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之意》 上架感言 《极光之意》是一本有点特别的书——不太像是网文。 这本书准备之初,飘飘就经常想起自己写书的初衷。 2017年,从读者一两个开始。 少归少,只要留下的,基本都会说,读飘飘的书,可以学到很多知识。 那时候,大家还叫飘飘小墨。 飘飘也还没有现在这么飘。 那一年,飘飘写了两本书,卖了一个版权。 再后来,慢慢有了一些读者的积累。 就开始有善意的提醒:我们是看小说,又不是要学习,为什么要看这么多的知识点?你以为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网络小说? 渐渐的,飘飘好像也改变了一些风格,随着大流,写着“网文该有的样子”。 可是,什么是网文该有的样子呢? 为什么不能在愉快地看小说的同时,顺便学到点有用知识呢? 历史也好,英语也好,甚至是生活小技能。 快乐和学习,本来就不应该是对立的。 就像看直播,看多了同一个类别,也可以去东方甄选一边买东西,一边学点英语和人生哲理。 这本书,算是小墨初心的回归,也算是飘飘新风格尝试的开始。 严格算起来,这本书应该会有些超前吧。 想要试着模糊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之间的界限。 本来也不应该有什么鸿沟,不是吗? 不太清楚,大家会不会喜欢这样的文字。 但飘飘自己,一定是极喜欢的。 这本书的免费期,比正常上架字数多了一半,希望可以让大家在免费期,就看到这本书的风格和全貌。 鞠躬致谢每一个还会陪飘飘继续走下去的正版读者,也感谢缘分到此为止的每一个。 如果。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个章节某个场景里的某个知识点。 出现在了你的试卷上、应用到了你的生活中,被写进了你的高考作文里。 或者。 仅仅只是某件历史趣事,让你和心仪已久的那个ta聊得很是投机。 请一定要告诉小墨。 然后,小墨就飘了。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小墨,唯有飘飘~ 首订的章节,是聂教授写给聂广义的一封信。 会揭开高考志愿和万安桥模型的纠葛。 希望你们会喜欢。 过一阵子,还会揭开极光之意和concettodiaurora的外观相似度为什么会如此之高。 付费章节不够看的话,可以先回去找找伏笔。 感言就到这里啦~ 那么,小伙伴们,我们明天零点上架见咯~ /131/131542/31036686.html 第三十五章 忘记恐惧 “组撒?你们两个这么看着我干嘛?”聂广义对宣适和宗极说:“大家都是兄弟,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宣适看了看程诺。 聂广义不屑道:“照你俩这情况,早就应该已经生完一个篮球队了,装啥?” 说完,聂广义的眼睛在宣适和程诺之间瞟来瞟去。 宣适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聂广义瞪大眼睛问宣适:“你俩该不会一直到现在都还在给柏拉图当学徒吧?” 程诺见不得男朋友这么被挤兑,出声解围:“承蒙广义大少打扰,我们正不知道怎么出师。” 聂广义被噎了一下,转而摊手道:“这不就对了嘛!一个个的,装什么装?” 宗极咳嗽了一下,示意自己还有个女儿在场。 聂广义一听,瞬间就乐意了:“宗极大哥,你闺女刚刚都让程诺带她去加油站和美容院了,这种程度的玩笑,还不是毛毛雨。” 宗极又咳嗽了两下,显然是有些不适应。 聂广义语重心长道:“大哥!你现在管这么严,回头还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歪瓜裂枣,要放手出去,多见见世面多聊聊天。” 聂广义是真的没有把宗极当长辈,也没有把梦心之当成自己可能会心仪的对象。 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想到什么说什么。 聂广义只是随口说说,宗极却把他的话听了进去,顿觉忧心忡忡。 对啊,他的大棉袄马上就要去留学了。 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歪了的瓜裂了的枣可要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的,和阿心比起来,可不都是歪瓜裂枣吗? 宗极悔不当初,他为什么要站在阿心的这边,支持她去留学呢? 为什么还要帮忙说服兰兰子呢? 这下好了,以后这天高爸爸远的…… “阿心啊,等你出去了,可要擦亮眼睛啊!” 宗极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连烤生蚝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想喝闷酒。 “嗯,我会的爸爸。”梦心之走到宗极的身边,把头往他身上一偏:“我以后要找一个像爸爸一样好的男人。” 宗极瞬间就被安慰到了:“那你可有的找了!” “嗯,估计找不到!”梦心之不能更赞同,带点撒娇地说:“那阿心就做爸爸一辈子的棉袄。” “一辈子啊……” 宗极想了想,觉得这样最好。 再仔细一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做女孩的爸爸,可真的是有一辈子都操不完的心啊。 “出去?”程诺问梦心之:“大心你要去哪里啊?” “去留学。” “你去哪留学?” 梦心之回答:“ucl。” “哇!伦敦大学学院,很好学校呢!”程诺感叹完了接着发问:“大心去了那里,还是念博物馆专业吗?” “嗯。” “太强了,ucl的博物馆专业可是世界级的呢!然后学校又刚好在大英博物馆的边上,特别适合理论和实践相结合。” 宗极一听,瞬间就满血复活了,出声问程诺:“你对那儿很熟?” “还可以。”程诺回答宗极,“我在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里面做过咖啡师。” “哇!”这回轮到梦心之送上一个大写惊讶,赶紧追问:“是那家1860年就开业的、世界上一家开在博物馆里面的咖啡店吗?” “嗯”程诺点了点头承认。 “程诺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才是世界级的吧!” “是的!”宣适难得抢话,“阿诺是世界级的咖啡师。” “还不是。”程诺看了宣适一眼,甜蜜又不失公正地表示:“但离这个目标应该很近了。” 程诺本来就有自己的咖啡馆。 专门到极光之意来开工作室,每天只做24杯咖啡,就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研制一款全新的冰滴咖啡。 程诺要做的事情,是通过冰滴的方式,极为缓慢的速度萃取最精华的咖啡液,然后用特殊的方式对这个咖啡液进行保存。 经过这样的处理,哪怕是咖啡小白,拿到程诺的咖啡液,只要稍作处理,成就一杯大师咖啡。 当然了,冰滴咖啡是出于商业上的考量,整个制作过程,也可以标准化。 程诺真真需要花时间是拼配出最好的咖啡。 在任何一个行业,想要做到顶级,都需要极致的努力。 只有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才能找到最好的组合,得到最佳的配比,做出做好喝的咖啡。 因为程诺对梦心之将要去留学的城市比较熟悉,宗极直接又有了做烤生蚝的干劲。 不仅如此,宗极大哥还拿了一堆酒上来,豪气干云道:“你们睡什么房车?今天晚上好好喝。我儿子的房间就在楼下,喝多了直接下去睡就行。是兄弟的,今天晚上就不醉不归。” 梦心之在这样的时候,酒量是直接归零的。 她负责给大家拿酒,把爸爸已经烤的差不多的生蚝慢慢端上来。 程诺负责帮忙收拾桌上的东西。 宣适的羊蝎子比较费时间,因此他大部分时间,都盯着古法羊蝎子的火候在看,时不时地就要加几味配料。 这个夜晚,宗极和聂广义真正混成了兄弟。 等到梦心之很程诺去睡了,宗极和聂广义直接发展等到了什么话都说、什么玩笑都开。 聂广义更是恨不得把自己人生里面的各种作死和奇葩时间,全都倒出来和宗极说。 身为老大哥的宗极,听着聂广义的各种不靠谱,一会儿给点合理的建议,一会儿来个火上浇油。 宗极大哥说:“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兰兰子。” 聂小弟打着酒嗝回应:“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决定再也不要任何一段稳定的男女关系,四处留情不香吗?” 宗极给聂广义数了数大拇指:“兄弟大才!你这想法,我也就年轻的时候想过,后来稀里糊涂结了个婚,被管的死死的,钱都上交了不说,还完全没有自由。” 聂广义喝多了,反应有点慢,隔了好几秒,忽然就抱上了宗极:“你可真是我流落在国内的兄弟。愿你早日脱离苦海。” “苦海无边,大哥早就回了头了。大哥和你说,遇到了兰兰子,我才知道了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宗极一脸陶醉道:“同样是被人管,那不同的人管,那就真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宗极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聂广义猛地站了起来,批评道:“你要知道,自由是无价的。” 说到最后,聂广义把自己十几年没有搭理聂教授的事情也拿出来说了一遍。 硬生生地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最花心、最冷漠、又最没有责任感的人间渣滓。 他用的是自夸式的诋毁。 那架势,端的是,谁说他不够渣,他就要和谁急。 等到宣适把古法羊蝎子做完,聂广义撑着啃了一口,就直接趴着睡着了。 聂广义是真的喝的有点多。 在宣适的印象里,聂广义从来都没有这么喝过酒。 不论在任何时候,聂广义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宣适把不省人事的聂广义弄到了宗光的房间睡觉。 也亏得是他有一身的功夫,不然还真的是弄不动聂广义这么大只。 宣适才把聂广义弄到床上,聂广义忽然又自己坐了起来。 抓着宣适的手,絮絮叨叨地怎么都不放。 “小适子啊,你说我今天要是死在那架飞机上了,还会不会有什么残骸是能在地面找到的?” “小适子啊,你知道吗?我今天见到聂教授了。他好像老了,背看着都驼了你知道吗?我肯定是看错了吧,我才在长桥村见过他,对吧?” 宣适刚想安慰他几句,聂广义很神奇地又睡着了,甚至有了非常轻微的鼾声。 宣适帮他把鞋子脱了,盖好了被子,又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哪怕是像聂广义这样的全科天才,也一样有着人生的很多不如意。 这么多年,聂广义过的,可能还没有和程诺失联了的他好。 …… 聂广义喝的很醉,却又不足以醉到断片。 睡醒之后,他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宣适。 都没有打一声招呼,留了个信息,说自己要去找老同学叙旧。 就这么直接走掉了。 …… 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 在这一个星期的前六天,聂广义每天都会去一次浦东机场的失物招领处,直到第六次才终于下定决心拿回的那封信。 第七天,聂广义带着这封信,再次来到了温州龙湾机场。 登上了从温州直飞罗马的航班。 聂广义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听说,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就会忘记恐惧。 像他这么恐飞的一个人,除了聂教授那封信里面写的内容,应该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愤怒到忘记恐惧的程度。 ========= 【这一章发的有点着急,明天起来再修改错字。】 /131/131542/31036685.html 第三十四章 爆款宵夜 哪怕没有北宋开国百年第一之类的成绩作为佐证,苏轼的文学艺术成就,也早早就经受住了历史的考验。 可话又说回来,天才有的时候也需要磨砺,才会真正变成一块璞玉。 乌台诗案被贬黄州,是苏轼政治生涯最大的转折点和不幸。 却也正是因为这次被贬,苏轼才真正成为了苏东坡。 他一边在东坡开坑荒地,一边创作流传千古的作品。 在书法上,留下了天下第三行书《寒食帖》。 在绘画上,成就了中国美术馆镇馆之作——《潇湘竹石图卷》。 《念奴娇·赤壁怀古》、《赤壁赋》以及无数至今仍然耳熟能详的诗句,都源于那个时期。 聂广义最喜欢的那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也创作于苏轼被贬谪到黄州的阶段。 回到吃的主题。 几度被贬,一路流放,除了成就苏轼的艺术造诣,还激发了他的美食天赋。 从和王弗在一起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远庖厨君子,到留下一张又一张的食谱的千古吃帝,苏东坡也只用了一个爱吃的距离。 宣适要做什么,聂广义早早就知道了。 宗极要做的,【从当时流传至今的宵夜爆款】,指的是哪一款,着实是有些让他好奇。 像苏东坡这种不忌口什么都吃的人,什么菜往他身上扯一扯,好像都说的过去。 以聂广义对吃帝的了解,他大概能想到三个。 好奇使人饥饿。 好在,答案很快就自动揭晓了。 宗极抱着个装了冰块的大箱子上来。 梦心之转头盯着看了好几秒。 聂广义的吃货细胞,让他忽然绅士了起来:“要不然我们也去那边看他们做?”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来到了古法美食“擂台区”。 答案随即揭晓。 和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制作的古法羊蝎子不同 宗极要做的爆款宵夜,只要食材处理好了,几分钟就能做完。 并且还是那种毫无悬念,一眼就能看到制作的全过程的。 擂台区。 宗极和宣适在切磋中探讨。 程诺在旁边各种提问。 宗极说:“苏东坡爱吃,是走哪儿吃到哪儿的程度。被贬谪到黄州的时候就不用说了,一首《猪肉颂》道尽东坡肉,一篇《煮鱼法》道尽东坡鱼。” 宣适直接回应:“嗯,在苏东坡的食谱里面,鱼要怎么煮,是说的最详细的。他还特别强调了是他自己做的——【子瞻在黄州,好自煮鱼】。” 程诺和男朋友互动:“有多详细?” 宣适接话:“【以鲜鲫鱼或鲤治斫冷水下入盐如常法,以菘菜心芼之,仍入浑葱白数茎,不得搅。半熟,入生姜萝卜汁及酒各少许,三物相等,调匀乃下。临熟,入橘皮线,乃食之。其珍食者自知,不尽谈也。】” 虽是古文,却一点都不难听懂,程诺自己梳理了一下:“确实是很详细了,要活鱼、要冷水下锅,什么时候加盐什么时候加葱,还有生姜萝卜酒要加多少的量,快熟的时候还要加橘皮,这做法还真挺复杂的,细节到连不能搅拌都有专门叮嘱。” 梳理完了,程诺开始提问:“菘菜是什么菜?” 宣适抬头看了程诺一眼,说道:“那可就厉害了——白菜。” “哈哈,那可真是一等一的厉害呢!”程诺笑完了又问:“阿适,那你做的羊蝎子,也是苏东坡被贬到黄州时候留下的食谱吗?” “不是。”宣适回应道:“羊蝎子是他后来别贬谪到惠州的时候想出来的。【 第三十三章 百年第一 宣适历来是个细心的人。 他不是不在乎当初是怎么和程诺失联的。 也不是不在乎聂广义对这件事情的在乎。 只是,他和程诺,早就已经有了共识。 与其去计较当时是因为什么导致的分离,不如好好珍惜当下的每一天。 聂广义自是没有想过,宣适会忽然来这么一句。 煽情意味十足。 给他本就敏感的神经,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聂广义这会儿是真觉得自己今天有病,而且是病得不轻。 在飞机上的那种窒息就不用说了。 从飞机上下来,他几乎没办法站立。 紧接着,就是抑制不住各种想哭的冲动。 一封信,一个背影,一句话。 统统都会带给他无法抑制的感觉,要非常努力,才能不让眼泪真的流下来。 大概是飞机忽然掉下来几千米,导致他的脑子被灌了水。 不流点出来,难以保持平衡。 聂广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即将能吃到的古法羊蝎子身上。 ……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梦心之没有在房间睡觉,直接下来一楼的工作室等着程诺过来。 当然了,哪怕没有程诺,她也一样要下来等爸爸。 既然,妹妹已经把妈妈给霸占了,那爸爸回来肯定也不用急着上去。 这样一来,爸爸就有的是时间和她聊聊天。 马上就要去留学了,能够和爸爸深夜谈话的时间,已然不多。 …… 极光之意。 五楼天台。 深夜的天台,灯火通明。 轻柔而舒缓的古典音乐,随着轻拂的电影幕布缓缓流淌。 宗极、梦心之、宣适程诺、聂广义,全都聚集在了这里。 一楼的工作室是配有明火的厨房的,也是宣适原本打算做古法羊蝎子的地方。 宗极停完车,知道有古法宵夜,直接把地点,安排在了顶楼的天台。 一来,说话的声音主要是往上传的,在楼下工作室闹腾,容易吵到已经在楼上休息的梦兰和宗意。 二来,宗极也是无师自通的厨艺大师,听说宣适要做苏东坡古法羊蝎子,立马表示自己也要来一道从当时流传至今的爆款,一较高下。 有两位男士这么热衷厨艺,梦心之和程诺自然是没有意见。 身为吃货的聂广义,那就更不可能有了。 天台现在的情况是,宣适和宗极去准备各自要做的材料,留下聂广义一个人和两个女孩子聊天。 和两个女生一道在电影幕布边上坐下,聂广义忽然就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脑子里面的水,一下就被放空了。 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 聂广义又正常了,并且有过度正常的趋势:“说到天才,除了我,达·芬奇、千古艺帝,其实还有一个人。” 聂广义的这句话,是很难接的。 他把自己的位置摆放的太高了。 他固然是天才,但和达·芬奇这种举世公认的天才比,肯定还有差距。 哪怕他未来真的有机会名垂千古,那也得先等时间的印证。 真正的天才,比如达·芬奇,是压根就不觉得自己是天才的。 达·芬奇甚至在好几本笔记里面,一遍又一遍地,用同一句话,质问他自己:【告诉我究竟做成过什么。告诉我,我是否做成过一件事……】 是的。 这就是达·芬奇,一个自认为一事无成的天才。 反观聂广义…… 好在,程诺早早就下定了决心,什么都顺着男朋友的兄弟。 她倍儿丝滑地接话:“哦?那人是谁?” “这个人参加制科考试,拿了北宋开国百年第一,算是状元中的战斗机。”聂广义卖了个关子,顺便提问:“你知道什么是制科考试吗?” 见程诺摇头,聂广义又看向梦心之。 “制科考试,是不定期举行的非常规考试,目的是选拔非常之才。制科考试始于唐太宗,在此后的唐朝尤为盛行。因为每次都是皇帝下诏亲自遴选专门人才,制科考试在北宋被认为是比科举更高级的考试。” “大心,那这个开国百年第一是谁啊?”程诺干脆直接问梦心之,省得聂广义继续卖关子。 “苏轼。”梦心之的回答,和程诺想的一样直接。 “啊?又是东坡居士啊……”程诺意外,又没那么意外地表示:“阿适好像和我说过这个。我对历史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就给忘了。” “苏轼是被贬到黄州之后,在城东开垦一块荒地,才有了东坡居士这个名号的。参加制科考试的时候,他还只是苏子瞻。”聂广义出声纠正。 “哦,是这样啊。”程诺不太有针对性地问:“那苏轼当时考的有多好?” “第三等。”梦心之和聂广义异口同声。 “第三等是最高级的吗?”程诺先问的聂广义,因为男朋友有专门发消息给她,说今天情况特殊,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广义大少的情绪。 聂广义只回答了两个字,“不是”,就在程诺期待的眼神之中陷入了沉默。 他定定地看着梦心之,用无声的肢体语言,表达想听梦心之说。 梦心之从善如流:“制科考试的评级,一共分为五等,前面还有第一第二等,后面还有第四第五等。” “啊?这么听起来,也不过是个中不溜秋的成绩,并没有很厉害啊。”程诺给出了自己的理解,“第三等的成绩,在总共五等的评级里面,最多也就中流砥柱而已,怎么就百年第一了?” 聂广义笑了笑,并不直面回答,只道:“苏轼考完之后,当时的皇帝宋仁宗就立下了一个规定:【自今制科入第三等,与进士第一】,这你还觉得不够厉害?” 程诺挽起梦心之的胳膊:“大心,你快给我翻译一下。” 程诺是很善于聊天的,有她在,基本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感到被忽略。 梦心之有求必应:“从现在开始,制科考试进入了第三等,就相当于进士第一。” “进士第一这个我知道!”程诺想到了一个耳熟能详的说法,转头看向聂广义,出声问道:“状元,对吧?” “对。”聂广义回应:“在制科考试里面,考了第五等的,就算是合格。第四等是一个坎儿,考了第四等的就可以做官。” “苏轼参加制科考试的那一年,是嘉祐六年,也就是1061年。”梦心之补充了一下细节,“苏轼的弟弟苏辙,也参加了同一场制科考试,开启了仕途。” “那这样也就还好啊,前面不是还有第一第二等吗?”程诺又专门问了一下聂广义。 原本心情糟透了的聂广义,随着讨论的进行,渐入佳境:“第一等和第二等,在宋朝是虚设。是给神准备的,整个宋朝,都没有人类拿到过。就算是我这样的天才穿越回去考,也一样是不行。” 没错了,自吹自擂,就是聂天才渐入佳境的表现形式。 程诺担心聂广义的表达,会引起梦心之的反感,转而直接打岔找梦心之求证:“是这样吗?大心。” “嗯,纵观整个宋朝,包括南宋和北宋,制科考试能入第三等的,只有四个人,他们分别是:吴育、苏试、范百禄、孔文仲。” 没等程诺做串场衔接,聂广义直接插话:“这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的吗?” 程诺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个串场主持人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梦心之完全没有因为聂天才的自视甚高,表现出任何一丝异样。 聂广义和梦心之的沟通,也完全不存在她想象中的任何障碍。 比平日里,每句话都要化身聂怼怼的状态,要好了不知凡几。 搞清楚状况之后,程诺当即决定,要把有限的时间,给到即便在眼前了,都依然还会想念的男朋友。 “你们先聊。”程诺起身道,“我去看看阿适的羊蝎子准备地怎么样了。” 程诺走了,在电影幕布边上坐着等吃的人,就只剩下了聂广义和梦心之。 梦心之也想跟着去看看爸爸准备了什么爆款宵夜。 只不过,身为主人,也不好把第一次上到天台的客人,就这么一个人晾着。 “姑娘,我想和你探讨一下。”某位对古典过敏的天才建筑师,只要见到梦心之,免疫力就扶摇直上九万里。 “聂先生,请说。” “就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你说的四个第三等,是按照时间线来整理的吗?”聂广义解释了一下:“我是因为对吃感兴趣,所以专门研究过苏东坡,你说的另外三个第三等我都没有听说过。” “是按照时间线来整理的。”梦心之回复。 “那么好了。如果是按照时间线来来梳理,苏轼之前,不是还有一个入了第三等的吴育吗?这样一来苏轼是不是开国百年第一,是不是还有争议?” “苏子瞻的开国百年第一,肯定是没有争议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个第三等里面,还分两个等级,一个叫第三等,一个叫第三次等。比他先一步拿到第三等评级的吴育属于第三次等。和苏轼参加同科考试的弟弟苏辙,也是当时那一科唯二的合格者之一,成绩最终评定是第四次等。” “你刚刚的意思是,苏轼后面还有真正的第三等,对吧?” “是这样的没错。不过,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苏东坡的第三等在宋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比如他之后的范百禄,在历史上算是有争议的。” “为什么?”聂广义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知识储备有些不足。 “因为,在《宋会要辑稿》里面,范百禄是被记为第四等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又说他是第三等呢?” “因为,《宋史》、《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等史料,是把范百禄记为第三等的。我是学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我更偏向于《宋史》的记载。” “博物馆学啊?我上个月刚去博物馆的发源转了一圈回来!”聂广义饶有兴致地来了一句。 “发源地?”梦心之来了兴趣,“哪儿?” “雅典啊。”聂广义说:“苏格拉底的学生柏拉图,喜欢在环境优美一的小树林里面教学,那座小树林叫xekαδημ?α,在希腊语里面,是学园的意思。这个学园,面朝一个户外广场。那座广场上矗立着缪斯女神的雕像。在拉丁语里面,供奉缪斯女神的场所,叫mouseion,因此柏拉图的这座学园也就成了博物馆的发源地。拉丁语里的mouseion,也是英文里面的博物馆——museum这个单词的词源。” 虽然整天自封为天才,聂广义在生活里面,其实并没有这么热衷显摆自己的各种学识。 此时此刻的聂天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只开屏的公孔雀,通过展现自己才华的羽毛,吸引心仪却不自知的雌孔雀的注意。 公孔雀成功地把话题,引向了自己更擅长的领域。 梦心之很快就有了回应:“你说的矗立着缪斯女神的雕像的广场是露天的,和现代意义上的博物馆,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没错了!但是柏拉图不仅是苏格拉底的学生,他还是亚里士多德的老师呀!” “然后呢?” “然后,亚里士多德又收了一个学生,这个学生在16岁的时候,就代替他的父亲统治马其顿王国。” “亚历山大大帝。” “对!亚历山大大帝建立了亚历山大港、赞助了雕塑家留西波斯。亚历山大大帝死后,托勒密王朝在亚历山大港定都,把一个和图书馆类似的室内空间,命名为mouseion。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博物馆,就这么应运而生了。在那座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博物馆里面,学者们除了收集实物藏品还会进行科学研究。也是在那里,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以极小的误差,测定了地球的周长。” 聂孔雀舒坦了。 同样都是开屏,他开的屏就和平凡且普通的雄孔雀有着天壤之别。 “嗯。”梦心之点了点头。 虽是赞同,却没有表现出聂广义想要的,那种近似于两眼放光的强烈赞同。 这让聂天才很是有些挫败。 再一次,此时此刻的聂孔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挫败感,究竟从何而来。 梦心之其实已经很努力地在配合了。 毕竟,她既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告诉聂广义,这些对于其他专业的学生来说,堪称孤僻的信息,是博物馆学的老师,在开学第一课,就已经介绍过的。 ======== 【章说君,章说君,我想你了,你明天会回来吗?如果不会的话,你能派月票君来和我说一声吗?】 wap. /131/131542/30703944.html 第三十二章 越是痛过 聂广义的眼睛受到了亵渎。 他不屑。 也不解。 宣适和程诺那两个没脸没皮的,明明才分开了半天,怎么搞得和分隔了一个世纪似的? 车还没有停,宣适就跑到门口。 车门一开,宣适飞奔着下车跑向程诺。 程诺那女的就更夸张了,隔着好几步,直接蹦到了宣适的身上。 和个树袋熊似的,整个人就那么挂着。 简直没眼看。 当自己是七八岁的娃娃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灵遭遇更进一步的冲击,聂广义选择了下车。 去驾驶舱找宗极大哥坐着,好过在后面看宣适和程诺卿卿我我。 “你好啊,广义大少。” 送程诺出来的武橙,抬手和聂广义打了个招呼。 “我哪里好?”聂广义直接用了质问的口吻。 他的问题,和武橙的招呼,压根就不在一个位面。 “大少,当然是哪里都好。”武橙尴尬地笑笑。 “你为什么叫我大少?” “啊?不都这么叫吗?” “谁说的?只有知道我继承了一大笔财产的人,才会叫我大少。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个消息的?” “抱歉啊。我不知道这个事儿。”武橙选择息事宁人:“我以后不这么叫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抱歉?”聂广义的怼怼模式,再次开启。 武橙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得罪了聂广义。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没有。”聂广义出声说道:“你得罪了我兄弟。” “怎么可能?”武橙对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喊:“诺诺,我得罪你男朋友了吗?” 宣适和程诺,原本都不是感情太过外放的人。 奈何宣适回国的这么多天,两人实在是太过聚少离多。 并且总有下一秒就要分开的危机感。 刚见面的时候,两人都有点忘我。 眼睛里面,除了彼此,什么也没有。 武橙这么一喊,两个人瞬间就从自己的世界里面出来了。 程诺有些疑惑地看着宣适。 虽然没有问,宣适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 宣适原本不想把这件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讲。 事已至此,他如果不说,聂广义只会说得更过火。 宣适权衡之下开口:“我们失联的第一年,广义给武橙打过电话,问你的消息,没有问到。但是你刚刚通电话的时候又说,你们两个一直有联系。广义一听,就爆了。他觉得是武橙……” 宣适最后用嘴型说了从中作梗这四个字,但没有发出声音。 程诺听完,有一瞬间的沉默。 “我男朋友说没有。橙子,我们先走了啊。”程诺和武橙打了一个招呼,就拉着宣适转身上了车。 聂广义很想继续发作。 可是,宣适和程诺自己都上车了,他一个人在这儿和个水果怼,也实在是有失天才的身份。 但是,不怼,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又都不得劲。 于是乎,聂广义放弃了刚刚生成不到两分钟的好心,直接转身回到了房车的后部。 直接坐到了会客区的沙发上。 可以看到房车后舱的每一个角落,存在感极强。 聂广义感觉到了心寒。 他这么绅士的一个人,一反常态为宣适打抱不平。 结果倒好,所谓的兄弟,根本不领他的情。 看到宣适和程诺上来,聂广义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俩几个意思?一辈子就做两个软柿子,任人拿捏了呗?” 聂广义越说越生气,整个人都有种想要炸裂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明明不是他自己的事情,聂广义却气得浑身发抖。 “广义。”宣适走了过来,抱住了聂广义,温声细语地在他耳边说:“越是痛过,越要放过。” 聂广义愣住了。 宣适的这句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 【越是痛过,越要放过。】 凭什么?为什么? “阿适,你要不要喝咖啡。” 程诺把被推开的宣适,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要的。别人排队一个月都喝不到的咖啡,在我这儿,可是直接送上门的。” 宣适放聂广义一个人在会客区冷静,却也没有离得很远。 房车除非是两层楼的,否则都不可能太大。 “武橙的事情,和广义想的一样吗?”宣适并非不关心。 “我也不确定。”程诺也不是不乐意提及。 只是,相较于聂广义希望当面对质。 宣适和程诺,都选择比较温和的方式。 程诺说:“橙子确实没有和我说广义大少打电话问她关于我的事情。这太奇怪了。可是,你也知道的,我们家当时情况比较特殊。橙子不想让人知道,有关于我的消息,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帮武橙解释一下呢?” “因为,我一直也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什么事情?” “武橙总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广义大少,这两个人明明只有过一面之缘,对吧?” 程诺悄悄地凑近宣适的耳朵说:“今天她都洗完澡了,知道你们要过来,还特地起来转了衣服化了妆,出来送我。” 宣适瞪大了眼睛,用口型询问:【你是觉得武橙对广义有意思?】 程诺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 聂广义坐在会客区。 除了最后这两句悄悄话,每一句都应该听得清。 可他就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宣适不是没有和他说过类似的话,诸如【放过我,就是放过你自己】。 但从来也没有哪一句,能像【越是痛过,越要放过】一样,让聂广义彻底崩溃。 这一刻,他忽然非常想要知道,仍然躺在失物招领处的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 做完咖啡,程诺拿了一杯给宗极,顺道就留下来和一个人开车的宗极聊天。 把会客区留给了宣适和聂广义。 “小适子,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周之内,我已经连着两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有情绪不是挺好的吗?”宣适反问道,“你要是像我之前那样,浑浑噩噩过了八年,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情绪问题了。” “你觉得我现在还正常吗?不是说天下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间吗?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广义。”宣适冷不丁叫了一声。 “嗯?”聂广义意兴阑珊地抬起了头。 “你想不想吃羊蝎子?” “啊?”聂广义愣住了。 “北宋的食谱,苏东坡的原创。” “真的假的。”聂广义的眼睛里面开始有光。 “真的。”宣适出声问道:“你不是知道东坡居士是羊蝎子的鼻祖吗?” “嗯,是知道。【骨间亦有微肉,熟煮热漉出。不乘热出,则抱水不干。渍酒中,点薄盐炙微燋食之。】你是要给我做这样的羊蝎子吗?” “嗯。” “你不是说,你不了解北宋的美食吗?” “我说我不了解《清明上河图》里面的。没说我不了解苏东坡的食谱。”宣适也不为自己做过多的辩解:“那天只给你做了油条,主要是因为太晚了。” “知道自己上次敷衍过本大少就行!”聂广义顺势开始提要求:“苏东坡是可以把羊肉做出蟹腿的味道的,【终日抉剔,得铢两于肯綮之间,意甚喜之,如食蟹螯。】,小适子,你可以吗?” “我可以试试。” “什么时候?” “回去连夜就试。” “这么好?” “当然了,就当作是谢礼。” “什么谢礼?” “广义哥哥为我和程诺失联八年原因操碎了心的谢礼。” wap. /131/131542/30703943.html 第三十一章 一点余地 “阿适,电话怎么忽然断了。”程诺很快又把电话给打了回来。 “我是你广义爹爹。” “哦,爹爹好,给爹爹请安。”程诺的回答,毫无卡顿的丝滑。 “你让我们开车去武橙那儿是吧?是她让我去的吗?”聂广义是个急性子,并且比较善于利用智商来分析问题、节省时间。 “不是。” “那你提这茬是要干嘛?” “我是这么想的。你和阿适,接下来几天应该都会住在房车里,对吧?” 程诺出声解释:“你们加油的时候,应该不知道怎么处理那台车子的水箱,特别是灰水箱和黑水箱。极光之意工作室的停车平台是没有水源的,你们要是直接把车开过去的话,可能会有些不方便。” “停车平台没有水,建在水上的那个工作室,难道也没有水吗?你爹爹去了还得吃住都在车上是吗?” 聂广义这会儿很不爽。 话没说两句,就开始怼。 也没什么具体的原因,就是不想好好说话。 “哪能啊!阿适肯定会在上钓咖啡给你做好吃的。但是呢……”程诺不紧不慢地回应,“你们两个住车上的话,洗澡肯定还是要用车上的水比较方便,对吧?把水箱都处理一下,再开到工作室,是不是比较有备无患?” 程诺的态度好到聂怼怼都怼不出口了。 “那你问问你男人要不要去吧。” 聂广义把电话扔回给了宣适。 宣适听完,一脸不知所谓的陶醉,出声感叹:“我女朋友想的可真周到。” “那你来还是不来~”程诺把尾音拉得很长。上到足以装下一座长城的狗粮。 “如果只是水箱的话,我就不去了。”宣适选择了决绝。 “啊,为什么呀?”程诺意外。一旁只能听到宣适说话的聂广义也瞪大了眼睛。 “刚刚下高速之前,宗极大哥都处理过了,他对房车还挺熟的。” “啊?真的吗?”程诺意外道:“我这车这么小众诶。” “真的。宗极大哥可能是真的喜欢房车吧,貌似除了你那个咖啡机对他来说有些意外,其他的早早都已经无师自通了。” “这样诶!那我回头找宗先生探讨一下对房车各项功能的想法。” “嗯。我觉得行。” “诶,阿适啊。” “怎么了?” “你为什么也喊上宗极大哥了?你之前不是还特别提醒我说,最好不要和宗先生用同一个辈分相处吗?” “此一时彼一时。”宣适叹了一口气,“等见面了我再和你说,广义大少已经放弃你治疗了。” “啊哈,是吗?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我们见面了。” “嗯。” “阿适,你刚刚为什么说如果?” “啊?什么如果。” “你说【如果只是为了水箱】,那如果之外呢?” “如果之外啊,假如你想我了,我们就先顺路把你接上,然后再一起去极光之意工作室。” “这样不好吧……广义大少也在呢……”程诺有些犹豫。 宣适听完,笑得别有深意,不无调侃道:“阿诺,你是不是想多了?” “啊?有吗?我们阿适都学会调侃了呢。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想。” 程诺也笑。 她的脸皮,介于宣适和聂广义之间。 不好意思肯定是有的,动不动就脸红,却是不会。 “我来说啊?你先前不就和我说过,你还有去宗家姐妹那里蹭住的选项吗?” “嗯……然后呢?” “然后,你要是晚上想和男朋友一起看星星的话,现在也还不算太晚。我们到了工作室之后,应该还是可以一起数会儿星星的。” “只是数星星吗?” “嗯。”宣适过分认真地回应道:“今晚见面的前提,是美男当前,女朋友要能把持得住。” 聂广义在旁边非常大声地“呕吐”了一下。 说好的脸皮薄呢? 这是比城墙还厚吧? “好呢,为了天上的星星,把持不住,那也得强行把持。” 程诺和宣适都没有把聂广义的“过激反应”当回事。 “那行,我看过定位,你刚好在我们回去的路上,等快到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出来。” “哪那么麻烦啊?你直接共享一下实时位置不就好了吗?我会看着你,披星戴月地向我靠近。” “好,一会儿见,阿诺。记得要想我。” “嗯,我会的阿适。” 聂广义连“呕吐”的心思都没有了,他这会儿有心要杀人。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兄弟有病,却从没想过,会到病入膏肓的程度。 现在是腻歪的时候吗? 不是应该先搞清楚武橙的问题吗? 做事还有没有个轻重缓急? 怪不得努力半天,只能考上普普通通的985…… “你丫不会打算就这么过了吧?”聂广义气不打一处来,“你忘了你那八年是怎么过来的?” “永世难忘。”宣适的回应,平静中带着坚定。 “那你怎么连提都不提醒一下?”聂广义怒其不争道:“你是不是有病?”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刚刚那个短暂的通话,或许还有什么误会。”宣适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 “误你个大头会!” “广义,如果武橙什么都没有做,我们这么兴师动众地直接过去,是不是会让阿诺在好朋友面前下不了台?你刚刚说的事情,等见了阿诺,直接问她,也就能搞清楚了。” “没有这样的如果!” “好,即便如你所说,确实是因为武橙做了什么,导致我和阿诺分开这么多年。那武橙的问题,也应该交给阿诺自己处理。总归,伤害已经造成了,我想给她和她的朋友留一点余地。” “呵呵。” 聂广义已经只剩下冷笑了。 他理解不了宣适的脑回路。 更加理解不了,竟然有人能在这样的时刻,还保持冷静。 这难道就是那个小姑娘信口胡诌的【腹有诗书自气华】+【每临大事有静气】? 我腹你个大头有+静你个的大头气! 聂广义前所未有地讨厌这种文绉绉的古典表达。 就这么憋憋屈屈地活着,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有人欺负自己,当天就应该就欺负回去。 隔夜仇比隔夜茶还要更加难以下咽。 ……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义叔叔回来,让他拉二胡?” “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问他啊。” “可是,义叔叔又不守信用又爱……” “小意,如果你首先认定了人家不守信用,那你为什么还想着跟人家提要求呢?” “哦。”宗意想了想,很快就被说服了,“姐姐我错了。”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姐姐姐姐姐,说到义叔叔,我其实也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姐姐有没有梦到《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 “当然是有啊,不然的话,极光之意工作室怎么会装修成宋代酒肆的样子?” “哇,姐姐,那你要不要给我讲讲啊。” “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自己房间睡觉。等过两天有时间了,姐姐再和你讲好不好。” “可是,我的姐姐诶……明明说好,今天晚上可以让我抱着你睡的。” “程诺姐发消息问她能不能过来和住,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可是,我的姐姐诶,我原本想着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睡的。” “就一张双人床,三个人要怎么睡?” “我们可以三个人打横了睡嘛,我觉得睡四个人都行!” “你还在长个子当然可以啦。程诺姐要是打横了睡,脚都要伸到床外面去了。” “哦。这样啊……虽然有一点小委屈。”宗意比划着自己的小拇指,把【一点】强调到了极致,委屈巴拉地表示:“既然是为了诺姐姐,那阿意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梦心之伸手摸了摸宗意的头:“嗯,真懂事。” 宗意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的眼睛前面迅速地晃动:“姐姐诶,我的姐姐诶,双倍双倍哦!” “好,回头给小意提供双倍陪睡服务。” “那我先上去找妈妈咯。”宗意抱着枕头往外走。 “你都十一岁了,为什么不能自己一个人睡?” “反正爸爸也还没有回来呀!妈妈一个人在房间那么孤单,肯定想着我去陪她啊。” “爸爸在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要睡他们两个中间?” 宗意倒吸一口气,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的姐姐诶。” “是吗?那你给姐姐解释解释。” “你看啊,咱家现在,极、光、之、意,一家人的名字组合在一起,已经固若金汤了是不是?我要是不管着点,后面再来个一个要怎么取名?” “你想的都是什么啊?名字有什么的?妈妈不是也没有在组合里面吗?” “那是因为咱妈在家里的地位,根本不需要通过组合命名来体现啊!我的姐姐诶,你可长点心吧,你总不希望,再来个人类幼崽,把我们所有人都管起来吧?” “我无所谓啊,只要妈妈身体没问题,我有几个弟弟妹妹都可以。” “不行的不行的,姐姐,你忍心把爸爸,分给别的人类幼崽吗?” “忍心啊。”梦心之指了指宗意,“你不就是吗?” “那哪能一样啊?” “哪儿不一样?” “我的姐姐诶!你怎么就感受不到,阿意刚刚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女人的口是心非。” “那事实呢?” “事实是,阿意不想把姐姐的爱,分给任何一个人类幼崽!” “你这个逻辑会不会有点绕?” “才不会呢,我的姐姐诶,你可长点心吧。真正的爱,都是具有排他性的。你如果真心爱过阿意,就不可能再看上任何人类幼崽。”宗意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架势。 “行啦,少看点奇怪的言情小说,赶紧睡觉去!” wap. /131/131542/30703942.html 第一章 “小适子,过来看看你广义哥哥最新的获奖作品。” 聂广义一脸嘚瑟,抱了个建筑模型进来。 迈着帝王的步伐。 外八。 意气风发,风头无俩。 被唤做小适子的男生,头都没有抬,很是有些漫不经心地回应:“小镊子,你宣适哥哥对纸上谈兵不感兴趣,等你的设计什么时候落地了,哥哥再帮你看。” “是谁借你的胆子,叫哥哥小镊子?”聂广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能是你爸爸。”宣适依旧低头。 “你的胳膊们又开始向往独自旅行了是不是?”聂广义下巴一扬,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先给你卸掉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能卸得了的话,欢迎你两边都试试。” 宣适并不以为意,抟心揖志地滑动自己的手机屏幕。 像极了和对象在一起时,只知道玩手机的渣男。 当然,性别调换一下也一样适用。 渣,不分男女。 好在,聂广义不是宣适的对象,宣适也不是渣男。 此刻的宣适,正全神贯注地欣赏女朋友发到他手机上的三张照片。 风景照。 正经的。 童叟无欺! “嗨!” 感受到兄弟的敷衍和忽略,聂广义放下手中的模型来了劲。 他左右晃动了一下脖子。 向后转了几圈自己的肩膀。 做好了“干架”前的准备工作。 而后,用最快的速度付诸行动。 宣适依旧是连头都懒得抬。 他右手拿着手机,左手一扬,抓住了聂广义从他头顶拍过来的右手。 顺势卸掉了聂广义手上的所有力气。 一个反手,把聂广义刚刚松好的胳膊,给拧到了身后。 结结实实的。 想动一下都不行。 聂广义只好换左手。 还没抬起来,又被宣适给拧到了一起。 前后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威风八面的广义哥哥就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了。 很显然,威风的【威】在聂广义的字典里是个错别字,需要手动改成漏风的【漏】。 见聂广义不动了,就松掉了手上的力气,他并没有和聂广义较劲的想法。 “你说话就说话,扯上我爸爸干嘛?”聂广义很是气恼,武力值可以不如,气势绝对不能输。 “你爸爸不姓聂你能姓?你不姓聂我能叫你小镊子?” 宣适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是【你爸爸】。 他是真的没有要问候兄弟家人的意思。 因为武力值不敌,聂广义的帝王之气,早就已经去无影踪,却还是免不了要挣扎一下:“跪安吧,小宣子。你广义哥哥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怎么了?”宣适把头抬了起来,饶有兴致道。 “不是和你说了吗,今天哥哥拿了个奖!” 终于,聂广义找回来一丢丢的存在感,他甩了甩头,做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顺发动作。 “又是概念设计啊?”宣适刚刚升腾起的那一点兴趣瞬间就蒸发掉了,“那我还是下次再欣赏吧。” 从上大学开始,聂广义就在做各种各样的概念建筑设计。 既然是概念,就代表短时间之内落不了地。 虚无缥缈,曲高和寡,并不适合时下人类的居住。 宣适是个务实的人,比起概念建筑,他更喜欢马上能住。 比如程诺刚刚邀请他去的那个地方。 简直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形容。 光看照片就觉得无与伦比。 以至于他眼睛都不舍得离开手机屏幕一下。 聂广义的脾气上来了,直接来了个质问三连。 “下次是哪次?” “嗯?” “改天是哪天?” “啊?” “以后是多久?” “呃……” 宣适被问的卡顿了好几秒。 眼睛的余光,在这个时候,扫到了被聂广义放在边上的获奖模型。 他强压住内心的讶异问聂广义:“你这个概念设计是什么时候得的奖?” “就今天啊。” 聂广义身体稍稍后仰,在自己的胸前竖起两个大拇指,给宣适让出了一条更好的视线。 这个动作相当完美。 既不耽误宣适看清楚他最新的获奖作品,也不耽误他给自己点赞。 “啊?”宣适脸上的诧异更明显了一些,出声问道:“今天?” “你这什么表情?今天怎么了?是今天你便秘?还是今天不适合哥哥我得奖?” “都不是……”宣适摇头。 “干嘛呀,你这欲言又止的?”聂广义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没有欲言又止,我在组织语言。” “组织什么语言?是在想要怎么恭喜你广义哥哥吗?”聂广义摆了摆手,摆出一副盛情难却的架势,“不用那么客气,随便请本大少吃顿饭就好。” “这不是吃饭的问题……”宣适继续组织。 “怎么就不是了呢?知道【随便】是什么意思吗?好不好吃很重要,比好吃更重要的是贵。”聂广义相当好打发地表示,“当然,如果宣适弟弟买齐佛跳墙的材料,亲自给哥哥做的话,也是可以接受的。” 宣适没有接这个话茬,郑重其事地问:“广义,你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 聂广义被宣适的表情给整不会了,愣了愣,才问:“你说这个概念设计的雏形啊?” “对。”宣适点头。 “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间?” “对。” “差不多一年前就有的想法。”聂广义补充道,“过了半年,才把这个想法具象化。” “你的意思是,半年前才开始建模,对吗?”宣适向聂广义确认。 “嗯哼!有没有倾倒于你广义哥哥的才华?” 聂广义对自己的设计,向来都很有信心,而且还不是盲目自信的那一种。 他是专业学建筑并且从事建筑设计工作的。 本科念的是同济大学的建筑系。 学习成绩优异。 去意大利、法国、美国都做过交换生。 现如今,是意大利建筑设计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各种奖项拿到手软。 从建筑设计到产品设计,都有自己的建树。 在建筑布局、建筑技术和城市规划上,也有自己的特长。 聂广义想着,宣适可能会为了逗他,故意说【要倾倒也是倾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让宣适给他买条石榴裙。 反正,他穿上之后,辣的也是宣适的眼睛。 至于他自己。 只要不照镜子就能眼不见为净。 掩耳盗铃,是聂广义与生俱来的本领,根植于他灵魂的最深处。 “没有。” 宣适的反应和聂广义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不仅没有倾倒,还正容亢色地表示:“广义,你这个设计有问题。” “嗨!能什么问题?”聂广义艴然不悦道,“小适子,不要摆出一副你比哥哥更懂概念建筑的姿态。” 聂广义这会儿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别的事情就算了。 宣适这么个对建筑一窍不通的文科生。 跑来在他的专业领域指手画脚,简直不可理喻。 他的首选当然是把宣适的胳膊卸掉。 怎奈技不如人,只得忍气吞声。 要不是关系确实够铁,面对门外汉的无端指责,以聂广义的性格早就已经转身走人了。 “不是的,广义,你这不是概念建筑,我都看到现实版了,怎么可能还是个概念?”