在安顿好两人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了。 裴昊呈甫一踏入办公室，就被设计总监叫了过去，上司的脸色很严肃，问道： 「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昊呈叹了口气，他是不想说的，可是既然引起了骚动，那就必须给出交代，就算他不说，总监也会去问范紫曦，那还不如由他来说。 他将状况简化成了最简单的版本，说给了总监听，并且尽量略过了最不堪入耳的那一段话。 「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听元季朗说过一次了，你们说得都差不多。」总监单手托腮，说道：「我没有要责怪你或范紫曦的意思，只是这里毕竟是职场，你们还是要注意一点，私底下有什么问题就应该私下解决，而不是闹成这样。今天还好是因为经理他们那时候都还没到公司，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很抱歉影响了其他同事。」裴昊呈微微欠身，随后又挺直了腰板，说道：「但是，我还是想要强调。这次的事件，完全是由元季朗单方面引起的。」 「我知道，他本人也有承认，我会对此做出惩处的。」设计总监继续说道：「不过，范紫曦多少也会受到波及，毕竟她跟你不一样，还不算是正式员工，这一点，你跟她都要有心理准备。」 「她会被开除吗？」裴昊呈紧张地问道。 他知道范紫曦不太可能被完全放过，儘管她是受害者，可是站在公司的立场，不管事件由谁引起，双方都必须承担责任，所以，他只能期望公司给出的惩处不要太过分。 「那倒不至于。」设计总监摇了摇头，说道：「就这样了，你先去忙吧。」 闻言，裴昊呈悬吊着的心放下了一半，鞠躬之后，就离开了。 谁知道一踏出总监的个人办公室，迎面就撞上了笑得不怀好意的李臻涵，她嘲讽道：「知道女朋友曾经睡在下属的床上的感受如何？」 「那你呢？」裴昊呈总是亲切的眼神变得充满了攻击性，他沉声问道：「倚靠献身才得到的位置，坐得开心吗？」 遮羞布陡然被掀开，李臻涵的脸色一下子变黑了，「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你怎么拿到负责人之位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想要点破而已。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作为副手，我会尽全力协助你，绝对不会越俎代庖，但是，」裴昊呈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如果你再继续嚼舌根，情况就不是这样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你也不想拱手相让吧？所以闭上你的嘴巴。」 李臻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跟裴昊呈共事这么久，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他吃过多少亏，他也都没动怒过，没想到，他会为了范紫曦打破长久以来辛苦维持的和平假象。 「……知道了。」被吓到的李臻涵，最后只能胡乱地点着头说出三个字。 第二十四章 裴昊呈看着眼前的景象，才终于知道，范紫曦刚才开门的时候，脸色为什么那么尷尬的原因了。 整个客厅犹如颱风过境，沙发垫随意扔在了地上，桌上摆着零食袋，他一眼看去，起码有五包被打开了，边上还放着可乐、雪碧等碳酸饮料，还是家庭号一罐两千毫升的那种，糖果、巧克力等小包装的食物，则零散的散置各处，以沙发为圆心半径一公尺内四处都有，元季蕓半躺在沙发右侧，专注地看着狗血的韩剧，身上还盖着一条薄被，左侧沙发也有一条被子，可以合理推论，范紫曦起身帮他开门之前，应该就是坐在那里。 裴昊呈环视了一圈，说道：「你们下午好像过得很快乐。」亏他在公司还担心万一范紫曦想不开，元季蕓拦不住怎么办，没想到……是他想太多了。 显然她们过得很好。 何止是快乐，已经可以称之为糜烂了。 范紫曦尷尬撇开了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吃过晚餐了吗？」 裴昊呈摇了摇头，「还没。」他太紧张范紫曦了，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情。 此时，元季蕓突然关掉了电视萤幕，从沙发上起来，边伸懒腰边说道：「我要回去了。」 「让组长送你回去吧。」元季蕓家就在学校附近，距离很远，范紫曦捨不得她再奔波劳累一次，「可以吗？」她后面那句话是在问裴昊呈，裴昊呈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不用啦！」元季蕓摆了摆手，说道。 「可是……。」 范紫曦还想再说什么，元季蕓却把手伸到了她面前，掌心朝上，说道：「给我搭计程车的钱吧！」 元季蕓不想当电灯泡，也不想占用范紫曦跟裴昊呈相处的时间，又知道范紫曦心疼她舟车劳顿，所以乾脆提出了折衷的方法。 「你啊……，」范紫曦没好气地拍了元季蕓的手，正准备去拿钱包，就看见一张大钞落在了元季蕓手上。 