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海藏进心底》 序 翠绿色的窗帘遮盖,每当经过三楼的音乐教室时,我总会听见琴声,我不知道是谁在弹琴,可他弹的永远都是同一首,一首有着很悲伤很悲伤的旋律,让我每次都不自觉的停下来,静静的聆听。 1-1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抒情歌曲中渗透入些许对话声音,我摘下一边耳机想确认那声音究竟是不是歌里的对白,果然不是,是楼下传上来的声音。 一打开门,争吵的声音又更加明显,这几天妈妈就好像吃炸药一样老是发脾气,尤其是对哥,老是针对他,不过哥最近脾气也暴躁许多,过去的他不曾这样反驳过妈的话。 自从爸妈离婚后,妈妈的脾气就没有好过,以前她对哥哥寄予希望,所以不怎么骂过哥哥,倒是我,时常被妈妈教训、冷言冷语,我想或许她一辈子都会对我这样。 隔天一早,我起床时,妈早已出门去公司,桌上留了两张一百元纸钞,这是我和哥的早餐钱,我们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就出门上学。 「哥,你今天还是要留在学校晚自习吧?」我绑鞋带随口一问。 「嗯。」哥忽然想到什么的问我,「妈说今天晚上要跟客户吃晚餐,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自己解决囉。」想起昨晚的事情,小心翼翼的问,「哥,你昨晚怎么又跟妈吵架?最近是发生什么事吗?」 哥明显顿了一会,表情随后又变得温和,「我没跟她吵,我只是就事论事,她的个性你还不了解吗?一点小事情她就可以情绪激动到邻居前来关心,放心,没事。」 虽然他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最近他们俩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哥向来遇事都很冷静,不过昨天居然可以听到哥大吼的声音,虽然没听到内容,但总让我觉得不安。 「总之,你还是少和妈起衝突,毕竟妈对你是抱着很大期待的,你这样她应该很失望。」 「陈曦,你别总为她着想,她──」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说,他吐出一口气,「你没对不起她什么,不需要老看她的脸色。」 我缄默没回,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们一起出门,果然又开始下雨,哥聪明的撑开雨伞,顺手将一隻折叠伞给我,「天气预报多少还是要看,况且昨天凌晨就下了点小雨了。」 我将书包挪到胸前,把伞丢进去拉上拉鍊,「你昨天又熬夜读书了?不然你怎么知道凌晨就下雨了?」 「今天高三模拟考,我能不熬夜吗?」他理所当然地说。 「高三生还真辛苦。」 「你们高一不是也快段考了?有开始准备吗?」 「下礼拜一,不过我对这么蛮有信心的,应该可以进前三。」我自信一笑,趁机提议,「等我们都考完试,我们再去小时候我们常去的公园玩纸飞机好不好?」 「都高一了还喜欢玩纸飞机呀?」他嘲笑我。 「我也不是爱玩,我只是好久没跟哥一起了,自从你上高三以后,你的生活里就只有读书,我放学想找你去书店或是吃晚餐,你都说要留下来晚自习,你自己说,上次跟我吃晚餐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我想他也知道很久没有陪我吃晚饭了,便直接答应,「知道了,如果你真的考进前三名的话我摺纸飞机给你,我们去公园玩,顺便带你去吃你喜欢吃的辣炒年糕。」 「一言为定喔,勾勾手。」我比出六。 「这么大还要勾勾手约定?」哥微笑。 「当然啊,这不是小时候我们说好的,只要答应对方事情就必须打勾勾,勾勾完了,如果没有遵守约定要帮对方做一件事情。」 哥听完后无奈的跟我勾勾手,「这样就满意了?」 「嗯,满意,而且必须说到做到。」 他将雨伞收下,「晚自习回家我再帮你带宵夜回去,别太晚回家,知道吗?」 「知道了,你赶快去教室再多看一点书吧,再见。」我调皮的跟他挥手。 「再见。」 - 「有哥哥真好,还为你撑伞,不认识你们的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洁安羡慕道。 「羡慕的话叫你妈领养一个哥哥给你啊。」我故意的说。 她冷冷瞪我,「真喜欢说一些不可能的事,不过很多人长大以后就不会跟自己兄弟姊妹亲了,你跟你哥好像都没有这种困扰。」 「我们从小感情就很好,现在也是。」我拖着下巴,「不过我跟我妈就没有这么好,自从她跟我爸离婚后,她就只关心我哥,不过也是,谁叫我老给她添乱。不过我觉得我哥也挺可怜的,我妈对他期望很高,希望他可以考上好的大学,向我爸证明她单亲也可以养出优秀的儿子。」 「谁父母不是这样子啊?我爸也成天叫我读书,我现在压力也大到爆炸。」 「至少他们都在你身边还会带你出去玩,比起我们好太多了。」我叹气,「如果我是你一定觉得觉得超级幸福。」 她嘟着嘴,「可是我反而比较羡慕你耶,你妈都不怎么管你,我有两个一起管我,我只要考不好,他们一搭一唱连环炮,我头都痛死了,我的天啊。」 见洁安爆头崩溃浮夸的样子,我不禁笑了出来。 上课鐘声响起,我们抱着音乐课本移至三楼的音乐教室。 如果说大家心中第一喜欢的科目是体育课的话,那第二喜欢的就是音乐课,尤其是班上的男生,没有其他理由,就单纯是老师长得漂亮气质又风趣。 音乐老师本名叫谢如净,由于她比起学校大部分老师都还要年轻,跟我们年纪也比较相仿,所以大家都习惯叫她小净,甚至有人还去打听老师的年龄只有二十三岁及流传老师正和学校的某男同学交往。 不过很快就被校方澄清,表示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还有另外一个传闻,就是她和我们班导鸿承私底下也有不可告人的爱情秘密。 虽然这个消息说到底不知道可不可信,但班导对小净有多好,全校师生都是看在眼里的。 即使两人没有在一起,班导喜欢小净是无需蒐证的事实。 「不用我特地点名吧?都到齐了吗?陈曦。」小净快步走进来。 忽然被点名我站起来要点人数,不过根本就不需要我点,班上的男生全都争先恐后的要帮老师点名,班上女生则是无言的看着他们犯病,每週总要上演一次。 总算是撑到下课,我赶紧整理铅笔盒赶紧走人。 「陈曦还在吗?」 洁安拉拉我的手,「老师找你。」 小净将几张皱摺的作业纸递给我,轻声的问,「陈少华是你哥哥对吗?这是上节课他忘记带走的,帮我还给他。」 作业纸上是用铅笔画上去的乐谱,还有几句歌词,他的字跡从以前就工整,时常被老师夸讚,所以我很确定这字是哥的字。 儘管从小看到大,我仍觉得他的字没有人可以比的过去,看着纸上手写的乐谱,我无意识的哼出来,他画的很专业,只是看谱我还不熟悉,所以哼的慢,最后只能宣告放弃。 「天啊,高三还有画乐谱啊?太难了吧?」洁安哀声。 「应该只是造着课本画的吧?又不是创作课,搞这么难干么,走啦。」我把作业纸摺起来夹进音乐课本里。 又传来阵阵琴声,每次我们经过这间音乐教室总会传出钢琴声,而且是很悲伤的旋律,像是在为谁弹奏一般。 「真好奇我们学校到底谁的钢琴弹这么好,虽然每次弹的都一样,但这琴声的渲染力还是蛮强烈的。」洁安提议,「不然我们偷偷打开门看一眼,看看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我制止她,「算了吧,我想他把窗帘拉起来应该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在弹琴,我们就不要故意偷看了,这样也许就听不到他弹琴了。」 虽然我也对这个总弹同一首曲子的人好奇,不过既然他弹琴时都把窗帘拉起那应该就表示不想被打扰或是被看到,我们故意偷看,也不太礼貌。 「也是啦,不过他每次都弹一样的曲子,连我这个音痴都快会弹了。」 「少来,我看你连dorame都不知道怎么弹吧?」我朝笑她。 她瞪大眼睛好笑的拍我的屁股,「陈曦,你太过分了,太瞧不起人了吧?」 「我说的是实话好不好。」我哈哈大笑。 「聊什么?这么热闹?」是许青恆。 「陈曦她嘲笑我是音痴!」她嘟着嘴苦诉。 许青恆望了我一眼,又看她,「陈曦说的不是事实吗?连儿歌都会唱到走音的人。」 他的实话实说让我瞬间又笑出来,但他被挨了一拳,「什么东西啊!你又听过我唱过儿歌了吗?气死我了,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欺负我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恼羞成怒喔。」他更加白目的再添一句。 「对了,赖禹陵还是联络不上吗?」 赖禹陵是许青恆的女朋友,也是我们班的同学,大约一週之前就没有来上课,听说是上礼拜三放学后就找不到人,他的父母焦急的把她失踪的事情全怪到学校身上,这让校方压力很大。 但也有人说,或许赖禹陵的失踪跟她那对父母最有关係,只不过没人敢说出来。 一提到赖禹陵,他立刻垂下脸叹一口气,「现在连电话都直接转进语音信箱,她也没回家,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主任他们有报警了吗?」 「失踪后二十四小时就报警了,不过目前也还没有任何消息,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我全都找过了就是没看到人,我已经想不到她还能去哪?」 「禹陵她真的是因为课业压力大才逃家的吗?」洁安问。 「我也不能确定,可是除了这点,我实在想不出她还会为了什么事情逃家,然后一通电话也没有。」许青恆顿了一下,「该不会是因为上次我们吵架吧?」 我跟洁安同时看着他,他懊恼的只好说,「上次她拿了几张图片要我选一个,说她想要去刺青,我不想要她刺青所以我当着她的面直接把图都丢垃圾桶,她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闹情绪才搞失踪吧?」 听完我跟洁安都有一至的想法,「许青恆,你好歹也当人家男朋友一年了,女朋友询问你意见,即使你不喜欢,你也不可以把图片丢进垃圾桶里吧?虽然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离家出走,但我一定会跟你分手。」 「你还真白目。」我补一句。 「我当时没想太多,我的观念就觉得刺青这种事情高中生不可以做,何况她还是女孩子,我是真的没办法接受她身上有任何这种消不掉的东西。」 「算了算了,现在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赖禹陵已经失踪一个礼拜了,再不赶紧找到,我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家家会有危险。」 我同意洁安的话,「我觉得禹陵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离家,我觉得最大可能性还是课业,但现在在这里讨论她为什么离家出走也没有用,重点还是先找到人再说。」 1-2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手机画面还停留在跟哥的聊天室,虽然知道他没有要回来吃饭,但我还是习惯性的传讯息问他回家后要不要一起吃宵夜,不过讯息传出去已经一小时多都没有已读。 已经七点,妈也还没回来,我也没打算等她回来吃饭,我将鸡蛋往沾板一敲丢进滚烫的热汤中,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享用我的晚餐。 天气预报说这一个月会经常性下雨,空气湿冷,需随时将雨伞带在身上。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风也吹进来冷得我直颤抖,索性的直接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关上,好讨厌雨天,总是把地面还有空气弄湿,一点都不喜欢。 关掉电视,我忽然想起音乐教室常常传出来的乐曲旋律,脑海突然浮现一个想法,我打开听歌识曲的手机软体想用嘴巴哼看看这样找不找得到那弹奏的曲子,不过好像我哼的实在太破碎,识曲一直显示失败。 印象中确实是这样哼的,每次失败我都会停下来在脑海里把曲子的旋律整理一遍,反反覆覆尝试了五次,我关掉手机扔在桌面宣告放弃。 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放弃,但还是很好奇那曲子的名字,还有弹奏的人,我望着天花板沉思,会弹出这么悲伤的曲子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一直到晚上十点都没人回来,我将客厅灯全关,准备泡杯牛奶回楼上睡觉之前,妈回来了。 她一脸疲惫的脱下高跟鞋就往沙发躺,深怕她会问我最近的小考成绩,原本想偷偷上楼却不小心被发现。 「陈曦,你哥回来了没有?」她疲惫的揉了揉闭起的眼睛。 「还没,他应该还在学校晚自习吧?最近他要模拟考。」 「怎么可能,他才没这么认真。」她语气慵懒,拿起旁边的包包从里面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前说,「陈曦,你先上去,我打通电话给你哥。」 我应了一声,不以为意的默默上楼,最近妈跟哥的互动实在有点奇怪,但也说不出哪里怪,总之就和之前不太一样。 睡觉之前,我又点进跟哥的聊天室,他依旧没有已读。 隔天我醒来已经上午九点,听见楼下有细碎声音,我半睡半醒的下楼,今天是礼拜六,妈早就去上班,哥穿着一身轻便衣裳似乎准备出门。 哥用一如往常轻柔的声音轻喊,「起床啦,桌上有吐司跟豆浆赶紧去吃。」 「哥,昨天你几点回家?」我打了个呵欠,揉着还想睡的眼睛。 「十一点多吧,怎么突然问?」 「没有啦,只是妈昨天说要打电话给你叫你回家,我跟她说你应该在学校晚自习,她说怎么可能,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妈怎么突然疑神疑鬼的?」我把昨晚的事都告诉他。 哥沉默一下解释,「大概是我成绩退步吧,妈从以前不都这样吗?我们只有成绩退步,她就会怀疑你是不是在读书方面又怠慢了,然后处处针对。」 这么说倒也是,我认同的缄默,但心里还是觉得奇怪。 「话说,今天不是假日吗?是要跟泯宰学长要去图书馆看书吗?」我看着正在绑鞋带的哥。 「嗯,距离考试不远了,必须衝刺一下了,我可不想再看她的脸色,我想考一个离家很远的大学,逃离有她的地方。」 我能理解的点头,也觉得哥实在太努力想达成妈设定的目标,而妈对哥又太过严苛,这样紧张又高压的生活,实在无法让人继续住下去。 我低眸注意到他的鞋子,「哥,你买新鞋吗?我好像没看过那双鞋。」 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鞋子,「朋友送的礼物,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不过这个牌子好像很贵,你怎么会有这么有钱的朋友?」 「不一定有钱才可以买很贵的东西,慢慢存钱,积少成多也是可以的。」哥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不说了,我要赶紧去佔位子了,再见。」 哥走以后,我的睏意又渐渐浮上,我打个呵欠连早餐都没吃得又上楼补眠,直到傍晚听见楼下有细碎说话的声响,我才稍稍醒来。 「陈曦?陈曦,你在家吗?下来一下。」 天色昏暗,我瞇着眼睛开灯,雨天实在太好睡了,要不是妈又喊我两声,我可能又睡着了,我在床上挣扎一下才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刚睡醒来睡意还没退散,下楼却看到楼梯口站着一个陌生人,我与他对望一眼,脑袋还没完全清醒,我愣了好久。 睡太久头有些发晕,我一度以为我还在梦境里,我努力的想让头脑开机,家里怎么会出现陌生脸孔,他清秀的眉目淡淡的直视我,他似乎没我这么惊讶,一脸淡定。 他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衣服及球裤。 「你就是林阿姨的女儿,陈曦?」他率先开口。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 「陈曦,过来帮忙,家里有客人。」妈端着锅子朝我喊道,说完她转向男孩瞬间变得和蔼可亲,「叙良,你去那坐着等阿姨,等一下就可以吃饭了。」 男孩听话的点头走到客厅坐着,我扶着墙慢慢走下来,偷偷的往客厅望,发现除了他还有一个带着眼镜穿着衬衫的中年大叔。 中年大叔神情严肃的拿着手机在通话,似乎在谈事情,男孩则在滑手机。 我目光没有离开他们的走到妈身边,「他们是谁?」 她忙碌的切菜,「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认识了一个也是律师的魏叔叔,现在试着交往,旁边那个是他的独生子,魏叙良,跟你同年龄,你们在学校没碰面过?」 我对他的脸完全陌生,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妈这么一说,我似乎有些印象她曾说过有认识一位人挺不错的律师,但交往这件事我还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我从厨房偷偷往客厅望去,那位名叫叙良的男孩坐姿很挺,看起来很有教养。 我们四人围绕着餐桌用餐,两个离婚的大人与两个同龄的孩子坐在一起气氛难以形容,魏叔叔虽然看起来严肃,但妈还有我说话都会露出微笑,也算是会聊天的人,不然这两家庭第一次见面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嚥下饭。 「陈曦,听你妈说你跟你哥读书很厉害,真羡慕你妈有这么优秀的孩子。」魏叔叔让人第一印象是气宇轩昂,动作谈吐都相当有气势,第一次来,不免俗先夸一下我们,但这一夸,差点把饭吐出来。 我看了妈一眼尷尬的微笑,「谢谢叔叔。」 妈自然也必须回夸,「成绩好有什么用?少华叛逆,陈曦也不听我话,倒是叙良乖巧,班上成绩不但都能进前三,又会打篮球,多才多艺。」 原本想反驳她的话,但她一个眼色过来我只好忍住。 「打球有什么好?把这些时间拿去念书还比较实在。」魏叔叔伸手夹菜给妈,「想让他退出篮球队怎么劝都不退让,这可真令我头痛。」 男孩毫无表情的夹菜送进嘴里,丝毫不在意魏叔叔的话。 「他打篮球也是减轻压力嘛,至少乖就好。」妈又故意朝我这看,「陈曦跟少华真的要多学学叙良,乖一点,懂事一点,别老是跟父母顶撞。」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这样,时间过去就会好了。」魏叔叔望向我轻笑。 整场都听他们两人互相夸来夸去,吃完饭我被妈留在厨房洗碗,他们三人则在客厅聊天,聊得挺愉快的,听他们聊天的内容不外乎是工作,正当我在内心默默抱怨这么这么冷的天气居然还要洗碗时,魏叙良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吓了我一跳。 手里的盘子差点滑落,我紧握着盘子问,「你要洗手吗?」 「需要帮忙吗?」他面无表情。 我愣住,没想到他会主动要帮忙,他眼神看着我的手,「我看你洗碗洗的挺哀怨的。」 「我才没??」我话都还没说完他直接揽起袖子把我手里的盘子抢走。 手忽然空了,我也愣住了,这个人到底是怎样? 虽然帮忙是好事,但这行为也太没礼貌了吧? 「如果他们结婚了,我们就会成为家人住在一起,你希望他们结婚吗?」他双眼透露着冷漠冷冷的盯着我。 这问题让我顿时语塞,今天我才第一次见到他们,我还没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回答希望很像我多想跟他们当家人,回答不希望又怕让他觉得我不想跟他们住。 我反问他,「那你希望吗?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了,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他抬眼想了片刻,便继续手上的动作,「如果我爸会开心,我都可以,反正跟谁住,我都无所谓,倒是你,你会介意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对你们还不太了解,不过我的想法应该跟你一样,我也觉得无所谓,反正我妈又不会因为我就改变她的计画,我对她来说不会是改变计画的原因,他们要结婚就结婚吧,过几年我就会搬出去了,届时,也住不在一起了。」 魏叙良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好,关上水龙头,「听起来,你和阿姨的关係不好?」 我望着面对魏叔叔发自内心而笑的妈妈久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1-3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玻璃上贴着一个个脸,拥挤一点空间都不剩。 鸿承老师与小净站在教室前的走廊开心谈话,鸿承老师递给小净一杯咖啡,时不时还露出幸福的笑意,洁安和许青恆看着如爱情电影场景般的画面,也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洁安兴奋的小尖叫,「小净成了我们未来的师娘?」 「不过他们都还不承认,我觉得他们还没进展到情侣那步,现在应该还只是同事。」许青恆一隻手撑着脸颊开玩笑道,「要是两人真的在一起,那些贴着玻璃的笨蛋都该失恋了。」 她翻了翻白眼,「就算小净不接受我们班导好了,也轮不到他们跟小净在一起,小净才看不上他们,况且年纪差这么多,真不知道他们抱这个希望干么。」 「有梦最美,希望无穷,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人,不懂。」许青恆又问,「不过现在姐弟恋不是蛮热门的?」 这一问被洁安又翻个白眼,「姊弟恋很棒啊,如果姊弟加上师生,你觉得会怎样?」 许青恆完全没有思考,「会怎样?」 他的无心回应让洁安气的直接从座位跳起来,「这种恋情是会引来眾怒的,新闻很多师生恋最终没有好的结局,好的结局只留在浪漫电影里,我觉得师生恋本身就是恋爱禁忌,师生之前只能是老师跟学生,不可以有任何感情情愫的,还有——」 我将目光落在课本,刻意抄写上面的诗句,不想去参与这个话题,对我来说,师生恋这个话题是我心里一道永远都过不去的坎,就像禁忌,就像深沟,它会一直在,永远在。 「你话干么说一半?还有什么?」许青恆不解。 「我就突然不想聊这个话题了,你想一下中午要吃什么啦!」洁安像是记起我不喜欢这个话题,便潦草结束这话题。 许青恆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才第一节就在想中餐,太快了吧?猪喔?」 这句话当然为他带来一阵毒打,「说谁是猪!你才猪!给我闭嘴!」 小净跟鸿承老师挥手,小净都走远了,他的目光还不肯从她身上离开,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小净老师,如果他真的顺利追到小净,我应该也会跟这群人一样真心的祝福他。 承鸿老师一走进来立刻被班里男生调侃,「齁,老师,太明显了吧?居然还送咖啡,太心机了吧?」 他骄傲的挑眉,「什么心机,这是追求女孩子必备的好吗?你是没追过女生吗?」 很多人都很羡慕我们班的班导是承鸿老师,因为在他眼里我们不止是学生,他把我们当成他的朋友看待,偶尔会跟我们说心事,偶尔有会像现在这样跟我们开玩笑。 放学,洁安拎着书包走到我旁边,「真的不用我留下来一起打扫音乐教室?」 「真的不用,小净说她也会过来帮忙,你不是今天有家庭聚会,不要太晚回去。」 她一脸懊恼的又跟我道歉一次,「老师叫得也太突然了,真的对不起啦!」 我看她的表情失笑的说,「我真的没差,而且我回家家里也没人,我这么早回去干么?不如留在学校至少还有人陪我,不是吗?赶快回家。」 「好吧,那我就先走囉。」她本已转身却又想起什么又走回来,「早上的事,你不会介意吧?对不起啊,我都忘了你不喜欢师生恋这个话题。」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不是想到就立刻停止这个话题了吗?」我一笑想让她不要这么自责。 「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我语气活泼,「不要再想了,赶快回家吃大餐。」 「那就好,那我先走囉,你打扫完也赶快回家,别在学校待在晚。」 待洁安回家,我望一眼时鐘也差不多时间,把桌面整理整齐,捎起书包前往音乐教室。 远处传来阵阵欢呼跟加油声,我从二楼往下看,篮球场上人满为患,场上似乎在进行篮球比赛,之前我对打篮球一点兴趣都没有,唯一会接触到篮球只有体育课被强迫投篮的时候。 不过今天看到篮球场这么热闹,我居然停了下来,忽然想起昨天那个名叫魏叙良的男生,听魏叔叔这样说,他好像也对篮球很有兴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场上? 篮球场周围聚集太多人又加上我站的位子刚好被树挡住,我根本看不到谁在打篮球。 正当我打算放弃寻找时,魏叙良朝我这方向走来,他穿着体育服,手里抱着一颗篮球,汗涔涔微微喘气的举起手,「陈曦,又见面了。」 原本只是抱着有没有找到他身影都无所谓的心态停留在这,却不料他根本没在场上。 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上衣都湿透便随口问,「刚才你也下去打球?」 他微笑地将篮球往上拋,然后双手接住,「对啊,跟一班的三对三,要来看吗?」 「啊??不、不用了,我还有事。」我委婉拒绝。 「都放学了还有什么事?」 「小净请我跟她一起整理音乐教室。」 魏叙良嘴角的笑容逐渐掉落,「小净找你一起整理?」 他的反应令我觉得奇怪,我缓缓地点头并问,「有问题吗?」 他随即又恢復正常,「没问题啊,我只是想说不是都放学了吗?怎么可以利用学生的放学时间打扫教室,这也太夸张了吧。」 「谁叫我是音乐小老师。」我无奈的说。 「还真是认命,那我去打球了,你赶快去吧,别让她等太久。」 语毕,魏叙良抱着篮球跑下楼把球扔给他的同伴,学校的室外篮球场被方形的大楼围绕,正值青春期的男生都喜欢在女生面前耍酷,所以每次下课,男生都会以最快的速度佔领场地,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学长学弟抢场地而吵起来的画面。 上一场比赛已经结束,两班的人个被自己班上的人围绕。 一个女同学被朋友半推半就的走到魏叙良面前,表情羞涩的把手里握着的矿泉水递给他,魏叙良露出个善意的微笑接受女孩的水,女孩欣喜含笑的跑走,却不知道她刚转身离开,那瓶水就被他身后的朋友抢去喝掉。 看着看着差点忘记时间,我和老师约好四点半到音乐教室,现在已经四点四十分。 走到三楼,那间总传出琴声的音乐教室今天却很安静,大概现在是放学时间,所以他也走了吧?我凝视那片翠绿色的窗帘片刻,心中忽然漾起一个想法。 弹琴的人是否还在里面? 这个想法留存,我踏着缓慢的步伐走到门前,手指轻握着门把然后旋开。 随着门的展开,我呼吸越急促,不过可惜的是里面除了一架黑色的钢琴,什么都没有。 我松了一口气将门关起。 拐过一个弯就会到我们的音乐教室,小净已经到了,她将棕色的长发绑起,我走到她旁边顺着她的视线往下,她和其他女同学一样都在看魏叙良他们打篮球。 魏叙良打球确实厉害,我才几分鐘没看到,他就为他们队赢了五分,其中一球还是三分球。 「你也喜欢看篮球赛吗?」 老师虽然摇头却是笑着,「我只是觉得年轻真好,不觉得他们这样很热血吗?」 老师这一说我又往下看一眼,「会吗?」 她将手掌朝上往外伸,一滴滴雨水滴在她的掌心,积成一摊水,她兴奋的问我,「雨天里打球不热血吗?我高中觉得在雨中打球的男生很帅。」 我觉得这想法很诡异,「可能我比较现实吧?所以觉得这样只会感冒,一点都不帅。」 「我有一个学生当时也是这样回我的。」她停顿一下,双眸笑的弯起,「不过我觉得他应该已经改变想法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一种感觉吧。」她回答。 打扫完音乐教室后,我和小净老师道别,他说她还要留下来准备明天上课的内容。 走出音乐教室天色已暗,而且雨似乎还没停,幸好哥上次给我的伞没有拿出来,将伞打开,魏叙良肩上披着毛巾,全身湿透从篮球场方向走来。 「你怎么还在这?」 「我本来回家了,到家才想到有东西没拿,所以又回来拿。」他插腰仰头望着阴暗的天空,「最近的雨都下不停,空气都湿湿的,真烦。」 「你都知道现在在下雨,干么淋雨过来?家里没伞吗?」我无语。 「打完球淋雨很爽啊,你不这样觉得吗?」他挑眉一笑。 「我又没有打球我怎么知道爽不爽?」我再次无言,看着他调皮的笑容,我心里起了疑问,「为什么昨天你来我们家不怎么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不爱说话的高冷男。」 魏叙良将脖子上的毛巾拽下来拧乾,「我爸就喜欢我安安静静的样子,怎么样?我昨天的样子是不是让你觉得我成绩很好,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点我倒不否认,「你爸对你要求很高吗?」 他思索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你妈对你要求高吗?」 「当然,她学歷这么高,她当然会以她自身案例要求我们也必须达到。」 「这就对啦,有句成语叫物以类聚,所以他们才会看上眼不是吗?不过我倒是无所谓,我爸要求我的,我觉得算是我的本分,只是偶尔都会想要叛逆一下。」他话中有话,「背着父母叛逆是件很开心很兴奋的事情。」 我也听出来了,「例如打篮球?」 「对啊,还有故意不撑伞淋雨。」 虽然无聊,但嘴角还是失笑了,「这算哪门子的叛逆?」 他也跟着我一起笑,听见他的话让我有一种被理解的感觉,从小时候开始,我经常因为成绩备受责骂,国中开始叛逆甚至出现一些负面想法,觉得一直得不到妈妈想要的,那我如果离开会不会好一点,到高中偶尔我还是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魏叙良乐观的想法除了让我对他大改观,也让我觉得自己其实真的不必这么累。 什么都怪罪到自己身上,有时候,真的是父母错了。 他要我先回家不用等他,我看着落雨的天空又盯着我手里的雨伞,我将伞收起,偶尔我也想叛逆一下,做一些会惹妈妈生气的事情。 我深吸一口气衝进雨中,在磅礴大雨中竭力奔跑,看不清楚眼前,但我不畏惧的往前衝,我觉得好快乐,压力像是被雨水冲刷掉一样,全身轻飘飘的。 魏叙良说得对,背着父母偷偷的叛逆真的很快乐。 1-4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打开家门,没料到妈居然在家,我的脸色瞬间刷白,她看着全身湿透的我勃然大怒,「陈曦,你是不会看天气预报吗?我讲过很多遍要随时带伞在身上,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我??」我万万没想到今天她会比我早到家。 她气得转头就走,还骂骂咧咧的,「感冒我可不管你,你哥就已经让我够烦了,别再搞这种把戏可不可以,让我一天清静一点。」 妈用力地关上门,碰的一声与外头雷声正好同步,我颤抖一下,心脏迅速地跳动。 周遭变得安静只有雷鸣作响,我垂头看着淋湿的自己,比起方才因为淋雨被责骂,我现在更在意的是我居然有一点小高兴,因为妈生气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意识到妈随时会出来,我赶紧摀着嘴巴跑上楼。 深夜十一点,我躺在床上看小说,听见隔壁有开门声,是哥回来了,我立刻放下书跑到哥房门前敲门,等了些许时间他却没有来开门,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又敲了几声。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我缓缓地旋开门,房间里黑压压一片,根本没有人。 是我听错了吗?哥根本还没回来,我又关起门回房间。 隔天一早,许青恆就被主任叫走,听说是警察想知道一些赖禹陵会去的地方,由于赖禹綾失踪前最常接触的人就是许青恆,所以第一个问的当然是他,许青恆到第二节下课才回来。 他回来一脸愁容,我和洁安过去安慰他,「还是找不到人吗?」 「警察让我再提供一些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和我们共同认识的人,我把我知道的统统都说了,可是还是找不到人,警方现在也只能掉监视器看她最后的影像。」 「这赖禹陵到底是跑去哪了,居然可以躲到连警方都找不到人。」洁安叹气道,「不过我跟她也不熟,根本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我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只能等消息了。」 今天回到家室内的灯居然是亮的,哥的球鞋整齐摆放在鞋柜,我走到厨房,哥站在瓦斯炉前煮着麵。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不用晚自习吗?」 他正端着茶杯喝茶,「我翘晚自习了。」 「为什么?」我惊讶。 他失笑的走到客厅,「骗你的,今天不用晚自习,老师临时请假,因为太临时了,所以主任就决定直接让我们回家自己复习。」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真的,想说你还真的翅膀硬了,居然敢翘课。」我松了一口气。 「听说妈前天带她认识的男律师回来家里吃饭?」 「你说魏叔叔啊,不止他,还有一个跟我同学校同龄的儿子叫魏叙良。」我打开电视转到新闻,「虽然魏叔叔看起来很严肃,不过他儿子还蛮好相处的,成绩很好,篮球也打得不错。」 哥朝我这一看微笑道,「所以你是接受他们了?」 「我接不接受,妈还是会跟他结婚,然后住在一起不是吗?如果妈真的和魏叔叔结婚,这样她就放比较少心思在我们身上,我们压力也不会这么大,不是很好吗?」哥没有回我,但我想他应该也希望妈可以多给他一点自由,我从书包拿出禹綾的照片,「对了,你见过这个女生吗?」 哥看着照片愣了片刻,我看他轻轻皱眉随后松开,随后说,「没见过。」 「也是,就算你看过应该也没印象吧?」我看着照片自言自语。 「她怎么了?」哥问我。 「她是我们班的同学,上礼拜突然失联,警方现在在找人,去了很多她常去的地方找都找不到人。」我叹一口气,望着相片中微笑的她,「她到底去哪里了?」 「你跟她很好?」 「也算不上好,他是许青恆的女朋友,我之前有跟你提过这个人吧?」 「好像有。」哥推一推眼镜,「不过你在这里担心也没用,就交给警察吧,我相信你朋友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希望如此吧。」 许青恆又在上课期间睡着了,听洁安说最近他晚上都跟着警方去找禹綾,虽然警方不建议一个高中生晚上在外头,但又看在禹綾跟家中关係不好,最瞭解她的一定是许青恆才勉强让他留下。 下课,我下意识地往篮球场望去,一群男生正在篮球场打篮球,魏叙良也在里面。 他真的很喜欢打篮球,只要碰到篮球总是笑的这么开心。 洁安也跟着往下看,「都没有长得好看的,你在看谁呀?」 我指着魏叙良,「我未来的二哥,虽然跟我同年纪,以后我妈跟他爸结婚了就会住一起了,我妈多多少少会把心放在他爸身上,这样我跟我哥就轻松了。」 「你那个独立跟佔有慾极强的妈是确定要嫁了?不过也太巧了,孩子居然同间学校。」她趴在栏杆上,「你未来的二哥感觉挺阳光的,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我跟他也没有熟到会聊这些,不过看他的样子感觉没有。」我认真思考,「如果当他的女朋友应该蛮开心的吧?毕竟他也挺会聊天的。」 「你们已经熟到可以聊天的程度?」她惊讶。 「也没有啦,只是跟他这几次相处下来觉得他这个人还蛮有趣的而且有一种让人摸不透的感觉。」回想起昨日的那场雨,淋湿的他,都让我觉得那场雨美妙的希望再发生一次。 一走出校门,魏叙良站在那微笑朝我招手,我被他的出现吓一跳,我假装镇定地问,「你在这干么?」 「当然是等你。」 「等我?」 「嗯,我爸说今天你妈临时要加班,怕你晚上没吃晚餐,所以塞了钱让我带你去吃好料的。」他从口袋掏出五百块的纸钞。 我看着他手里五百块,「你还是自己去吃吧,我妈都还没嫁给你爸,我就花别人钱吃饭不太好,那要是他们分手,我不就还要还你这顿餐的钱?」 他听完我的话笑的笑得前仰后合,看见我愣住,他才收笑,「计较这么多干么?我昨天说的不明白吗?那我就明白的说,我跟我爸感情不好,甚至讨厌他,我收他的钱只是要活下去而已,所以你不必负担太多压力。」 「可是那是你,我??」 我话都还没说完,他就拉着我的外套上公车,完全不顾我的顾虑,「既然有五百块,我们就吃火锅吧,然后吃饱再吃冰。」 现在想逃也来不及了,我看着他得逞的笑容不禁也放下心,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想再多想什么,有晚餐吃就好。 魏叙良狼吞虎嚥的夹着锅里的食物,我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好像饿很久的动物。 「你是多饿?我才喝几口汤,你的锅里已经没料了。」 「每次打完篮球后就会特别饿。」他把嘴里的饭吞下去,「其实我吃饭速度一直都很快,小时候很常为了这种事情被我爸训话,夸张的是居然还帮我报名礼仪课教我国际礼仪,那时候我才十岁,叫一个十岁的小孩吃饭要挺胸,然后细嚼慢嚥,跟我爸面对面吃饭比登天还难。」 「你爸对你未免也太严格了吧?」我不禁觉得妈对我其实还还不错。 「所以我才不喜欢和我爸生活,在他面前我都要戴上乖孩子的面具,把自己偽装成很懂事很成熟的样子,有时候我照镜子,我都希望自己可以有两个人格,这样我就不会装得这么辛苦。」他凝视我,「比起我,你应该好很多吧?」 我没有回应他,因为我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 「所以我好想报復我爸。」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像是石化一般愣住,魏叙良说这句话时,嘴角隐隐微笑,究竟是讨厌到什么地步才会对自己亲生爸爸说出报復二字。 「怎么报復?」我紧紧握着汤匙。 他似乎看穿我紧张神情,以一种较轻松的口吻说,「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昨天跟你说的背着父母叛逆,你应该也体验到了吧?淋雨的滋味。」 「你有看到啊??」 「那也没什么,你自己想想,做父母不喜欢的事情好玩吗?」 回想起昨天被妈骂完我竟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很兴奋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从未体验过的,很激动很想再尝试,我点头,「好像还不错。」