宣适一点都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 “建出来了?”聂广义做了个自信且妖娆的动作,摇晃着两个食指,笃定道:“这不可能!” 宣适打开电脑,把程诺刚刚发到他手机上的那三张照片调了出来。 点开放大之后把电脑屏幕转向聂广义。 宣适两脚轻轻点地,坐在椅子上往后让了让。 “你自己过来看。”宣适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带着三分戏谑、七分不信,聂广义对上了宣适的电脑屏幕。 看着看着,聂广义的表情就凝固了,他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几乎一模一样吧?” 宣适指着图片里面的建筑说道:“建在水上的五层楼,像盒子一样,层层堆叠上去,每一层楼都有一个旋转的角度,最大限度地保证每个房间的采光。” 聂广义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鼠标,开始看放大后的第二张照片。 宣适指着第二张照片接着说:“你看这里,二楼和四楼是同一个旋转的角度,三楼和五楼朝向一样,然后一楼是一个单独的角度。是不是也和你的模型是一致的?” 聂广义依旧没有回应,快速翻到第三张照片。 宣适对着照片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同样是白色透明的五层水上建筑,不说百分百一样,相似度怎么都超过百分之九十五。” 聂广义把这几张图片放大了缩小,缩小了又放大,翻来覆去地看。 时不时还要凑近了仔细观摩,恨不得再带上个显微镜。 聂广义很想给宣适盖上一个外行指导内行的印章,好挫一挫他的锐气。 从另外一个层面,找回之前被好兄弟单手限制住了人生自由的面子。 可惜的是,眼前的这几张照片,让他说不出任何一个反驳的字眼。 聂广义的第一反应是震惊:“这是哪儿啊?你什么时候拍到的照片?为什么会有人抄袭我的概念设计?” “不是我拍的,是程诺发过来的。”宣适回答。 聂广义的第二反应是气愤:“你把我的设计透露给棺材板了?” “你干嘛还叫人棺材板?”宣适也是气不过,“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做了新的概念设计,要怎么给阿诺透露?” “那要不是你的话,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发突然,聂广义一时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你的这个设计的想法,是一年前才有的,建模是半年前。建模之后,才有可能被人为泄露,是吧?”宣适心平气和地开始分析。 “是啊,竟然这么快就有人抄袭了。”聂广义摊开双手,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他的愤怒在这个时候开始升级。 “广义……”稍作迟疑,宣适提出了反驳,“我不这么认为。” “你什么意思?” 聂广义没办法接受宣适眼神里的怀疑。 “这么复杂的一个水上概念建筑,从设计到施工,再到装修,怎么都两年以上吧?就算再怎么赶工,一年肯定也要有的吧?” 宣适把自己的观点告诉聂广义:“你一年前才有的想法,半年前才开始建模,这要算抄袭的话,也是你抄袭人家。” “嗨!你还是不是兄弟了?” 聂广义直接跳了起来。 “是兄弟才要实话实说。你赶紧搞清楚,不然人家看到你得奖的作品,一告一个准。” 宣适没有藏着掖着,他和聂广义之间也不需要这些。 “你竟然不信我?我有没有抄袭我自己不知道吗?”聂广义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又有了要和宣适干架的冲动。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表达自己的态度。 一个天才设计师,如何能忍受“抄袭”的质疑。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最好的兄弟。 “不,我当然相信我们广义哥哥。”宣适起身,拍了拍聂广义的肩膀,“但你看到的这个事实,是不是也没办法否认?” “确实……”从最初的震惊和愤怒中冷静下来,聂广义的心里开始疑窦丛生,“这要说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巧了。” 聂广义把概念设计的模型抱了起来,摆到了宣适的面前,指着模型,开始对最新的获奖作品做进一步介绍: “给你看看这个概念设计的全貌。” “如你所见,这是个建在水上的现代概念建筑。” “白天的时候,就是你刚刚看到的样子。” “是一栋白色的五层建筑。” 说到这儿,聂广义伸手打开了一个隐藏开关。 整个建筑瞬间从透明的白色,变幻出缤纷而又空灵的色彩。 聂广义继续向宣适介绍: “到了夜晚,这个开关一开,整栋建筑的灯光,会营造出一种极光的氛围。” “水面会变成镜面。” “不管是从水面往上,还是从空中往下,都能感受到极光的环绕。” “因此,我把这个建筑,命名为concettodiaurora。” 设计和设计是不一样的。 有些设计空有其表。 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设计,是拥有灵魂的。 一如此刻摆在宣适面前的这一个。 “广义,你的这个设计,翻译成中文,是不是叫《极光之意》?” wap. /131/131542/30703701.html 第二章 谁在抄袭(为白银大盟@小刀锋利加更) “嗯……可以这么翻译。极光之意或者极光之境都可以。” 聂广义食指在太阳穴打了几个圈,稍作思考,补充道:“就是那么个意境,或者说概念,是现代水上建筑和极光的概念性融合。” 宣适再度陷入了欲言又止的沉默。 聂广义给建筑模型转了一个方向,好让宣适可以看得更全面一些:“为了这个配色,哥哥我专门去阿拉斯加拍了极光,差点没有冻死在那里。” 说到这儿,聂广义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害得你广义哥哥只好一边泡温泉一边拍极光。” “呃……”宣适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有意义的字。 “干嘛啊,你这是?大白天的便秘?”聂广义没好气地出声发问。 “便秘这件事情,分白天和黑夜吗?”宣适一脸严肃地提了一个问题。 无他,都怪广义大少过于频繁地提起这件事情。 “你不要岔开话题。你有没有觉得,极光融合才是这个设计的点睛之笔?” 聂广义不管宣适是什么反应,两手一拍,矜才使气道:“极光之意这个翻译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巡回到国内展出的时候,就这么叫了!” “广义……” “嗨!”聂广义还沉浸在得了一个好译名的世界里,两只手同时打了个响指,洋洋得意道:“你广义哥哥的设计,从意境上来说,向来都是无可比拟的。” “广义哥哥。”宣适又叫了一声。 “你别叫我哥,你叫我哥,准没好事。” “确实……” 宣适下定决心。 既然早说晚说,迟早都要说,那就干脆一鼓作气。 “广义,程诺发给我的这几张照片里面的建筑,也是有名字的。” “什么名字?”聂广义问。 好奇之中带着点漫不经心。 宣适一字一顿,回答了简单的四个字:“极、光、之、意。” “什么玩意儿?极光之意?这怎么可能?” 这一次,聂广义是真的震惊了:“也是这样的极光,也是这样的配色?” 没等宣适回应,聂广义自己先反驳上了:“拜托,这个极光配色,是我自己去阿拉斯加拍的。不可能有人会有一样的。” 聂广义用语音控制全屋智能把灯和窗帘都关了,又把概念设计所有的装置一股脑儿全都打开。 “你好好看清楚了,你广义哥哥的设计,是可以直接上演ar极光秀的。” concettodiaurora概念设计,涵盖了很多高科技。 建模的时候,就用了3d渲染。 完成之后的模型,用的是3d打印。 再然后是独一无二的整体灯光设计。 这还不算完。 聂广义还给这个建筑设计了一个app。 打开手机或者戴上专属3d眼镜,就能身临其境地看到元宇宙ar极光秀。 不再是通过灯光配色来想象。 是真真正正地能够身临其境,感受到阿拉斯加的极光。 全方位多角度地让极光的意境,在这栋水上概念建筑重现。 蓝绿黄橙红,闪耀在夜空。 就和直接把这栋房子搬到了阿拉斯加似的。 给人一种极光触手可及的感觉。 这样的一个建筑模型。 从外观到内涵,从灯光到科技。 全都是领先于当代建筑设计的。 也只有这样的设计,才能被称作现代水上概念建筑。 才配得上concettodiaurora这个名字。 “看到了吧,这才是concettodiaurora真正最有表现力的地方。棺材板发给你的那个,不可能也有这样的元宇宙ar极光秀吧?” 聂广义眼睛里面有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光有些形似,并不能赋予设计灵魂。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自信,在天才建筑师聂广义这儿,一直都是不缺的。 他在阿拉斯加待了一个半月,才拍到了满意的极光配色。 绝对的独一无二,不可能有什么重合。 “有没有这样的ar极光秀我不知道。程诺发给我的照片里面也没有晚上拍的。但极光之意这个商标,人家是注册了的。” 宣适看着聂广义,略显犹豫地补充:“我刚查了一下,极光之意注册的是工作室,注册时间是一年半之前。” “一年半之前注册?” “对,这还是注册时间,开始建造的时间,肯定早于注册时间,也肯定早于这个概念在你脑海里成型的时间。”宣适回应。 听到这个消息,聂广义开始怀疑人生:“总不至于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设计师的脑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吧?” 宣适当然也相信,这是聂广义自己做的设计。 但问题是,【concettodiaurora】和【极光之意】,只是一个意大利语和一个中文的区别。 实在是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了。 从外观到命名。 这两个方面,这放到哪里都算是抄袭。 放到网文界,那就是复制粘贴之后改改错别字的差别。 这不是抄袭,什么是抄袭? 在聂广义确定自己没有任何抄袭行为的情况下,这个结果又应该要怎么解释呢? “广义,这种情况,会对你拿的奖有影响吗?” 宣适问了一个比较实际且迫在眉睫的问题。 聂广义刚才无意间提到巡回到国内展出的时候,就叫极光之意。 这意味着,这个作品是要做全球巡展的。 “肯定有的,我得在组委会发现问题之前,主动把这个情况上报上去。组委会的人,肯定也是没一个见过这个极光之意工作室,不然也不会给我颁个大奖。但问题是,我也确实没有见过。” 聂广义把照片和自己手上的模型,来回来去地对比了好几遍。 对比到最后,连聂广义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抄袭了。 “这是国内哪个大师的设计吗?”聂广义看向宣适,“会不会我在某一个概念建筑研讨会,曾经见到过这个设计或者和这个大师聊起过,匆匆而过的那种,只存在于潜意识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变成了脑海里的雏形?” “我刚刚问过程诺了。”宣适回应道,“她说这栋楼就是业主家人的一个想法。业主不是学建筑的,也没有请过设计师什么的,全程都是diy。” 聂广义看着宣适,脸上变换了好几种表情。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聂广义接受不了这个说法,“毫无建筑设计经验,上来就是概念设计,并且直接实现?” 宣适看了眼手机,抬头回应:“说是很多年前就有的想法,业主自己一层一层建,建了五年,去年年初才建好。” 这些情况,都是宣适在看清楚模型之后,第一时间发消息问来的。 他知道这件事情,照片里的建筑是什么情况,对于他的天才建筑师兄弟来说,很重要。 这是原则性问题。 也是出道即巅峰的广义大少最没办法接受的事情。 “不是学建筑的?那是什么样的工作室?”聂广义满心的疑惑开始蔓延:“这样一栋超前的建筑,都不是建筑设计师工作室吗?” “只有一楼是工作室,上面四层包括天台都是业主自住的。程诺要去一楼的工作室入住一个月,她发照片过来,就是让我回国去那里找她。” 【入住】这个细节,是导致宣适先前一直盯着手机照片不放的根本原因。 女朋友忽然这么热情,他怎么能不积极回应? “工作室怎么住?”聂广义再次加深了心底的怀疑。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程诺发照片给我的时候,还发了一段语音。 宣适干脆点开语音让聂广义自己听。 【阿适,你喜不喜欢照片里面的这个地方?这里好特别!只有一楼的工作室可以对外,不能租也不能买,只能凭故事,一个月一个月地入住,你下个月要不要来这里找我?】 “用故事入住?什么鬼?”聂广义越听越糊涂。 “就是只要你有打动人心的故事,就能去那个工作室住一个月。”宣适停顿了一下,“极光之意工作室,不收钱,只收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宣适脸上的嘚瑟劲儿,和聂广义说自己一边泡温泉一边拍极光的那个架势有的拼。 宣适弟弟过于陶醉的表情,在聂广义哥哥看来,像极了智商有问题。 这使得聂广义的眼睛里,又冒出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哪有这种地方?你该不会是上当受骗了吧。这些照片是不是程诺p的?” “不会的,我相信程诺的人品和眼光。” “程诺的屎你都觉得是香的。” “你说的是猫屎咖啡吗?”宣适毫无底线地吹捧,“阿诺出品的鲁瓦克咖啡确实是地球上最香的。” …… 聂广义把自己的奖项给组委会退了回去,还把自己整个设计的过程,包括线稿什么的,全部都交了上去。 发生这样的事情,与其等到被别人揭发,不如自己主动先把事情给交代了。 这个奖,如果不退回去,才会变成烫手的山芋。 很有可能成为他未来拿普利兹克奖的最大障碍。 concettodiaurora概念设计,得到了一致好评。 组委会给了聂广义一个大奖,很快就要拿出去做巡回展览。 基于这个前提,聂广义才把模型弄回来,准备升级一个裸眼3d。 既然要去顶级的展览馆巡展,让参观的人下app或者戴3d眼镜,肯定都没有直接上裸眼3d来的方便和有影响力。 现在的问题是,水上概念建筑外观存在抄袭的嫌疑。 这样一来,不管有多少高科技的加持,都逃不过这个本质的问题。 组委会认可了聂广义的线稿和设计思路,对他没能得奖表示惋惜。 聂广义倒是觉得还好。 反正他向来拿奖拿到手软,多一个少一个的也没什么。 只要不是和普利兹克奖失之交臂,在他这儿,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可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明明没有抄袭和借鉴过任何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更过分的是,棺材板竟然说业主根本就没有学过建筑。 这不仅让整个过程就更加可疑,还让他的concettodiaurora变得毫无技术含量。 直接从获奖概念设计,沦为烂大街的作品。 他得有多业余,才能做出业余人士都能随便diy出来的作品? 聂广义越想越没办法相信,专门找自己在国内的朋友去现场拍了照片。 那栋只应该出现在概念里的建筑,就那么实实在在地伫立在水面上。 如假包换,没有任何被ps的可能。 他可以不相信程诺发来的照片,却没办法怀疑自己亲自让人去拍的。 优秀的建筑本不应该被埋没。 既然国内的极光之意不是刚刚建完,而是早在一年半之前就注册了工作室的,那为什么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聂广义开始怀疑人生。 怀疑归怀疑,在事实面前,除了认命也做不了什么。 只是,在彻底认命之前,他必须要回国一趟。 亲眼看一看,他半年前做好的概念设计,是怎么诞生在别人的脑海里面的。 究竟是谁抄袭了谁? 到底是谁盗用了谁的概念? 如果没有元宇宙极光秀和裸眼3d这些概念,国内的那栋建筑本身,和极光根本也扯不上关系吧? 凭什么也叫极光之意? 比起外观的雷同,聂广义更接受不了命名的重合。 外观或许真的有巧合,极光的概念难道也有吗? 总不会是未来的他自己穿越到了过去,把这件事情给干了? 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聂广义整个一个寝食难安。 wap. /131/131542/30703702.html 第三章 蒙娜丽莎(为运营官+白银萌@逆风之蓝泪加更) 极光之意。 五楼天台。 随风轻拂的电影幕布。 一部半新不老的电影正在播出。 超现实主义的水上建筑,搭配极致复古的户外幕布电影。 在没有星星的夜晚,抱走月亮的孤单。 电影的名字叫《达·芬奇密码》。 由汤姆·汉克斯主演。 上映于2006年。 这部电影讲述了由卢浮宫博物馆的一桩谋杀案引发的一系列解密的过程。 所有的密码都藏在达·芬奇的画作里面。 电影原著作者丹·布朗,对《蒙娜丽莎》、《达·芬奇自画像》以及《最后的晚餐》,都做了颠覆性的解读。 他认为《蒙娜丽莎》就是达·芬奇的自画像。 而《达·芬奇自画像》这幅画,实际上是雌雄同体的。 更夸张的是,他认为参与《最后的晚餐》的那十三个男人里面,其实是有一个女性的。 那位女性,在这顿晚餐里面,坐在耶稣的右手边。 她的名字是抹大拉的玛利亚。 被耶稣救赎,成为耶稣的妻子,并且留下后代。 这所有的一切,构成了解密的基础。 丹·布朗对达·芬奇画作的解读,是颠覆性且骇人听闻的。 但偏偏,他又言之凿凿。 并且,在某种意义上,做到了逻辑自洽。 那些不够了解文艺复兴的历史、不够了解达·芬奇的画作的人。 如果从这部电影开始认识达·芬奇,很容易就会被带到丹·布朗创造的诡异世界观里面。 此刻,五楼的天台,就坐着一个这样的小女孩。 她叫宗意,刚上五年级。 这是个求知若渴的姑娘,活泼好动,逐渐开始对文艺复兴的历史感兴趣。 当然,能够引起她兴趣的,并不仅仅只有欧洲文艺复兴。 她对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也一样有着绵延不绝的兴趣。 可能还不止五千,新石器时代的马家窖文化也不在话下。 有碍于还是个小学生。 暂时还没有来得及找到一条可以在历史的长河里悠游的路径。 好在,她还有一个姐姐,学的是文物与博物馆专业。 于是,宗意就有了一个口头禅:“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每个字都不在一个调上,把话说和唱歌一样。 并且还用了起源于春秋时期的古典音阶宫商角徵羽来“谱曲”。 从宫到羽,才从羽到宫。 翻译成简谱就是12356(姐姐姐姐姐)-65321(我有个问题)。 有点恼人,又有点好听。 “什么问题?”被叫了五声姐的梦心之好脾气地回应。 “电影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吗?蒙娜丽莎会不会真的就是达·芬奇呀?” 宗意的这个问题,带着些许没有褪尽的稚气。 不太符合现下开口闭口就是《孤勇者》的小学生人设。 “当然不是真的。蒙娜在意大利语里面,是夫人的意思,所以,蒙娜·丽莎直译过来,就是丽莎夫人,怎么可能会是达·芬奇?”梦心之斩钉截铁地否认。 “可是,《达·芬奇自画像》不也是雌雄同体吗?认真对比一下,好像也是有道理的呀。我觉得这个电影拍的特别真实啊。” 在自画像这个问题上,宗意有点被电影洗脑了。 《达·芬奇自画像》不像《蒙娜丽莎》那么出名。 是一幅宗意以前没有看过的画作,洗起脑来也就更容易一些。 “这部电影里面的设定,肯定都是虚构的,你都五年级了,要还这么天真,以后这样的电影就不陪你看了。” 梦心之有点后悔今天晚上答应陪宗意看这个电影了。 “我的姐姐诶。我都五年级了,当然是可以分的清楚,哪些电影场景是虚构、哪些是真实的。只不过,我觉得,这部电影里面提到的这个可能,在现实里面,应该是存在的。” 小姑娘顿了顿:“你懂我的意思吧,姐姐,这可是《蒙娜丽莎》诶,和别的画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姐姐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蒙娜丽莎》是一副很小的画,长77厘米,宽53厘米,我没记错吧?” “嗯,记性不错。”梦心之适时摸头杀表示了一下肯定。 “那姐姐你是不是也和我说过,《蒙娜丽莎》这幅画的被观看次数,被模仿次数、被写入歌词的次数、和被报道的次数,全都是世界第一。” “嗯。”梦心之点了点头,示意宗意继续说。 “这不就对了吗?我的姐姐诶。如果这幅画没有特别的密码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拿到这么多世界之最呢?它肯定是特立独行的啊。”宗意笃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梦心之轻轻弹了一下宗意的小脑瓜:“那是因为这幅画挂在卢浮宫,每年去卢浮宫参观的人最多,这幅画的被观看次数,自然也就上来了。” “可是姐姐诶,卢浮宫有那么多的馆藏,为什么小小的《蒙娜丽莎》能成为大大的镇馆之宝啊?它肯定是独一无二的啊。”宗意再次强调自己的观点。 梦心之不想自己的妹妹被一部电影带偏,只好非常正式地开始解释: “那是因为达·芬奇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开创了一种特殊的绘画技法。” “你也看过好多次《蒙娜丽莎》这幅画的图片,对吧?” “整幅画是不是给人一种朦朦胧胧却很真实的感觉?” “在文艺复兴鼎盛时期之前流传下来的画作。” “人物的边界都是非常明显的,会显得比较突兀。” “线条越清晰,真实感就越低。” “《蒙娜丽莎》这幅画模糊了人物的边界,提升了真实感。” “在还没有照相机的文艺复兴鼎盛时期,画作是以写实为尊的。” “在此之前,达·芬奇的同门师兄波提切利通过画长头发来隐藏人物边缘线。” “这是对于写实的一种尝试,但改变还是不够明显。” “只有一小部分的边缘线被隐藏了,五官的线条还是非常清晰的。” “达·芬奇通过光源营造出的明暗效果,将边缘线隐藏到了面里面,创造了渐隐法。” “《蒙娜丽莎》这幅画,不仅把人物的边缘线融入到了面里面。” “在五官边缘线的处理上,也同样做到了这一点。” “你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蒙娜丽莎》是没有眉毛也没有睫毛的。” “这些都是为了达到渐隐法的最佳效果。” “达·芬奇解决了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写实问题。” “而这个问题的解决,又是以《蒙娜丽莎》这幅画为代表。” “因此,这幅画,成了卢浮宫的镇馆之宝。” “我这样说,你是不是就能够明白了?” 梦心之用宗意能够听懂的语言,做出了尽可能完整的解释。 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里的《蒙娜丽莎》图片给她比划。 “明白是明白啦,可是,我的姐姐诶,”最后这五个字,算得上是宗意的第二个口头禅,“在悠悠历史长河里面,有很多人都开创了特殊的绘画技法,也不能说渐隐法就比别的画法更有意义,对吧?那为什么其他画没有这么多历史之最呢?肯定还是因为《蒙娜丽莎》本身藏着密码。” 纵使是博物馆专业的,梦心之也被宗意的一个又一个问题,给问得没有了脾气。 小姑娘却一点都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甚至也有自己的一番逻辑: “我的姐姐诶,你想啊。” “说《蒙娜丽莎》是卢浮宫的镇馆之宝,我都是往轻了说的,对吧?” “这幅画应该是人类历史上最贵的画作,没有之一了吧?” “我还很小的时候,姐姐不是就和我一起看过吉尼斯世界纪录吗?” “当时是不是有看到,在1962年的时候,《蒙娜丽莎》这幅画,保费就已经达到了一亿美金。” “这可是创造了吉尼斯世界纪录的!” “那可是1962年啊,我的姐姐诶。” “放到现在,怎么都要几十亿美金不止了吧?” “这幅画要不是和电影里面说的一样,是有密码的,怎么可能这么贵呢?” 好好的说着艺术,宗意就把注意力,给放到了画的保费和价值上。 博物馆里面的画,又不是可以随便拿出来卖的。 没有交易,哪有价格? 《蒙娜丽莎》这幅画,到底是不是人类历史上最贵的画作,还真的是无从说起。 用成年人的专业逻辑解释了半天,怎么都解释不通,梦心之只好并行险招。 “《蒙娜丽莎》这幅画特别贵的最根本原因,是因为达·芬奇不是专业画家。” 梦心之语出惊人。 “啊?”宗意张大了嘴巴,“姐姐,你是在开玩笑吧?文艺复兴后三杰之首的列奥纳多·达·芬奇不是专业画家?” “当然不是开玩笑。达·芬奇除了会画画,还是数学家、生物学家、天文学家、力学家和解剖学家……一大堆的家家家家家,画画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众多爱好中的一个,只不过是刚好流传下来比较有名而已。” 梦心之借鉴了宗意对古典音阶的运用,用宫商角徵羽连唱五个“家”。 “可是,我的姐姐诶,这个也解决不了《蒙娜丽莎》为什么最贵的问题啊!达·芬奇这么厉害,反过来,不还是更说明《蒙娜丽莎》里面很有可能是藏着密码的吗?要不然怎么这么贵呢?” 事实证明。 宗意不仅没有被说服,反而更加坚定了。 梦心之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一个非专业画家的画,为什么这么贵。” “好的,好的,好的,姐姐你快说给我听!” 宗意支着下巴,把自己伪装成一朵渴望知识的小花。 “因为达·芬奇不是专职画画的,所以他对于绘画的理解,也和同时代的画家不一样。尤其是在颜料的调配上,达·芬奇是非常随心所欲的。我和你说过吧,有时候颜料用多了,达·芬奇就喜欢用拇指把颜料按平。” “是的呀,姐姐,你和我说过,达·芬奇流落在欧洲之外的唯一一幅作品,《吉内芙拉·德·本奇》就是因为有了达·芬奇的指纹,才没有再被人质疑是不是达·芬奇本人的作品。你还说达·芬奇的好几副画里面都有留下拇指的指纹,可以相互印证。” “没错,这些指纹,也可以从另外一个层面,证明达·芬奇作画时候的随心所欲。” “可是,我的姐姐诶……” “别可是了,现在给你解释。”梦心之用了一个非常独特的视角,力求能把钻进钱眼里面的宗意给拉出来: “因为达·芬奇首先是科学家。” “所以他的颜料调配,更多是功能性的、科学性的,只要颜色对了就行。” “他并不像同时代的其他画家那么潜心研究颜料。” “也没有从一开始,就想着让自己的画作分毫不差地流芳百世。” “达·芬奇用来作画的颜料里面,有很多都是容易被时间侵蚀的。” “这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画会很容易改变原貌。” “卢浮宫博物馆既然收藏了这幅画,肯定是希望这幅画,永远都是最初的样子。” “为了实现这一点,博物馆每年都需要投入巨额的维护费用。” “这些维护费用一旦产生,是不是都会叠加到这幅画的价值里面?” “这样是不是就导致了这幅画,贵的出类拔萃?” “也正是因为这幅画这么脆弱,博物馆才需要给它上创造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保险。” “这样是不是就能解释,这幅画为什么这么贵?” 梦心之尽力了,如果宗意还是没有办法被说服的话,也只能由她去了。 本来嘛,教育小孩是爸爸妈妈的责任,又不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职责所在。 “哇哦,原来是因为达·芬奇乱用颜料才这么贵啊!”宗意拍着手站了起来,“这样就对了嘛!” “对了?” 梦心之反而不自信了起来,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固执己见的妹妹给说服了。 她可以不教育妹妹,却也不希望因为一部电影,把妹妹给带沟里去了。 “是啊,这就和小时候我拿刚吃过饭还出了很多汗的手去摸我最喜欢的公主裙是一样的道理嘛。” 宗意又兴奋又遗憾,拉着梦心之的手,摇啊晃啊地说:“你还记得吧姐姐?被我摸过的那条紫色裙子,到了第二年就发霉了。” “呃……是有这么回事。” 梦心之并不记得宗意有没有摸过紫色公主裙,更不记得有没有哪条发了霉。 她只想抓住一切机会,让妹妹不要被电影给带偏。 “太有意思了,原来呀,《蒙娜丽莎》这么贵,是因为达·芬奇又是乱调颜料又是乱摸导致的呀啊!”宗意高兴地转着圈圈,“哈哈哈哈哈,这样确实是挺增加维护的成本的,就像我经常增加妈妈的负担一样。” 终于,宗意同学的逻辑也自冾了。 笑出古典音阶,开心地下楼睡觉去了。 留下看了十几遍《达·芬奇密码》的梦心之在五楼的天台发呆。 她不相信真的有什么达·芬奇密码。 在梦心之看来,电影里面对达·芬奇画作的研究,就和红学研究红楼梦似的,在很多细节上,都研究得有些过了。 比如贾宝玉是皇帝的私生子甚至是太子啊。 所谓的“假宝玉”实际上是“真宝玉”啊。 不管是为《达·芬奇密码》议论不止,还是为《红楼梦》争论不休。 都是把一本小说当成史实来研究。 在文物和博物馆专业出身的梦心之看来,这么做完全就没有意义。 要说史实,要说相信,她只相信出土文物。 历史已逝,只有文物,能够还原真相,或者,至少是真相的一部分。 可是,奇怪的是。 她又经常会做一些离奇的梦。 比如看了《达·芬奇密码》,就梦到蒙娜丽莎。 是丽莎夫人这个人,而不是这幅画。 在梦里,丽莎夫人唱歌给她听。 梦心之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里,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 再比如去辽宁博物馆看了《洛神赋图》,就梦到曹植和洛神的爱情纠葛。 在梦里,她和洛神在水面翩翩起舞,探讨人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爱而不得。 很是有些玄幻。 但梦里的一切都过于真实。 像达·芬奇的画是因为颜料调配问题,比同时期的画作更难保存这样的理由,就是她在梦里和丽莎夫人沟通的时候,得到的答案。 那个时候,梦心之才六岁,还不识字。 在生活里面,也没有可能接触过这些信息。 两年之后,第一次跟着爸爸出国旅游,就去了卢浮宫,还专门去看了“小小的”《蒙娜丽莎》。 她只是想去看看,并没有要得到什么答案。 和大部分游客一样,走马观花,匆匆拍张照片就准备走。 却在离开的时候,无意中从一个会说中文的工作人员那里,收获了一个消息。 《蒙娜丽莎》的维护费用,远远高于其他画作是事实。 达·芬奇的颜料调配问题,也确实是他的传世作品维护费用高昂的原因之一。 工作人员还特别举例了《最后的晚餐》。 说达·芬奇在作画的时候,不喜欢用从中世纪开始就已经被广泛应用的湿壁画颜料。 而是使用了他自己独创的,混合了鸡蛋和牛奶的“有机”新颜料。 导致他的画作有很多严重剥落的部分根本没有完全修复的可能。 工作人员的话,简直可以和丽莎夫人在梦境里告诉她的知识点合二为一。 梦心之也因此,开始对自己的梦境,格外注意。 她后来又梦到过一次丽莎夫人。 那时候她已经上中学了。 那一天,可能是因为听爸爸唱了一晚上的“蒙娜丽莎她是谁”。 然后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在梦里,丽莎夫人告诉她,蒙娜丽莎的身份和所有后世人猜测的都不一样。 丽莎夫人说自己是一个歌女,拥有天籁般的嗓音。 就像梦心之第一次梦到她的时候那样。 丽莎夫人还说,她和达·芬奇在音乐上惺惺相惜。 她是第一个把达·芬奇推向佛罗伦萨的艺术殿堂的人。 是她让达·芬奇的颜值和才华为佛罗伦萨人所熟知。 他们是一辈子的知音。 因此,达·芬奇去哪儿都会带上她的画像。 哪怕晚年离开佛罗伦萨去法国做宫廷画师,也是一样。 没错,在梦里,蒙娜丽莎告诉梦心之,达·芬奇是以一个帅气逼人的音乐家身份,开始在佛罗伦萨崭露头角的。 不是画家,不是科学家,而是音乐家。 并且重点是帅、很帅、非常帅。 梦醒之后,梦心之去图书馆查了无数的资料。 蒙娜丽莎是谁这个问题,没有资料能给出明确的解答。 但达·芬奇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并且是以音乐家的身份出道这件事情,竟然是真的! 历史上的达·芬奇不仅很会唱歌。 笛子和七弦琴的演奏技艺,也一样出类拔萃。 可真真是应了《红楼梦》里的那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这也坚定了梦心之大学要学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决心。 wap. /131/131542/30703703.html 第四章 东坡挚爱(为白银萌@柳下挥加更更更!) “阿心,怎么一个人在天台吹风?” 宗极拿了两瓶开过的啤酒走上了五楼的天台。 把其中的一瓶,拿给了梦心之。 “大概是等爸爸来找我喝酒吧。” 梦心之笑着接过啤酒,和宗极碰了一下瓶脖子,一口就喝掉了小半瓶。 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就和宗极给她递过去的,是一瓶玻璃瓶装的矿泉水似的。 “你这是一晚上没喝水?渴成这样。”宗极不甘示弱地跟着喝了一大口。 “确实是没喝。”梦心之自己又喝了一口,才放下酒瓶,略显无奈地和宗极说起了缘由,“一晚上,关顾着和妹妹讲《蒙娜丽莎》了。” “蒙娜丽莎?”宗极帮梦心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尾,“你该不会是拉着阿意一起看《达·芬奇密码》了吧?” “是妹妹拉着我看的。这锅我可不背!” 梦心之把手上的啤酒喝完,对着宗极摇了摇空瓶,眼神里面,带了点示威的意味。 “怎么都上升到背锅的程度了?” 宗极仰头,一口把自己手上的啤酒给喝完了。 他一点都不渴。 面对女儿有意无意的示威,还是没办法就那么一笑而过。 别的事情可以让女儿青出于蓝,喝酒的话,就大可不必。 岁月有时候真的有点神奇。 宗极不免想起梦心之小的时候,吃碗加了料酒的沙面汤,都能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整整六个小时。 现在倒好,给她拿瓶啤酒上来聊天,整得和要表演吹瓶似的。 如果他刚刚带上来的是一瓶红酒,是不是这会儿差不过也要见底了? 宗极倒是不觉得把女儿的酒量给练出来有什么问题。 女孩子嘛,不会喝酒还是比较容易吃亏的。 事实上,梦心之只有在家是海量,到了外面就是标准的滴酒不沾。 就很神奇的,连劝她喝酒的人都没有。 梦心之长得比较不一样,属于那种看起来就和酒精绝缘的气质。 她更应该生活在顾恺之的画里,而不是一千六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 “妹妹看了一半,就问我说达·芬奇的画作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密码。害得我解释半天。差点就以为会解释不清楚,要被妈妈千里追杀了。” 梦心之摸了摸心口,像是被东施效颦的那个西施。 “那不是也挺好的的吗?你妈妈要是有千里追杀的心,我就带着她去看你。她负责追杀,我负责保护。咱们父女俩找个避开你妈妈视线的地方喝酒聊天。” 宗极一下就规划好了行程。 梦心之抿着嘴,似笑非笑地对着宗极点头。 鼻子里发出近似于赞同的声音。 “你这什么表情?”宗极没来由地开始心虚。 “思考过后,对可行性表示不信的表情。”梦心之回答。 “不信?”宗极佯装生气,一脸严肃道,“咱父女之间,现在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 “那必须没有啊。我妈要是想追杀我,你肯定是她的头号杀手啊。”梦心之对宗极的家庭地位了然于心。 “我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吗?我得让你妈妈以为,我和她是一国的,才能为阿心谋求更多福利,对吧?”宗极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比如呢?”梦心之没有送上台阶。 “比如……”宗极迅速搜索了一下记忆库,“你毕业之后想去留学,你妈坚决不同意,最后还不是我帮你搞定的?” “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梦心之一点都没有诚意地回应道。 “什么叫真像?事实也是如此!” “明明是我自己拿了奖学金,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我妈知道她反对也没用。” “反对有没有用,和反不反对是两回事。”宗极再次强调,“你怎么能磨灭爸爸在这里面的作用呢?” “我都不想揭穿你啊,我的爸爸。” 梦心之摆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这态度让身为老爸的宗极浑身都不得劲。 “我还就等你着你揭穿了!”宗极如是说。 “行吧,既然老宗同志这么想求锤,那就让你得个锤子。”梦心之猜都能猜到,“你是不是和我妈说,我如果继续留下来,会把妹妹给带偏。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让我们两个整天凑在一起。” “呃……这个……”一秒语塞过后,宗极开始强词夺理,“英雄不问出处,理由只管用处……你甭管我说了什么,你就说你妈是不是没有再反对了?” 这样的爸爸,鲜活地像是没有长大。 甚至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梦心之拿空了的酒瓶和宗极碰了碰,说道:“好,给我们老宗同志记上一功。” “庆功酒怎么能是空瓶?”宗极往后躲了躲,伸手拿过梦心之手里的空瓶,挑了一下眉,“等着,爸爸再去拿两瓶啤酒上来。” 梦心之没有异议。 趁着这个间隙,抬头仰望夜空。 今天的月亮很圆。 孤零零地挂在天上。 好在月光是暖暖的橙色。 调和在一起,倒也没有太多高处不胜寒的冷意。 梦心之忽然就想,月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挂在天上的? 【明月几时有】,问的是某一天、某一个时节。 还是在更深层次地探讨月球的起源? 过了快十分钟,宗极才拿了两瓶原浆上来。 也难怪梦心之会有时间想这么多。 宗极把其中的一瓶递给梦心之:“阿心是又梦到和丽莎夫人一起唱歌,才想着再看一遍《达·芬奇密码》的吗?” “真不是我要看的!”梦心之接过啤酒,无可奈何道,“妹妹还没睡?她说是我带她看的?” 梦心之心里清楚,如果爸爸刚刚下楼的时候,没有发生点什么,就不会拿两瓶啤酒拿这么久,也不会一上来又把话题给拉了回去。 “没有。”宗极帮小女儿解释了一下,“阿意也说是她自己要看的,这会儿正兴奋地拉着你妈妈在说。” “我妈压根就不相信是不是?”梦心之心下了然。 “嗯。你妈确实是不信。”宗极没有否认。 梦心之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我妈她大概是魔怔了。” “你俩彼此彼此。”宗极举着瓶子和梦心之碰了碰,“你妈妈刚刚也用了同一个词来形容你。” “是吗?我妈也说我魔怔了?”梦心之虽然意外却没有反驳,“也对,我们家要真有人魔怔的话,我的魔怔指数肯定要比我妈高一点。” “你最近真没梦见蒙娜丽莎?没有和丽莎夫人在梦里探讨探讨?”某位同志的立场一点都不坚定,一看就是受人指使过来“问责”。 尽管问的比较委婉。 “没有。”梦心之斩钉截铁。 “那阿心最近有梦见谁吗?” 宗极最大的问题,是无条件的相信两个女人——他的夫人和他的大女儿。 而这两个女人的意见,又经常都是相反的。 他加在中间,既是甜蜜又是左右为难。 “有。”梦心之并不隐瞒,“做毕业实习课题的时候梦见了王闰之。” “王闰之?”宗极一下没反应过来,“历史上的人物?” “嗯。你应该还挺熟的。” “哪有啊,爸爸可做不了和历史人物坐在一起唱歌跳舞、谈天说地的梦。”宗极连连摆手。 “在梦里,王闰之和我说,她是苏轼一生的挚爱。”梦心之稍作提醒。 “等会儿,苏东坡一生的挚爱?” 宗极立马想到了苏轼那首著名的千古悼亡词《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宗极顿了顿,“这首《江城子》我记得是苏东坡写给发妻王弗的。你梦见了王弗了?” 宗极的眼睛亮亮的,显然是对这个话题真的感兴趣。 “不是,苏轼有两个老婆,王闰之是他的继室。我梦见的是王闰之。” “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王闰之是王弗的堂妹,对吧?” “嗯。”梦心之应和道,“东坡居士的一生一共有三个女人,都姓王,发妻王弗、继室王闰之、侍妾王朝云。” “这倒是不一定。”宗极卖了个关子。 “哪里不一定?” “东坡居士的侍名朝云字子霞,名和字都是苏东坡取的,她一开始是买来的侍女,这种情况,原来是不是姓王,还真不好说,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宗极很喜欢和梦心之聊她的梦境,尤其是涉及到中国古代历史人物的。 不像达·芬奇、蒙娜·丽莎那一类的话题。 他了解的不够多,也没可能聊得太深入。 换成“挺熟”的苏东坡,那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苏东坡终其一生,最爱的女人究竟是谁一类的话题,宗极还是很有话说的:“你这个一生挚爱的说法还挺新鲜的。王闰之是东坡居士的三个女人里面里面最没有存在感的。” 宗极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一开始说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你要说苏东坡的最爱是王弗或者王朝云,我都能接受,你要说是王闰之,估计很难找到有共鸣的人。” 梦心之沉默了。 爸爸的想法,确实代表了主流的看法。 “用词写悼亡,苏轼是首创。” 宗极兴致来了,开始一边念,一边解释苏轼那首流传千古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发妻王弗去世十年,还能被东坡居士惦记,这不是一生挚爱是什么?”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那么多的生活细节,那么多的过往曾经,还有这泪千行,不是一生挚爱,哪里来的年年断肠? “东坡居士的三个女人里面选一个做挚爱的话,我选王弗,再不济也是王朝云。” “不是有人说《饮湖上初晴后雨》写的就是苏东坡和王朝云的相遇吗?”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多美的意境?” “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王弗,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王朝云,哪个不比王闰之千古留名?” 宗极解释完了,还不忘加一句拉踩:“王闰之只留下一个千古骂名吧?是她把东坡居士留在家里的诗稿烧了个百分之七八十,对吧?这就是完全不懂苏轼文字的价值啊!你说这样的人,是东坡居士的一生挚爱,你爸爸我第一个不服。” …… 天台。 月光。 诗在远方,词在耳畔。 梦心之安安静静的,没有打断爸爸的分析。 爸爸的疑惑也一样是梦心之的。 在梦到和王闰之喝闺蜜下午茶之前,她对东坡居士生命里的三个女性的看法,和爸爸是一模一样的。 梦心之的毕业实习课题,是给博物馆策划一场关于苏轼的展览。 关于东坡居士的展览,已经太多太多。 她需要找一个全新的切入点。 为了设计好这个展览,她首先需要先了解苏轼的一生。 在寻找资料的整个过程里面,她都没有特别关注过王闰之。 也没准备让王闰之在苏轼的一生里面,占有特别大的比重。 实事求是地说,王闰之她能找到的资料里面,确实是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在东坡故里,有很多关于苏轼和他的父亲苏洵、弟弟苏辙的遗迹。 最出名的当属三苏祠博物馆。 关于王弗的遗迹也随处可见,还有很大的一个墓地。 时至今日,关于王闰之的遗迹,在东坡故里,几乎可以说是无迹可寻。 不仅没有留下什么遗迹,在苏东坡传世佳作里面,也只占有很小的比重。 甚至没有任何一首,是“耳熟能详”的。 完全比不了写王弗和王朝云的。 可梦心之偏偏就梦到了王闰之。 在梦里,她请王闰之喝了一个非常时尚的闺蜜下午茶,在一栋非常现代的建筑里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里面都带一个之,梦醒之后,梦心之发现自己被梦里的“闺蜜”给说服了。 梦境里的王闰之,穿着宋代的衣服,说着现代的语言。 那感觉,有点像是和穿着汉服的小姐姐一起逛街。 在梦里,闰之姐姐计较的东西很少。 她不介意后人怎么评价她,唯有苏轼一生挚爱名号割舍不下。 梦心之问了王闰之一个问题。 恰好就是刚刚宗极拿来问她的那一个。 不算太礼貌,却足够直接。 梦心之:“闰之姐姐,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王弗,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王朝云,哪个不比你千古留名?” 王闰之:“十年生死两茫茫……惟有泪千行。堂姐死后十年才得一个梦,梦里才有泪千行,这算得了什么?我给东坡写封信,他的泪就不止千行了。” 说到这儿,王闰之给梦心之念了一首苏东坡写给她的词——《蝶恋花·送春》: 【雨后春容清更丽。只有离人,幽恨终难洗。北固山前三面水。碧琼梳拥青螺髻。】 【一纸乡书来万里。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白首送春拚一醉。东风吹破千行泪。】 这首《蝶恋花》梦心之在收集苏轼资料的时候看到过。 在她原有的概念里面,这首词,与其说这是写给王闰之的,不如说是在写苏轼自己的思乡之情。 因为梦境里面是闺蜜的关系,梦心之没什么顾忌,直接打趣:“这首词都没有提到闰之姐姐的名字,哪里看得出来是写给姐姐的?” “妹妹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王闰之反驳道,“那首所谓的千古悼词也没有提到堂姐的名字吧?” “所以,《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写的不是王弗?”梦心之根本不相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东坡和堂姐,肯定是有过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的年岁。”王闰之给出了自己的解答:“但他写下那首《江城子》,与其说是怀念堂姐,不如说是怀念年少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与其说……不如说是。”梦心之哈哈大笑,“我怀疑闰之姐姐在盗用我的句式。” “我在你的梦境里用什么句式,还不都是你说了算?”王闰之斜睨了梦心之一眼。 梦心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像也是哈。” “堂姐陪东坡走过的,是他人生最肆意的那十一年。他怎么可能不怀念?”王闰之言归正传。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站队自己的闺蜜,学了这么对年文物和博物馆的梦心之并没有这么容易被说服:“是这样吗?” 王闰之笑着回应:“知道妹妹还是不信。如果你认为死后几年还写悼词代表一生挚爱,东坡写给我的其实更真挚,并且还不是想想而已,而是付诸了行动的,你不能因为那首《江城子》在后世流传最广,就认为那是一生挚爱。” “付诸行动?”梦心之问,“什么行动?” “妹妹知道我的封号是同安郡君吧?”王闰之向梦心之确认。 “嗯。知道的。”梦心之点头回应。 “那就行了,都不用等十年,我死后第三年,东坡给我写了一首《蝶恋花·同安生日放鱼,取金光明经救鱼事》,在我生辰的那一天,买鱼放生,为我祈福。” 王闰之借着这首词的名字,顺势回应梦心之最开始的“挑衅”:“这总有提到我了吧?” 梦心之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看过这首词。 但就是能在梦里,清楚地背诵里面的每一句: 【泛泛东风初破五。江柳微黄,万万千千缕。佳气郁葱来绣户。当年江上生奇女。】 【一盏寿觞谁与举。三个明珠,膝上王文度,放尽穷鳞看圉圉。天公为下曼陀雨。】 确实如王闰之所说,这首词不仅情真意切,还有有付诸具体的行动,【放尽穷鳞】——把买来的鱼全都放了。 短短的一首词从王闰之的出生开始写,写完了她的一生。 不是单纯地记录一下梦境,就草草了事。 王闰之:“心之妹妹,知道为什么【当年江上生奇女】吗?” 梦心之:“啊?不知道诶。” 王闰之:“因为我出生在罕见的闰正月,我的名字里的闰字,就是这么来的。” 又是一个梦心之在生活里面没有关注过的知识点。 梦心之睡醒之后,还特地去查了一下,闰正月到底有多罕见。 历史上距离现在最近的闰正月,是1640年,再往后的下一个,是2262年。 不得不说,梦心之有些被梦境里的闰之姐姐给说服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在现在流行更广,并不代表当时的思念更强。 可是,既然苏东坡对正室和继室的感情都是经年怀念的。 那到底谁才是挚爱这个问题,还是不太好就这么下定论。 有思及此,梦心之换了一个角度:“我还有一个疑问。不知道问了会不会让闰之姐姐不高兴。” 梦里的王闰之,和历史里面留下的只言片语实的那个王闰之的差别,实在是有些大。 大到梦心之觉得自己可以“没大没小”畅所欲言。 “你可以问问,回头我再告诉你,我会不会不高兴。”王闰之的回应竟然有些俏皮。 梦心之:“那我就问了啊。” 王闰之:“嗯,我等着。” 梦心之:“在乌台诗案的那个时候,换做王弗和王朝云,都不可能烧掉东坡居士的文字。那是他的生命啊。所以,我们后世人都说,东坡居士的三个女人里面,就属你最没有才华,也最不懂他。闰之姐姐你认同这个说法吗?” 又是一个大多数人,包括爸爸宗极会有的疑惑。 王闰之没有生气,却斩钉截铁地提出了反对:“你们后世人都错了,只有我最懂他。” 梦心之:“何以见得?” 王闰之:“命要是没了,哪里还有后来的传世之作?如果我那时候不烧了他的文字书信,乌台诗案他就交代在42岁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含恨而终,别说后面的传世之作了,连他以前的诗文,都不见得能传下来多少首?” 梦心之:“这个……” 王闰之:“你们只说我烧了多少,怎么不想想,东坡流传下来诗词书信为什么还是这么多?” 梦心之:“姐姐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王闰之:“是吧?你们总说,在东坡的文字里面,找不到太多关于我的,还说我一点都没有才情。那些统统都不是事实。” 梦心之:“那事实是什么呢?闰之姐姐。” 梦心之求知若渴的时候,嘴巴最甜。 哪怕在梦里,也是同样的性子。 在这一点上,宗意是随了姐姐。 王闰之:“事实是,我把能展现我才情的诗词书信都烧光了啊。再有,比起让他做什么天下文章宗师,我更希望他只是一个简单而快乐的吃货,比起保护他的文字,我更愿意烧菜给他吃。” 梦心之:“可是,哪怕不说你的堂姐王弗,王朝云也是你跨不过去的坎儿啊。淡妆浓抹总相宜诶,那是多么美好的相遇。” 王闰之:“淡妆浓抹总相宜,写的就是风景。过多的解读,都是你们后世的以讹传讹。” 梦心之:“行,那我不说这些揣测性质的。东坡居士曾亲笔为王朝云写下过【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哪怕别的事情是后世以讹传讹,亲笔写的,总做不得假吧?” 王闰之:“是做不得假。朝云十二岁便被买入府做侍女,从她十二岁到十八岁,皆由我亲自调教。在她十八岁的时候,也是我让东坡纳她为妾室。你说东坡为什么说惟有朝云能识我?连东坡肉都是我教她做的!” 在梦里,梦心之和闰之姐姐聊了很多。 一开始,梦心之是非常坚持自己的立场的。 直到王闰之和她说:“你既然能查到东坡亲笔给王朝云提的字,肯定也能找到他写给我的《祭亡妻同安郡君文》里面最重要的信息。” 梦心之问:“什么信息?” 王闰之答:“东坡对自己身后事的安排。他要求死后和我葬在一起,【唯有同穴,尚蹈此言】。她们流传下来的故事再多又如何?和东坡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只有我一个。不是堂姐王弗也不是侍妾王朝云。” 梦心之在这个时候醒了,醒来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在梦里被被说服了。 如果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生生世世都想在一起的那一个人都不是一生挚爱,那还有谁能是? …… 梦心之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回应诗兴大发的爸爸:“我是学文物的,【有人说】这样的字眼,在我这里是不能被接受成为证据的。在梦里,王闰之和我说,《饮湖上初晴后雨》和王朝云没有关系。” 