还是蓝色的，上面有五个小朋友的那种。 饶是元季蕓也愣了愣，她望向拿着皮夹的裴昊呈，问道：「这……不会太多吗？」都超过她来回两趟的钱了。 裴昊呈脸颊微红，咳了咳，说道：「多得就当作零用钱吧。」 见状，元季蕓喜欢捉弄人的基因又开始作祟了，戏謔地说道：「谢谢姐夫！」她故意喊得特别大声，让裴昊呈的脸颊又红了一度。 一旁的范紫曦忍俊不住，笑出了声。 「姐夫你的脸皮也太薄了。」元季蕓又说道。 裴昊呈又咳了咳，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 范紫曦感觉再这样下去，裴昊呈的脸可能会烧起来，于是出手帮他解围，直接摀住了元季蕓的嘴巴，拉着她走到门外。 「这个姐夫，我给一百分！」一到外面，元季蕓挣脱了束缚，兴高采烈地说道。 「给你一千块才一百分啊？」范紫曦弹了弹元季蕓的额头，笑着问道。 「嘖、嘖、嘖，这么护夫啊！好吧！好吧！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就再多加个九百分好了。」元季蕓后退了一步，护着额头，吐了吐舌头。 「真是……，」范紫曦完全拿元季蕓没輒，「你满分到底是几分啊？」 「不知道！」元季蕓俏皮地耸了耸肩，随即正色道：「但是，如果他能够带给姐姐幸福，对我来说，就是满分的姊夫。」 闻言，范紫曦一滞，随后温柔地说道：「谢谢你，季蕓，我会幸福的。」 有裴昊呈在身边，她想，她会比任何人都幸福的。 *** 送走了元季蕓，裴昊呈就带着范紫曦出门吃饭了。 范紫曦一开始是不愿意的，虽然有元季蕓跟裴昊呈的陪伴，但是，早上的阴霾还没有完全扫除，潜藏在心底某个小小的角落，导致她一时间对外面的世界有点恐惧，即使街边的行人不认识她，她还是觉得，人人都紧紧盯着她，彷彿她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裴昊呈多少能猜出范紫曦心里的纠结，他很心疼，但是，范紫曦必须迈过这一道坎，否则待在家里越久，防备心就越强，也越难走出家门。 他的态度少见了强硬了起来。 范紫曦自己也知道癥结点在哪里，于是，半推半就的跟着裴昊呈出门了。 两人来到一家夜景餐厅。 初秋的晚霞是大自然最出彩的作品，粉色、橘色、蓝色、紫色，肆意渲染着天空，似是被打翻的顏料一般随意，隐隐透露着朦胧的美感，白云散在其中，沾染着色彩，平添一番随意的氛围。 餐桌和椅子都是白色的，在夕阳的映照下，显现了不一样的色彩，桌子上摆着蜡烛，玻璃反射着烛光，衬得气氛更加柔和了。 依傍着自然建设的露天餐厅有许多高大的树木，枝梢上都掛着灯饰，犹如伸手可触的星辰，虫鸣鸟叫声取代了音乐，回盪于耳边，秋风一阵一阵袭来，似乎是要吹走人们心里的烦闷。 餐厅座落在半山腰，一眼望去，整个城市的美景便收入眼帘。 「好漂亮……。」范紫曦瞬间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了，刚才的不情愿瞬间消散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居住的城市这么美。 范紫曦在看风景，裴昊呈却在看范紫曦。 「怎么了？」注意到视线的范紫曦有点不好意思，双颊微热。 「我也觉得很漂亮。」裴昊呈微微一笑，不知道在说风景还是在说人。 「……点、点餐吧。」范紫曦连忙转移话题，两人都是少说多做的类型，很少说情话，所以她对此几乎没有抵抗力。 「这家的铁板牛柳很好吃。」范紫曦的喜好，裴昊呈都铭记于心。 「那就点那个吧。」范紫曦又翻了翻菜单，惊讶的发现甜点的数量之多，几乎可以比得上咸食了。 她随即想起裴昊呈每次吃甜食，总是一脸满足的样子，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低头笑了笑。 谁能想到总是风度翩翩、能力超群的裴组长，私底下却嗜甜如命呢？ 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你在笑什么？」裴昊呈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范紫曦摆了摆手，嘟囔道：「这家的甜点好多，有点难选。」 裴昊呈没有错过她的自言自语，开口推荐道：「你可以选法式巧克力，浓度高，比较不甜。」一讲到甜食，他能说的就多了，「起司蛋糕也不错，或者优格呢？」 看着裴昊呈如数家珍的模样，范紫曦觉得很可爱，笑着问道：「你都吃过吗？」 「对啊，当初也是因为甜点种类很多，我才会注意到这里。」任何好的事物，裴昊呈都想跟范紫曦分享，「实际来过之后，发现风景很美，东西也很好吃，我一直想带你来这里。」 闻言，范紫曦总算明白，刚才裴昊呈为什么坚持带她出门。 范紫曦露出了了然的表情，笑弯了眼，说道：「那我就好好期待甜点囉！」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美好，可是，也要和心爱的人一起共享，才算是真正圆满的幸福。 *** 两人回家之后的情况就变得有一点微妙了。 开始的时候还好，随着时间越来越晚，气氛就越来越奇怪，裴昊呈难得坐立不安，双眼发红，他很想留下，可是他们才交往不到两个月……他担心范紫曦会反感，觉得他唐突了。 