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是吧,我最喜欢看我爸生气的样子,尤其是对我大吼,脸涨红的样子,有够好笑的,要不是拿起手机太醒目,不然我就拍起来给你看他的蠢样。」 「你真的很坏欸。」我失笑。 「哈哈哈!」 吃完饭后,他又带我去吃冰,吃完以后他满足地摸摸凸起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我们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分开,我目送他离开,他走往学校方向的路,原来他家跟学校是同一个方向,直到他被人群没,我才走。 魏叙良真的与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样,当初第一次见到他还以为他是个待人冷漠的人,没想到真正的他这么口不择言,这么有趣。 1-5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和魏叙良熟捻后,下课我常常趴在栏杆看他打球,每次只要看见他,我都会想起他那天火锅店跟我说的话,他好想报復他爸爸。 报復的方式就是偷偷叛逆,让他爸全都蒙在鼓里,以为他是文质彬彬的模范生。 没想到他会讨厌他他爸爸到这种程度。 打完一轮,他们各自解散,他无意识的抬头正好就和我对到眼,他展开笑容朝我挥手,随后跑进大楼消失在我眼中,不过几秒他已经出现在我面前。 「给。」他喘气得向我递来一瓶舒跑。 「干么给我?我又没运动。」嘴上虽然这样说,我还是收下了。 「你是我妹,买东西当然也要顺便你一份,怎么样?被哥哥宠的感觉如何?」他挑挑眉一边说一边把自己手里的舒跑给扭开大口的灌下。 我好笑的看他,「我本来就有哥哥宠好吗。」 魏叙良把我的舒跑拿去,替我扭开瓶盖,「不过话说回来,我好像都还没看过你哥,听你妈说他成绩很好,该不会都在学校晚自习?」 「对啊,我哥二十四小时去掉睡觉、洗澡都在读书,不然成绩怎么可能会这么好。」我拨着瓶上的水珠,「我就没这个毅力,不然也许我成绩也吓吓叫。」 「少来了。」他笑我。 我不甘示弱,「真的好不好,我们是亲兄妹,头脑一样好,只是我不喜欢看书而已,都临时抱佛脚,然后被我妈骂,不然你早就被我比??」 魏叙良早就没在听我说话,沿着他看去的视线是对面走廊的两人身影,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相当入迷,那两人是我们班班长还有小净。 我故意调侃他,「原来你是喜欢我们班长?」 他斜睨看我,然后嘴角微微上扬,「对我这么好奇啊?」 「谁对你好奇啊?想太多,我只是八卦而已。」 「我只是好奇她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学生跟老师之间能聊什么?还不是课业不然就是学生方面的事情。」我觉得好奇这个未免也太诡异,「对了,魏叔叔有跟你说吗?这週六他们订了间餐厅要吃饭,你去吗?」 「你觉得我爸会让我选择去不去吗?」 「也是。」我说,「不过我哥应该不会去,他最近有点忙。」 「高三是最高中最重要的一年,绝对不能松懈,这可以理解。」魏叙良一边转球一边说,「看来我要是升高三,说不定你都看不见我了。」 「为什么?」 「因为我爸这顽固的人也许会把我关在房间里逼迫我一直念书,怕我碰篮球。」魏叙良带点无奈的笑意,「看来现在我要少唸书多玩篮球才是。」 面对他这认真的搞笑,我无言的笑,「这是什么奇怪的结论?」 「我可是很认真的。」他露出轻抹一笑,揉着我的头,「先走啦,改天聊。」 看着他玩球离去的背影,我愣了数秒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回想刚刚他的举动,我脑袋嗡嗡嗡的,我甩甩头想把这些全都拋出脑外。 - 「最近的天气未免也太不稳定了吧?居然又开始下雨了。」我和洁安站在教室窗边,她哀怨的道,「不知道我有没有带到雨伞。」 「没带到就淋雨回家不就好了?反正你家离这里又不远。」 这几天何魏叙良接触,发现我有些想法渐渐的被他同化,以前的我遇到雨天绝对不会有想淋雨回家这种想法,不过现在我只要看到雨天,哪怕身上有带伞,我居然会想要假装没带的淋雨冲回家,这样妈就会再生气。 「怎么可以淋雨,会感冒的。」 「哪有这么容易感冒的,现在可是夏天,风吹一吹就乾了。」 「这样才会感冒吧?」她无语的叹气,「之前你不是讨厌淋雨吗?说什么淋雨会死掉之类的话,现在怎么会突然改变想法?好奇怪。」 我笑笑没答。 洁安突然站起来往下面探,「陈曦,那个是你哥吗?」 我推开窗户,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学校围墙外侧站了两个人,他们刚好站在大树下被树叶遮盖,虽然只看到一点点人影,不过我很确定那个人就是我哥。 他与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在说话,看起来是很熟络,但似乎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跟他说话的那个人身穿亮黑色的皮革外套,黑色皮裤还有一辆重型机车停在旁边,我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我只稍微看到哥的侧脸,他在笑,我很少看见哥笑得这么开心。 哥与我相处时,虽然也会笑,但他总是嘴角一点上扬,并不会像现在这么笑得这么灿烂,记得上次看哥这样笑已经是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了。 这也让我不禁好奇,那位可以让他笑的这么开心男子是谁。 聊了一段时间后,黑衣男子戴上安全帽跨上机车,两人互相挥手道别后,哥看着他骑走,随后,哥把书包丢到围墙另一侧,一个跳跃跳到围墙上然后跳下来,捉起书包离开。 往后的好几日,哥都会在同一个地方与他见面,直到有一天我才发现哥根本不是在那跟他见面,而是被载回来的。 次日我和洁安还有许青恆到福利社买零食遇到了泯宰学长,他从哥国中就认识,也是我知道哥唯一的朋友,之前他时常来找哥去图书馆读书,所以我对他算熟悉。 他先看到我的,「陈曦。」 我让洁安他们先回去,我走到学长旁边望一望周围,「我哥没来?」 「少华?他不是感冒吗?」学长对我话有些疑问。 「感冒?」 「对啊,几天早上他打电话给我说他有点发烧,所以下午才会过来,你不知道吗?」 今早下楼没看到人我还以为哥提前去学校了,没想到他是感冒,「他没跟我说,我还以为他提前来学校看书了。」 「没关係,刚才他传简讯来说他在来学校的路上了,有办法来应该是退烧了。」 学长这一说我才放心,我突然想到哥跟黑衣男子的事情,说不一定学长会知道他是谁,「对了学长,最近我哥是不是很常没有来学校?」 「最近?不会啊,我每天都有看到少华,只不过时间不长。」 「学长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没什么,只是因为最近我们课都上完了又快到学测,班导为了让我们可以放松的学习,所以不侷限我们一定要在教室看书,少华都去图书馆读书,我不太喜欢在太安静的场所读书,所以我都在教室,也因为这个关係,我跟绍华几乎没碰到什么面。」 晚上十点总算将老师特别出给我们写的题目解开,我趴在桌面凝视着前方一架浅蓝色的纸飞机,那是哥小时候送我的礼物。 哥从以前成绩就很好,家里大大小小的奖状、奖盃上面都是他的名字,比起他,我的成绩永远没办法入妈的眼里,小二某次段考,我考了第二名,我兴喜若狂的抱着考卷想给妈看,令我失望的是妈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还说与第一名差了十分有什么好高兴的。 当时我出现了一个想法,明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哥,我为什么还要努力?衝着这个想法,日后有段日子的段考及小考我都故意写错,即使知道对的答案,我还是填错误的答案。 一开始,妈还会把我罚跪、不准我吃晚餐,到后来她连看我的成绩都不想,脸上毫无波澜的接过成绩单直接签名还我,说白了就是完全放弃我,她说不想再花时间在我身上。 当妈说出这句话时,我以为我会很开心,但我没有,反而心里有种空空的感觉,被放弃的感觉真的好糟糕,那天,我回房间坐在书桌面前发愣很久,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后来,她和爸爸离婚,从此她是彻底的放弃我,对我只剩下恨意,对她来说,我只是她生下来的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 国小某天晚上,我的眼前出现一架浅蓝色的纸飞机,转头是哥,「陈曦,这架纸飞机送给你。」 我双手收下纸飞机望着他,「为什么送我这个?」 「这是我跟你道歉的礼物。」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我不解。 「我知道你是故意填错答案把成绩拉低的,因为你知道就算你考再高,妈都不会满意,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对不对?」哥没有说错,我无法反驳的缓缓点头,哥露出很难过的表情,「对不起,我都没有发现你压力这么大,你应该很讨厌我吧?」 没想到哥会这样想,我赶紧摇头,「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哥,我只是很讨厌这个用成绩来衡量一切的世界,妈也一样,我不想要妈是因为我成绩好才对我好的。」 那个夜晚,哥在我旁边听我说了很多抱怨的话,对老师、对妈的怨言像是垃圾一样多到满溢,哥就像是宇宙的黑洞无限的消化我的各种负面情绪。 抱怨完以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乌云瞬间散了不少,我说完了,哥的眼睛还是继续看着我,忽然觉得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以后如果我又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我可以再跟你抱怨吗?」 「当然可以,或者??」哥把我手里的纸飞机拆开,从铅笔盒拿出一支蓝笔递给我,「你可以把你想说的话写在里面,不管是抱怨的还是开心的事情通通都可以写进来。」 「然后呢?」 哥又把纸飞机摺好,「用胶水把纸飞机黏起来,这样的话,你心里的不开心就会被纸飞机吃掉,心情就会愉快了。」 听到哥的话,我忍不住笑出来,「好傻的感觉。」 哥也跟着我笑了起来。 虽然笑说这种行为很傻,但往后遇到很多挫折或有话却找不到人诉说的时候,我都会造着哥当年教我的,把想说的话写在纸飞机里面,让纸飞机消化我的负面情绪。 1-6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听泯宰学长这么说,哥应该是假借要去图书馆读书,偷偷翘课出校外和那个黑衣男子出去,但他们究竟去哪里,那个人是谁?过了一星期我仍然没有答案。 只要到下午第一节,那辆重机就会准时到学校,过一会哥就会背着书包跳过围墙跟他远去,我忽然出现一个想法,与其坐在教室想着他们会去哪,不如偷偷跟踪他们可以解开心底的疑问。 隔日,正巧碰到下午有两堂不太影响课业的劳作课,我故意假装月经来身体不适想去保健室休息的理由偷偷跑到他们会合的地点并躲起来,我故意提前到,避免跟哥遇到。 我躲在一棵老榕树后,这棵榕树树干很粗,挡住我刚刚好,待了一会,我听到围墙外有重机驶来的声音,那个人已经到了,哥应该也快来了。 「你在这干么?」 忽然耳里出现人的声音,我受到惊吓的迅速转身,后脑勺差点撞上树干,看到他的脸我瞬间松了口气,深怕外头的人会听到声音,我压低声音质问,「魏叙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大声的说,「我才想问你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么?我上课上到一半想上厕所,一走出来就看到你偷偷摸摸的跑在操场,不知道你要干么,所以就跟过来了。」 「我??」 正当我想解释时,我听到脚踩在草地上细碎的声响,我赶紧把魏叙良拉到我身后,我探出头,果然是哥,哥把书包扔到围墙外,动作俐落的跳到另一边,接着是引擎发动的声音。 我赶紧想爬墙出去,没料到这围墙从教室看蛮矮的,现在却比我高出这么多,在考虑跟踪时,我居然忘记爬墙这一块,看哥爬着这么俐落,我还以为爬墙很轻松,结果现在却卡在这里,我懊恼的拍着这面挡路的墙。 「刚才那个人是谁?」他问。 「我哥。」我拍着墙失落的回答,「烦死了,这墙怎么这么高?」 「你哥这是翘课?他要去哪里?」他问了一个我也想知道的问题,过了一会他想通的问,「你该不会是想跟踪你哥吧?」 我点头,「我不知道墙这么难爬,早知道以前就学爬墙了。」 他看着这面墙像是在嘲笑我,「这墙哪里难爬了?我爬给你看。」 此话一说完,他挽起袖子往后退几步,他往前跑,一个跳跃他已经坐在围墙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相信他居然也可以跃上去。 「你不早跟我说,不然我就跟你一起堵他了。」他嬉皮笑脸。 「现在说这个都太迟了,他都已经走了。」我原地坐下来,抱着膝盖闷着气。 见我一脸懊恼,魏叙良跳下来,在我身边坐下,「话说回来,你哥居然会翘课,这点我还蛮惊讶的,我还以为他是个乖乖牌呢,看来跟我还蛮像的。」 「一点都不像。」我撇过头一句话都不想说。 「自己笨有什么好气的?不要再生气了。」 「走开,我不想说话,你也别再说了。」我挪了挪身体完全转过身,半晌,身后没了声音我反而觉得奇怪,我微微回头发现魏叙良一直在看我。 我觉得被这样一直看有点奇怪,本想回头假装无视,但知道有人在背后一直看着你,心里就觉得不对劲,我再度转头,他依然在看我。 我忍不住问,「干么一直看我?」 「每次只要我惹女生生气,我就会这样看着她,一直看一直看,然后她就会气消。」他唇角一扬,向我说明,「只要八秒,她们就会气消。」 「为什么是八秒?」我纳闷。 「我也不知道,每次都是在第八秒她们就气消。」他骄傲的说,「可能是我的眼睛会让她们心动吧?所以只要跟我对视,她就会心软。」 虽然觉得他这解释有点自恋,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眼睛确实好看,炯炯有神,连我看着他的眼睛太久都会有种快被吸引去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我速即用力眨眨眼慌忙的站起来,「要下课了,我要赶快回教室了,不然洁安去保健室找我就不好了,我先走了。」 语罢,没等他说话,我便小跑步的回教室。 - 放学前,我看见黑衣男子将哥载回学校,离开教室之前我接到妈打电话来说今天她会去魏叔叔家住一晚,所以今天就不回家,我并没有任何意见,反正她回不回来对我影响不大。 和洁安他们道别之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却看到哥就在我前方,能在这个时间点看到哥是一件很惊奇的事情,我赶紧跑到他身边。 「哥。」我在后面大喊,「等我。」 「陈曦?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喘?」 「当然是为了追上你。」我把话题转向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不用晚自习吗?」 「今天已经把进度念完了,所以就跟老师请假了,今天我们煮你最爱的辣炒年糕当晚餐怎么样?」哥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居然主动说要煮晚餐。 哥都这样说了,我当然不会拒绝,我兴奋的提议,「那我们去超市买食材!」 在超市时,只要跟哥靠的比较近,就会闻到哥身上淡淡的菸味,我知道哥不会抽菸,这味道应该是来自那个黑衣男子,买完做辣炒年糕的食材后,我们没有休息的到厨房分工完成了我们今天的晚餐。 「我要开动了。」我拿着筷子蠢蠢欲动,迫不及待要开动。 哥看着我也露出笑容,「赶快吃。」 吃了半饱后,我抬头看着哥,犹豫一会还是开口,「上次我在福利社遇到泯宰学长,感觉你们高三生好辛苦,每天都要一直读书,不过你成绩这么好,应该不需要一直读书吧?」 「嗯,比起其他人,我确实不太需要一直坐在书桌面前,不过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我只是怕哥读书太辛苦,听到哥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结果最后我还是问不出口,关于那个人、关于??翘课的事情。 「对了,上次你问我的那个同学有找到了吗?」哥突然提起赖禹陵。 「还没,我觉得没这么快找到,她可能躲到很隐密的地方吧。」哥突然提起她,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哥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 哥平静的低头搅拌碗里的辣炒年糕,「只是觉得这社区就这么小,找个人怎么就找不到。」 「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这也不能怪谁,警察他们也很尽力了,现在或许就只能等她自己出现了吧。」 果然晚餐只吃辣炒年糕是不够的,坐在书桌面前肚子饿的根本没心思唸书,我走下楼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不过翻来翻去就只有几包我不喜欢口味的泡麵。 我望向靠哥房间的墙壁想问哥要不要出去吃宵夜,我走到哥房门前敲敲门却无人回应。 我不放弃的又敲一次,然后把耳朵靠在门上,「哥,你睡了吗?」 依然没有回应,我试图玄开门却发现门被锁上,根本开不了。 隔天早上起床,哥的房间依然是锁住的,出门前我还特意敲门,但还是无人回应。 到学校经过哥的教室时,却发现哥早已经到学校,并且和泯宰学长坐在位子上有说有笑的聊天。 原来哥早就到学校了,我还以为他还在睡觉呢,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不太对劲。 1-7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一到教室就看到黑板上写着音乐课和明天的国文课调课,听说是小净老师身体不适,所以今天请假,这还没经过证实的消息一出,班里的男生又开始躁动了。 大家都纷纷想了解小净老师身体状况,班里的女生则无言的狂翻白眼。 从刚才进教室开始,我就觉得肚子有点闷痛,我按着肚子喝了一点水试着缓解。 「那些男生真的有够疯狂的,居然迷恋一个老师成这样,又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洁安观望着那些计画要搜寻老师宿舍的男生,一整个快发怒,她转过来才发现我的异样,「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依然抱着肚子咬牙痛苦的说,「肚子痛。」 「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餐了?还是月经来还在痛?」 「我月经还没来,而且我早上有喝一杯牛奶。」 洁安嘖一声,随后担心,「喝那个哪够啊?要不要去趟保健室?」 我狰狞的摇头,昨天因为想跟踪哥已经骗老师去保健室一次了,这次再去频率有点太高,「你不是都会带止痛药在身上吗?我要吃一颗。」 「好,我去拿。」洁安立刻回位子拿了颗止痛药过来。 止痛药吃下去后,原本想说疼痛会慢慢缓解,第三堂课上到一半,肚子痛得更加厉害,全身频频出冷汗,本来想忍到下课,不过实在是痛得像是有人拿鑽子在鑽自己的胃,我决定举手去趟保健室。 真的是因为早餐没吃的关係?可是平时我也没吃早餐也没这样痛过。 我捂着搅痛的肚子,头也开始发晕,全身无力一直冒冷汗,我趴在栏杆上休息一下,阳光过于刺眼,我闭起眼睛等待这不适感过去。 「你还好吗?」耳畔突然出现陌生的声音,但是我眼睛睁不开,我无力地摇头,彷彿下一秒我就会昏过去。 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我用我仅剩的力气说,「那个??可以陪我去保健室吗?我走不动。」 耳朵翁隆隆的吵,我没听到他的回答,下一秒,我感觉我身体好像腾空,似乎是被抱起来,我试着想睁开眼睛看是谁,不过身体累的一丁点力气都没有,我只张开一点,模糊的视线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而且我好像也没见过那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感到安心,我不再多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等到我恢復意识,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保健室,而洁安正坐在我旁边滑着手机。 腹部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一半,头还是沉沉的,我抱着肚子坐起来,洁安这才放下手机,「你总算醒了,现在还好吗?」 「好很多了。」我说话还是有气无力。 「阿姨说你应该是长期没有吃早餐导致胃酸分泌肚子痛,然后看你冒冷汗应该是低血糖才晕过去,以后我必须监视你吃早餐!」她指着我认真的说。 「知道了啦。」我无力的把她手拨掉,我望一望保健室四周,「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蛤了一声,眼神透露疑问,「你不是走路过来的吗?你在说什么啊?」 我回想我还没昏倒之前,我有跟一个似乎是刚好经过的同学说话,由于当时我实在是太不舒服了,我还问他可不可以陪我去保健室,我还记得我是被他抱去的。 该不会都是我发晕所做的梦吧? 「陈曦?你还好吗?」她担忧的摇摇我。 「没事了,应该是我刚醒,还在做梦吧。」我闭起眼睛深吸口气。 鐘声响起,又要上课了,洁安起身,「那你要继续再休息一下吗?」 我想了三秒,「再休息一下,你先回去吧,一会我就回去了。」 我没再纠结关于我被抱来是现实还是做梦这件事,离开之前,护士阿姨特地叮嘱我要吃早餐,不然长期下来胃会受不了,这次的教训我也牢记在心中。 但即使认为那段是梦境,但我仍然会不停地反覆回想那片段,真的是梦境吗?好逼真。 正当我还陷入那是梦境还是现实时,翠绿色窗帘的那间音乐教室又传来钢琴声,像是灵魂被吸引过去一般,我的脚居然领着我踏上一层一层的楼梯,最终到达教室前。 我站在那听着他弹这首曲子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停止演奏。 幸好之后肚子就没有再痛了,今天篮球场和走廊都没看到魏叙良,我还刻意绕到他们班前想看他有没有来上课,不过连教室都没见到人,我也不好意思问他同班同学他为什么没来学校。 走在路上,我拿出手机本想传封讯息问他今天怎么没来上课,经过一间诊所与里头出来的人差点撞到,虽然戴着口罩,我仍认得出来是谁。 那人也讶异的看着我。 「小净?」 「陈曦?好巧,已经放学了啊?」老师看到我露出笑容,不过一会又开始咳嗽,「昨天突然发高烧,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今天请假来看病,今天学校应该都还好吧?」 「老师你一没来,我们班的男同学焦急如焚,一直想探视你。」我开玩笑的说,我看着老师不经意的问出,「老师你发烧还一个人来看病吗?」 老师怔了几秒后回答,「也不是一个人,我男朋友去买晚餐了,一会过来。」 「原来你有男朋友了?」我有些惊讶,又忽然想起我们班那些笨蛋还有鸿承老师,「我还以为老师会接受我们班导呢,我看他追你追得很卖力,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小净拉了拉快从手臂掉落的包包,「鸿承老师对我很好,也是我来到这个学校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老师,他表现的这么明显,我当然知道他对我的心意,只是我真的只把他当成同事,对他我没有其他的想法。」 「他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吗?」 「虽然我没有公开表明,不过我觉得他多多少少知道,不说我的事情,怪奇怪的。」老师沉默片刻突然专注的盯着我看,「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脣色这么白,是身体不舒服吗?」 「早上没吃早餐所以有点低血糖,中午有吃饱了,已经没事了。」我下意识地摸脣。 「那就好,早餐还是必须要吃,况且你们还是高中生,正值青春期,没吃饱怎么有力气读书。」老师望着另边马路,温柔的说,「不跟你聊了,天色都开始暗了,别太晚回家。」 「嗯,明天见,你身体也要照顾好。」我朝老师挥手。 原来小净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班那些臭男生要是知道肯定会崩溃的大哭大闹,一想到他们的表情及反应我就觉得好笑。 但让我比较讶异的是鸿承老师明知道小净老师有男朋友却还这么照顾她,这种单恋真的好伟大。 1-8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班里一位同学朝我走过来,「陈曦,可以借我老师出的那张考卷吗?我想对对看答案。」 「好啊。」我连考虑都没有的就直接翻抽屉要给他,不过翻了半天都找不到。 刚才还在写而已,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回想了一下,猛然想到因为昨天还有几题没有算出来,而且下一节就是数学课,所以就把考卷夹在音乐课本里偷偷带去上音乐课,想说趁着小净不注意来解题,因为写的太认真所以没发现老师过来,幸好是洁安用手肘推推我,我赶紧把考卷塞进抽屉,结果就忘记了。 距离上课剩五分鐘,我赶紧跑去音乐教室,不然下一堂课应该还有其他班级上课,到时候就没办法拿了,正当我准备打开教室的门,门的另外一边就先被打开。 我被打开门的人吓到,「魏叙良?」 「你怎么在这里?」他似乎也被我吓到。 我说,「我不小心把考卷留在这里,你下一堂课是音乐课?」 他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指向后方,「我也有东西留在这里,真有默契,果然是未来的兄妹。」 「叙良,你在和谁说话?」小净听见声响走出来,「陈曦,你怎么又回来了?」 「跟他一样,把东西忘在这里。」 「原来。」老师似乎想起什么,「你身体好些了吗?昨天你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魏叙良听完老师的话后表情严肃的望着我,「你身体怎么了?」 老师把昨天的事情说给他听,「昨天我去诊所看病遇到陈曦,她说昨天因为没吃早餐所以低血糖,我看到她嘴唇都没血色快吓死了,真的怕她下一秒又晕过去。」 上课鐘还没响,已经有几位下一堂课要上课的同学纷纷进教室,魏叙良叫我赶快去拿考卷,跟小净说再见后,我和他离开音乐教室。 他叫我跟他走,结果他把带来福利社,他走到麵包区随手拿了一个麵包到柜檯结帐。 「早餐这么重要居然不吃,这样怎么会有力气上课?」他语气斥责的把麵包给我,「今天应该也没吃吧?拿去吃。」 我万万没想到他听到这件事会生气成这样,跟平常嘻嘻哈哈的他截然不同,我不敢不收。 「从以前我妈就没准备早餐给我,都只塞零钱给我自己买早餐,我又很懒,所以都会把钱存起来,等吃中餐,这算是我的习惯吧,我也没想到昨天居然会低血糖。」我无奈的说。 魏叙良用手指推我的额头,「那是迟早的事,怎么这么不顾身体?」 我觉得低血糖昏倒这件事情很丢脸,现在居然还被他指着鼻子唸,我试着用其他事情转移掉,「对了,话说回来,为什么昨天在学校都没有看到你?」 「你当然看不到我,因为我翘课了。」他的语气还是听得出来他还没气消。 「翘课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我把我的瀏海拨整齐,「如果老师告到你爸那边不就惨了?」 「我当初写的联络电话只有写我妈的,而且就算留我爸的电话,他这么忙,根本也没空接电话,只要我成绩维持好,他能拿我怎样?」 「喔。」我看着我手里的麵包,敷衍的回应。 他清了清喉咙,斜睨我一眼,「对了,我知道你哥翘课去哪里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讶异的看他。 「昨天翘课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想到你这么笨连爬墙都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追得到人,我只好稍微帮你一下。」帮我就帮我还趁机调侃我。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他这么帮我。 「不过她去的地方很不像他会去的地方。」他这样说。 「不像他会去的地方是哪?」 魏叙良既然知道哥翘课去哪,我当然没办法忍到以后再去,一放学我就拉着魏叙良陪我去我哥常翘课的地方,我们一起坐着公车前往。 到了目的,座落在前方是一间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老旧银行,我不禁怀疑魏叙良确定有跟对人,「你确定是这里?」 「我非常确定,而且他们从那个楼梯下去的。」魏叙良指着银行旁生锈的铁门,「你抬头看看招牌。」 我按照他的话抬头,上面有一个不显眼的铁黑色招牌,上面写着:crazynight 「好奇怪的店名,是他们的饭很疯狂的意思吗?」这是我的结论。 看见我的反应还有问的问题,魏叙良无言的大吐一口气,但还是忍住镇定地跟我解释,「这家店不是餐厅,并不卖饭。」 「那不然是卖衣服的?」 他又倒抽一口气,正经地回答,「这是夜店。」 「夜店?」我讶异的又望向那破旧的铁门。 魏叙良肯定的点头,「我知道以后,我有再偷偷跟踪你哥一次,他一样也是来这里,而且下楼的样子熟门熟路的,我想他应该很常来。」 「我哥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我依然无法接受来这种场所的哥哥。 「怎么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叛逆的一面,只是你知不知道而已。」 坐公车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在想哥的事情,他翘课的事情已经让我无法相信,现在却又让我知道他翘课是去夜店,一次来太多讯息让我头脑接近轰炸。 哥为什么会认识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把哥哥带坏的人? 见我面对窗外若有所思,魏叙良开口,「还在想你哥的事?」 「我在想是不是我妈给我哥的压力太大,所以我哥才会去交到那种朋友,还去一个??很复杂的场所,他以前不这样的。」 「但即使这样,你有觉得你哥变了吗?比如他个性变得不耐烦,时常吼骂?学会抽菸?」 我摇头,「他从已前个性就很温和,现在也一样,我不怎么看过他发脾气过,只不过他和我妈最近吵架频率变很高,我哥说他成绩退步了,所以妈很生气。」 「那不就好了,个性没变,他也没抽菸,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 「好了啦,不要再担心你哥了,不说我还以为你哥是小朋友呢,担心这么多。」魏叙良按下下车铃,「我要下车了,你自己回去小心一点,然后,开心一点!」 「知道啦,再见。」我不耐烦的应声。 他下车,公车驶去,我靠在椅背闭起双眼,想暂时不去想今天知道的一切。 一到家就传来妈尖锐的喊骂声,但奇怪的是,哥居然站在她的面前被她大声喊骂,妈甚至当着哥的面把成绩单撕碎。 「陈少华,你考这什么成绩?你真的想气死我吗?」妈吼道。 哥双手放置背后,脸色一如往常平静,眼神毫无波澜,就彷彿他们之间有面隔音墙,妈的声音完全传不进哥的耳朵,哥垂着眸子,静静的听着妈怒吼。 「你这什么态度?看我!」妈见哥一句话也不说,语气又高了几度,「你不是答应我这次一定会考第一名吗?为什么这次你还是第二名?」 见哥不回应,妈再次大怒,「说话啊!」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要考第一名,这些都是你自己单方面说的。」哥总算多了些表情,「大家都说我是天才,是模范生,但只有我自己清楚我不是天才也不是天生聪明,我的好成绩都是靠我努力读书换来的,我读的很累,我每天都读书读到很想放弃,甚至觉得就这样放烂算了,反正我再怎么努力终究会在你眼里成为一盘散沙。」 哥冷冷地苦笑,眼睛直视着妈,「我真的不想再为了你这么努力了。」 语毕,哥与我擦肩而过快步走向玄关穿上鞋夺门而出,妈身体瘫软的靠着沙发,我望着僵直的两方,最后还是决定追上去。 「哥,你要去哪里?」我知道我追不上他的脚步,于是我直接大喊。 他缓缓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陈曦,你先回去,我需要冷静。」 数秒他又迈步离去。 哥走了以后,妈将自己关在房间频频传出哭声,连晚餐都没吃,我站在门前想敲门进去却始终提不起勇气,成绩单早已被我握烂。 我回房间趴在书桌想着哥的事情,哥会跟妈吵完后头也不回的跑走,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他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去的,他也许会跑去找黑衣男。 我又想到夜店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好想打电话给魏叙良找他求救。 我拿起手机看着他的手机号码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按下通话键。 嘟声数秒,他接起电话,「喂。」 「喂,魏叙良,我们现在可以再见个面吗?」 1-9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通完电话,魏叙良叫我在家里等他,晚上十点,手机响起,他说他到我家门口了。 我躡手躡脚的下楼,确认妈房间的灯已经熄灭,我动作极为轻柔的转开大门的锁,魏叙良就站在那儿等我。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晚出门,而且还是妈还不知情。 确认屋内没有动静,我才真正松口气,「我们再去一次那间夜店,我哥下午跟我妈吵完架就跑出去到现在还没回家,我想他应该又去那间夜店了,我想去找他把他带回来。」 语毕,我准备朝着夜店方向前进,却被魏叙良拉着,「陈曦,没用的。」 「为什么?」我不懂他的意思。 「现在对你哥来说那里是最能容下他的地方,他不会跟你走的。」见我慢慢冷静下来,他继续说,「所以你去也是徒劳,不要担心,他在那会是安全的,比起你家,那里应该更容得下他。」 他的话明明听起来这么不合理却又让我无言以对,我不明白地问,「既然你不带我去找我哥,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走,带你去打篮球。」 「啊?这个时间打篮球?」 「为什么这个时间不能打篮球?」他笑着说,「这个时间打篮球又凉又安静,比早上在太阳下打优点多太多了,走囉!」 「真走啊?」 他将他手里的外套套在我肩上,他的外套有一股好闻的气味,「我们别在这里逗留,万一被你妈发现就不好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但直到我们踏进校门我才真的相信,警卫带着耳机悠哉的坐在椅子上看影片,魏叙良握着我的手腕,我们偷偷摸摸的进去。 晚间的学校里早已黯淡一片,寂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唯一的声音是篮球落在地上的回声。 我惊恐的拍他,「喂!你就不怕警卫听到声音过来吗?」 「放心吧,他耳朵没这么好,况且他还戴耳机,不用担心。」他看一看手錶,「这个警卫通常都十一点半开始巡视校园,现在才十点半还早还早。」 我不放心地往警卫室再看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个警卫的习惯?」 他双手轻捧篮球,丝毫没出力气的往篮框一投进篮,他跑到篮球旁弯腰捡起,「因为晚上我都会偷偷来这练球,我们学校有三个警卫,我都说得出他们的习惯跟巡逻时间。」 既然他说得这么自信我姑且先相信他,「你爸在家你还可以常常这样偷溜出来?」 「他虽然工作很忙,不过都很早睡,我都是趁他进房间一小时确认他睡了才溜出来,因为这个我还特地去打一把房间的钥匙,不让他半夜跑进来。」他又投进一球,「不过你妈跟你哥为什么事吵架,可以吵到你哥直接走人不回家?」 他一提起我顿时又浑身烦恼,「我哥这次又没考第一名,考了第二名,我妈直接把他成绩单撕碎,我哥一气之下就跑出去,我妈也没有要去找他的意思。」 「嗯。」魏叙良喉咙沉一声,「难怪你哥会选择离家出走,要是我也会。」 「我也觉得我妈太激动了,第二名就已经很厉害了,再这样下去,我哥迟早会被我妈逼疯。」我又想着,「可是我哥怎么会认识夜店的人,会去夜店的不都是一些小混混吗?」 「又不一定,也有人是单纯去那里喝酒听歌放松心情的啊。」他面向我把篮球丢给我,「站起来,玩个篮球,心情会比较好。」 我烦躁的把球丢还给他,「我都已经够烦了,再说找你出来又不是要打篮球的。」 「干么这么担心?你刚才不是也承认那里比你加还安全?还是你想再看你哥跟你妈再吵架一次?」我对他连环问居然无言以对,魏叙良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缓缓运着球朝我走来,「你怎么这么喜欢皱眉头啊?小心老了额头都是皱纹。」 「要你管。」我兇他。 「要怎样你才愿意跟我投篮?」魏叙良嘟着嘴嚷嚷,「明明篮球这么好玩。」 见他装可爱我居然有一丝心软,我撇过眼,「少装可怜了。」 「不然??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不要。」我毫不思考直接拒绝。 听到我的回答,他嘴角扬得更高,「听我说完,你们女生不都喜欢玩一些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吗?我们来比投篮,限时一分鐘,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两个真心话。」 我听完以后平淡的回答,「好无聊。」 正当我准备走人,魏叙良又拉住我,「想逃走?我看你是怕输给我吧?原来你这么怕输啊,平时在学校看起来高冷,私底下居然连篮球都不敢比。」