既然【有人说】不被接受,宗极就开始摆事实:“那她把苏东坡的文字书信烧了个【十亡其七八矣】总是历史上有记载的吧?” “首先,苏东坡因为心疼自己的诗稿,在重新整理的时候,很可能用了夸张的修饰,其次,王闰之这么做救了苏东坡的命,让他在乌台诗案活了下来。” 梦心之用了从梦里得到的理由:“该流传下来的,早早就有人记录了。没有那一烧,哪来乌台诗案之后的那么多传世之作?别说后面的没有了,那之前写的,也可能大部分都失传了。” “那倒也是,如果东坡居士那么早就撒手人寰了……”宗极有点不敢想下去:“这也是王闰之在梦里和你说的?” “是的。”梦心之向来不对爸爸隐瞒自己的梦,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我们阿心的梦,可比【有人说】靠谱多了。”宗极感叹。 “爸爸确定不是在取笑我?”梦心之盯着宗极看。 “当然!”宗极再次拿酒瓶和梦心之碰了一下,一大口原浆下肚,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听你这么说,我还想起来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苏轼的弟弟苏辙,写过两篇祭文《祭亡嫂王氏文》,写的都是王闰之。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也是苏轼的正室王弗不曾有过的待遇。” 宗极自己做了一个小小的总结:“这也能从侧面说明,王闰之对于苏轼一家人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是不是?” 梦心之看过这两篇祭文。 做完和王闰之喝闺蜜下午茶的梦,她专门去梳理了一下关于王闰之的资料。 她是有意为之,知道有两篇《祭亡嫂王氏文》属于正常。 宗极也知道这样的细节,就让梦心之很是有些意外。 “爸爸,你以前可没有这么了解历史人物。” “阿心也说是以前了,以前和现在能一样吗?”宗极一脸的得意。 “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呢,爸爸对历史人物的喜欢,只要做到走马观花就够了,现在就得配合阿心随时可能会做的梦。不了解深入一下,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和阿心这么有话聊呢?” 有爹如此,女复何求? “表扬一下,老宗同志为了和我有共同话题,也真的是有够拼的。”梦心之回敬了一下宗极。 “那不然呢?谁让我是你爸?”宗极很是有些骄傲。 梦心之却忽然严肃了起来:“爸爸不会觉得我是神经错乱吗?” “必须不觉得!” “还是爸爸最好了。”梦心之放下酒瓶,挽起了宗极的胳膊,不无感叹地说:“我妈都已经放弃对我的治疗了。” “不会的。”宗极又帮梦心之整理了一下头发。 “怎么不会?”梦心之撇了撇嘴,“你看看我妈那副整天担心我把妹妹带偏的嘴脸。” “你每次做完梦,都会第一时间去查典籍。你还为了你的那些梦,选了文物和博物馆专业,这么孜孜以求的韧性,也没有梦到什么都信。我可想不出来,这样的阿心有哪里错乱,又或者会把人带偏的。” “妈妈要是能和你一样想就好了。”梦心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的?随便你妈妈怎么想呗,反正爸爸永远站在你这边。”宗极举起酒瓶。 梦心之也拿起自己的,轻轻碰了一下,一口把剩底的全部喝下。 她摇晃着空酒瓶,看破且说破:“你和我妈是不是也说了同样的话?” 宗极并不否认,后退一步,故作惊讶道:“阿心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爸爸和妈妈说的私房话,阿心都能梦到吧?” “难说哦~谁让我跟我妈姓梦呢?姓梦的人,做什么梦都不奇怪。” 说是什么说。 梦心之的梦其实并不离经叛道。 能出现在她梦里的,全都是她在生活里面认真研究过的作品或者历史人物。 唯一奇怪的地方在于,她总能和刚刚看到过的艺术作品,或者正在研究的历史人物,成为“没大没小”的闺蜜或者忘年交。 用非常现代的语言,聊着古今中外的话题。 并且总能在梦里豁然开朗。 解决掉她在研究时候的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细节。 梦心之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样的梦的。 她的记忆开始于六岁。 那一年,爸爸带她去电影院看了《达·芬奇密码》。 那是她第一次看电影,也是第一次梦见艺术作品里面的人。 或许以前也梦到过,只是太小她不记得。 又或许,她在六岁之前,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艺术作品。 也没有人会因为她想看一幅画,就不远万里地带她去卢浮宫。 同样是做梦这件事情。 妈妈觉得她神经错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爸爸认为她充满想象,开始恶补历史知识。 天大地大,爸爸最大。 千好万好,爸爸最好。 梦心之最最最喜欢她给自己选的爸爸。 六岁的那一年。 她见宗极的第一面—— 问宗极的第一个问题—— “你能不能做我的爸爸。” wap. /131/131542/30703704.html 第五章 药石无医(为黄金萌@头号墨粉加更) “极极子,让你上去教育一下梦心之,你教育到哪个国家去了?” 一道声音,从五楼的楼梯,传向天台。 这道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叫【极极子】的时候。 到了【梦心之】这儿,就变得没有感情。 爸爸叫她阿心,妈妈称呼她全名。 一个称呼,亲疏立现。 梦心之对这道声音有条件反射。 她赶忙松开爸爸的手。 稍息立正站好。 就差直接行个军礼,等待着家里最高指挥官的检阅。 完全没有了和爸爸在一起时候的那种放松的姿态。 梦心之很怕自己的亲妈。 发自灵魂深处的。 别人觉得你有病,可以回家找妈妈。 亲妈觉得你有病,你还能怎么办? 高唱一句:【我要我要找我爸爸】? 如果是别的任何情况,这招肯定都是管用的。 遇到妈妈梦兰亲临现场,梦心之宇宙第一等的好爸爸就会临时性失能。 用爸爸的原话来说,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兰兰子,教育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嘛,尤其是阿心这种顽固分子,肯定得好好教育。都这么大了,再不教育就要走偏了。” 宗极完全站在了自己老婆的这一边。 毫无节操、两面三刀。 梦心之对于这样的爸爸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千好万好,老婆最好。 ——这句式怎么这么眼熟? 牵扯到妈妈梦兰,梦心之就算把【去到哪里也要找我爸爸】唱得再好听。 她的好爸爸也只会在妈妈离开之后对她进行“延迟满足”。 嘴上的抗议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打心眼里,梦心之并不介意。 事实上,她从小到大,都非常热衷吃爸爸妈妈的狗粮。 她能这么健康快乐地长大,有一多半,都是被狗粮给撑起来的。 在梦心之的认知里。 父母能够给到小孩最好的传承。 从来都不是帮忙安排好一切。 也不是动不动就来一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而是对小孩子进行言传身教。 看看爸爸妈妈是怎么做的。 见见爸爸妈妈是怎么相爱的。 学学爸爸妈妈是怎么努力实现自己目标的。 这样的爸爸妈妈,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小孩子身上。 比起那种动不动就说【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你都放弃了什么】的家长,言传身教的父母,反而会让小孩子有更大的成长空间。 梦心之不确定,梦兰是不是一个好妈妈。 毕竟,这个女人在十八岁的时候就生下了她,并且让她一直到六岁都不曾有过爸爸。 六岁之前的记忆,在梦心之的脑海里,已经非常模糊了。 她只朦朦胧胧地记得,妈妈似乎是一个很成熟的人,能解决一切问题。 上能装灯泡,下能修下水道。 妈妈的人生,在她自己二十四岁的这一年重启了。 在有了爸爸之后,妈妈变成了家里最幼稚的幼稚鬼。 妈妈的幼稚程度,是与时俱进的。 家里人口越多她就越幼稚。 怀上宗意之前,她只是比大女儿梦心之幼稚。 宗意长到三岁的时候,妈妈又有了一次质的飞跃。 幼稚程度——三岁不如。 这也导致梦心之的成长经历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因为她经常会被爸爸教育:【阿心啊,你要让着点你妈妈】。 对,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家长,让哥哥姐姐让着弟弟妹妹时候的语气。 就差直接在后面补上一句:【你妈妈还小】。 记忆伊始,小小的梦心之并不想让。 可她刚有了爸爸。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爸爸迷。 既然是爸爸说的,她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一让就让到现在。 梦心之一直都坚信,是她先和宗极有了父女的缘分,才会有极极子和兰兰子的故事。 身为红娘,梦心之的心里只有骄傲。 因此她一点都不介意吃下根源在于她自己的狗粮。 就是苦了小阿意。 梦兰不允许宗极有小棉袄,一件都不行,更不好说是两件。 她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老公,就算那两个“女人”都是她自己生的,也一样没的商量。 很是有些霸道。 哪怕宗意才五六岁的时候,梦兰急起来都会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语言。 比如,【你有本事找你自己的老公去,你缠着我的老公干什么?】 宗意的神经不像梦心之那么大条,也不太能够接受“延迟满足”。 她接受不了小小的自己,为什么要让着妈妈那么大的一个人。 就这样,小阿意经常经常委屈到哭鼻子。 隔三差五跑到梦心之这里找安慰:“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的妈妈是不是得了一种永远都长不大的病?” 宗意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像是噙满了泪光,也像是装着漫天繁星。 梦心之把小小只的宗意抱了起来,勾了勾她的鼻子,温柔回应:“是啊,那种病的根源叫爱情。” 宗意似懂非懂:“我的姐姐诶,那叫爱情的病能治吗?” 梦心之摸了摸宗意的头:“不行哦,我的妹妹,咱妈得的这个病,在咱爸这儿,早就药石无医了。” “啊?那阿意也太惨了吧。” 小姑娘强忍着的眼泪哗就流下来了,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趴到梦心之的肩膀上抽泣,“不会我长大了,妈妈还没有长大吧?” 梦心之并不介意宗意拿她的肩膀当纸巾,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安慰道:“阿意不哭,这又不是坏事。好的爱情才会让人一直幼稚下去。” 梦心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大道理。 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就得让着妈妈。 让着让着,就悟出了这么个道理。 也可能是在她最模糊的记忆里,妈妈是一个坚强的、成熟的、无所不能的人。 小家伙一边吸鼻子一边嘟囔:“那我长大了,岂不是还要反过来照顾我妈那个坏透了的女人?” “阿意长大了本来就是要照顾妈妈的啊。”梦心之尝试给予正确的引导。 “我不要,就算要照顾,我也只照顾爸爸。” 和梦心之一样,宗意也是个爸爸迷。 “那也可以的,阿意照顾爸爸,爸爸再去照顾妈妈。” “那姐姐你呢?”宗意怎么听都觉得不公平。 梦心之揉了揉宗意的小脑瓜,盈盈欲笑道:“姐姐啊?姐姐负责照顾小阿意啊。” 宗意认真权衡了一下,摇头道:“阿意不要,阿意只要爸爸一个就够了。姐姐可以帮忙把妈妈收了吗?” 那会儿宗意算是懵懵懂懂。 经常会被妈妈太幼稚这件事情困扰。 在梦心之的心里,都是因为她小时候,爸爸对她太好了,才会让妈妈吃飞醋到这种程度。 以至于发展到敌我不分的无差别攻击。 更让宗意这个“后来者”,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梦心之也因此,对这个妹妹格外耐心和上心。 …… “你要是知道怎么教育梦心之,就不会一天到晚的跟着她胡闹了。” 梦兰拍了拍天台的栏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出声质问宗极:“你看看你建的都是什么房子。” “兰兰子,这是阿心梦里的房子啊,有什么不对吗?”宗极赶紧接话:“不还是你送阿心去学画画,学了好几年,她才能把梦里的房子给画下来的吗?” 梦心之会梦到不同朝代的历史,不同艺术作品里面的人物。 古今中外,千奇百怪。 然后还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 经历匪夷所思的情节。 每个梦都是不一样的。 但无一例外,梦境里都会有一些现代建筑的元素。 这些现代元素,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清晰的。 而是随着她绘画技能的提升,一步一步,变成了最终的样子。 像是从远到近,渐渐清晰起来的风景。 第一次梦见蒙娜丽莎,梦心之还太小。 梦境里面,除了丽莎夫人,其他都很模糊。 梦心之不确定那个梦里面是不是有现代建筑。 只模模糊糊的记得,是在一个全是玻璃的地方。 他一开口,爸爸就问是不是电影里面,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 梦心之只知道摇头,却不知道具体的是什么。 稍微大一点,梦见和洛神在水面翩翩起舞的时候,旁边就已经清清楚楚地伫立着一栋水上建筑了。 那会儿梦心之还小。 梦兰也还没有什么醋都吃。 一家人经常会坐在一起,讨论她的梦境。 梦心之形容来形容去,也没说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栋现代建筑。 梦兰就和宗极一起,鼓励梦心之,想办法把那栋建筑画下来。 梦兰还给她报了美术培训班。 梦心之花了整整五年,才把真真正正地,画出了梦里的那个超现实主义的现代建筑。 她第一时间把画拿给妈妈看。 梦兰毫不吝啬地一顿猛夸。 一直到这个时候,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的。 直到宗极说,要帮梦心之把这栋看着就不真实的楼给建出来。 一开始,兰兰子以为极极子只是说说而已。 哪曾想,宗极不仅开始找合适建造的地方,还开始研究各种土建技术。 梦兰有心要劝,宗极却一反常态:“兰兰子,这个世界,有几个人的梦想,是真的能够实现的?我要帮阿心实现她的梦想!” “拜托,极极子,梦想这两个字是这么解释的吗?” 不管梦兰怎么劝,宗极就是不听。 也因为这件事情,梦兰一步一步地把梦心之归类为“传染性神经病”。 她不仅自己犯病,还把神经病传染给了她原本非常正常的老公。 梦兰从这个时候开始认为,有必要把自己的老公看紧一点。 母女俩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结怨”的。 梦兰最后悔的事情,便是送梦心之去学画画。 要是没有她的大力支持。 梦心之也画不出建在水上的五层透明建筑。 宗极也不会为了把这个楼给建起来,整个人就和走火入魔了似的。 梦心之一考上大学,就举家搬迁到了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风景秀丽? 度假的时候,这叫风景秀丽。 居家的时候,就叫鸟不生蛋。 “我送她去学画画,是省得她在我面前嗡嗡嗡嗡一直转悠。”梦兰嫌弃道。 梦心之不乐意了:“我是蚊子吗?我就嗡嗡嗡嗡?” “蚊子哪有你烦?”兰兰子不甘示弱,疾首蹙额道:“蚊子叮一下就走,你吃饱了还哭。” “我什么时候吃饱了就哭?”梦心之说,“我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啊哟,脑子有问题都轻了。吃饱了哭算什么?你还有过一边吃一边拉便便的时候呢。”梦兰总喜欢哪一些根本不存在于梦心之记忆力的事情挤兑她。 “我……”梦心之纵使有再好的修养,也一样气不打一处来。 “别不承认,你敢说你一岁之前没经常干这样的事儿?”梦兰比梦心之还气,“你知道一边喂奶一边换尿布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吗?” “我谢谢你啊,我亲爱的妈妈!” 梦心之已经非常克制了,梦兰听了还是不高兴,转头找宗极投诉:“你看看,这都是让你给惯的。” 宗极毫无原则地站在了梦兰那边,规劝道:“阿心啊,你要让着点你妈妈。” 又是这句话。从小到大。 “我……”梦心之瞬间就有了马上闭嘴的条件反射。 “你吵又吵不过你妈妈。”宗极眨了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眼睛,“你说是也不是?” 这个“小动作”被梦兰发现了。 “你俩少在那儿打哑谜。”梦兰满脸不乐意,质问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你见过别人家这么建房子的吗?就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就把房子建到水面上。还说不是神经病?” “老婆大人不要生气。”宗极赶紧开口灭火。 梦兰瞪了他一眼:“你是觉得自己老了不会得风湿?” “我这不还没老吗?”宗极不太有气势地出声反驳。 “没老也不能这么跟着胡闹啊。”梦兰又瞪了宗极一眼,忿忿不平道:“梦心之编的那些梦,也就你听了会信。一个大神经病,带着一个小神经病。” 梦心之挽起爸爸的胳膊,既不输人也不输阵地回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编了?” 梦心之忽然就雄起了,她的逻辑很简单——【骂我可以,骂我爸就不行】。 她可以接受梦兰说她是神经病,却不能接受把爸爸也带上。 梦兰没搭理梦心之,而是直接拍掉了她挽在宗极胳膊上的手,干脆而又霸道地捍卫自己的权益:“把我老公的手,给我放下。” 别说,那猛地一下拍过来,还真有点疼。 粉妆玉砌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轻微的红痕。 梦心之“嘶”了一声,摸着自己的手背,一脸委屈道:“有没有搞错啊,梦兰女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抓小三。” “你要是小三,早被我打残了。”梦兰一点偃旗息鼓的意思都没有,“你比小三还阴魂不散好吗!” 说真的,爸爸太给力,有的时候也是一种烦恼。 妈妈也好,妹妹也好,都希望自己是爸爸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梦心之又何尝不是呢? 可惜爸爸只有一个。 是这个家里的公共财产。 谁,都不能私吞。 wap. /131/131542/30703705.html 第六章 假冒伪劣 “宣适,你前两天说,那个注册了极光之意的工作室,是凭故事入住,并且只能住一个月,是吗?” 聂广义难得说话这么正经。 不是小宣子、不是小适子,也没有一进门就要单挑开干的架势。 这突如其来的正经,让宣适很是有些不适应。 “听程诺说,是这样没有错。” 宣适身上的毛孔,一个个的,都不安分地想要竖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我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呢?”聂广义认真的有些过分。 “可能……低调?”宣适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和聂广义一样,对“极光之意”知之甚少。 再问,程诺也不说。 担心说多了他就不去了。 程诺绝对是想多了。 哪个男朋友会拒绝女朋友的【入住】邀请? “下个月那个地方属于程诺?”聂广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宣适。 “对的。”宣适被聂广义盯得心慌,毫无底线地妥协道,“要不,广义哥哥还是叫我小适子吧。”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人家给你取外号你不舒服。 等到听习惯了,人家忽然不叫了,又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宣适。”聂广义脸上的认真有增无减,郑重其事地问,“程诺用了什么故事?” “啊?” “你要干嘛?” 聂广义的话让宣适心生警惕。 “我也要编一个故事,我必须要去那里住一个月,我要看看,我的设计是怎么穿越到这个叫宗极的人的脑海里的。” 把奖项退给组委会之后,聂广义专门去查过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注册信息。 除了知道经营者的名字叫宗极,和经营范围五花八门之外,就不再有其他的收获。 “编的故事恐怕是不行。程诺用的是我们之间的故事。”宣适扬了扬眉毛,说道,“只有真情流露、感人至深的故事才能得到入住工作室的邀请。” “我流你个大头露,至你个大头深,我就不信我编不了一个你和棺材板级别的故事。” 聂广义习惯了把两个字拆开,在中间加上【你个大头】。 可能因为他小时候头比较大,经常被小伙伴说,留下的报复性后遗症。 “如果你能答应我,从此不再叫程诺棺材板,我可以请你去程诺的咖啡馆做客。”宣适提了个条件。 “我脑子进水了,从意大利跑回国内喝咖啡?” 聂广义心里有气。 他知道这股憋屈到极致的无名之火,不应该往自己的兄弟身上发。 可他就是气不过也忍不住。 宣适并不以为意,他早就习惯了聂广义的性子,只是幽幽地来了一句:“是哦?我们广义大少没兴趣哦?我家阿诺的咖啡馆,可是就开在极光之意里面哦。” “哦、哦、哦,你属鸡的吗?你这是在给哥哥打鸣?” “没兴趣就算了。”宣适不再勉强。 聂广义嘴上没什么好气,心里的气却是出掉了一大半,话锋一转:“什么没兴趣?必须成交啊!” “啊?”宣适张大了嘴巴。 连停顿都没有,广义哥哥就开始进入全新的话题:“那个工作室不是只能一个月一个月地凭故事入住吗?一个月要怎么开咖啡馆?那里不止一栋楼?” 聂广义并不是真的关心程诺的咖啡馆要怎么开。 他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成为,在程诺之后入住极光之意工作室的那一个“倒霉蛋”。 当然,如果旁边还有类似的建筑,可以随便住、随便租,那他也就懒得编故事了。 他是个建筑师。 年少成名的。 获奖无数的。 受人追捧的。 又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童话作者。 爱情什么的,本来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骗局。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不能当饭吃。 聂广义才不要相信。 “没有,就一栋,孤零零的。” 宣适有点好笑地看着聂广义,扯着嘴角,直接揭穿,三连发问:“你不是还让你同学去现场拍照了吗?没有从白天拍到夜晚?或者再来个航拍什么的?” 宣适知道聂广义对程诺的信任度有多低,也了解自己兄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不对。 这个形容对他的广义兄弟来说还是太轻了。 聂广义的性子是——就算撞了南墙,也要搞清楚,难免的墙是不是承重墙,能不能把墙敲掉。 “就那一栋的话,要怎么开咖啡馆?”聂广义发出了专业质疑,“都不用装修什么的?一个月的时间,光装修都不够吧?” “我家阿诺说不用。”宣适冁然而笑。 他明明是个非常内敛的人,一说到程诺,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聂广义抛给宣适一个鄙夷之中带了点了无生趣的眼神,不屑出声:“就算不用装修,咖啡馆开一个月也和没开一样吧?” 广义大少难得好心——既然开了和没开没有区别,那干脆就把那一个月让出来——现在才月中,他现编个故事补上,是不是也还来得及? “谁说一个月就不能开了?”宣适出声反驳,“我家阿诺是谁啊?她在任何一个地方开一个月咖啡馆,都能成为无数咖啡爱好者一辈子的记忆。” “你可拉倒吧。秀恩爱死得快,你也不怕被狗粮撑死?” 聂广义很是有些看不惯,嘚瑟是他的专利,小适子凭什么抄袭? “撒狗粮的人自己又吃不到,为什么会撑死?”宣适极为诚挚地回应,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欠扁两个字。 聂广义气得牙痒痒。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宣适弟弟以前可不这样。 随便他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 更不要说只是挤兑两句了。 现在倒好,简直比广义哥哥还要嘚瑟。 再怎么气,聂广义也只能磨磨自己的痒痒牙,然后把口水滴滴都往肚里吞。 一个武力值极高的欠扁人士,想要把这一顿扁给欠着,没什么武力值的小镊子,还能怎么着? 幻化出武魂真身,上去不痛不痒地夹两下? …… 聂广义做梦也想不到,“假冒伪劣”的极光之意,是建在一个山坳里的。 这简直是对现代概念建筑的亵渎。 而这,还仅仅只是亵渎的开始。 ========== 【飘流瓶】: 写到东坡居士,就还想在多说两句。 我们抛开他的文学艺术成就。 就单单说这个人。 对于大部分男生来说,苏东坡应该是令人艳羡的存在。 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感受到什么叫爱情。 他却能有三段轰轰烈烈。 王弗,陪着他走过人生最肆意的时期。 王闰之,陪着他跌宕起伏二十五载。 王朝云,更是那个能懂他满肚子不合时宜的人。 最最关键,这三个女人的相处,还异常和谐。 王闰之把王弗的儿子当自己的亲儿子养。 王朝云又是她做主给苏东坡纳的妾。 算是坐享齐人之福的典范了。 或许,有人会说,那是那个时代造就的。 确实。 这一点无可辩驳。 那就说说苏东坡和那个时代的男人不太一样的的地方。 对于女人来说,苏东坡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因为他尊重女性。 他的思想里面,甚至有男女平等的雏形。 在苏东坡生活的那个年代,女人多半是没有名字的。 待字闺中的时候,叫十娘、十三娘。 出嫁之后,最多在史书上留下个“某氏”这样的称呼。 苏轼的奶奶是“史氏”,苏轼弟弟苏辙的妻子叫“史氏”,就连苏轼那么有名的的母亲,也留下“程夫人”这样的称呼。 要知道,能够在史书上留名的,肯定已经不是一般的女子了。 可这些,仍然是那个时代的基本特色。 反过来看看我们现在并没有什么感觉的一个细节。 王闰之,字季璋,王朝云,字子霞,这些全都是苏东坡给的,还有他的发妻王弗,这也不是简单的一个“某氏”。 或许,历史有很多我们无法考证的细节。 但也总有一些细节,是能够让我们见微知著的。 致敬东坡居士——尊重女性的女权卫士。 wap. /131/131542/30703706.html 第七章 博大精深(为黄金萌@头号墨粉加更) 极光之意工作室试营业了。 说是试营业,其实就是程诺给自己留了一天收拾和整理的时间。 一天以后,这里就将正式对外开放。 程诺在自己公众号发了个推送,可以点进去预约,但是没有放地点。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宣传和推广。 装修更是一点都不像咖啡馆。 偌大的空间里面。 毫无规律可言地摆了六张桌子。 零零散散。 间距之大,像是每张桌子都要有一个自己的家。 总归一句话,怎么浪费空间怎么来。 对于咖啡馆这一类盈利场所来说,这样的布局,可谓相当奇葩。 用聂广义从门口扫了一眼的第一句话来形容,便是:“打算在里面养鹅,还是打算在里面放鸽?” “广义哥哥可以都试一试。”宣适明显是顺着聂广义的话在说。 …… 今儿个一大早,小适子就把广义哥哥给惹毛了。 确切的说,是凌晨四点。 他们俩是午夜结束的管控,约好了早上睡到自然醒起来办手续,中午出去吃一顿,下午离开,晚上到“假冒伪劣”的极光之意。 原本说的好好的,过了十二点,宣适就发现自己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大半夜的各种办手续,一直弄到凌晨四点,一切就绪。 二话不说,就给睡的正香的聂广义打电话。 聂广义是习惯关手机睡觉的。 就这样都没防住自己的兄弟。 手机打不通,宣适就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房间。 一直打,一直打。 聂广义不接电话,他就不放弃。 和平时变了个人似的。 什么俊朗丰神、倜傥出尘,全都是过往云烟。 聂广义本来有起床气,更不要说这么被吵醒。 接起电话,一顿狂骂:“你是不是有病?你想要回炉重造能不能不要拉着我一起?” 宣适自知理亏,态度好到不要不要的:“广义哥哥,见面了再骂行不行?” “我见你个大头面。” 因为刚被吵醒,聂广义的声音还有点哑哑的。 宣适不接话,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发问:“广义哥哥,你早餐想吃什么?” “我早你个大头餐。”聂广义清了清嗓子。 “广义哥哥,小适子这么欠揍,你不来卸条胳膊玩玩?小宣子保证,这一次,绝对绝对不反抗。” “我欠……” 聂广义原本是想把“大头”系列进行到底的。 稍微清醒了一点,发现再反驳下去。 类似于【我欠你个大头揍】一类的。 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就是承认自己的武力值不行。 终于,聂广义被宣适一口一个广义哥哥给叫的没有了脾气。 顺势提了一堆条件。 起床收拾行李。 没多久,两人就在门口碰面了。 宣适一见到聂广义,就拿着早餐迎了上去。 只有态度足够积极,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聂广义不搭理,用手机远程解锁了已经让人停在门口的车子。 宣适要帮聂广义拿行李,也被聂广义给避开了。 “广义哥哥请放心,你上车就睡,我一个人就能开过去。”宣适跟了上去,继续保持最佳态度。 “我放你个大头心。”聂广义把行李往后备箱一放,直接去了驾驶座,嗤之以鼻道,“你这一晚上没睡的人,开的车能坐?你是不是觉得你广义哥哥的命,和你一样不值钱?” 聂广义习惯性心口不一。 明明是关心,出口全是嫌弃。 “那必须不一样,我们广义哥哥要是出点什么事,那必须是人类建筑界的损失。” 这话聂广义听了是很受用的,刚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想,就听宣誓画蛇添足了一句:“我的话,除了阿诺,就不会再有人记得。” 聂广义不说话了。 他非常受不了宣适动不动就要撒狗粮的行径。 再有,什么叫【除了阿诺就不会有人记得】,那他算什么? 可以随时被卸掉的手足? 有兄弟如此,不要也罢。 宣适没有再坚持自己开车。 他那会儿是真的不困。 但太兴奋的人,也一样不适合开车。 …… 跟着设定好的导航。 聂广义从郊区开到繁华,又从繁华开到荒凉。 两度怀疑,宣适是不是打算,把人类历史上,下一个最伟大的建筑师,给卖山沟沟里去。 一直开到前面没有路了,才终于听到导航说,【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本次导航结束】。 “这什么鬼地方?” 聂广义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照片里的“盗版”建筑。 停车的地方不大,以平整的程度来说,肯定不是荒无人烟的。 有一条石板路,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聂广义下车,顺着地上的石板,往前走了几步。 一条下行的山路,映入他的眼帘。 山路很小,只能一个人通过。 数不清的石阶,一路向下。 石级的尽头,一条和石阶一样宽的小径,隐隐地浮现在水面。 小径的终点,便是让聂广义寝食难安的假冒伪劣所在。 聂广义查看环境的档口,宣适拿着行李,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明明是可以推着走的行李箱,却偏偏要弄得和手提箱似的。 聂广义急着想下去看看究竟,率先走上了石阶。 紧随其后的宣适比他还急。 他是程诺邀请来【入住】的。 自然和聂广义这种只能喝杯咖啡的不一样。 眼看着只够一个人通行的山路被聂广义给你抢先了。 宣适直接把行李箱举过头顶,硬生生地从超到了聂广义的前面去。 像是跑酷,又像是会中国功夫。 把山路当成平底,嗖嗖嗖嗖地往前冲。 有路要走。 没有路创造路也要走。 宣适强行过人的行为,激起了聂广义的胜负欲。 “你以为你是《头顶水果篮的少女》吗?” 聂广义快步赶上,就这么一路跟着,跑到了同名伪劣建筑的门口。 都没有来得及细看“极光之意工作室”的全貌, 紧接着,就有了那句,养鹅还是放鸽的评语。 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 工作室里面空无一人。 但门是开着的。 聂广义不管不顾,准备直接推门进去,被宣适一把拉住。 “还是先问问能不能进去吧?”宣适和聂广义商量。 聂广义四下转头看了一眼:“问谁?” “呃……”这个简单的问题,把宣适给问到没有了底气,犹豫道:“程诺?” “棺材板儿在这儿呢?”聂广义问,“你不是号称要给惊喜吗?” 宣适没有和程诺说,自己今天就能到带引号的极光之意。 他一直都说,再怎么赶也肯定赶不上“试营业”的这一天。 还说都已经这么久没见了,也不在乎这最后的一天两天。 语言上,让程诺再耐心等他几天。 行动上,却是连一秒都不想多等。 “你不是答应过不叫阿诺棺材板的吗?”宣适出声抗议。 “对啊,所以我加了个儿化音啊。” 聂广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理所当然道:“棺材板儿~听起来,是不是很得劲?” “广义!” “哥哥在呢。”聂广义并不管宣适有没有生气,他现在占理,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 聂广义自顾自地问:“怎么样,哥哥的儿化音是不是说的很标准?” 宣适不是一个很能说的人,和聂广义玩文字游戏,基本上都没有过赢面。 他和聂广义,是一对非常奇怪的组合。 聂广义人高马大的,却擅长做精细工作。 绘画、雕塑、陶艺,还有动动嘴皮子——如果这个也算精细活的话。 宣适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却武力值爆棚的“世外高人”。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宣适都是处于下风的。 真到了动手的那一秒,又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聂广义完全想不明白。 超过一米八五的身高。 外加人鱼线和八块腹肌。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健身房里最帅的风景线。 怎么就在“弱不禁风”的宣适手上,连一招都过不了。 宣适的皮肤很白,整个人也很精瘦。 全身上下,一丝赘肉都没有。 就算把衣服全脱了,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肌肉。 算是有点单薄的身材。 身高也就刚过一米七的样子,再怎么样也到不了一七五。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一只手就能把两个专业保镖给干趴下。 不得不说,这是造物主的程序出现了bug。 …… 关于要不要现在就进去的这个问题。 宣适和聂广义没能达成意见统一。 宣适知道,聂广义执意要做的事情,自己想拦肯定是拦不住的。 于是,他换了个方式。 “广义,你不先看看这个地方的整体环境吗?这里和你的概念模型,差别大不大啊?”宣适提议。 “你不是有眼睛吗?”聂广义没好气道:“自己不会看?” 说完,不顾宣适的阻拦,直接推门往里进。 “广义哥哥,我的意思是……” 宣适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没有说下去了。 聂广义也停止了推门的动作。 有一个身影,从聂广义的手边“飞”了出来。 “阿适!”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程诺早就来了。 宣适和聂广义刚刚都往里面看过。 并没有看到有人。 是因为程诺一直蹲在地上收拾咖啡杯。 程诺的咖啡杯都是“孤品”。 比日料店让你选清酒杯的时候还要更加“孤独”的那种孤品。 这些杯子,来自世界各地,生产于不同的时期。 甚至还有些是19世纪的古董咖啡杯。 收拾起来,需要特别小心。 听到门口的动静,程诺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幻听。 等到看清楚在外面站着的人,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从工作室里面刮了出来,和宣适拥抱在了一起。 碍于还有聂广义这个外人在,程诺没好意思抱的太久。 等她转头想和聂广义打招呼的时候,聂广义已经背过身去了。 广义大少压根就没有要和程诺打招呼的意思。 程诺也就没有再勉强。 她这会儿太激动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看到宣适手上拿着的行李,程诺出声问道:“阿适,你怎么把行李也拿下来了?” “啊?” 宣适一点都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拥抱,遗憾了两秒才缓过来:“不是你邀请我到这儿入住的吗?” “工作室要怎么住?”程诺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噗嗤。” 早就背过身去的聂广义,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他问过的问题。 宣适受了打击。 比起被兄弟笑,他更介意自己期待已久的福利打水漂。 “不是你说的,这个地方只能凭故事,一个月一个月地入住,然后你还问我,这个月要不要到这儿来找你。” 宣适就差直接把手机里的语音给调出来。 人都来了,披星戴月。 不带这么出尔反尔的! “我说的是入驻,驻扎的住。”程诺纠正了一下,说道:“睡觉肯定不在这儿啊。” “……” 这,就有点尴尬了。 聂广义忍着笑转身,左手接过宣适手上的行李,右手拍了拍宣适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啊,兄弟。” 说完,聂广义再次转身,都没看程诺一眼,径直往刚刚停车的平台走去。 他得在自己的兄弟哭鼻子之前,把这个【想多了的行李箱】,给拿回到车上。 看着聂广义的背影,程诺问宣适:“我哪里惹到他了吗?” 连续两次想打招呼被忽略,很难不发出这么的疑问。 “广义不一直都这么别扭吗?” 宣适只说了这么一句,有重新把人给抱上了。 还别说,没有了行李箱在旁边碍事,拥抱都亲密了很多。 程诺没理解聂广义的行为模式。 宣适却是再清楚不过。 聂广义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久别重逢的两人更多的独处时间。 广义哥哥的嘴和广义哥哥的心,是永远都没有办法生死与共的。 一个注定要下地狱,一个绝对要上天堂。 wap. /131/131542/30703707.html 第八章 不伦不类(为黄金萌@头号墨粉加更) 聂广义把行李往后备箱一放,直接坐进了车里。 他有种想要直接开车离开的冲动。 一来,宣适和棺材板儿腻腻歪歪,他离远一点才能眼不见为净。 二来,这个地方待久了,容易留下心理阴影,影响他对设计的热情。 这个建筑。 从外观上来说。 哪怕是他自己亲临现场。 也不得不承认,有很多的极为相似的地方。 但也确实,和他之前想的一样。 空有其形。 把所有的灵魂都丢失殆尽。 别的不说,光一楼那个工作室,远远的看一眼,就一点都没有想要进去的欲望。 他执意直接推门进去,不是为了欣赏,而是为了鄙视一圈赶紧走人。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孩子被别人给养歪了。 而且是连孩子都没有过,就莫名迸发出来的,这种异常强烈的感情。 就在聂广义犹豫着要不要发动车子的时候,后面来了一台大型客车。 把本来就不大的平台,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样一来,聂广义就算想要掉头走人,都没办法实现了。 客车上面下来一拨人。 在车上坐着无聊,聂广义干脆用余光数了数人数。 前前后后一共下来24个。 男女比例差不多。 多半都比较年轻。 其中为首的一个男生,手上还拿了一个灯牌。 那架势,有点像是追星。 也不知道无聊能催生人类的观察力,还是天才建筑师有独到的能力。 因为灯牌没有亮,也不是正对着,聂广义看不清楚上面的内容是什么。 倒是能清楚地听到这些人下车之后的对话。 拿着灯牌的男生,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开始卖关子。 “你们绝对想象不到,诺姐新咖啡馆的设计,究竟有多天才。” 一个穿红衣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说:“这有什么不好想象的?诺姐的咖啡馆,就算什么都没有,只要她人往那儿一站,就已经是一个标杆了。” 高马尾女孩旁边一个穿小黑裙的女生附和:“就是啊,诺姐的咖啡馆加上天才的设计,等开业了,排一个月的队,都不见得能喝上一杯。” 一个反带棒球帽的男生回应:“把【不见得】三个字去掉,我看到诺姐的动态,第一时间进去后台预约,你猜怎么着?” 穿小黑裙的女孩推了棒球帽一下,一副不想和他站在一起掉智商的架势,嫌弃道:“把【不见得】去掉,是【都能喝上一杯】。” 棒球帽把小黑裙搂了回来:“宝儿,就是个说法嘛,大家肯定都明白的。” 聂广义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可怕,又是恋爱的酸腐味。 也不知道腻歪成这样,能酸腐到几时?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撒狗粮的迟早要遭天谴。 一个穿着jk制服,和聂广义一样不想看棒球和小黑裙打情骂俏的女孩,把话题扯了回来,问拿着灯牌的男生:“根本约不到是吧?接下来一个月,全满了,对吧?” “那可不,每天限量24人,可真的是有够夸张的,直接秒没,比周杰伦演唱会的票还难抢。”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为首的灯牌男,是追星出身的。 并且灯牌男也确实了解一些情况。 “这家只开一个月,要是等到正式营业再来,我们大多数人都没可能体验这一家。”灯牌男如是说。 一个穿花裙子的女生,适时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诺姐今天要是不打算做咖啡怎么办?” “诶,你这想法就不对了。我们今天是来帮忙收拾工作室的,关咖啡什么事?”灯牌男早就想好了说词。 “就是嘛,我们这么热情地帮忙收拾好了,诺姐好意思不亲手做杯咖啡表示表示吗?” “……” 越来越多人加入这个对话,即便聂广义天赋异禀,坐在车里面的他,也已经根本就管不过来说话的人有什么特征了。 他的心情,直接降到了绝对零度以下。 他算是听明白这群人打算干什么了。 正规预约渠道行不通,赶着“试营业”过来碰运气。 就和没有抢到演唱会的票到门口碰运气的人差不多。 聂广义没兴趣管这些人追不追星,抢不抢票。 可他还是被灯牌男一开始的那句话给刺激到了—— 【你们绝对想象不到,诺姐新咖啡馆的设计,究竟有多天才】。 天才? 什么叫天才? 养鹅天才,还是放鸽天才? 拜托,你们这群人,对设计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一天限量24人的咖啡馆,是不是脑残? 有这么开咖啡馆的吗? 如果是限量24杯,卖完就回去休息,还能说的过去。 不差钱的话,可以把时间都留给自己。 可问题,限量的人是人数,而不是杯数。 开一天,限量24人。 这是开咖啡馆还是找相亲对象? 聂广义本来就对程诺有偏见。 因为灯牌男的一句话,偏见指数再次飙升。 鄙视归鄙视,聂广义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群人说得有点心痒。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咖啡馆? 他刚刚从外面往里看的时候,究竟漏掉了什么? 明明一点格调都没有,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排着队想去? 好奇害死猫。 好想进去瞧! 可是,就这么跟着一群追捧棺材板儿的人进去,那也太掉价了吧…… 他可是一个即将享誉国际的天才建筑师诶! 聂广义的天秤特质,在这个时候展露无遗。 在车里待着也不是,出去的不是。 车子外面,终于有人发现了聂广义的存在,开始质问灯牌男:“你不是说就你一个人提前两天知道了具体地址吗?怎么还有人比我们早到?” 灯牌男回头一看,也是一脸的诧异。 他没有和聂广义打招呼,而是带着所有人直接往工作室跑。 全然一副怕被人抢了先的架势。 这个行为,进一步刺激到了聂广义。 他不爽到头发丝都竖起来了——绝对不是因为发胶牢固的原因。 就这样,天秤男又在车上纠结了两分钟。 在他伸手按下开门按钮的那一个瞬间,看到了快速向车子跑来的宣适。 聂广义拍了拍自己的胸肌。 幸好啊,就差那么0.01秒,他就非常掉价地自己下车了。 他收回手指。 等到宣适过来敲了好几下车窗。 才慢悠悠地伸手按了一下开窗键。 “组撒?”聂广义明知故问。 “忽然来了好多人,阿诺已经和他们说是我们先到的,让我们先进去选桌。” 聂广义一脸的不乐意。 却一点都不影响他下车的速度。 他也看出来了。 他这会儿要说自己没有兴趣,摆架子不下车,“假冒伪劣”里面就不会再有他的位子。 可是就这么妥协,那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聂广义跟着宣适,一路慢悠悠地走,经过灯牌男身边的时候,忽然冷冷地开口和宣适说话:“我和你可没有熟到要坐同一张桌子的程度,你先进去找张桌子坐下,我进去了也是要自己一个人坐一桌的。” 一共六张桌子。 每张桌子周围都摆了四把椅子。 每天限量24个人,应该就是这么算出来的。 哪怕之前根本不认识,聂广义就是不爽灯牌男。 广义哥哥从来也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人。 既然有人让他不爽,那他就肯定要搞点破坏。 独不爽不如双不爽。 不对! 怎么着也得是仨不爽。 他就乐意见程诺为难的样子。 程诺不高兴,他就开心。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倒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替自己的兄弟感到不值。 不是什么学历、背景、门当户对一类的俗气理由。 他就是觉得程诺这个人,人品不行,配不上自己兄弟的深情。 奈何小适子就愿意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广义哥哥也只能陪着一起来看看。 当然了,比起看望兄弟的女人,这栋建筑本身,才是他的兴趣所在。 “极光之意”既然一年半以前就注册了工作室。 为什么这栋建筑,却像是凭空出现的。 哪儿哪儿都找不到相关的介绍。 就连那个凭故事入住,也只是听程诺在说。 后面有没有来者不知道,反正肯定前无古人。 …… 在外面排队的那一群人很快就议论开了。 这正是聂广义想要的,因此一点都不在意。 真要打起来了,宣适弟弟一个人,就能把这一群人给干趴下。 聂·有恃无恐·广义·哥哥,就是这么自信。 预想中的争吵,并没有到来。 打一架更是无从说起。 只见灯牌男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堆黑色围裙,跑到程诺边上,对她说:“阿诺,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只剩下四张桌子的话,就让后面的人先进去,我带七个人,帮你一起收拾工作室。” ??!! 什么鬼? 刚刚在上面的时候不是还叫诺姐的吗? 怎么到了面对面就变成阿诺了? 这个名字这么难听,怎么也应该是他的宣适弟弟的专属啊。 这几个意思,想挖他兄弟的墙角? 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聂广义瞬间就怒了:“你以为你是谁?” 他这会儿正缺地儿出气。 有人送上门来,自是不会放过。 没等“战争”爆发,宣适就把聂广义给推到了工作室里面:“广义哥哥,我们先进去选位置。” “你推什么推?”聂广义很生气。 看不出来哥哥是在帮你吗?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 关键还不多不少,刚好大他那么一天。 聂广义的日历是倒着长的。 大他一天的宣适必须只能做弟弟。 “小适子,你早上是不是说,两只胳膊随便我卸?” “是的是的,咱们进去里面再卸。广义哥哥好歹给小弟在女朋友面前留点面子。” 宣适知道聂广义的点在哪里。 程诺虽然没有看明白聂广义的行为,倒是听懂了宣适的画外音。 “男朋友,里面请。” 程诺稍微让开了一点门口的位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欢迎你成为极光之意工作室的第一位品鉴嘉宾。” 只欢迎了宣适弟弟,没有欢迎广义哥哥。 聂广义觉得程诺的这句话是在报复他刚刚对她的两次忽视。 呵,女人。 报复心可真是有够夸张的。 在这种事情上,聂广义很少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极为不爽地转头,似恐吓,又似鄙夷地瞪了程诺一眼。 “因为您和我男朋友不熟,所以您是我欢迎的第二位,也是最尊贵的一位品鉴嘉宾。本店新开、有失远迎,还请广义大少多多海涵、多多关照。” 程诺说的真诚。 一点都没有阳奉阴违的意思。 满心不爽的聂广义,竟然没办法从程诺的一脸笑意之中,找到可以爆发的点。 当然了,就算他想爆发也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被宣适弟弟的“热情”给推进了咖啡馆里面。 聂广义站定。 近距离地欣赏了一下,工作室里面的装修和陈设。 男人,也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先前只在照片里看过的“极光之意”,简直可以用不伦不类来形容。 这栋建筑的外观,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和他的concettodiaurora非常相像。 可这里面,也实在是有够混搭的。 这么时尚的一栋现代水上概念建筑,里面却整的像个宋代的酒肆。 就差直接再来两个小二,在那儿吆喝“客官”和“埋单”。 而这还不是极光之意工作室最奇葩的地方。 真正让人“啧啧称奇”的,要数隐藏在那六张桌子底下的玄机。 工作室的地板是木质的。 地板和间隔巨大的六张桌子,用的是同一材质。 稍微离远一点,桌子的四条腿,就和长在了地板上似的。 很是有些一体成型的感觉,完全没办法移动。 这代表着,这个咖啡馆是没有拼桌的可能的。 最夸张的不是材质,而是桌腿中间的木地板。 整个桌子底下,就一大块木地板,并且是可以掀起来的。 “极光之意”本来就建在水上。 地板可以掀开,也就意味着,咖啡馆里的人,在椅子上坐着,就可以直接接触到水面。 奇葩指数还在继续飙升。 每张桌子的旁边,都放着一套钓鱼的工具。 装工具的水桶上面写着八个字:【一鱼上钓全桌免掉】。 那字体,端的是遒劲有力。 没有几十年的功底,根本写不出这样的字。 经营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光顾这里的顾客,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钓鱼。 室内钓鱼。 没有风吹日晒雨淋。 也不是小小的一个水潭子。 而是房子所在的一整个山坳湖。 除去这栋房子,就是偌大的一个湖面。 钓鱼不像钓鱼,咖啡不像咖啡。 钓上来一条鱼就全桌免单。 这算是容易还算是难? “姜子牙钓鱼,最多也就愿者上钩,这里的鱼却需要自己上钓。” 聂广义还没有坐下,就先开始了鄙视:“怎么不干脆让鱼一哭二闹三上吊,来个全套呢?” 推着聂广义找位置的宣适看了看,水桶上写的,确实是上钓,不是上钩。 