范紫曦滑着手机看新闻，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她第一次觉得时鐘的滴答声这么吵，吵得让她的心跳不停地加速，暗暗思付着之后要换成电子鐘。 良久，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 气氛一下子松动了，裴昊呈和范紫曦相视而笑，说道：「你先说吧。」 范紫曦抿了抿唇，低着头，轻声说道：「我爸之前来我家的时候，有放一件睡衣在这里，你……需要吗？」她没有看裴昊呈，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裴昊呈忽然觉得喉咙有点乾，止不住的欣喜油然而生，哑声说道：「……可以吗？」 范紫曦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地点头，「我去找出来给你。」话音刚落，她立刻起身跑进了客房。 被留在原地的裴昊呈也坐不住，一股燥热袭上了心头，他赶忙去倒了一杯冷水，以极快的速度灌进了肚子里。 夜越深，心头就越来越躁动。 裴昊呈躺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即使，早就超过他平常的睡觉时间，然而，一想到范紫曦就睡在隔壁，他心里就完全没办法平静，更何况，这还是在范紫曦的家里。 此时，敲门声忽然响起，伴随着清甜的声音，「组长，你睡了吗？」 裴昊呈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答道：「还没。」 「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裴昊呈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打开了灯，「睡不着吗？」 「嗯。」范紫曦点了点头，眼眶沾染上淡淡的粉红色，眼睛更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我很害怕……明天，我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公司面对其他同事。」 _____________ 本来说好九月一日之后会开始定时更的，因为卡文了，对不起拖到现在......tt 第二十五章 或许是因为白天一直有人陪着，到了夜晚，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些难过、恐慌等情绪，就像找到了出口，一下子纷涌而上，围绕着范紫曦，久久不散。 范紫曦本来想一个人扛着的，可是，一想到裴昊呈就躺在隔壁，她就越来越无法忍耐，于是，她告诉自己，就去问看看，也许裴昊呈已经睡着了呢？ 只是没想到，原来裴昊呈也还没睡。 在看见他的瞬间，范紫曦强撑的坚强全数瓦解，她没办法骗自己她很好，她需要裴昊呈温柔的安慰，她想念被他抱进怀里的温暖。 「别想太多。」裴昊呈拉着范紫曦坐到床上，揽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在公司，你需要面对的只有工作，你根本不需要在乎其他同事的想法。」 「可是……经理他们很不高兴吧？」虽然还是害怕，但是范紫曦已经可以冷静思考了，此时她最先顾及的，就是主管的想法。 「你放心，目前只有总监知道这件事而已，他也说过了，不会再往上报的。」裴昊呈一下、一下地轻拍着范紫曦的背，柔声道︰「虽然你多少会受到一点惩处，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闻言，范紫曦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她就害怕没有惩处，毕竟还是造成了不良的影响，儘管她是受害者，但是如果完全没有惩罚，其他同事肯定会有所不满。 范紫曦注意到了裴昊呈手上的绷带，问道︰「会不会很痛？」她突然觉得很愧疚，今天一直想着自己的情绪，完全没有关心他的伤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 「不要这样想。这些都不是你的错，知道吗？」裴昊呈轻抚过范紫曦的嘴唇，那里有些伤口，色泽也不像平常红润，「……也许，我今天不应该带你去餐厅吃饭。」虽然他的本意是好的，但是想得还不够周全。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很开心，真的。」范紫曦突然抬头，与裴昊呈对视，强调道︰「而且……饭还是要吃的。」 裴昊呈被范紫曦逗笑了，说道︰「那等你伤好了，我再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嗯。」范紫曦答道，又往裴昊呈怀里鑽了鑽。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謐的空间里多了几分暖意，范紫曦倚在裴昊呈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紫曦，」裴昊呈突然喊了她名字，声音和往常不太一样，带着暗哑和隐忍的慾望，「你可能……需要暂时……离我远一点。」 