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话激怒我,但我的好胜心仍然挡不着住他的言语,我转过身把球抢过来,「我先投。」 我们站在篮筐前方,我目光紧盯着篮筐,手里运球,他替我计时,「开始!」 摆好投篮姿势,我开始投篮一颗接一颗,中间有几颗没有投中,我赶紧捡球不让自己有多馀的时间浪费,直到他喊停。 篮球沿着地面滚到草丛,我喘着大气的坐下,魏叙良目瞪口呆的蹲下,「可恶,被你骗去了。陈曦,你明明这么会投篮,你还装作一副不会的样子。」 我边喘气边反驳他,「我什么时候说我不会投篮了?我只是不想在这时候玩篮球而已,我投几颗?」 「二十二颗。」 「换你。」 魏叙良是篮球队队长,果然投篮实力不遑多让,不管是姿势还是力道都让人抓不出一丝缺点,不过可惜就可惜在最后的关键几秒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手感不佳篮球居然屡屡跳出篮筐,最后以十七颗结束。 他抱着球,嘴角上扬的在我身旁坐下大口喘气,「我认输,给你问吧。」 「认输认得这么乾脆,你该不会是故意输的吧?」 「我没是故意输干么?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挥挥手,「赶紧问吧。」 我垂下眼眸想着第一个要问什么问题,片刻后我开口,「你既然这么讨厌你爸,老是说要背着他做一些他会生气的事情,那当时我问你希望他们结婚吗,你说只要你爸开心,你都可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应该跟你的想法相同吧?」 「怎么说?」 他将目光放在篮球忽然冷笑,「我觉得我爸就是个混蛋,世纪大混蛋,表面上看起来严格对待我,重度关注我的课业与一言一行,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什么意思?」 「我爸妈之所以会离婚就是因为他事业心太重,在我小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因为这件事情吵架。」他提到他妈妈时,眼色是温和的,「你知道吗?我现在成绩这么好是因为从小我妈就培养我复习的习惯,还有教我背书的技巧,我爸只会在我拿到成绩单时骂我不认真,骂我妈在家不好好指导我作业,离婚后才在那装自己很关心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关爱我,你说,我爸是不是世纪大混蛋?」 「难怪你这么讨厌你爸,但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係?」 「当然有关啊,他要是把心思都花在阿姨身上,他就不会把专注力都放在我身上,我要去哪玩,甚至要去哪读大学,他都不会再管。」魏叙良闭上眼往后躺在球场,「当小孩也好累啊,尤其又有这样的爸爸,真受罪啊。」 看见他躺下,我竟也随之躺下,听到他父母的事,也勾起我幼年时的一些记忆,我望着他的侧脸,「那你??想知道我爸妈为什么离婚吗?」 我凝视着被云雾遮住的皎月,馀光,我能感受到他往我这看。 「我爸是高中物理老师,他爱上了一个高中生。」说到这时,我忽然顿住,暂停了好几秒,脑海又跳出好多关于那段时日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了,但依旧有令人深刻的画面,「我爸爱上的那个女学生长得很漂亮,很瘦很白,说话很温柔,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她的名字叫宋檀雅,我都叫她檀雅姊。」 见我陷入沉思,魏叙良低嗓喊我,「陈曦?还好吗?」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檀雅姊的事情。」就算因为她的出现让爸妈离婚,但自始自终,我都没有怪过她,甚至对她讨厌不起来,「我爸知道檀雅姊的成绩很好,所以请她当我的家教,我是真的很喜欢檀雅姊,我早该知道我爸看她的眼神与看我的不太一样,也不知道哪时候我爸心中早已没有了我妈。」 「我妈发现我爸和檀雅姊关係后,气的直接在我面前赏了她一耳光,还骂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言语,几週后,我爸就决定要和我妈离婚。」 「后来??你爸跟那个女学生??」魏叙良语气小心。 「后来我很担心那檀雅姊,我怕我妈带给她阴影,所以跟我爸要了她的电话,本想偷偷打电话给她关心她,但才刚拨通就被我妈发现,她直接将电话摔在地上,失去理智的抓着我的手臂疯狂打我,说我不肖之类的话,我被打到遍体鳞伤,满身都是瘀青,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我的身体有多痛,痛到连呼吸胸口都像被灼伤。」 魏叙良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我才发现我又下意识的抱着自己。这是那次被打以后的后遗症,我哥说是因为被打的当下我是这样护着自己的,所以每当想起那晚,我总会这样抱着自己,像是不让自己再次受到伤害一样。 我失神的嘴角冷冷扬起,「我哥帮我擦了好几天的药,帮我推开身上的瘀青,幸好没什么留疤,那次教训后,我不敢再打电话给檀雅姊,后来就失去了联系,直到今天我都找不到她,我爸也是知道我妈这么打我,气的跟她离婚,但我妈死都不交出扶养权,所以我爸只能偶尔来找我们见见面。」 魏叙良听完我的故事后,沉默好久没有回应,但我看到他皱起的眉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得这么沉入。 我深吸一口气,轻松的说,「所以我很讨厌听到别人聊师生恋这单词,因为每次我都会想起我爸还有那个姊姊,虽然我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但我真的不喜欢师生恋。」 「你爸只是在错的时间遇到她。」魏叙良淡淡的说,「虽然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师生恋是场禁忌爱情,但既然还是有人陷进去,就代表它没有想像中这么不好,师生恋还是能获得祝福的。」 「但就算这样,我还是不喜欢,我不是反对爸爸和檀雅姊相爱,我真的很喜欢那个檀雅姊,只是??」我欲言又止,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愿意再提起。 「你想说什么?」魏叙良等着我。 我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过了,没有必要再提起。」 魏叙良也不再好奇,「嗯,快到警卫巡逻的时候,时间也很晚了,我赶紧送你回去吧。」 我被他一手拉起,我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正好看见一盏灯照来,他拉着我放轻脚步的绕过警卫,顺利走出学校。 魏叙良是除了洁安以外第二个知道我爸妈离婚的原因,我不太会与自己不亲近的人谈起自己的往事或心事,或许是魏叙良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我才会不忌讳的向他袒露。 能告诉他这些,不知为何慌乱的心里总算踏实一些。 1-10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早晨起床第一个想法就是想去看哥有没有回家,我轻敲门等待几秒没有回应,我缓缓旋开门,明亮的房间空无一人,这是哥第一次在外住宿,而妈却毫无担心,像平常一样早起出门上班。 「陈曦。」一转身,魏叙良就站在我的正后方差点撞到他,我赶紧往后退一步,他笑咪咪的打招呼,「早安。」 「吓我一跳,干么站这么近?害我差点撞到你。」我惊魂未定的骂。 「你胆子原来这么小,喏,这三明治跟红茶给你吃。」他提了个塑胶袋,「我知道你一定又没吃早餐就来上学所以我先帮你买好了,你可不要再像上次一样低血糖进保健室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甚么,直到他见我发愣晃了晃袋子我才回神匆匆接下,「谢谢。」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干么跟我这么客气?」他大笑之馀还重打我背,重心不稳还差点往前倾倒。 「啊??抱歉抱歉。」他赶紧拉着我。 可是对我来说这并不仅仅只是早餐,对于童年就被妈妈爱理不理的成长下,能有人会因为怕我没吃东西身体再出状况买早餐给我,心里在那瞬间被填满了温暖,这样被关心被担心的感觉我第一次感受到。 不是客气,而是因为太过激动导致满满的感谢话指浓缩成谢谢二字。 自从魏叙良出现在我生活里后,好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 明明没有血缘关係,可是他却真心的把我当成他家人疼我。 我无意间撇到他手里还有两份相同的早餐,「你食量这么大,一次要吃两份早餐?」 「这个啊,替别人买的,他家附近都没有早餐店,我家附近很多,所以都会顺便帮他买一份,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三明治,所以我也帮你买草莓的,你应该不会不喜欢草莓口味的吧?」 「不会。」 「那就好。」他低头看眼手錶,「不能在这里耗下去了,你赶快趁还没上课前把早餐吃完,我先走了,掰。」 他捉着书包小跑步的跑过穿堂消失在人群之中,我看着那袋他为我买的早餐心里登时将昨日担心哥的事情暂时拋之脑后,我紧握着他给我的早餐上楼。 我一拐弯立刻与下楼的人撞上,草莓三明治掉落在地,红茶撒的地上都是,我赶紧把淹在红茶里的三明治捡起来把上面的红茶拍掉,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倒楣。 对方手里的小礼盒也掉落在地,她赶紧捡起来拍一拍,「走路不会看路吗?烦死了,如果坏掉了怎么办!」 本想回她是她自己撞上我,我的早餐都泡在红茶里,但想一想还是不要惹事比较好,便闭嘴默默说声抱歉。 「道歉有用吗?哼!」 她皱眉头瞪我,骂骂咧咧的下楼,印象中她似乎与魏叙良同班,是他们班公认的班花,会认识她主要也是因为她长相漂亮,但没想到个性这么差。 但我忘记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徐宛媛。」我这一形容,洁安立刻猜出来。 我脑袋的结总算解开,「对啦,我一直想好像是什么媛的,想得我头好痛。」 「她名字是有点难记,可是我也不知道她个性这么差,而且这也不全然都是你的错啊?你明明是慢慢走,她是用跑的吗?不然怎么会撞在一起?」 我摇头,「忘记了,那时候我在想事情根本没注意到她。」 这件事情没结果的讨论结束,言而总之,我的红茶没喝到一口就没了,幸好三明治勉强可以吃,走廊忽然一阵喧闹,班里的同学都纷纷出去,围栏瞬间贴满了人,我和洁安基于好奇也过去凑热闹。 往楼下一看,是魏叙良跟徐宛媛站在篮球场上。 徐宛媛双手捧着方才掉落在地上的小礼盒,一脸羞涩,周围太早闹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很明显的就是徐宛媛在和魏叙良告白。 「在这么多人面前告白,需要多大的勇气啊?」洁安默默讚叹说。 徐宛媛尚未开口,我就已经知道这是一场註定失败的告白,魏叙良有女朋友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甚至应该说除了我和洁安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在楼梯间如果我知道她是急着去告白,也许我会好心告诉她别白费工夫了。 徐宛媛双手将礼盒捧上,嘴型说着,「我喜欢你,可不可以跟我交往?」 魏叙良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礼盒说了话,徐宛媛立刻抬眸,手颤颤的缩回去,随后立刻变脸,把要给魏叙良的礼物扔在地上,玄身快步离开。 下午的体育课,我们三人聚在一块练习排球,这几天许青恆状态越来越不好,老是一个人陷入沉思里,都要我们叫好几次才会醒来。 「你二哥人气还真旺,连徐宛媛这种大美女都不怕丢脸的跟他告白,他有跟你提过他有女朋友这种事吗?」洁安抬头紧盯手中排球一起一落。 「没听他说过。」 「这样啊??但要是我绝对不会在大庭广眾下告白,像这样被拒绝超级丢脸的。」洁安接住球,「可能徐宛媛对自己很有自信吧?谁知道会被打枪。」 「虽然我认识魏叙良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会看外表喜欢的人,万一他真的答应了,以后结婚了,我还必须忍受徐宛媛的脾气。」 洁安笑笑,「你未免也想太远了吧?」 今天一整天,魏叙良的身影老是出现在我脑海里,明明知道他不会答应,但看见他被告白心里居然有一瞬间的小紧张。 我看着手里的排球又想到昨晚见面的事情,我到底怎么了? 「你一直抱着球不练习又再想禹陵吗?」 许青恆沉默不答,半晌后他洩气的坐下,「其实我找到她了。」 这句话出乎我们意料,我和洁安互相看一眼也在他身边蹲下,「你说的是认真的吗?你在哪里找到她?」 他又闭口不回,洁安不耐烦的推他,「你赶快说啊!」 许青恆深吸口气憋着随后叹气,「这几天警方那边都没有什么进展,所以这几天只要一放学,我都会在外面找她直到凌晨,三天前,我在一间夜店门口找到她。」 「夜店?」我和洁安异口同声。 「你们小声一点!」他紧张地把我们两的嘴给盖住。 洁安把他的手甩开,「她又还没成年,怎么有办法进去?」 「她没有进去,当时她穿一件很透的黑色短洋裙在门口被身穿西装服的工作人员挡在外面,我怕她有危险所以跑过去想带她走,但她一看到我就不悦的问我来这里干么,她说她是来找人的,说如果今天没看到人她绝对不走。」 「所以她去哪种地方到底是要找谁?」 「我不太清楚,听她昨天在讲,好像是里面一个酒保。」许青恆继续说,「后来这两天我还是有到那间夜店,她还是在外面闹要进去,我过去制止总是会被她推开,话说昨晚,有个男人似乎听到声音有走出来,禹綾好像认识他,嘴里一直提起一个名字,然后说要见他,可是当时太吵了,我忘记叫什么了。」 「禹綾怎么会认识夜店这么多人?以前她有跟你提起过关于夜店的朋友吗?」 「从没听她提起过。」他失落的摇头,「我只知道她认识很多富二代而已。」 洁安提出一个主意,「不然今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把她带回来?这么多人去找她,我劝一句,陈曦劝一句,也许她就愿意跟我们回来了!」 「许青恆去都不回来了,我们跟她完全不熟,她怎么可能会跟我们回来。」我听到这就预想不可能。 而且一提到夜店,我又想到哥,夜店真的有这么好玩吗?不管是哥还是赖禹陵现在都出现在夜店,这更让我更加想不透。 「哎呀,有试有机会,大不了找警察带她回去嘛,不然都找到她了又不带回来,那你当初找她找的不眠不休的又是为了什么。」 洁安说了好久,才终于说服许青恆,于是我们决定晚间九点在校门口碰面,一起去许青恆找到赖禹綾的夜店等人。 放学,洁安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说有东西忘记拿让我们在原地等她一下,她匆忙忙又跑回教室。 我看着许青恆又忍不住问,「你找到禹綾干么不说?」 他声音细碎的说,「我觉得那是我的责任,不应该麻烦你们。」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禹綾不跟你回来,你不想靠警察带她回来我可以理解,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更慌张而已。」 我的碎念让他更自责,「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们而已,没有不把你们当朋友??」 看他这样,我在霎那间也心软骂不下去,「以后别再这样了,我们三个是朋友,就算你交女朋友也还是,别默默都不吭声。」 一个转身就看见魏叙良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往三楼走去,看起来心情不错,像是要去找谁一样,一秒鐘内我有无数个可能在脑海里盘旋。 凝视着空无一人的楼梯,我往前一步好想追上去看看他要去哪里? 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这样,忽然很在意他。 幸好洁安即时拉着我,「陈曦,你要去哪?」 「啊??没有啊。」我愣愣的回答。 「喔,我还以为你要上楼。」她虽然感到异状,却也没再多问,「那走吧。」 1-11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到了约定的九点,我和许青恆同时到校门口,洁安说她补习班刚下课,现在在赶来的路上再等她一会,最近有些变天,冷风没停歇的吹来,我用外套把自己摀着紧实。 今天的学校并不漆黑,三楼某间音乐教室灯是亮着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音乐教室经常传来的钢琴声,是那个人在教室里弹琴吗? 透过教室里的光线,窗帘后出现一个黑色人影,随后又出现一个,看的出来是一男一女,他们面对着面说了几句话然后相拥,然后接吻。 「居然在学校偷约会,灯也不关,现在的学弟妹真大胆,真想举报给主任看。」许青恆跟我一样都被那盏漆黑中唯一的灯给吸引。 「你管人家学弟妹谈恋爱,你之前和赖禹綾还不是常常躲在空教室约会,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我调侃他。 「没办法啊,谁叫班上人这么爱看,我们牵个手都会被笑。」他看着教室叹了一大口气,「果然还是热恋期最幸福了,现在应该没办法回到那时候了吧。」 他静静的看着那扇窗,神情逐渐黯淡。 「陈曦!」洁安喘着气的朝我们奔来,「现在几点了?应该来得及吧?」 「反正她也进不去,什么时间到也没差。」 我们俩跟着许青恆一块到他找到禹綾的夜店,没想到和哥来的夜店是同一间。 晚间的夜店比起早上显眼许多,铁黑色招牌上的led灯被打开,crazynight的招牌显得突兀,路过的人都会不经意地招牌吸引抬头往上看。 夜店门口现在还没多少人,不过却已看到赖禹陵的身影,她一个人屈着身体坐在骑楼地板,时而站起时而坐下,不停的环顾四方像是等着谁来。 不一会,一个身材纤瘦穿着黑色皮衣将摩托车骑上骑楼熄火,手里一边叼着菸一边摘下沾安全帽,而后他将菸蒂扔在地上踩灭,步态慵懒的朝夜店入口走去。 赖禹綾一看到他立刻站起来扯着他的手激动的像是在说甚么,却一下子就被推开,冷酷的直接往里头走。 赖禹綾气的大吼想衝进去却被两位黑衣男子拦住。 「那个应该就是赖禹綾要找的人吧?」洁安猜测。 「看她的样子,应该就是。」 男人早已不见身影,赖禹綾依然在门口歇斯底里的大吼要进去,见赖禹綾被其中一位黑衣男子推倒在地,坐在地上大哭大闹,来不及阻止,许青恆已经担心的跑过去,我和洁安也只好过去。 许青恆一脸担忧的看着她,「你有没有怎么样?」 赖禹綾一看到许青恆立刻停止哭泣然后又抬头看着我们,「你为什么又来这里,她们为什么也来?是来看我丢人现眼的吗?」 「禹綾,我们是担心你,所以才过来的。」洁安也蹲下来安抚她。 「我跟你们又不熟,你们怎么可能是担心我才来的,一定是来看我丢脸的。」她冷冷地朝我这瞪来,「尤其是你,陈曦。」 我与她对视,听完她这句话顿时愣着,她为何刻意提出我的名字? 随后赖禹綾又站起来朝入口衝去,可想而知又被拦截下来,她气得跺脚,声音大到经过的人都好奇的朝她这里看来。 「我要进去!」她不顾黑衣男子的拦截应往里面大喊,「方洛年,你给我出来,你今天要不是不说清楚,我就不走。」 看到赖禹綾什么都不说,只在门口大闹,许青恆终于受不了,「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谁?谁是方洛年?」 「关你什么事?走开。」她把许青恆推开。 许青恆似乎也被这句话给惹火了,他用力扯着她的手臂,「什么叫不关我的事?你是我女朋友,我看见你来这个地方又被人推倒在地,我能不担心吗?」 赖禹陵眼神凌厉的瞪着他,「那我们分手,这样你就不用花心思来担心我了,怎么样?」 许青恆微睁大眼,握着赖禹陵的手微微垂落,「分??分手?」 「你没听错,你也不用太惊讶,其实我早就想和你分手,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赖禹陵丝毫没有顾虑许青恆的感受,「我已经找到比你,我更想跟他在一起的人了。」 「赖禹陵,你——」 正当许青恆想说些什么话时,夜店里走来一个男生,年纪看起来与我们相仿,似乎是个高中生,不过高中生怎么可以进夜店? 洁安靠在我身后,轻轻摇着我的手,「那个人就是五班常常翘课的顾时海,没想到他居然混到这边来,要是被主任知道,一定会被退学。」 原来他就是让主任和老师头痛的麻烦学生,果然这么一看就不好惹。 顾时海板着脸以淡漠的眼神看着禹綾,禹綾一看到他立刻抓住他的手。 「顾时海,带我进去,我要跟他谈谈,只要一下下就好,拜託。」她低声下气的哀求,「就一下子,我保证我说完很快就出来了,求求你了。」 「你就算见到他又怎样?不管你怎么做他都不会对你產生好感,我劝你还是留点自尊心别在这里把自己自尊扔在地上给别人踩。」顾时海抬眸正好与对我对视,他定定的凝视我,「毕竟,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别再把心放在他身上了。」 语毕,他甩开赖禹綾的手转身又进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爱他,我是真的爱他,拜託让我进去。」 赖禹綾崩溃大哭,软腿跪在地上,许青恆没有去搀扶任凭她大哭大闹,我和洁安现在都知道禹綾之所以会离家出走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叫方洛年的人。 许青恆半句话没说的直接甩头离开。 「你在这里照顾禹綾,我去看看。」洁安追了上去,而我则在那看着赖禹綾。 我不大会安慰别人,尤其现在赖禹綾情绪很激动,加上方才她对着我说话时,那凌厉的眼神还有语气,都让我不知该往前或是在原地。 许青恆走了以后,赖禹綾仍不放弃坚持要见那位叫方洛年的男人,最后是夜店负责人看不下去请警察介入处理,才将她带走。 原本我想陪着她去警局,但警察说我未成年要我先回家,他们说他们会联络她的爸妈,让她回家叫我不要担心。 从警察来到说服她离开花了整整一小时,十一点夜店门口渐渐涌入排队人潮,也幸好在人潮聚集之前把事情处理完,这个时间点到家的末班车已经过了,我站在路口正准备拦截计程车时,方才那位叫赖禹陵离开的男子走到我身旁。 他指尖叼着香菸吸了一口将菸弃于地上踩灭,也许是我看他看得明显,他瞟我一眼,低头整理衣服,「你是她朋友?」 「同学。」我纠正。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菸盒,「普通同学?还是很好的同学?普通同学应该不会好到来这里带她走吧,不过既然你是她朋友还是多劝劝她不要浪费时间在一个不爱她的人身上,就算她这样每天不累的来闹,她喜欢的人还是不动于衷,况且这种场所本来就不适合她这种女孩来,如果她脏了,责任又推到我们身上来。」 「她喜欢的人叫方洛年对吗?他是谁?值得她这样离家出走又每天来这里找人?」虽然我和赖禹陵不熟,但既然都谈到这,总还是要了解一点。 他吐出白烟,菸味缠绕在鼻尖,我不抗拒这个味道,「他是谁你不需要知道,毕竟你们也不会有交集,你知道也没用,你只要别再让你同学来找他就行了。」 「但??」 我正想问他一些关于赖禹陵与方洛年的事,他就像是刻意要阻断我开口,举手拦截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去。 明明今天是第一次与他见面,但他身上除了菸味外还有一股似曾闻过的味道,但或许只是短暂的闻过,我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在哪闻过。 1-12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凌晨一点我才到家,幸好约九点时,妈临时打电话给我说她今天要去魏叔叔家过夜,我才逃过一劫,一走进玄关,就看见哥的球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柜,我立刻跑上楼敲门,哥很快就来开门。 见到他的那瞬间,心里那个沉重的石头总算瓦解,我止不住自己的激动抱住他,不一下,我哽咽地问,「你昨天还好吗?跟妈吵完架还难过吗?」 见到我焦灼的丢出一堆问题,他先从错愕后来温和的摸摸我的头,「对不起,我应该打电话给你的,这么多问题,我一个一个回答你,我昨天去我朋友那住,现在心情也比较好了,已经不难过也不生气了。」 哥关上门,牵着我坐在他的床上。 小时候,每次只要我被妈骂或是在学校跟同学吵架,我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哥的房间里寻求安慰,对我来说,哥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也是最关心我的人。 所以,我遇到麻烦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妈妈而是哥哥,妈只会嫌弃我製造麻烦,然后要我自己处理,而哥都会跟我一起想办法解决。 「哥,你是不是很想离开这个家?离开妈妈?」 「我只是想活的自由一点,像纸飞机一样,翱翔在天空中,无拘无束,随着风起起伏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色纸,「上次我答应你如果这次段考有考好要带你去玩纸飞机的,明天我们就去吧?」 听见哥柔而细腻的声音,我忍不住湿了眼眶,「好。」 盯着他的眼眸,我发现哥的眼眶布满血丝,露出的手臂有一些瘀青,我蹙起眉头,「昨天妈是不是又打你了?」 「又不是第一次被打,早就习惯了。」哥故作轻松的说。 「你不痛吗?」被打习惯,说出这句话心里多痛。 哥沉默一会摇头,「麻痺了就不痛了。」 「痛怎么可能会麻痺??」 哥垂眼淡淡微笑,「陈曦,如果我搬出家里,或许我就不会回家了。」 「为什么?」 我看着哥轻轻勾勒的嘴角,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得到答案,可其实我心里也有底,如果他真的不顾妈的反对搬出家里就说明他已经做好跟妈断绝往来的准备。 妈是个自尊心很强烈的女性,她不会让背叛她的人再次的机会。 即使我们是她的儿女也一样。 「那你会回来找我吗?」我流露些着急,「哥,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比爸妈还还要亲还要让我依靠的人,你要是搬出去,一定不可以不联系我,知道吗?」 「你也是我最爱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哥无神的看着我,「陈曦,哥觉得很对不起你,从小就让你受尽委屈,被妈妈冷漠忽视,我都不能为你做什么。」 我一点都没这样认为,我用力地摇头,「才没这回事,从小我就知道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你可别这么想。」 「以后还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的。」 「怎么可能会有??」我忽然眼眶湿热,「即使真的有人对我好,你在我心里一定都是第一名,谁都无法取代。」 那一夜,我跟哥坐在他的床上聊了很久,提起很多小时候我们做的事情,不知道聊到几点我睡着了,隔天起床,床边有一箱摺好的纸飞机,哥在楼下买好早餐等我起床。 我们到小时候常去的空地,今天天气很晴朗,风也不大,我们射出一个又一个纸飞机,玩的不亦乐乎。 我们兄妹已经很久没有玩的这么开心过了,尤其是哥,现在的他就像是风中得到自由的纸飞机,在这晴朗阳光下快乐、自在的飞翔。 我拿出一支奇异笔,「你以前不是说只要把想抱怨或是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写进色纸摺成纸飞机,那如果把想实现的愿望写上去,摺成纸飞机射出去愿望会实现吗?」 他收下笔,打开鼻盖,「也许会,但愿望这种事就是藏在心里不管有没有实现都无所谓,不是吗?写出来也无妨。」 我看着手里的色纸思忖着要写什么愿望,没想到我还没想到写甚么愿望,哥就已经写完摺好了,他站起来将纸飞机射出去,静静凝视它飞离然后坠落。 「你写什么愿望,写这么快?」我好奇,「是关于哪方面的愿望呀?」 「说给你听不就不会实现了?」哥把笔还给我,「口渴了,我去买点喝的。」 「给,你喜欢的奶茶。」哥从红色塑胶袋里拿出一瓶铝箔包饮料。 「这是我们以前常去那间杂货店买的吗?」我看着他手里黑白色纸杯,「那间杂货店现在还有卖咖啡喔?」 他看一眼手里的纸杯随后坐下,「那间杂货店三个月前已经关了,阿婆老了卖不动了,我是去前面那间便利商店买的。」 哥打开盖子那霎那,咖啡的香味扑鼻而来,「你又喝美式咖啡,又没有要读书,小心老了骨质疏松,跌个倒就爬不起来了。」 他摀嘴轻笑,「哪这么夸张。」 「我是认真的,电视广告不是都说要多喝牛奶骨头才会强健。」 「卖牛奶的不这样说怎么卖產品?」哥望向我突然问,「陈曦,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人?」 「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害我差点呛到。 「就好奇啊,你是我妹,我不能问吗?」 我双手握着奶茶吸了几口,「也不是,我只是很惊讶你居然会问这方面的问题,还对这方面有兴趣,我还以为你对这方面没兴趣呢。」 他凝视前方良久,风吹起他的头发,嘴里慢慢吐出,「陈曦,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的人,喜欢到我愿意拋弃一下跟她在一起的人。」 我没想到哥会跟我说关于爱情方面的事情,而且还主动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这让我怔了很久,完全无法想像。 「我觉得她就是来拯救我的英雄,遇见她以后,好多想法都被她改变,有她在的世界过得很精采也很有趣,会让我无时无刻都想待在她为我设下的世界里。」 「你和她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只不过高中生谈恋爱好像都不被允许,所以这是秘密。」哥转向我,「你可要替我保密喔,别让妈知道。」 「你昨天离家出走是去她家住吗?」 「嗯,比起家里,我更喜欢那里,因为那里有她,有很多温暖。」他仰起头,以淡淡的口吻说,「下雨了。」 听他这样说,我才发现蔚蓝天空早已被灰暗天空取代,一滴雨滴落在我的脸上,我不自觉得闭起一隻眼睛,看见雨天,我又想到魏叙良。 有没有喜欢的人?? 如果因为他的好而变得很在意他,这样算是喜欢的一种吗? 我来不及问他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长相如何?我只能自己想像那个人得雏形,足以改变哥的人,那个人应该长的很漂亮、很勇敢很坚强,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不然以哥的个性大概无法在这短期内有如此大的变化吧。 他想搬出去,大概也是受到那女孩的影响吧。 哥抱着装纸飞机的纸箱,我们躲在已歇业杂货店铁门前等待雨停,以为这只是短暂下雨,殊不知这一等半小时过去仍不见雨势变小。 比起我的不耐烦,哥倒是淡定的很。 「哥,乾脆我们不要等雨停了,我们淋雨回去吧!」 他一脸疑惑。 「妈不喜欢我们淋雨,要不要我们故意淋湿,惹她生气?」 「为甚么要故意惹她生气?」哥笑着问。 「我有个朋友教我的,他说这叫做背着父母偷偷叛逆,很好玩的。」 他依旧一副我在开玩笑的样子,我握着他的手腕奔出屋簷,豆大般的雨珠狠狠衝撞我们的脸,虽然很疼可是很过癮。 哥一开始不能适应的不停闭起眼睛,后来到后面居然玩开,还跑得比我快。 一路上我们就这样追逐,享受雨天带来的沁凉与快感。 不出所料的,一回到家就是妈一阵毒骂,可是我们却一点都不怕,我们低着头偷偷笑,我们洗完澡后回到各自房间,每次淋完雨身体都很疲累,我倒在床上打开手机。 手机跳出哥传的讯息,他说,谢谢这个雨天,也谢谢我带他淋雨。 关闭手机,我沉沉睡去。 那天,我知道了哥有一个很爱他的人,他也很爱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开心也很安心,一直以来我们家都没有温度,冰冷冷的,不管四季如何变化,我们家永远像冬季一样没有照暖我们的曙光。 但现在哥能去的地方不止这个家了,还有另一个地方能温暖他,一想到这里,我便替哥感到开心,也希望他可以像手里的纸飞机一样顺利降落到一个能完全包容他,对他好的地方。 1-13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一踏进学校,就感觉到不太一样,找到赖禹綾后三天,她终于来学校。 失踪将尽快一个月,她的出现不出所料的引起全校学生热烈讨论,大家讨论的不仅仅是她失踪这么久,躲到警方都找不到人,而是她整个给人的感觉与之前乖学生的形象截然不同。 禹綾出生在书生世家,不止父母,连爷爷奶奶都是退休教师,高一自我介绍,我对她最有印象,被家庭的渲染下,她的举手投足和思想都与其他同龄人不太一样。 尤其是外表更是让她被画上完美的等号,她黑色直发,总是微笑甜美待人,连成绩总是班上前三名,现在的她留着金色短发、画着艷抹的妆容,就连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 有好几次我跟她碰到面,她总是冷漠地瞪我,一句话不说的与我擦肩而过。 许青恆面无表情的坐在位子上看着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女朋友,自从知道赖禹綾喜欢上别的男人后,他就没有再去找过她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班里的男同学也会故意围绕在他位子旁调侃他为什么都没去跟禹綾讲话,是不是分手了之类的话,而他每次都威胁他们在他面前不要提到她,反则听到一次揍一次,许青恆鲜少生气,他们觉得无聊摸摸鼻子也不再跟他开玩笑。 午休,我们三人到顶楼用餐,我和洁安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上次班导和小净发生的有趣事情,聊到饭都吃完了才发现许青恆一口都没吃,低着头发呆。 「喂,你??还好吗?」洁安见他提起筷子却不吃,忍不住提醒,「午休剩五分鐘,你不赶快吃,发什么呆?」 许青恆索性直接放下筷子,失神的看着我们俩,「我好像不应该再这样挣扎下去了。」 「你是说跟禹綾的事?」 「其实我找到她那天,她就已经跟我坦白她不喜欢我了,那时候我以为她只是不想跟我回家跟我闹脾气,谁知道她是爱上别人,那天居然还跟我提分手。」许青恆懊恼的揉着头,「我们都交往一年了,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她来自书香世家的雅典气质还有善解人意的心,可是现在的她看起来与这两都没有任何搭嘎,她也不喜欢我了,我好像真的要放手了,可是我又捨不得。」 看那日许青恆当眾被赖禹陵这样对待,我内心也支持许青恆放手,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果直接说那就分手,不要有所留恋这样似乎又有点没有同情心,毕竟我没谈过恋爱,根本不懂他分手的痛苦。 我也看得出来洁安也想说不敢说,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沉默的相视。 「既然你都说出两个值得分手的原因,那为什么要抓着不放?」魏叙良语气慵懒踏着步伐走来,「这种剩下空壳的情感有甚么值得留恋?」 魏叙良插着手跳上被置在这许久的书桌,高高在上的看着许青恆。 许青恆蹙起眉头,「你是谁?」 「她哥。」魏叙良走到我身边假笑的指着我,「没有血缘关係的哥哥,看在你是陈曦朋友,我可以免费开导你关于爱情方面的事。」 许青恆一脸莫名其妙的望向我,见他魏叙良在这么严肃的场景开玩笑,我尷尬的低语,「你别在这时候闹。」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闹?我没有闹,我是很认真地想要开导你朋友。」魏叙良双手放在我肩膀推着我走,然后叫洁安跟着过去再把我们推到门后,「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别听,嘘。」 「等等,魏??」我还来不及回话,他已经将门关上。 等待之馀,我们俩坐在楼梯,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分鐘,门后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觉得他有办法说服他分手吗?」洁安半信半疑,「感觉魏叙良不太会安慰人的样子,会不会他会讲一下不该讲的话啊?」 「谁知道呢。」我双手托着下巴一会说,「不过他那张嘴还蛮厉害的,记不记得以前我超讨厌雨天的,我连一滴雨都不想滴到那种?」 「当然记得,国小有一次突然下起雷阵雨,我们都没有带伞,你又不想淋雨,所以我们就想在学校等到雨停,但过了很久雨越下越大,我受不了牵着你淋雨,结果你一直哭,边跑边哭说淋雨会死掉。」洁安扯笑问,「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讯息说淋雨会死掉的啊?真是笨蛋。」 「我妈啊,说这种谎来骗我让我乖乖撑伞,可是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害怕会死掉。」我现在想起来也很无言,我当时竟然会相信那种鬼话。 「可是你干么突然提起这个?」 「前阵子,我已经不怕淋雨了。」我想着那场雨还有魏叙良说那些话的模样,「魏叙良跟我说背着父母叛逆是件很快乐的事情,长大以后,我早就知道妈妈那些话是骗人的,只是因为不习惯淋雨加上我会怕淋雨会被妈妈骂,所以才会一直说我怕淋雨,可是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我已经知道淋雨不会死掉,而且还可以惹我妈生气,所以我不怕了。」 当时魏叙良很认真的说这些话,一开始我还觉得他在逗我,可是望着天空那些雨滴,我的脚不自觉地望前踏去,像是在告诉我要相信魏叙良的话。 他老是不正经的说一些无俚头的话,但又总有参透的一股奇怪的吸引力,会让人不知不觉地陷入,明明是人格缺陷,我却一次次被吸引。 「我还想说这么讨厌淋雨的你那天竟然会叫我淋雨回家,不过你没事惹你妈生气干么?你妈生气超可怕的。」洁安一脸不敢相信。 