宣适哑然失笑,出声问道:“那么,问题来了,请问,钓上来的鱼归谁?” 他这会儿心情好,不管聂广义说什么,都恨不得嘴角直接上扬到眼角。 那句【男朋友,里面请】,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还透着浓浓的爱意。 宣适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可值了,就是苦了那只【想多了的行李箱】。 wap. /131/131542/30703708.html 第九章 上钓咖啡 来之前,聂广义对“假冒伪劣”就有过很多的想象。 想的最多的,是房子里面的设计。 会不会也和他的概念设计,有个八分以上的相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肯定是被抄袭了。 这些天,他思来想去。 单纯的建筑外观相似,或许还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有的人,会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发现一个和自己长得像同卵双胞胎的人。 这不是说说而已。 聂广义曾经看过英国第四频道的一部名为《findingmytwinstranger》的纪录片。 这部纪录片,找到了七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他还看过一个名为《世界上另外一个我》的主题摄影展。 摄影师找到了很多对从生活、到履历、再到背景,甚至连人种都不一样,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却相似到可以用人脸解锁对方的手机。 并且还不是一个单例。 聂广义愿意说服自己,会有人想出和他一样的建筑外观。 却没办法相信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单一的外观相似,或者仅仅只是名字的重合,都可以称之为巧合。 但如果两个一起来,就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真正走进“假冒伪劣”的那一秒,聂广义看照片时候的所有想象都被颠覆了。 哪怕是像他这样一个获奖无数的建筑新星,脑洞都开不到一边喝咖啡一边钓鱼这么大。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想象力的问题了,根本就是在乱来。 他现在可以确定,设计这栋建筑的人,毫无疑问,不可能是专业人士。 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放。 一个专业建筑设计师,就算再怎么追求脑洞,也不会完全不考虑功能和实用性。 即便如此,几乎一样的外观,还是让他有一种自己的设计被践踏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出道即巅峰的聂广义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以前,他时不时就会听到建筑和设计师同行们的抱怨,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土鳖甲方爸爸。 不管是家装、公装还是大楼整体设计。 明明设计得好好的,非得要强行添加一些自己的想法。 弄到最后,搞的不伦不类、面目全非。 尽管设计费照给。 他的设计师朋友们还是不愿意承认那些是自己设计的。 到目前为止,这种情况,还没有在聂广义的身上发生过。 一来,他收费不菲。 二来,他获奖无数。 三来,他能挑客户。 那些找上聂广义的人,也都比较相信他的设计和审美。 通常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比如,在现代极简的建筑里面嵌入佛龛一类的。 一言以概之,获奖无数的天才设计师对自己的设计,向来都比较有话语权。 …… 聂广义坐下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桌子底下的地板掀开。 口嫌体直。 他看了看拿在手上的鱼竿,又看了看地板底下的清澈水面。 心里面一边新鲜,一边有种说不出的膈应。 “一个可以钓鱼的咖啡馆,这是正常的人类脑子能想出来的?这样的一栋建筑,竟然好意思叫极光之意?” 聂广义漫不经心地把鱼竿往水里一扔,不无鄙夷地说道:“叫太公之鱼还差不多。” 程诺也跟着来到了聂广义坐着的这一桌。 男朋友的好兄弟第一次过来,说什么都还是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 “太公之鱼咖啡馆,听起来还不错诶。接下来的一个月,这儿就叫太公之鱼好了,我回头就去公众号发推送。”程诺也和宣适一样顺着聂广义。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被兄弟和兄弟的女朋友宠坏的。 “不行不行。”聂广义连连摇头。 他又不是来捧场的,怎么能做让程诺有收获的事情呢? 这绝对不行。 聂广义灵光一现,出声说道:“太公之鱼咖啡馆哪有什么吸引力,你们家的特色不是让鱼自己上吊吗?要我说,就应该叫上吊咖啡。” 聂广义明显是在找茬。 程诺却被说的陷入了思考。 “上钓咖啡……”程诺顿了顿,接着评价:“还挺朗朗上口的。那就这么定了!” 程诺更开心了,很认真地打开手机的备忘录开始记录。 “阿诺,你是认真的吗?”站在两人中间的宣适有点不太确定。 “对啊,只开一个月的咖啡馆,不能没有广义大少赐名的加持。”程诺收起了手机。 聂广义被这通操作给震慑住了。 不知道应该夸程诺识货,还是应该说她脑子有问题。 权当两者兼而有之吧。 …… 广义大少一言九鼎。 说一个人坐一桌,就绝对不和人拼。 特别是在外面有24个人在排队的情况下。 哪怕小适子叫他24声广义哥哥也不管用。 宣适没有聂广义这么强大的心里。 也没办法不顾及程诺的感受。 他假模假样地在另外一张桌子坐了不到一分钟,就站起来了。 “组撒?给我坐下!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早上说,今天胳膊随便我卸,话全都听我的。” 宣适没办法,只得干干地在旁边坐了十分钟。 直到程诺从工作台那边问他:“阿适,你问问广义大少要喝什么咖啡。” “他的喜好我知道。”宣适趁势站了起来,对聂广义说了一句,“我去帮你拿咖啡”,就一溜烟地跑了。 聂广义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制止。 灵魂不在这儿,光一个躯壳留下,又有什么用? 聂广义的负面评价,并没有在“赐名”之后划上休止符:“这么大的一个湖,哪有鱼会傻到游来房子底下专门被人钓?” 话音刚落,他的浮漂就上下微动了几下,紧接着开始慢慢上升。 聂广义满脸不可思议。 这里的鱼难道真的都想不开喜欢上吊? 聂广义转头,问已经跑到工作台后面给程诺拍视频的宣适:“是不是有鱼上钩了?” 宣适一下没反应过来聂广义是在和他说话。 他的满腹心思,都放在了记录程诺在【上钓咖啡】出品的第一杯咖啡的拉花上。 程诺给聂广义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拉花。 不是花花草草也不是什么人物动物。 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咖啡馆所在的这栋水上建筑。 “小~适~子,我快过来看看是不是有鱼上吊了?” 聂广义故意用了上吊,还把称呼拉得老长。 这才终于把宣适的注意力给拉到了他自己这边。 宣适偏头看了一眼。 只是看看。 并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意思。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手足和衣服哪个更重要,宣适不知道。 只知道,现代人出门在外,不穿衣服属于犯罪行为。 小适子用一步不挪的实际行动告诉聂广义——他是个文明守法的好公民。 反倒是程诺做完了拉花,先宣适一步,端着咖啡来到了聂广义的这一桌。 宣适举着设备在程诺后面跟拍。 就这么忽然的,宣适弟弟就没那么“好公民”了。 程诺把咖啡放到了原来宣适的那一桌。 广义大少气场太强。 他旁边宣适坐的那张桌子,即便是空出来了,也没有人敢去坐。 “好像是真的诶?!”程诺有些兴奋地帮忙收线,“这可是上钓咖啡的第一个免单呢。” 程诺欢欣雀跃。 聂广义本来就和程诺不太对付,这会儿更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你这么兴奋,是准备搁这儿庆祝要喝西北风?” 哪怕旁边坐满了程诺的“追随者”,也一定都不影响他的发挥。 聂广义能够理解,这些人跑到这里排队人的猎奇心理。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想要体验一下,【吹着空调钓着鱼,喝着咖啡听着曲】的另类生活。 可是,钓鱼是多么浪费时间的一件事情啊? 不管顾客的体验如何,经营者应该都直接想从桌子底下跳下去吧? 没错,就是桌子底下。 这样的咖啡馆要是能赚钱,聂广义愿意奉上自己的项上人头。 还好他只是在心里面想想。 这要是说出了口,搞不好未来普利兹克奖获得者的生命,就戛然而止在冉冉升起的这一年了。 ========== 【月票、推荐票,统统给飘飘~】 wap. /131/131542/30703709.html 第十章 红楼离骚(为黄金萌@头号墨粉加更) 这群原本狂热的吹捧者,不管是号称来帮忙收拾的,还是坐在那里体验的。 仅仅只待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和来的时候差不多,一窝蜂似的走了。 事实证明,上钓咖啡的吸引力最多就只有一个小时。 聂广义不免要怀疑这些人,这么大老远,坐着大巴过来的原因。 追星不是这么追的。 咖啡不是这么喝的。 钓鱼更不是这么钓的。 这些人,莫不是收了钱才过来的吧? 看看这一个个托儿走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的幸福表情。 聂广义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消失了好一会儿的,宣适从后厨端上来一盆水煮鱼。 是真的用盆装的。 而且很大一个。 绝对不是超市卖的中号小号的脸盆可以比拟。 “广义,尝尝你刚刚钓上来的鱼。” 广义大少向来都不太好伺候。 只有宣适最知道,要怎么样让聂广义的心情由阴转晴。 他的胃,早就被宣适给拿捏得死死的。 聂广义不止一次地对宣适说:“你要是女的,广义哥哥肯定把你娶回家。” 搁以前,小适子根本就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每每附和,【那广义哥哥记得等我变个性】一类的“俏皮话”。 自从成了狗粮制造机,动不动就来一句【我还要留着男儿身,娶我家阿诺的。】 呵,男人。 呵呵,兄弟。 开了一路的车,聂广义早就饿了。 他在其他事情上会别扭,但在吃饭这件事情上,绝对不会。 和谁过不去,也不要和自己的胃过去不。 更何况,这是宣适做的。 宣适的厨艺和他的武力值是成正比的。 并且,都一样属于,要么不秀,要秀就是天花板。 看到这盆鱼,聂广义忽然有点心情复杂。 他的手足被衣服给拐回国了,等他到回意大利,一个人的生活要怎么过?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怎么都没有人讲讲,更为严重的,由奢入无要怎么办?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工作室的门口。 她睡眼惺忪地开口:“诺姐姐,你这儿好香啊。” 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 眼睛里面水汪汪的,散发着宝石般的光芒。 还有像瀑布一样的头发。 正是可爱又漂亮的宗意。 “小意起床啦?”程诺跑到门口和宗意打招呼:“刷牙了没?” “还没呢。”宗意打了个哈欠。 可能是因为小姑娘长得好看,打哈欠的样子也变成了一道风景线。 “那你等会儿刷完牙了过来一起吃。”程诺向宗意发出了邀请。 “真的吗?诺姐姐,那我可不可以叫我姐姐一起来?”宗意明显是被水煮鱼的香味给引诱来的。 “当然可以啊。你可是我的小房东呢。” “那我先去刷牙了。”宗意欣欣然地上楼刷牙去了。 宣适对着宗意的背影感慨道:“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程诺都没说什么,聂广义的每个毛孔,都叫嚣着不爽。 聂广义对任何跟古典有关的东西都过敏。 上到,古代诗词歌赋。 下到,古典装饰建筑。 “我钓上来的鱼,凭什么给个陌生的小姑娘吃?” 聂广义对程诺没有征求“鱼主”的意见,就直接邀请人过来的到他这儿抢食的行为,表示不满。 “广义,我刚捞了好多鱼。你这盆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做一盆。”宣适赶在程诺之前回答自己的好兄弟。 聂广义哼了一声,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他这辈子,是真的没办法再和小适子做朋友了。 立场是什么? 胳膊肘是往哪个方向拐的。 上去没两分钟,宗意就又跑了回来。 换了件紫色的公主裙。 别的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改变。 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刷牙。 如果有的话,那肯定也没有刷干净吧? 聂广义过人的观察能力再度开始显现,心下鄙视:【有必要为了一盆鱼这么拼吗?】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一片都不想和别人分享时候的心境。 “诺姐姐,不好意思,我姐姐让我先去天台陪她一起练功,我就先不来你这里吃了。” 小姑娘只是出于礼貌下来打个招呼,并不是着急忙慌地要和聂广义抢食。 知道真相的聂广义,心底忽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歉意。 只不过藏的比较深。 属于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人发现的那种程度。 “你姐姐不是一直在这儿练舞的吗?”程诺指了指偌大的【养鹅兼放鸽工作室】。 “我姐姐说,现在一楼变诺姐姐的工作室了,今天来了很多人,以后只会更多,姐姐还说我们以后都不可以再过来这边练舞了。” “这样啊?”程诺遗憾道:“那可真是我们上钓咖啡的损失呢!” “上吊咖啡……”宗意卡壳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道:“这名字好有意思。” “是吧?”程诺指了指聂广义,笑着附和:“是这位才华横溢的小哥哥取的。” “大哥哥好厉害。” 明显应该带点讽刺意味的话,从宗意的嘴里说出来,诚挚之中透着可爱。 聂广义忽然就不担心有人和他抢几片水煮鱼了。 “小妹妹,这儿今天还没有营业啊,都是你诺姐姐在招待男朋友,你和你姐姐,还是可以过来这边跳舞的嘛。” 聂广义刚刚想了想,这会儿还是早上,这么一大盆水煮鱼,也着实是有点重口了。 更何况还有很多鱼在前仆后继地等着被他吃。 过欧洲时间的话,倒是可以当成是宵夜。 问题是,他已经把时差给调过来了。 “招待男朋友?”宗意一脸惊诧,直接问的聂广义,“所以,你是宣适哥哥?” 这个问题,就有意思了。 聂广义难得对一个小女孩笑的一脸慈祥:“我看起来像吗?” 明明是宗意自己问出来的问题,这会儿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坚决否认道:“不像。” “哪儿不像啊?”聂广义饶有兴致地问。 “《大国子民》故事里的宣适哥哥,给我的感觉,是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你明显不是。”宗意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怎么一个小孩子也这么文绉绉的?聂广义气结。 脸上的表情,立马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宣适哥哥每临大事有静气,这一点,你也没有。”宗意根据自己的观察下了结论。 “我哪儿没静气了?” 只一句话的功夫,聂广义就看小姑娘哪儿哪儿都又不爽了:“你得先有个大事,才好评价我静还是不静吧?” 聂广义急起来,连小女孩也一样是无差别攻击的。 绅士风度? 那是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存在的气度。 宗意既不生气,也不搭理。 她早已不是五六岁的年纪。 更何况,这种程度的攻击力,还不及梦兰女士的百分之一。 宗意淡定环顾了一圈。 看到宣适端着盘炒饭从工作台后面出来。 小姑娘径直跑了过去问:“你才是宣适哥哥,对吧?” 虽是疑问,语气却相当笃定。 宣适没搞明白是什么状况,还是一脸善意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宗意对着聂广义做了个示威的小表情。 别看宗意年纪小,看人,一看一个准。 宗意并没有停留太久,挥了挥手,说道:“宣适哥哥,我先和我姐姐跳舞去了,我等会儿再来找你和诺姐姐啊。” “不吃点炒饭再走吗?”宣适下意识地举着盘子,对着宗意离开的方向,出声发问。 “不可,适哥哥,吃了炒饭不能马上跳舞的。”说完,有和程诺打了声招呼:“诺姐姐,我再不上去,我姐姐就不教我跳舞了。我先上去了咯。” “好的。”程诺回应:“你小心点,别倒着走了。” “好呢,,适哥哥,诺姐姐,等会儿见。” 宗意一直是倒着跑的。 程诺怕她摔倒,就没有再和她说话。 聂广义很快就体会到了,他自己早上加诸于程诺的双重忽视。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轮回是不是快了一点? 算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把。 现在也不是和苍天计较的好时节。 一来,有鱼在盆里等着被他吃。 二来,他得找程诺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具体情况。 “棺材板儿,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极光之意吗?” “啊?”程诺反应了一下,根据聂广义说话的对象,发现他是在问自己,出声回应,“我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什么?这个工作室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设计成这样?”聂广义提问三连。 宣适忽然就硬气了一回:“广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叫。” “不能啊。”聂广义说,“你今天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瞎bb,你知不知道你是几点把我吵醒的?” “没关系。”程诺打圆场道:“就一个称呼,广义大少开心就行。” “阿诺,你没必要和我一样,什么都让着他。”宣适心疼道。 “我没有啊。”程诺回答道,“只是他对我来说不重要而已。” 这话可谓相当诛心了。 聂广义如何能受得了。 刚要发飙,就听程诺补充道:“我不是说你人不重要啊,我是说,你想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没关系。”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聂广义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发脾气。 这还不算完。 那个【腹有诗书气自华】+【每临大事有静气】的宣适哥哥,竟然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对,咱不用管他。”宣适一把搂住了程诺。 聂广义气得说不出话。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长歪了。 正常兄弟交个女朋友,是能把人气成这样的? 更更可气的是什么? 他耐着兴致和棺材板儿说这么多,他想知道的消息,棺材板儿简直一问三不知,光说了为什么以前没人听说过极光之意。 怎不把人气出八块腹肌? ……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忍无可忍的广义大少准备走人。 刚好在这个时候,宗意拉着她姐姐的手,来到了上钓咖啡的门口。 这位姐姐,一看就是被小姑娘拖着下来的。 到了也只是站在门口。 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一楼的工作室,一直是宗意的“游乐场”。 宗极会在这个地方,尽可能地复原梦心之梦里的一些场景。 这些场景可能不合常理也没有逻辑。 但就是真真实实地出梦里出现过。 是宗极眼里的创意、梦兰眼里的毛病。 长大了一点的宗意,已经成功从爸爸控升级为姐姐控。 经常会赖在这些场景里面不出来。 只要爸爸能把场景复原,她就能和姐姐拥有同样的梦境。 就这样,工作室渐渐变成了宗意的专属乐园。 一直到11岁,宗意意识到梦中的场景,和现实中的场景并不是一回事。 爸爸并不可能复原每一个细节。 姐姐也没办法把所有的细节一股脑儿都画出来。 尤其是在姐姐离家上大学之后。 就算想画,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宗意的“游乐场”,自此,形同虚设。 她长大了,比起玩耍,她更愿意听故事。 极光之意工作室,自此有了对外的可能。 凭故事入驻的条件,从一开始,就是宗意设定的。 必须是关于爱情的。 必须是能够打动她的。 这两个条件也是宗意自己提的。 机缘巧合,程诺程诺第一个凭故事入驻极光之意的“故事主”。 至于还有没有第二第三第n个,要看小姑娘的心情和这次的入驻情况了。 这是程诺能提供给聂广义的全部信息。 原本想着编故事进来的聂广义,听到这儿,直接就放弃了。 这个叫宗意的小姑娘,很有可能中了言情小说的毒。 他堂堂天才建筑师,才没有功夫陪着一个小姑娘过家家。 这件事,是真的越听越不靠谱。 这家人,是真的越看越有毛病。 一句话总结聂广义心里最真实的感受——愿意成为这家人过家家试验品的程诺,脑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可是,可但是。 这所有的感受,在聂广义看到梦心之的那一秒,一股脑儿全发生了改变。 小姑娘的姐姐,就那么娉娉婷婷地站在门口。 看起来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聂广义不知道要怎么用言语来形容。 如果非要让他形容的话,那差不多就是—— 有一种,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的气质。 《红楼梦》里嵌《离骚》。 聂广义对“古典”过敏。 有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逼着看了太多。 也有可能是被梦心之的气质,给激发除了无限的潜能。 讲真,聂广义以前只看到过肤如凝脂这样的成语。 并且没看一次,就要此嗤之以鼻好几次。 因为他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里面,见到过这样的存在。 或者说,从来没有人,能给他这样的感受。 在欧洲生活这么多年,见过的白人不计其数。 聂广义一点都不觉得皮肤白有什么好看的。 尤其是那些满脸雀斑还自信到不行的。 直到这一刻。 阳光透过云的缝隙,洒在极光之意的水面,照亮了一整栋原本就透明的建筑。 却仍然没能掩盖梦心之肌肤散发的如雪光泽。 刚刚跳完舞,雪白的肌肤底下,还隐隐透着一点点的少女粉。 这样的白,和白人的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聂广义原本就胜人一筹的观察力,在这个时候提升到了极致。 除了气质和皮肤,梦心之的腰,也是聂广义没办法忽略的。 他都不用思考,脑子里面直接冒出【盈盈一握】这个成语。 就这么突然的,聂广义找到了一大堆成语真解。 美女,广义大少见得多了。 独独没有见过这么有气质的。 这个世界,总会有那么样的一些人。 你不用问是干什么的。 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看出与众不同的气质。 哪怕先前没有听小姑娘提起。 聂广义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姐姐是很会跳舞的。 宗意人都走进来了,宣适和聂广义还沉浸在梦心之独特气质带来的震撼里面。 宣适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已经来到身边的宗意感叹:“哇!你姐姐也太有气质了吧!” 同样被震慑住了的聂广义,收起差点脱口而出的同款感叹,冷冷地对宣适来了一句:“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要不要把口水擦一擦。” 宣适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确实表现的有点过于明显了,尤其是被聂广义当着程诺的面这么一说。 反倒是程诺帮忙解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我就喜欢阿适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你难道不觉得小意的姐姐很漂亮吗?” 聂广义当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又是另外一副光景:“你们女人不都长一个样吗?哪有什么漂亮不漂亮?” 说完,又朝梦心之看了一眼。 梦心之站在工作室的门口,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她确认了一下,有程诺在,宗意在这边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就对着宗意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先上去。 这个挥手的动作,让聂广义的成语真解里面,又多了一个——手如柔夷。 就同样是挥手,梦心之的动作,就和别人不一样。 眼看着梦心之要走,宣适和程诺都没有要拦的意思。 聂广义对着门口,脱口而出一句:“姑娘,你有二胡吗?” 梦心之愣了愣,柔荑小手指了指自己,无声回应:【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姑娘。 二胡。 这么古典的称呼,这么古老的乐器。 聂广义完全没办法相信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可说都说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现在再否认,也来不及了。 聂广义咬咬牙,回复道:“对,你有二胡吗?” 二胡是没办法改了,也没有什么好的替代的。 叫胡琴、奚琴、嵇琴,只会一个一个更古典。 姑娘这个称呼,倒还是可以及时收回的。 聂广义没能得到梦心之的答复。 因为,宗意挡在了他和梦心之的视线之间。 聂广义是坐着的,纵使有超过185公分的身高,还真就被还不到一米五的宗意,把视线给挡了个结结实实。 聂广义头往旁边偏了偏,下意识地想找站起来。 宗意换了个角度,继续档:“有没有二胡这种问题,你问我就行了。” 说话的同时,宗意对着自己的后脑勺挥了挥手,示意姐姐赶紧上楼。 她还没有唱够十万遍【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怎么能让姐姐落入这么个既没有诗书也没有静气的怪蜀黍手里呢? 对的,宣适和程诺是适哥哥和诺姐姐。 故事里的聂广义绝对是个怪蜀黍。 不仅掩耳盗铃,还喜欢在广场上蒙眼求抱。 关键抱的还是陌生人。 种种行径,为宗意所不喜。 梦心之被宗意拉着下楼的时候,就说了只送她到门口。 刚刚练完舞,她要先回去洗澡换衣服。 宗意的态度,让聂广义很是有些不是滋味。 搞的好像他对门外的那个女人有意思似的。 开玩笑! 女人,只会影响他拿普利兹克的速度。 爱情,只会分走他的大半个身家。 他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觉得,“假冒伪劣”的极光之意和二胡更配而已。 宗意虽然阻挡了聂广义的视线,却没有对他的需求视而不见。 连楼都不用上,直接去“宋代酒肆”的库房,拿了一把二胡出来。 聂广义无法相信,此刻的自己,身处“极光之意”。 哪怕是带引号的,也觉得膈应。 见聂广义一直不接,宗意只好出声提醒:“喏,二胡给你。” 嘴上说的是给你,表情却一点都不相信。 宗意把情绪写在了脸上,她不相信求抱怪蜀黍能在古典乐器方面有什么建树。 摆明了和那些想把姐姐从她身边抢走的坏哥哥是一样一样的。 也不完全一样。 更老,更怪,更坏。 聂广义被刺激到了。 他接过二胡。 拉出一个噪音。 又拉出一个噪音。 又双叒叕拉出很多个噪音。 程诺、宣适和宗意的耳朵,都受到了蹂躏。 聂广义一点歉意都没有,装模作样的调整了一下琴弦。 然后就有了比又双叒叕更多的噪音。 至少过了两分钟,聂广义才终于消停。 “我问你姐姐有没有二胡,是想用一首高难度的歌,给她的舞蹈伴奏。”聂广义自己技术不定,还开口鄙视宗意,说道:“你的话,肯定没这个实力。” “你看过我跳舞吗?就说我没有实力?”宗意在心里面默念了至少800遍【坏蛋怪蜀黍】。 虽然,她的舞蹈是姐姐在家教的。 可每一年,学校舞蹈队选队长,她都是当仁不让的。 “你很有实力是吗?”聂广义对宗意的态度一点都不友好。 “还可以的。”宗意谦虚回应。 如果不是爸爸和姐姐都和她说,做人要有礼貌。 宗意肯定还要加上一句:【我的舞蹈实力肯定比你二胡水平,高了一万倍不止。】 “那好吧,我们试试。”聂广义作势要开始演奏。 宗意赶忙拒绝:“你刚才那样拉琴,我确实是没办法给你伴舞的。” 聂广义压根也不管,毫无章法地拉了一大堆没有意义的音符。 紧接着,说了一句:“开始吧。” 然后,聂广义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拉二胡的动作,快得像是打蛋器在工作。 这样的节奏,怎么可能拉出什么好听的声音? 很快地,宗意就愣住了。 二胡的琴弦,在聂广义看似毫无章法的拨弄下,幻化出了一首极为动听的《野蜂飞舞》。 宗意从来都没有想过,《野蜂飞舞》这首曲子,还可以用二胡来演奏。 宗意很喜欢郎朗版的《野蜂飞舞》,每次看,都觉得郎朗的手,像是被装了八倍速的快进。 也听过很多个国家的小提琴版。 西洋乐器和二胡拉出来的感觉,可谓大相径庭。 宗意知道自己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怪蜀黍真的会二胡。 第二,她真的没办法伴舞。 这一首堪称天秀的《野蜂飞舞》,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惊呆了一楼工作室的众人。 吸引了在五楼天台打太极的宗极。 让梦心之打破了跳完舞一定要先回三楼洗个热水澡的习惯。 让在睡梦中被噪音吵醒,直接穿着睡衣从四楼下来准备骂人的梦兰,情不自禁地停下来听。 在所有被震慑住的人里面,受惊程度最大的,当属宣适。 和聂广义做了十几年兄弟,却从来没见他拉过二胡。 聂广义一直声称自己对一切古典元素过敏。 别说是二胡,就算是古法豆腐,聂广义知道了也是不吃的。 宣适看着聂广义出神。 难道建筑和音乐是相同通的? 难道天才就应该想达·芬奇那样,是触类旁通的? 一曲终了,聂广义抬起头,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义哥哥,你好厉害啊!” 宗意一点都不带节操地直接变节了。 在心里默念过800遍的称呼,都被她无情抛弃。 好像她原本就准备喊【坏蛋怪蜀黍】义哥哥似的。 聂广义却把视线投向了梦心之:“姑娘,意下如何?” wap. /131/131542/30703710.html 第十一章 真相大白(为黄金萌@头号墨粉加更) 宗意一点都不介意自己被忽略的事实。 她崇尚一切古典艺术形式。 从陶艺到骨笛。 从二胡到古琴。 只要怪蜀黍愿意演奏,管他是给姐姐、给爸爸还是给空气拉琴。 她只要有的听就好。 赶在梦心之拒绝之前,宗意抢先一步“说唱”道:“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怎么了?”梦心之立刻把关注点转移到了宗意身上。 这句用宫商角徵羽唱出来的口头禅,已经成为梦心之多年以来的条件反射。 “能不能义哥哥拉二胡,姐姐你跳舞呀?” 宗意眨着她好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是好看。 双瞳剪水,目光炯炯。 这是来自宗意的眼神杀绝技。 梦心之通常都没办法拒绝,这一次,是个例外。 “不能哦,一楼的游乐场,现在已经变成诺姐姐的咖啡馆了,还是你亲自挑的故事。以后呢,我们跳舞都到天台,或者五楼的练功房。”梦心之说。 “可是,我的姐姐诶,刚刚义哥哥都和我说了,他说这里今天还没有对外营业呢。” 言下之意,极光之意工作室,今天还可以最后再做一天专属游乐园。 “不要可是了。”梦心之笑着摸头,循循善诱道:“迟早需要习惯的事情,小意为什么不能早一天呢?” “可是……呃……不不不。” 宗意想起来梦心之刚让她不要说可是。 宗意最听姐姐的话了,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地改口道:“阿意想要看姐姐跳《野蜂飞舞》嘛。” 宗意认真地想过了,以她的舞蹈水平,确实也没可能撑起《野蜂飞舞》这样的曲子。 尤其是被聂广义演凑出万马奔腾气势的二胡版。 “不可以哦,这个音乐的节奏太快了,只适合蜜蜂翩飞,不适合人类蹁跹。” 梦心之又摸了摸宗意的脑袋,和风细雨地告诉宗意一个道理:“也不是你想听,演奏的哥哥就愿意再拉一遍的,你说是不是?”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动。 很和谐,很养眼。 所有人都看着,没有出声的。 在现场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 这其实是有点奇怪的。 梦心之就是有那种别样的气质。 她一开口说话,就让人不忍心打断。 拥有说唱头口禅的宗意小姑娘除外。 当然,例外的还有妈妈梦兰。 这会儿现场只有六个人。 原本应该在场的梦兰,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是穿着睡衣下来的。 要赶在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穿着打扮之前,赶紧上楼换一件。 工作室的另外四个人没有出声,但都有很认真地在听。 忽然一下被提到,【演奏的哥哥】赶紧表态。 “我愿意的,你们还要听一遍《野蜂飞舞》吗?或者别的什么?只要我会的,只要你们想听,我都可以试着演奏。”聂广义如是说。 古典过敏? 呵。不存在。 至少现在,此时此刻此地,聂广义完全感受不到有过敏原。 梦心之颔首,过意不去道:“小妹给你添麻烦了。” 听梦心之说话,洋洋盈耳,娓娓动听。 和她的气质一样,完全没可能感受到她的酒量……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不管是气质还是声音。 外人怎么都想象不到,梦心之和爸爸宗极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种小女儿的姿态。 聂广义对这道声音妥协了。 仅仅只是声音。 他对梦心之这个人,确确实实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因为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个人,她应该是神,不应该是人。 人和神是不应该在一起的。 不信的,可以去看看曹植的《洛神赋》,就知道什么叫爱而不得了。 说错了,在广义大少这儿,是不爱便无需得。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的是什么。 那么讨厌古典,为什么还要让人点歌? ——在这么个既可以养鹅又可以放鸽的咖啡馆。 聂广义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他才不是看到个跳舞的姑娘,长得超凡脱俗了那么一点点、声音好听了那么一丢丢,就毫无原则地有求必应。 呵。天才建筑师聂广义。对女人也过敏。 除非——宣适弟弟愿意变性。 “想听什么都可以。”聂广义换了个严肃的表情,重新说了一遍,这一次,他顺势提了个条件:“只要有人能告诉我这个地方为什么叫极光之意。”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从意大利好奇回国,一直好奇到身临其境。 梦心之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宗意:【你是不是真的还想再听?】 宗意拼命地点头。 眨巴着眼睛,像是在说【姐姐你今天都不宠我!】 梦心之无奈,拉着宗意后退了一步,退到了爸爸宗极的身边。 “这个问题啊,你可能得问我们的爸爸。”梦心之的语气都变了,带了一点甜,一点软。 虽是不易察觉,善于观察的聂广义,还是感受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改变。 接收到大女儿指令的宗极,在这个时候加入了谈话。 他的眼睛里面有光。 有兴奋,有得意,还有很多的说不清。 和聂广义第一次向宣适介绍concettodiaurora隐藏功能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位小兄弟,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听,特别有意境?”宗极以提问代替回答。 “嗯。”这一点,聂广义没办法否认,否认宗极,就是否认他自己。 只不过,小兄弟叫法,有那么点让聂广义觉得不舒服。 要是别人这么问他,聂广义就发飙了。 这根本就不是问候他大兄弟还是小兄弟的事情。 这是凭什么一个称呼也要说得这么古典的问题! 从聂广义那儿得到肯定的回答,宗极也没再卖关子。 他直接开口介绍,用手指着梦心之对聂广义说:“这是我大女儿梦心之,她跟妈妈姓。” 然后又指着宗意,说道:“这是小女儿宗意,心意的意。” 紧接着,宗极又指了指自己:“鄙人宗极,是大心和小意的爸爸,我这么介绍你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聂广义摇头。 这都什么和什么? 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宗意小姑娘在这个时候,再次开启了强抢答模式:“义哥哥,我给你个提示哦~还有个大哥叫宗光哦~” “然后呢?”聂广义终于把注意力放到宗意身上了。 “然后你组合一下我们的名字啊!” “名字?” “对啊。”宗意见聂广义还没有理解,干脆把提示给彻底了:“爸爸,哥哥,姐姐,我,我们四个人的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加在一起,是什么?” 宗极、宗光、梦心之、宗意。 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 聂广义无语了,他不相信宗意的话,抬头问宗极:“就这么简单?” “这怎么能是简单呢?这可是我想了很久的!” 宗极的兴奋还在继续。 他把宗意拉到身边,宠溺地看了一眼。 又是揉脑袋,又是刮鼻头。 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才抬头接着给聂广义答疑解惑。 “阿意出生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想好了【极光之意】这个名字。”宗极说,“想着我以后不管是做什么事情,只要是我觉得有意义的,都一定要注册【极光之意】这个商标。这一晃啊,十一年就过去了。我们阿意都是十一岁的大姑娘了。” 好,很好。 十一年前,人家就已经想好这个名字了。 比concettodiaurora这个概念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时间,整整早了十年。 我和你讲命名,你和我说家庭。 牛头不对马嘴,却也毋庸置疑。 这一局,天才建筑师聂广义完败。 并且败得毫无道理。 冥思苦想了这么久,百思不得其解的结果,竟然是组合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说真的,这还不如百思不得其姐呢。 至少还有点技术含量。 聂广义心态直接崩掉了:“那这栋楼呢?这栋楼为什么建成这样?” 宗极刚想回答,就被宗意给拦住了。 宗意扬着脑袋问聂广义:“义哥哥,刚刚是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说只要告诉你,这个地方为什么叫极光之意就可以随便点歌了,是这样没错吧?你这是又问了两个问题。那怎么都得先演奏两首曲子才行!” 梦心之被宗意都的哭笑不得,把宗意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小意是把聊天当真心话大冒险了呀?” “那可不!我的姐姐诶,我不想吃亏!”宗意俏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话说的像是唱歌。 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梦心之了解宗意的性子。 这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可爱。 宗意不是不讲道理,只是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小意很想听这位哥哥拉二胡是不是?”梦心之温柔发问。 “嗯呢。”宗意点头如捣蒜。 “不管是拉二胡,还是跳舞,都一样要有合适的心境,哥哥如果心里有事,拉琴的时候,就没办法全情投入,这样一来,小意就算听了,也不一定能有刚才那么好的状态,是不是?” 梦心之尝试用宗意的逻辑去说服宗意。 “姐姐说的在理!” 这一次,梦心之很快就成功了。 完全没有解释蒙娜丽莎那么费劲。 “那小意是想听随便的,还是想听状态最好的?”梦心之继续引导。 “当然是状态最好的。” “那小意就乖乖在这儿待着,等爸爸和哥哥聊完天,好不好?” “那姐姐你呢?” “姐姐先上去洗澡。” 宗意想了想:“好的吧,听姐姐的。姐姐你上去洗澡要快一点哦。” 梦心之轻轻拍了拍宗意的脑袋。 和所有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上楼。 程诺站了起来,追着梦心之的方向。 追上之后,挽起梦心之的手,说道:“大心,一直说去你房间看看,都还没有机会参观,今天方便吗?” “方便的。”梦心之看了一眼被梦心之挽着的手臂,带点歉意地说道:“程诺姐,我刚跳完舞,一身的汗呢。” “没关系,大心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是汗,那也是香汗。” 程诺这么说,明显有恭维的成为。 在坐的,却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在绝对的颜值面前,凡夫俗子的脑子,总是不讲道理。 …… 三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围坐一张钓鱼桌。 宣适是很想跟着程诺走的。 因为他有点社恐。 可人姐姐都说了要上楼去洗澡。 他一个男生跟过去,应该会被当成变态直接社死。 就算不被姐姐爸爸打死,也会让程诺没有面子。 在社恐和社死之间,宣适选择适应社恐。 好在,有宗意这个自来熟在。 现场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气氛。 “适哥哥,你好呀。”宗意坐在宣适的对面,对着他挥手:“听说~你对咖啡过敏哦~” 语气俏皮,表情可爱。 “是啊,过敏了八年。”宣适略显正式地回答道,“现在已经好了。” “阿意,你怎么连人家咖啡过敏都知道?”宗极有些奇怪。 “那可不,我不仅知道适哥哥咖啡过敏,我还知道适哥哥的咖啡过敏是怎么治好的。”宗意一脸的得意。 “哦?那可要说来给爸爸听听。”宗极饶有兴致地问。 “爸爸,你什么记性呀,诺姐姐的故事里面不是都有写吗?我还拿给你看过呢!”宗意有点小生气。 爸爸怎么可以对小阿意的事情这么不上心? “啊……”宗极后知后觉道,“是有那么回事。” 在第一个进驻工作室的人选上。 宗意关心的是故事。 宗极关心的是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连着去程诺在市中心的咖啡馆待了十天,才认定让这么顶级的咖啡师愿意来极光之意,不太可能有其他的目的。 等了半天,聂广义也没有等到自己关心的话题,只好出声发问:“宗极大哥,你为什么会把工作室建成这个样子。” 聂广义对自己表示满意。 他可真是太有礼貌了。 人家问候他小兄弟,他却喊人大哥。 听聂广义自己这么说,宗意见风使舵,直接改口:“义叔叔,我爸爸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会不会赖账?” 聂广义倒是不介意被叫叔叔。 至少这会儿还是这样的。 “你问你适哥哥。”聂广义指了指宣适,说道:“他最知道我这个人是不是一言九鼎。” 他现在心情相当愉悦。 就这么突然地,他就比宣适大了一个辈分。 宣适并不了解聂广义的心理活动,二话不说,站在自己兄弟的这边:“他说话向来算话。” “那行,适哥哥说话我信得过。”宗意附和。 聂广义不乐意了:“凭什么呀,都是第一次见面,你就信他不信我?” “凭借女孩子的第六感呀。”宗意拿右手食指在自己的眼睛前面摇晃了几下,得意道:“这是义叔叔肯定没有的,对吧?” “阿意不能这么没礼貌。”宗极把宗意的右手给拉了下来。 “啊?我哪儿没礼貌了?”宗意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委委屈屈地摆在宗极的眼前,说道:“我竖的明明是食指呀。” 宗意显然是有点误解,宗极只好出声解释:“你一会儿叫人家哥哥,一会儿叫人家叔叔,这样不礼貌。” 宗意不服:“爸爸乱说,我这是尊老敬老,怎么就叫不礼貌了?” 聂广义就奇怪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都问了好几遍了,为什么始终没有人回答。 莫不是……心虚? 聂广义环顾了一下四周,想要找到点证据一类的东西。 宗极见状,笑着问聂广义:“是不是觉得这个地方很特别?” “是啊,宗极大哥是怎么想到一边钓鱼,一边卖咖啡的?” 聂广义在天才里面,还算是比较有沟融能力的。 他虽然会有很多的腹诽和看不惯。 但大多不会说出来。 除非是和宣适在一起,无所顾忌。 “一楼这边,我原来整的,是个宋代的酒肆,并不是咖啡馆,所以你现在看着觉得奇怪,肯定是很正常的。” 宗极这么说,聂广义就知道他不是在敷衍了。 他从外面看进来的第一感受,也觉得像是复古的宋代酒肆装修。 只不过,宋代的人,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脑洞吧? 聂广义适时发表了自己的疑问:“宋代的人,也没有一边喝酒一边钓鱼的吧?” 宗极倒也不藏着掖着卖关子,直接和盘托出:“宋代人怎么喝酒,我还真不怎么清楚,一边钓鱼,一边喝酒这个场景,是我大女儿跟我描述过的一个梦境。” “梦境?”聂广义奇怪。 “是的。包括你刚刚的问题,极光之意工作室,为什么会建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大女儿做过有这栋建筑的梦。” “做梦?”聂广义有点没办法接受这个说法,“什么时候做的梦?” 随便做个梦,就能和他的天才设计不谋而合。 如果这是现实,那也未免太惊悚了一点。 “什么时候啊……”宗极想了想,“怎么都有个十五六年了吧。” 得,十五六。 比用取名让他完败的十一年,还要更久远一些。 “一梦就梦成这样?”聂广义做了个囊括整个建筑的手势。 “那倒还真不清楚。”宗意回答道,“我想应该是的。” “应该?”宗意觉得这两个字,不适合用在这么严肃的场合。 “因为阿心梦到这个建筑比较早了,一开始她自己也形容不出来。” 说着说着,宗极就站了起来,从酒肆背面的储藏空间,抱出来一堆旧的a4纸。 宗极走过来,翻阅着手上的几沓做过分类的纸,对聂广义说:“我给你看看我们阿心画这栋建筑的演变史。” 宗极递给聂广义一沓纸,说道:“你看看这个,这是阿心最后一次画的梦境里的房子,那会儿到现在,应该有五年了,阿心这个时候,已经很会画画了,细节什么的都已经很详细了。” 宗极又把手上的资料翻了翻,准备把梦心之最开始画的那些“印象派”,和最后这个写实主义的做对比。 聂广义的电话这个时候响了。 他连着按掉了两次,都重新打过来。 聂广义接起电话,言简意赅道:“什么事?我在忙。” 这会儿大家围着一张小桌,离得比较近。 差不多都能听到聂广义和电话另一头的人的通话内容。 “你在哪儿?你赶紧会老家一趟。” 一个男人的声音,通过手机传播了出来。 聂广义听完,只干脆利落的说了两个字,“不去”,就又把才接起来的电话给挂掉了。 宗极先前拿给他的【最后一次】,确实和极光之意最终呈现出来的样子八九不离十。 在外观上,也确实能和他的concettodiaurora达到抄袭的程度。 按照宗极大哥的说法,这些画,成型于五年之前。 这个叫梦心之的女孩,看起来也就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 五年前,肯定还是个一个未成年。 一个未成年,就能画出超现实主义的水上概念建筑? 聂广义不相信。 并不是觉得宗极有在撒谎。 因为这些a4纸,看起来确实也有些年份。 他是单纯地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 聂广义却是也开始好奇。 更早之前呢? “假冒伪劣”极光之意是怎么演变的? 或许,这时候,应该把【假冒伪劣】去掉。 但习惯这种东西,还是没办法说改就改。 宗极见聂广义挂了电话,就又给他递过来一沓a4纸, 这一沓纸的最上面,弄了一个类似于封面的牛皮硬纸板。 封面上,是和【一鱼上钓全桌免掉】同样遒劲有力的字体。 “给你看看阿心最开始那两年画的。”宗极说,“那会儿阿心也就七八岁吧。” 宗意接话:“我看过!我看过!我姐姐那时候画的,可就厉害了,简直比梵高还要印象派!” 聂广义盯着封面的字体看。 显而易见的是,如果姑娘那会儿才七八岁,写在钓鱼水桶上的【一鱼上钓全桌免掉】,肯定也是出自这位宗极大哥的手。 别的不说,这字写的,是真的很有水平。 聂广义接过这沓纸,准备看看什么叫比梵高还要印象派。 他的电话,再一次非常不合时宜的响了。 聂广义的好心情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了,眼下这个一直不断的电话,更是让他心浮气躁。 可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起了电话,对对方说:“平时一年也不打一个电话,都说了我今天有事了,有必要一直打吗?” “阿义,你爷爷奶奶要走了,你既然回来了,现在马上回老家一趟。”电话的另一头说。 聂广义一时无言,须臾,问道:“一起走?” “对,万安桥被烧毁了,你爷爷急怒攻心中了风,你奶奶知道了,眼看着也就不行了。” 聂广义的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说。 他还想问,好好的,为什么要为了一座古廊桥急怒攻心? 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回去。”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宣适,立马出声关心:“怎么回事?” “我爷爷奶奶不行了,我得回去一趟。” “开车走吗?”宣适问。 “从这儿回去,最快也只能是开车了。” “那我和你一起。”宣适不觉站立。 “不用啊,你这不刚来找女朋友腻歪吗?”聂广义拒绝道。 “腻歪有的是时候,不急这几天。你这么着,一个人开回去,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的,我奶奶今年102岁,我爷爷99,这一天迟早会来,我们一家人都有心理准备。” 说完,演变史都没来得及看,和宗极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宣适没有听聂广义的。 他一边给程诺打电话,一边跟着走出了上钓咖啡。 两个百岁老人的携手离开,确实算得上是喜丧。 