范紫曦这时候才发现裴昊呈的身体起了反应，先是征了征，身体才慢慢挪出了他的怀抱。 儘管她努力表现得很镇定，颤抖的睫毛还是洩漏了她的心情。 「很晚了，我们该睡觉了。」裴昊呈噙着笑容，轻轻拍着范紫曦的头以示安抚，「我去你房间打地铺好不好？这样就不怕睡不着了。」 他的每句话，每个行动，都是以她为中心在考虑。 范紫曦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裴昊呈就这样抱着棉被跟枕头跟范紫曦回到了她的房间 地板很硬，跟床铺没什么可比性，可是，一转身就能看见范紫曦，对于裴昊呈而言，就已经很满足了。 在他半梦半醒之际，床上的范紫曦忽然翻身，对着他问道︰「组长，你……真的不介意吗？」 「嗯？」 「元季朗说的，我跟他的事情，你真的不介意吗？」范紫曦并不认为裴昊呈是个心胸狭隘的人，然而，异地而处，她不认为他真的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裴昊呈也不睏了，他半撑着身体，温柔地望着范紫曦，一字一句地说道︰「要说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可是，不是都过去了吗？」 「是啊……都过去了。」范紫曦揉了揉发红的双眼，无比坚定地说道︰「我不想再害怕了。」 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害怕了。 *** 隔天，范紫曦一到公司，就被设计总监叫了过去。 「你应该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总监端坐在办公桌前，双肘撑桌面上，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闻言，范紫曦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尽量不让情绪显现在脸上，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复述一遍事件经过是基本流程，就算她是受害者，也不能免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总监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说道︰「我看过你跟元季朗的履歷，你们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以前就认识了吗？」 闻言，范紫曦一滞，僵硬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总监就没再多追问了，只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在学校发生过什么事，但是，这里是公司，工作的时候不要掺杂私人感情。以后你还有可能遇到在职场上遇到更多人，对方可能是你以前的同学、朋友，甚至是恋人或敌人，如果每个『旧识』都要掀起一场风波，那你还要不要工作了？」 「我知道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范紫曦九十度鞠躬，以示歉意。 「你的试用期会再延长一个月，当作是惩罚。至于元季朗，只做到这个星期，就会离开了。接下来三天，希望你们不要再发生其他问题了。」总监走上前，拍了拍范紫曦的肩膀，「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不要浪费了。」 元季朗要离开，对范紫曦而言，是不折不扣的好消息，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没想到却是如鯁在喉，像是一直在读着的书，还没有读到最后一页，就被迫闔上了一样。 *** 范紫曦一走出总监办公室，姚媗禾就迎面而上，拦住了她。 还没等到姚媗禾说话，范紫曦却抢先开口，「不是公事的话，下班再说。」 话落，她就逕自离开了。 其实，范紫曦大概猜的到姚媗禾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关于元季朗，只是，她实在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所以，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想维持了。 然而，她低估了姚媗禾的执着程度了。 到了下班时间，范紫曦跟裴昊呈刚要离开，就被姚媗禾挡住了去路。 这次，姚媗禾先发制人，一上来就直接说道︰「季朗说他想要跟你谈一谈。」 帮喜欢的人传话给他喜欢的人，即使自己会心痛，也希望对方可以得偿所愿，范紫曦不是不理解姚媗禾的所作所为背后的涵义，只是，她也没有好心到想要成全她，「我跟他之间没什么好谈的，都过去了。」 姚媗禾咬了咬牙，说道︰「就算你不喜欢他，也应该……应该留一点馀地给他吧！再怎么说他都是真的喜欢你啊！」 「那他给你留了馀地吗？」范紫曦也不想留情面了，冷言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会让你来帮他传话？