「我不想在当乖女儿了,我以前之所以会什么事情都听她的是因为我觉得我对她有所亏欠,但现在她这样对待我哥,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跟想做的事情,我跟魏叙良一样都有对自己很严苛的爸妈,他跟我一样很讨厌自己的爸爸,甚至想要报復他爸爸,可是那种报復又不是想电视剧那样的,而是透过一些他们不喜欢的事情让他们生气,让他们觉得我们不再是他们可以操控的玩偶,我觉得这种想法很酷,很疯狂。」 「确实很疯狂,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种想法。」 「是啊。」 顶楼的门被打开,夕阳直接照射在我们身上,我与魏叙良对上眼,他嘴角上扬,眨了下眼睛像是在说他处理好了,要我不用担心了。 「你考虑的怎么样?」洁安小心翼翼地询问站在魏叙良后的许青恆。 「我想通了,明明我是受害者,我为什么要执迷不悟,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好,所以她才爱上别人的,错的人是她,我为甚么要承受这种折磨,我决定要去找她提分手。」 许青恆说完快速的下楼,我们愣了一会,洁安赶紧追了上去。「你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坚定?」虽然早已经知道魏叙良那张嘴很厉害,但我还是很好奇他说了什么让许青恆二话不说果断分手。 「我也没说什么,我就只跟他说??」魏叙良话讲到一半停住,我眼巴巴地等待,他随后调皮一笑,「才不告诉你,让你好奇死。」 「有什么好不说的,烦死了。」 「就让你烦死。」他把双手插进裤兜,嘻嘻的说,「原来你生气的样子挺可爱的,比兇兇的好多了。」 这句话让原本怒火中烧的我瞬间浇灭,脑袋嗡嗡嗡的,我望进他深邃的眼里,忽然那一下子,我忘记做出反应,我就这样直愣愣的看着他。 最后是他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才清醒,「不要再发呆了,一会要上课了,等一下你被记翘课可跟我没有关係喔,快一点走啦。」 他步伐轻巧的下楼,楼梯间传来他踏步的回音,方才他说的那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像首被洗脑的歌曲一样反覆在脑海里播放,心跳也因此加快许多。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魏叙良了,那个即将成为我哥哥的人。 怎么会?? 但我却不知道,这样的喜欢会造成后来的我多大的伤害。 1-14 喜欢他,不会由错误变成正确 週六晚上,我和妈傍晚六点就从家里驾车出发,哥没去,他选择在家准备考试,只要是关于读书,妈就不会强迫哥参加任何活动。 我系上安全带,安分的坐在副驾驶座,为了今天的举餐,妈还特地为我买了一套体面的洋装,不怎么穿裙子的我,怎么坐都觉得奇怪。 坐在车上,我常常小动作的挪着身体或拉拉裙摆。 「你和叙良相处得还好吗?」妈忽然问。 「嗯,还可以,他其实还蛮健谈的,对我也很照顾,很好相处。」我造着这几天与魏叙良相处下来的感受回应。 妈冷漠朝我这一撇,「我问的不是这个,他成绩这么好,他有没有多项他指教?」 我声音顿时小声不少,「目前还没有好到这程度。」 她深吸一口气,「陈曦,我和魏叔叔交往,对你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个可以免费教导你的模范生,别不识好歹,成天只想着跟他当朋友,听见没。」 「知道了。」虽然有万个想反驳的话,但我不希望现在把我们的关係弄僵硬,以免一会气氛尷尬,我顺的点头答应。 魏叔叔订的酒店是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夜景酒店,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么高贵的地方用餐,我们到时,魏叔叔与魏叙良早已入座等候。 「魏叔叔。」我礼貌的先打招呼再拉开椅子。 魏叙良坐在我的面前,他今天也穿的与平时不太一样,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再搭上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与在学校穿体育服的他气质完全大不相同。 他绅士的朝我递来一瓶无酒精的苹果汁,「我们就喝这个吧。」 妈妈与魏叔叔吃着吃着就又开始聊起公事,而我和魏叙良则默默低头吃着我们桌上频频送上的餐点,不得不说,高级餐厅的东西实在没好吃到哪里去,又很贵。 将玉米浓汤喝完后,魏叙良问我要不要到这酒店很有名的花园去散步,我立刻点头答应,只要能暂时逃离这现场,去哪我都好。 我们与魏叔叔他们说一声后,我便跟着魏叙良离开餐厅。 「真是闷死我了,这外套一点都不透气,我差点就被热死了。」一走出户外,魏叙良立刻将身上的西装外套给脱下。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觉得聚餐太无聊才想出来的。」我与他一同走着。 「这当然是最主要的原因,他们的聊天对话,既无聊又让人想睡。」魏叙良在一处摇椅上坐下,「你之前有来过这个酒店吗?」 我摇头,「这么这么贵,怎么可能来过?你来过?」 魏叙良看着这满地的花草和灯光,「从小来到大,像是在走厨房一样。」 我故意嫌弃的看着他,「这么奢侈啊,小时候就吃这么高级的餐厅,但好像也没有比较好吃,吃起来还是我家附近的麵馆比较好吃。」 「我也这么觉得。」 我与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一会,我突然想起,「上次??你们班的徐宛媛不是和你告白吗?她不是你们班公认的班花?你不喜欢她吗?」 他反问我,「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她?就只因为她是我们班班花?」 我苦恼的挠挠头,「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一般男生应该都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吧?」 「可是我就不喜欢。」魏叙良了当的说,「对我来说,她的个性太娇气了,我也不喜欢这种对自己过于自信,把所有人都当佣人对待的女孩。」 「嗯,那??你喜欢哪一种女生?」不知为何,问出口时我竟有一丝的紧张。 他仰头认真思忖,「我喜欢的类型??娇小、有气质,谈吐举止都让人一眼就感觉得出来这女孩有家教,大概就是这种的吧。」 「我竟一点都没有符合??」我撇头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他忽然靠过来,吓了我一跳。 魏叙良喔的一声便问,「话说回你看起来蛮高的,你身高多高?」 我造实回答,「一六七。」 他伸出手指开始计算,「我一八三,你一六七,差了十六公分,一把尺的长度??难怪我觉得你好像跟我快差不多高了。」 「这是在夸我吗?」我无语。 「不过上次徐宛媛跟我告白,我是真的有吓一跳,我记得我跟她这两年没什么互动,她怎么会突然就和我告白。」 「或许她早就喜欢你了,也有一些行动,只是你这支木头没注意到而已。」我说出我自己的猜测。 魏叙良一脸不信,「真的假的?那我得训练训练我的观察力了。」 「这是什么结论啊?」我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 「啊!对了,我有个礼物要送你。」魏叙良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抓出一个长方形的白色礼盒,他将盖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粉金色的手链,「我爸说邀请女生来这种高贵的酒店,多少都要准备礼物,我看你手空空的,就想着送你一条手链。」 我看着那条手链心里颤动一下,但随后想到怎能轻易接受别人的礼物,便又将礼物推回,「我妈说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你还是收回去吧。」 「你别收得有负担,这是几天前我去夜市买的,不贵,一百多块而已,再加上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了,哥哥送妹妹礼物,应该没有任何不妥吧?」 虽然他这么说,但白白接受他的礼物,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了,你就收下吧,好吗?」魏叙良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他拿出盒子里的手鍊为我戴上,「你皮肤很白又瘦,带这个顏色最适合了。」 戴好以后,我将手举起来看,这手鍊真的很好看又衬皮肤白,看着看着,我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谢谢。」 「明明就很喜欢,还不肯收。」他调侃道。 我能明白他送我手链仅仅单纯我是他未来的家人和妹妹,但每当我望进他的眼中,我却多么希望,他对待我的眼神能够不止是因为家人。 魏叙良那对待大家都一样的眼神里,对我能否有一丝丝的不同? 2-1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外头湛蓝的天空,白云缓缓在我眼前飘过,我趴在桌上凝望着魏叙良送我的手环,耳里的声音似乎都来自很远的声音,我只要闭起眼睛,魏叙良的脸就会浮出来还有他对我说过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像不停被倒带一样,没有结束的那一刻。 音乐课下课,大家一轰而散,洁安和许青恆先去福利社买饮料,我则留在音乐教室帮忙小净把桌子摆整齐。 其实我没有这个习惯,只是有几次我比较晚走都会看到老师默默地把教室里桌椅摆整齐,即使下一堂还有学生上课,她还是坚持要用整齐给下一班的人使用。 于是我主动留下来帮老师,两个人做会快些。 「谢谢你,还留下来帮老师。」小净把最后一张椅子推进去。 「这又没什么,不用跟我说谢谢。」被老师道谢还真有点奇怪。 小净微微笑的走到黑板面前把上面的音符都擦掉,我看着一点一点被擦掉的音符,脑袋一片空白的问,「老师,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啊?」老师停止擦拭,有些愣住的往我这看。 我才意识到我居然问小净这种奇怪的问题,我羞着脸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在发呆,你就当作我没问好了。」 幸好小净不责怪我,还认真的回答我,她把最后一个音符擦掉放下板擦,「我当然有喜欢的人呀,你忘记我上次生病,我们在诊所前面遇到,我说我男朋友在等我。」 我挠挠头觉得自己蠢得可以,「啊??我都忘记你有男朋友了。」 「没关係,那陈曦呢?既然你会这样问我,是不是就代表你有喜欢的男生了?」小净朝我走来,给了我一个难以言语的表情。 「我??」本来想要否认,可是我又是一个不爱说谎的人,我紧咬着唇僵硬地点头,「我确实喜欢上一个男生,可是我很后悔,因为我们不可能会有结果。」 为何我偏偏会喜欢上魏叙良,那个要和妈妈再婚的人的儿子。 「可是你即使知道你和他没有结果,但你还是没办法不喜欢他,对不对?」 我看着地板又点头。 「因为知道没有结果,所以这份喜欢会让你更加珍惜,明明知道总有一天会失去他却依然努力的在每一天想把自己对他的喜欢让他知道。」小净望着远方,嘴角轻轻扬起,「在这短暂得时光里,好好的爱他。」 「老师也喜欢上一个不会有结果的人吗?」 「嗯。」老师嘴角的弧度消失了,「能有结果的机率大概只有百分之十吧,不,或许更少,因为我和他其实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我也不该爱上他。」 耳畔又传来熟悉的钢琴声,是他又在弹钢琴了。 「又是这首曲子。」小净与我望向同一方面,「每次只要到下课或是午休时间都会有人去那间音乐教室弹琴,每次都是弹这首曲子。」 没想到小净也有注意到,我赶紧问,「弹这首曲子的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老师露出歉意的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他总是弹这首曲子。你不觉得这首曲子很悲伤吗?就好像在思念着谁一样。」 「像是在思念谁??」我重复小净的话。 — 「陈曦,多吃一点,现在你们在长身体,多吃一些蛋白质。」魏叔叔说着说着,又往我碗里夹了一块滷猪肉,我看着我碗里满满的青菜和肉,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吃起。 比起过去,妈妈最近更常邀请叔叔和魏叙良来我们家吃饭,魏叙良每次来总乖乖地坐在沙发看电视,妈妈和魏叔叔则是一边笑谈工作方面的事一边煮菜。 吃饱饭,魏叔叔主动说要洗碗,妈妈则站在旁边帮忙,看他们一下笑一下又玩的,自从爸搬走后,似乎就没有这种欢笑声,我趴在沙发上往厨房看去,「还真像夫妻,你爸居然会帮忙洗碗,还真难得,很少男生会做家事的。」 「装模作样。」他放下手机,一副不屑的朝厨房看,「我爸在家从来不洗碗的,你妈如果嫁给他,他就会又恢復成原来的样子。」 「是吗。」我喃喃。 「你哥又留在学校晚自习了?」 「应该吧?我也不知道,最近他好像很忙,我都没什么看到他,以前我们都会一起上学,现在都是各走各的,他都很早就去学校,晚上又很晚回家,我几乎看不到他。」 又或者,他又和那个黑衣男去了夜店。 哥似乎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跟妈赌气,哥离家出走后,妈也没再提起过那件事,也不会问我哥回家了没?他在楼上吗?之类的话,就好像家里没了哥这个人一样。 「学测快到了,你哥忙着读书是很正常的,不要想太多。」魏叙良穿起外套站起来,「我们去外面走走,他们的对话我实在快听不下去了。」 我没想多就跟着他走,我低着头半发呆的跟在他后面走,魏叙良忽然停下来,我紧急煞车差点往他背撞去。 「干么突然停下来?」 「在想什么?」 「没有想什么。」我绕过他静静地往前走。 他默默地跟了上来并走在我前面,「所以是单纯发呆?人还是不要太常发呆比较好,老了容易得痴呆症,年轻要多多动脑,知道吗?」 我没有回应他也没认真听他在说什么,我站在原地踢着地上那些小石子。 夜空突然降下微微细雨,我和魏叙良趁着雨势变大之前找了个凉亭遮雨,我们跑进凉亭雨也渐渐转大,我们各自拍打着自己衣服上的雨水。 待我将雨水拍打的差不多,我一抬眸就看见魏叙良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场雨。 我一同望出去,却什么都没发现,「你在看什么?」 魏叙良听见我的声音,才回过神,「喔。没什么,看到这场雨,我忽然想起我一个好朋友与他女朋友相遇的故事。」 「什么故事?」这燃起我的兴趣。 「你想听?」 我理所当然的解释,「反正我没带手机出门,现在又被困在这里,听你讲故事,时间过得比较快些。」 「原来你也挺八卦的。」魏叙良轻轻一笑,便开始讲故事,「他说??那天他考试考得很差,被他爸修理得很惨,他爸直接要我朋友别再回家,我朋友和我一样都很叛逆,所以他就抱着篮球回学校打篮球,他说他印象很深刻,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大,大到几乎遮住视线,可是他心情很糟,他不在意雨多大,打着打着,突然眼前一片模糊,然后就倒地了,醒来时后他就发现他躺在教室里,是他现在这个女朋友发现他倒在雨泊把他背到教室的,我朋友也就是那时候爱上了她。」 听着他说他们相遇的故事,我不自觉的想像当时的场面,就好像偶像剧一般,「好浪漫的相遇啊。」 魏叙良听我这么形容忍不住笑出来,「这样哪里浪漫?那可是冬天的雨天。」 「嗯?」我发出疑问,「就算是冬天,在雨天相遇就是很不一样,这样还不浪漫啊?」 「他说他女朋友回想起来也觉得当时的相遇很浪漫,应该是我们男生没那样的幻想吧?」他耸耸肩,「也因为这样的遇见,让我朋友久久都无法忘记,甚至时常想起。」 「听你这样说,你朋友真的很喜欢他女朋友。」我继续说,「能一直想起初遇时的场景,我觉得你朋友一定是很珍爱他女朋友才会这样。」 「那你都没有喜欢的人吗?」他问。 我愣住,直视他的眼睛,「不是在聊你朋友吗?为什么忽然说到我这边来?」 魏叙良动动眉毛,「我只是有一点好奇,你们这种年纪的女生不都希望可以谈一个甜甜的校园恋爱,可我认识你这么久,好像都没听你提起过谁。」 「我目前??还没有遇到??」我吞了吞口水,像是在说谎一般难以啟齿。 「我们学校还蛮多长的不错的男生,都没有一个喜欢的?」他露出一个非常震惊的表情,「还是其实你的眼光太高,普通男生入不进你的眼?哈哈。」 「你以为喜欢一个人这么容易吗?」我喃喃自语。 「那有多困难?」 他回的我措不及防,脑袋开始迅速转动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也没有要我回答,他说,「喜欢一个人就告白啊,我个人是觉得被拒绝就努力把她忘掉,她接受了那就好好经营这段感情,毕竟爱情这种事情都是讲求缘分,不要太努力比较好。」 魏叙良把喜欢这种事情谈的好轻好轻,轻的让我觉得喜欢他是件好随便的事情。 喜欢他这件事情,只要他没分手,我们父母结婚了,就只能成为心里一辈子的秘密,不能开口,不能表现出来,喜欢魏叙良将成为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雨,是你朋友与他女朋友的相遇,却是让我无法对你诉说心里感情的阻碍。 2-2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总觉得赖禹綾回来以后,她特别讨厌我,很多事情都针对我,我在路上走着她总会跟我撞上,然后冷冷瞪我说我挡路,或是下课我坐在位子和洁安聊天,她也会喊我要我讲话不要这样大声。 光是今天就不知道几次我被她大吼几次,而每次都会引人注意。 「她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她回来以后特别针对你?」连洁安都有发现异样,但我怎么想都想不到我什么时候惹到她了。 「会不会是我们从夜店想带她走甚至还出动警察,她怀恨在心?」我目前只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然平常跟她根本没有接触,连说话都没说过几句。 「可是造你这么说的话,当天我也在场,我也有劝,那她应该也会讨厌我才对吧?可是每次我和和你在一起讲话,她都是叫你安静。」她抠抠脸,「她回来以后你们有说到话吗?」 我回想后摇头,「没有。」 我以为时间过长一点,她对我的敌意会越来越轻,事实证明根本我是我想多了,她对我莫名的恨意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越来越针对我。 第一堂音乐课下课,炙热的光线照射进教室,把教室照的闷热,就算电风扇开下去也没有凉意,听到外面有篮球落地的声音,知道一定是他,我拿着早上没吃完的早餐到走廊。 明明知道自己要慢慢整理自己的心,但只要想到他,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朝着有他的地方前进,像是无法控制一般。 同时我也在告诉自己,偷偷喜欢没关係,自己知道就好。 果然是魏叙良,这么喜欢打篮球,现在才九点就已经打的满身大汗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打着打着还和自己队友玩上了。 我咬着吐司笑笑的看他们玩闹,像是在看喜剧一样。 原来喜欢一个人,他看似平常的一举一动在你眼里都会变得不一样,看他打打闹闹一点都不幼稚,反而让人忍不住想笑,想替他加油。 「陈曦,看你笑的甜滋滋的,莫非你喜欢的男孩就在里面?」小净不知道何时到我身边,把我吓了一大跳。 深怕我喜欢魏叙良被发现,我结结巴巴否认,「没、没有,我单纯觉得他们这样玩很笨,而且这样流汗很臭。」 她呵呵笑吸了一口手里的饮料,像是知道我在慌张,所以没有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对了,关于上次我们聊的话题,你就当作我们没聊过好吗?我回去想了一下,跟学生聊爱情的话题,好像有点不妥当。」 「没关係,我不会说出去,毕竟那是老师的隐私。」 「谢谢你。」她停了一会又问,「对了,你哥最近还好吗?」 我不懂小净怎么突然这样问,「目前在拼学测,应该还行吧,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没什么,只是看他最近变得很活泼,以前音乐课他都低着头偷偷背下一堂课要考的东西,不过这学期上音乐课他不再低头读书了,甚至他还会主动说要唱歌,这样的变化让我觉得奇怪而已。」 「我哥喜欢唱歌?」我诧异道。 小净这样说完也让我无法相信,我从来不知道哥原来喜欢唱歌,我还以为在妈的严格管控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读书。 「是啊,我也蛮惊讶的,而且似乎有人教他唱歌的感觉,唱得很少,也不知怎么跑音,都可以出道当歌手了。」小净继续说,「而且我觉得少华这学期笑容变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音乐让他生活多了一点乐趣,所以快乐很多。」 这或许也是哥喜欢的那个人带给他的,但瞬间又有种心疼的感觉,哥有着不能光明正大的告诉爸妈自己的感情,只能背着他们偷偷喜欢,因为他知道现在谈恋爱,不可能会被接受的,一想到这里我胸口闷的难受,我紧闭眼睛,头凌乱的无法言语。 忽然觉得眼前暗了下来,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隻大手,我往上看是魏叙良,他刚刚不是还在篮球场和朋友打闹吗?怎么下一秒就在我面前了? 「你、你怎么跑上来了?」 「我就往上看就看到你闭着眼睛以为是阳光太大太刺眼,所以就上来帮你遮住光线,怎么样?我这个哥很贴心吧?」他扬起下巴骄傲道。 我喃喃自语,「笨蛋,哪有哥哥会这样对妹妹的。」 「你在说什么?」 「说你真像一个傻瓜,你就这样把你朋友丢在下面。」他顺着我的视线往下看,「你赶快下去吧,太阳已经不刺眼了,而且要上课了,我要进教室了。」 「嗯,那我走囉,再见。」他弯腰的重重揉我的头,「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可别上课上到睡着囉,不然成绩是提不出起来的,走了。」 他转头前朝教室里看了一眼,笑笑的玩着篮球走去。 凝视他的背影,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魏叔叔和妈没有相爱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他,我喜欢上他,把心底的喜欢告诉他,而不是像现在只能独自喜欢,偷偷看着他的背影,什么事都做不了。 转身一瞬间,我和赖禹陵相撞,手里喝没多少的饮料就这样直接撞上身体,把制服泼的都是红茶香,我看着身上黏透的污渍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赖禹陵一脸歉意都没有,她冷冷的斜睨,「谁叫你要站在我面前,活该。」 哼了一声便走进教室,我虽然生气却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到厕所处理好再回教室,最近不知道招谁惹谁了,老是倒饮料,上次被撞到幸运倒在地上,这次直接把制服都弄脏。 这样沾水洗也洗不乾净,我走进厕所把制服脱下来,然后外套拉鍊拉到最高,直接放水龙头洗,拧乾后再穿上去。 不过用手拧能拧多乾,全身冷冰冰的,一点风过来就全身发冷。 我双手抱着颤抖的身体快步地想赶紧回教室,我只顾着奔回教室,殊不知就这样和人撞上,这一撞还挺大力的,我赶紧道歉。 抬眼,我瞪大眼睛愣住,是那天禹陵在夜店不让她进去的男人,印象中,禹陵叫他顾时海,当时还想他看起来怎么这么像高中生,原来他真的是高中生,而且还是这个学校的。 他表情淡漠,眼睛上下打量我,语气低沉,「没事吧?」 「没事。」我顿顿的回。 「嗯。」他没再多说的逕自走去。 当他开口那时候,我一度怀疑我是不是认错人,比起那天在夜店气势凌厉的他,方才的他像是少了什么一样,总觉得他不是顾时海。 但那个长相确实是顾时海没错,怎么可能不是他? 想完,我才觉得自己愚蠢,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歪歪头迈步,不再多想。 2-3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教室只有粉笔敲在黑板的声响,我刻意放轻脚步的走进教室。 距离位子还剩下几步,赖禹陵似乎听到声音转过头与我对视,接着她做出一件让我不得不相信她是刻意针对我这件事情。 她举手举报我,「老师,陈曦晚到。」 此话一出,短短一秒鐘里,班里所有目光都投射到我身上,连老师都是,我仓皇失措的不知道该坐下来是站着,这堂课是生物课,特别的是这位老师最讨厌学生迟到。 老师放下粉笔严肃的看着我,「居然有人敢在我课堂迟到,这堂课给我站着上课。」 说完,老师又拾起粉笔继续在黑板写笔记,赖禹陵又回头看我一眼,露出令我寒颤的笑意,整堂课我都没有在听老师讲课,我不停的在回想,究竟是哪时候我跟她结仇。 回顾之后她莫名其妙针对我的事情,这次我真的受不了,下课,她几个较好的朋友去找她,三人嘻嘻笑笑的聊天,我面容严肃的直接走到她面前。 「为什么要害我?自从你回来后就特别针对我,我哪里得罪你了?」我有些爆气。 「我害你?我干么害你?上课迟到本来就不对,我只不过好心跟老师说,你就恼羞成怒啊,这样不对吧?」她冷冷的微笑,其他两人也在一旁偷偷嘲笑。 我咬牙的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任凭她摆出胜利者的模样。 她站起来与我面对面,她收起嘻笑,神情透出冷艳,「陈曦,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这么讨厌你,我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这一个月所有一切的一切,别妄想我会放过你,往后来日方长,你等着。」 落下一段没头没尾的话后,她又露出清纯的笑意,「检举没什么,要知错能改才是,陈曦同学,以后上课可别再迟到囉。」 我到底何时跟她结下这么深的仇恨我竟然完全想不到,脑袋像被轰炸一样,烦躁的我根本没办法好好做其他事情。 放学,我脑海倏然想起音乐教室的钢琴声,上次听见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今天发生太多令人心烦又无解的事情,现在好想听一听那首曲子。 抱持着微小的机率,我绕到音乐教室前,庆幸的是,他在弹琴。 或许是最近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不管是妈和哥吵架、喜欢上魏叙良抑或是被赖禹陵无故针对,都让我身心俱疲,一听到这首许久没听到的钢琴曲,眼泪就迅然掉落。 即便不知道这些些事情何时到头,但听到这首曲子就让我把心中的压力全然释放,在眼泪掉落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其实很累,只是情况紧急,实在不知道自己原来还能哭。 我坐在教室前听他演奏一遍又一遍,疲累的我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天色已晚被冷风叫醒,我才惊觉自己坐在这里睡着。 琴声已经停止,整栋学校静的只听见我微喘的呼吸声。 回家后,我一打开门就听见玻璃破碎的刺耳声响,紧接传来的是妈跟哥吵架的声音,感觉到这次吵架与以往不太一样,我赶紧过去。 「跟他分手!这个时候你不该浪费时间在谈恋爱上,你应该好好衝刺考个好大学,如果你不分手,你就永远都不要回来!」妈气得大声怒吼,浑身颤抖。 哥静默的态度与妈天壤地别,他始终没有与妈对视,就像是故意忽视一样。 「你到底为什么处处都要跟我作对?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我这个做妈的就没资格管你了?」见哥没有回应,她用力推他一把,「说话!」 「如果我回答是呢?」哥冷冷抬眸,「你和我爸离婚后,你有真正关心过我和陈曦吗?你口口声声说这样逼我们唸书是爱我们,希望我们以后别因为工作这种事情烦恼,但其实你只是想向爸证明你一个人也可以把我们教育成功,我们上好的大学,你面子可大了,可以到处炫耀,加上你又和一位名声不错的律师再婚,你的同事、隔壁那些叔叔阿姨就不会再笑话你,说你除了长相跟头脑好,什么都没有,说你??」 「陈少华!」啪的一声,妈的气愤与颤抖都化为这一声释放出来,我看着她止不住颤抖的背影,摀着嘴不敢发出一滴点的声音,「在你心里,我真的就这么冷血吗?我到底对不起你们陈家什么,你爸出轨、你们兄妹又这么叛逆,我是你们的妈妈,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读书,长大可以不用因为找工作烦恼,我到底有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啊!」 见妈这模样,哥却像麻痺了一般,一动都没有,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良久,妈受不了的发出哭泣的声音,长大以后,我很少看见妈哭,她这一哭,我的眼框也渐渐积起泪水。 「你没错,全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来当你儿子,才会让我们两人现在都过得这么痛苦。」哥咬牙瞪着妈,「以后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不管是上大学还是你阻止我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经过你的同意,还有不管你接不接受他,就算死我都会跟他在一起。」 哥落下话后快步走到玄关穿上鞋子,妈崩溃大喊,「你不准出去!」 哥现在也正气头上,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他站在原地停顿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出去。 「哥!」我试图拉住他阻止他出去,可当他慢慢往我这看时,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同时也感受到哥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的眼神告诉我放手,不要阻拦他,他想离开,离开这个没有温暖,一点都不像家的地方。 我的手像被操控似的渐渐放开他,最后他与我擦身而过。 门打开瞬间,雨声变得很大,外面开始下起暴风雨,哥没有撑伞的直接跑出去,门关上那霎那屋内又恢復安静,妈无力的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这一次,我没有追上去,我知道哥这一次是不会回来了。 我走过去将哭到瘫软的妈妈扶起来,后来妈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去她房间里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又去浴室拿浴巾泡热水盖在她眼睛上。 这是哥以前教我的,那时候爸妈刚离婚,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所谓,但她都是趁我们上楼了才开始哭,她不敢哭得很大声怕会吵醒我们,哥告诉我,如果晚上眼泪掉太多的话,会让眼睛隔一天肿肿的,但只要用热毛巾敷在眼睛上,隔一天就不会肿了。 所以只要妈晚上哭了,我和哥就会趁妈睡着后拿热毛巾敷在她的眼睛上,妈是很注重形象的人,他只要外表不完美,她那一天心情就会很糟糕,并且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正当我准备关灯上楼,妈忽然喊我的名字,「陈曦。」 妈将毛巾拿下来,她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充满血丝,甚至眼角还有一滴眼泪,「以前我早上起来脸上都有一条毛巾,我还以为是少华怕我眼睛肿放的,毕竟以前少华是个心很细腻的孩子,你是个迷糊的小孩,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最贴心的是你。」 「你和你哥长大后就像交换了灵魂,以前你哥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总是喜欢待在家里一个人安静的看书,你刚好相反,你喜欢交朋友,假日跟朋友出去玩,那时候我很担心你长大会不会玩得太疯都不回家,可是现在??」她侧过脸,一行泪沿着她的脸庞滑落,「在我身边的人却是你,少华成了那个不回家的人。」 我沉思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开口,「妈,你能不能放过哥,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吧,也不要强迫他分手,哥自从和他在一起后笑容多了很多,你这样把他绑在你身边,你真的有比较快乐吗?」 妈嘴角那一点的弧度逐渐消失,撇过头没回应我。 「你也知道哥喜欢唱歌的对吧?」我小心翼翼的问。 她依旧没有回答我。 「妈,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下去,但我只想说,如果你尊重哥喜欢的事物,那哥也会尊重你为他所做的一切。」我站起来望着将脸埋进被子里的她,「晚安。」 那个夜晚,我睡得不好,时而梦见小时候的我黏在哥身边,时而梦见哥绝望的跟我说他好想离开,我不知道的是,与他擦肩而过对视上的那一眼,是我见他的最后一眼。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充满绝望与无助慌恐的眼神。 2-4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听见数次机车辗过水洼的水声我才从睡梦中醒来,一睁开眼睛乾涩的又闭起。 昨日的记忆倾倒而来,印象最深刻的是哥最后的眼神,像是对未知的未来充满恐惧。 倾盆大雨在柏油路与屋顶留下深刻的痕跡,地面到处都是积水,早上起床妈已经出门上班,沙发上只留下昨天我为她盖的被子和毛巾。 拿起手机,原想打电话给哥,但手机萤幕迟迟停留在line的通话栏,现在打过去要说什么呢?是叫他回来,还是叫他不要跟妈赌气?犹豫半刻我还是收起手机。 「早安。」我和警卫伯伯打声招呼,见学校空荡荡的样子,看来我是头一个到学校的。 无人的学校就连踏步声都响亮的刻意,走到三楼经过那间总是被翠绿色围帘盖住的音乐教室时,我忍不住停下来想等等看会不会再有琴声。 如果现在有琴声出现的话,我大概会认为那是一道黑暗中的曙光吧?可惜的是等了三分鐘教室里一点声响都没有,自己就彷彿在守着空城。 我自己笑一笑,忽然觉得自己好白痴,现在才几点怎么可能会有人弹琴,我叹口气摇摇头准备去教室,殊不知前方居然有人朝我这方向走了过来。 我一眼就认出他,我小声念他的名字,「顾时海。」 他肩上捎着吉他,衣衫不整,走来时还散发着一股菸味,本想无视直接走掉,但此时的双腿像是被栓上千斤铁鍊,沉甸甸的挪不出脚,只能等他越来越靠近。 以为他会直接从我身旁直接经过,没想到他在我面前停下来。 「又见面了。」 他记得我这件事让我挺意外的,我敷衍的应个头,「嗯。」 「后来你那个『同学』还好吗?她被带回去之后那里真的安静很多,还真多亏你们,不然我们公关可就真的要发脾气囉。」他开玩笑的说。 「她还好。」我又想起昨天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 他的眼里充满好奇,这令我觉得有些惊讶,我反问,「干么这么好奇?」 「你话说一半,还若有所思的样子,谁不好奇?」他有理的解释,「再说,她是认识的人,虽然不熟,但她好歹也干扰我们生活一个月,我应该可以好奇她后来的事吧?」 他这么说,我倒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算了,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没这么好奇她后来的事。」他停了一下又问,「你叫陈曦,是吧?」 他说我出我名字时,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同学有叫你的名字,陈曦,跟晨曦同音,但你一点都不符合陈曦这个名字。」他神情平静,语调平平的问。 「为什么?」 「晨曦是早晨的太阳,是希望的代表,不过你一点都没有朝气,待人冷淡,也不怎么会笑。」他豪不客气,完全忘记我跟他一点都不熟,「你怎么会叫陈曦呢?想不通。」 他不屑的语气加上后面那那句话彻底我把惹火,「关你什么事?」 我抱着不悦的脸色绕过他,他却一个转身直接把我手拉着,怎么扯都扯不掉,而且只要我每挣扎一次,他的力道就越加大力。 「你干么?放开。」我沉住气的命令。 「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你承认我的话吗?」他不顾我情绪开始激动还继续问。 可我却不再挣扎,我想起一些小时候的记忆,一些对话。 在童年的残碎的记忆里,爸妈就时常为了一点小事吵架,每一次的争吵都是妈先开头,爸的个性冷漠不爱与人争执,所以在我眼里,都觉得是妈太小题大作,喜欢把小事情说的严重,包括爸有第三者这件事,这让关係本就不好的两人更是雪上加霜。 两人离婚之前,我就没见过两人看见对方会笑,一日復一日,他们对彼此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爸也越来越少回家,后来和姊姊交往后,爸乾脆搬出去。 以前不懂,不知道夫妻之间感情不好是不对的,以为每个家庭都跟我们一样。 所以从以前我就很少笑,直到我上小一那年,妈老是因为工作忘记来学校载我们回家,所以我和哥总是坐在学校里的凉亭看着一个一个同学带着喜悦的笑容被自己爸妈接送回家。 有一天,我趴在凉亭无心的问哥:「为什么他们看到爸爸妈妈都会笑?」 哥低头看书,语气里一点起伏都没有,「因为他们有幸福的家庭,当然会笑,我们爸爸爱上其他人了,我们都不会再笑了。」 「要怎么笑?笑了就会幸福吗?」 哥没有回答我,而这个问题一直存留在我心里。 往后去学校之前我都会去厕所照镜子,学习如何微笑,我想如果我学会微笑,爸爸妈妈看到我的笑容应该会和好,然后我们就会开始幸福吧?我当时单纯的想着。 去上学之前,我刻意到厨房找妈,想让她看到我的笑容,然后感到幸福。 