但这并不能成为宣适放心聂广义一个人开车的理由。 他的好兄弟,早上四点就被他叫起来,然后又一路开车来到极光之意所在的山坳湖。 程诺跟着梦心之上楼,并没有想过要待很久,因此,她的手机还在工作室里面放着。 宣适这会儿给她打电话,程诺肯定是接不到。 宗意心里面还想着之前的约定,她很想和聂广义说:【义叔叔,你还没有拉二胡。】 当然,也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爸爸和姐姐教她的人生道理,让她没可能在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样的话语。 宗意也追了出来。 和一直给程诺打电话的宣适不同,宗意直接用自己条件极好的嗓音对着楼上喊:“诺姐姐,适哥哥要走了,你要不要下来一下。” 余音绕湖,穿山越谷。 程诺赶紧从梦心之在三楼的房间跑了出来,对着宣适离去的方向,一边跑一边问:“阿适,你这是要干嘛?” 宣适放下电话,倒退跑着和程诺说:“广义家里出了点事情,你别下来,我等下电话里面和你说。” 程诺见宣适走的这么急,就也没有再追。 她知道,如果不是有天大的事情,宣适不会这么就走了。 以宣适的速度,她就算追也追不上。 “好的。”程诺对宣适喊:“那你们路上小心,我等你电话。” ========== 【月票、推荐票,都是票票,都给飘飘】 wap. /131/131542/30703711.html 第十二章 谁愿意干(感谢001号盟主@程_达) 万安桥。 木拱廊桥。 始建于公元1090年,北宋元祐五年。 这座古桥,前后经历过三次重建。 清乾隆七年、清道光二十五年,民国二十一年。 分别是公元1742年、1845年和1932年。 大大小小修补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 即便如此,在木拱廊桥里面,万安桥仍算不得是命运多舛的。 它甚至算得上幸运。 真正命运多舛的木拱廊桥,早就已经消失在地球之上。 有些幸存与老照片,还有些——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民国二十一年,聂广义的爷爷,还是个只有几岁大的小孩子。 那一年,万安桥第三次重建。 聂广义的爷爷年幼贪玩不懂事,吵吵闹闹倒着冲上了没有造好的桥拱顶端。 一个不留神,直接从八米多高的地方掉了下去。 自由落体。 在桥上作业的木匠,无不惊呼。 却也于事无补。 然后…… 那个顽皮的小男孩,毫发无伤地自己游上了岸。 这件事情,很快在村子里广为流传。 有人说,这个小孩命真大。 更多的人,认为这是古桥本身带来的神迹。 在高空落水这件事情发生之前。 村里人管这座桥,叫长桥。 长桥很长。 同类别天下无敌的那种长。 这座桥所在的村庄,被命名为长桥村。 在高空落水事件之后,这座长桥,有了全新的名字——万安桥。 从此,万安桥不再仅仅只是一座桥,还是四里八乡人的信仰。 聂广义的爷爷也因此,和这座桥,有了不解之缘。 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这座桥,一步步成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 早在2009年,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首批《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身处偏僻村庄的万安桥,可能并不被大众所熟知。 但有一座木拱廊桥,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 说是家喻户晓也不为过。 它,出现在一幅画里。 一幅中国十大传世名画。 它,国民度第一。 是国宝级文物。 它就是——《清明上河图》。 用真实的笔触,在五米多长的画卷上,记录了宋徽宗时期,北宋都城汴京的繁华景象。 汴河两岸的自然风光,汴京城内的建筑特征,都城民生的欣欣向荣。 相比另外九幅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堪称独一无二的文化遗产。 它,特别接地气。 它,特别真实地记录了宋朝人的市井生活。 它,为后世研究宋朝城市生活提供了重要的历史资料。 它,历史价值,甚至高于艺术价值。 和红楼梦一样,《清明上河图》也有专属于它自己的“学派”。 对《清明上河图》的研究,囊括了社会史、建筑史、交通史、造船史、城市史、商业史、广告史、民俗史、服装史…… 画卷中央,那座横跨汴水的虹桥,就是木拱廊桥的典型代表。 然而,汴水上的那座桥,虽然同属木拱廊桥,却也仅仅只是和万安桥建造技艺相似。 万安桥的建造,采用的是木拱廊桥里面,最特别、最狭窄也最成熟的子门类——编木拱桥。 这个子门类,是我国古桥梁类别中的一颗遗世独立的明珠。 全世界就只有浙江和福建交界的地方,还能看到用这种技术建造的桥梁。 倒不是说编木拱桥特别精美。 恰恰相反,编木拱桥,是用最有限的成本,在最艰险的环境,上最实用的技术。 达·芬奇其实也设计过相似的拱桥结构。 这位文艺复兴后三杰之首是毋庸置疑的天才。 但达·芬奇在拱桥设计这件事情上的成就,远不及比他早出生几百年的北宋木匠。 达·芬奇的大部分设计,都是没办法落地的。 就像他设计的坦克装机车。 都还仅仅只是一个空想。 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却是古人生活智慧的结晶。 木拱廊桥,是古代木匠在桥梁建造技艺上的创举。 编木拱桥,更是在极其落后基础条件之下,被逼出来的精妙造桥技术。 用木材编织起拱,运用榫卯结构,把一块块木头衔接起来。 实用才是生活智慧的真谛。 现存的编木拱桥,多半都已经“风烛残年”。 以现代的眼光来看,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更不会让人觉得惊艳。 很多人从上面走过,还可能会抱怨一句:【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些连车都开不了的破烂木桥?】 这些人的声音,其实代表了绝大多数。 这也导导致了编木拱桥中的绝大多数,被钢筋混凝土的现代桥梁替代了。 在外行人眼里,“垂垂老矣”的木拱廊桥。 却是现代技术,都很难复原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 时至今日,能够完整掌握这项非遗技艺的人,已经到了屈指可数的地步。 贯木拱廊屋万安桥,多墩多跨,像条龙一样,盘踞在溪流之上。 随着那些曾经出现在老照片里面的三跨、四跨、五跨的木拱廊桥相继消失。 万安桥的存在,已经不仅仅是一座桥、一份信仰,更是活着的历史。 在编木拱桥这个子门类里面,五墩六孔的万安桥,是当仁不让的“现存”世界之最。 只可惜,现存这两个字,被今天这场让聂广义的爷爷急怒攻心的大火,烧出了引号。 …… “广义,你今天挺让我震惊的。”宣适坚持由他来开车。 他的原意,是让聂广义好好休息。 养足了精神再回去处理事情。 聂广义却一点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他不闭眼睛,也不说话。 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这样的聂广义,宣适在十几年的相处过程中,几乎都没怎么见过。 “嗯?”聂广义倒是没拒绝和宣适沟通,出声问到:“哪里震惊?” “你不是对古典过敏吗?”宣适进一步解释:“包括一切和古代、古法有关的元素。上到诗词歌赋,下到吃穿用度。”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聂广义反问,“你不也对咖啡过敏了八年吗?” “我对咖啡过敏,是因为害怕触景伤情。”宣适有心试探,“难道堂堂广义大少,也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没有。” 聂广义明显不是很想深入聊这个话题,宣适就也没有再追问。 一时无言。 忽然的安静,让车内的气氛有点压抑。 宣适放了首别广义最喜欢的《欧若拉》。 这一放,就把聂广义给惹毛了:“你嫌我被极光气的还不够吗?专门放首歌来气我?” “那我关掉?”宣适妥协完了又不免有些意外:“你不是最喜欢张韶涵的这首歌吗?” 聂广义并不回答。 宣适继续自己的提问:“欧洲有那么多可以看极光的地方,你专门跑去阿拉斯加拍,难道不是因为这首歌吗?” 宣适本来也不是特别擅长沟通,现在这样,已经算是有点没话找话了。 如果旁边坐着的人不是心情欠佳聂广义,宣适早就闭嘴专心开车了。 过了好半天,聂广义才终于有了反应:“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解我?” “啊?” 这个问题,宣适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十几年的兄弟,说不了解,肯定不可能。 但是,兄弟之间,更多的时候,只需要点到为止。 聂广义没有问过宣适,为什么对咖啡过敏。 宣适自然也不会过问聂广义为什么对古典过敏。 广义大少看起来口无遮拦,实际上还是非常有界限的。 宣适能和聂广义成为这么好的兄弟,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 “你知道我爷爷姓什么吗?”聂广义问。 “啊?”宣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聂广义重复了一遍:“我问你,知不知道我爷爷姓什么?” “聂?” “不是?” “所以,今天出事的不是你的亲爷爷?” “是我的亲爷爷,但他不姓聂。” 宣适见过聂广义的父亲,他是同济大学建筑系的博导。 聂教授,毫无疑问姓聂。 亲爷爷不姓聂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爸爸也和今天那个小姑娘的姐姐一样,是跟你奶奶姓?”宣适问。 “我奶奶和我爷爷一个姓。” “啊?那为什么啊?你不想说可以不说。”宣适今天的震惊,不可谓不多。 “你都要跟我回老家了。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自然也会知道的。” 聂广义开始讲家里的过往:“我父亲年纪比较大,是1952年生人。他出生的那一天,今天被烧毁的那座万安桥,被一场百年一遇的洪水给冲垮了。” “你的意思是,万安桥1952年,重建过一次?” “不是的,1952年的那一次,并不能算重建,只能算大修?” “冲垮了还只是大修?”宣适有些不太能够理解。 “对。” 聂广义向宣适解释了一下原因。 木质拱桥,虽然会被大水冲垮,却并不是特别怕大水的冲刷。 1952年的那场洪水,冲垮了万安桥西北端的两个拱架和十二开间。 百分之八九十的木结构都被冲到了下游。 万安桥所在的山区溪流窄,地势落差大,大水来得也急去得也急。 聂广义的爷爷,顾不得家里有新出生的小孩,沿着溪水一路捡,捡回了还有一半能用的。 造一座桥至少需要数千个木结构,万安桥的木结构,自是比一般的三节苗、五节苗要多。 有了这些原始“配件”,万安桥的那次大修,才得以保留很多原始的风貌。 “因为万安桥是在我父亲出生的那一天被冲毁的,我父亲也因此被认为是一个不详的人。”聂广义问宣适,“是不是有点可笑?” “那时候的农村嘛。”宣适说,“封建迷信再所难免。” “是吗?”聂广义扯了扯嘴角,说道:“可是,再往前数二十年,同样是这座桥,我爷爷从8米多高的桥面上掉下来,毫发无伤,被认为是祥瑞。” “这样啊……”宣适暂时没组织好语言。 聂广义又问:“你说,我们家是不是和这座桥很有缘?” “嗯。”宣适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根本就没办法否认。 “缘分让我爸这个不详的人,不到三岁就被送人了。”聂广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非常不喜欢我爸爸。” “啊?这个……”宣适终于把语言给组织好了:“这个也不能怪你爸爸吧?他不是还不到三岁吗?他哪有什么选择……” “不,我说的是,他明明姓聂,为什么要去帮助一家子外姓人?我爸爸为了那个不要他的家,到了快四十岁才结婚。” 宣适有点不解地朝聂广义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盯着开车的方向。 “你也理解不了是不是?”聂广义寻求认同。 “我……是不太理解,帮助别人和什么时候结婚,有什么关系?” “你理解不了就算了。我和你说一个你更没有办法理解的。你最清楚我高中的成绩,对吧?我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上清华?” “嗯,我记得你的第一志愿,是清华建筑。最后你为了和你爸爸做共同的研究,选了同济。”宣适觉得自己应该要适时发表点安慰:“同济的建筑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 “你知道我最后为什么没上清华吗?” “你那时候不是说,想在聂教授的保护下混吃等死吗?” “我这么说你就信?我如果真这么想,为什么一上大学就开始各种出国交换?”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宣适高考完就很纳闷。 宣适的成绩也是极好的,轻轻松松就能上985的那种。 只不过,和闭着眼睛都能考清华的聂广义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聂广义曾经给过他两个说法。 第一个,就是要在聂教授的庇护下虚度光阴。 这个说法并不靠谱。 但是,当聂广义和他说完第二个理由——【还不都是因为不想离开你】。 宣适瞬间就觉得第一个理由还比较靠谱的。 真真假假,这件事情,一直到最后也没有个定论。 时隔多年,聂广义终于在今天,给出了正面的回答:“因为,受人敬仰的聂教授,申请了一个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课题。” “然后呢?”宣适追问。 “然后啊,聂教授只是个单纯的学者,并没有动手的能力,他虽然申请到了,却没办法凭借一己之力,完结这个课题。而他的儿子,也就是我,恰好在很早之前,就表现出了这方面的天分。” “然后你爸爸把你的志愿改了?”虽然是他自己问出口的,宣适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匪夷所思。 “没错,德高望重的聂教授,在最后一刻,更改了他儿子的高考志愿。” “为什么呀?” “为了成为这个领域的权威。” “可是你爷爷不就是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吗?” “一项技艺,只有在快绝种的时候,才会被列入《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聂广义反问道:“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谁愿意干这个?” ========== 【飘留评】 《清明上河图》后面有可能还会细写。 假如,只是假如啊,你们有想看里面的故事的话…… 关于《清明上河图》的研究有很多,并且和“红学”一样众说纷纭。 光这幅画一共记录了多少个人,都能够引起一代又一代研究者的争论。 白寿彝的《中国通史》里面说500多。 齐藤谦的《拙堂文话》里面说1600多。 相差三倍有余。 这种原本应该算是比较科学的问题,对吧? 百度一下,可能还会得出815人这个答案。 没有哪个版本,是能被所有人接受的。 古画是没有版权的。 因此,网上很容易就能找到《清明上河图》的高清版。 闲着无聊的小伙伴,可以去研究一下。 记得要劳逸结合、勤做眼保健操~ wap. /131/131542/30703712.html 第十三章 去不去看 【一项技艺,只有在快绝种的时候,才会被列入非遗。】 多么现实,又多么残酷。 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作为中国桥梁建筑技术的活化石。 代表着我国古代木构桥梁的最高技术水平。 凝结着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 用这项技术营造的桥梁,全世界仅存在于中国闽浙两省交界大概方圆200多公里的区域。 聂广义高考的那一年,浙江的泰顺、庆元、景宁三个县,和福建的寿宁、周宁、屏南、政和四个县共同为这项技艺申遗。 当时一共打包了22座闽浙木拱廊桥,万安桥是其中之一。 万安桥所在屏南县的县志上,有关于这座桥前世今生的记载。 宋时建,垒石为墩五,构亭于上,戌子被盗焚毁,仅存一板。(1708年) 乾隆七年重建。(1742年) 乾隆三十三年又遭盗焚,架木代渡。(1768年) 道光二十五年复建。(1845年) 20世纪初又遭火烧,1932年再次重建。 1952年西北端被大水冲毁两个拱架,1954年重修。 对于不在这个地方生长的人来说,如果不是今天的这场大火,万安桥这个名字,根本就无从听说。 别说其他地方的人不清楚,哪怕是闽浙两省的原住民,多半也没有听说过。 即便听说了,附近的县市。也还有其他叫的桥梁叫这个名字。 文物保护这四个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非常不接地气的概念。 然而,对于长桥村的村民来说,万安桥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个地方的见证。 从出生到垂暮,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万安桥原本就是极漂亮且兼容并蓄的一座木拱廊桥。 桥屋38开间、用柱156根,总长度98.2米。 这座桥采用不等跨设计。 最长的拱跨15.2米,最短的10.6米。 桥墩是舟形的。 重檐桥亭、青瓦双坡顶。 穿斗式木构梁架飞檐走梭。 4.7米宽的桥面两侧,是一气呵成的长凳,俗称“美人靠”。 春夏秋冬,无论哪个季节从桥上经过,都会看到很多人在桥上。 老人在上面聊天,小孩子在上面玩耍。 夏日的夜晚,桥上凉风习习,最是让人不忍离去。 走上这座桥,就像走进了一段历史。 长桥村的人到了这里,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宣适跟着聂广义来到长桥村,首先见到的,是很多人坐在溪边,默默流泪的场景。 “怎么这么多人坐在这儿哭?你爷爷奶奶在村里,这么有影响力的吗?”宣适对此很是有些不解。 因为一个老人的离去,嚎啕大哭,不见得是真的伤心,但默默流泪肯定是。 一个人,需要德高望重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整个村的人,在他即将离去的时候,无声哭泣。 “你想多了,他们是在哭这座桥,而不是哭我爷爷奶奶,或者别的什么人。”聂广义答疑解惑。 “哭这座桥?”宣适更不能理解了。 “你刚刚一直在开车,万安桥失火的视频,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开始上传。”聂广义指了指手机,说道:“随便点开几个,就会发现很多人是一边拍视频一边哭的。” 宣适想了想,说道:“村里人,应该是把这座桥,当成自己的家里的一个部分了。” “或许吧。” 聂广义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更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情才是对的。 假如,心情也分对错的话。 他应该和村里人一样伤心,还是应该小小的幸灾乐祸? 或许,毫无波澜,才是最正确的对待方式。 “那你爷爷对这座桥的感情,就可以理解了。” “是可以理解。”聂广义苦笑道,“我爷爷可是这座桥的祥瑞之源和命名由来。” “你是不是很介意这件事情?”宣适问。 “我不介意啊,有个非遗传承人爷爷,有什么好介意的。” “所以啊,广义,被遗弃这件事情,如果要生气,应该生气的也是你爸爸,对吧?聂教授自己都不介意被抛弃的事实,你就不要生你爷爷的气了。” 聂广义直截了当道:“我不生我爷爷的气啊。” “那你就没必要对古典过敏了吧?”宣适说,“就像我对咖啡,只要把误会解开了,就不存在过敏源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从头到尾,我气的都只是我爸爸。” 聂广义略显严肃地问:“聂教授你行为你也可以理解吗?他可是被这个地方抛弃的不祥之人诶。他如果没有一门心思要给这里申遗,我又何至于此?” 1954年,刚过而立之年的邱富颜——聂广义的爷爷,一门心思扑到了拱架的重修上去。 他废寝忘食,甚至不记得自己还有个不到三岁的儿子,恨不得直接住桥上。 聂广义的奶奶邱庆云,既要照顾聂广义的爸爸。 又要每天担心邱富颜会不会又一次从八米多高的地方掉下来。 在邱奶奶看来,有过一次幸运,并不代表会永久幸运。 邱爷爷却不怎么想。 每天赶工到天黑。 哪里危险去哪里。 再加上有聂广义的爸爸是“不祥之人”的言论,邱奶奶可谓寝食难安。 许是出于迷信,也可能是真的照顾不过来。 聂广义的爸爸就这么被送给了上海一户姓聂的人家。 聂广义出生的时候,聂爷爷已经离世。 所以,对于聂广义来说,虽然姓不同,但他从来就只有一个爷爷。 他小的时候,还很喜欢寒暑假的时候,到长桥村小住。 说起来,聂广义的二胡,还是邱老爷子教的。 “聂教授是怎么和你说的?”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我妈一直都非常反感长桥村,每次我爸让我过去,我妈就会气得好几天不和我说话。”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高考改志愿那件事情,让我爸和我妈的矛盾彻底爆发。” 没等宣适问,聂广义就像打开了水龙头似的,自己一股脑儿全说了: “我爸在长桥村,有五个哥哥,都是我爷爷奶奶生的。” “这五个哥哥,一共生了十二个小孩,全都是我爸在供读书。” “我爸许诺,从他们小学,一直供到大学毕业。” “像他这么重的负担,在上海根本找不到好的对象。” “后来他遇到了我妈。” “我妈说,结婚前她可以不管,结婚后,收入就是两个人共同财产。” “应该先紧着自己的小家,而不是那个不要他的家。” “再加上我的那些伯伯们,条件渐渐也好起来了,完全有能力自己供小孩念书。” “但我爸就是不听。” “我妈对这件事情一直都非常有意见。” “我爸现在是不差钱,可往回倒退个二三十年,谁能一下子供十几个小孩?” “我妈比较能忍,从来没有当着我的面和我爸爸吵架。” “高考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天,我妈气得直接和我爸离了婚。” 宣适见聂广义停了下来,赶紧又开始进入提问模式。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开始对古典过敏?” “我过你个大头敏。” 故事听到这儿,宣适差不多已经可以勾勒出来聂广义过敏的真实原因。 …… 梦心之洗完澡出来,看到程诺在楼梯的拐角站着。 “程诺姐,怎么我洗个澡的功夫你就不见了?你不是说要在我房间里面找书看的吗?” “临时发生了点事情,我这会儿,看不下去书。” “怎么了?”梦心之关心道。 “我男朋友刚刚走了。” “你们两个除了什么事吗?” “没有,说是他兄弟家里出了点事情,要马上赶过去。” “程诺姐,是觉得被忽略了,所以不高兴?” “我是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着急成那样。” “没问问?” “没来得及,他说等会儿给我电话。” “那既然这样的话,程诺姐就先把心放肚子里去。” 梦心之挽着程诺的手,从楼上下来。 看到宗极和宗意凑在一起专心致志地刷视频。 人都走到跟前了,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都还没有察觉。 “什么视频这么好看?”梦心之问宗意。 “不好看啊,我的姐姐诶,我看视频里面说的,就是有一座古桥被烧了。” 听到古桥被毁,梦心之就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哪座桥啊?”梦心之也顺势凑了过去。 宗极调整了一下手机屏幕的位置,好让两个女儿都能正对着屏幕。 “视频里面说这座桥叫万安桥。然后义叔叔的爷爷,因为这件事情中风了,适哥哥就和他一起回老家了。” 宗意有点委屈地找梦心之抱怨:“我的姐姐诶,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和义叔叔说,必须得拉完两首二胡再走。” “嗯,小意做的对。”梦心之下意识地表扬自己的妹妹。 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宗极手机里正在播放的视频。 得了姐姐夸奖的宗意,兴奋出了口头禅:“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条件反射——标准回答加摸头杀。 “新闻里面说这座桥是文物,这样的话,姐姐有没有梦到过呢?” wap. /131/131542/30703713.html 第十四章 蚊子亲戚(感谢002号盟主@萧潇潇雨) 宗意一旦进入了宫商角徵羽模式,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同时伸出左手和右手的食指,就开始对着梦心之“说唱”: “姐姐姐姐姐,假期还两天。” “我们现在去,明天就回来。” “我的姐姐诶,你说行不行?” “你要说不行……” 梦心之被宗意这一连串的12356给逗笑了,言笑晏晏道:“我说不行的话,你要怎么样?” 宗意吐了吐舌头,一脸傲娇地继续唱:“你要说不行,我就找爸爸。” “找爸爸呀?那你得先问问妈妈会不会同意。”梦心之脸上笑意渐浓。打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在妈妈那儿是私产。” 宗意听罢,收敛起傲娇和得意,开始撒娇:“所以阿意才想到要先问全世界做好的姐姐呀。” “这先后顺序有差别吗?”梦心之问宗意,“最后都得经过咱妈?” “当然有了呀!我的姐姐诶,你可别忘了,那烧掉的可是文物耶!” “然后呢?” “然后姐姐你是文物和博物馆专业的呀!你要是去的话,就和妈妈说,是教授的要求,或者专业的需要。” 宗意给出了自己的见解:“和学习有关的事情,咱家梦兰小朋友还能拦着你去?” 宗意还是了解自己的妈妈的。 梦兰“小朋友”在别的事情上,可能会三岁不如爱吃醋,但是涉及到学习,一贯都是很重视的。 小姑娘分析得头头是道。 就是在辈分认知这件事情上,存在一点小障碍。 当然,这不是她的问题。 打从宗意懂事开始,【因为妈妈还没有长大,所以全家人都得让着她】这个歪理,就已经被根植在了她的脑子里。 梦心之笑笑不说话。 宗意眨巴着漫画款的大眼睛,开口又来了一句古典说唱:“我的姐姐诶,你说对不对?” 一直都特别好说话的宗极同志,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异议:“我估摸着,你俩去不成,找兰兰子没用,就算兰兰子同意,极极子也不同意。” “啊,为什么呀?你还是不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了?”宗意受了打击,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 “就你姐那刚拿了两个月都没怎么上过路的驾照,你敢让她上高速?” 宗极摸头安慰了一下小女儿。 “哦,是这个原因呀。”宗意改口,选择直接拉宗极入局,“那爸爸你开车带我们两个去,不就好了吗?” “我……吗……”宗极把语气拉的好长,全然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架势。 宗意眨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盈盈秋水,下一秒就要变成两行眼泪。 整个一个委屈到不行。 就在这时候,宗极话锋一转,两手抱拳道:“极极子等的就是小姐们的这句话!” “啊?”宗意一下没转过弯。 宗极又做了一个古人施礼的动作,俯身说道:“本车夫愿为二位小姐,效犬马之劳。” “我的爸爸诶,你能不能正经点?”宗意双手叉腰,怒其不争道:“你能不能不要学我妈那么幼稚?” 事实证明,宗极自己就很想去。 问题在于,怎么让老婆大人放行。 要么带着老婆大人一起…… 要么说女儿学习必须…… 极极子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交给兰兰子。 宗极站起来叮嘱两姐妹,说道:“我先上去问问你们的妈妈。” 说走就走,立刻上楼。 梦心之在这个时候拦了一下:“爸爸,你是不是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有说要去吗?” “啊?阿心你不想去啊?” 宗极瞬间偃旗息鼓重新坐了下来。 他对那座桥感兴趣的前提,是他以为梦心之会感兴趣。 至于宗意想不想去,就也不急于一时。 倒不是他有多么偏心。 而是那座桥都已经烧掉了。 现在去看,也是废墟。 考考古还可以,看风景就嫌弃。 “不是吧,我的姐姐诶,你都不想和阿意一起去听义叔叔拉二胡吗?” 宗意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宗意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件事情上,和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聂广义,倒是有几分相似。 她不是没有听过其他人拉二胡,只是从来没见,有人能把二胡玩出聂广义那种气势的。 梦心之斜睨了宗意一眼,选择回答爸爸的问题。 “我没有不想去,但我觉得爸爸应该问问我,这样才能显示爸爸对家庭成员,有同等程度的重视。”梦心之表明了自己是在争宠。 相对来说,梦心之是这个家里最不会吃醋的女孩子。 但她很小就发现了。 如果每天都表现地特别大气,那爸爸就不一定和她最亲了。 有醋意要表现出来,没有醋意创造醋意也要硬吃。 “原来是这样啊。”宗极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小程度的满足,“大心小意在爸爸心目中的重视程度,还需要被拿出来质疑的吗?” 虽是疑问,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程诺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家三口互动,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冒出来一句:“真羡慕你们家的家庭氛围。” “咦……”宗意拼命摇头,做了个被吓僵了的表情,“诺姐姐,你是没见过我妈妈发火的样子才会这么说。” “你妈妈什么时候对你发过火?”宗极赶紧在外人面前维护老婆的形象。 “诶呀,我的爸爸诶,我妈妈对你撒娇的样子,可比发火可怕多了。” 宗意继续哆嗦。 顺势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甩落一地莫须有的鸡皮疙瘩。 被女儿当着外人的面这么打趣。 宗极的脸上有点挂不住,略显歉意地看了程诺一眼。 程诺佛眼佛心地笑了。 就像什么都没听见。 她直接略过撒娇还是发火这个话题,另起炉灶道:“你们如果要去的话,我给你们准备点外带的咖啡和小食。” “啊?诺姐姐,你不一起去吗?” “我不去啊。咖啡馆明天要开业,很多人一早就已经预约了。” 虽然没有要想要通过上钓咖啡赚钱。 但程诺历来都比较看重自己的承诺。 “可是适哥哥才回来就走了,你们不会是……”宗意莫名地就有些担忧。 “不会什么?适哥哥不是人都已经来了吗?”程诺给宗意分析:“如果他需要我一起去的话,刚刚走的时候就会说了。他那时候没有说,就说明不需要我过去。” “这样吗?”宗意仍然感到不解,“我还以为,两个足够相爱的人会每时每刻都想腻在一起的!” 宗意年纪还小,她对爱情的一切理解,都源于看过和听过的故事。 在一众有意来极光之意的故事里面,宗意千挑万选,才选了程诺和宣适的故事大头阵。 为了一直都有好故事,她放弃了自己的专属“游乐场”。 宗意希望赋予极光之意工作室月老+丘比特的功能。 程诺压根没想要去找宣适的这个事实,让宗意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动摇。 程诺显然也看出来了,她稍微蹲了一点下来,到了和宗意平视的角度,才开口说:“业主大大请放心,诺姐姐和适哥哥,一定会修成正果,给你的极光之意工作室来个开门红的。” “是真的吗?”宗意的眼睛比平时又亮了几分。 “当然是真的。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诺姐姐。”宗意俏皮地来了一句:“那我就更不能理解了。” “不能理解什么?” “既然不在朝朝暮暮,那你为什么开来一台房车停在那儿。”宗意往外指了指,对着聂广义先前停车平台的方向。 程诺不知道有怎么和一个11岁的小姑娘,深入交流这样的问题。 还是当着人家爸爸和姐姐的面。 她清了清嗓子,灵机一动道:“这房车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呀。” “啊?我们,我和谁?” “你和你爸爸还有你姐姐呀。”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一家人晚上去房车上住?”宗意会错意道:“诺姐姐,我只是邀请你入驻极光之意工作室。可没有要把整个家都给你的打算!” “我当然知道。”程诺笑意更甚道:“你刚不是说,要在那边呆一晚上吗?你回忆一下,视频里着火的那个地方,像是会有接待酒店的样子吗?” “我可以住义叔叔家里啊。” “啊……这……” “怎么了,那不行吗?” “可以啊。”程诺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卡顿:“我上楼之前不还是义哥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成叔叔了?” “因为我懂礼貌啊。” “怎么说?” “他和我爸爸称兄道弟,我是不是就得改口?” “嗯,有道理。”程诺点头回应。 “程诺姐。”梦心之加入了谈话,出声出声发问:“你真准备把房车借给我们吗?” 莫名其妙住到别人家里,对于梦心之来说,绝对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尤其是知道聂广义的爷爷家有白事要办。 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关系,根本不适合去。 “当然啊。”程诺回答。 “那你晚上怎么办?”这是梦心之没办法不关心的问题,她出声提议:“你要不要去我房间睡?” “不用。”程诺婉拒道:“我等会儿让我朋友来接我就可以了。她住得离这儿不远,开车最多半个小时就到了。” “这样吗?”梦心之看着程诺,“那我可就当真咯。” “如假包换,你放心,我委屈不了我自己。” 程诺拍了拍梦心之的手背。 听说可以开房车出去露营,极极子兴匆匆地上去找兰兰子。 “现在这个时候去露营,蚊子是你家亲戚啊?” “哪能啊!”宗极秒怂。 “不是亲戚呐?那我怎么觉着你特想和蚊子产生血缘关系呢?” 梦兰兴致缺缺。 宗极赶紧换了一个切入点:“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有座近千年的古桥被烧掉了。咱家阿心不是学文物吗?她得去看看桥烧成那样,还能不能修复啥的,这样才能实践出真知,等到毕业之后也好找工作嘛。” “梦心之毕业之后不是还要出国留学吗?怎么又找工作了?” “我就是那么一说。” 话题切换地突然,宗极显然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想了想,才接着出声:“出国留学和古建筑保护也不冲突嘛!多学一点总没坏处,兰兰子你说是不是?” “要去你去,我不去。” “这样啊……” 宗极稍事犹豫,很快就做出了全新的路线规划:“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大心小意都带走,顺道载你回市区,你晚上好好逛个街做个脸。” 宗极想了个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 “我不去。” 梦兰拒绝了。 这是宗极没有想过的。 这都不肯,代表老婆大人是真的生气了。 “我错了。”宗极赶紧表态。 千错万错,道歉没错。 “你错哪儿了?” “我错在不该吃了熊心豹之胆想去露营。”宗极站得笔直,一副等候发落的架势。 “又没不让你去。”梦兰没忍住笑。 “啊?” “那要不然兰兰子给个提示,我好找找自己犯错的方向?” “一楼工作室不是今天开始对外了吗?”梦兰说,“总得留一个人在这儿看着。” “哦,兰兰子担心这个啊。这个不用担心。” 宗极说明了一下情况:“一楼现在就剩下宗意通过故事找来的那个女孩了,等下她朋友来接她走了。小姑娘人挺好的,还要把房车借给我们去露营呢。” “开停上面那台房车去啊?” “对。” “车上能洗澡吗?” “能啊。” “能做饭吗?” “那个车型,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一大一小两个电磁炉、还有个小微波炉。” “那就是可以对吧?” “勉强够用。” “行。”梦兰说:“我知道了。” “兰兰子……”宗极有点没底,出声找梦兰确认:“【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就是你等我收拾套衣服,就可以出发了。”梦兰态度大转弯。 “啊?兰兰子也要去?”宗极不免有些意外。 “怎么?不欢迎啊?” “欢迎!必须欢迎!”宗极立马表态:“就是没想到老婆大人会忽然改变主意。” “我这不土包子没坐过房车好奇嘛!”说到这儿,梦兰兴致高昂地添加了一个愿景:“坐这种车出去要是好玩的话,等宗意那丫头上了大学,咱们也买一辆,有空没空就开着车到处玩!” “所以,兰兰子前头说不想去,是因为有阿心和阿意跟着,是吧?” 宗极总结了一下老婆今日发言的中心思想。 “不然你以为?” 宗极很开心,老夫老妻还没羞没臊地抱在一起,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如此甚好,是为夫肤浅了。” ========== 【预告一下,《极光之意》十月十号有闪屏,加收藏可以抽奖~祝大家都抽到实体礼物~欧皇非你莫属~】 wap. /131/131542/30703714.html 第十五章 千古艺帝 大部分木拱廊桥都是“彩虹”的形状。 木拱廊桥也因此的了“虹桥”这个别名。 虹桥是个简称,全称叫“虹梁式木构廊屋桥”。 清初周亮工的《闽小记》里面,有这样的一句话:“闽中桥梁,最为巨丽,桥上建屋,翼翼楚楚,无处不堪图画。” 廊屋桥,顾名思义,桥上面是要造廊屋的。 在溪上架桥,在桥上建廊。 遮风挡雨纳凉。 桥廊一体,以廊护桥。 这些凝结了古人智慧的木构桥梁,建造在山高林密、溪流纵横的深谷险涧之上。 是世界桥梁史上绝无仅有的一个品类。 因为有这木拱古廊桥的存在,溪涧变通途。 宗极一家开着房车来到长桥村。 华灯初上,夜色渐浓。 临出发前,程诺告诉宗意,房车上有个小冰箱,里面准备了很多吃的喝的。 程诺说的是专门为他们一家人的出行准备的。 不明就里的宗意直呼:“诺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出去露营?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 梦心之掩口胡卢而笑。 宗极直接向程诺道谢。 算起来,宗极才是一家人里面,和程诺认识时间最长的。 宗意在下定决心开放极光之意工作室之前,去程诺在市区的咖啡馆,连着考察了十几天。 他不太喜欢喝咖啡,每次都是点了吃的再要一杯水,店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印象很深刻。 宗极并没有表明,自己是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所有人。 在所有人都是专门奔着程诺咖啡来的这样一个咖啡圣地,宗极的“嫌弃”,有点像是在挑衅。 程诺咖啡馆里的人,并没有因此对宗极有什么意见,相反地,服务员见了他,还会问:“今天是不是还是老样子。” 宗极之所以会选择实地考察。 本意是要收集足够的论据,说服宗意放弃“凭故事入驻”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作为父亲,他虽然愿意纵容宗意“胡闹”,不免还是会有些不放心。 宗极压根没想过,最后被说服的,竟是他自己。 极光之意工作室,从完工之初,就是有对外的计划的。 之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是因为家里还热热闹闹,没有什么所谓。 宗意是已经确定了要上寄宿中学的。 等到梦心之去留学,他和梦兰两个人在极光之意待着,肯定也会无聊。 在这一点上,兰兰子和极极子的想法几乎是一致的。 这也是为什么,梦兰一听说可以开房车出去玩,就来了兴致。 店员对他的态度,多半决定了咖啡馆经营者的理念和气度。 宗极在承诺咖啡馆连着砸了十几天的场子。 最后,和店员们一个一个都成了好朋友,砸出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让宗极对程诺有着比较原始的欣赏,因此也就没有在房车的事情上和程诺客气。 程诺能成为第一个入驻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故事主”,也算是一种缘分。 当然了,截至目前,宗极还只觉得这是一个小小的、关于咖啡的缘分。 这段缘分的起点是宗意和程诺,终点却比宗极现在所能想象到的,要复杂得多。 …… 宗极负责做饭,梦兰负责等吃。 梦心之负责带着妹妹从妈妈的面前消失。 用兰兰子的原话来说:“赶紧把这个《十万个为什么》从车上给我带走。” 梦心之倒也挺乐意带着宗意出来走走的。 不管怎么说,停车的地方,离万安桥还有一些距离,看不太清坍塌的地方。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这是宗意到了万安桥坍塌现场后的第一句话。 这,很宗意。 听得多了,甚至有点综艺。 “什么问题?”梦心之的回答,和往常别无二致。 “为什么这么多人,眼睛红红地在这里哭啊?” “因为失去。”梦心之给出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回答。 “既然这么怕失去,那他们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呢?”宗意连珠炮似地问,“那怎么可以毫无准备呢?” “因为村里的人没有想过,万安桥会失火。” “这座桥不是国家级文物吗?怎么会没想到呢?村里的人是不是压根就不在意这座桥呢?”宗意提问三连。 “你刚刚都看到这么多人在哭了,怎么可能是不在意?” “既然在意,为什么不早点做好防火措施?” “姐姐这么和你这么说吧。”梦心之想了想,解释道:“对于长桥村的人来说,这座桥是一直都在的。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他们生活的一个部分,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文物。在这座桥坍塌之前,他们可能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在意。” 宗意听完,抿着嘴巴摇着脑袋,一看就没有被说服。 梦心之决定用尽量浅显的语言,把这个有点深奥的道理告诉宗意。 “小意,你之前看上的那个故事里面,是不是有句话的意思,是只有离开了故土,才知道什么叫祖国,什么叫家乡?” “嗯啊,没错的,我的姐姐诶,这个我能理解的。” “这个道理,实际上,在很多地方都是适用的。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事物,都是当你身处其中,根本感受不到的。” “比如呢?”宗意问。 “比如空气。”梦心之接着解释:“打从你出生的那一刻,空气就萦绕在你的身边。但你并不会觉得空气有什么值得称颂的地方,对吧?” “嗯……好像吧。” “那么,当你失去了呢?”梦心之又问。 “失去空气吗?这个我知道!没有空气,人类活不过十分钟,这还是指心死亡,脑死亡能撑到五分钟都够呛。” 看多了十万个为什么,求知若渴的宗意,自带科普属性。 “所以啊,这是一样的道理。”梦心之总结:“一座桥,可能比不了家乡,更比不了空气。但也一样是,当你失去的时候,才会更加明白这座桥存在的意义。” “这样吗?”宗意尝试用自己的逻辑去理解姐姐的话,这一次她开始有些动摇。 “当然是这样啊。” 微风吹起了宗意的裙摆,梦心之细心地帮忙按下,看向万安桥的废墟,不无感慨地说道:“假如,万安桥还有机会重建。亲历这场浩劫的人,一定会更加珍惜。” “姐姐真这么想吗?” “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从来都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有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这些文化遗产,就会有越来越多人站出来保护。” “好的吧,我的姐姐诶,我好像快要被你说服了。” “快要就代表你还有疑问对吗?” “对的对的,我的姐姐诶,我还能再问个历史问题吗?” 这一次,梦心之没有应允。 因为爸爸已经发了两条消息,让她带宗意回房车吃饭。 …… 今天天气很晴朗。 初十的月亮半圆不圆。 宗意吃完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再去万安桥看看。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你说。” “我们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万安桥最初的样子了?” “这个问题啊……像万安桥这个的木构桥梁,几乎每50-100年就会毁坏一次,要么重建,要么修复。就算这座桥没有被昨晚的大火烧毁,它也早就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 “那这样还算文物吗?还需要保护吗?” “小意的这个问题还蛮有点哲学呢。” “哲学?” “对啊,这应该算是忒修斯之船悖论。” “忒修斯之船悖论……”宗意反应了一下,“就是那个把船上的木头一块一块慢慢替换掉,等到全部替换了,船还是不是原来的船,对吧?” “哇哦!我家妹妹也太聪明了吧。”梦心之摸了摸宗意的小脑袋以示鼓励。 “主要是我家姐姐教的好。”宗意接着问:“那结果呢?是原来的船还是不是呢?” “都说了是一个悖论了,那肯定就是还没有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答案呀。” “我的姐姐诶,这是不是代表,这座走火的桥,其实也没有那么有意义呢?” “并不是这样的。非遗传承,传承的首先是一项古老的技艺。”梦心之告诉宗意,“假如这座桥能够重建,用成熟、难度也最高的编木技艺来重建,那就代表着,这项技艺得到了很好的传承。” 梦心之和宗意一路走,一路聊。 就着月色,和村里的万家灯火,朝着万安桥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姐妹俩换了一个方向,可以直接从草地走到万安桥底下。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非常压抑的哭声。 梦心之和宗意第一次到这儿来的时候,是夜幕才刚要降临。 天边还挂着最顽强的几朵晚霞,让宗意能够看清村里人哭红了的眼睛。。 这会儿已经有点晚了。 夜幕笼罩,除了蛙叫和蝉鸣,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宗意有点被吓到了。 她直接躲到了梦心之的身后。 但是有忍不住好奇,从梦心之的身后,伸出了一个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大心小意刚刚一路聊过来没有注意,等到发现的时候,离声音已经很近。 然后,她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一会儿,宗意才压低了声音问梦心之:“那边是不是义叔叔?” 梦心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用只有她和宗意能听到的声音说:“咱们继续往前走,接着聊刚才的话题,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离得这么近,义叔叔肯定看到我们啦?”宗意的声音也小得和蚂蚁似的。 “他有没有看到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没有看到他。” 梦心之解释完了,宗意还是是懂非懂。 在这种不涉及她自成一派的逻辑的事情上,宗意向来都很听姐姐的话。 宗意忽然就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开始说唱:“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万安桥是在千古艺帝时期建造的吗?” “千古艺帝?” “对啊对啊对啊,千古艺帝,艺术的艺。” “不是哦。” 梦心之接过宗意递来的话题,敛容屏气地开启了解答模式; “万安桥第一次开始建造的那一年,那个在中国历史上,拥有毫无疑问最高艺术成就的皇帝,才刚满八岁。”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日后,会成为皇帝,也不是照着皇帝该有的样子来培养的。 “他奢靡、轻佻、识人不明,集所有皇帝最不应该有的缺点于一身。” “除了打小就展露出来的艺术天赋,他几乎一无所长。” “哦,对。还有帅。” “当然,长相并不怎么影响他能不能做皇帝。” “他的皇位,是在他18岁的时候,从天上掉下来的。” wap. /131/131542/30703715.html 第十六章 最想穿越 梦心之和宗意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聊天。 这是梦心之能想到的,最大程度地缓解聂广义尴尬的办法。 在尽量不让情绪崩溃的人尴尬这件事情上,姐妹俩是有家学渊源的。 这也是为什么,宗意看清楚在桥底下哭的人是聂广义,第一反应是捂着嘴巴压低声音。 聂广义哭得太投入,等到发现的时候,两姐妹已经尽在咫尺。 他的脑海里,划过一万种解释。 风沙迷了双眼…… 俗气! 你俩怎么在这儿…… 刻意! 我刚在学娃娃鱼叫…… 虚伪! 聂广义还想过转身直接跑。 天才建筑师的骄傲,拦住了他的撒腿就跑。 这有什么的? 直接躺平摆烂不就完事儿了? 不就是被两个小姑娘看笑话吗? 又能怎么地? 这俩姑娘,本来也不是他生命里的什么人。 以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如果不是为了陪宣适走这一趟,顺便看看这劳什子的“假冒伪劣”。 啊呸! 凭什么现在假冒伪劣要开始带引号了? 就因为那一家子叫极光之意? 这谁取的名? 能不能不要这么没创意? 聂广义向来自带掩耳盗铃的属性。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想过一万种可能、一万种解释。 唯独没有想过,会被姐妹俩,如此温柔以待。 聂广义有过和梦心之的对视。 虽然很短暂,却足够他确定自己被发现了。 聂广义发现自己的心态有点崩掉了。 想了半天的理由,一个都没有用。 许是怕他尴尬,梦心之和宗意打从发现了聂广义之后,就开始转身,背对着他说话。 聂广义先是诧异,渐渐开始听得入迷,甚至忘了自己对古典的过敏。 梦心之还在和宗意讲千古艺帝的事迹。 “天上掉个皇位下来吗?”宗意想了想,说道:“那宋徽宗还是挺幸运的。” “这一点,我和你有不同的看法。”梦心之说,“我并不觉得,这样的命运对宋徽宗赵佶来说,有任何幸运可言。” “姐姐姐姐姐,快和我说说!” 梦心之从善如流: “公元十二世纪元年,也就是1100年,宋徽宗的哥哥宋哲宗病死了。” “他哥哥死的时候,年仅二十五岁,膝下无子。” “打小就表现出极高艺术天赋的宋徽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做了皇帝。” “宋徽宗赵佶即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家,又是一个最糟糕的执政者。” “简单地来说,除了做皇帝,他什么都厉害。” “此话怎讲?”宗意需要足够的理由才能被说服。 “且不说蹴球一类的运动技能。千古艺帝随便写写字,就写出了惊艳世人的【瘦金体】。” 梦心之渐渐也忘了背后还坐着一个哭泣中的男人。 她和宗意都转身这么久了。 足够聂广义悄无声息地离去。 梦心之开始认真地和宗意将宋徽宗的事。 “小意之前不是还去sh市博物馆看过《瘦金体千字文》字帖吗?”