我把元季朗的妹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在疼爱，她来说不是更适合吗？但是，元季朗还是让你来了，因为他知道你会为了他，不顾一切。他知道你不会考虑合不合理，只会一心为了他而努力。你也是真的喜欢他，那他有为你想一想吗？」 真相被人骤然点破，姚媗禾眼眶都红了，却还是执拗地说道︰「……我无所谓！」 范紫曦不想再多，毕竟路都是自己选的，「随便你，不要把我牵扯进去就好。」 语毕，她挽着裴昊呈就打算离开了，谁知道姚媗禾猛然抓住她的手臂，激动地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季朗喜欢你？不然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眼见姚媗禾软硬不吃，范紫曦叹了口气，慢慢拉开了她的手，凝声说道︰「我相信的，我只是不认为他会有多长情。元季朗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女孩，你以为，他真的对谁都没感觉吗？你错了，他有的，只是一瞬间的心动，终究比不过下一个人的新鲜感，也比不过眾星捧月的快乐而已。这样，你还要帮他说话吗？」 姚媗禾还是死死抓着范紫曦，眼里充满了殷切，「可是，他现在是真的喜欢你……算我求求你，你就去跟他谈一谈，好不好？」 范紫曦也有过像姚媗禾一样，因爱而盲目的时期，她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姚媗禾都听不进去，只好，心一横，用力甩开了她。 不曾想，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的裴昊呈，搭住了范紫曦的的肩膀，郑重地说道︰「也许你应该去和元季朗谈谈看。」 第二十六章 「什么？」范紫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无法理解裴昊呈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姚媗禾显然也吓到了，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任由裴昊呈将她从范紫曦身边拉开。 「回去再说吧。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眼见姚媗禾又要扑过来，裴昊呈又说道：「你已经做到了该做的，剩下的总要让当事人想一想，毕竟事关重大，对吧？」 「可是……。」姚媗禾还不愿意放弃，仍然试图说服范紫曦。 「媗禾，你要懂得适可而止。」裴昊呈很少有严肃的时候，他的脸上似乎永远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所以，一旦他不笑了，震慑力绝非一般人可比。 闻言，姚媗禾皱起了眉头，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回去吧。」裴昊呈拉着陷入沉默的范紫曦离开公司。 一路上，范紫曦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停到家门口，才开口道：「……为什么会说让我去跟元季朗谈一谈？」 她有点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生气，可是，她没办法像对待姚媗禾一样对待裴昊呈，儘管他让她伤心了，她还是愿意相信，他肯定有合理的理由。 「坦白说，我一点都不希望你跟他有任何形式的交流，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面比较好，可是，元季朗就像是你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不动手拔除，你会痛一辈子的。」裴昊呈顿了顿，捧着范紫曦的脸蛋，认真地说道：「我不希望你痛苦，我想要你幸福。」 范紫曦抿紧了唇，撇开了视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跟他谈过之后，不会变得更痛苦？」 「你会痛、会害怕、会犹豫，是因为你没有跟过去的自己和解，那些好像伴随着元季朗而来的情绪，追根究底，是因为他在你的过去里。」裴昊呈温柔地分析给范紫曦听，「现在元季朗离开了，以后呢？紫曦，如果以后你们又遇见了，怎么办？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或者，你碰见了一个知道你跟元季朗的过去的人，怎么办？紫曦，你没办法永远避开那些人，而你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会提起以前的事情。你不是说过，不想再害怕了吗？」 裴昊呈的话不无道理，范紫曦犹豫了，她垂下眼瞼，悠悠地说道︰「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想再害怕了，然而，如果要用这种方式去克服，她本能地只想抗拒。 