我走到她面前,然后挤出一个笑容,「妈妈,我去上学了,再见。」 在那之前,我想过无数个妈妈夸奖我的话语或是抱着我痛快的哭,但她的反应刺伤我的心,至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切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冷冷的转过脸,「陈曦,你还敢笑?都是因为你,你爸才会出轨,你不好好反省,你在笑什么?笑我愚蠢,连一个男人都看不住?」 妈的样子吓坏我,我瞬间收起嘴边的笑容,恐惧的望着她,最后掉下眼泪。 我依稀记得当时我连哭不敢哭出声,深怕她会打我,我就站挺挺的,眼睛都不敢离开妈妈,眼泪止不住的一直掉落,气都不敢喘。 我永远记得她最后对我说,「你最没资格笑。」 后来长大一点我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我说这句话,也知道为何妈会从那时候开始就这么讨厌我。 这件事已经沉在心底好深好深的地方,就像是刻意被我遗忘似的,可他这么一说,那些画面还有对话就像拼图一样在脑海慢慢拼凑起来,成了完整的记忆。 「喂。」他的语气增强,「喂!」 从回忆甦醒,我视线慢慢滑向他,泪水泫然落下,我吞了口口水润了润乾涩的喉咙,迅速的把眼泪抹去。 上课鐘声响起,我一句话都没说的握着被他握痛的手离开。 上午的课我几乎都呈现沉思状态,就连洁安叫我我都没听见,那个画面一次一次的像浪花一样浮现,我连妈的狰狞表情、激动高昂的骂声就记的一清二楚。 馀光,我看见一个梢着吉他的背影走在操场上,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顾时海,他这是要翘课吗?但这样太正大光明了吧? 「你在看什么?」魏叙良不知道何时坐在我面前,他见我不对劲,瞬间收起嬉闹,身体前倾的盯着我,「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眼睛肿肿的?你昨天是不是哭了?」 「关你什么事?」我低下头假装要睡觉。 魏叙良脑袋瓜直得像笨蛋,我越想躲他,他越想看我的眼睛。 「果然有哭,跟我来。」我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抓着我的手奔跑在走廊。 他连跑都没有在看路的,一路上不知道撞上多少人,都是我在后面道歉,而他也撞上了一个最不该撞上的,徐宛媛。 我可以很确定的是她不是看见我惊讶而是他喜欢的魏叙良牵着我的手奔跑在走廊上,她的眼里顿时从惊讶到充满妒恨,魏叙良把我带来操场旁的大树下。 现在是午休时间,这里没有什么人,唯一的声音只有校外的车声和坐在门口阿婆聊八卦的笑声。 「天气这么热,来这干么?」 他坐下来,然后拍着他旁边的空位,「来这坐下。」 我斜看他的手又看着他的脸,本有些动心的想过去,但突然想到我被他拉来这过于明显,或许会有人跟过来,被他在眾人面前拉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误会了,万一在这里待太久被误会在约会,那我跳千条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还是先回教室好了,不然风纪又要找我了。」虽不知道他要干么,但我觉得还是先走为上策。 我连一步都没走就被他拉着手腕,强硬的把我拉过去坐在他身边,「你们班的风纪不就是洁安,你少骗我会被登记。」 「你怎么连我们班风纪是谁都知道啊?你是变态吗?」我皱起眉头,不想在这时候跟他在这时候开玩笑。 「你就当我是吧。」他拍拍他的大腿,「躺下。」 越来越无可理喻,我站起来,「神经病!我要走了。」 他也立刻站起来又拉着我的手,「好啦好啦,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要生气啦,兄妹一场,何必这样跟哥哥闹脾气呢?」 「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干么?」我真的快被他惹火了。 他从背后掏出两支冰棒,「我只是看你眼睛肿肿的,想用冰棒帮你消肿而已。」 心里的气在他掏出冰棒那瞬间全都化为烟雾飘散至天空中,顿时,我不知道该走还是留下,他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近他,「我冰棒都买了,不能直接吃掉吧?」 他挑眉示意,看到他这样,我心都软了,他轻轻一拉,我又坐下来乖乖的躺在他的大腿闭上眼睛,心脏像是被装上马达一样用力撞击胸膛,好怕他会听见,他将冰棒轻轻的放在我的眼睛上。 「好冰。」我止不住地吐出。 「陈曦,你还没说为什么哭,是不是又因为你妈跟你哥?」他十秒就把冰棒拿起来一次像是怕我冻伤。 而我始终闭着眼睛,像是要逃脱一样,不敢面对现实。 「我不想说。」我疲惫的连话都快说不清楚。 魏叙良没有强迫我说,他又将冰棒拿起来,「冰好像融化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我半瞇着眼睛,他看着冰棒的脸傻得可以,即使由下往上看他,他依然很好看。 最近,每次当我张皇失错时,他总能神意自若的在我的身边陪伴我,比起同学,他真的比较像我的家人,我的哥哥,可惜的是,我一直无法将他当成哥哥。 比起亲情,我更希望我跟他的关係是爱情,真的真的好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为什么这样好的他会成为我的哥哥,他爸会爱上我妈,让我连告白的机会都没有。 「魏叙良。」我轻轻喊他。 「嗯?」他漫不经心的回应。 「我们来交换彼此一个秘密好不好?」 「什么秘密?」他依然不在意。 「什么秘密都可以。」我坐起来,「那我先开始,我喜??」 一支正在迅速融化的冰棒映入眼帘打断我接下来的告白,「陈曦,没有人交换秘密这么随便的,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藏在内心很重要的事情,不可以这么随便。」 「那、那你要怎么做?」 他抬头思考一下,「今晚九点半篮球见,谁投篮输谁说出秘密。」 他将另一支冰棒扔给我,我下意识地接下,他则含着木棍愉悦的离开。 2-5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一拐上二楼走廊,徐宛媛领着她们班两个女学生拦住我,我大概能猜出来她为何要拦我,于是我假装无视的绕过她们,可想而知根本跑不了。 「你和魏叙良什么关係?」她开门见山,毫不掩蔽的直了问。 「我又不认识你,告诉你干么?」我淡漠的说。 徐宛媛咧嘴一笑,两颗小巧的小虎牙露出来,「没想到你还敢这么回嘴。」 她缓缓靠近我,而我始终瞪着她那画满亮粉炯炯有神的双瞳,忽而,我感觉头皮传来一阵刺痛感,她紧抓着我的一撮头发,越拉越紧。 「徐宛媛!你放手!」我也有些浮躁起来,「徐宛媛!」 「刚才不给你一次机会了?这么倔强干么?只会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而已,一点益处都没有。」徐宛媛虽是笑着,但与平常待人的笑不一样,她现在的笑是会让人寒毛的,「陈曦,别老是对人这么冷淡,要热情一些,有求必应些,不然怎么在这世界活下去?」 我仍紧紧瞪着她,一点都不想向她求饶,「就算你知道又怎样?他都已经当眾拒绝你的告白,那说明他不喜欢你,你现在在这里折磨我又能改变什么?」 啪的一声,随后我的脸颊才感觉到发烫和疼痛,她以藐视的眼神望着我,然后放开我,我愣的还沉浸在自己竟然被一个不怎么熟识的人闪耳光。 虽然自己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妈打过几次耳光,但这一次竟是被?? 「很讶异吗?」她抱胸冷艳微笑,「看来现在这么嚣张就是没被教训过,陈曦,那我教一教你,做人呢,不可以太自我为中心,我拦住你只不过就想知道个简单的答案,你却偏偏要搞得这么繁杂,真的不能怪我。」 「那我刚才不也回答你了,你知道我们的关係又能改变什么,好,那我告诉你,我们在一起了,我们是情侣关係,刚才你也看到了,他拉着我去操场,你知道我们去那干么吗?」我停了一下,想看看她的反应,「只因为他感觉我哭过,所以担心我,硬是要安慰我,所以他就拉着我去操场要逗我开心,这回答你满意吗?」 徐宛媛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便数秒都没有反应,我伸手整一整被她抓乱的头发便冷冷注视着她与她擦身而过。 由于晚上家里也没有人在家,我便决定留在教室将今天的作业写完再回家。 窗外的天空已黯淡一片,冬天快到了,白天的时长缩短许多,现在也才六点半却暗的像凌晨,总觉得今日特别漫长,长的我都以为很多事情是昨日发生。 我拾起书包准备回家,我下意识的往三楼那间时常传出悲伤乐曲的音乐教室看,教室没有任何灯光,也没有钢琴声传出,顷刻,我缓步走上楼梯站在教室面前。 真的好好奇那个弹琴的人是谁?为何总弹同一首曲子? 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去,馀光却看见走廊尽头拐弯处有灯光,同时还有极小声的嘻笑声,这么晚了还有谁留在学校?抱着这个疑问,我轻步的走过去。 我并不是一个会对这感到好奇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我会不由自主的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晚还留在学校不走。 距离越近说话的声音就越来越大,听对话的声音应该是一男一女,发出声音的是我上课的音乐教室,里头所有的窗帘都被放下,但仍挡不住刺眼的灯光与声音。 我弯着身体找了个小缝隙往里面看,女生坐在书桌上,男生则站着亲密的搂着她,是三年级的学长姊吗?不过晚上在学校约会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因为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我还挪了一下位子,我还没看清楚脸就听见他们的对话。 「如净,你生日那天我们去吃你一直想去吃的那家餐厅,我已经订位了。」声音很小声,不太能清楚听到他说什么。 不过我听到如净??是小净!我再次往里头,坐在桌子的果然是小净,但背对的男生是穿我们学校的制服,老师真的如传言说的跟学生在交往。 她双手环绕在男生脖子,此刻的老师像依偎在爱人身边的小女人,可爱又撒娇,「是我一直想吃的那间日料?我的天啊,怎么这么好。」 男生宠溺的揉揉小净的头,「你想吃当然必须带你去。」 「我果然没爱错人。」小净主动的吻上眼前的男生,接着就是一阵缠绵,男生的手伸进小净衣服里抚摸,老师被逗得闭起双眼紧紧抱住他。 正当我觉得不应该再继续偷看,准备偷偷离开时,老师温声喊,「叙良。」 脑袋一时之间全然当机,心脏阵痛了一下,方才小净喊的名字是叙良??叙良。 这名字一出现我显得手足无措,连呼吸都失去频率,喉咙疼痛的连吞口水都疼,我再次转头想确认老师喊的叙良是不是魏叙良,而现实更狠狠打击我。 当他侧过脸那刻,我陷入无尽的绝望。 震惊又痛心的瞬间不知所措,我摀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踏着早已无力的双脚缓缓离开,我几乎是尽全力奔跑在这条路上,一边掉眼泪一边将情绪散出。 为什么??为什么??魏叙良会和小净在一起,我不敢哭得太张目,颤抖着身体,跑累的我渐渐停下脚步大力喘气,我抱着书包蹲了下来,不敢相信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小时候好多零碎片段一一浮进我的脑海,是爸爸和檀雅姊环抱在一起、亲吻的画面,当时檀雅姊正在为我复习作业,楼下传来有人回家的声音,檀雅姊说她去看一下是谁回来了,但这一次就去好久。 我等的不耐烦的下去看看,就看见了那一幕,那时候还小不知道爸爸那个举动就是出轨,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们要一直抱在一起。 我讨厌师生恋是因为我害了妈妈失去她的幸福,如果当时??我不把伞借给檀雅姊撑,不让她送我回家,让爸爸遇见她,或许,爸爸现在仍爱着妈妈,檀雅姊也不会受伤,而我和哥也能拥有一个美好幸福的童年。 是我毁了这一切??全部都是我?? 忘记哭了多久,我才平息了我的情绪,但却始终提不起精神来面对今天的一切。 2-6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手机不停传来震动,从九点四十分开始,魏叙良就不停的打电话过来,我坐在地板抱着双膝,双眼无法对焦的望着萤幕上那名字。 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以怎样的心情和语气去面对他,他和小净接吻、亲密搂腰的画面歷歷在目,挥之不去,我每当一想起我就又会联想到爸爸和檀雅姊接吻的画面。 我烦躁的将双膝越抱越紧,好想尖叫,好想就这样消失不见。 隔天一踏进校门,我就被他拉住,「陈曦!」 我知道是他,也只有他会在学校会将我的名字喊得有些朝气,我有气无力的回头,将他的手轻轻甩开,我冷淡地问,「什么事?」 魏叙良似乎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皱起眉头,愣了几秒才说,「陈曦,你??怎么了?这么没有精神?是又身体不舒服了吗?」 他将手掌压住我的肩膀,我又将其甩掉,「我没有不舒服。」 「昨天我们不是约好晚上在篮球场见面吗?你为什么没来?」魏叙良注意到我的异常,语调变得慢、柔和些,「我打给你也不接,昨天晚上在篮球场我等你等到十点半都等不到人,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昨天我只是觉得很累,所以先睡了。」我随便填塞一个理由。 「原来是这样??没事就好。」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害我白白担心了一个晚上。对了,我今天也有顺便帮你买一份早餐,一样是草莓口味??」 我低头看着他手里另一份一模一样的早餐,那一定是买给小净的,而我的只是顺便捎上,虽然知道这么做很小孩子气,但我还是忍不住地打断他的话。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语毕,我快步离开。 我将书包丢在桌面,趴在上面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魏叙良的事情,但越这么想,他的脸、他的所有对我说过的话就会越加深刻,就像重复播放,无限循环。 班导在第一堂课开始前宣佈了几件事情,其中一项是关于学校为了促进学生才艺交流,故将在两週后举行全校才艺交流比赛。 这比赛其实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公佈过一次了,只不过因为报名的人数实在太少,所以主任让班导再向班级再宣传一次。 不过看大家的样子都兴致缺缺,我和洁安也对参加这种才艺比赛一点兴趣都没有,顶多就提起去现场看比赛的兴致而已。 下午我陪洁安去福利社买饮料,正巧碰见哥和泯宰学长也来福利社,我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到哥面前,哥一见到我似乎有些讶异。 「嗨,陈曦,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匆忙?」泯宰学长热情的与我打招呼。 「学长好。」我一笑带过他的问题。 「陈曦,你也上课上到肚子饿了?」 我喘着气相互看着他们两人,不晓得泯宰学长知不知道哥离家出走的事情,我吞了吞口水最后看向哥,「哥,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一下,方便给我几分鐘吗?」 看哥的表情,他应该知道我找他要说什么便开口让泯宰学长先回教室。 我们坐在福利社旁的休息椅上面对面,我直接开口,「哥,你??这几天在外面过的好吗?」 哥低头轻叹,「逃离了妈,逃离了那个家,能有什么不好?我目前住在我朋友家,他很照顾我,我在他那过得挺快乐的,你不用担心。」 「是??在学校围墙外等你的那个人吗?」 听我这一说,哥瞬间收起笑容,「你??怎么知道?」 我玩弄着我放在桌上的手指,「其实我已经知道很久,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问你,我也知道你最近常常翘课跑出去,去了哪里。哥,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你是不是交到坏朋友了?还是他们威胁你?」 我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哥不急不慌的向我解释,「我没有交到不好的朋友,他们都对我很好,好到我觉得我这辈子没有这么开心过。他们虽然让人看起来好像很吓人,但实际上他们都很单纯,他们下班后,我们也会一起唱歌,是他们让我有想唱歌的想法。」 「但是??」我想开口,却被哥打断。 「陈曦,你不希望我快乐一点吗?」哥的话语里有些恳求,我也听出一些意思来。 「我??」本想说一些劝哥的话,但他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再多说关于他朋友的事,「但哥你这样翘课,妈她要是??」 「她知道。」 「什么?」我愣住。 「她知道我翘课的事情,也知道我是因为谁而蹺课,所以那天她才会大发雷霆。」哥认真的看着我,「陈曦,很多事情我一时之间我解释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但我希望你可以尊重和接受我的任何行为。」 我和哥从小一起长大,我自然能理解哥,不用他说,我也会尊重他的所有决定,「哥,我是你妹妹,我不尊重你、接受你,我还能算是你的家人吗?只不过我还是会担心,毕竟你之前都没有在外面住过。」 「他们都很照顾我,那更像我的家。」似乎见我脸色有变,哥不再将话题延续,「陈曦,你有听你们班导说两週后的才艺大赛吗?」 我点头,「怎么了?」 「我报名了歌唱组,我想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想要尝试看看,不管有没有得奖,我都觉得这算是我一种突破。」哥靦腆一笑,「我从小个性就害羞,对妈不敢抵抗,也不敢上台展现自己,但认识他们以后,我想勇敢一次。哥希望你能来看我的比赛。」 我愣愣的望着哥。 见我不说话,他开口,「怎么了?不希望我去参加比赛吗?」 「不是!」怕自己被误解,我喊得激动,「我只是很惊讶而已,因为从小到大你对这种比赛都不感兴趣,所以有点觉得不可思议。」 「我自己也觉得很讶异,送出报名表后,我有一度都觉得这一切彷彿梦一样,好不真实,要不是认识他们,说不一定到现在我的生活里仍只有学习跟成绩。」 看来哥认识的那些人,他是真的很喜欢他们,看见哥不经意流露的喜悦,我也为他感到开心,「那你有打算告诉妈你报名这个比赛吗?」 「她要是知道一定会衝来学校逼迫老师取消我的比赛资格。」他无奈的勾起嘴角,「这就是她最爱做的事情,所以也没必要告诉她,所以你能暂时替我保密吗?」 「我当然愿意替你保密,但我也希望你能儘早跟妈和好,不然夹在你们中间我也很苦恼。」我弱弱的抱怨,但最主要还是希望妈可以不要再对哥太苛刻要求。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愿不愿意,我想他应该还在犹豫吧,他已经被妈约束太久太久,现在好不容易自由了,要是鸟也不会愿意回头回到困住祂多年的鸟笼。 何况,哥是有自我意识的人。 2-7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放学鐘声一响,大家迅速离场,馀光,我看见魏叙良斜背着书包,手里抱着篮球站在我们教室走廊前,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来堵我的,肯定又是为了早上我忽然冷漠的态度。 班上的女同学走出教室都会忍不住朝他看一眼,之后便低头细语,像是在讨论什么。 而他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视而不见,或者根本就没听见,一点都不在意。 我迅速的整理好书包,想趁他不注意时从后门偷偷溜走,殊不知还是被个子高又眼尖的他逮个正着。 「喂,陈曦!」他用力拉着我的手,将我整个身体拽过来,「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在躲我?」 他抓我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看着他的脸也不由自主的火大起来,我严肃的抬眸看着他,「对,我在躲你,你还一直来找我到底要干么?不怕别人误会吗?」 魏叙良深锁眉头,一脸我在开玩笑,「误会?这也什么好误会的?你是我未来的妹妹,也是我未来的家人,你今天这么不对劲我总要关心你吧?」 一听到妹妹二字,我失去理智的甩掉他的手,「我不需要你的关心,虽然以后我们是家人,但终究我们没有血缘关係,你不需要特别对我好,我也不会和你们住在一起。」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口气也沉了下来。 只要想起昨天的画面,我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浑身不适,我压低嗓子有些无力,「因为你做了一件我最讨厌的事,我现在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以前,所以拜託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好吗?」 「最讨厌的事??」魏叙良似乎在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事,「我做了什么吗?」 他露出一丝渴求又无辜的神情凝视着我,反倒让我觉得是我对这件事情反应过大,他一点错都没有。没错,他哪有什么错,他喜欢小净有什么错? 错的是我,是我放不下过去,是我明知道魏叙良将来会是我哥,会是我的家人,我却没有克制住、没有要止步的喜欢上他,也是我把自己再一次关进那个破碎不堪回想的记忆里,从头到尾,将一切毁掉的人不就是我吗? 胸口像是被包覆了慢慢膨胀的易燃物,将我的心脏、肺脏挤压的快要无路可逃,我用手捂着左胸口,眼泪无预警的夺出。 我好想要什么都不顾,什么道德都拋到脑后,告诉他,我喜欢他。 我受够了!一点都不想要当他的妹妹。 「魏叙良,我——」 忽然,我感觉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我的身体像是被他的护住一样,我尚未意识过来护住我的是谁,我就被他一股力量推着走。 我抬头一望,竟然是顾时海,「别停留在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多了被保护的感觉或是我无力挣脱,我竟然就这样傻傻的被他推着走,魏叙良随后追上来压住他肩膀不让他带走我,他微微侧脸,「你还是去谈你的师生恋吧,陈曦现在只要看到你就难受,你确定要继续纠缠着她?」 我怔怔的盯着他,顾时海为什么会知道我是因为这件事情在难受? 我迅速回头,看见魏叙良震惊说不出话的表情,似乎也和我一样惊讶他知道他和小净交往这件事情,在他尚未回神之时,顾时海又推着我快步离开。 确定魏叙良没有跟来,顾时海才停下脚步将我放开,「喂,你还好吗?我刚才看你眼泪都掉下来了。」 我一点都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我只关心他为何也知道魏叙良和小净交往的事情,「顾时海,你为什么也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顾时海似乎没预料到我会在意这件事的先是愣一会,接着勾起一边嘴角失笑,「喂,现在这是重点吗?现在的重点不是你的情绪吗?你的眼泪还掛在脸上呢。」 被他一指,我才感觉到眼角的湿润,赶紧伸手拭去泪水,「我的情绪不重要,快点回答我。」 他先是露出一抹嘲笑,随后又露出烦躁的表情搔搔自己的后脑勺,「跟你一样,不小心看到的,这样可以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不小心看到的?」我瞬间颤抖一下,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一样。 「谁叫你偷看看得这么认真,都不知道你后面还有人也看着你。」顾时海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菸盒,他取出一根菸放进嘴里准备点火。 我立刻向前把他嘴叼的菸夺下来,「在校园里抽菸,你想被退学吗?」 「你管得还真多。」他叹一口气。 「谁想管你啊?我只是不想闻菸味而已,这对我身体不好。」我瞪他一眼,乾巴巴的问,「不过??你刚才干么把我带走?我跟你又没有很熟。」 「我不带走你的话,你确定你忍得住?」他反问我。 「什么意思?」 「告诉他,你喜欢上他这件事。」 我愣住,他为什么也知道我喜欢上魏叙良这件事?我并没有对谁说过,也没有表现出对他有好感的特别举动,为何他什么都知道? 「你??」 「陈曦,我说过你的名字一点都不符合你。」他仍不顾校规的点燃了嘴里的菸,「但,阳光很薄,很容易被穿透,你也很容易被人看透。」 他将菸刁于两指间,朝我吐出白烟,我被呛的不停咳嗽,挥手想将这菸味打散,「顾时海!你真的很故意!干么朝我吐烟啊!」 他哈哈大笑,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动作,我露出不悦的表情瞪着他,「下次我一定会检举你在校园抽菸,你等着。」 「我刚刚阻止你告白,你居然还要检举我,也太没良心了吧?」顾时海又朝着天空吐烟,「要不是我出现,你觉得你现在下的了台吗?」 「疯子。」我咬牙怒骂。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的想起顾时海方才朝我吐烟的画面,气的好几次我都想回头狠狠再骂他几句,我深呼吸几口气才终于冷静下来,我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阳光很薄,很容易被看穿,你也很容易被人看破。」 对顾时海第一印象,是让人觉得他是个冷漠、不易被接近的人,但这样的人我最近却时遇见他,而且每一次,他总能说出一些刺进我心房的话。 为何那样的人总能说出细腻的话语,我总是不自觉的把他的话反反覆覆咀嚼。 虽然他有时候真的很白目,但我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抚慰了。 旋开大门,客厅的灯是亮的,妈靠在沙发上,双眼无神,若有所思的盯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似乎没听见我开门声,我在玄关动作轻声的把步鞋放进鞋柜,打算偷偷上楼,但正当我走过她时,她喊住我。 「陈曦,我有话要问你。」她将遥控器放下,「来这里坐。」 我下意识抓紧背带,心里几分不安,我身体僵直安分的坐在妈旁边,但她立刻皱起眉头身体往后退,「你身上为什么有菸味?」 被这么一说,我赶紧俯身闻自己的身体,果然有很淡的香菸味,应该是今天顾时海老往我这吐菸吧,我心虚解释,「放学的时候,我经过一个正在抽菸的同学,可能是那时候不小心染到吧。」 「年纪轻轻就学会抽菸,长大还得了。」妈嫌弃的挥了几下手,「你可别和这种人来往,跟这种人来往只会堕落,听见没?」 我垂眸没有回应,我对这句话不保持任何想法。 嫌弃一阵后,妈终于进入正题,「你哥最近有去上课吗?」 在妈喊住我时,我就大概能猜到妈要说什么,「有,今天我还有看到哥。」 「幸好他还知道要去上课!真是不孝子,不知道还想在外面混到什么时候!」妈妈又开始碎唸起来,「看看人家叙良被你魏叔叔教育的多好,乖巧又懂事,知道爸爸在外面工作辛苦,所以把自己管理的井井有条,少华是越长大越叛逆,这都几天没有回家了?」 「魏叙良才没你想像中的好??」我喃喃抱怨,我心里想要是妈知道魏叙良不但讨厌他爸还和学校的音乐老师在一起,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妈见我嘴里动着,不耐烦的问,「你碎碎念什么?」 见状我赶紧抿住嘴,「没什么。」 「你和叙良在学校都没有互动吗?我上次不是要你多问他课业上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现在我只要听到魏叙良这个名字,我就会没由来的觉得烦躁,不管在我面前的是不是妈,我都想立刻停止有关于他的话题。 「妈,我现在不想听到魏叙良的名字,能不能以后再聊他?」我的语气带着乞求。 「为什么不聊他?」妈疑惑问,我低头不知道如何解释,幸好妈也没兴趣继续问下去,「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兴趣。我问你,你知道你哥前阵子翘课的事情吗?」 魏叙良的话题好不容易结束,又跳到哥这边。 我纠结着该不该承认,怕她会多问很多问题,但最后在妈锐利的眼神胁迫下,我还是点头了,「嗯。」 「那你知道他翘课去哪吗?」 「我??」我觉得还是先不要将哥去夜店的事情告诉妈会比较好,按造妈的个性,一但知道肯定会直接闹到学校去把哥拖回家的,「不知道。」 「你和你哥感情这么好,他都没告诉你?」妈拧眉有些不相信。 「哥最近这么忙,我也好长时间没和他坐下吃饭聊天了,他翘课的时候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还有他翘课去哪,他怎么可能会告诉我。」我说的不慌不忙,实际心脏却紧张的胡乱跳着,深怕自己一迟疑,就引起妈的怀疑。 「这孩子,倒是连你这妹妹都忘记了,以前还老是替你说话,现在逃的一个影子都没看到,我到底是造什么孽,这辈子才这么不幸!」她压着太阳穴,表情很是痛苦,「我养你们兄妹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儘管从小妈就时常这样说,但每一次这句话总鑽着自己的大脑,令人感到晕眩。 我攥紧拳头最后还是松开,我有些颤声,「妈,你要是担心哥,你就稍微放低姿态打电话给他,哪怕他一时之间还不想回家,至少他知道你在关心他。」 妈脸色又更难看,气了立刻站起来,「是你哥做错事,为什么要我放低姿态?陈曦,你有没有搞错?你知道你哥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吗?还要我低声下气!做梦。」 我愣一会,「我哥??做了什么?」 妈有一瞬间微微展眉,像是讶异自己说漏嘴似的,但这微表情没有维持太久,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扔,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是没有回答我,她气匆匆的走入房间甩门,我忍不住颤抖,屋内瞬间安静许多。 我眼神呆滞的望着地上支零破碎的玻璃碎片,令我纠结的是妈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哥??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 2-8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校内才艺大赛那天,学校气氛格外热闹,四处都渲染着青春洋溢的气息,令人意外的是,班里参加的人竟也高达十人,虽然大多都是两三人一组一起表演,但这也令人挺惊讶的。 这些对我一点都不重要,我只在乎哥表演。 今天一早,我就觉得全身紧绷的不停想乾呕,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没吃早餐,是因为我太过于紧张,我没听过哥唱过歌,也不知道他唱的如何,所以我很担心从小个性就内向的他是否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大方的将自己展现出来。 我也怕,第一次站在舞台的哥一但紧张出现失误,会在台上不知所措。 许多班级都陆陆续续进场,而我却不停在室内篮球场外来回踱步,我本想去找哥给他说一些鼓励的话,但他手机关机人又不在教室,没人知道他去哪,我也进不了舞台后台。 「陈曦,你还不进来吗?比赛快开始了。」洁安特意打电话过来询问。 「我一会就进去。」 「好吧,我有留位子给你,找不到我再打电话给我喔。」洁安停顿一下,安抚道,「然后??你也别太紧张,你哥个性这么害羞的人都主动报名比赛,这样说明他是做足了勇气,你要相信他可以顺利完成比赛。」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也相信他可以。」 「陈曦,你怎么还在这?你不进去看表演吗?」 电话一掛断就听见有人叫我,一回头看到是魏叙良,我立刻沉下脸。 我撇过头不想与他直视,「我一会就进去了,不用管我。」 他犹豫片刻开口,「关于我和小净的事??」 我知道他又想和我解释他和小净的事,我表现出不耐烦的阻止他接下来的话,「魏叙良,我不想听你解释和小净交往的事情,那不关我的事。」 「我没有要向谁解释,因为我和她在一起是事实,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是因为让你想起你爸的是吗?」 我的嘴角这一霎那垂落,左胸口隐隐作痛,喉咙疼的不行,「魏叙良,你一定要提到我爸吗?」 「我??」 喉咙灼热的让我的声音沙哑,「我承认我看到你和小净在音乐教室里互相抚摸、亲热的时候,我又想起我爸当时和檀雅姊的画面,但你明明知道我对这件事很自责也不想回忆起,你现在为什么还要提起我爸?」 它们是我拼命想埋葬的记忆,而魏叙良却拿着锄头,一步步的将它们挖掘出来。 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否有一丝的可怜我,可怜我有这样的家庭,可怜我有一段拼命想要遗忘的童年记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忽然想到而已,我真不是要用这个来伤害你。」魏叙良显得无措,他试着靠近我,但我选择后退了一步。 我心寒的冷冷一笑,「不是故意的??怎么可能??那天在篮球场,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对师生恋还有我爸多敏感,你却还这样问我?」 「陈曦,你别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又靠近我。 我睁着眼睛,缩着肩膀,用手臂将自己抱住,「我不想再听了,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你让我自己冷静一下,不然,我怕我会说出一些伤害你的话。」 我转身奔离现场,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我才缓下步伐。 校园的走廊空荡荡的只剩下我漫无目的的在这徘徊,情绪一失控,我一不小心又对魏叙良发脾气,他和小净相爱又没有错,他凭什么要接受我一次次的无理取闹。 「陈曦。」 一回头,我的脸和身体瞬间感到一阵冰凉,下一秒,我才反应过来我被人故意泼水,耳畔传来忍不住的笑声,睁开眼睛,眼前站的人是徐宛媛和她朋友。 听着她们的笑声还有渗着冰凉湿透的上半身,我面露慍色,一丝冷意都感受不到,只有逐渐饶起的怒火,「你在干么?你们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她身后的俩人展眉笑着。 「过分?」她俏皮的挑眉,还一脸疑惑的转身看着俩人,「她居然说我过分?这怎么会过分?这天气这么热,我是怕你中暑,你怎么一脸这么生气呀?」 「徐宛媛,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我受不了她刻意的胡言乱语,「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你需要这样刁难我?」 「疯话?刁难?哼。」她忽然靠我很近,我对视着她冷漠的眼眸,「我看你才在说疯话吧,陈曦,你应该能了解我说的意思吧?」 不知为何,与她对视那一刻,我感到一阵寒颤,像是在警告我似的,我不确定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却让我耿耿于怀,也特别不安。 她朝身后两人挥手,「走吧,看比赛去囉。」 她们三人像只是经过一般的就这样离去,我垂头看着自己湿透的上半身,忽然想到比赛已经开始很久了,我不知道哥是第几个比赛的。 我都不想管的赶紧回头跑回比赛现场,希望自己别错过比赛,我推开大门,很刚好的,哥从幕廉后走出来。 他挺直腰桿,表情从容的走到定点向大家鞠躬。 「大家好,我是三年五班的陈少华。」起身,他面带自然微笑的面对观眾,句句轻缓,「从小到大我常常站在这么多人面前,因为我的妈妈对我的成绩很严格,所以我从小学开始都是班上的前三名,这是我第一次因为唱歌站在这里。我遇见了一个人,一个??改变我想法、改变我所有生活习惯的人,她教我如何为自己而活,教我唱歌。」 「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就此与唱歌碰撞在一起,摩擦出了火花,她很会弹吉他,她为我伴奏,我看着她,听着她为我踩出的节奏,我唱出我人生中第一首歌,造飞机。」哥说到这笑得更开了,而底下的大家也不约而同的笑,「你们一定觉得很搞笑,但当时唱完的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我觉得好不可思议,我居然在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面前唱完了一首歌,虽然只是一首很简单的儿歌,但也因此,我爱上了唱歌,我也??爱上了她。」 台下一片呼声,而我却听的鼻酸。 「本来我对这比赛一点兴趣都没有,是她推荐我参加的,她说人生至少要有一次自我挑战在这大场合展现自我,于是今天我就站在这里唱首歌献给台下我的同学还有所有学弟学妹。我很想永远永远都和她在一起,我真的很爱她,即使最后我们无法在一起,我也不会后悔曾经遇见她、爱上她。」 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我紧咬着牙想忍住眼中的泪水,伴奏落下,哥举起麦克风,他环绕底下一片人群,缓缓闭起眼睛唱出第一句歌词,「你如何假设我是否像看一场烟火,今天的承诺为明天定义了结果。」 