梦心之提问:“即便以现世最挑剔的眼光来看,瘦金体也足以惊艳每一个看到的人,对吧?” “确实很惊艳呢!”宗意赞同道:“我的姐姐诶,要是没看博物馆的介绍,我多半以为那是女孩子写的字呢,也是在是太太太太太秀气了一些。整个一个美不胜收!” 宗意感叹:“我的字要是能写成那样就好了。” “是吗?”梦心之听完,一点都没有要打击的意思,反而摸头来了一句:“那姐姐就等着去上海博物馆看小意的字帖了。” 宗意很高兴,高兴完了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就算她真的成了书法领域的集大成者,那得到什么样的情况,才能把作品安放到上海博物馆? 宗意求知若渴的属性,战胜了心里的那点不对劲。 “姐姐姐姐姐,千古艺帝,应该不仅仅只有书法厉害吧?” “当然了。”梦心之回答:“宋徽宗随便画画画,就画出了《瑞鹤图》。” 宗意在自己的脑海里面搜索了一下,说道:“我好像没有看过姐姐说的这幅画。” “那是一幅把20只形态各异的仙鹤直接画活了的神作。《瑞鹤图》开创了一个先河。” “和达·芬奇的渐隐法差不多的那种先河吗?” “啊呀,小意还记得渐隐法呀?” “我的姐姐诶,你和我说过的事,我什么时候有忘过?”宗意追问:“你快说说是不是那种先河?” “差不多。达·芬奇是创造了一种画法,宋徽宗是创造了一种视角。” 梦心之解释:“《瑞鹤图》画的是帝都宣德楼上面的仙鹤,宋徽宗通过构图,把梁顶上的仙鹤,摆放到了一个和观赏者平行的角度。” “平行的角度?”宗意不懂。 “对。”梦心之打开手机,找了张图,递到宗意的面前,“看到没,这幅画里面的仙鹤虽然都在天上,却给了观赏者,一个近乎于俯瞰的视角。我没有在宋徽宗之前的作品里面,看到过这样的构图和运笔。” “啊……是这样啊……”宗意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梦心之的话。 只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到了。 “说来说去,不还只是说赵佶个人的艺术成就很高吗?这就能叫千古艺帝了?” 声音本身并不难听。 这句话本身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怪就怪在这是一道极具磁性的男人的声音。 姐妹俩不约而同地往后看了看。 宗意瞬间瞪大了眼睛,无声追问道:【我的姐姐诶,现在怎么办?】 梦心之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气质,在这个时候展露无遗。 “你说的对。”梦心之连声音都不带一丝波动,“作为一个皇帝,如果只是自己会书法会画画,确实也当不得千古一说。比起他的个人成就,宋徽宗更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美第奇家族。欧洲的艺术节有个说法,没有美第奇就没有文艺复兴。” “宋徽宗比文艺复兴要早好几百年,要像那也是美第奇家族像宋徽宗。” 对古典过敏的聂广义,摇身一变,忽然成了古典的卫道士。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梦心之说,“宋徽宗创造了中国的文艺复兴。” 梦心之在和不了解宋徽宗的人讲千古艺帝的时候,经常就会用这个类比。 但显然,这个类比,是暂时性脱离过敏状态的聂广义没办法接受的。 话才出口,梦心之赶紧改口:“宋徽宗创办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学院,培养了一批艺术精英。” 宗意听到这儿,又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见:“我的姐姐诶,你是不是说的太夸张?宋朝可是出了名的羸弱诶!” “小朋友都不刷短视频的吗?” 说话的又是聂广义。 这一次,到没有多大的针对,也没有不好的语气。 他纯粹就是不愿意用极光之意里的任何一个字,来称呼眼前的这对姐妹。 “我叫宗意,意境的意,不叫小朋友。”宗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聂广义没说话。 他也觉得自己不对,但就是一时没办法改。 年过三十,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习惯。 求知若渴的宗意自己率先没有了计较:“什么短视频?” “就你随便刷一下,就能够刷到,假如让你选一个朝代穿越,你最想穿越回什么时候的短视频调查。”聂广义说。 “那必须是清朝,清朝帅哥多!四阿哥、五阿哥、十四阿哥……” 宗意明显是穿越古言剧看多了,对清朝阿哥们的颜值存在这一些误解。 聂广义没有计较这个,直接给出了答案:“调查的结果是宋朝。而且最好是《清明上河图》里画的那个年代。” wap. /131/131542/30703716.html 【鸣谢章推】 (根据章推时间先后排序) 柳下挥《金装秘书》 净无痕《7号基地》 宅猪《择日飞升》 风月《天气预报》 阎zk《镇妖博物馆》 幽萌之羽《舌尖上的霍格沃兹》 轻泉流响《不科学御兽》 上山打老虎额《我姐夫是太子》 卖报小郎君《灵境行者》 阴天神隐《高天之上》 小刀锋利《真实世界》 蜜汁姬《重生之逆流十年》 耳根《光阴之外》 滚开《我的属性修行人生》 幼儿园一把手《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跃千愁《半仙》 纯洁的小手《我真不想跟大明星上热搜》 老魔童《国师大人一动不动》 见异思剑《我将埋葬众神》 《极光之意》【鸣谢章推】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ap. /131/131542/30703927.html 第十七章 宣和主人(感谢007号盟主@子车沉琚) 宗意不信:“姐姐姐姐姐,真是这样吗?” “每一项调查,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指向性,但宋朝确实是比较常见的答案。”梦心之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回答。 “那是为什么呢?”宗意不解,“就算不考虑帅哥多不多,我们讲盛世也只会想到唐朝吧?” “因为北宋不宵禁。” “因为夜生活丰富。”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说【不宵禁】的是梦心之。 说【夜生活】的是聂广义。 表达虽有不同,仍是近乎异口同声。 话音刚落,这两道声音的主人对视了一下。 一双意外的眼睛,对上另一双更加意外的。 更意外的那双眼睛归属于聂广义。 他不仅意外为什么会和梦心之“撞梗”。 更意外自己的记忆里面竟然还留存着这样的知识点。 聂广义不偏科。 哪怕他选了理科,语文和历史成绩还是可以吊打文科班的同学。 在改志愿事件发生之前,聂广义是科科都厉害的小天才…… 根据他当时身材来算,应该是中等偏大…… 或者大…… 言归正传,这些堪称“过敏原”的知识点,已经在他的心里封存了十几年。 早就应该彻底被封死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顺畅地,说出【夜生活丰富】? 搞得好像他对宋朝的夜生活有多大的向往似的。 是现代的夜生活不够过,还是他时间有够多? 上高中那会儿,聂广义喜欢过穿越小说。 那些根本不宵禁唐朝背景穿越,最是让他看不下去。 如果不是去了架空的世界,或者有个去了就能直接改变世界的逆天人设。 宵禁这件事情,绝对是现代人比较不能接受的。 哪怕是一个很宅很宅,晚上几乎不出门的人,也一样接受无能 不出门,和不能出门,从来都是两件事情。 高中的时候,聂广义就想过,如果可以穿越,他就穿越到《清明上河图》画的那个时期。 去体验一下宋朝人的刮脸服务。 再点一份外卖,让挑着扁担的“外卖小哥”送货。 入乡随俗,点上孙羊正店的一壶酒。 岂不美哉? 即便运气不好,穿越过去,孤苦伶仃、身无长物。 他也可以从摆地摊开始发育。 做一些饱含现代智慧的私人订制出来卖一卖。 凭借后世的智慧,他还就不信自己赚不到钱。 等到什么都有了。 他就做中国古代第二有名的吃货。 第一是那人真心比不过。 不是吃不过,纯粹是没有人家的文笔写不过。 第二,也很不错。 聂广义都想过了,等有了足够的钱可供花销,他就把《东京梦华录》里面所有的名小吃都给点一遍。 角炙腰子、荔枝腰子、还元腰子、赤白腰子、二色腰子、腰肾鸡碎……(此处省略菜名一万道) 香药木瓜、生淹水木瓜、木瓜方花儿、广芥瓜儿、芥辣瓜旋儿、蜜冬瓜鱼儿……(此处又省略菜名一万道) 炙鸡、润鸡、签鸡、鸡蕈、鸡丝面、鸡头穰、麻腐鸡皮、腰肾鸡碎……(最后这道貌似重复,凭什么?!) 聂广义重点想吃的菜,很是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换做一般的吃货。 要么更喜欢糕点、海鲜、羹汤这种最常见的。 要么就点獐巴、鹿脯、鲊豝这些现代不怎么能吃到的。 想到这儿,聂广义非常不幸地发现自己饿了。 除了上钓咖啡的那一顿,他今天都还没有吃过东西。 所以,今天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饿哭? 不容易啊! 终于找到合理的解释——可以愉快地聊天了。 等会儿! 这会儿聊的不应该是千古艺帝吗? 怎么就跑到美食上去了? 聂广义搜肠刮肚,也没搞明白,假如穿越回去,宋徽宗有没有可能成为【史上第二吃货】名号的有力竞争者。 貌似史料上并没有太多关于宋徽宗贪吃的记载。 至少在聂广义的记忆里面是没有的。 最多也就是说宋徽宗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非常会专研宋徽宗在吃这件事情上的喜好。 研究着研究着,小太监就把自己给研究成了专家。 宋徽宗被掳之后,小太监在码头开了个早餐铺子维持生计。 一不小心就发明了胡辣汤。 说一千道一万,历史上的宋徽宗就是个不带吃货标签的艺术家。 在吃货这个标签上,纵观中国历史,无人能出东坡居士之右。 有66道传世名菜,都源自这一个吃货的孜孜以求。 怎么又想远了? 饿成这样,有没有胡辣汤? …… “我的姐姐诶,你什么时候和义叔叔这么有默契了?” 宗意频率过快地眨着眼睛,表情看起来你很是有些不自然。 “这不是我和谁的默契,这是我们两个和历史的默契。” 梦心之抿了抿嘴,解释道:“历史是有温度的,当你真正走进历史的时候,又会感受到它的厚度。” “我的姐姐诶,你不是学文物和博物馆的吗?怎么这会儿把话说得像是被历史耽误了的哲学家?” 宗意干脆拖着腮帮子眨眼睛,表情意味深长且毫无道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梦心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个笑容并不明显,聂广义却看得真切。 他忽然就没有那么饿了。 脑海里面只剩下一个感叹——香靥凝羞一笑开!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聂广义解锁了诗词真解的新技能。 说好的对古典过敏呢? 他不是最受不了这些的吗? 聂广义想起了自己的好兄弟宣适。 小适子说话,经常也文绉绉的。 即便是这么好的兄弟,聂广义听了还是会过敏。 听一次,数落一次。 这会儿竟然和提前吃了抗过敏药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真的是奇了怪了。 聂广义发自肺腑地感叹道:“我应该把你介绍给宣适,你俩肯定特别聊得来,你俩要是有戏,就不会有棺材板什么事儿了。” 梦心之还没反应过来,宗意就直接爆发了。 全然没有了刚刚捂着嘴巴压低声音的家学渊源。 “木西木西?路亚哈利?这位姓聂的叔叔您在拱虾咪?” 每当宗意用这种奇怪的语气说话,就代表她真的生气了。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懂不懂? 为什么会有极光之意工作室,懂不懂? 为什么只收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懂不懂? 这简直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不就是二胡拉得好听了一点吗? 又有什么了不起。 好心让一让你,装作没有看到你哭泣,还真就反了天了? 宗意小姑娘生气了。 并且是完全不能忍的那种程度。 梦心之最是了解自己的妹妹,赶在宗意爆发之前,直接开启了历史问答模式。 “小意,姐姐问你,面条在宋朝叫什么?” “汤饼。”宗意近乎条件反射。 “饺子呢,饺子在宋朝叫什么?” “馄饨。”宗意意识到自己被带歪了,刚想回去,就又听到了新的问题。 “我妹妹厉害了,姐姐再给你来个高难度的,饺子叫馄饨,那馄饨叫什么?” “餶飿。” “冷僻词都难不倒我妹妹呢,那就再来个你最喜欢的。” 梦心之使出了杀手锏:“火锅呢?火锅叫什么?你要是能说出来,回去姐姐就请你吃。” “拨、霞、供。” 宗意一字一顿毫不犹豫地回答。 “姐姐要请我吃火锅,是不是随便我选餐厅随便我点菜?” 梦心之适时摸头杀:“这还用说吗?” …… 回到聂广义。 说完那句话,他自己都震惊了。 会说出那样的话,对于聂广义来说,多半也是出于条件反射。 大学毕业以后,他和宣适差不多同时间到的意大利。 他是为了离聂教授远远的。 宣适是为了去意大利找学做咖啡师的程诺。 专程为了一个人。 背井离乡,毫不犹豫。 放弃了大学生毕业以后最想去的公司。 宣适到了,程诺却失踪了。 整整八年的时间,查无此人。 聂广义也是基于这样的原因,一开口不是棺材板就是棺材板儿。 作为兄弟,他一直都希望宣适能从这段“孽缘”里面走出来,活得有烟火气一点。 在意大利和宣适“相依为命”的这些年,聂广义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给宣适介绍对象。 高矮胖瘦,形形色色。 萝莉御姐,应有尽有。 宣适却始终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他没有表现出来伤感,甚至连情绪都不怎么会有。 每天都那么按部就班。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和梦心之那种清素若九秋之菊的气质有的一拼。 聂广义就是单纯地觉得这两个人气质相符,坐在一起聊天,很有可能会有一种志相见恨晚的感觉。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和那个时候有了很大的区别。 聂广义出于习惯的这句“撮合”,也确实是有些不合时宜。 话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那个占据了【极光之意】最后一个字的小姑娘想要和他吵,也只能看看……能不能吵得过。 聂广义都做好弹药储备了,对方竟然直接不鸣金就收兵了。 聂广义蛮有中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天才建筑师这儿,犹如百爪挠心。 整个人都不得劲。 聂广义上赶着想吵架,梦心之却找了个台阶给他下。 男子汉大丈夫,遇到妹子递过来的台阶,怎么可能——不顺着下? 聂广义升华了。 刚刚在万安桥废墟边上哭的那个小镊子是谁? 广义大少根本就不认识。 还有就是被饿哭这件事情。 生而为人,有哪一个敢说自己没有被饿哭过? 就一个,哪怕能找出来一个特例,聂广义就可以跟着他姓。 哪一只人类幼崽,不是在嗷嗷待哺中成长起来的? “姑娘方才讲千古艺帝,可是将将才讲到一半?” 聂广义醉了。 沉醉在战胜过敏的喜悦里。 宗意对聂广义已经丝毫没有一丁点好感了。 她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礼貌,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嘴型和眼神问梦心之:【我的姐姐诶,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梦心之倒是没有那么容易,因为一两句话,就对一个人彻底改观,她接过聂广义的问题,不答反问道:“公子对宣和主人似乎也颇有研究?” 梦心之的问题,是非常善意的。 聂广义却从里面听出了挑衅的意味。 我好好地说着宋徽宗,你说什么宣和主人? 这是看不起谁呢? “宣和主人是宋徽宗的号。宣和本身只是宋徽宗六个年号中的一个。” 聂广义顿了顿,强调道:“宣和是宋徽宗的最后一个年号。却是用的最久影响也最广的一个。” 作为一个能随随便便上清华的全科学霸,聂广义的记忆力,自然不是盖的。 于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地聊了起来。 梦心之:“宣和主人编撰了《宣和书谱》、《宣和画谱》、《宣和博古图》,他通过自己的个人努力,整理出了中国美术史上,最具研究价值的典籍。” 聂广义:“宣和主人在山水、花鸟、人物绘画上,都有自己的特殊简介,做到了堪称前无古人的程度。” 梦心之:“身为皇帝,宋徽宗是失败的,但身为宣和画院的院长,宣和主人带出了一众世界级的门生。” 聂广义:“《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千里江山图》的王希孟,全都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的创作者。” 梦心之:“十大传世名画里面有两幅,都出自宣和主人的画院,这是绝无仅有的成就。” 聂广义的语速变得更快也更激动了一些:“别忘了还有画《万壑松风图》的李唐。” 梦心之立马接话:“可惜这幅画没能和前两幅一样,留在bj故宫博物院。” 聂广义聊嗨了:“姑娘怎生对宣和画院如数家珍?” “因为……”梦心之有些犹豫,却还是选择了实话告知,“因为我梦见过参加翰林图画院的入学考试。” 宣和是个年号,宣和画院是个别称。 宣和主人出生前122年,宋王朝统一中国之初,就已经成立了翰林图画院。 千古艺帝,凭借一己之力,让自己年号中的六分之一,成为了翰林图画院的别称。 wap. /131/131542/30703928.html 第十八章 千里少年 (为白银萌@幻羽加更) “又是梦……” 聂广义整个人都不好了。 “假冒伪劣”的阴影,仍未散尽。 又来一个新的。 这算什么? 旧伤未愈复添新伤? 好在,有过“极光之意”的撞梗经验,再听说这位气质独特的姑娘梦到什么,也好接受了很多。 哪怕是去翰林图画院“赶考”这么离谱的事情。 说一千道一万,还有什么比他自己脑子的设计,直接隔空被借走,更能让一个天才建筑师不能接受的? 有思及此,聂广义瞬间就平静了。 闲行观止水,静坐看归云。 “姑娘梦见了参加翰林图画院的入学考试?” 聂广义首先确认了一下问题。 没有讥讽、没有惊讶,就像听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这样的反应,让宗意对聂广义已经降为负值的好感度,重新归零,回到了起跑线。 女人本来就善变,何况宗意才十一岁。 再怎么变来变去,也没什么不可理喻。 当然,宗意小姑娘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善变。 她只是有很多的底线,分门别类,方方面面。 在这些纷繁芜杂的底线里面,最为重要的便是她的姐姐。 “是。” 一个简单的回答,一道盈耳的声音。 “那敢问姑娘,梦到的是哪一年?” “没有具体到年份。”梦心之回答:“只知道是王希孟原本要参加六科考试的那一年。” “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宣和画院时期了。”聂广义问:“佛道、人物、山水、鸟兽、花竹、屋木这六科,对吗?” “对。” 梦心之惊讶于聂广义对翰林图画院的了解程度。 她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梦醒之后,去查了很多资料。 这位姓聂的先生,又是因为什么呢? “你参加考试的考题是什么?”聂广义继续提问。 “考题?” “嗯,考题,宣和画院的入学考试,不都每次是截取古诗词为题的吗?” 聂广义细化了一下,解释道:“比如【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再比如【踏花归去马蹄香】,只要确定了考题,也就确定了年份。” “也是没有梦到具体的考题……” “那这样的话,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梦心之但笑不语,越发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和除了爸爸以外的男性聊起自己的梦境。 这两个聊天对象的差别,不可谓不大。 爸爸每次开始聊之前,都会先问她,梦到了哪些具体内容。 这是父女俩这么多年以来的默契。 聂广义却是专门挑了并不存在于她梦境里的内容在问。 这样一来,也确实如聂广义所说——【没有什么意义】。 一问三不知的事实,有显得她的梦境特别不真实。 如此这般,和“正常人”做的梦,又有什么区别? 看到梦心之的样子,聂广义有一瞬间的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解释道:“姑娘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的梦没有意义,是我一直对王希孟特别好奇。” “聂先生好奇什么?”梦心之出声发问。 “就是王希孟这个人,以及他的全部,你一点不好奇吗?” 聂广义进一步解释说:“这个人,仿佛从天而降,只留下一幅画,被二十几位帝王竞相收藏,最后成了和《清明上河图》一起,被列为【故宫双绝】,然后又凭空消失,好像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存在这般天才的少年画师。” “嗯。”梦心之赞同道,“确实挺让人好奇的。” 聂广义长出一口气,遗憾道:“还想着你是不是可以给我答疑。” 历史上,关于王希孟的记载,加起来,总共只有67个字。 还不是出现在正史一类的地方。 而是一个题跋。 《千里江山图》完工之后,宋徽宗把它赐给了宰相蔡京。 这个宰相,几起几落,不是什么好官。 因为艺术才华出众,和千古艺帝臭味相投。 蔡京收到赏赐,在这幅画的卷尾,写了这样的一段话: 【政和三年闰四月一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标点符号是后面添加的。 那个时代还没有。 这段话本身的字数是77个,但前面的十个字,和王希孟本人并没有什么的关系。 这段话记载了,一个叫希孟的十八岁少年,原本是画学的学生。 献上过好几次画,但没有画得特别出色的。 宋徽宗却在这些“一般般”的画里面,发现了这个少年的无限潜质。 于是乎,在宋徽宗的亲自指导下,少年绘画技艺突飞猛进。 花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画好了流传千古的《千里江山图》。 蔡京的这个题跋,好像讲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讲,各种的语焉不详。 “聂先生是不是想问,王希孟是不是真人,是不是真的在历史上存在过?”梦心之尝试梳理聂广义的话。 聂先生…… 这个称呼,听得聂广义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是和妹妹一样,叫他义叔叔吗? 当然,姑娘年纪比较大,非要叫他义哥哥也是可以的。 嘀咕完了,还是得把话给续上:“不,我不怀疑历史上是不是有这样的天才少年,天才无论哪个年代都有很多,只看有没有被记录下来,我的问题是,王希孟是不是真的姓王?” “啊?” “很意外吗?你肯定知道蔡京在《千里江山图》里面的那个题跋,对吧?从头到尾直说希孟对吧?哪有说王希孟?”聂广义顿了顿:“所以,我的问题是,希孟在你梦里姓王吗?” 题跋里面,确实没有关于姓氏的记载。 那段全长77个字的跋,与其说是在记录一个天才的画师,不如说是在歌颂宋徽宗是个天才的老师。 “聂先生的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从梦里寻找答案。” “姑娘此话怎讲?” “我们国家,有延续了千年的装裱规矩。” 梦心之给出了回应: “为了方便拿取和著录,画都是需要装裱的。” “会在外包的题签上面写上时代、作者以及作品名。” “清初的梁清标在得到这幅画之后,重新做了装裱。” “他在重新装裱的时候,是可以看到宋人原签的。” “也是基于原签的内容,才会在外包写下【王希孟千里江山图】。” 梦心之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这倒也是,一个姓氏,不存在姓氏作假的可能和意义。”聂广义想了想,又道:“姑娘刚刚似乎话里有话?” “嗯?”梦心之笑意盈盈道:“我有吗?” “当然有啊。”聂广义回答道:“姑娘方才说【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从梦里寻找答案】,那么什么问题需要呢?” 梦心之一时有些语塞。 她没有遇到过像聂广义这样的, 不问她为什么会做梦。 也不说梦里的事情有什么是能信的。 一上来就直接问她,梦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见梦心之没反应,聂广义就开始追问:“姑娘可以告诉我哪些必须要从梦里寻找的答案呢?” 虽是有着九秋之菊一般的性子。 梦心之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免开始有些情绪上的波动。 她不答反问道:“聂先生,你难道不觉得,在梦境里,寻找历史的答案,是一件非常不可理喻的事情吗?” 这可是一件,梦兰女士不管听多少次的,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的亲妈,因为这件事情,开口闭口都怀疑她是传染性神经病。 “这有什么不可理喻的?”聂广义理所当然道,“再怎么不可理喻,能有你穿越回去,梦到我的极光之意那么不可理喻?” 聂广义已经躺平了。 从宗极拿给他的那叠极光之意工作室原始手稿开始。 由于接到聂教授打来的紧急电话,聂广义没来得及看山沟沟里那栋建筑的“演变史”,就匆匆离开。 “定稿图”完成于五年前的这件事情,让“演变史”变得无足轻重 只一幅图,就足以给聂广义的concettodiaurora被打上建筑外观抄袭的标签。 一直安安静静听讲的宗意,又被刺激大发了:“你的极光之意?这位姓聂的叔叔您在拱虾咪?”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回头可以问问你适哥哥,他不是要在你们的极光之意工作室待满一个月吗?” 聂广义难得好脾气,他不想在关键时刻,和个小姑娘发生争执。 宗意却是不依不饶:“义叔叔自己没有嘴巴吗?为什么这种事情,还要让我去问适哥哥?” 聂广义无奈了。 他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擅长“斗嘴”的人。 哪怕是小姑娘也不再话下。 面对宗意这种,明明萌得要死,却非要自以为很凶的质问,聂广义还是瞬间就败下阵来。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相册,嘴里念念有词:“我给你们看一个获奖作品的视频简介啊,视频是意大利语的,但不影响你们看得真切。” 宗意迅速凑了过来。 还没找好视频的聂广义,赶紧给手机熄了屏。 “干嘛呢义叔叔?”宗意不乐意了,她觉得自己可能被耍了,“有必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吗?” “不是做贼心虚,就是……我事先声明啊……首先这个奖项我已经退回去了,其次,我一直都在意大利,从来也没有听说国内有个什么极光之意,要不是小适子……” 聂广义顿了顿,换了个比较不会进一步惹毛小姑娘的称呼,改口道:“要不是宣适和我说什么要住到棺……程诺的工作室里面去,我压根就没机会见到山沟沟里的那个极光之意。” “什么叫山沟沟?你到底要不要给我看视频简介嘛?”宗意生气道:“你长这么大只,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意思?” 宗意的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聂广义却没办法反驳。 认真说起来,他绝对是比眼前这个小姑娘,更加讨厌男人吞吞吐吐的。 别说吞吞吐吐,宣适只是平日里慢条斯理一点,都已经被他嫌弃了一个半死。 聂广义终是放弃了抵抗,点开手机里面的视频,直接递给宗意看。 在模型画面出来之前,全程意大利语,听的宗意一脸懵圈。 在模型画面出来的第一秒,宗意就开始尖叫:“哇!我的姐姐诶!极光之意上电视了耶!” 尖叫完了,宗意赶紧拉着梦心之一起看,才过了两秒,就越看越不对劲。 这明明是极光之意,但又不是真的极光之意。 极光之意明明是她家里人名字组合起来的,怎么到了视频里面,就好像变成了和极光有关。 花里胡哨的加入了一堆极光的元素。 这不是在搞笑呢吗? 好好的一栋建筑,搞什么极光概念? 房子是让人住的好么,搞那么复杂拱虾咪? 还有这视频,为什么放着放着还出现了义叔叔那张脸? 意大利难道都没有帅哥了吗? 比适哥哥低了八百个档次的脸,怎么也好意思出现在意大利的电视? 宗意在那边咋咋乎乎,梦心之却是秒懂了聂广义的先前支支吾吾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视频里面出现的那栋建筑,还因为她能听得懂意大利语。 天才建筑师、现代水上概念建筑…… 梦心之此时的震惊,一点都不比聂广义第一次看到“假冒伪劣”的时候少。 “所以……”梦心之犹豫良久才接着问道:“我是因为看过聂先生的设计,才会一直做有这栋建筑的梦?” 问完。 梦心之还颇有些高兴。 一块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极光之意工作室被抄袭了,而是梦境里建筑的出处终于有解了。 如果是她以前有看到过这样的一栋建筑,后来再梦到,就也不奇怪了。 这或许也比较能解释,她的梦境里面,为什么时不时都会出现这样的一栋现代水上建筑。 梦心之的反应,让聂广义石化了。 作为一个天才建筑师,他一开始就认定了,是自己的设计被别人给抄袭了。 现实却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 宗极递给他的那一叠“演变史”,让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要说没有遗憾,没有敌意,那肯定是假的。 但真的已经所剩无几。 梦心之的反应,让聂广义放下了对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最后一丝敌意。 “肯定不是这个原因。”聂广义如实回复道:“我是一年前才有的这个想法,半年前才开始建模。” “一年?” “对,我有这个想法,是在极光之意工作室建成之后。”聂广义亲自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把奖项退回去给组委会,就是害怕会被先行一步建好的极光之意工作室说我外观抄袭。” 说到这儿,聂广义的天才之傲又开始抬头,他深怕梦心之不相信,敛容屏气道:“我此前,真的真的没有在任何场合听说过极光之意工作室,更不要说见过。” 梦心之刚刚的第一反应,给了被这件事情困扰多日的聂广义非常多的安慰…… 【安慰】这个词用得不太对。 天才哪里会需要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 聂广义不屑被安慰,却又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极光之意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我们的家。要不是小意和程诺姐投缘,别说你此前没听说过,此后也很有可能不会听说。” 就是这种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很让人舒服。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他都偶发性不对古典过敏了,还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形容的诗句? 梦心之把聂广义的出神,理解成了对错失奖项的遗憾,她细心地换了一个话题:“聂先生是不是想知道历史里面没有写过的细节?” 聂广义的眼睛都亮了,顾不得先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清楚,直接开始表达自己的诉求:“恩恩恩,给我讲讲历史里面没有的。《千里江山图》铺陈了五层颜料,画了三百多座房屋、二十多座亭台、将近百艘船只这种肉眼可见的细节,都可以跳过。 “好,我先前说,梦见过参加翰林图画院的入学考试,但你问我的时候,我又一问三不知,是因为我不是自己去参加入学考试,而是推着原来应该去参加的那个人,去外面看了看。” “推着?”聂广义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对,推着。”梦心之肯定道。 “那种推?摩肩擦掌、推推嚷嚷?你在梦里是个男的。” “不,我还是我自己。”梦心之说,“我推的是轮椅,轮椅上坐着的人是王希孟。” “轮椅?宋徽宗那会儿有轮椅了吗?” “有的。诸葛亮那会儿就有。” “等会儿!”聂广义忽然提升了音量,“你刚说轮椅上坐着的人是谁?!” “王希孟。” “《千里江山图》的王希孟?” “对。”梦心之准备好了,从激动不已的聂广义那里,接收关于王希孟的一切提问。 只听聂广义来了一句:“你是怎么推的轮椅!” “啊?”梦心之讶异道:“用手推啊。” “我要问的是,你是在哪里推的轮椅?考试在哪里举行?”问到这儿,聂广义自己忽然又改口,“不不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 “啊?”梦心之被问得只剩下了语气词。 “王希孟诶!那可是《清明上河图》的同时代!你有没有推着轮椅走过了汴京城的某一条街?你有没有看到街上的餐馆都在卖什么吃食?你在梦里有嗅觉吗?有没有那种满街飘香的已经失传的小吃?” “……” wap. /131/131542/30703929.html 第十九章 广义大少 “聂先生,刚刚不还说对希孟特别好奇吗?”梦心之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点不知所措。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的梦里还有《清明上河图》啊。”聂广义说:“我就喜欢这种不入流的画。” “不入流?”宗意听完就不乐意了,“我说,这位叔叔,你怎么敢说《清明上河图》不入流?” “我为什么不敢?”聂广义反问道:“不信你可以问你姐姐,你们说的那个千古艺帝的《宣和画谱》里面,是不是压根就没有张择端的名字。都没有入册资格的,还不是不入流吗?” “姐姐姐姐姐,真是这样吗?” “这幅画确实是没有编撰入册的。”梦心之赞同了聂广义的说法。 “啊?为什么啊?《清明上河图》难道不应该是最有名的作画吗?” 梦心之吴侬软语地给宗意解释: “《清明上河图》有没有名这件事情,要看你站在哪个时代去看。” “之前聊达·芬奇的时候,姐姐有和你说过,文艺复兴鼎盛时期,是以真实为最高要义。” “所以,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画得越真实,在当时的影响力就很有可能越大。” 梦心之看向宗意,宗意一个劲地点头:“嗯嗯嗯,我记得的。” “那么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到张择端的那个时代来看《清明上河图》。” 宗意忽然举了个手:“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张择端是和东坡居士一个时代的吗?”宗意问。 “以我们跨越近千年的眼光来看,算是差不多,张择端只比东坡居士小了48岁。” 梦心之顿了顿,又道:“既然你提到苏轼,那就刚好可以用东坡居士的话来解释,为什么《清明上河图》在那个时代【不入流】。” “怎么解释,怎么解释,怎么解释?”宗意激动地提问三连。 向来对妹妹的问题有求必应的梦心之,再度进入解答模式: “苏东坡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论画与形似,见与儿童邻】。” “这句话说的是形似和神似两种不同的艺术追求。” “在苏轼看来,画画如果只求形似,见识就和小屁孩儿差不多。” “《千里江山图》能够被二十多位帝王竞相收藏,就是因为意境高远的神似。” 宗意插话:“我当然知道《千里江山图》意境高远呀,可这也不影响《清明上河图》同样让人心驰神往呀。” 梦心之继续解释: “我们后世人对《清明上河图》里面的场景心驰神往,是因为这些场景离我们足够遥远。” “可是,如果回到当时呢?” “回到《清明上河图》被描绘出来的那个繁华的汴京城。” “你会觉得你每天都会走过的街巷,每日都能看到的风景,有多么特别吗?” “在张择端生活的那个时代,描绘市井生活的画作,是不可能成为文人墨客追捧的对象的。” “《清明上河图》在当时不受追捧,是因为描绘的场景太过日常。” “同样的,它在现代能成为国民度最高的画作,是因为近千年的岁月,让日常变成了稀奇。” “这便是历史的厚度,时间的力量。” 宗意想了想,问道:“姐姐是想告诉我物以稀为贵,对吧?” “没错,小意的总结能力越来越强大了。”梦心之拿大拇指在宗意的额头上按了一下,说道:“姐姐手动给你点个赞。” 眼看着两姐妹互动得差不多了,饥肠辘辘的小镊子赶紧接话:“姑娘快给我讲讲宋时的市井生活,姑娘有没有在梦里,下过汴京城的馆子,去过汴京城的酒肆?” 梦心之刚准备回答,宗意就抢先了:“我姐姐凭什么要告诉一个不守信用又爱ku……” “小意!”梦心之严厉道:“不可以这么说话。” 宗意吐了吐舌头,她知道自己不对。 只是就刚刚那么一个瞬间,她就是想要气一气义叔叔。 好在及时被姐姐劝回,强行改口道:“不守信用又爱问问题的。” 聂广义是何等聪明的人,又岂会不知道,宗意差点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 他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最应该社死和尴尬的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尴尬地和姐妹俩聊了这么久。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一次在他的心头萦绕。 大概是因为姐姐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吧? 在她身边待着,听她说话,就莫名地会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聂广义很是有些——炸毛。 什么叫通体舒畅? 说白了,不就是躺进舒适圈吗? 一个天才,是绝对不可以把自己装到舒适圈里面去的。 天将降大任于天才也,必先苦其舒适,劳其舒服,饿其体肤…… 啊,真的好饿啊。 为什么天才也这么不抗饿啊? 愈发明显的饥饿感,把聂广义拉回到了现实。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哭了。 却完全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不过是来到了已经化为废墟的万安桥底下。 他不过是受不了爷爷家里过于压抑的氛围。 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哭。 喜丧嘛。 而且,那些人说的也是有够夸张的。 说邱爷爷和邱奶奶,虽然在他来之前,一个小时,就已经没有了气息。 却是在他来了之后,才真正闭上了眼睛。 因为聂教授也在现场,聂广义硬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管问他什么,他都听不见。 不是故意当作听不见,是真的像入定了一样。 旁边的人越多,他就越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他似乎有千万种感受,千万半言语,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真正清晰的。 宣适那么社恐的一个人,都融入了爷爷的大家庭里。 唯独他,像是一个车头彻底的外人。 村里的人对他越热情,他就越觉得透不过气。 和梦心之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的过敏症状,在一个非遗传承人的去世现场,严重到让他窒息。 聂广义对爷爷的感情是复杂的。 他小的时候有多喜欢邱爷爷的家,在爸爸妈妈离婚之后就有多讨厌。 严格算起来,他讨厌的,并不是邱家人,而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聂广义时不时地就会想起,妈妈每次不让他到长桥村过假期,自己对妈妈的态度。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觉得,爸爸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妈妈却会阻止他做任何想做的事。 等到真相大白,一切都已来不及。 妈妈不仅离了婚,还在不久之后离了世。 妈妈在聂广义很小的时候,聂教授还只是个小讲师。 聂讲师把几乎所有的钱,都拿去养邱家的孩子了。 妈妈不得不自己想办法赚钱,开始经营一家服装面料贸易公司。 并且很快在经济实力上,超越了聂爸爸。 去世之后,给聂广义留下了一笔的遗产。 那一年,聂广义刚刚成年。 那一年,大家开始叫他广义大少。 如果可以,聂广义希望将那一年,从自己的生活里面彻底抹去。 爸爸没有偷改他的志愿,妈妈没有永远离开。 wap. /131/131542/30703930.html 第二十章 有些等待(感谢009号盟主@煲仔肘子) 宣适端着个盘子,走了过来。 聂广义远远地看到,赶紧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这样的动作,在广义大少身上,是极少发生的。 不论在任何场合,这个男人的着装,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 他总是穿一身立体剪裁的西服。 西裤最多不过九分的样子。 会露出很小的一截脚踝,外加一小节深灰色的船袜边缘。 他的身材很好,是那种标准的倒三角形,又不至于太过夸张。 尤其是穿着衣服的时候…… 只会觉得特别有型,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有型在哪里。 如果非要深究的话,那就是聂广义有个一非常挺翘的屁股。 蜜桃臀这类的描述,多半说的都是女孩子健身想要的成果。 可是,男人穿西服好不好看,顶顶重要的,便是屁股的弧线能不能撑得起来。 男人背后的这条曲线,堪称女人的胸前。 只要曲线到位了,整个人的姿态就挺拔了起来。 更不要说聂广义还有超过185公分的身高打底。 聂广义的身材好到足以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男人嘛,身材远比脸重要。 话又说回来,聂广义的脸,只是没有他的身材那么出色,也并非不好看。 掩盖他长相的,除了他的身材,还有他每次出门,几乎都会拉着宣适一起的事实。 宣适的脸,和他的武力值成反比。 极其斯文。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样子。 有一种非常特别的吸引力。 女孩子见了都会想要靠近。 甚至莫名生出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偏偏宣适又是那种非常清冷的气质。 靠得太近仿若损坏一件艺术品。 想靠近又不能靠近的挣扎,平添了宣适颜值的吸引力。 在这一点上,聂广义略有不足。 聂广义是那种,光看身材能让人想入非非,带着脸一起看,又会让人偃旗息鼓。 只剩下一个疑问——【不就一个人吗?有必要这么拽吗?】 不敢靠宣适太近,是因为不想亵渎。 不敢靠近聂广义,是因为拽得离谱。 结论都是不宜靠近,给人的感觉却是大相径庭。 聂广义第一个发现宣适过来找他,他站起来和宣适挥手示意。 关键的时刻,女人只知道和你聊吃的。 只有兄弟会想着你饿不饿。 宗意顺着聂广义的动作转了一个身,立刻变成离宣适最近的人。 宗意快步向前,跑到宣适的位置,好奇道:“适哥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炸五香。”宣适回答过后发问:“你要不要尝尝?” “那必须的,早上在睡梦中闻到你做的水煮鱼,我整个人都清醒了你知道吗?我平时都要赖床的,早上连牙都没有刷,就冲下来了。” 宗意拿起一条五香,颇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能给我姐姐也拿一条吗?” “当然。”宣适再次把盘子递到了宗意的面前,顺便从盘子底下,抽出来两只一次性手套,说道:“别把手弄脏了。” 这下好了,虽然是端了一整个盘子过来,可盘子里面,总共就三条炸五香。 还没端到聂广义的更前,就已经少了三根之二。 更为关键的,宣适总共就带了两只一次性手套出来。 他如果想要马上祭奠自己的五脏庙,就必须忍受炸五香带给手指的油腻,和刚刚拍过屁股的手指带给炸五香的各种来自土地庙的细菌。 宣适走到聂广义的跟前,问他是不是饿了。 宗意莫名其妙地又凑了过来,一边嚼着炸五香一边说:“这个可好吃了!义叔叔你吃不吃,你不吃的话,我还可以再吃一根。” 聂广义一点都不友善地瞪了宗意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一眼,二话不说,低头直接就着盘子咬了一口。 然后示威似的抬起了头。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我已经咬了一口了,你还要不要吃?】 宗意懒得理他,这种感觉宗意是在是太熟悉了,留下了两个字——“幼稚”,直接转身回去找姐姐。 此时此刻,这个十一岁的女孩,对身处的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人类“老崽”这是怎么了? 越长大越幼稚,难道已经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小孩子家家的,要淡定,不要和上了年纪的人一般见识。 爸爸都不止一次偷偷地和她说过,【别总个你妈妈生气,你就当她一直在早更】。 宗意想过了,关键时刻,只要她把“早更”这两个字透露给梦兰女士,她就能得到一张保命符。 因为一开始没有听懂,宗意认真的查过这两个字。 小姑娘得出了一个结论,在任何情况下,兰兰子听到这个词,一定会把仇恨值全都放到极极子的身上。 宣适看着聂广义和个小姑娘“斗智斗勇”的架势,没有开口,只无奈地笑笑,从盘子底下又抽出来一只一次性手套。 聂广义傻眼了。 敢情他的兄弟,是在盘子底下藏了一整包一次性手套? 那他刚刚的示威又是意欲何为? 最最关键的,聂广义不用看也知道,刚刚直接下嘴啃的那个动作,绝对已经造就了一个满嘴流油的恶劣形象。 他可是广义大少诶,有光发亮的,必须也只能是他的头发。 就在聂广义浑身不自在的这个当口,宣适变戏法似的拿了一包纸巾出来给他。 【知我者适适也。】聂广义不免在心里感叹:【宣适要是个女的,他应该能拥有最幸福的一生吧。】 聂广义想着想着,直接想出了声:“小适子,你真的不考虑变个性吗?” “小适子现在已经名草有主了,希望广义哥哥,也能早日找到心灵的归属。” 聂广义没好气地回应道:“我归你个大头属。” “嗯,我头最大。” 聂广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适哥哥,你的头哪里大了,义叔叔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还助长他的嚣张气焰呢?” 宗意小朋友今天的不满指数有点高。 并且只针对聂广义一个人。 宣适蹲了下来,到了和宗意平视的角度,出声说道:“广义哥哥今天心情不好,你可以不可以让一让他。” “适哥哥!你怎么和我爸爸一个样!” “呃……”宣适忽然就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小意,我们先回房车上去吧。爸爸妈妈等会儿要等着急了。”说完,梦心之又对宣适加了一句:“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宣适不明所以。 梦心之从暗示改成了明示:“我们这次过来,开的是程诺姐停在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房车,从里面东西的齐备程度来看,我感觉那台房车应该是事先为你准备的。” “啊……?!” 宣适先是错愕,紧接着又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他虽然是个男的,但毕竟脸皮薄又社恐。 宣适的脸有点红,心底更是有一把火。 原来…… 【入住】和【入驻】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乌龙呀。 程诺怎么也没说一声? 是不好意思,还是还没有来得及? 好想去房车看看。 好想去看看程诺…… 但也就只是想想。 这么多年,在意大利“相依为命”,宣适做不到在这个样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有异性没任性。 有些等待,会让爱情化为灰烬。 有些等待,能让灰烬开出绚烂的花朵。 …… “要不要我再给你端一盘过来?” 宣适知道聂广义平日里有多爱护自己的形象。 如果不是真的饿了,他不可能像刚刚那样,直接上嘴就啃。 “知道我饿,你刚怎么没有多拿点来?” “我不是给你拿了三根嘛。”宣适解释道:“我也没办法提前预支还有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两姐妹啊。” “棺cai……” “广义!” 这是第一次,在宣适出声制止之前,聂广义自己就终止了。 平日里说说就算了,今天这么个场合,确实也是有些话不能说。 “不是说车都是程诺准备的吗?她没有告诉你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人要来?” 聂广义连着问了两个问题。 一条炸五香下肚,虽然还是很饿,却也不再看见什么都像是吃的。 “没有啊。阿诺这会儿估计在等我给她打电话。”宣适说,“我把吃的给你拿过来之后,就准备给她打电话。” “那里面不能打吗?”聂广义指了指爷爷家所在的方向。 “里面现在人有点多,我要是在里面打电话,估计没半分钟就要挂断了。” “也真是难为我的社恐兄弟帮我应酬了。” “广义哥哥的家人,怎么能算是应酬呢。”宣适淡淡地笑了笑,让聂广义不要在意。 “你觉得他们是我的家人吗?”聂广义的内心,一直都很矛盾。 他小时候有多喜欢邱爷爷家,在妈妈离开之后,就有多讨厌曾经的自己。 “当然啦。他们一个晚上都在说你,我不知道有多羡慕。” “说我什么?” “主要是希望你能继承邱老爷子的衣钵,成为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 “你羡慕这种?你羡慕有人把意志强加到我身上?”聂广义冷笑了一下,“呵呵,非遗传承人,他们怎么不让聂教授去继承呢?敢情就我比较好欺负是吧?” “因为你在这方面更有天分啊。” “我天你个大头分,我问你,我在那个方面没有天分?我做概念设计做的不好,还是拿奖拿的不够?” “你也说了是概念设计,那不都是落不了地的嘛……”宣适说的不是很有底气。 “拜托,什么叫落不了地?打从上大学,我就没花过我爸一分钱,我妈留给我的钱,我也一分都没有动过。”聂广义一点都不赞同宣适的说法:“我的哪一笔花销,不是通过落地的设计获得的?” “我……”宣适向来口才没有聂广义好,这会儿更是不太知道要怎么回应。 “我是不会产品设计?还是不会园林设计?又或者是不会室内设计?”聂广义连珠炮似的提问,“你倒是说说看,我是哪方面没有天分。” “那些设计,你不做,也会有别人做,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你不接班,可能就会失传……” “这话谁教你的?”聂广义看着宣适冷笑,笃定到:“你自己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没有谁教我,我就是在旁边,听着他们说,就感觉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宣适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觉得,你也不一定真的不喜欢做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非遗传承人。” “我觉你个大头得,你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聂广义的语气已经有点咄咄逼人了。 宣适倒也不犯怵。 