「你好好想一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保护你。」裴昊呈在范紫曦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不管怎么样，你要记住，我很爱你。」 范紫曦郑重地点了点头。 *** 范紫曦回到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洗澡、保养、追剧，而是反常地坐在沙发上，开始思索着刚才和裴昊呈的对话。 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和元季朗谈一谈，但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想法了。 有些人，即使命运使得他们的人生交错纠缠，但是，却始终无法互相了解。 她和元季朗大概属于那一类人。 所以，不管曾经的她如何憧憬着元季朗的洒脱自在、随心所欲，都没办法变成那样的人，也无法用他的逻辑去看待这个世界，即便她曾经很努力过，想要向着他靠拢。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自己对元季朗来说，是特殊的存在，然而，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其他女孩没有不同，元季朗不喜欢她，甚至有可能连心动都没有过。 这样残忍的结果，曾经让她无数次痛哭流涕、夜不能寐，后来，她不想再哭了，她想自己的条件都不差，元季朗也愿意让她留在身边，那么，她为什么不试着努力看看？谁知道呢？或许元季朗会喜欢上她啊！ 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这句话，可以应用在很多地方，可是，在感情里却是悖论。 元季朗不喜欢她，无论她怎么努力，元季朗就是不喜欢她。 她开始纠结了，整日整夜想着的都是元季朗为什么不喜欢她？她已经为了他放弃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他还是不喜欢她呢？ 她迫切地想要从元季朗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但是，元季朗没有给她，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元季朗让她离开的时候，她也想要一个原因，然而，这一次元季朗还是没有给她。 随着年龄逐渐增长，她慢慢明白，生活中的问题不像答案卷上的题目，题题都有解答的。 久而久之，她不喜欢元季朗了，也就不想再追究那些问题的答案了。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变成元季朗想要从她这里获取答案。 她可以不给的，就像他当年一样。 但是，裴昊呈说得没错，如果又像当年一样，糊里糊涂地让风波过去，那么，与元季朗的过去就会成为她心里永远的疙瘩。 她心里的伤口永远不会復原，她永远都会害怕，害怕着某天某个人在某个地方，将那些陈年旧帐再次拉出来，摊在阳光下，供人欣赏。 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这一次，她不想再害怕了。 *** 在双方都有意愿的情况下，谈话的时间跟地点迅速地确认了下来。 当然范紫曦并没有直接跟元季朗联络，而是透过元季蕓来传达。 很快地，来到了约定的日子。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元季朗的脸色在看到裴昊呈的同时，立刻沉了下来。 「我的男朋友来陪我的，有什么问题吗？」范紫曦挑了挑眉，严词警告，「元季朗，麻烦你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如果还是这样不理智的话，我们也没必要谈了。」 「……我知道了。」形式比人弱，元季朗也不得不低头，「可是他在这里，还是不适合吧？」 范紫曦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是无所谓，但是，难保元季朗接下来会不会说出让裴昊呈无法接受的内容。 裴昊呈看出了范紫曦的顾虑，主动退让，「ok，我可以坐远一点，不过我不会离开咖啡厅。」 言下之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他眼里，这是在警告元季朗不要轻举妄动。 范紫曦还有点不安，伸手抓住了裴昊呈的袖口，他微笑着对她说：「我就坐在娜那里，别担心。」他指了指角落的位置。 元季朗看到两人亲暱的模样，一股火袭上心头，又不好发作，只能催促道：「要开始谈了吗？」 「你想说什么？」范紫曦正色道。 她的态度和面对裴昊呈的时候天壤之别，这样的差距让元季朗很难受，斟酌了半天，说道：「我想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是为了当年的？」范紫曦实在没想到元季朗还会道歉。 「都有。」 「你不需要为了当年的事情道歉，你不喜欢十七岁的我，不是你的错。」