在你的隻字片语里找到勇气,虽有阴晴你的手却透明而清晰 纯真的信念让我瞬间充满了喜悦,口满了称谢 我反覆预演浪跡的终点,写在落日的地平线 光影之间传颂这誓言,耳听过的年生命沉淀 是听见是看见人最真实的改变,最痛的也痊癒了都回到原点 纯真的信念让我瞬间充满了喜悦,口满了称谢 我反覆预演浪跡的终点,写在落日的地平线 光影之间传颂这誓言,耳听过的年生命沉淀 lt;地平线gt;词:小威曲:小威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哥的眼里出现了光,陈少华这个名字很菜市场名,他除了成绩,其他都不出彩,鲜少人会记得这个人,即使记得也只记得他是个不爱说话,只会读书的呆子。 或许是受到爸妈离婚的影响,哥从小就不爱笑也不爱跟班里的同学相处,每次在学校,他都安静的坐在位子上看书,不管周遭多吵,他都能将自己与声音隔绝。 他的眼神是空洞、是黯淡的,一点色彩都没有,就像他的人生一样。 哥经常被人说他的声线很柔,要是跟人吵架吵起来,气势一下子都会被对方碾压过去,他总一笑带过这种无聊的话题。 而到了唱歌这方面却成了他的优势,轻柔高亢,让整首歌曲听起来乾净、清爽,哥很享受表演的三分鐘,驾轻就熟的比着手势,像极了一位时常站在舞台的歌手。 歌曲结束,他又再次向大家鞠躬,大家也给予他热烈的掌声,我也一样,深怕哥没听见我为他鼓掌,所以啪得很用力,啪的手都麻了。 我无法形容现在情绪有多么激动,我热泪盈眶,为哥感到开心。 他终于为自己勇敢一次,我好希望,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沉陷在自己喜欢的事物当中,无可自拔,不顾一切。 2-9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天啊陈曦,我都不知道你哥唱歌这么好听,而且还拿到歌唱组第二名,真的超厉害的!」洁安从一出体育馆就不停分享她在台下听得有多么激动跟意外,「你哥要不要考虑以后当歌手啊?不过你妈应该不会答应吧?」 听到哥这么被称讚,我也发自内心为他感到开心,「我也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天份,这也是我第一次听他唱歌,看来我当初真的白为他担心了。至于我妈会不会答应,这真的就看我哥之后未来的决定了,但免不了的这会是一场长久战。」 今天颁完奖后,我还特意到他教室想祝贺他拿到第二名,或许还在比赛得奖的风头上,好多人都围绕在他身边,我根本跟他说不到话,他也没看到我,我只好改用简讯祝贺他。 「今天早上看你焦虑的连水都喝不下,你真是太小看你哥了!」 我们从书店一走出来就看见前方有两三个穿着他校高中制服的男学生满身伤的经过我们身旁,像是刚打完架一样,其中有一位嘴里还不停怒骂着三字经。 「这是打架打输了吧?」洁安指着他们小声的说,「只有输了才会一脸不甘愿,不过他们身上这些伤看起来好严重,他们的对手看来一点都不留情啊。」 「那也是他们活该,谁叫他们要惹事情,不值得同情。」我一点都不觉得他们输了可怜。 「我也不同情他们!最讨厌用打架解决事情的人。」洁安一下子就将这个话题带过,「许青恆下礼拜生日,我们要不要买个礼物送他呀?」 洁安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现在已经快十月底了,「好啊,那我们要去哪里买?」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间模型店,我记得之前许青恆有提到他有在搜集模型,我想说一个模型都很贵,要不然我们一起买一个给他?」 我没有意见,「可以,那走吧。」 途中,她传讯息试探性的问许青恆最喜欢什么动漫人物,一提到动漫,许青恆就失心疯的跟洁安介绍各种动漫,这一聊肯定没完没了。 洁安挠挠头想了一会,要他传他最喜欢动漫人物的图片过来,许青恆不疑有他的立刻传张动漫人物过来。 她提的模型店走路约五分鐘就抵达,走入店内发现这里除了卖模型以外还卖了很多玩具,简直是小孩的快乐天堂。 我和洁安分开逛,并说好要是有看到图片里的人物模型就通知对方。 拿着手机,我一边对照图片一边找,不禁怀疑这间店真的有卖这动漫人物的模型吗? 我返回搜寻页面想看看这人物是不是热门角色,一抬眸,顾时海的侧影映入眼帘。 蓝色制服外套被披在他的肩膀上,露出精壮的手臂,仔细一看,他的嘴角和脸颊上沾着血跡,手臂也有一道看起来很深的伤口,不过他似乎不感觉疼痛,他专注的看着手上拿着的两盒模型似乎在纠结着该买哪个。 「你站在那发呆干么?」他一脸冷淡,像是在看笨蛋一样的神情望着我。 「这你家吗?管这么多。」我假装不屑他说话的走到他身边,「没想到你看起来一脸坏人样,也像小孩喜欢玩模型啊?」 被我这么一说,他脑羞的把两盒模型丢回去,「这才不是我要玩的,这是要送别人的。」 我撇过头不理会他牵强的解释,我斜睨一眼他手臂的伤口,「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跟人打架喔?」 这一提,似乎又让他想起打架的场景,他面露不悦,「对方耍炸,居然拿刀,要不是被我发现,不然你现在应该就看不到我了。」 我认同,「确实是挺不义气的。」 「是吧?」他痛得连话都断断续续的,「下次再让我看到他们,我一定会弄死他们。」 「你自己现在都痛成这样,还想报仇。」我翻个白眼,喃喃自语。 我忽然想起上次他对我脸吐烟,一直想找机会报仇,我盯着他手臂的伤口,毫不留情的往伤口戳下去,他痛的大叫,退后一步。 「你疯了吗?你不知道很痛吗?」他气得破口大骂。 「喔。」我敷衍的回应,耸耸肩,「伤又不在我身上,我怎么会知道。」 「陈曦,你在搞什么鬼?」 我拿起架上的模型比对着手机里的图片,「报仇啊,谁叫你上次把烟吐在我脸上,你不会忘记了吧?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你这么会记仇。」他紧抓着手臂,面容有些狰狞,「本来已经比较不痛的,被你这一戳又痛起来了。」 我抱胸哼声,「你现在才知道啊。」 见他痛的弯着腰,脸色都白了,指甲用力压进肉里像是在止痛般,我开始觉得我似乎做的有点太过分了,「喂,你??还好吗?」 他没有回答我,我也些不知所措,「你??要不要去医院擦药啊?」 顾时海蹲在地上痛的说不了话,我看着周围也没人可以协助,最后我只好拎着他去医院掛号,在计程车上我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我赶紧撇过头不敢多看。 医生说顾时海的伤口是属于刀伤,加上被砍得很深,所以除了缝了五针还稍微做了清创,要是把伤口放着不处理,很有可能会感染发炎。 坐在家属等候区等候他缝合伤口之馀,我打电话给洁安告诉她我有急事先回家了。 顾时海一出来手臂缠着弹绷,脸上的伤也被贴起来。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架?」虽然很不想道歉,但看他刚才痛成这样,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这咖啡请你喝,算是??我跟你道歉。」 「你请伤者喝咖啡?不对吧?」顾时海一手握着手臂,平淡的看我。 我不太明白的皱眉,「什么意思?受伤不能喝咖啡吗?」 「可以,怎么不行?」顾时海看起来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的接下我的咖啡,并在我面前吞下一大口走出急诊室。 我赶紧跟上他的步伐,他走路走得很快,「我一直忘了问你,你干么打架?」 「打架哪有为什么?想打就打。」他忽然停下脚步,「惨了??模型没买到。」 「买模型有这么重要吗?」我跑得有点喘。 「你不懂。」 顾时海烦躁的揉揉头,一脸焦急就这样跑走了,只留下我一人在原地,我总觉得这一切莫名其妙,我明明就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会闹到需要来医院,明明他的伤不关我的事,我居然还要陪他来急诊掛号,花了这么多时间。 算了,我还是赶紧搭车回去吧,准备叫车时,我才发现顾时海的外套还披在我手上。 2-10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陈曦,你怎么会有两件外套?那谁的呀?」洁安嘴里咀嚼着麵包走到我桌前。 我往回看一眼,「那是??」 我赶紧踩煞车,要是被洁安知道昨晚我是因为遇见顾时海才离开的,她一定会抓着我疯狂问话,昨晚的事还是别让她知道比较好,「??那是我哥的,等一下我要拿去教室给他。」 「喔,我还以为是哪个秘密男朋友的呢。」洁安将眼睛瞇成一条线,缓缓靠近我。 「什么男朋友?我要是有男朋友能瞒得住你吗?」我无言的拾起顾时海的外套起身,「我出去一下,等一下回来。」 要是放女生的外套就算了,男生的外套继续放在位子真的有些不妥当,加上外套上都是菸味,我还是赶紧把他的外套拿去他教室还他,免得又给我惹事。 路上却好死不死又遇到徐宛媛。 不用想也知道只要遇见她就没有好事,我不自觉的将顾时海的外套紧紧抱在胸前,我加快脚步想赶紧离开她们视线,即使不怕她们,我也不想再因为魏叙良沾上麻烦。 但即便我不想有纠缠,她们还是不会放过你,与徐宛媛擦身而过一霎,她将手上的牛奶旋开倒直接在顾时海的外套上,我愣住的看着瞬间被牛奶浸湿的外套。 「走路要看路喔,这次先原谅你。」徐宛媛拍拍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 她们三人嘻笑的离去,此刻我才不在乎徐宛媛刚才做了什么,我拎起顾时海的外套,几乎有一半都湿了,而且还有很浓的牛奶味,「那群女人是疯了吧??」 这要是被顾时海知道,肯定会爆炸的吧? 我赶紧寻找最近的厕所,打开水龙头把外套整件浸在里面,反反覆覆的冲洗,看到旁边有肥皂,我什么都不想管的直接拿了就抹在顾时海外套上,搓出许多泡泡,只要能把味道洗掉就好,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洗了将近半小时,才总算把他的外套洗乾净,不过这一洗下去,整件都湿了,看来今天是还不了了,但现在有个比较棘手的问题,这外套要在哪晾乾? 我一走出厕所,就撞见顾时海,一开始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在这里遇到他?直到他垂眸一望,指着我手中的外套,「那是我的外套吗?」 我也低头看着那还滴着水的外套,那水滴一滴滴的渗进我的鞋子里,冰冰凉凉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那个??我??」想要解释,但大脑与声带却不配合,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解释不清。 「你还特地帮我洗外套啊?」他伸手拿走外套,紧接着蹙着眉,「但这也太湿了吧?这一时半会也乾不了吧?」 「没、没办法啊,学校又没提供脱水机??」既然他没多疑,我只好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那你干么要在学校洗外套?」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审犯人让人讨厌,他看着那件外套随后说,「拿去顶楼晒吧,那太阳大,应该很快就乾了。」 推开顶楼的门,白墙折射的光线让我瞬间瞇起眼睛,顾时海将外套铺在白墙上,我们站在阴凉处看着被曝晒在烈日下的外套。 「这中午前会乾吧?」 「应该会吧,我光站在这都快被热死了。」他说着说着又抽起菸。 「受伤还抽菸?你是不想要伤口癒合是吗?」我再次抢走他的菸,扔在地上踩灭。 顾时海低头看着熄灭的烟蒂,抬眉盯着我,「你真的管很多。」 「要不是现在在学校,你伤口又这么深,我才不屑管你。」我将视线放向他缠着弹绷的手臂,里头渗着一些淡红色,「??你、你的伤还好吗?还很痛吗?」 「医生有开止痛药给我,吃下去以后好很多了。」他吐出馀烟,「不过昨天被你一戳,我还真怕我的伤口会感染,要是我伤口感染住院,我一定跟你讨住院费。」 我可不承受这什么要医药费的理由,「喂,要不是我戳那一下,你会去医院吗?感染不感染关我什么事?我都没跟你要昨天的计程车钱,你现在在说什么鬼话?」 「开个玩笑,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他这么一说,我也才发现我好像反应过大,「谁叫你说这么欠揍的话?」 「这哪里欠揍了?我说实话而已。」他原地坐下来,将吉他放置在一旁。 我现在才注意到他捎着一把吉他,「你会弹吉他?」 「嗯,国中开始学的。」见我一脸怀疑,他扬起下巴,「怎样?怀疑吗?」 「没有啊,只是很惊讶你这个满身伤的人会这种才艺而已。」我也跟着坐下来,「既然我们现在在这没事,你弹首曲子来听听。」 我还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真的把吉他拿出来,摆出预备姿势,「你想听什么?现在排行榜上的我还没练,所以不准点。」 「让我想一下啦。」我压着太阳穴,过一会忽然想到,「顾时海,你在学校有没有听到过一首很悲伤的钢琴曲?」 「很悲伤的钢琴曲?」他困惑地看着我。 我肯定地点头,「那首曲子总是从三楼楼梯正前方那间音乐教室传出来,那首曲子的旋律真的很悲伤,我每次听的都觉得心情变得难过起来。」 「那??你哼出来我听听,说不一定我听过。」 这个要求未免太为难我了吧,「啊?我哼出来会走音吧,万一你以后听到那曲子,一定会笑我五音不全。」 「你既然都提到这首曲子了,不就是要我弹这首吗?你不哼些旋律,我要怎么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这样我要怎么弹?」 见他这么认真要弹那首曲子,我挥手打消要他弹奏这首曲子的念头,「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这段,你就弹你会弹的吧。」 「莫名其妙,那我就随便弹囉。」 我凝望着眼前的蓝天,等待着他的吉他声,顾时海选了一首曲调平淡的歌,没有特别的明显的起伏,但很舒服。 舒服的像是可以将过去那些事情暂时拋开,脑海里没有那些想被遗忘却遗忘不了的记忆,让人心烦意乱的对话、意念都随着他的吉他声消散离去。 好希望这样的歌可以一直弹奏下去,一直一直。 让我不要缠绕在充满他们的世界里。 2-11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明明都快要入秋了,这雨依旧下不停,就好像不想让夏天离开似的。 天空灰阴阴的,昨日气象预报说这几日要严防午后大雨,果不其然,快到中午时原本的蓝空都变了顏色,心情也跟着鬱卒起来。 许青恆和洁安溜得最快,一下子就没了人影,说是要去抢福利社的麵包。 「陈曦,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可以留下来一下吗?」小净走来我身旁。 她不用开口我就大概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魏叙良肯定会把我发现他们在一起还有生他们气的事情告诉小净。 等到周围的同学都离开的差不多了,我才开口,「你是要和我聊魏叙良吧?」 小净静静的凝视着我,嘴角微勾,像是早已猜到我会这样回应,「嗯。」 「关于他,我没有什么好聊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在一起事情,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想让小净觉得我在生气,所以我尽量微笑,尽量说话柔和些,「我想说的我都说完了,那我就先回教室了,再见。」 我一转身,小净又开口,「陈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不会将别人私事说出去的人,所以我找你也不是为了要求你别把我们的事说出去。」 我停下来,手握住了喇叭锁。 「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喜欢上一个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人,我跟你说即使知道没有结果没有结果,但却没办法不喜欢他,因为知道没有结果,所以这份喜欢会让你更珍惜。」 「当老师之前,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爱上自己的学生,因为在我的思想里,学生总是幼稚、不成熟的,是叙良打破了我这奇怪的观念,他成熟的常常让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小孩,与他日日相处,我渐渐依赖他,在我意识到他是我的学生时??我已经喜欢上他了,我很清楚我和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但即便这样,我还是义无反顾、毫无保留的将自己都给了他。」 渐渐的握住喇叭锁力度越来越大,就好像有股无形的气流由胸口贯穿至喉间,酸酸痛痛的,我差点控制不住的就夺门而出。 这些话,我一点都不想听、不想知道。 「陈曦,我是真的很爱叙良。」我听得出小净很想向我证明她对他的爱。 我调整好我烦乱的情绪转过身,我微微扬着笑,眼筐却依然忍不住的湿润,「老师,我知道了。」 在眼泪掉落之前,我逃跑了,在面对很多对我不利的事情时,我总喜欢用逃跑来逃避,面对魏叙良的质问和小净的解释都一样。 或许是因为即便他们两人都坦言相爱着对方,我却仍不想面对这事实,我还没办法放下对他的情愫,那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情愫。 刚吃完晚餐准备上楼时,家里门铃响了,一打开门是哥,我颇为惊讶,脸上隐藏不住喜悦,「哥!你怎么来了?你要搬回来了吗?」 哥往我身后望,「不是,我来拿一些东西走的。」 像是见到我失望的表情,哥又接着说,「顺便来看看我这可爱的妹妹,看看她有没有认真读书。」 「最近没什么心思读书。」我苦苦地说。 「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心思?」 「就??」魏叙良的事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摇摇头,「没什么。」 他也没逼我道出,哥提议,「还没吃吧?我们点个外卖吃吧,好久没和我妹妹一起吃晚餐了,你可以和我聊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 餐点到齐后,我和哥坐在客厅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电视,电视播的是我以前最喜欢看的卡通,哥和别人的哥哥不一样,他都不会和我争电视,只要我想看,他都会让给我。 「你都高中了,这卡通还看不腻呀?」哥好笑的问。 我咬着小笼包头头是道的说,「怎么会看腻?这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感受,那是哥你从小就不爱看卡通,总抱着一些世界名着看,所以不懂卡通的魅力。」 哥忽然看着我,然后抽了几张卫生纸擦拭着我的嘴角,「吃东西还是吃得乱七八糟的,嘴角都是汤汁,你以后可别再男朋友面前这样吃。」 看着哥为我擦拭,叮嘱我,我陷入沉思,好久??哥没这样对我了,顿时间,我心好酸,眼泪也这样哗啦啦刷下来。 「怎么哭了?」 意识到眼泪滑落,我赶紧用手臂擦掉傻笑,「我只是觉得这小笼包好烫又好辣,泪腺被刺激,就掉眼泪了。」 「我就说别加太多辣油,就说不听。」哥宠溺的笑,并将我的小笼包和他的交换,「幸好我能吃辣,你这小笼包上全都是辣油,对身体不好。」 「我怎么记得你国中的时候也很爱吃辣啊?」我故意提起之前,「我会吃这么辣还不都是你以前什么东西都爱加辣,我才习惯这样吃的。」 「这你都记得。」他用筷子将上头的辣油抹掉才夹起来,「妈最近都很晚回家?」 「嗯,她最近不是加班跟客户吃饭就是去魏叔叔家吃完饭才回来,我几乎不怎么看到她。」哥没应声,本我想再劝哥回家,但想想又算了,我缓缓又开口,「哥,恭喜你呀,才艺比赛拿到这么好的成绩。」 「谢谢你。」他伸手摸摸我的头。 吃完饭后,我把桌子稍微收拾一下,哥说这次他回来主要是想拿些衣服跟平常常用的东西走,他拿了个背包把房间里很多东西都装进包里,我站在门边看着哥收拾东西,有一种空虚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好像??这个家真的只剩下我一人般的孤寂。 哥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开这个家,以后这个家就只剩下我和妈了。 整理得差不多了,他将包拉鍊拉起,走出房间时,不经意地往床头柜看去,拿起放在床头的一架纸飞机,「我还记得这是我第一架折成功的纸飞机,我一直捨不得丢掉,就放在这,它总会让我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我和哥一样,都对纸飞机情有独钟,对哥来说,纸飞机就犹如他嚮往的自由,不受妈的拘束,快快乐乐的活着,对我,它就是哥给我的安慰与鼓励,每当我感到失望或被妈责骂时,我总会盯着哥给我的纸飞机好久。 看着纸飞机,我就会想起小时候被哥安慰的画面,却也同时感慨,回不到那时候了。 我送哥到门口,他忽然转身抱住我,「哥以后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时刻照顾你了,你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要懂的照顾自己,知道吗?」 他忽然这样叮嘱,我觉得有些不习惯也更不捨他走,「你即使搬走了,你也还是我哥,还是要常常来找我,陪我吃饭、陪我聊天,你不可以就不理我了,知道吗?要不然这样??我真的很孤单,很像没人要的人。」 但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过了好久才回应我,「好,我不会让你孤单的。」 哥匆匆离开的背影停留在我的脑海里好久一段时间,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次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记得当时,我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2-12 无法跨越禁忌的我们 哥那天来家里拿完东西后似乎就再也没去学校,三天后,我被哥的导师叫去问一些关于哥的事情,我才知道哥已经很多天没有来学校,打电话也都联系不上人。 老师要我用我的手机打电话给他,但我不管打多少通都会直接转语音信箱,最后甚至直接提醒对方为关机状态。 学生翘课这件事肯定会告知父母,更何况哥已经不是第一次翘课,妈被叫来学校,但叫她来也没用,她根本就不清楚哥的交友情形跟常去的地方,我想她大概只能说出哥最近对她的有多叛逆吧? 我走出办公室正好与妈撞见,妈脸色难看得很,「你真的不知道你哥在哪?」 「哥没告诉我,电话我也打不通。」我语气很是心虚,也不太敢与她对望。 「这个陈少华到底要给我惹多少麻烦才够!」妈气冲冲的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我微微朝里头看一眼便走了。 「陈曦,你又被叫去问你哥的下落?」洁安一下子就猜中了。 「除了这个,我哥导师还能找我做什么?」我拉开椅子,「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或许是在他常翘课去的夜店,但我不打算去找他。」 「为什么?你不想担心他吗?」 「担心那是一定的,但我知道我哥现在交的朋友过得很快乐,要是我告诉他们我哥在哪,他又被我妈抓回来,到时候,我哥多可怜啊?」我甩甩笔,「总之,我哥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其次。」 「你真的很护你哥,有你这妹妹,你哥也算幸运。」洁安想了想,「不过话说回来,赖禹陵最近没什么再找你麻烦了,她刚回来的时候疯狂针对你,现在又把你当不认识,她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啊?」 「可能是腻了吧,不过那个徐宛媛倒是怎么都不腻,还是一直针对我。」想起最近徐宛媛对我刻意的所作所为,我不禁后悔不该说一些刺激她的话。 「她就是大小姐脾气,很多人其实都偷偷讨厌她,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洁安一边滑手机一边说,忽然眉眼一亮拍着我的手,「商场附近新开一间饮料店,今天买一送一,要不要去喝看看?」 反正我回家也没人,我一口答应。 新的饮料店加上买一送一的噱头让这间店人气满满,排队大排长龙,根本就看不到尽头,我和洁安一下课就跑来,拿到了六二号,而现在才叫到三十多号。 等了半小时,洁安一阵尿急跑去找厕所,我拿着号码牌坐在一旁等叫号。 眼看天空渐渐暗下,人潮却一点都没有减退的跡象,反而越来越多,现在的人还真都喜欢排队,要是没有洁安约,我肯定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没想到你也是喜欢排队的人。」顾时海手里拿着两杯饮料在我身旁坐下。 居然在这里也能碰见他,我看着他手上握的两杯饮料,「你还不是也一样,还说我?」 「我本来想说来买晚餐,结果这间饮料店的店员站在街上推销,硬是把我推到他们店消费,无奈之下,我只好买了。」他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该不会拿的是一号吧?」 「嗯。」顾时海从口袋掏出号码牌,「是一号。」 我看着我手上写的六十二的号码牌大吐一口气,「现在才叫到四十号,前面还有十几个人,等到我们都不知道几点了。」 「有耐心点,反正明天礼拜六又不用上课。」他将一杯饮料放在地上,吸管插进杯子吸着,「味道普普通通。」 「不过你家住这附近吗?不然怎么跑到这里买晚餐?」这里离学校颇有一段距离,平时我们是不会跑来这里的。 「我朋友今天出车祸,我去医院照顾他,」他语气平平的说,「他现在正在开刀,我想说帮他先买好晚餐,等他出来就可以吃了。」 「??那你朋友还好吗?」 「嗯,手骨折而已,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这几日总能无意间遇到顾时海,他不像第一次在夜店遇到时冷酷,几次相处起来,我发现他其实对人挺好的。 我低下头无意间看见他书包缝隙里用报纸折的纸飞机,「你也喜欢纸飞机吗?」 「还好,只是我哥很喜欢摺这些东西,但不知道是不是没抓到技巧,这纸飞机都飞不高,所以我在研究要怎么折会飞得远又高。」他把纸飞机拿出来。 「我教你啊,我哥也很喜欢摺纸飞机,所以他有教我一些小技巧。」我把纸飞机拿过来稍微调整,「你哥喜欢纸飞机,那你喜欢吗?」 「小时候很喜欢,现在觉得很幼稚。」 我不喜欢他这回答,「这哪会幼稚?你知道它可是代表着自由和希望,我哥他从小就把希望都寄託在它摺的纸飞机上,它是心灵的仰赖,一点都不幼稚。」 「那你呢?有把什么希望寄託在它身上?」 顾时海突然这么一问,倒是把我问倒了,我想了很久,「??我好像也没有把什么希望寄託在它身上,因为我觉得我好像没那个资格,我大概只会把别人的希望给熄灭而已吧?」我朝他苦笑。 他将纸飞机拿回去,「没有人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将别人的希望熄灭,你也一样,要是那个人的希望被熄灭那也不会是你的问题,要怪只能怪那个人不够坚强。」 我木然的凝视着他,听着他说话,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在安慰我,但我听得很温暖,「顾时海,你真的好像一本励志的行动书喔,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呀?」 「没有谁教我,都是我自己体会的。」 真不知道他过去经歷过什么,坐在他的身边就能感受到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气息,「对了??之前你说陈曦这个名字跟我不符合,你是说认真的吗?」 顾时海完全没有想的直接点头,「你觉得你像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何当初爸妈要帮我取这个名字,他们大概是希望我可以像早晨的阳光令人充满活力吧,却不晓得我会是为他们赶跑幸福的兇手。 「不像。」 「但其实有一点很像。」 我望向他。 「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暖,那时候是最符合你名字的时候。」不知为何,我觉得此刻顾时海的眼里对我是心疼的,望进他的眼里,我得到一片平静,「陈曦,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时刻保持笑容,要像你的名字一样充满希望,好吗?」 我不太能理解为何顾时海要我答应他这个,是因为他知道我所承受的痛苦记忆吗?是因为他知道我喜欢魏叙良却无法得到他的酸楚吗? 「你??」 「六十二号快到了,你要喝什么?我去帮你点。」他这一说,我才发现跑马灯已经显示六十一号。 「不用,我自己点就好了。」我直接起身,没想到坐太久两脚麻的不行,还差点站不稳,幸好他即刻扶住我。 「你还是站在这吧,你要喝什么?」 虽然有些丢脸,但除了这也没其他办法,「??那你帮我点两杯珍珠奶茶吧。」 他拿着我的号码牌走到柜檯,忽然,有一滴水滴在我的脸颊上,冰凉凉的,我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正落下雨水,一滴一滴,越来越大,像是提醒我??我永远不可能碰到光,我只能看着光渐渐远去。 3-1 飞不出泥沼的青春 一声轰隆巨响彻底把我惊醒,我瞬间从床上坐起来,我摸着胸口,心有馀悸的喘气,外头雨声很大,时不时伴随雷声,这场暴风雨似乎已经下很久。 我摸黑寻找手机,打开萤幕已经隔日凌晨一点,没想到只是想小睡一会,这一睡居然直接睡着,被这雷声一吓,顿时也没了睡意。 感觉喉咙有些乾涩,我起身想去楼下盛点水喝,或许是真的太口渴了,我直接灌下一整杯的水。 妈的房间没有灯光,似乎还没回来,可能又去魏叔叔家过夜了吧? 正当我准备熄灯上楼,我听见开锁的声音,妈一身湿透的站在玄关处一动也不动,眼神呆滞,我缓步的走到她面前。 「妈??你怎么淋雨回家?魏叔叔没送你回来吗?」我把她的提包拎过来,看见妈这模样,我有些吓到,「妈?」 妈忽然握住我的手,手劲很大,她抬起头,语气颇些虚弱,「??少华??死了。」 我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妈在说什么。 「??你哥下午的时候被人发现陈尸在海里,警方初步研判是自杀,我刚从殯仪馆处理完回来。」她说话时带着颤抖的喘气音。 我目光盯着妈的眼睛,霎那间脑海一阵空白,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喉间一阵刺痛,我吞了吞口水却怎么无法缓解,我颤抖的吐出一口气。 「妈,你在说什么?哥怎么可能会自杀?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觉得妈在开玩笑,但她却皱着眉,不发一语,我忍不住涌上哭意,微微哽咽,「别闹了,自杀这词不可以随便乱讲的。」 「我也希望我在说谎。」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哥不会自杀的!他怎么可能会??」一股酸楚窜上鼻尖,使我说不出话,我笑着摇头却还是止不住地皱眉,「他不会的。」 「陈曦,我看过那具尸体了,是少华没错。」我的手被妈越握越紧,「发现他的人说看见少华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心跳,身体冰冷,脸色惨白,儘管他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送到医院却还是发现的太晚。」 我愣愣的望着妈的眼睛,紧紧盯着,但却越来越模糊,我感觉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滑落,止不住,我全身开始颤抖。 「那他为什么要自杀?」我情绪逐渐失控,我像是被缠住思考般不停重复同样的问题,「他前几天都还好好的,唱歌比赛得奖,还来家里陪我吃饭,他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一个即将要自杀的人啊,妈,你是不是搞错了?说不定他只是长的跟哥很像的人啊?」 我还是不想相信妈说的话,哥怎么可能自杀,他找到他爱的人,找到兴趣爱好,也好不容易搬离了家,这一切都往他想要的方向前进,他为什么要自杀?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哥会毫无预警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打电话给哥。」我慌忙的连手机都拿不稳掉在地上,我赶紧捡起来拨打哥的电话,电话通了,但铃声却在妈的包里传出。 哥的铃声很好认,是一首抒情的吉他曲子,我曾经问过他那首歌的歌名,但他没有回答我,只说『很好听吧?』便微笑的接起电话,走进房间。 「他把手机放在石头上没有带下去,警察蒐集完证据之后就还给我了,少华把手机里所有的资料全都删了,连一张照片或号码都没有。」 我忽然想起那间夜店,或许哥在那里,妈肯定是认错人了,一定是那个人长得跟哥太像,所以搞错了,误以为哥死了,我只要去夜店就一定能找到哥! 「我知道哥在哪,我去带他回家。」我匆忙的把脚套进鞋里,妈把我抓住不让我走,我着急的哀求妈让我去找,「拜託你放开我!我真的知道哥都去哪,我去把他找出来给你看,他绝对不会自杀的,我求你??求你??」 「陈曦,别再这样了,少华真的死了!他是我看了十八年的儿子,我不会认错的!」她将我抱住,这一刻,我终于逐渐开始感到真实,妈不再解释,我身体瘫软的跪在地上,耳朵开始听不见声音,我也听不到我尖叫哭泣的声音。 那一夜雨滴拍打在屋簷的声音很大,雷声震耳,我靠在妈的肩膀上哭了整整一晚,哭得好累好累,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但我睡不着,躺在沙发上,我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天花板看,陷入恍神。 我以为我只要睡着了,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梦,然而却没有如此。 后来几天,妈和魏叔叔向公司请假日夜处理哥的后事,我没帮什么忙,妈只让我陪陪哥说说话,所以我总站在哥遗照前,但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哥的遗照是他高一时拍的大头照,落俐的黑短发、嘴角微微上扬,到底从什么时候哥开始不爱笑的?爸妈离婚那时?还是??从他懂事以来。 明明有很多想问的,却总在即将问出的前一秒又吞回去,那几日,魏叙良也在我身边陪伴我,一直在我耳边说话,但我一句话都没回应。 「我去前面买了点麵,听说很好吃,你吃几口。」魏叙良将盖子全都打开,味道一出来我立刻摀住鼻子觉得反胃,不停反呕。 魏叙良见状过来帮我拍背,喉咙都是胃酸的味道,我喝口水把味道压下去。 「你再不吃东西,胃真的会坏掉。」 眼泪又落下,我已没有什么力气,「我吃不下。」 「你哥离开的很突然,我知道你现在正悲伤,但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哥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也很难过。」 「那他就不要自杀啊。」说着,我又抑制不住情绪开始啜泣,「离开的人又不会懂留下来人心里有多痛,他就这样自私的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知道我多??想他吗?」 「你——」 「叙良,来帮我一下。」魏叔叔在远处呼喊,魏叙良应声后便离开。 我用手撑着头闭起眼睛,头好痛,最近只要想起哥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好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醒来一切都如当初。 哥离开以后一直都没有放晴,老是阴天又下雨,像是老天爷知道哥离开,理解我们的伤心,我睁开眼睛,前方站着一个人。 「顾时海。」 他面无表情,肩上捎着吉他,手里握着一把还在滴水的伞,「眼睛都哭肿了。」 我擦掉眼角的眼泪,语气淡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他目光落在方才魏叙良买的汤麵,他拿起筷子夹起麵放到汤匙里,然后送到我面前,「看你的样子,像是个没钱吃饭的人。」 「??」 「吃一口。」 「我没胃口。」我瞥过头。 馀光,我看见他把汤匙放回去,将肩上的吉他放在腿上,「上次在顶楼的时候,你不是有提到一首你在音乐教室听到的悲伤钢琴旋律?」 「怎样?」 「我也听到了。」他架好吉他,「也学会了。」 顾时海低下头,手指在弦上来回拨动,第一声我便认出这确实是我听见的那首悲伤旋律,比起钢琴,吉他声又更显得这首歌孤寂,疼痛哀伤的感觉慢慢上来。 就像深沉的大海一样,把人越拉越深,到最后再也无力挣扎。 我似乎可以理解那人弹奏这首曲子时,心里有多寂寞,每一音都代表着他有多寂寞有多么的??想念已见不到的那人。 哥告别会那日,天空依旧没有转晴,家里来了很多许久未见的亲戚,几乎都是爸爸那边的,妈妈这边的亲戚没来几个。 爸爸前几天得知哥过世的消息就急忙过来训斥妈一顿,他说哥之所以会选择这条路都是妈逼他的,妈当然也反驳回去,说他没尽到父亲的义务还敢跟她大小声。 他们在客厅吵,我在房间却依然听的一清二楚。 妈和魏叔叔招待着来送别的人,魏叙良则老站在我身边,像是在盯着我似的。 校长、主任还有小净也来了,或许是因为我在的关係,魏叙良并没有主动去找他们,就连小净时不时朝我们望来,魏叙良也不为所动。 无意间,我看到场后站着一个女人,她身穿一件黑色长礼服,戴着墨镜,她没上前去祭拜,她就一直站在那,目不转睛,像是在注视哥的遗照。 「你在看什么?」魏叙良问。 我缓缓转过头,「没什么。」 良久,那女人对着哥的遗照合掌鞠躬才转身离开。 告别会结束后,我才猛然想到那女人会不会就是哥的女朋友?那个改变哥的个性、哥离家出走后给哥住宿的人? 她应该会知道哥是因为什么而自杀的吧? 但我该从何去找她? 3-2 飞不出泥沼的青春 告别会结束隔天,我依然没有睡意,但眼睛疲累的很,我躺在床上就这样看着天花板,回想了一整夜与哥的过去点滴,或许是这几天哭得太多,现在竟一点眼泪都没有。 隐约听见楼下门铃响我才起来,按铃的是魏叙良。 「有事吗?」 我直当的问似乎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像找藉口似的,「阿姨刚才打电话来让我买早餐过来给你,我有买红茶跟三明治,你本来就瘦了,现在这几天没睡没吃的,你看你这脸都凹下去了。」 