小适子早就已经适应这样的小镊子。 “就今天吧……”宣适说:“一直声称自己对古典过敏的广义哥哥,竟然拉得一手好二胡。” “我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呢,你怎么不说?” “啊?你还会钢琴?” 很显然,这也不是宣适知道的事情。 高中的时候,聂广义是极其耀眼的存在。 他各科成绩都优异,光要参加的国家级竞赛,就有四个之多。 遇到艺术节什么的,组织的老师和同学都会直接把他忽略。 压根不需要展现艺术才能,聂广义就已经是学校一等一的风云人物。 聂广义还先后获得过清华和北大的保送资格。 但都放弃了。 因为保送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清华建筑系。 因为聂教授的“从中作梗”,聂广义的人生,在高考之后偏离了既定的方向。 在气头上的那会儿,聂教授想要解释聂广义根本不会听。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消气的可能。 因为这件事情,他没有了清华,没有了妈妈。 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的事。 如果没有这所谓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他好好的一个家,又何至于闹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他应该在万安桥的废墟边上放歌。 他应该盼望着这项技艺的失传。 他明明应该高兴的。 却莫名其妙地哭了。 还被两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看到。 这莫名其妙的人生,还能更莫名其妙一点吗? “你记得我两年前回来过一次吧?”聂广义问宣适。 “嗯,记得的。”宣适回答:“回来参加你奶奶的百岁寿宴。” “那一次,我其实给我聂教授机会,我希望他能好好和我解释解释。” “你爸爸怎么说?” “聂教授说,他自己没办法继承邱老爷子的衣钵,就只能我来做。”聂广义比哭还难看地笑了笑,“你能相信吗?过了那么多年,聂教授还是一点歉意都没有。” “你教授不像是会为了一个国家课题不择手段的人啊。”宣适问:“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呵呵,他当然不像了。”聂广义扯了扯嘴角,“因为他就是啊。” 宣适有心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也不信是不是?”聂广义自我解嘲道:“真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聂教授。连我最好的兄弟也觉得他多一个国家课题不多,少一个国家课题不少,根本就不可能祸害亲儿子是吧?” ========== (刚刚写完,明天睡醒再检查输入法联想错了的字哈~欢迎捉虫~) (和大家说晚安之前,照例喊一下,月票、推荐票,都是票票,都给飘飘) wap. /131/131542/30703931.html 第二十一章 猪肉之歌 “广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肯定是相信并且站在你这边的。”宣适安慰道:“聂教授肯定做了这件事情,不然你肯定能去你自己想去的学校,念了自己想念的专业。” 宣适最清楚聂广义的成绩。 哪怕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风险,聂广义也没必要放弃那么多个保送名额。 这要是刚刚够得着清华的成绩,肯定先进去再说。 像清华那样的学校,又不是完全没转专业的通道。 聂广义扯了扯嘴角,他这会儿也没力气再多说什么,只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知道你还说有误会。” “我的意思是,聂教授这么做是不是还有别的更深层次的原因?”宣适赶紧补充,“除了课题之外。” “小适子。” “嗯?” “你觉得有没有其他原因,关键吗?” “不关键吗?” “有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一个父亲,毁掉自己小孩十二年寒窗的努力?”聂广义抬眼问道:“就算是看新闻,你应该也只听说过,有父母千方百计给自己小孩造假吧?” “我不看新闻……” 聂广义有点恼了:“这是重点吗?” “不是。”这一次,宣适回答的很直接。 “那不就结了?”聂广义收敛了脾气,很奇怪的,他这会儿的脾气,要比往日里好了一倍不止。 “可是广义……”宣适有些犹豫,终是继续把话说完:“你已经没有了妈妈,你难道还要一辈子不和你爸爸说话吗?” 宣适说得委婉。 但这句话本身,又很诛心。 亲情之所以是亲情,便不是离得远一点,少回国几次,就能够彻底切断的。 在气头上的那几年,聂广义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他觉得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比什么都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流逝,他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坚定了。 这样的不坚定,让他选择在两年前,特意赶回来参加邱奶奶百岁大寿。 可他的心并没有因此得到解脱。 …… “怎么一下去了这么久?”宗极看了看表:“你俩要是再不回来,爸爸可就要去断桥那边找你们了。” “我的爸爸诶,你有没有搞错?”宗意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俏皮接话:“断桥不是在西湖吗?” 面对小女儿的“刁难”宗极立刻摆出了一个被刁难住了的样子:“那阿意自己说,这万安桥都已经烧毁坍塌了,不叫断桥叫什么?” 宗意眨着茫茫大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当然是要叫塌桥啊~” “有这样的说法吗?”宗极笑着回应。 小姑娘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世上本没有说法,说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说法。” 活学活用是好事,发生在小学还没毕业的宗意身上,又不免让宗极有些担心。 他语重心长道:“阿意啊,你要是整天这么说话,回头考试很容易不及格的。” “你一定是假的爸爸。”宗意嘟了嘟嘴,自以为气势汹汹地回应:“快把真的爸爸还给我。” “怎么就是假的了?” “因为真的爸爸只会夸我有灵性,就像夸姐姐的文字应用一样。” “哦~?”宗极故意一个字变了好几个声调,把语气拉得好长:“阿意确定我是你的假爸爸对~吧~?” 宗意一听,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直接开启标准的古典音阶说唱模式:“没没没没没,有啥好吃的?” 梦心之先宗意一步反应过来,开始在房车旁边寻找爹系美食。 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用蜂窝煤的小炉子。 如今这个年代,城市里家家户户都通了天然气。 就连山沟沟里的极光之意工作室,用的也是液化气。 蜂窝煤在很多地方都已经变成了老古董。 11岁的宗意既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她立刻走进蹲了下来。 梦心之虽然在电视里面看到过,却也是有记忆一来第一次亲眼见到。 姐妹俩很快就用同样的姿势围到了炉子的旁边,对炉子底下的蜂窝煤好奇。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因为和梦心之头挨着头,宗意的说唱对象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你想问底下这个是什么对吧?”梦心之直接回答:“这是蜂窝煤。” “我的姐姐诶,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怎么可能会对这个好奇,你的吃货妹妹肯定是好奇锅里面煮的是什么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打开给你看看吧。”梦心之伸手。 说时迟那时快,宗极直接拿手按住了锅盖。 对着姐妹俩一阵严肃告诫:“这个锅盖必须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开。” “爸爸爸爸爸,快说为什么?”宗意虽然有些不乐意,却还是听话地收了手,放弃了立马揭开锅盖的心。 “这里面的东西催不得,就得这么慢慢煨,【待他自熟莫催他】。”宗极卖了个关子,对着梦心之的方向努了努嘴,“你姐姐肯定知道做的是什么。” 原本就已经蹲下来了的梦心之一听,凑近闻了闻,出声问道:“猪肉之歌?” “是也!”宗极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张口就是歌颂猪肉的千古“土”词—— 【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宗意听得云里雾里的,尤其是上半部分。 有姐不用,更待何时? “姐姐姐姐姐,翻译第一句。”宗意跳过了问问的的阶段,直接下发指令。 梦心之难得好兴致,几乎是用唱的回应:“洗刷刷洗刷刷,先把锅子洗干净。控火候控火候,再把柴火压一压。别催他别催他,火候够了才美味。” “哎呀,你俩好烦啊,吃的东西可不可以不要在这儿打哑谜呀。”宗意急了:“再不说里面是什么,我可要自己打开看了。” 梦心之把宗意垂在炉子旁边的手,轻轻往后拉了拉,确认宗意不会被烫到,才开始反问:“我刚刚不是都说了这是猪肉之歌吗?你想想,把猪肉之歌翻译成古汉语,应该叫什么?” 宗意稍作思考就有了答案:“猪肉曲。” “差不多,很接近了。”梦心之没有再卖关子:“这首词叫《猪肉颂》,写的是东坡肉的标准做法。” “那为什么不叫《东坡肉颂》?”宗意不解。 “东坡肉是我们后世人为了缅怀这道菜的祖师爷给出的【尊称】,他自己当时肯定不会这么叫啊。”梦心之温声细语地解释。 给宗意做完解答,梦心之又开始关心起了宗极:“爸爸不是得了麦粒肿吗?怎么还敢大晚上做这么一大锅肉。你不怕明天妈妈起来找你算账呀?” “唉,这个嘛,东坡居士得了红眼病都能吃肉,你爸爸我眼睛这边长了个都还看不太出来的小小麦粒肿算什么?” “说来也对。”梦心之和宗极对视了一下, 而后,两个人同时开怀大笑。 宗极笑得眉毛都飞了起来,捂着自己的一直眼睛,说道:“余患赤目,或言不可食脍。余欲听之,而口不可。” 梦心之笑得眉眼弯弯,接话道:“曰:「我与子为口,彼与子为眼,彼何厚,我何薄?以彼患而废我食,不可。」” 宗极和梦心之你一言我一语,有着无尽的共鸣,直接形成了一个结界。 这让宗意非常气愤。 平时她不在的时候,姐姐和爸爸“开结界”让妈妈吃醋也就算了,这会儿小公主莅临现场,竟然还敢这么搞小团体,会不会有点太过分?真以为她不敢告状? “你俩够了!”宗意站起来,两手叉腰。 “爸爸错了。” “姐姐错了。” 宗极和梦心之异口同声。 擅于道歉这件事情,在梦心之这儿,也是有家学渊源的。 宗极率先开口和宗意解释:“爸爸和姐姐刚刚说的,是苏东坡的了红眼病却又放不下吃肉这件事情的故事。” 梦心之接话:“爸爸说的那句话的翻译过来,是这样的——【我得了红眼病,医生劝我不要吃肉。我很想听医生的,但是我的嘴巴不答应。】” 宗极又接上了梦心之的话,说道:“你姐姐说的那句,是替嘴巴发声,嘴巴是这么说的——【我是你的嘴巴,他是你的眼睛。凭什么他说话就那么一言九鼎,我说话就这么人微言轻?明明是眼睛他犯了病,你凭什么不让嘴巴我吃东西?这怎么可以!本嘴巴坚决不同意。】” 宗意听完解释,笑得比姐姐和爸爸都要夸张,直接上气不接:“真……真的假的?……哈哈哈哈哈……这不活脱脱的一个吃货吗?” 宗意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紧接着有忍不住继续笑:“哈哈哈哈哈,昨天晚上,妈妈不让我吃冰淇淋,说晚上吃冰的会肚子疼,哈哈哈哈哈,我就说的,我冰我的嘴巴,关肚子什么事,哈哈哈哈哈,苏东坡有这么可爱吗?” 宗意笑得一句话分成了两段,包含四个古典音阶。 梦心之怕宗意笑岔气,赶紧给她顺了顺背:“当然有这么可爱了,要不然他怎么能成为史上第一吃货呢?” 宗极也加入了防止宗意一下笑出马甲线的行列:“阿意啊,你要是能忍住笑,爸爸就再给你讲个更绝的!” wap. /131/131542/30703932.html 第二十二章 老饕之赋(感谢010号盟主@上山打老虎额) 宗意做了个立正的姿势。 从表情都动作,严肃地像是站军姿。 对于深陷故事无法自拔的小阿意来说,爸爸这句话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仅仅过了不到三秒,宗意就调整好状态开始正常发问:“爸爸爸爸爸,你快告诉我!” “好的,那爸爸就再和阿意说说苏东坡的《诵经帖》。” “这名字……”宗意疑惑道:“说的是苏东坡念经?” “对。” “爸爸是骗子,念经有什么好玩的?”宗意不乐意了,“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苏东坡和佛印的那些故事,什么苏东坡一进门就喊「秃驴何在」,佛印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东坡吃草」,再不然就是那个大家都知道的佛还是屎的故事。” “那必然不能够这么糊弄我的宝贝闺女啊。” 宗极出声解释:“《诵经帖》和之前讲过的那些都不一样,你听爸爸给你念啊——东坡食肉诵经,或云:「不可诵。」坡取水漱口,或云:「一盌水如何漱得!」坡云:「惭愧,阇黎会得!」” 宗极念得摇头晃脑的很是投入。 宗意性子急,等不了宗极从状态里面出来,直接转了个头说唱:“姐姐姐姐姐,快给我翻译!” 梦心之这会儿正笑得不行,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妹妹点名反应。 “这个故事写得太传神了,姐姐也忍不住有点想笑。” 宗极见大女儿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这么欢乐,也就跟着加入了乐不可支的行列。 这下好了,全然一副要再次开结界把宗意挡在外面的架势。 宗意气坏了:“一个爸爸,一个姐姐,你俩也真的是够够的了。” “姐姐错了,这就给你解释。” 梦心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稳定了一下气息,开始翻译: “《诵经帖》说的是,无肉不欢的东坡居士去寺庙修习。” “他左手拿着肉,右手拿着经书。” “很快就进入了左手美食,右手美文的忘我境界。” “寺庙里的和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和他说,你这样念经是不行的。” “东坡居士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自然不会让和尚为难。” “于是乎,他想了个办法——吃一口就漱口。” “吃肉——漱口——念经。” “念经——漱口——吃肉。” “如此反复。” “经,我所欲也;肉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轮流着来可还行?” 梦心之难掩笑意地问宗意:“你说他可爱不可爱?” 宗意举起自己的右手,做了一个托书的动作,左手在自己的嘴边,来回摇摆,闭着眼睛想象了一下,苏东坡一边吃肉一边念经的场景。 然后她也忍不住乐了:“哈哈哈哈哈,相当滴可奈~” “是吧?”宗极加入了谈话:“爸爸没有骗你吧?” “嗯嗯嗯,我爸是什么人啊?他什么时候骗过人!”宗意在心里面嘀咕的是【爸爸通常都在骗鬼】。 “嘿嘿嘿。”宗极笑得很开心,他觉得小女儿这是狠命地在夸他。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一边吃肉一边念经,被发现了还问漱个口行不行,如此亵渎佛门清净之地的人,怎么没被拿扫把赶出去?” 梦心之反问道:“阿意怎么知道没有?” “哈哈哈哈哈,姐姐你是不是还梦到过?最后呢,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当然是以苏东坡道歉结束呀。” 宗极在这个时候接话:“道歉要及时,是中华好男人的传统美德,阿意以后找对象,记得要找懂得道歉时机的!” 某位爸爸抓住一切机会,给自己的小女儿灌输最为正确的择偶标准 “我懂了,爸爸。”宗意点头如捣蒜,“我以后找老公就要找一个像爸爸这么会道歉的,这样我无聊的时候,就可以像妈妈一样,随便欺负自己的老公取乐,一天也不闲着,对吧?” “……” 宗极完全没想到,“正确”到最后,受伤的竟是他自己。 痛定思痛。 如果道歉不是真理,那转移话题一定是。 宗极语重心长道:“阿意啊,你知道东坡居士,才是妻管严的祖师爷吗?” “切~才不要相信!”宗意对着宗极做了个鬼脸,一脸得意地反击:“同为吃货的我,只知道他是羊蝎子的祖师爷。” “不是啊,乖女儿,这一码归一码,你爸我的家庭地位,和苏东坡一比,那绝对是杠杠滴!” “怎么着,老宗同志。”梦心之都有点听不下去了,直接打趣自己的老爸,说道:“东坡居士有三个老婆,老宗同志这是想娶四个?” “不不不不不,不是这个。你爸爸我追求的,是同一个ceo管理下的家庭帝位,帝王的帝。” “弟弟的弟还差不多。”宗意一点都不给面子,直接揭穿,完了还要寻找同盟:“姐姐你说是不是?” “阿意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诋毁爸爸?”宗极很委屈。 “我的爸爸诶,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好意思管事实叫诋毁?” “怎么就是事实了呢?”宗极开始摆事实:“你爸我平日里在家喝酒吃肉,数量总是不受限制的吧?哪怕偶尔出去喝多了回来,最多也就道个歉吧?” 宗意点了点头。 得到宗意的肯定,宗极又去问梦心之:“你给爸爸做个证,苏东坡出去喝几杯酒吃几块肉是不是还得写保证书的?” 宗极和宗意同时看向梦心之。 宗极希望在小女儿面前,塑立爸爸的威严。 宗意希望证明自己有一双火眼金睛。 梦心之看了眼急于证明自己的宗极,没忍住笑,附和道:“还真写过!”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宗极瞬间就来劲了:“阿心快给你妹妹直接上翻译,这么关键的时候就先别讲那些文绉绉她听不懂的古文了。” “好的呢,听爸爸的。”梦心之摸了摸宗意的头,浅笑道:“你等姐姐想一下怎么翻译好啊。” 几秒过后: “本人苏东坡,今日在此立誓。” “从今往后,我一顿饭,限量一杯酒外加一块肉。” “再重要的客人来了,也只能放宽到三倍。” “这个是极限了,只能少不能多!” “你们有谁要请我吃饭的,也要记得这就是最高标准了。” 宗意听得目瞪口呆,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梦心之肯定道:“东坡居士还欲盖弥彰地说明了一下,他立下这个誓言的目的,第一是,安分以养福,第二是,宽胃以养气,第三是,省费以养财。不信你去查查看就知道了。” “保证书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查的,问爸爸不就好了吗?” 一个不小心,宗极同志暴露了自己经验丰富的事实。 【东坡居士自今日以往,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有召我者,预以此先之,主人不从而过是者,乃止。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 宗意这会儿听故事听得正高兴,便也没有习惯性看破即说破,转而继续提问:“姐姐姐姐姐,他有做到吗?” “你说呢?”梦心之没有直接回答:“一个会为了一口肉,让自己的嘴巴和眼睛争宠半天,说出【彼何厚,我何薄】这样的话的人,能控制自己对肉的渴望吗?” “应该是做不到。”宗意想了想,认真地补充道:“就像爸爸说他再也不偷偷地给我们做宵夜一样。” “意宝宝。”宗极把宗意的两只手都拉了起来,屈腿到了和宗意同样的高度,委屈质疑:“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爸爸给你和姐姐做宵夜,还做错了是吧?” 宗意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顺势捧起了宗极的脸颊,关爱有加道:“爸宝宝,你敢说,你哪次不是打着给我和姐姐做宵夜的旗号,自己吃的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多。” “嗨!我说……”宗极站直了身体,终是没有说下去,他看了一眼梦心之。 那道眼神很特别。 带了10%的可怜兮兮,和80%的寻求帮助。 最后剩下的那10%最为复杂。 像是在说,【我是你爹,还不快来帮我。】 又像是在说,【那是你妹,还不快管管。】 不管成分是怎么样的,梦心之对爸爸的请求,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小意想不想和姐姐比比谁知道苏东坡爱吃的东西更多?”在吸引宗意注意力这方面,梦心之绝对是专家水准。 “比就比。”宗意摩拳擦掌道:“我先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他爱吃荔枝。” “【泥芹有宿根,一寸嗟独在。雪芽何时动,春鸠行可脍】,他爱吃芹菜烩斑鸠。”梦心之接话。 才第一轮,宗意发现自己就已经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了。 这个世界,如果有她答不上来的吃货题,那绝对是题目本身出了问题:“不可以这样的姐姐,我说的是东坡居士爱吃的水果,你不能跨品类,你要跨品类,你就得认输。” 梦心之不假思索道:“【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他爱吃橘子,不仅爱吃,吃完还要加上一句【吴姬三日手犹香】。” “什么意思?”宗意自动开启求知若渴模式。 “意思是,吴地的美女吃个橘子,手上能够留香三日不止。” “我的妈呀,这什么美女呀?这是邋遢女王吧?她都不洗手的吗?一个人得邋遢成什么样,才能在她手上闻到三天前吃了什么?我的妈呀,这得有多可怕!姐姐快给我讲点别的洗洗脑。” 宗意非常顺利地把皮球踢给了梦心之。 如果不需要记住诗词的出处,她至少还能说出,苏东坡被贬到黄州,就喜欢吃鱼和竹笋,被贬到海南就吃烤生蚝。 可偏偏又是她自己,开口就是【日啖荔枝三百颗】,导致了严重的古典意义上的“词”穷。 穷可以。 承认,绝不可能。 宗意坚信,她是需要洗脑,才让姐姐接着说。 绝对不是知识储备有限,一句都对不出来。 对的,就是这样。 梦心之很配合地给了一个特别简单的提示:“东坡居士还喜欢鸭子、芦笋、河豚。” 宗极在这个时候接话:“这个爸爸知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爸爸!我这就去告诉妈妈,你又偷偷做了一大锅的东坡肉!” 宗意气极了,难得有个展现她知识储备的机会,竟然就这么被爸爸给抢了先。 说完,宗意转身就走。 宗极赶紧把小女儿来住,再一次,用10%+80%+10%的眼神向大女儿求救。 “小意,姐姐和你说,光做吃货没意思,你如果喜欢吃,你得像东坡居士那样,做个美食家。姐姐建议你去背一下中国美食第一赋。” “中国美食第一赋?还有这种赋?” “有的。” “也是苏东坡的?” “对的。” “叫什么?” “《老饕赋》。任何一个吃货,只要背了这首赋,就能得到千古食神的加持,从吃货升级成为美食家。” “有这么夸张?” “当然有了,这是苏东坡一路被贬穷到实在没东西吃的时候,融合毕生美食之功力,写就的一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食之歌。” “真有这么夸张吗?姐姐先给我举个例子,我再考虑又不要背。” “行,要例子是吧?姐姐想一想。” 梦心之开始节选: “这首赋里面说,懂得吃肉的人,只能吃小猪颈后面的那一小撮——【尝项上之一脔】。” “懂得吃螃蟹的人,就会选霜冻前的最肥美的螃蟹的两只大钳子里面的大块肉——【嚼霜前之两螯】。” “蛤蜊要在半熟不熟地时候,就着酒吃——【蛤半熟而含酒】。” “螃蟹也一样是要半生不熟才最好吃,并且必须要和酒糟一起蒸——【蟹微生而带糟】。” “最好的做法、最好的吃法、最好的部位,统统囊括其中。” 梦心之问:“知道美食家和吃货的区别了吧?” “知道了,我的姐姐诶,我等会回车上就去背!” “那不行,你在车上背,万一把妈妈吵醒了,我可就点儿背了。”梦心之谁也不怕,就怕亲妈。 wap. /131/131542/30703933.html 第二十三章 我相信您 聂广义跟着宣适回到了老屋。 说来也是无奈。 这明明是他爷爷的家。 他却需要跟着往日里还有些社恐的宣适一起回来。 时至今日,长桥村的一切,早就已经给不了他归属感。 他曾经很喜欢这里。 有过很多欢乐的暑假时光。 在溪涧里摸鱼。 在长椅上纳凉。 不用做作业,不用练钢琴。 每一天都好长。 可以从日出晚到日暮。 每一天都好短。 睁开眼睛,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就到了闭眼的时间。 时光是拿来蹉跎的。 岁月是拿来浪费的。 这种体验,对于年少时的聂广义来说,是很新奇的。 他固然,从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过人的天分。 不管学什么,都比别人要快一点。 可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难免会向往无忧无虑,肆意玩耍的时光。 …… 对于邱家人来说。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不休的。 两位老人的相继离世,所有人都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一大群人聚在一起。 哀乐队的演奏,一刻都没有停歇。 女人们三五成群,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男人们聚在一起,或是打麻将,或是打牌。 与其说是奔丧,不如说像赶回家来过年。 这就是喜丧吗? 为什么这么难以让人接受? 这一屋子人的悲伤加起来,还没有一个在万安桥废墟默默流泪的人多。 喜丧就不是生离死别吗? 喜丧就不是永远都见不到面吗? 聂广义最受不了有人在葬礼上无动于衷。 免不了会想起妈妈去世时的场景。 已经离了婚的聂教授在那里名无表情地操持。 算不上冷冷清清,却绝对凄凄惨惨戚戚。 只有他一个人,哭得像个神经病。 时至今日,聂广义更加确定一件事情——聂天勤这个人没有感情的。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里面的那一帮人,哪怕在没有反应,至少也还聚集在一起。 聂天勤却一个人跑到不被哀乐打扰的地方打电话: “桥体已经坍塌了。” “对,是这样。” “骨架?” “骨架也保不住,接下来这几天基本都会坍塌。” “修复的可能……” “没有修复的可能,只有重建这个选项。” “我不确定有没有人能够重建。” “对,一直都没有找到,可以继承这项非遗技艺的人。” “是有几个学徒,都是比较有经验的木工,但都还没有掌握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的精髓。” “行,我尽快搞清楚原因,出一套方案。” “是,我是有做过一个万安桥的模型。” “模型和实实在在把桥建起来不是一个概念……” 聂广义的手上,拿着一个不锈钢质地的盘子。 是宣适拿来装炸五香的。 他在聂教授的背后听了一会儿。 越听越安静,像是连气息都隐去了。 聂广义手上的不锈钢盘子,在聂天勤说自己【是有做过一个万安桥的模型】的那一秒,化身飞盘,直接掠过聂天勤的头顶,飞到了不知道哪家人的院墙。 而后,随着“哐当”一声巨响,落在了离聂天勤只有不到半米的脚边。 聂天勤吓了一跳,赶紧挂了电话,转头查看是哪家的熊孩子。 很快就发现是他自己家的。 “干什么呢,大头。”聂天勤习惯性地喊了一句。 用的是十几二十年前教育聂广义的语气。 喊的是当时经常用的小名。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聂天勤有些后悔。 他和聂广义的关系,早就不是十几二十年前的父慈子孝。 当着聂广义带来的朋友的面,叫他“大头”,有肯定会让事情雪上加霜。 聂广义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头大。 即便是回去翻照片,顶多也就一岁之前,比例稍微有点失衡。 幼儿园的时候,聂天勤骗他说,大头是聪明的意思。 聂广义信以为真。 到了小学,自己到处和别人说,小名叫大头。 从小学二年级开始,一直被同学调侃到毕业。 聂广义刚上初中的时候,就非常反感有人知道他的小名了。 三令五申,绝对不可以在任何公开场合,用这么不合实际的称谓。 从那以后,只能他喊别人大头,谁叫他大头,他就和谁急,聂天勤是唯一的例外。 一直到高考之前,聂广义和聂天勤的父子关系,都还算是相当不错的。 至少比和妈妈的关系,要好上十倍不止。 妈妈在教育这件事情上,一直都很强势。 如果是妈妈强行要改他的志愿,聂广义说不定还能稍微理解一下。 聂广义做梦都想不到,从小到大,什么事都站在他这边,和他像朋友一样相处的爸爸,会做出强行改他志愿这样的事情。 就那么短短的几天时间。 他失去了清华建筑。 失去了妈妈。 爸爸的形象,也在同一时间彻底崩塌。 有思及此,聂广义整个人都散发着像北极圈一样的寒冷气场。 “广义,爸爸没有要当着你朋友的面叫你小名的意思,刚刚就一个不留神,想起你……” “聂教授,你没必要装出一副时时缅怀过去的架势。我也不需要你的解释。”聂广义向来口是心非。 “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对,你说的话,都不是你的意思。就好比你刚刚说自己做过一个万安桥的模型。” “广义,爸爸确实有做过。” “哦?聂教授什么时候做的?” “我……” “说不上来吧?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啊,是不是你儿子为了暑假能来长桥村长住,答应了要做个万安桥的模型送给你当生日礼物的那个时候?” “不是那个时候。”聂天勤出声否认。 “不是吗?”稍作停顿,聂广义开启了连环发问模式:“我想起来了,暑假结束的时候,你儿子的模型才完成了99%是不是?聂教授最后做旧,是不是还花了十天半个月的?” “我没有……” “您没有什么呀,聂教授?”聂广义换了个尊称,语气却变得更加冰冷:“您没有从您儿子那里,收到过一个模型当生日礼物,对吗?您儿子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耐心,亲手给您做一个生日礼物,对吗?” “我没有……” “怎么又是这一句?你到底没有什么呀?是没有收到生日礼物,还是没有把做过旧?” 聂天勤没有出声回答这个问题。 “看吧,您自己也答不上来吧?”聂广义收敛起了语气里的讥讽,平静却更具杀伤力地做了个结论:“聂教授的记性真好,把做旧的时间也算进去的话,确实不是您生日的那个时候。” “爸爸可以拿万安桥发誓,绝对没有把你做的模型,当成是自己的。” 聂广义听完,直接开始鼓掌:“精彩啊!万安桥都被你的誓言给发坍塌了。” “广义,你要相信爸爸不是这样的人。” “好的,聂教授,我相信您。”聂广义说:“只要您能给我一个证据。请您拿出两座万安桥模型。这么多年了过去了,哪怕您再做一个,也行。” wap. /131/131542/30703934.html 第二十四章 少年之殇 聂广义和聂教授之间的矛盾,早就已经是不可调和的。 这么多年,在意大利,聂广义并非没有想过原谅聂教授,但他始终找不到理由。 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又能够告慰妈妈在天之灵的理由。 聂教授也会否认,说自己没有。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生来就是要让人嫉妒的。 只要他们感兴趣,不管学什么,都像是轻而易举的。 这些人,被称为天才。 有些天才,是专注于某一个方面的。 比如数学天才、语言天才、绘画天才…… 这其中还有很少一部分人,是全科天才。 比如,达·芬奇。 再比如,宋徽宗。 不考虑政治败绩的话,千古艺帝,绝对算得上全科天才中的佼佼者之一。 绘画上,人物、山水、花鸟都做到了前无古人。 书法上,他的瘦金体,一直到今天都后无来者。 他精通音律。 他热衷考古。 他单单凭借茶艺就可以入圣。 诗词、蹴鞠、陶艺…… 古人爱玩的,他无一不精。 用宋代著名画论家邓椿的话来说,宋徽宗是“天纵将圣,艺极于神”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才建筑师聂广义,也是更接近全科天才的存在。 在学校里,每一门功课都优秀就不说了。 哪怕是暑假学木工,都比那些跟着邱爷爷做了十几年木匠的徒弟,要快上不知凡几。 万安桥申遗,是和另外21座同在闽浙交界的木拱廊桥一起打包的。 聂广义第一次去长桥村过暑假,就跟着邱爷爷到处去看木拱桥,看完了就回来做模型。 那时候还没有申遗这个说法。 更没有确定下来哪些桥要打包申遗。 聂广义就凭借着个人兴趣,选了22座桥,说要做模型。 他利用一个又一个的暑假,把一个又一个模型给建了出来。 在着手做万安桥的模型之前,聂广义已经相继完成了另外的21个。 万安桥离得最近,意义也和其他的桥梁不一样。 其他的模型可以随便做,稚嫩一点、粗糙一点,不完美一点,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唯独万安桥,聂广义要等自己的技术成熟了以后才开始。 即便是天才,也还是需要时间去积累经验的。 即便是缩小的模型,做不好也是会坍塌的,甚至更容易。 从七岁到十七岁,聂广义每个暑假都在做编木拱桥模型。 哪怕一开始需要邱爷爷和徒弟们的帮助。 哪怕中间有些不完美需要重做。 却是一次都没有半途而废过。 对于聂广义来说,先前的21座模型,都是技术储备的过程。 具有特殊意义的万安桥,才是他真正看重,并且不容有失的。 他要做一个最好的模型,送给最好的爸爸。 聂广义选择在高考结束之后,成绩出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静下心来,专门做万安桥的模型。 算是对自己这么多年“暑假实践”的总结。 更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亲手给聂教授做生日礼物。 一直到这个时候,广义大少的人生,都还算是顺风顺水的。 …… “广义。” 眼看着聂广义和聂教授的谈话陷入僵局。 宣适选择出声缓和。 他从后面轻轻拍了拍聂广义的肩膀。 和聂广义每次拍他的架势。 一天天上,一个地下。 聂广义转过头。 他的眼睛有点红。 许是愤怒。 也可能是刚刚在桥底下哭红的血丝还没有消散。 “你刚是不是没吃饱?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宣适从来都不曾远过庖厨,却一点都不影响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谦谦君子,暗藏极高的武力值。 因为这一句话,聂广义外放的极寒气场,瞬间就收敛了很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聂教授的问题,如果是吵一架就能解决的,那早就不知道解决到哪个国家去了。 “有!” 聂广义侧仰着头,傲娇地像一只天鹅。 用这样的方式,避开宣适的视线。 也真的是见了鬼了,他的泪腺开关,是不是有点锈坏掉了。 为什么动不动就想出来找存在感。 “有就好,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宣适只要一开口,从语气,到声音,都能让听的人莫名地感觉到安心。 这或许就是世外高人的气场吧。 “都给我做?”聂广义又变回了那个,除了美食,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吃货。 “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天才建筑师的眼睛都亮了:“我要吃《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 “这个……”宣适耸肩无奈道:“难度好像有点高。” “是你自己说的,什么都给我做的。”聂广义带点幽怨地说:“做兄弟的,难道也开始和女人一样善变了吗?” 聂广义说着话,就推着宣适往前走。 宣适任由聂广义推着,转头给聂天勤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聂教授对宣适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转头。 “广义哥哥,今天是受了哪位姑娘的气?” 知道聂广义心情不好,宣适没话找话有意要多和他聊一聊。 “你还别说。”聂广义两手一拍:“还真就是那位姑娘。” “姑娘怎么了?” “好端端的和我说什么,梦见推着王希孟去看别人参加宣和画院的招考,你说气人不气人?” “应该没有比姑娘梦到《极光之意》更能让你生气的事情吧?” “那可不。”聂广义脱口而出,又觉得有哪里不对:“怎么着?人生中第二生气,难道就不是气吗?” “是是是,肯定是。”宣适顺着聂广义的话。 把毛给顺好了,才接着说:“姑娘的梦境那么真实,要是我的话,我肯定想知道宣和画院的招考都考些什么题。” “你以为我没有好奇吗?你猜人姑娘说什么?” “说什么?” “没。梦。到。” “那姑娘梦到了什么?” “不是都和你说了吗?”聂广义用惯常的不耐烦语气回应。 宣适想了想,疑惑道:“没有吧?” “【梦到推着王希孟去看别人参加宣和画院的招考】,这就是全部的内容了啊。” “为什么是推着?”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因为王希孟坐轮椅,你没听错,那个时代就有了。” “王希孟为什么要坐轮椅呢?” “这种问题还用问吗?”聂广义投给宣适一个天才的鄙视。 “为什么不用问?” “那肯定是因为王希孟身体不好行动不便啊。” “姑娘梦到的?”宣适想了想,疑惑道:“史书上应该没有这样的记载吧?” “这种事情,需要梦吗?史书上没有记载,你就不会旁征博引、旁敲侧击、见微知著吗?” “广义哥哥,你的古典过敏症呢?” “我今天改对姑娘过敏了。” “那行,我今天就听听广义哥哥是怎么旁征博引,见微知著的。”宣适说:“少年希孟,仿若天纵奇才,留下一幅千古名画就查无此人,他的身世,在我看来,怎么也算是一个千古谜团了。” “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我今天晚上不是一直在叫你广义哥哥吗?” “哥哥和广义哥哥,能是一码事吗?丝袜和丝袜奶茶,能是一回事吗?” “你小我一天不是事实吗?”宣适难得抗争了一下。 “你是要事实还是要史实?” “哥哥。我要史实。” “好嘞,那你听哥哥给你分析哈。通过蔡京写在《千里江山图》上面的题跋,我们就可以推测王希孟有病。” 身为文科生里的佼佼者。 古典艺术的资深研究人士。 宣适很快背出了题跋上的77个字。 “哪里说王希孟有病了?”宣适背完之后问。 “没说啊。”聂广义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哥哥刚刚不是都和你说了,是推测,通过题跋推测懂吗。” “行。”宣适对聂广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说,好说。”聂广义虚空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 “你知道,天才总是惺惺相惜。” “哥哥我读的历史肯定没有你们文科生多,但要论对同为天才的宋徽宗之了解,尔等多半不如哥哥我。” “邓椿在《画继》的卷十,写过宋徽宗去龙德宫看画院待诏们画的壁画,左看右看,没有一个满意的。” “独独有一个例外。” “原文是这么说的,「上来无事,一无所有称,独顾壸中殿前柱廊拱眼斜枝月季花,问画者为谁?实少年新进。上喜,赐绯,褒锡甚宠。」” “赐绯的意思你知道吧?”某位哥哥开始寻求互动。 “知道的,赐给绯色的官服。”宣适回答。 “知道就好办了,这个颜色的官服,在宋代,怎么都应该有个四五品了吧?” “对。”宣适没有异议:“但这个和王希孟是不是有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聂广义继续解释:“首先,我们可以根据这个历史有明确记载的细节,见微知著,确定宋徽宗是那种一高兴,就能给少年赐官的皇帝。其次,在你刚刚背过的那个蔡京写给《千里江山图》的题跋里,是不是有记录宋徽宗对这幅图的极尽赞美?” “确实有,「上嘉之」。” “何止呢?”聂广义继续分析:“还有手把手的教学「亲授其法」,对吧?” “是。” “那么好了,画月季的少年能被赐绯,画出江山第一图的王希孟为什么没有呢?”聂广义引导发问。 “你不是想告诉我这是因为王希孟有病吧?”宣适弟弟难得义正辞严地反抗广义大少的威严,说道:“这也太牵强了!” “不,这一点都不牵强,我有正史为证。”聂广义说:“《宋史·职官志》有非常明确的记载「老、病者不任官职」,这是宋朝的铁律,不赐予罹患重病的人职位。” “是这样吗?”宣适不是很确定。 “不信的话,你可以吧宋朝历代的官员排查一遍,看看是不是事实。别说是没有官职的,就算是中了进士,候任的时候出了一点什么事情,在宋代们也是必须辞归故里的。工伤什么的,不存在!” 聂广义的话,让宣适陷入了沉思。 良久,宣适才想起来一件事:“王希孟在画学学习的时候,有个同学叫王道亨。这个同学画了一幅画,把【蝴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这句唐诗演绎得淋漓尽致,宋徽宗一高兴,也给他赐了一个小官——「徽宗奇之,擢为画学录」。” “是吧?听哥哥的准没错吧?”聂广义一扫先前的阴霾,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嘚瑟:“你要是还不信的话,等你有时间了,就去问问那个梦里什么都有的姑娘,看看说的和哥哥我是不是一样。” “我去问?”宣适一脸诧异地指着自己。反问道:“为什么你自己不去问?” “你觉得,哥哥还会回到上钓咖啡那种让天才建筑师去了就想要上吊的地方吗?” “哪有这么严重?” “当然有啊!你哥哥我长这么大,只有天天被抄袭,几时有过抄袭别人?” “你不是本来也没看过吗?”宣适反过来帮聂广义解释。 “说出来谁信啊?” “谁不信?”宣适反问道:“人姑娘自己都信!” “唉,这到也是。说起来那姑娘也不是一无是处。” 聂广义想了想,摊开自己的右手,用左手一个一个按下右手的手指开始计数。 “也就气质好了一点。”摁小拇指。 “长得有韵味了一点。”摁无名指。 “声音好听了一点。”摁中指。 “懂得欣赏了一点。”摁食指。 “……” 然后,聂广义就卡住了。 不是没有别的“一点”了,而是再摁下去,连大拇指都要拿出来计数了。 一个姑娘家家的,哪来这么多优点? 聂广义停止列举,直接跨越到总结陈词:“我过两天就回意大利了,这姑娘,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你不去问难道还我去?” 聂广义是真心不想再见到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那个时不时就阴阳怪气地和她说话的宗意。 无论在任何时候,现在还是以后,聂广义都不可能承认,他是因为在桥底下哭被梦心之和宗意撞见,才会尴尬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 【本章说过段时间还是能显示出来的。而且,作家助手的后台也是能看到的,只是没办法回复。所以,你们快来单方面和飘飘聊天吧~】 wap. /131/131542/30703935.html 第二十五章 南宋美食 “你确定要吃《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宣适问聂广义。 “对!”聂广义向来中气十足,这会儿更是斩钉截铁。 “可是,画是没有气味的,《清明上河图》里面的也没有哪个地方,是具体画出了菜色的。” “一个都没有吗?”聂广义自己也开始回忆。 都说《清明上河图》里面,最多的就是美食。 一幅画卷里面,有多达45家餐饮店。 聂广义向往了很多年,却也没听说有哪一家店里的哪一道菜是明明白白画出来的。 “没有。”宣适的笃定,印证了聂广义心里的想法。 宣适接着说:“就连外卖小哥手里端的两个盘子,也看不出来具体装的是什么。” “那怎么整?阿拉以载就想切《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 “那你有问人姑娘,有没有梦到吗?” “那是自然啊!我一听说她推着王希孟,在汴京城看人赶考,就问她,有没有看到餐馆里面卖什么,有没有那种满街飘香的已经失传的小吃。” “然后呢?她怎么说?” “她问我,为什么不觉得在梦里寻找历史的答案不可理喻。” “然后呢?”宣适问。 “然后就跑题了,到最后也没问出来《清明上河图》里面有什么美食。” 宣适想了想:“我个人感觉,《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美食,应该入不了你的眼。” “为什么?” “因为我们广义大少无辣不欢,但是《清明上河图》的那个时代,离辣椒传入我们的生活,还有好几百年。” “宋代不是就有麻辣火锅?” “是有,拨霞供,涮羊肉、涮兔肉,但是宋代人说的麻辣,是姜、芥菜、胡椒、葱、蒜这些调味品,组合出来的味道,和现代意义上的麻辣火锅不是一个概念。” “是这样吗?”聂广义这会儿还饿着,“不是一个概念,我现在也只想吃宋朝的美食。” “宋朝的吃食就行,对吗?” “对!” “那这样的话,我给你弄个保证原汁原味的南宋美食,怎么样?” “保证原汁原味?” “对。” “南宋的?” “对。北宋的我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菜是这边原料齐备的。” “绝不忽悠?” 宣适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是不是打算随便弄点什么忽悠我?你先告诉我叫什么。” 宣适的厨艺很好,却也不是完全没给他做过黑暗料理。 聂广义多少还是有点警惕心理。 “你先前不是问人姑娘,有没有满街飘香的小吃吗?我准备给你做的,就是这样的一道小吃,用我们温州话翻译过来,就叫【油炸桧】。” “为什么是温州话?” “因为温州话是最古典的方言,有很多诗词,我们现在用普通话念已经不押韵了,用温州话就还可以。” “你举个例子。” “例如啊,那我说一首和吃有关的诗,【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首诗怎么了?” “这首诗,你们老师当年教的时候,没有问你为什么【绣成堆】的堆字,和【次第开】的开、【荔枝来】的来是不押韵的吗?” “诶!”聂广义的眼睛都亮了,“还真是。那你说的油炸 第二十六章 想不够多 邱爷爷和邱奶奶的葬礼一结束,聂广义就回意大利去了。 宣适的房车生活,即将正式拉开序幕。 他上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车子的每个角落都给翻一遍。 “阿适,这车子就这么大,你翻箱倒柜的在找什么?” “找齐备啊。” “什么齐备?” 宣适化身复读机:“【从里面东西的齐备程度来看,我感觉那台房车应该是事先为你准备的】,我想看看小意的姐姐说的都有啥。” “你为什么一会儿说业主的大女儿,一会儿说小意的姐姐,你就和我一样直接叫大心不好吗?” “据说这样会让女朋友会吃醋。” “为什么啊?” “据说是叫得太亲密了。” “又是据说,据谁说?” “这个……我一时也忘了。” “我什么时候吃过醋?” “这个……我一时也没想起来。” “你这吞吞吐吐的,老实交代,你到底几个意思?” “这个……因为那个女生太漂亮了。” “哈哈,叫【据说】的,该不会广义大少吧?”程诺有些不解:“你第一次见到大心惊为天人的那个时候,我不就说了吗,我就喜欢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嗯,可是,广义也说了,女人都口是心非。” “他说的女人里面,肯定不包括我。”程诺莞尔道:“大心长得那么漂亮,你见了她如果无动于衷,还说就我最漂亮一类的话,那才叫假。” “那我还就一假到底了!阿诺在我心里,肯定是比任何人都漂亮。不!是比任何女人加在一起都漂亮。” “你想的倒是美。”程诺眉欢眼笑,“你想要多少个加在一起?” “嗯,我想的就是阿诺全身的美,加在一起。”宣适说完,又开始翻箱倒柜。 “你怎么还在找啊?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吗?除了冰箱和微波炉是藏在柜子里面的,其他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啊。” “不可能,如果只有这些,大心不会特意提醒我的。” 宣适从善如流,换了一个称呼。 他自己其实也觉得有点别扭。 又不好像聂广义一样,开口闭口叫人家姑娘。 “是吗?”程诺都被带疑惑了:“那我再想想。” “嗯,女朋友赶紧帮我一起想。”宣适边说边找。 “是不是我在冰箱的隔层,冻了两块品质特别好的牛肉?” “牛肉?”宣适没办法接受这个答案。 “对啊。我估摸着大心小意他们应该没有动过,你想吃牛排吗?” “我当然不想啊。”宣适摆明了不信,“你在车上,就放了这么些日常的东西?” “不然呢?”程诺终于发现他和宣适的对话,压根就不再同一个位面:“你觉得房车上还应该有什么?” “我……”宣适卡壳,如果他想就有的话,那他选cosy兔女郎,猫女郎…… 但他只敢想,不敢说。 “我觉得……怎么都应该有个欢迎男朋友回国一类的横幅吧。”宣适挑了一个可以说得出口的。 程诺诧异了,开口问道:“给你和广义大少准备的房车,为什么要放这样的横幅?” “给我和广义准备的?”宣适有点崩溃。 先是他的行李箱想多了。 现在连他自己都想多了。 “对啊。” “你给我俩准备房车要干嘛?我俩可是清清白白的,他一点到晚的喊我去变性这种鬼话,你不会真的相信吧?” “啊?”程诺一脸震惊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啊?” “是你为什么要给我和刚一准备房车?!”宣适难得地激动了一回。 “你在意大利这么些年,承蒙广义大少的照顾,大少精致惯了,我怕随随便便的地方他不愿意待,就弄来一台房车,以备不时之需。” “承蒙广义的照顾?你确定是他照顾我不是我照顾他?” “生活上你照顾他,心灵上他照顾你。”程诺冁然道:“你们两个,本来也不分彼此。” “女朋友,你说话可要负责任的。我和你都还没有不分彼此,和他哪来的不分彼此?” “男朋友,你这一套一套的,说的都是什么啊?” “女朋友,我就问你,我和广义住房车,那你住哪里?” “我去橙子家里住呀,她家离这儿就十几公里,或者我去大心的房间蹭住也可以啊,我哪儿不能住?” “不是!我是回国来找你,又不是和广义出来玩!”宣适有点激动的回应:“广义他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就算家里没有出事,他也只是来看一下极光之意工作室就走的啊。” “走就走嘛,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能不激动吗?” “那抱抱行不行?” “行!” 宣适很想有进一步的行动,鉴于最近一次又一次的想多,他告诫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悬崖勒马,宣适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极光之意是这家人的名字组合?” “啊?”程诺似是没有想到宣适会忽然转这么大个弯,平复了好几秒才回答:“我说我也才知道你信吗?” “你说我就信。”冷静自制的小适子倒也干脆直接。 “嗯,我男朋友最好了。”程诺说:“我也是试营业那天,才知道大心小意还有个哥哥叫宗光的。从来没见过,也没有听她们提起过。” “你都没见过?” “嗯,说来也奇怪。我和这家人的接触时间和次数都不算多,但就是一见面就特别投缘。” “这样啊。” “阿适,你知道我是怎么决定来这边开一个月咖啡馆的吗?” “怎么决定的?”宣适确实好奇。 “就有一次,我开车过来找橙子玩。” “你自己开车?” “嗯。” “阿诺小姐,你不是路盲吗?你确定你自己开车没问题?我要是知道了,肯定劝你不要自己来。” “嗯嗯嗯。”程诺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不是没有告诉你嘛!” “女朋友,你可太理直气壮了。” “男朋友离了一万公里,可不就是得理直气壮一点吗?”程诺反问:“男朋友要是在,我会自己开车?” “我的错。”宣适说着,就拉起了程诺的手,十指紧扣。 