范紫曦惊讶地发现，原来，面对元季朗没有她以为的困难，「至于之前的事情，我并不想原谅你。」 「所以，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即使听了无数次，元季朗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跟范紫曦之间，已经插上死旗了。 「当然。」言简意賅两个字，断绝的元季朗所有的念想。 「我不懂，你曾经那么喜欢我，我们只是爱错了时间而已，怎么就这样错过了？」元季朗痛苦地抱着头，他很少在爱情方面处于下风。 「元季朗，你的说法只是在鑽漏洞。十七岁的我喜欢十七岁的你，跟现在无关，二十三岁的你喜欢二十三岁的我，跟过去无关。」这一刻，范紫曦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明，一直以来积压在心里的痛楚，终于消散了，「其实，一切都跟过去无关，不管有没有那些曾经，我现在就是不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还特地出来跟我谈？」元季朗总以为范紫曦会答应这次的谈话，是因为对他还有感情。 「我只是想亲手为所有的事情画上句号而已。」范紫曦俐落地起身，说道：「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裴昊呈也在此时走了过来，柔声问道：「谈完了？」 「嗯，走吧。」范紫曦挽住了裴昊呈的手臂，再没有回头看元季朗一眼。 元季朗没有多做挽留，事实上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终于清楚地认知到，他和范紫曦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范紫曦跟裴昊呈离开。 到了最后，他还是不想祝她幸福，可是，她是否幸福，从来都与他无关。 走出了咖啡厅，阳光迎面而来，裴昊呈抬手想帮范紫曦遮阳，然而，范紫曦却摇了摇头，主动走到阳光下，笑着说道：「太阳好大啊！」 「是啊。」裴昊呈走过去牵住她的手，两人一同沐浴在阳光之下。 雨过天青了，真好。 从现在开始，她不用再害怕了。 全文完 后记 《不想再害怕》终于完结了，这是我成年以后的第一部完整的小说，很感谢每一位愿意看我的作品的读者，以后也会继续创作，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 因为一直很想写写看后记，所以就打开word写了^^ ?关于灵感起源 其实我从大学时期就一直很想这样的故事，女主角在少女时期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从而受到了许多的伤害，而她甚至连指责对方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在一起过，就这样过了许多年，两人又相遇了，这一次，男生喜欢上了女主角，然后呢？ 虽然都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但是，我还是想写一个女主角勇敢挥别过去的故事。 之所以会下定决心开始写《不想再害怕》，是因为某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女生做了恶梦，然后惊醒，一边洗脸一边说着好倒楣，这个场景同时也是第一章的开头。 ?关于初始设定 一开始的设定，是范紫曦跟元季朗重逢以后，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他的，但是，在写到两人重逢的那一段时，我突然觉得好窝囊啊！我还是希望范紫曦不要再喜欢渣男了，更何况她本人的条件又那么好，聪明、漂亮、家里有钱、父母双全（这个很重要），实在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所以，我就大刀阔斧改掉了她对元季朗还有留恋的设定。 元季蕓这个角色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是写到大概第五章的时候，突然觉得再这样下去，范紫曦跟元季朗的关係会永远卡在原地，所以就写了元季蕓当作突破口，不过意外地成为我身边朋友都最喜欢的角色。 ?关于角色 裴昊呈是一个很带入我的审美去写的角色，基本上可以直接等于我的理想型了，不过，这也同时造成了他的形象有点单薄，好像不管做什么事都围绕着范紫曦。这点算是给了我很大的教训，以后会注意的。 元季朗是个在现实里有原型的角色，是我的同学，当然他并没有像小说里的元季朗疯得这么厉害，倒是渣得各有千秋就是了……，不过，他也确实很受欢迎，从小到大桃花就没断过。 ?关于男主角 男主角是裴昊呈还是元季朗？这个问题，几乎每个看过小说的朋友都有问过我，连评论区也有，不过我的答案也跟评论区一样，就请大家自行判断啦！ ?关于番外篇 是有想要写的，但是最近心思都放在另一篇小说上面了，所以不知道写不写得出来……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