「我不饿,你拿回去吧。」我正想关门,魏叙良却忽然伸手抵住门,不让我关上。 「放手。」我冷冷的望着他,这几天总觉得疲累,连说话都开始含糊不清。 「要我放手可以,但你要收下早餐。」 「我收下也是丢掉,你想浪费食物?」 他皱着眉头望着我数秒后才缓道,「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而已,我知道你哥过世对你打击很大,但你这样不吃不喝这么多天,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我不想看他,我盯着地板,「我过几天就会好的,不用你们担心。」 「那你哪时候回学校?你朋友一定也很担心你的状况。」 「再看看吧。」 疲倦感渐渐攀爬上来,累得我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关上门以后,另一面便没了声音,他大概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一个劝不听的人身上吧? 本来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获得一片安静好好休息,不过敲门声却又再次响起。 魏叙良还真不善罢甘休,我忿忿地转开门,正准备要破口大骂时,眼前的早已不是魏叙良,「你怎么又来了?你也是来逼我吃饭跟去上学的?」 顾时海撇头一笑,「我自己都不爱去学校了,我怎么可能逼你去学校?」 「那你来干么?」既然不是来逼我的,我又更不不明白他来做什么。 顾时海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硬拉着我走,「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他完全不让我决定要不要去也不给我机会拒绝,他招手拦下公车刷卡上车,我没搭过这班车所以不知道现在要去哪,我也不想问他,便望向窗外,只要别去学校都好。 没坐多久,公车靠边,他便起身下车,我也跟着下车。 才刚踏下公车一阵强劲的风就朝我们吹来,我有些站不稳,幸好他及时扶着我。 「你带我来这干么?」这风不是一般的大,加上现在天气又阴阴的,一副随时会下雨的样子,我突然有点后悔跟他来这里。 顾时海朝某个方向走去,偏偏那个方向是逆风,我一边跟风对抗一边吃力地走着,这几天没吃什么饭,光哭就耗掉不少力气。 走着走着我才知道这里是码头,难怪这风这么大,不过比起我,顾时海倒是走得很平稳,看着一点阻碍都没有。 这里有座外表被海风侵蚀的白色灯塔,我很少看海,这也算是我第一次看见灯塔,它远比我想像中的高很多,不知道站在灯塔顶端望出来是否能看见更远的海洋。 「为什么带我来这?」海风吹着有些冷,我双手抱着胸口取暖。 「带你看看海,看心情会不会好一点,你知道听海浪声会平復心情吗?」 「没听说过。」我叹一口气,「对现在的我来说,任何事情都没办法让我心情好起来,除非我哥活过来,不然都别白费力气了。」 「我没办法让你哥活过来,我也知道单纯的浪声没办法安慰你失去家人的痛。」他垂首,嘴角微微扬着,似笑又非笑,「我能懂你现在有多痛苦,因为我也经歷过。」 海的顏色很深,或许是因为今天没有阳光,照不进海里,眼前无止尽的大海不停地打着浪花,一起一落,听着无限循环的浪声,不知为何,心情真的平復很多。 但我知道让我暂时冷静的并不是因为浪花声,是他。 「顾时海,你也失去过亲人吗?」 我不清楚是因为我的声音太小让他需要想一下我问了什么还是他在想着要怎么回答,很久我才听见他从喉咙发出一声低沉。 他没有说他失去了谁,但从他望着大海的眼神里,我彷彿看见这几天的自己,空洞、无助,眉目之间全是黯淡无光,以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撕心裂肺的感受,那样感觉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的。 「因为失去过,我才能懂你现在有多需要陪伴。」他蹙起眉头,淡淡的对我说,「我不想要你变成我这样。」 在顾时海的眼里我看见了我从未看过的神情,是无力的,是充满倦意的,我不太能理解他说那句话的意思,我木然的又将目光转到那一片深海。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哥为什么要自杀。」每当想起哥,我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这个妹妹还真是不配,口口声声说自己和他的关係多亲密,洁安都说羡慕我有一个关係这么好的哥哥,但到最后他死之前,我都看不出来他有想自杀的念头。」 「他只是将自己隐藏脆弱的那一面藏得很好而已,大多数的人绝对都意识不到,很多时候我们都只会看见一个人微笑的样子,却不晓得这个微笑他装得多吃力。」 我好想现在有一台时光机能够回到过去,去仔细看看哥,他面对我确实总是掛着笑脸,或许一个转身就会迅间垮掉,取代而之是个疲惫的倦容。 「说到底让他这么辛苦的人还是我。」我用力的吸一口气,胸口闷痛的就快窒息,「如果那场雨,我没好心的让檀雅姊撑伞,要她跟我回家,或许哥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我捂着胸口,刺痛的感觉久久无法缓解,这份亏欠我会伴随我一辈子,哥死了,他过去所有一切换成我来承担,彷彿泥沼,越挣扎陷得越深。 「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人都要往前走,停留在原地或总想着过去终究是没办法改变事实的。」 「我也知道??」我落下一滴泪,哽咽的话都快说不下去,「但我??真的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我哥也不会原谅我的。」 顾时海轻轻握着我的肩膀将我转过来面对他,「第一,你爸妈离婚不是你的错,是你爸控制不住让自己陷进一段毁灭婚姻的爱情,第二,虽然我和你哥不熟,但要是我是你哥,我是绝对不会去怪你,如果要将一切错误都指向你,那我会觉得我只是一个思想不成熟的人。」 我愣愣的看着对我说这些话的顾时海,我停止落泪,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听他的话,不将一切的错误指向自己,但这一点都不容易。 「其实,我蛮喜欢你的名字的,每次听到你的名字都有一种明亮的感觉,只是你确实跟你的名字很不符合。」他伸手拨一拨我被吹乱的瀏海,「陈曦晨曦,我想在你眼中看到那束明亮的光。」 「大概??没机会的吧?」我自嘲。 他抬头看着表面被海风侵蚀严重的灯塔,「每一个人事物存在于世界都是有意义的,就像这座灯塔,虽然它老旧斑驳,一点都不显眼,但它的存在给多少在海上迷航的人带来希望,你也是一样的,别总觉得自己是黑暗的,或许在别人眼中,你是最亮眼的那一束光芒。」 「最亮眼的光芒??」我喃喃。 「我知道你讨厌我,讨厌我在学校抽菸,这种时刻强迫你来看海,不过??要是你以后心情不好或是想要发洩情绪儘管来找我,我都会在,好吗?」 顾时海对我说的那句话,那个温柔的表情,停留在我心里好久。 每当我想起那个场景,那时候的他,我都好希望他可以在我身边,告诉他,我需要他。 3-3 飞不出泥沼的青春 待心情平復,一週后,我才回学校,虽然说比起刚开始较能接受哥离开的事情,但有时候只要一放空会是休间下来还是会忍不住地去想起,去想着??哥自杀的原因。 洁安和许青恆只要一下课就跑到我身边陪我聊天,他们隻字不提哥和自杀的事,也不刻意安慰我的情绪,他们就像平常一样聊着班里的各种八卦。 或许是哥刚走的关係,在走廊遇见徐宛媛也终于不再故意对我恶作剧,只冷冷瞄我一眼便擦身而过,但或许再过一阵子,她又会开始。 后来的几个月,我们正式进入学测准备状态,我让自己沉浸在读书里,每天就抱着书,马不停蹄的反覆写考卷写习题,不让自己有松懈的机会。 一有空就去图书馆待着,什么都不想,我想要毕业就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半年后,我们终于顺利撑过学测,正式迎向即将毕业的自由生活。 高三下学期,我在学校偶尔会遇到顾时海,这机会很小,他依旧是老师教官眼中的麻烦人物,老是翘课,一回来就是一身伤,但每次遇到他都会请我喝饮料,每次我都想拒绝,他却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他的出现总是莫名其妙,而且老是在我背后出现,时常吓我一下,今天也是一样,但也许相较其他人,我和他聊天的次数较多,我渐渐有些羡慕他这自由的身躯。 即使全身伤痕。 趁着教官不注意,顾时海又偷偷带我跑到顶楼,在春天这个不冷不热的季节,顶楼是整座学校最安静最温暖的地方。 阳光打在距离我们俩不到几公分的距离前,我们站在阴影底下,我转开奶茶瓶盖喝了一口,「最近你好像比较常来学校。」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背自然地靠墙,「想着快毕业了,然后也没地方去,就来学校混时间。」 「其他地方不能混吗?」我随意地问。 「没办法,外面结仇的人太多了,学校比较安全,至少还有教官保护我。」 他这一说,我发现他的脖子上又多了一条细长的伤口,「你的仇人还真多,被打得不痛吗?」 顾时海不屑一笑,「是他们比较痛吧?」 「你脖子上那个伤口有没有擦药?」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碰到伤口还抽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这里有伤口,这小伤口而已,过几天就会好了,不用擦药。」 「爱逞强,上次不知道谁碰一下伤口痛的站不起来。」我把书包转到胸前拉开前袋拿出ok蹦,贴在他的伤口处,「这么爱打架,身上一大堆伤口看起来有比较帅吗?这贴着,比较不会感染。」 他嫌弃的摸着ok蹦,「不要,男生贴这个很娘。」 「哪会,你最好不要给我撕下来喔。」我警告他,「谁叫你这么喜欢翘课去打架,活该。」 他没有理我,自顾自的喝着奶茶。 「喂,顾时海。」我垂着头木然的盯着手里的奶茶,「你会唸大学吗?」 「或许吧。」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确定的意思,看我心情囉。」他笑笑的说。 「你对待你的人生也太随意了吧?」 顾时海叹一口气,「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喜欢唸书,但又不得不念。」 「你家里人也强迫你唸书啊?」 他眼珠子转转,「算吧。」 放学,妈打电话过来要我今天晚上早点回家,她有事要跟我说。 一回到家,我就听见抽油烟机和碗盘碰撞的声响,家里不止妈妈在,魏叔叔和魏叙良也在。 魏叙良一看到我立刻走过来,「今天在学校还好吗?我有看到你几次,不过你朋友都围绕在你旁边,我就不好意思过去了。」 「就这样,没什么好不好的。」我脱下鞋子绕过他,走进厨房洗手。 餐桌上放满丰盛的菜品和汤,我似乎回来的很刚好,他们已经准备好碗筷开始用餐。 四个人围绕着一张小小的圆桌,耳边传来的都是刻意放轻的咀嚼与碗筷声,魏叙良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夹肉,魏叔叔也一样老叫我多吃一点。 我埋着头慢慢吃着,一口饭在嘴里咀嚼好久,一点味道都没有,甚至我觉得好难吃。 这是哥过世后,第一次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在外人看来我们很像真正的一家人,但在我看来我就好像跟三个陌生人共处一室,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 「陈曦,我和你妈妈有件事想告诉你。」魏叔叔忽然开口。 魏叔叔的表情不如过往严肃,我将嘴里那口咀嚼很久的饭吞下去,缓缓转向妈的方向。 妈挟着菜,连眼都不看我,语气冷静地说,「我和你魏叔叔下个月要去登记结婚,特别告诉你一声。」 我无法相信我所听到的,夸张的令人无法置信。 「我不同意!」我用力放下筷子,站起来,「我们才送完哥不到一年,你现在跟我说你要结婚?妈!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儿子刚死,你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掉?」 「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是该往下一段前进了。」 「那至少也等哥离开满一年,我不同意这件事!」 「陈曦,我只是告知你,没有管你同不同意,我和魏叔叔结婚后,我们就会搬过去住,这栋房子我会卖掉,所以你也可以开始整理你的行李了。」 「妈!」我失控大吼,「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没良心!死的不是别人,是哥!他才过世不到一年,你现在跟我说你要嫁人,你要我怎么办?」 她漠然的看着我,「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算你是我女儿,也不会动摇我的想法。」 「你知道你这个行为,会被这附近的邻居说多少间话,你不是最讨厌被说间话的吗?」 妈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又张开,「我不想再去在意别人的想法了,我好累,我只想好好的生活,让不寧静的通通的过去,现在我想要重新生活,以前的是非,我都不想再管了。」 「或许??你一点都不在意哥是死是活吧?所以才可以一点都不难过的说结婚就结婚。」 「陈曦,你??」魏叔叔想说话却被妈阻止。 我冷冷的看着这眼里一丝悲痛都没有的人,「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懒得跟你吵,你要结婚就结吧,我不阻止你,但我不会和你搬过去,大学我会住在宿舍,你们三人自己生活吧。」 语毕,我跑上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坐在门前屈膝,喉咙一阵酸疼,任何人敲门我都假装没听到。 彷彿这世界只有我心疼哥哥离开,好奇哥哥自杀的原因,任何人似乎都不痛不痒。 或许以后,就只有我会记得哥这个人,在大家的记忆中,陈少华这个名字会慢慢被淡忘,到最后甚至连他是谁,长相如何都不记得了。 3-4 飞不出泥沼的青春 我站在那间音乐教室前站着,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恍神的凝视着地板,最近似乎没怎么听见那首悲伤的钢琴曲,是他弹腻了吗?还是??他已经不再伤心。 从昨晚妈告诉我以后,我一直觉得心里很烦,就好像心里一瞬间被扔进好多垃圾,没有出口,无法将这些垃圾丢掉,心烦意乱。 「陈曦,你那位『未来的哥哥』已经来好几次了,你真的不去问问他来干么?」洁安这一说,我才发现魏叙良又跑来,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 他一定是来说妈和魏叔叔结婚的事情,我不想再听到关于这件事的所有关键字。 「随便他,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提笔继续写着。 「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啦?你有一阵子不是跟他很好?」洁安担心地问。 「那时候??」我木然的盯着走廊上的他,不自觉的握紧手。 魏叙良出现的时机,一顰一笑,都让当时的我直直坠入,或许,他就不该出现。 不该出现,不该??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沉沦后窒息。 最后一堂课结束,为了在魏叙良来之前就离开,我特意下课前五分鐘就整理好书包,以便老师一说下课我可以立刻跑走,殊不知还是赢不过他。 「陈曦!」他抓住我的背带,让我无法前进,「你可以给我几分鐘时间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朝他刻意微笑,「如果你可以说服我妈和你爸不要结婚,最好是分手,那我非常愿意留下来听你讲你所有想说的,如果不行,我不愿意。」 说完我立刻收起笑容转身走人,魏叙良却不死心的又跟上来,「陈曦!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我们当初不是说好要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吗?」 「无理取闹?还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跟你站在同一阵线上?」 「你——」 我握着拳头,闷气的问,「你不是很讨厌你爸吗?那你为什么要赞同他结婚,这样以后他就会过得很幸福快乐,你不会不甘心吗?」 「他幸不幸福跟我一点关係都没有,我说过,我支持他再婚单纯只是我不想他再花力气和精神在我身上,我想要好好过上我自己的生活。」魏叙良露出不解,「那时候我们都不反对他们再婚,你现在为什么听到反应又这么大?你应该瞭解你妈的个性,她是不会因为你哥的关係而停止这件事的,你现在在这里赌气、挣扎,一点用都没有。」 「我没有不支持她再婚,我跟你一样都想要逃离他们的掌控,但我哥过世不到一年,她硬要现在办喜事,要是是你亲人,你自己觉得妥当吗?」 魏叙良欲言又止,沉了几秒,「我知道你到现在还走不出你哥离开的事情,但??我们也不可能为了你哥继续止步不前,陈曦,我们的爸妈要结婚了,这就是一件正在进行的事实,你要学会接受,也必须要接受。」 「所以你还是选择支持他们现在结婚?即使我都这么反对了?」我静静的看着他,「但我知道你是个很自私的人,你支持他们结婚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小净吧?」 他忽然冷下脸,「为什么要提到她?」 我故意激怒他,「我没说错吧?如果他们结婚了,魏叔叔就没有空去理你,你就可以安心的和小净在一起,说不定你在学校公开,你爸都不想管。」 「陈曦,我没这意思。」 「是吗?」我口气轻挑,「这不就是你最希望的结果吗?」 他默不作声,我知道这就是他内心最自私的想法,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或者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吭声,默默同意在这时候办婚事。 「魏叙良,你很自私,我也是一样,我要我妈为了我哥的死难过,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她笑,你懂吗?」说完,我忽然很想笑,觉得说这么多他又不能理解,「算了,你怎么会懂,你又没体会过亲人过世的痛,我怎么会奢求你同理。」 「我可以明白你失去哥哥心里有多痛,我也希望我可以像你哥一样分担你的难过跟痛苦,你可不可以给我这一个机会?」他握住我的双肩。 「魏叙良,你永远不会是我哥,就算他们结婚了,我跟你也不会是家人。」我面无表情的直视他的双眼,现在我对他只有失望,「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哥,其他谁都不是。」 我甩开他的手,拐过个弯,顾时海站在那像是在偷听我们说话一样,我抹掉差点落下的眼泪,冷问,「你偷听的习惯什么时候可以改掉?」 「我又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正好经过而已。」 「最好是,我才不信。」我撇过头,将声音压低不想让他听到我哽咽的嗓音。 「不信就不信,我也没让你相信。」顾时海摸摸鼻子,「你晚上有要去哪吗?」 「回家啊,我也没地方去。」 「既然晚上没事,那你想不想听歌?」 3-5 飞不出泥沼的青春 我没想就直接答应,我不想回家,具体一点说是不想面对那个家。 顾时海带我去一个我没看过也没听过的餐厅,他说这里是间隐藏在巷弄里的餐酒馆,不太多人知道,但来过的人一定都会念念不忘,有时候老闆会邀请小知名歌手来演唱,很多人都是这里的常客,大家都是来这听歌喝酒放松压力的。 一走进去就能感受到这间餐酒馆特别之处,以红黑色调为主轴的迷离灯光,处处都听得到谈话声和玻璃杯碰撞的声响,这里人很多,大多数都是年轻人,餐桌前有一个小小的舞台,有个身穿粉色洋装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正坐在上面唱歌。 她唱的都是偏甜美轻快的歌,会让人忍不住跟着节奏摇动身体。 餐厅后头是调酒吧台,调酒师正和一对情侣聊得正愉快,但手里的工作却没停过。 或许之前没来过这种地方,我总觉得我和这里不太搭嘎,顾时海找了个较后面的位子坐下,我微微靠近他耳边,「我觉得这里高中生好像不太适合进来,你常来吗?」 「不常,我来都只是为了听歌。」顾时海的淡定让我觉得他是这里的常客,「别这么紧张兮兮的,我们来不喝酒,也不是来交朋友的,单纯听歌,好吗?」 被这么一说,我立刻挪开身体,「谁紧张啊?」 我看见顾时海一边喝水一边嘴角向上,他肯定在笑我,我也拿起水喝了一口润润喉。 粉色洋裙女孩唱完以后,紧接着又换了另一个人上台唱歌,我和顾时海都没有对彼此说话就这样安静的享受音乐,一首接着一首。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冰水喝太多了,总觉得空气越来越冷,我用手掌抱着手臂取暖,不一会,顾时海把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 「我去帮你要一杯热水。」说完,他便走向吧台。 有他的外套后确实温暖很多,我缩着身体让自己再更温暖一些,馀光,我瞄到门口站在了一个男子,很面熟,但我有些忘记在哪见过他。 男子身材高挑,一身黑色,他身体轻轻靠在墙上,手里叼着菸。 他吐出白烟让我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孔,只是真的好眼熟,到底在哪看过他? 他将菸放进嘴里深深吸一口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团白烟。 「在看什么?」 我回过头,顾时海手里拿着一杯正在冒烟的玻璃杯,我摇头,「没什么。」 「我会知道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带我来的。」他朝我看来,「那时候我的个性很衝,比现在更爱惹事情,每天不是打架就是惹事情,身上真的没有一天不受伤的。我那个朋友比我大很多岁,至少有五六岁,那时候的我很乱,因为找不到存活的目标,所以只能以打架来发洩我的情绪,是他教会我冷静,虽然现在偶尔我还是很衝动,但比起那时,我真的自控很多了。」 「他以前也会来这里驻唱,我的吉他就是他教我的,他是个很神奇的人。」 听他说,我忽然对顾时海的过去起了些好奇,同时也对他口中这个人產生了兴趣,「这个人居然可以让你这么崇拜,我还真想看看他。」 「他确实是挺让我崇拜的,不过对他不熟的人可能会觉得他很讨厌。」 「为什么?」 「因为他说话很直接,完全不考虑对方感受,但又让人不得不接受。」他指腹在杯缘来回摸着,「那傢伙是个很难捉摸,很难猜测的人。」 我在脑海中想像着那人的模样,倒是挺想看看这个人的真面目,能压制住顾时海这种人,肯定不是个小人物。 餐酒馆的灯光忽然被关掉,只剩下舞台的灯光,场下瞬间一片寂静,接着,舞台上上来了一个女人,她穿着一套酒红色洋装,黑发散落在肩上。 当她走上台那一瞬间,台下一片欢呼及尖叫声,我的目光紧紧被她吸引,顾时海微微靠来,「她叫李夕,是这里很有名的驻唱歌手。」 「李夕??」 「哈囉,大家晚上好,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大家应该都还有精神听歌吧?」李夕坐在高脚椅上,音嗓低沉,十分令人着迷。 「有!」大家齐声喊道。 「那就好,今天我们就听一下比较抒情的歌吧,有人要点歌吗?」 和大家聊完一轮以后,李夕才选择好要唱的第一首歌,她清清嗓门,握住麦克风,全场又一片无声,她闭起双眼,缓缓开口。 她选择的是一首旋律很老具有年代的抒情歌,搭配着吉他与钢琴配乐,让人不自觉得沉浸在他们设下的背景年代,我也闭起眼睛,仔细认真地聆听她空灵温柔的歌嗓。 「喜欢她的歌声吗?」 「她的歌声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就算这是一首节奏很慢的歌,但听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疲惫,反而很让人沉浸在她的歌声里,像是被打开好奇心一般的想一探究竟。」 李夕表演了三首歌,结束后,虽然人们喊着安可,但李夕说她最近有点感冒,嗓子不太好,再唱下去可能会破声,大家便决定放过她。 李夕的演出结束也代表着餐厅即将打烊,客人也一一离场。 场里的客人越来越少,顾时海却一点要走的打算都没有,连舞台的灯都关了,我忍不住问,「大家都走了,我们不走吗?」 「时海。」 忽然有人大喊顾时海的名字,望向声音来源,居然是李夕,而且她正朝着我们方向走来。 「李夕姊。」顾时海微微一笑,「刚刚说感冒是骗人的吧?」 我讶异的看着顾时海,他居然跟李夕认识,而且李夕还叫他的名字叫的很亲密。 「我可不想晚下班,再唱下去,老闆可要算我加班费了。」李夕姊手里捧着一杯酒,她眼神晃过顾时海手里的玻璃杯,「来这居然只喝水,时海,你哪时候变了?」 「没变,只是今天不想喝而已。」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也是,你只是高中生而已,少喝点酒比较好。」李夕将酒杯放在桌上,开始点起菸,她朝我看来,双眼上下打量我,「这位是?」 忽然被点名,我不知所措的赶紧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顾时海的同学,我叫陈曦。」 「陈曦?陈曦??好熟悉啊」她轻轻皱眉,嘴里念念有词,后来又指着我,「你是??」 「对了李夕姊,今天怎么没看到你们老闆?他又跑出去摸鱼了?」顾时海忽然问。 顾时海一问,李夕姊的眼神才从我身上挪开,她喝了一口烈酒,「别说他了,他一定又是跑去赌博,最近他看上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大姊,那个色老头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他从以前就这样,你还不了解他吗?」 李夕姊和顾时海聊了起来,她在我们前方坐下来,拿起菸盒就开始抽,她一手叼着菸一手像是疲累的撑着额头,挡住眼的时候,我觉得我似乎见过她。 而且见过不久,但就像方才那个男人一样,我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或许只是曾经一眼瞥过,那就是很熟悉。 李夕姊嗤笑,「话说你今天怎么想起要来?」 「陈曦心情不好,带她来放松。」他看向我。 「你对陈曦还真关心,是不是??」 李夕姊似笑非笑的表情里透着一句话,我们三人都晓得,我没出声的撇头猛灌水,耳畔听见顾时海否认,「姊,别闹了。」 「行,我不说了。」她用力吸了一大口菸,「我刚才似乎有看到方洛年,是我眼花吗?」 「真的是你眼花吧,我没看见。」 「好吧,真的是我眼花,现在他应该没心情来这吧,或许现在在酒吧里喝闷酒呢。」李夕姊将烟头压进烟灰缸,「时间不早,赶紧送陈曦回去吧,别让她太晚回家。」 3-6 飞不出泥沼的青春 与李夕姊道别后,我们便离开了餐酒馆。 「刚才我看到李夕姊,我总觉得我在哪里看过她,但我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或许是她长得很像某一位明星或者某间店的店员吧?她平时工作以外,几乎都不怎么出门,所以你在外面看到她的机会等于零。」 「是吗?或许吧。」顾时海这么说,我便放弃纠结在哪看过她这个没有尽头的问题,然而我又想起,「对了,刚才你们说的方洛年,是上次我同学一直要找的那个人对吧?」 「你同学??」顾时海想了几秒才喔的一声,「没错,就是他。」 「他怎么了?为什么李夕姊说他在喝闷酒?」 顾时海皱着眉头,「你又不认识他,干么对他这么关心?」 被他这么一问,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单纯的好奇啊,毕竟他可是抢了我朋友的女朋友,我问一下会怎样吗?」 「他抢了你朋友的女朋友?」他点起菸嗤笑,「我怎么记得是你朋友的女朋友一厢情愿,每天来骚扰他,洛年哥才不担这个罪,而且他当时已经有对象了,不可能会喜欢上别人的。」 我不相信的继续问,「也说不定是你那位洛年哥先勾引她的,然后又不理她,不然她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人翘课又失联的。」 顾时海无奈地叹了声气,「爱信不信吧,反正我说的就是事实,你说的都是你自己说不过我的猜测,我们别聊别人的事,好吗?」 我不甘心的撇过头生闷气,「我跟你又不熟,有什么好聊的?」 「不熟也能聊啊。」顾时海说,「那我们来聊你哥。」 我停下脚步,确认我没有听错,「我哥?」 他点头,「他叫陈少华吧?虽然我跟他不熟,但从跟你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我感觉我对你哥抱了一点『好奇』所以我可以从他妹妹身上了解他吗?」 「你想了解他什么?」 他抬头思考,「他最喜欢喝什么咖啡?」 虽然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我还是回答,「黑咖啡。」 「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啊,我妈从以前就只喝黑咖啡,家里也只有黑咖啡可以喝,我哥从小就喝习惯了,就连去外面买饮料都是买黑咖啡。」我回答完以后还是觉得问这问题很怪,「你知道这个干么?而且这问题好怪。」 他挑眉,一副我才奇怪的表情,「哪里怪?这很正常啊,要了解一个人就要从他的喜好开始了解啊,不然你觉得要从哪里开始了解?」 这可问倒我了,「反正??就不是这种奇怪的问题就对了。」 顾时海似乎明白地点头,接着又问,「那??你知道你哥有喜欢的人吗?他有跟你提起过吗?」 「说到这个,我哥确实有跟我提过他有喜欢的人,只是我也没有看过她,而且我哥的告别会,那个女生也有来。」我失落的说,「我那时候看到那个女生没想这么多,以为她只是来弔念哥的,后来才想到说不定她是哥的女朋友,我在想说不定她会知道哥自杀的真正原因。」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是你哥的女朋友?」 「就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而且虽然她戴着墨镜,但我感觉得出来她在哭,她很难过哥的离开。」 「但说不定她只是你哥的朋友而已,朋友过世任谁都会难过吧?」顾时海继续说,「我觉得那女生出席跟哭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我觉得有一股无力感涌上来,连唯一能知道哥自杀原因的人都被顾时海抹灭,「但除了她,我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找起了,哥的告别会我唯一不认识的也就只有她而已,其他都是他的同学,祭拜完就走了,有些甚至掉泪都没有,一点可能都没有。」 「我觉得现在去纠结这些也不能挽回你哥的生命,我相信你哥绝对不是那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走这条路他肯定犹豫过数次,你真的以为结束自己生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他在跳海之前他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死之前要先忍受水呛进鼻腔的痛苦,逐渐无法呼吸,窒息,最后独自消失在海面,一个人面对死亡??是很痛苦的事情。」 顾时海说完后沉默许久,我垂眸望着我的鞋子,「说的好像样你经歷过一样。」 「经歷过的话我就不在这里了。」他一笑。 「你在讲废话吗?」我也忍不住笑出来,但很快又收起,「不过,你说的蛮有道理,我哥不是那种轻易决定一件事的人,他肯定想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他做出这个决定,死亡这件事,不适合他这年纪。」 「谁都不喜欢死亡,却每个人都要经歷。」 我凝望着他,「我发现你真的很会安慰人,顾时海,你怎么回事?一副坏人样,却有细腻的心思,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一辆轿车开过我们身边,他拎着我的衣服拽到他的右边,「你想多了吧?注意车子。」 「那你干么这么关心我?」 「因为你太爱哭太爱生气了,而且都有些无理取闹。」他还补一句,「你那个没血缘关係的哥哥实在是太可怜了,明明恋爱谈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发现还被讨厌。」 我把书包卸下来毫不留情的甩在他身上,「顾时海!你站哪一边的啊?」 「中间。」他无情地说。 「你!」我又再次把书包甩在他身上,这一次不一样的是他居然抓住我的书包,「放手!」我想把我书包拽回来,可他却死死抓着。 「追得到我再说。」 最后他轻轻一拉,我的书包就落到他手里,他微微一笑,我还未搞清楚,他就已经抱着我的书包跑掉,我回神过来才赶紧追上去。 「顾时海!你站住!把书包回给我!」 他就像一匹脱韁野马一边回头嘲笑我一边又卖力的跑着,「你跑这么慢,怎么拿回你的书包?跑快一点!」 我压着发疼的腰,一度气的想直接甩头就走,最后他终于在一间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停下来,我喘不上气不接下气,满身都是汗。 「你会不会太夸张?喘成这样?」他也喘的很厉害。 「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这么喘。」我伸出手,「可以还我了吧?」 顾时海居然听话的把书包还给我,「跑一跑有没有觉得清爽很多?」 太久没有跑步的我到现在还在喘,我摇头,「一点都没有,累死我了。」 双下肢一下子施太多力气,现在觉得好无力,我双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顾时海即时拉着我,将我抱起来,就是那一瞬间,我忆起前阵子某个片段。 「你之前是不是有抱过一个快晕倒的女生去保健室?」我瞪大双眼,我肯定不会认错。 顾时海嘴角微微上扬,「你现在才认出来会不会太慢了?」 「啊?」我木然,「你早就认出我了?」 「不然呢?你这么好认,而且我那时候很怕你吐在我身上,你看起来脸色超惨白。」 「那时候我低血糖,应该是吐不出来啦。」我无言以对,一会,我才意识到我才被他抱着,我尷尬的说,「顾时海,放我下来。」 他问,「脚不软了?」 「别废话,赶快放我下来。」我不耐烦的拍他,他终于把我放下来。 「喂。」 「干么?」我难为情的转身。 「你哪时候才要把我当做你朋友?」 我抿抿嘴,心想着这是什么问题,我随便回答,「我考虑考虑吧。」 3-7 飞不出泥沼的青春 六点醒来,张开眼睛想到的第一个画面居然是顾时海。 没想到上次不舒服被抱去保健室真的不是梦,原来那时候我就遇见他了。 一到学校,我就感觉到有种诡弔的气氛,经过的每个人几乎都围在一起讨论着某一件事,看他们的表情似乎都很惊讶,走进教室,洁安和许青恆立刻跑到我身边。 「陈曦,没想到你那个没血缘关係的哥哥魏叙良居然这么厉害。」 「怎么说?」洁安的虎头蛇尾,我有点不太懂她要表达的意思。 洁安讶异的微微睁大双眼,「你没听说吗?魏叙良和小凈交往的事情?」 我登时愣住。 见我迟钝的反应,洁安觉得不可思议,许青恆接续着说,「你居然还不知道?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他不是即将成为你哥哥吗?你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按着他的手,再次确认,「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和小净在一起?」 他们两互看对方一眼,似乎在想着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早上,有人看到他们在音乐教室约会的照片被贴在公告栏上,现在主任、学校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可能就剩下你不知道了吧。」洁安撑着下巴,「没想到师生恋会在我们学校发生,原来之前关于小净的八卦都是真的。」 「对啊,不过照片上他们真的很曖昧,魏叙良的手都摸进去小净衣服里了,还有一张照片是他们在窗户旁边热吻,看来他们交往很久了。」 「哇,这被我们班导看到不知作何感想。」 「心碎一地,他追小净也很久了吧?」许青恆也为班导感到可惜。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不知道为何我感觉心里很慌张很不安,双手不自觉地颤抖,除了我们以外究竟还有谁知道他们的恋情,而且还大胆的公佈于世。 「有找到是谁把照片贴在公佈栏吗?」 「好像还没吧,老师他们应该会调监视器,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魏叙良和小净是师生关係,居然有一腿,魏叙良是学生顶多记个小过,不过小净很有可能会被资遣。」 「这么严重?」 「当然啊,你觉得学生家长会接受这种事情吗?一定是会用解僱这种方法给交代啊,而且这种事情都爆出来了,小净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不会留下来的。」 我赶紧打电话给顾时海,魏叙良和小净在一起的事情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他知道,照片会是他贴的吗?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时海的手机没有接,我又打了一次,一样是转接语音信箱。 我想要去他教室找他才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哪一个班级的,我只好盲目的每一间教室都找,却没有一间教室里有他的身影,经过办公室时,正巧撞见魏叙良从里面走出来。 我们对到眼,我瞬间顿住,魏叙良脸色很难看,眼神里充满厌恶,他本想直接走掉,但不知为何又停下脚步朝我走来。 「陈曦,你就这么讨厌我?」 「什么?」 他冷笑,「别装了,全校只有你和那个叫顾时海的知道我和小净交往的事,照片不是你们贴的还会有谁?」 我心顿了一下,本想解释,他却没给我机会。 