总归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宣适也没有深究,以后都由他来开,就好了。 他现在比较好奇的是程诺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你开车来找橙子,然后呢?”宣适问。 “然后就进入了我这个资深路盲的日常,哪怕开了导航,还是迷了路。最后就来到了这里。” “这里?”宣适指了指房车所在的平台。 “嗯。就到了这个平台,这边当时在整修,铺地下的石板。前面没有路,加上有一堆石板围堵,我这个车技,要掉头都没办法。只能下车把石板搬开。” “那么大块石头,你搬得动?”宣适说着,就开始查看程诺的手。 哪怕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还是担心会留下什么痕迹。 程诺再次把两根的手指合十,说道:“我搬不动啊。所以不就准备打电话搬救兵吗?” “然后呢?”宣适又问。 “然后,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就看到了这栋建在水上的房子,一时好奇,就下来看了看。” 在山沟沟里,出现这样的一栋房子,任谁看了都会好奇。 哪怕是宣适这样的性子。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宣适再次发问。 “紧接着,我就想,我是不是能够找人帮我把车子倒出来?这样就不用麻烦橙子跑一趟。” “你找了宗先生来帮你?” 宣适对宗极的称呼,就比聂广义要灵活很多。 进可攻退可守,完全没有乱辈分的问题。 可惜这种灵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那个该灵活的人,现在已经在飞往意大利的航班上。 “没有。”程诺回答宣适,“我绕着一楼走了一圈,压根就没发现里面有人。” “你那会儿是不是就知道一楼里面可以钓鱼了?” “没有。”程诺再次否认,“那会儿里面都是玩具,还看不太出来。” “这样你就决定来开咖啡馆了?”宣适觉得这不是程诺的作风。 “哪能啊?那时候哪知道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程诺接着回忆:“我不是绕着一楼走吗?走着走着就看到外立面贴了一张告示。” “凭故事入住的告示?” “对头!我男朋友真个聪明!” 宣适并没有被赞美到,直接阐明怀疑:“我感觉你在夸三岁小孩。” “哪能啊?三岁哪里可能长我像男朋友这么威猛这么帅?” “我哪里威猛了?”宣适一本正经道:“我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 “呃……(⊙o⊙)…”程诺选择跳过,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告示上面留了一个qq邮箱,但是没有留电话。” “然后你就发邮件了?”宣适很自然地接话,并不觉得自己先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我当时是着急想知道有没有人能帮我倒车出来。就直接拿邮箱前面的号码加了qq。” “宗先生帮你把车倒了出去?” “没有,我干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橙子从公司那边开车过来带路,顺便帮我把车倒出来。” “嗯,这很阿诺。”宣适丝毫不怀疑。 程诺不是马路杀手,她只是车技字典里面,缺了【倒车】这两个字。 “那个qq一直到两天之后才有人通过。问我是不是想要入驻。我那会儿不好意思,说只是想要找人帮忙倒车,就问有什么入驻条件。” “女朋友,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程诺问。 “咱以后能不能尽量不要用这种有歧义的词。” “比如呢?” “比如入住啊,比如齐备啊,容易惹人误会。” “误会什么啊,我的男朋友?”程诺没有解释【齐备】不是她说的,而是略带戏谑地问。 “就……不止是我啊,我的行李箱也误会了啊……试营业那天……算了不说了……” “我怎么不觉得你的行李箱有误会呢?” “没有吗?” “当然没有啊,就比如今天,要不是你一进来就各种翻箱倒柜,我早就……”程诺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早就什……” 宣适的【么】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程诺给封在了嘴里。 一上来就这么热情的女朋友,可真的是有点出乎宣适的预料。 宣适想好了,回头得去给行李箱道个歉。 哪有什么想多? 明明是想的不够多! 宣适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咚。咚。咚。 “诺姐姐,适哥哥,你们在不在里面?” “……” wap. /131/131542/30703937.html 第二十七章 在想什么 上钓咖啡,一天只接待二十四位客人。 30天,720个席位,刚放出来就直接秒光。 能够真正来到极光之意品尝程诺咖啡的,没有哪一个不是提前一个月就预约,并且一个人只能预约一次的。 独独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每天能都在。 硬生生地把自己弄成了上钓咖啡每天的第二十五个固定客人。 她姓宗名意。 是绝对的咖啡新人。 她才五年级,在上钓咖啡开业之前,压根就没有喝过咖啡。 这个新人进步很快,并且逐渐朝着主人的方向努力。 咦? 为什么还要努力? 她原本不就是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主人吗? 这可是她的游乐场诶! 一想到这儿,宗意就开始有了底气。 从想明白的那一刻起,她就不仅仅只是客人了,她是极光之意咖啡馆的——店长! 等所有的客人都走了之后,意店长每天还要巡店一遍,才会上楼睡觉。 程诺也乐得让宗意做这些事情。 尤其是今天。 宣适送完聂广义回来…… 男朋友终于是她一个人的了…… 必须把早就应该做的事情好好做一做了。 哪曾想,意店长今天竟然还多了一个找咖啡师的步骤。 宗意来的很不是时候。 幸好还没有最不是时候。 程诺悬崖勒马,跑去给宗意开门。 “怎么了?小意。” “请叫我意店长。” “怎么了,意店长?” “是这样的,诺姐姐,适哥哥今天不是来了吗?我看你朋友也没有开车来接你,那你要不要晚上和我一起睡?” “……” 要怎么和一个十一岁的姑娘解释,今天这个样的时候,不是朋友没有开车来接,而是不能让朋友开车来接。 小学五年级,应该已经有点懂事了吧? 现在学校不是早早地就开始各种教育吗? 不是还有说现如今小学五年级的女生,已经有很多看腻了言情开始看耽美的了吗? 宗意怎么好像完全没有这样的概念? “小意,姐姐的朋友等会儿晚点会来接姐姐的,你先上去睡觉吧。” 程诺想了想,找了一个自认为最为合适的说法。 “晚点会来接吗?”宗意高兴地拉着程诺的手,直接把她从车上拉了下来,“你朋友来晚了的话,诺姐姐就刚好有时间给我讲故事了。” “小意,你不是喜欢诺姐姐和适哥哥的故事,才让姐姐第一个入驻极光之意工作室的吗?现在适哥哥来了,姐姐肯定是要陪着适哥哥的,你说是不是?” 【最为合适的说法】行不通,程诺只好实话实说。 以前在两个不同的国家就算了。中间的一万公里,是她和阿适之间的鸿沟。 回来都还没有好好聊个天,就匆匆赶去聂广义的爷爷家里。 说实话,知道宣适就在几个小时的车程却不能见面的感受,比他远在国外的时候,要糟糕多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才有独处的时间,程诺自然是倍感珍惜的。 “诺姐姐。”宗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和已经被她拽下车的程诺说话。 程诺以前觉得宗意叫她的声音很甜。 这会儿直接满头黑线。 该不会是她误会了小姑娘,其实小姑娘故意喊她下车,是要给她一些杜绝下一代的用品。 程诺一想到这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弄亮房车停在这儿,绝对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 关键宗意还那么小。 如果是大心来这么一趟,她倒是最多也就稍微不好意思一下。 程诺想到这儿,赶紧摇了摇头。 大心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才能避免和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谈论这么尴尬的问题。 接受也不过,直接拒绝说已经有了,那更不对。 程诺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宗意又开口了:“我悄悄问你一下啊,诺姐姐。” 果然啊! “你别问,我有了!”为了避免更更进一步的尴尬,程诺直接抢答。 “啊?”宗意震惊了,瞪着漫画款的大眼睛问:“诺姐姐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然后又怕适哥哥先知道,你们既然有消息了,那我就上去睡觉了。” “……” 小姑娘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你不知道】、【又怕适哥哥先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事情? 把【有了】误会成她怀孕了? 那也说不通啊。 小姑娘走了几步,又咚咚咚跑回来,在已经愣住了的程诺耳边轻声问:“诺姐姐,义叔叔应该没事吧?” ??!! 程诺的眼前,飘过一堆符号:“小意,你刚刚来找姐姐,到底是准备要说什么啊?” “诺姐姐不是已经有消息了吗?” “不,我没有。”程诺坚决到:“小意,姐姐刚刚可能听错了。” “可是,我都还没有说……” “那小意你现在告诉诺姐姐。”程诺把耳朵凑过去,示意宗意悄悄告诉她。 “义叔叔的爷爷奶奶家,是不是离温州很近?” “对。” “那义叔叔是不是从温州直飞的罗马?” “对。” “那你知道那个飞机因为发动机故障在迫降吗?” “什么?!”程诺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小意,你哪里听说的?” “不是听说的啊,就我刚刚巡完店,看到手机里弹出来的突发新闻啊。”宗意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程诺。 程诺刚看完新闻标题,就直接对着房车里面喊:“阿适你快出来!” “怎么了?”宣适直接用跑的。 “你看看这个新闻,广义大少是不是在这班飞机上?”程诺把手机递给了宣适。 “飞机都起飞这么多个小时了,怎么会这个时候在上海迫降?”宣适差点没拿稳手机。 稳定情绪,点开新闻,认真看了一眼:“这里写的是备降浦东机场。是一开始双发失效,以为要迫降,后来有一个发动机重启了。” 宣适很快就回归到了惯常的冷静:“四个小时前起飞,这个时候备降的话,应该是飞了两个小时又飞回来。飞机只有一个发动机也是没有问题的。” “那这样就没事,不用管吗?”程诺有些不确定。 宣适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得去一趟浦东机场。” “这么晚了,你要去的话只能开车去了。你刚开了那么久的长途过来。阿适……” 宣适以为程诺要劝,刚要开口说自己没问题,就听程诺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我虽然方向感不行,陪你说话,还是可以的。” 宗意一溜烟地跑了。 边跑边回头:“诺姐姐、适哥哥,你们稍等一下,我去看看我爸爸是不是醒着,我爸爸的车技最好了!” 宗极和聂广义,最多也就是一面之缘。 程诺不好意思,让宗极连夜开车去上海找个不太相关的人。 “你把房车借给我们的时候,我也没和你客气。你这会儿也就别和我客气了。”宗极直接上了驾驶位,又把宣适安排在副驾驶,才对程诺说:“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开店吗?” “我可以挨个打电话,和他们说一下,我回头再多开一天就好了,反正在车上也有时间。”程诺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法。 “那么早之前就约好的,怎么好临时变卦?这对极光之意工作室的信誉也不好。”宗极不容置疑道:“听我的,你留下,我保管把你男朋友全须全尾地给带回来。” 宣适和程诺又双叒叕才刚见面就被分开了。 …… 因为发生备降,航空公司再调国际大客机执飞,需要再等六个小时。 聂广义和飞机上的一部分人,几经折腾之后,选择了退票。 聂广义倒是没想过,一出机场,就能见到宣适。 虽是意外,却也没有那么意外。 兄弟嘛,做到什么程度都是应该的。 宣适和聂广义拥抱了一下。 难得非常大力气地拍了拍聂广义的背。 现在这样的时刻,就是要有点力度,才会有足够的真实感和存在感。 “小镊子,有没有被吓到?”宣适问的直接。 “小适子,被吓到的人是你吧?不就飞机发送机双发失效,瞬间掉下来几千米,行李架上的行李滑落,氧气面罩自动脱落吗?多大点事儿啊?能吓到你广义哥哥?” “嗯,广义大少怎么可能被吓到!” “那可不。”聂广义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没两分钟就有个发动机重启成功了。” 宣适自然知道,当时的情况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身在飞机上,完全没有任何自救的可能。 “那那两分钟,你都在想什么啊?” wap. /131/131542/30703938.html 第二十八章 失物招领(感谢012号盟主@云水莫负) “什你个大头么。” 聂广义没有直接回答。 他觉得自己有点眼花。 刚刚抬头的那一个瞬间,他仿佛在机场的出口,看到了聂教授。 这一定是幻觉吧? 聂教授压根就不知道他今天原本要回意大利,更不可能知道他买的什么航班。 返航备降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空难,不会有满世界的新闻。 聂教授那种潜心学术的人,又怎么可能关注得到? 更为重要的是,德高望重聂教授这会儿人应该还在长桥村,带着他的博士生、硕士生,还有邱爷爷留下的徒弟,研究怎么挽救被烧毁的万安桥。 比起他这个儿子,万安桥对于聂教授来说,显然要重要的多。 那一座在聂天勤出生当天被冲垮过一次,导致他被冠上不祥标签的的桥,一直都被聂天勤视若珍宝。 那一个把他遗弃了的家,从来都有让聂天勤付出一切魔力。 哪怕刚刚经历过生死,聂广义还是非常确定,他没办法理解,一个可以为了万安桥打包申遗,直接改掉儿子志愿的人。 一念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得有多大的决心,多绝的情。 聂广义不是闲人。 这位天才建筑师,他在意大利,拥有两家建筑师事务所。 经常都忙得没日没夜。 他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国。 除了因为已经有半年没有给自己放过假了,还因为他对“假冒伪劣”的极光之意,实在是太过好奇。 按照聂广义最初的计划。 看过了“假冒伪劣”,再待一天,把自己心心念念了很久想吃的东西都吃一遍,就直接回去处理事务所的事情。 因为邱爷爷和邱奶奶的相继离世,他足足多待了一个星期。 走的时候,聂广义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和聂教授打个招呼。 只可惜,聂教授一头扎进了万安桥的坍塌现场。 就仿佛携手离去的这对老人,不是他的亲爹和亲妈。 聂教授没有心。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离去,都不可能让他歇斯底里。 妈妈去世的时候,聂教授也是这副模样。 哪怕已经离了婚。 可那才几天呢? 结婚整整二十年呢。 正常人都不可能这么无动于衷吧? 聂教授,是最典型的,把自己的学术研究,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那种“德高望重”。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聂教授是不是每天都心安理得。 聂广义摇了摇头,心下确认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万安桥一天不修好,聂天勤就不太可能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那个匆匆而过的身影,看起来比聂天勤要苍老很多。 聂教授到哪儿不是站如钟坐如松的? 那个腰都挺不太直的身影,肯定不是聂天勤教授。 “别不承认哦,你肯定想了。”宣适没让聂广义就这么打哈哈打过去,“据说哦,人在面对生死的那一刻,才能想明白对自己真正最重要的哦。” “哦哦哦,你属鸡的吗?你就大半夜的在这儿打鸣?” 宣适用特别不标准的广东腔说了句:“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ge。” 知道聂广义心情不好,宣适有心要逗他笑。 据说,这句话一出,所有的广东人,都有属鸡的嫌疑。 不信的可以用广东腔念了试试。 标不标准都可以。 试完多半能承包一整天的笑料。 如果没笑的话,可以去找【据说】算账。 都是【据说】的不严谨,才导致了这样的人云亦云。 宣适才不要背这个锅。 聂广义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说吧,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宣适趁机追问。 “想你丫的怎么还没变性!”聂广义没好气地回答。 “你要真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宣适也没有再勉强,伸手接过聂广义手里的行李箱,感叹道:“能见到活蹦乱跳的广义大少,真好!” 聂广义沉默良久,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想到了极光中的concettodiaurora和大火中的万安桥。” “就……两个建筑,没有人?”宣适试探性地问。 “建筑里面或许有人吧……”聂广义自言自语般地反问:“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我想这些干嘛?还真不如想想你怎么还没变性!” “广义哥哥,爱是不分性别的。你如果爱我,绝不会借我的性别质疑爱情;你如果爱我,绝不会成天想着让我变性了;你如果爱我,就会爱我并不伟岸的身躯,以及我的全部。” “我如你个大头果。脓色三滴脑子瓦特啦?” “事实证明,广义哥哥不爱我,也没有可能在那样的时刻想起我。” “我证你个大头明。” 宣适没理会聂广义的口头禅,也没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试着帮忙分析:“你想到极光中概念建筑,应该是最近这段时间,都因为这件事情愤愤不平。这应该比较正常。你想到大火中的万安桥,说明这座桥,一直根植在你心里。” “我根你个大头植。” “相信我,这座桥的根,扎得要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宣适敛容屏气,很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放你个大头屁!我与此桥不共戴天,我巴不得它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聂广义完全不打算承认。 “是你一个劲地问我,我才觉得我想到了这些,当时在飞机上,除了一片空白,就是想氧气面罩要怎么戴。”聂广义找了一个他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继续解释。 坐飞机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关心逃生细节的次数约等于零。 飞机上的险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除了双发失灵的那一分多钟,剩下的其实都不算有多危险。 返航的这一路,也有人在哭,也有人呼吸困难。 还有人被掉落的行李砸伤,做了紧急的处理。 但大部分,都还算平静。 顶多就是在心里祷告和念经。 要说这趟航班,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当属真正降落的那一刻,整个机舱的人都在拼命地鼓掌。 这掌声,有一部分,是送给机长的,还有一部分,送给了劫后余生的自己。 聂广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意外且诡异。 那个一心只有万安桥的聂教授,竟然会竟然会时隔十三年,再次给他发来消息。 被改志愿的第一年,聂广义经常会收到聂教授发的语无伦次的解释和尬聊。 聂广义那会儿还在气头上,又刚失去了妈妈,面对那些堪称毫无意义的短信,直接选择一条都不回。 聂教授坚持了几个月,等到聂广义出去做交换生,才终于消停。 聂广义换过号码,学生满世界的聂教授,还是查到了他。 没再发短信,但每年都会打一个或者两个电话。 聂广义虽然表现得心不甘情不愿,但每次都会接。 【大头,爸爸写了一封信给你。放在机场的失物招领处。】 这条短信,看得聂广义有些莫名其妙。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直直地看向刚刚那个一晃而过的出口。 机场熙熙攘攘,出口空空荡荡。 仿若从未开放。 写一封信。 这么古典吗? 十四年了,他并非没有找聂教授要过答案。 也并非没有试着好好地和聂教授沟通。 但聂教授每次都语焉不详,话只说一半。 他问的又不是霍奇和庞加莱猜想,完全在聂教授可以回答的范围之内。 十四年。 如果有什么答案需要写下来,需要等待十四年吗? 信里会有什么? 更彻底的失望吗? 飞机备降在上海。 在一个离他家不到三十分钟车程的地方。 如果聂教授凑巧看到了返航的新闻。 又凑巧知道了他坐的航班。 那为什么不能像宣适这样,一见面就给他一个拥抱呢?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人在劫后余生的当下无动于衷吗? 他要不是全身发软,又怎么可能让瘦瘦小小的宣适帮他拿行李呢? 哪怕宣适的武力值极高,可他看起来就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弟弟。 这么多年过去了,聂广义最想听聂教授解释,又最害怕听到。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无法挽回。 有些事,一旦做过了,就无法原谅。 “怎么了,广义?”推着行李的宣适回头发问:“你怎么不走了?” “哥哥这不正向你奔赴嘛!”聂广义把手机放回兜里。 他快步上前,搂着宣适的肩膀,看着是勾肩搭背,实际是给自己找个支撑。 “哥哥,咱们今天晚上住哪?”宣适向来不介意称呼一类的小事。 “你这话说的!”聂广义表现地和个没事的人似的,一脸戏谑地调侃:“哥哥当然是带你去开房啦,这大半夜的,你还有别的选择?” “开房吗?”宣适解释:“我们是开着房车来的。” “那咱们就住房车!”广义大少难得这么好说话,“等会儿,【我们】?你和谁一起来的?guan……广义哥哥的情敌?” 这一趟回国,聂广义别的变化不大,倒是把叫程诺棺材板(儿)的习惯改了个八九不离十。 宣适还没开口,聂广义自己就啧啧称奇了起来:“我俩一个猛男一个猛女,跨度这么大,你确定你的小身板能搞定?” “程诺哪里猛?” 宣适想说他家阿诺走的是小鸟依人的路线。 最后说出口的话,又着实有些怪怪的。 他得赶紧找补找补,省得被聂广义找到机会挤兑半天。 他历来嘴笨,想了好几秒也没想到合适的。 只好听天由命。 被说几句,也不少块肉还是怎么的。 就由着广义大少怎么高兴怎么说吧。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会儿已经走到了离出口不到一米的距离,机场的感应门在这个时候自动开启。 宣适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没等到聂广义的挤兑,却等得到了聂广义的一步三回头。 “怎么了?是丢了什么东西吗?”宣适问。 “没有。” “那你往后看什么?”宣适又问。 “看看本大少要隔多久再来这个机场。”聂广义转过身,和宣适一起出了机场。 迈着帝王的步伐。 比平时还要外八。 “你是这两天一定要赶回去是吗?” “不然呢?事务所那边一堆设计等着我敲定。”聂广义瞪了宣适一眼:“你以为我是你啊,把意大利的事业一下就处理地干干净净。” “我哪有一下子?我是两年前就把所有超市都清掉只剩下一个医疗器械厂和两个仓库了,我买的时候是打包的,卖的时候自然也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 “你好意思说?你卖的价格比你买的时候,足足少了100万欧元。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商人?” “我当然好意思啊,机器折旧怎么都有几十万吧。”宣适并不觉得自己的卖法有什么问题。 “那你也说是几十万啊,我多给你算点,算四十万欧,撑死了吧。剩下的六十万呢?你还不是为了回去脑子进水,才这么卖?” “账也不是这么算的呀,广义大少。此一时彼一时,市场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我承认,去年厂子没有赚到什么钱,可是前年一年就赚了220万啊。我没那么贪心,这么着已经很可以了。” 说着话,宣适就带着聂广义来到了房车停靠的地方。 聂广义的脑子,分了一大半在机场失物招领处,一直打动车门即将打开的瞬间才想起来有哪里不对。 聂广义抓住宣适推了一路的箱子,直接往后跳开了一大步。 “你俩在房车上嗯嗯啊啊七七八八叽叽歪歪里里外外的,把我带过来干嘛?”聂广义心有余悸道:“箱子给我,我去酒店躲个清净,不碍着你俩在房车上的房事。” 话音刚落,聂广义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宗极站在刚刚自动开启的房车门口。 在把宗极往死里得罪这件事情上,聂广义绝对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好在,宗极大哥压根也没把他当一回事。 仅限于【大哥】这个身份,没兴趣和【小弟】计较。 假如有必须要换辈分相处的一天,那就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了。 ========== 【飘留评】 飘飘在《极光之意》的前期,埋下过很多伏笔。 有些伏笔,比如说【极光之意】重名的原因,现在已经揭开。 最厉害的小伙伴,在看到人物表的时候,就自己猜出来了。 一叶知秋,见微知著。 怎一个强字了得! 但是,还有一个更大的伏笔。 至今为止。 飘飘提了不下三次,小伙伴们完全没有联想起来。 啊哈~这种感觉还是很好的嘛~ 这本书,有点找回了写作的初心。 写书的第一年,也是每天和读者斗智斗勇~ 你们快点猜吧,你们猜得越到位,伏笔就会埋得越多~ 不然这个伏笔可要一直埋到上架咯~ 话说,这会儿都看不到其他人的章说,要是有小伙伴猜到了,飘飘就悄悄告诉你,然后偷偷删掉~ 完美! 【月票,推荐票,都是票票,都给飘飘】 wap. /131/131542/30703939.html 第二十九章 一还是觉 这趟回国。 聂广义是有过计划的。 看一眼假冒伪劣就走,再在上海吃吃喝喝一整天。 身为游子,身为吃货,这是对家乡美食最基本的尊重。 家乡这两个字,在不同的人眼里,有着不同的含义。 在很多人看来,家乡,是【家】的所在——吾心安处是吾家。 带着诸多遗憾背井离乡的聂广义,并不觉得自己在上海还有【家】。 十几年过去了,家乡在聂广义这儿,更多的是【家香】。 是一道道从小陪伴到大,别人不一定觉得有什么,他却永远无法忘记的美味。 因为邱爷爷邱奶奶相继离开,聂广义不得不调整计划,放弃家乡的味道,在长桥村一直待到葬礼结束。 在这个过程里面,他退掉了助理老早之前就给他买好的返程航班,又刚好赶上了每周四从温州龙湾机场直飞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的航班。 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总体来说,没有在机票的问题上,遇到太大的困扰。 三天后,罗马有一个建筑界的巅峰论坛,他要去发表演讲,顺便再领两个奖。 也算是天才建筑师的日常。 如果没有这波故障强行返航,聂广义在国内的行程,已经画上了句点。 飞机返航落地浦东机场的那一秒,聂广义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是不是自己对【家香】太决绝,才让家乡有了怨念。 兜兜转转又把他强行带回到上海。 既来之则吃之! 事务所的事情反正已经拖了那么久,有一部分,这几天已经想办法在远程解决。 单纯为了三天后的论坛,怎么都还有一天两天的时间可以推迟。 聂广义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他是为了消磨上海美食们的怨念,才没有选择继续在机场等待航空公司调新的飞机。 绝对不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飞机上的氧气面罩脱落,不敢再座同一个号码的航班回去。 开玩笑!堂堂广义大少,岂是这么容易有阴影的? “广义,你如果不想回家看看的话,那我们先回极光之意工作室,再慢慢商量接下来怎么安排,行吗?” “我回那儿干嘛?你哥哥我明天起个大早,把想吃的全吃一圈,要么明儿个夜里,要么后天一早,直接从上海飞罗马了。” “明后天回去?”宣适惊讶道:“你不是只坐直飞的航班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聂广义问。 “你能买到明后天上海直飞罗马的机票?” “你开什么玩笑,你们温州那种小城市都能买得到直飞的,我们大上海,怎么可能买不到?” “广义,你先前的机票是不是都是事务所的助理帮你买的?”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宣适解释道:“就是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出国的航班有多难买。上海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都没有直飞罗马的,bj或许有,即便是有,票应该早早就卖光了。” “卖光了?” “对啊,现在国际航班的数量,和以前肯定没法比了。至少得提前两个星期,才有可能买到直飞的。” “我卖你个大头光,我今天回去的航班,不是说买就买了吗?” “那是我帮你买的。” “航空公司你家开的?卖你不卖我?你是比哥哥帅了,还是比哥哥有钱了?” “不是,广义,我的意思是我也买不到。” “那机票哪儿来的?” “那是我让阿诺托人,好不容易才帮你拿到的候补,最后能成行,也是运气。” “你管发动机故障返航叫运气?” 和聂广义认识这么多年。 宣适知道聂广义其实是有点恐飞的。 聂广义的恐飞不是天生的,飞的多了,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情况。 曾经有一次,宣适和聂广义一起去巴黎。 飞机在降落前不到十秒的时间,发现准备降落的跑道尽头,有一架飞机,从地面逆向开过来。 假如处理不及时,正常降落,就会和地面的飞机撞在一起。 当时的情况有些危及。 好在,机长极有经验,在最后一秒,把机头拉起来复飞。 聂广义当时坐在第一排,因此感受也最明显。 以聂广义的那个角度看过去,飞机几乎就已经是撞上地面的那一架了。 宣适坐在过道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听机长广播,才知道跑到的尽头,有一架“非法入侵”的飞机。 聂广义整个脸直接煞白。 这是聂广义真正意义上开始恐飞的直接原因。 从那以后,聂广义坐飞机,哪怕是遇到很小的空中气流,都会整个人紧绷。 然后又死爱面子,每次都假装是忽然想起点什么要找空姐要,伸手按个呼叫铃。 每到飞机即将降落的那个时间点,聂广义更是紧张地不敢呼吸。 为了减少面对飞机降落的情况。 再也没有坐过不是直飞的航班。 聂广义的航班,是带着十几个小时的航油,从龙湾机场直飞菲乌米奇诺的。 临时选择返航,必须在空中盘旋,把航油耗到安全的范围之内,才能启动降落程序。 基于这个原因,尽管宣适和宗极在路上耗费了飞机正常返航时间的两倍,还是比聂广义更早一步,来到机场的到达厅。 看到飞机落地,宣适并没有第一时间给聂广义打电话,而是让程诺找人问这个航班的后续安排。 如果航班取消,他就给聂广义打电话,说自己在到大厅等他。 如果航班没有取消,那就让聂广义当他没有来过,省得给他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 宣适是最了解聂广义的,在这样的时候,如果他没有在,聂广义还能绷着一根弦。 如果知道他来了,会加剧返航事件的严重性,多半还会让原本就恐飞的聂广义心理崩溃。 按理说,遇到氧气面罩脱落的特殊情况,大部分人都应该选择取消行程。 宣适觉得自己直接回去的可能性会更大。 事实和他想的很不一样。 如果不是非常有必要,大部分人,不会选择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出国。 反过来,如果是必须要去的,就没办法说退票就退票。 退完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买到票,更不要说是直飞的航班。 程诺最后确认的消息,也印证了这一点。 航班没有取消,航空公司将会调派一架全新的大飞机继续执飞。 只有十个人,选择了退票。 退票的这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是原本就是联程机票,从上海飞温州,然后再飞罗马的。 这九个人,相当于可以先回家压压惊。 聂广义也是上海的,但情况完全不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宣适看到消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过来。 哪怕是白跑一趟,为了兄弟,他也心甘情愿。 事实证明,他来对了。 他要是不来,聂广义都不知道可以挂谁身上,去哪里找归属感。 …… “我们广义大少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点返航算什么?就是这一时半会儿买不到机票要怎么办?” 宣适说得风轻云淡。 和聂广义见面时刻意为之的语气一模一样。 过来的这一路,是宗极开车。 回去,开车的人变成了宣适。 这一次,聂广义没有和宣适抢。 他确实也是有心无力,更不想一个人去住酒店。 他忍不住就会想,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说不定,还会忍不住跑回去失物招领处。 堂堂天才建筑师,绝对不能这么没出息。 说出来都没人信,在机场看到短信那会儿,他落在宣适的后面,想到那个身影,一度忍不住想哭。 还能再更没有出息一点吗? 为了转移注意力,聂广义一上车就给在意大利的两个工作室的助理分别打电话。 让一个帮他买明天的机票,另一个帮他买后天的。 相互印证的最终结论,确实是一张都买不到。 不要说明后天,接下来的十天都没有一张票。 “我之前那张票怎么来的?”聂广义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认识到,机票是真的难买。 “最开始的时候,咱们不是人肉了一批温州最急缺的医疗物资回来吗?当时那个群组的人知道是你要买机票,专门让一个不太着急出去的留学生把票退了,才让你候补成功的。” “啊?那些医疗物资不都是你捐的吗?” “但你才是正儿八经的的联络人呀。” “这都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管过去了多久,该记得的情谊,始终都会记得的。”宣适郑重地像是在做承诺。 聂广义不知道要说什么,带点喃喃自语地来了一句:“早知道我就不退票了。” “别介!这有什么的呀。飞机还有那么久才起飞,你把机票退了,肯定还有人去买的。不会就这么浪费了的。” 宣适这是在偷换概念。 他很清楚,聂广义在意的,不是机票有没有被浪费,而是情谊有没有被忽视。 聂广义陷入了沉默。 “广义,没关系的,先前让人退票才能候补成功,是因为你昨天说,今天就要走。温州飞罗马的航班,每周四都有,如果是下周四,我们现在开始候补,正常就是可以买到的,肯定不需要再等十天半个月的。” “七天和十天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赶不上论坛?”聂广义勉强调整好了情绪。 “你去那个论坛不就是因为两个奖吗?你让你那两个助理,一人帮你去领一个不就完了?反正你早就拿奖拿到手软了。” “我是去拿奖的吗?我是去演讲的!” “那你现在和他们说换人还来得及吗?” “不只是演讲,我还有两个全案是下周一就要提交的。” “一定要你亲自提交吗?” “建筑外观、园林规划、室内设计,还有建模和全套施工方案,细节太多,两家事务所都各自负责几个部分,不亲眼看一遍组合在一起的全案我不放心。” “那你能不能和委托方说明一下情况,稍微延后一点再提交?” “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要怎么和人家说明情况?” “那要不然,我再让阿诺找群组的人帮忙想想办法,确定你下周四一定能走成?” “同样的理由用两次,你不怕回头人家觉得你女朋友人品有问题吗?” “广义,你今天太让我意外了。” “我意你个大头外。”聂广义再度开启了口头禅。 “我说真的,你竟然会关心阿诺会不会被人说,你以前可是开口闭口,都没有什么好话的。” “我以前当她是情敌,我现在哀莫大于心死行不行?” “不行的,广义哥哥,你要记得伦家还是爱你的。” “你有毛病吧,你这是?” 聂广义抖了抖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 状态看起来比刚下飞机的时候好了很多。 脸色也跟着变得正常了起来。 至少不像刚见面的时候那么苍白。 “广义,你要不要去后面躺着睡一觉?” “你是一还是觉?” “啊?”宣适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在这儿开车,我去后面干什么?” “你今天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这会儿还这么坐着不累吗?” “哥哥看到你,又怎么可能会坐累?” 宣适回过味来,直接选择了闭嘴。 聂广义不正常的时候还能好好说话。 一旦正常起来,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压根不是宣适这种段位的人,能够招架得住的。 wap. /131/131542/30703940.html 第三十章 动动脑子 “广义,你别总开这样的玩笑。”沉默良久,宣适终是开口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为什么不能开?就因为你有异性没人性,把我一个人抛弃在意大利。” “咱们两个大男人,哪来的抛弃一说?” “怎么就没有了?你是不是有说过,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你是不是有说过,感谢世界上还有一个我?你是不是有说过,咱俩一起单身一辈子也挺好的……” “广义,你怎么好意思说单身一辈子?”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 “行,你好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为了阿诺才去的意大利,又因为她失踪了那么多年,才对整个世界都不感兴趣。如果不是接手了医疗器械厂,我两年前就回来了。” “是是是,我们宣少爷多洒脱啊,说走就走,哪管兄弟的死活。” “你在意大利,光助理就好几个,你的死活需要我管吗?” “那都是工作室的助理好吗!他们能管得了我的胃吗?能管得了我的心肝脾肺肾吗?” “我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 “瘆得慌就对了,我哪天要是饿死了,一定跑到你和程诺的床上找存在感。” “你别把自己强行给掰弯了,行吗?” “那你可以就想多了,哥哥本来就是弯的,和所有女人都不过走走过场。” “据我所知,你一直到现在,也只有过一个女人,哪来的所有?” “那你也会说是你据你所知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哥哥的女人,一抓一麻袋。” “是吗?那你都说说,那些麻袋都哪里去了。”宣适笑着看了聂广义一眼。 总归开车回去的路上也是无聊的,什么话题都拿来聊一聊也挺好的。 “行啊,你专心看车,听哥哥和你细数。” “一号麻袋廖廖,第一次见面,就说喜欢我,只要我愿意和她在一起,以后什么都依着我。结果呢,我只是不愿意陪她逛街,就和我闹脾气。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逛什么街?” “二号麻袋思思,对我那叫一见钟情百依百顺,这才没几天,就问我为什么不带她去看电影。你说我一个大佬爷们,看什么电影?” “三号麻袋佳佳,那就更夸张了,认识第二天就说想要嫁给我,还说什么会管好,我的胃、我的人,统统交给她管,最后就只想管我的自由。” “女人这个物种,离得越远活的越长……” 宣适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声:“不好意思啊广义,我打断你一下。” “有屁快放!” “你一会儿廖廖,一会儿思思,一会儿佳佳的,说来说去不还是一个廖思佳吗?”宣适颇为认真地问:“你是不是长这么大,只遇到过一个对你一见钟情的人?” 一辈子就遇到一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很丢人吗? 当然不啊! 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一个都不会有,好么! 可是,明明他的身材更好、气质更佳,身高和宣适更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 每次一起出门,动不动就被女生追过来主动表白或者索要联系方式的人,却从来都是弱不禁风的小适子。 一想到这儿,聂广义就很是有些愤愤不平:“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广义哥哥,你不能这样。就算受过一次伤,也没必要一杆子打死,因噎废食,得不偿失。” 宣适难得和聂广义讲大道理:“你看看我,原来也觉得自己会孤独终老的,找回了阿诺,我的心也就定了,我们广义哥哥,要才华有才华,要身材有身材,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信你个大头心,我就算找个充气娃娃生孩子,都好过找个女孩子!” “……” 这话是真的没法接。 “你们两个要喝咖啡吗?” 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驾驶舱响起。 宣适和聂广义同时吓了一跳。 程诺停在极光之意的这台车子,是一款通舱软连接设计的房车。 驾驶座和后面的生活空间,是不相通的,属于私密性比较高的房车类型。 前后空间是可以完全隔开,说话也是相互都听不到的。 当然,这所有的私密性,都是为了后部乘客隐私和舒适度准备的。 如果后舱的乘客没有私密性的需求,完全可以走过去,把前后舱的隔档打开。 几步路都懒得走也没问题,后舱好几个地方都有对讲机。 按钮移开,毫无障碍。 宣适想当然地以为,开了一路车过来的宗极这会儿肯定已经睡了。 完全没有想过会收到要不要喝咖啡这样的询问。 前舱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太确定宗极是刚刚开了对讲系统,还是一直都没有关过。 宣适脸皮薄,带点原地社死地回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真正口无遮拦的聂广义,反而和个没事的人似的。 “不好意思啊,宗极大哥,我喝不惯速溶咖啡。”聂广义也不藏着掖着,回答得很直接。 “不是速溶的。”宗极的声音再次传来。 “宗极大哥,手冲我也喝不惯。我在意大利待久了,只喝的惯正宗的esspresso,需要同时具备一种好的咖啡豆、一个可靠的磨豆机、一台优秀的咖啡机,所有元素缺一不可,但凡有一个点不行,我都是不喝的。” 聂广义这会儿是正常的,每句话都极尽作死之能事。 宣适腾出右手,对聂广义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聂广义对宣适摆了摆手,让他不要那么大惊小怪。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和宣适的对话,即便都被宗极给听去了,那又有什么呢?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 比起今儿个见面第一句,说宣适要和车上的人【嗯嗯啊啊七七八八叽叽歪歪里里外外】。 上车之后不管说了什么,那也都是小小意思毛毛细雨。 此时此刻,聂广义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且不自知。 “还真就被你说着了。”宗极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是既有好豆子,又有一台好机器,我上礼拜开这台车台车去长桥村,竟然都没发现,柜子里面还藏了台这么专业的咖啡机!你们两个要不要喝?” 宗极端着杯已经做好的咖啡,走到了后舱和驾驶座链接的地方,把隔离前后舱的挡板,推开了一个部分,好让聂广义和宣适能够直接闻到咖啡的味道。 宣适总是规规矩矩的,只有和聂广义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稍微有点不一样。 他这会儿浑身都不自在,带点试探性地问:“宗先生在后面能听到我们说话?” “是啊。”宗极说,“你女朋友上回把车借给我们的时候,我就搞明白怎么开对讲了,都是一辆车上坐,哪有必要搞隔离?你说是不是?” “是。您说的对。”宣适讪讪道:“我以为您在后面睡觉呢。” “哪能啊,我一开始没说话,是听你俩还没商量好,要不要在上海待一两天再回去。后来就琢磨那台高级得不行的咖啡机。” 宗极解释了一下,自己知道这会儿才出声的原因,又道:“我现在都研究好了,你俩既然决定了要回去,你就靠边找个地方停车,车还是让我来开吧。” “那怎么行!过来这一路都已经是您在开了,这回去肯定得让您好好休息。” “你去机场里面等你的被你抛弃的这位的时候,我都休息好了。” 宗极既然这么说,就摆明了,他从一开始就能听到。 见宣适没有反应,宗极又给了一个理由:“你们两个长居国外,在国内开车肯定没我熟悉。” “您一路开车带我过来,已经够麻烦您了,回去怎么还能让您开。”宣适强忍着想要钻进地缝的冲动,仍然拒绝。 平日里,宣适说话,其实也不会您来您去的,他这会儿是有意强调辈分。 聂广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就对古典不过敏了。 宣适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聂广义再怎么否认,他看到梦心之的那一刻,眼睛里面流淌出来的光芒,是任何言语都无法掩饰的。 按照最初的计划,聂广义这会儿都快到意大利了。 如果只有初见的那一秒惊艳。 如果再也没有后续的交集。 那一秒,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命运将这一秒不断延长,宣适就开始不确定,命运会不会谱写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别您来您去的,你和你朋友一样,叫我宗极大哥就行。” “哈哈,就是嘛!”聂广义大笑两声,蛮以为又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叫声大哥,都是兄弟,哪有什么顾忌?” 宣适扯了扯嘴角,没有在这个时候发表意见。 见宣适不接话,聂广义干脆转头问隔档后面宗极:“宗极大哥肯定也觉得我刚刚说的话很有道理是不是?” “和充气娃娃生娃吗?”宗极连连摆手:“这还真是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听到这儿,去过原地社死不行,宣适选择立地成佛。 聂广义继续不以为意,开口就是一句:“那挺可惜的,宗极大哥有机会一定要试试,试完了我们可以……” “你还是先试试这咖啡吧。” 宗极把做好的意式特浓递给聂广义。 关上隔档。 同时关上的,还有开了一路的对讲系统。 宗极大哥忽然就没有那么坚定地想要自己开车了。 万一聂广义非要坚守在副驾位和他探讨非正常生娃模式,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接。 宗极一直自诩和和任何年纪的人沟通都是没有什么代沟的。 上到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下到几岁大的小孩。 在聂广义这儿,却是遇到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 “阿适,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下高速了,宗极大哥说接下来的路他开会比较快。”宣适解释道:“刚好可以趁你睡觉之前给你打个电话。” “你怎么也叫上宗极大哥了?” “因为广义已经放弃治疗了。”宣适无奈。 “哦?听起来像是有故事呢。” “确实是有,等见面了再和你说。还有广义回去的机票,可能还是要拜托你想办法。” “行。” “会不会不太方便?” “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还好。我这就让人留意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不客气,阿诺。” “啊?”程诺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不让我说谢谢的吗?我就直接跳过,用下一句了。” “这都行?”程诺从善如流:“阿适的进步,可真是肉眼可见呢。” “哪有什么肉眼可见?”宣适不无遗憾道:“我回来这么久,真正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到半天。” “不着急,我们已经进入朝夕相处倒计时了。” “嗯。我想你了。就这会儿。特别特别想。” 程诺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就听得到另外一道高昂的男声,从电话的另一边传来。 几乎是用喊的重复:“我想你了。就这会儿。特别特别想。” 宣适不经逗,再度社死,整张脸都红了。 “阿适,你把免提打开。” 程诺大大方方地对着电话说:“广义大少,既然你特别特别想我,要不要现在就把车开到我朋友这边。” “我想的是你,又不是你的朋友,我把车子开到你朋友那里干什么?” “就是橙子嘛,你也认识的,我经常听她说起你的。” “橙子?武橙?” “对,就是她。” “你说的经常是有多经常?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经常?” “啊?大少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和橙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是问你,我在意大利这么些年,她一直有和你说起我吗?” “对啊。” “那我问你,这么些年,你是不是也一直有和她联系?” “对啊。”程诺感觉出来不对:“大少这语气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怪?那怪蜀黍建议你小心一下自己的底裤。” 宣适听不下去了,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干嘛呢,广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和女孩子开玩笑也有个度吧。” “呵呵,我要有个度?你满世界找棺材板儿的第一年,我就给这个叫武橙的女的打过电话,她说她完全没有程诺的消息。” 聂广义指了指宣适的太阳穴:“动动脑子,想想你和棺材板儿是怎么失联的。” wap. /131/131542/307039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