「对,是我不能理解,因为我没有死过亲人,我不能体会你的感受,我不懂生离死别是什么感觉,你哥我不熟,我为什么要为了他去阻止我爸你妈的再婚?没必要。」他以仇视的眼神瞪着我,「陈曦,我自认为我对你很好,我也努力的把你当成我的家人,儘管我们一点血缘关係都没有,我觉得无所谓,可你却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你想到的只有你自己,你有多自私你不知道吧?你自己走不出你哥过世的事情,凭什么我们三人要配合你自己设下的时间速度,这到底关我们什么事?」 魏叙良以平淡、指责的语调把对我的这些日子来的不愉快说尽说明白,我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身体也石化一般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站在这里静静听他发洩。 连解释,我都没动力解释。 「在你哥死后那几天,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怕你都不吃东西,所以每天都一定会买食物去你家,但你全拒绝掉了,这都过去了,没关係,我不介意。」他忽然停住似乎在调整情绪,「陈曦,你哥不是我害死的,你有需要这么对我吗?你不是也很喜欢如净,你这么做可能让她失去这个工作,你知道吗?」 「魏叙良,我??」喉咙犹如被噤声,一字都说不出口,我不知道怎么说他才会相信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面对他的指责,我无法回嘴,那些文字被化为一团灰烟盘旋在头脑,我无法冷静下来更没办法想要怎么将这件事情说清楚。 「我爱小净,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她到底,就算她被迫离开,我也会跟着她走。」魏叙良望着前方,「你来找我就是想要我们的好戏吧?你就看吧,当初我就应该看透你是一个有心机、自私的人,没有到我真心对待的人会这么背叛我、伤害我。」 他的这句话让我渐渐失去方才的自责感,本想要想个好方法好来告诉他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并帮他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但现在听来也不需要了。 「对,我就是个有心机又自私的人,当我知道你和小净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要你们分手,因为我讨厌师生恋,所以我就找机会拍到你们独处的照片公佈给全校看。」我压抑自己颤抖的身躯,说出违背自己良心的话,「没想到反响这么好,小净和学生好上,也没资格当名好老师,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是要被资遣还是自己识相的离职呢?」 「亏小净这么喜欢你,你就这么对她?」他咬牙慍气的说。 我双手一摊,「不然呢?你要我怎么对她?她在我眼中就是一位很普通的音乐老师,你还想要我怎么对她?」 他欲言又止,最后像是放弃挣扎般,眼里尽是失望,「你比我想像中还没心。」 魏叙良与我擦肩离去,我故意装作冷漠不看他,等到他完全离开,我才松懈下来,仰头深吸一口气,脑袋晕的往后退一步。 这件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把照片张贴在佈告栏,他的目的是什么? 3-8 飞不出泥沼的青春 放学后,顾时海才回电给我。 他说他已经听说魏叙良的事,也表示照片不是他贴的,听到他说完的当下,我更困惑了,除了我们俩人以后到底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 我陷入沉思很久,久到顾时海不知在电话里喊了多好次我的名字,「陈曦?」 「嗯?怎么了?」 「听你的语气心情不太好,是因为魏叙良?」 「算吧,今天我在学校碰到他,他认为那些照片是我贴上去的,我也不想解释??总之,这个误会可能解不开了吧?」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一点都不坦荡,「话说回来,你今天又翘课去哪了?电话都打不通?」 「就随便乱去啊,反正不去学校就行。」 电话那头很吵杂,有一度我听不太清楚顾时海在说什么,我仔细听一下背后的声音,似乎是医院,「你在医院?」 「你怎么知道?」他似乎很惊讶我猜对。 「我听到掛号的声音,你该不会翘课又去打架了?」这是我的第一直觉。 「谁打架啊?是我哥来住院,我来照顾他的。」顾时海无奈的喃喃自语,「别我在医院就直接认定我是打架进来的好不好。」 我靠在公车的玻璃窗叹气,「没办法,你已经太多次了。不过我还以为你是独生子,原来你还有哥哥?」 「对啊,我哥大我三岁。」他似乎不太想多提到他哥哥的事情。 「那你哥怎么了?」 「就身体不舒服啊,没事啦。」 听着他的声音,我不自觉的握紧手机,从和魏叙良说完后,我总觉得心跳跳得很快,快的很不舒服,心里很不安,直到听到顾时海的声音才慢慢放松下来。 或许是我太久没有回答,顾时海又不断地喊我的名字,「陈曦?还好吗?」 「顾时海!」我突然喊出他的名字,「??我现在可以去找你吗?」 顾时海让我到学校附近凉亭等他,他一会过来找我,这里没什么路灯,我坐在凉亭时不时东看西看,就怕有人过来。 「陈曦。」 幸好他很快就来了,听见他的声音的那一刻,我压抑一整天的眼泪就这么在他面前掉下来,我跑过去紧紧抱住他,埋在他胸口什么都不想管。 我想将魏叙良过去现在所有的事情全都忘掉,为什么要让妈妈遇见魏叔叔,让我和他成为家人却又不由自主的陷入他的温柔里,喜欢上他。 而现在又让他恨我入骨,一想到魏叙良对我失望的脸庞,心里就刺痛的很。 顾时海没有嫌弃我突然的拥抱,他半晌后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在安抚我似的。 「原来你也有这么柔弱的一面啊?」顾时海故意调侃。 「这时候你能不能别说废话啊?我心情真的很差!」我又将头埋得更深,想压住我哽咽的声音。 「好啦,我当然看的出你心情很差啊,所以才开个玩笑嘛。」 「一点都不好笑。」我慢慢离开他的胸口,我沉静一会望着他,「刚才你还没来之前,我坐在公车上,我觉得好孤单好害怕,明明今天在魏叙良面前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而他走了以后却像被抽光力气一样开始颤抖,我一直不敢去想以后我们会变成怎么样。」 顾时海突然抓住我的双手,他一抓我才发现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发抖,「我来了,我在这里了,我会陪着你的,好吗?不要怕。」 我急促的呼吸随着他的话语渐渐平缓下来,冰凉的手渐渐被他捂热,「我一直在想今天我这样不解释让魏叙良误会我真的是对的选择吗?我似乎真的伤害到他了。他今天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很自私,哥的死跟他一点关係都没有,但我却把所以事情都怪到他身上??不停的朝他发脾气,最错的人是我才对。」 「那你还想跟他解释吗?」 「他不会听我解释的,他可能现在连见我都不愿意。」 「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那我们就不解释,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顾时海一副轻松,「反正上大学后你或许一年就见他这么一次,之后你们出社会就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误会解不解开有差吗?」 我哑口的看着顾时海,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把双手搭在我的双肩,「我印象中的陈曦可不是这样的。今晚你就别想太多了,我知道你喜欢魏叙良,被他误会肯定不好受,但你现在解释他也不一定会听,不如就先这样,今晚好好休息,好吗?」 回到家,魏叔叔面容焦躁的在客厅打电话,但显然对方不接电话。 妈快步的走到我身边质问我,「叙良跟你们音乐老师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这件事他有跟你说过吗?」 犹豫一会,我摇头,「我、我跟他又不熟。」 「今天你叔叔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说叙良的事,但到现在叙良都还没回家,连电话都没接,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搞出这种??」 妈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摔东西的声响,我和妈都吓了一跳,眼前一隻破碎的手机躺在地板,妈赶紧过去安抚魏叔叔激烈的情绪,魏叔叔是个个性很固执,不允许任何人忤逆背叛他的人,深怕在这会被牵连,我便趁现在赶紧躲回楼上。 一星期后,魏叙良仍不见踪影,也找不到张贴照片的人,连小静都不知道魏叙良去哪,不管主任怎么问,小静就只是沉默或说不知道。 但魏叙良的事并没有影响学生太多,高三的我们开始着手毕业典礼的事项,大家都将心思放在一生只有一次的高中毕典,期待着解脱高中生的那一天。 但我不可能会忘记,即使那些照片不是我贴着,我却仍心虚的不停想着他,依然想着那天说谎那些照片是我贴的,是对还是错? 我时常躲在顶楼猜想着魏叙良会去哪里,却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怎么瞭解他,跟他认识这么久,似乎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常去哪里。 走下楼我便看见小凈,她站在女儿墙失神的看着空无一人的篮球场。 她应该比我更想魏叙良吧?他们这么相爱,魏叙良也不顾一切的护着她。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故意不说叙良在哪的?」小净侧身冷漠的对我说,「对,我知道他在哪里,他现在就住在我家。」 当小凈说出魏叙良在她家时,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想到魏叔叔,「魏叔叔这几天一直很担心魏叙良,你不劝他回家吗?」 「我劝过,但是他不愿意回家,因为他还在想要怎么跟他爸解释,让他接受我们的恋情,他一直很怕要是大家知道我和学生交往,我会受到很多伤害。」 她垂眸微笑,「但其实我一点都不怕,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魏叙良怕你受到伤害,为什么还让你一个人在学校面对一切?」 「是我自己不想躲的,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躲?过去有好几次我都被传言说我和男学生在交往,那时我想要坦荡的说,对,我就是和男学生在交往,然后告诉大家我有多爱他,多依赖他,只是叙良不肯而已。」 小净的眼神比过去任何时刻都还要坚定,我忽然记起那天晚上,魏叙良走在飘着小雨的路上,他跟我说了他朋友遇见他女友的爱情故事。 那段如偶像剧般的相遇。 「你??和魏叙良是在雨中认识的吗?」 小凈轻轻的问,「叙良跟你说的?」 我没多说,「猜的。」 「到现在我还深深记得他倒在雨中的样子,或是就是那一眼,那令人深刻的场景,让我怎么样都要护着他、护住我们的爱情。」 夏季的雨在午后落下成了倾盆大雨。 雾笼罩着我们的视线、失去方向、看不见前方,迷茫一片。 3-9 飞不出泥沼的青春 虽然从小凈口中得知了魏叙良在哪,但小净希望我先别告诉任何人,看着魏叔叔每天为了魏叙良的事苦恼,但要是让他知道魏叙良现在就住在小凈家里,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知道魏叙良现在平安,我心里也安心不少。 这几天,大家陆陆续续都请假到自己未来的大学报到,洁安和我都上同一间大学,我们想的都一样就是不要太远也不要离家太近,所以就都选了离我们家约三十分鐘车程的学校。 这样不仅可以不住家里,但如果要回家也可以随时回家。 报到结束,我们到学校附近的餐厅吃午餐,一边讨论着要住校还是在学校附近找房子,本来对读大学没什么感觉的我,被洁安这么一聊,居然被提起了些许兴趣。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毕业了,还以为高中三年会过得很慢呢。」 「是啊,下礼拜就毕业典礼了,突然有点捨不得。」回想起高一第一天报到的情景居然已经是三年前了,想来还真是怀念。 「幸好我们大学还在同一间,虽然科系不一样,但至少可以天天见面,这样也不错!」 「嗯。」我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吃饱后,洁安兴匆匆的拉着我跑到附近有在租房子的地方都看看,大学附近果然租屋的很多,随便走几步路都能看见租屋的招牌,但租金都不便宜。 最后我们看中了一间双人套房,虽然说是双人套房,但房东说这间房间很大,可以容纳三个人,如果三人一起租的话,这样算下来一个人平均一个月才三千块,虽然要一次付一学期,但这让我和洁安都很心动。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找第三个人跟我们一起租?」 「刚才有一个好像也是你们大学新生也来这里找房子,而且似乎也在找室友,我有和她留电话,需不需要我帮你们联络她?」 我和洁安互看一眼,决定问问看,等待之馀,我转身从五楼眺望出去,小区的房子望进眼里,心情异常的平静,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往后的日子可以平安,不再有伤痛。 我忽然想起了哥,要是他能看见这蔚蓝的天空该有多好。 房东说那女学生一会会过来跟我们见面,她在决定要不要跟我们同住,我们等了约半小时,那女学生终于来了。 她叫游晓鲸,跟我们一样也是新生,她个子小小的,一头俐落的短发,一来就跟我们打招呼,「嗨。」 洁安热情的介绍我们,「嗨!你好,她是陈曦,我叫林洁安,我们也都是新生。」 「你们喜欢音乐吗?」突然的问题让我们同时顿住。 「??应该算喜欢吧?」洁安看着我顿顿的回答,我也顺着点头。 见我们一脸困惑样,晓鲸解释道,「我在餐厅驻唱打工,所以有时候我会在宿舍练歌,如果你们不怕吵的话,我很愿意跟你们一起分担房租,但如果怕吵的话也没关係,我再另外找房子。」 房东说现在正是新生找租屋的时段,如果不先预订,可能很快就会被订走,他没办法让我们考虑太久,被房东这么一催,洁安居然一急之下答应了签约并决定跟游晓鲸一起住。 我完全没时间阻止,洁安答应完以后就打电话给她爸妈说她找到房子要他们来付订金。 晓鲸露出微笑,「那开学见囉!」 回家的路途,我还是觉得刚才太衝动的,「我还没告诉我妈要在外面租房子,我要是告诉她,她会不会不给我钱租房子??我现在跟我妈的关係有点僵。」 「放心吧,房子的钱我会先付,你再慢慢还我就好了。」洁安问,「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考虑一边读书一边打工?」 「啊?我没想这么多,你呢?」 「可能会吧,但我妈一定不准我出来打工,她会叫我专心完成学业。」她叹一口气,「还不给我多一点零用钱,真是的。」 我哈哈笑,「你妈也是为你好,谁叫你成绩总是吊车尾。」 「吊车尾这种事就别说了吧。」她脚步轻盈,「不过那个游晓鲸的打工感觉很特别,以后要是我们熟一点,或许可以去她驻唱的餐厅听她唱歌呢。」 说到驻唱就让我想起顾时海之前带我去的驻唱餐厅,突然好想去那听歌。 我与洁安上了不同班次的公车各自回家,在公车上顾时海的身影不断跃进我的脑海,这样算起了也一两个礼拜没见到他了,我总反反覆覆的想起那个晚上。 被他抱着,有一种被保护住的感觉。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今天的月亮特别的白,就像是白天的太阳一样刺眼,我凝望着时而被乌云遮盖的皎白月光发愣。 才刚想起顾时海,一下公车我就遇见他,他坐在公车亭的椅子上,垂着头,像是睡着一样,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他像是感受到一样的醒来并抬头看我。 他一抬头我就吓到了,他脸上都是伤,嘴角也是,但他居然还朝我笑着。 「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在猜你一定会在这站下车。」 我蹲下来看着他脸上的伤,心里不知为何莫名的疼痛,而且还有些鼻酸,我想摸他的脸却怕弄痛他,我喉咙疼痛的问,「你又和谁打架,伤成这样?」 「我去替我哥报仇,没想到他们人这么多,打不过他们。」 「替你哥报仇?你哥不是生病住院吗?」 顾时海勾起嘴角一笑,「我说住院又不代表是生病住院,他是被打到住院的,所以今天刚好有空,我就去会会他们,谁知道他们耍贱,叫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 「你是白痴吗?既然他们这么多人,你不会逃吗?」 「逃不掉,也不想逃。」 「你感觉伤得很严重,要去医院吗?」我抬眸对着他的眼,「还是我送你回家?」 他拉着我的手,「我不想回家??我讨厌回家。」 说到回家时,他瞬间变脸,似乎对家里有不好的记忆。 从刚才开始,顾时海总摀着胸口,那里似乎有伤口,这里不太方便换药,我到附近的药局买了些药膏,然后带他去学校擦药,他之前的伤口才刚结痂,现在又多了这么多新的伤口。 「把衣服脱掉,我要帮你擦药。」我有些为难的说,还转身过去不敢直视。 他很听话的把上衣脱掉,我转过去看见他胸口愣住,「你的胸口那是?」 他的胸口和肩膀都有一点一点的灼伤疤痕,虽然已经与肤色差不多,但第一次看到的人还是会被吓到。 顾时海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疤痕,「这是我小时候灼伤的,灼伤的伤口都会留下疤痕,有点丑,别介意啊。」 「这是怎么弄的啊?」 「小时候调皮弄伤的。」顾时海轻轻带过,又将衣服穿上,「你不是要帮我换药?不过我的伤口好像都在脸上比较多,身上只有一点擦伤而已。」 「刚才在公车站你总摀着胸口,我以为你那里有伤口才让你脱衣服的??」 「是受伤了,只不过是内伤,没有伤口。」他说完还咳嗽几声。 我从塑胶袋里掏出所有换药用品走到他面前,看他这样有些生气,「我到底要帮你换几次药?第一次看到这么喜欢打架弄伤自己的人。」 他微微喘着气,「我又不是无缘无故打架,都是有原因的。」 「你哥是跟人结仇吗?不然怎么会被打伤?」我一边帮他擦药一边问。 「我哥是智障。」我一愣抬头看他,他表情严肃,「智能障碍,所以很多人都会觉得他笨,所以故意欺负他,这次也是,他走路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被打,这次被打到脑震盪,你说,我能不报仇吗?」 我顿时语塞,支支吾吾的回,「可是重点是你要衡量自己有没有办法打过他们啊,你现在把自己弄成这样,有比较好吗?」 「不有你帮我换药吗?还不错。」 「神经病啊!谁想帮你换药啊!自己找痛自己活该,你、你自己换啦!」被他这一说,我瞬间感觉身体烫了起来,心跳加快,我赶紧站起来骂他几句便快步离去。 3-10 飞不出泥沼的青春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我开始在意起那个爱蹺课又爱打架的顾时海,总会想起他脸上的伤还有他胸口的疤痕,明明自己以前最讨厌这种不好好对待自己人生的人。 距离上次见到他已经是两週前,因为是毕业生,所以老师主任也不再管谁没来上课,只要不出意外就好。 毕业典礼当天,魏叙良如预期的没有来参加,这是大家都猜测到的,倒是顾时海居然有来,但我是在典礼结束后才遇见他。 典礼结束,毕业生都跑出会场开始拍照,我被洁安拉去拍了好几张照片,最后再和老师来张自拍照,后来有几个隔壁班的女同学来找她,我才得以喘息。 馀光,我看到顾时海站在他们班级里拍大合照,他始终站得很远,像是跟班级其他人都不熟一样,拍到后来还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一副有完没完的样子。 那表情还真是好笑,我不禁扬起嘴角嘲笑他。 却好死不死他正好转过来,我立刻收起我的笑容,他往我方向走过来。 「你在笑什么?」 「没有啊,我哪有笑,看错了吧。」我撇头过去,死不承认。 「我明明就看到了,你该不会是在笑我吧?」 被问的不耐烦,我直接想走人,「问这么多干么?烦死了。」 「喂,陈曦。」 「干么?」我很自然的回头,像是能预知他一定会喊我。 「今天天气很好,下午要不要去上次带你去的那个灯塔?」 反正我下午也没有行程便直接答应,跟上次一样,我们搭乘公车前往,今天天气比上次晴朗很多,但风依然很狂妄,头发把吹得乱七八糟,我受不了的想把头发绑起来,却找不到发圈。 我手里明明都会带一个发圈,该不会是下车的时候被风吹走了吧? 「你在找什么?」他问。 「发圈。」我拨着这不停打在我脸上的头发,「我想把头发绑起来,但我没有发圈。」 顾时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把腕上的橡皮筋给我,「今天我吃早餐留下来的,给你。」 「啊?」我微微愣住。 「要不要?不要我就丢了。」他晃了晃手。 现在除了这个我也没其他办法了,只好将就着用,我无奈收下,「好吧。」 晴天里的灯塔好看很多,或许是因为阳光太刺眼,所以灯塔显得好白,我半瞇着眼跟随在他身后,上一次来心情太差了,以致于没有好好欣赏这里的景色,原来这里的海这么美。 大概是因为快到暑假了,游客也比上次多了好多。 我们站在码头上,我朝着大海与天空大吐一口气,「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是因为毕业感觉自己不再是孩子了?还是因为天气太好了?我好像比较想开了,关于我哥的死。」 天空晴朗无云,在霎那间,我彷彿回到童年,十岁容貌的哥哥就站在我身旁跟我一起玩纸飞机,他跟我说他希望自己可以像手里的纸飞机一样翱翔到未来、自由自在。 以前我不太懂哥哥为何渴望自由,现在我似乎懂了。 他的愿望好像已经实现了,感觉哥现在就在我看不到的天空里自由的飞翔。 太阳似乎是为了他而闪耀的。 「你哥只是到海的另一端去生活了,你看,他就在那里。」他指着一望无际的海岸线,「有人说,海岸线那一端是一个天堂,专门收一些死去的善良温柔人类,我想,你哥一定会在那。」 虽然知道他在胡说,但我却还是相信哥就在那一端,专门收温柔善良人类的天堂。 「我哥现在在那应该过得很开心吧?没有我妈管他,他想干么就干么,不用唸书、不用考试,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笑着玩着就好了。」 「说不一定天堂也是有课业压力的。」顾时海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要是考试成绩没有六十分,说不一定会被强迫投胎回来继续做人。」 「以我哥的头脑,那一辈子都不用投胎了,就在那开开心心的活着。」我双手托着脸颊,「感觉那里好梦幻喔,以后不知道可不可以到此一游,顾时海,以后有机会我们坐船去那看看好不好?」 「可以,但万一你的想像破灭了呢?」 「??是啊,万一破灭了呢??」眼前一群野鸟迅速了飞了过去,「或许就坐在这里看着,不去拆破,好像比较好。」 今天毕业典礼,我的高中生活终于嗷过去了,短短三年,竟有一年半是在悲伤中度过,浑浑噩噩的活着,似乎是今天太早起了,现在竟然有点睏,我闭起眼睛就往后躺。 海浪声在我耳畔反反覆覆的循环,偶尔还能听见远方船隻的引擎声。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顾时海居然也陪着我一起躺下,他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一样,我看着他睡着的侧脸良久,过去的伤口果然留下了痕跡,幸好不是很明显。 深怕他就在这太阳底下睡着,我赶紧喊他,「顾时海。」 「嗯?」他一脸睡意的回应。 「你后来有读大学吗?」 「有。」 我讶异的微微睁开嘴,「哪一间?」 「你猜。」他看我一眼就闭起眼睛,扬起嘴角。 「直接说不就好了,大学这么多间,我哪猜得完。」 「那就不要猜了,反正大学就是大学,没什么特别的。」顾时海一副真的快要睡着一样,「话说,再过一两个月就开学了,你是住学校宿舍还是租房?」 「租房,我跟洁安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一起租,就租在大学附近,虽然那间大学离我家只是大约三十分鐘的车程,但我就不想住家,正好我妈要搬去魏叔叔家,那栋房子我妈就可以卖了。」我一笑,「她一直想把那间房子卖掉,那间房子确实有太多不好的回忆。」 「那你想回家怎么办?你没有地方去。」他担心的问。 「哪都可以去啊,我成年了,十八岁了,想去哪就去哪,不一定要回家。」 「也是,听说上大学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想翘课就翘课,都没有人会管。」他开始想着,「上大学好像翘课比高中容易,我再去你学校带你翘课。」 我傻眼,「你想带坏我啊?我可是想好好毕业的。」 「放心啦,你这么聪明闭着眼睛都可以毕业的。」 「最好是,我是不可能跟你翘课的。」 那天的心情意外的很好,不管谈到什么话题都能自在的应付,我和顾时海就躺在灯塔下一边聊天一边听着海浪声,说着说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明天过后,会更好吧?我想,会的。 4-1 未闻年华 妈和魏叔叔在七月中旬结婚登记了,也在一週之内将家里的东西全都打包好请搬家公司来搬运,由于家里还有很多家具没办法解决,于是妈决定晚些时间再来处理卖房子的事。 我并没有一起搬过去,我还没完全地接受他们结婚这件事,我也怕我搬过去看见他们会尷尬,于是暑假期间,我依然住在家里,但心早已迫不及待的等待开学。 但偶尔我还是会答应魏叔叔去他家吃晚餐,毕竟魏叙良现在也不住家里,魏叔叔肯定也很担心他,而我知道他在哪却没说,心里对叔叔还是有几分歉意感。 听妈说,魏叙良前阵子有传简讯给魏叔叔,告诉他他人现在平安,只是现在彼此都需要冷静,也不希望魏叔叔来找他。 魏叔叔当然不接受这个说法,一收到简讯就气的要去警局想透过简讯来找魏叙良的位置,是妈阻止了魏叔叔。 当妈这样说时,其实我挺讶异的,但却也没多说什么。 开学的前一天,我叫了辆计程车把要带去宿舍的行李统统搬上车,今天的天空与毕业典礼那天一样,晴空万里,我花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才将行李整理好。 洁安与我差不多时间来的,不过由于她的行李实在是太多了,沿路地上全都是她的衣服、化妆品,她一边整理一边崩溃的大叫,我摀着耳朵跳过许多东西终于来到门口。 住在这里的好处是这里看出去的景色很美,而且五楼很刚好,不高也不低。 吹着夏天的徐风,我往楼下看,看见正在拖行李箱准备上楼的游晓鲸。 「嗨,你们都整理完啦?」她喘着气热情地向我打招呼。 「差不多了,洁安还有一些还没整理,她东西有点多。」我看着她那隻身的行李箱,「你只有一个行李箱?」 「怎么可能?我男友下午会开车把我其他行李载过来,我只先带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来而已。」游晓鲸看着门内的洁安,「我先整理行李,一会我还要去打工呢。」 洁安一看见她来也热情的打招呼,还让了个位置给她方便她整理行李。 待在这看她们整理行李也无聊,趁着天色还没暗,告知她们一声,我去附近走一走,顺便买一些生活用品,果然大学旁边都没有热闹的商圈可以逛,只有无止尽的老旧公寓,走了半小时竟才看见几间小吃店而已。 越走越没有意思,看见一间便利商店,想着买几瓶饮料回去给他们喝好了,我一走进去就听见很大声的争执声。 柜檯有一名店员和一名挺高大的男子手里握着一瓶饮料,店员不耐烦的说,「先生,你没有钱就不要拿东西!你要是拿走了,我就告你偷窃!」 「不要!我想喝!还给我!你这个大坏蛋!」另一位看起来年约二十出头,穿着灰色睡衣的男子语气含糊,看起来像精神有问题,坚持要把饮料抢过来。 看来又是一件不付钱又想拿东西的事件,灰衣男子一闹,导致后面好多人都无法结帐,却也没有人愿意向前去帮忙。 听见身旁的人窃窃私语,店员又一副无奈的样子,我只好走向前把五十块硬币摆在桌上,「这饮料我帮他付了,饮料给他吧。」 店员见到五十块硬币才总算放开饮料,灰衣男子嘟着嘴把饮料死抱着怀里,一副自己被欺负的样子,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我选了几瓶饮料到柜檯结帐,店员一边刷条码一边说,「刚才那个人是个智障,好像从出生就这样,也是挺可怜的,我常常看到他被这里的不良少年欺负,听说家境也不是很好,但我们也不能纵容他这样偷东西啊!毕竟我也是出来工作的。」 「是吗??确实挺可怜的。」 走出自动门,那个灰衣男子坐在一棵树下喝着刚才的饮料,他的眼神很涣散,还时不时的看着周遭,像极了野外自我保护的动物。 我走到他的面前,他看到我时吓得跳起来直接逃走,我明明一句都还没说。 我回到宿舍时,游晓鲸已经出门打工了,只剩下洁安一人躺在床上滑手机。 当我告诉洁安我在便利商店发生的事,她觉得我这么做不太对,「你这样会让那个人觉得他偷东西也无所谓,反正等的不耐烦的人就会上前帮他付钱,而且你说他都二十多岁了,虽然精神有问题,但没付钱就是不对的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我觉得他还挺可怜的,店员说他还常常被欺负。」 「哇,好没良心喔,欺负弱小的人!」洁安也觉得也些气愤,「可是,应该也没什么人会去帮他吧?只能看着他被欺负。」 「我想也是。」我随意地折着床上的衣服,「要是我也不敢,话说回来,明天就开学了,以前一直幻想的大学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对啊!这四年我一定要交到男朋友!」洁安拍手,「听说参加社团找到男朋友的机率会更大!明天我们就去报名社团,大学不玩社团,不能说上过大学!」 「你已经想要要参加什么社团了?」 洁安抠抠下巴,「嗯??当然是找一个男生很多的社团啊!这么简单。」 「有很简单吗?」我无心的说,「不过我听说他们的广播社好像蛮有名的。」 「广播社感觉都是女生参加的,我没什么兴趣。」她看我,「你有兴趣?你不是对接触人群一项不感兴趣的吗?」 我困惑的看着她,「什么时候我不爱接触人群了?而且我也没说我要参加广播社,我只是说他们的广播社很有名而已。」 「那你想参加吗?」 「还好。」 当时我应该说我没兴趣参加的,隔天上午的时间我们几乎都在教室里听教授说一些关于课程的摘要,下午时间,洁安一下课立刻把我拉到广播社,「学姊你们好,我们是大一新生,我们想参加广播社。」 有新人来,学姊们当然开心,直接拿报名表给我们写资料,我看着桌上的报名表又望向洁安小声的问,「你不是说广播社都是女生你不参加的吗?」 洁安看了一眼在那聊天的学姊回,「我听说他们的广播社和吉他社是合作关係,我不会弹吉他所以就不考虑参加了,吉他社听说有几个学长长得挺好看的,要是之后有合作,说不一定??」 「都填好了吗?」一位学姊向前走来。 我们同时将报名表交给学姊,学姊看着我们的资料,「ok,陈曦跟林洁安学妹,那,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新生都比较累,所以今天就不让你们留下来了,明天我再跟你们说明我们社团的工作内容,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谢学姊!」我们一同说。 4-2 未闻年华 大学生活没有想像中有趣,但也没有想像中无聊,我们都在课业与社团穿插走着。 由于洁安总是晚睡晚起,没办法上早八的课,于是我们都把选修课选在接近中午的时段,好让她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起来化妆。 几乎每天放学我和洁安都会到广播社报到,刚开始我们会坐在旁边听学姊们广播,听她们说话的方式和阅读的姿态,两週过去,报名的新生还是少之又少,除了我们之后,其馀的都是来一两天都退团,不然就是报名了都没来。 学姊们看起来似乎早就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她们都说无所谓,反正我和洁安在,这句话让我和洁安想退都退不了。 负责教我们练习写稿和顺台词的学姊叫梁沫,是广播社的社长也正好是我们的直系,所以除了社团外,我们有关于课业或是选择课程的各种问题都会询问她。 「洁安写的不错,有很多用词都很专业,很棒!」梁沫学姊满意的点头。 「谢谢学姊!」被学姊这么一夸,洁安可乐坏了。 洁安对写稿有很大的兴趣也很有天份,灵感很多,每次学姊要我们交稿子时,洁安总可以在半小时内写出一篇来,而我却一个字都还没开始写。 「陈曦,没关係,慢慢来,一学期后,你一定会有所成长的。」 虽然学姊没有责怪我,但内心却感到十分抱歉,也烦自己高中明明写了这么多作文,现在只是写个稿却写不出来。 刚写稿的那几日,我几乎睡不着觉,整天就想着要怎么让自己进步,也把自己泡进图书馆那些文学书里,只期望自己可以有一点点的进步。 但我似乎对写稿真的没什么天份。 每天我都带着哀愁的脸走进广播社,学长姊们也不断告诉我这是必经过程,要我不要想太多,还很热情的要我暂时忘掉写稿,奔向美食的道路,向我们推荐学校附近热门的早餐店,我们还真的沿着地址去吃看看有多好吃。 肉排蛋饼已经端上桌,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我拿里拿着笔,想破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写关于秋天的主题稿。 「还没想到啊?」洁安咬下一口起司蛋饼,「那可能你没有写作方面的天份吧。」 「你能不能别说风凉话啊,下午就要交了,我什么灵感都没有。」我敲着脑袋,「高中的时候,我居然都不知道你这么会写作文。」 洁安骄傲的摸摸鼻尖,「深藏不漏嘛,可是你顺台词的气息比我稳很多,连学姊都说你唸的很自然,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或许是就是不适合写搞。」 我看着桌上那张被我反反覆覆用橡皮擦擦拭的纸张,哭笑不得,「但现在学姊就是要我交作业,我不得不写啊。」 「好啦,我帮你一起想。」洁安将纸拉过去,「我想想,一开始先写??」 幸好有洁安的帮忙,我才能准时交作业,社团活动结束,洁安说她有个选修课要讨论报告,让我先回家,这几天几乎没闭眼,就算闭起眼也睡不着,就连作梦都会梦见自己写不出稿而惊醒,几天下来,我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头晕的很便先离开。 「陈曦。」 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便回头,看到他,我很是惊讶,「顾时海?」 「看到我为什么这么惊讶?」 「不是??」我倏然想到,「你该不会也是这所大学的吧?」 「是啊,现在才意识到,太迟钝了吧?」他哈哈笑。 「当初你又不告诉我,现在又笑我是什么意思。」最近心情就已经很不好了,现在他又突然出现嘲笑我,我摆出臭脸,「算了,我要回家了。」 我的态度冷漠似乎让他觉得自己玩笑开得太过份了,他拉着我,「开个玩笑而已,干么这样??你脾气真的差。」 「我脾气差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甩开他的手。 「那我请你吃饭当做赔罪吧,难得在这里遇到了,不吃个饭不对吧?」 虽然身体很累,但毕业典礼过后,我就没见过他,于是便答应跟他一起吃晚餐。 顾时海选了一间炒饭店,我埋着头吃着,最近心力交瘁,连聊天都没力气,只想要吃完饭回去休息,当我抬头,顾时海两眼望着我,不知他已经这样看我多久。 「干么不吃饭?」他的炒饭还满满一盘。 「最近还好吗?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我差点忘记顾时海观察人情绪很厉害,我才没睡好几日就被他发现。 「我的黑眼圈一直都很重。」我摸摸自己脸又低下头吃了一口问,「你明明知道我也是读这间大学,你怎么不告诉我?也没联络我?」 「没必要说,要是会遇见自然就又会遇见的。」 「学校这么大,那万一没遇见,会不会四年后我才在毕业典礼看到你。」 「怎么可能都遇不到,你当真以为这学校这么大啊?」 「这可不好说。」我认真的说。 顾时海说他会选这间大学就读主要是家就住在附近,虽然住家,但他很久没有回家了,当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思考了很久。 「家??没了温暖,还算家吗?」在他看我的眼神里,彷彿在说??你应该能懂。 因为我也一样,爸妈离婚,哥又过世了,回那空荡荡没有一点温度的家,有意义吗? 「所以你也是在外面租房子吗?还是住宿舍?」我躲避他的眼神,有一秒,我有点害怕,害怕自己成为他的同类,承认自己也没了家。 顾时海似乎也发觉到的,敛下眼搅着饭,「我又没钱,怎么租房子住宿舍。」 「那你住哪?」 「我朋友那,正好他家现在乱七八糟的,他没心思整理,我就替他整理当作房租费。」他嗤笑,「但他房子真的是怎么样都整理不完,每天都像住在垃圾场,他再这样下去,我看我还是去找打工,搬出去住。」 「你那朋友是上次车祸手骨折那个?」 「对啊,就是他,我这朋友够仗义吧?他那时手受伤,我每天帮他买饭,被他使唤来使唤去的,现在又帮他打扫家里,我看我上辈子一定欠他一屁股债,这世才又认识他。」 吃饱饭后,我们往较少人走的路走着,和顾时海走在一块已经不会觉得不自在,我看着他肩上的吉他,忆起那天他在顶楼弹吉他的模样。 同时也想起高中翠绿色围帘内那首很悲伤、很悲伤的钢琴曲。 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毕业了?自从发生魏叙良那件事后,我就再也没在音乐教室听见那首曲子??他是否还在悲伤中呢? 我渐渐敛下笑容。 「顾时海。」好像是因为太疲累了,我彷彿又回到哥刚过世那时,莫名的鬱闷袭来,「你能弹首歌给我听吗?什么歌都可以。」 他凝望我许久,从他眼里我读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将吉他拉到身前,弹起那首很熟悉很熟悉的曲子,高中我站在音乐教室数次,听过一遍又一遍的悲伤曲子。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这首曲子是什么,但我就是听不腻。 可是??他怎么会弹?? 曲子最后缓缓落幕,我的眼框居然已经佈满泪水,「你怎么??会弹这首歌?」 顾时海向我一笑,「你不是喜欢这首曲子,所以我就去你说的那间音乐教室等弹这首曲子的人出现,没想到居然真的被我等到了,听几次后,我就学会了,不过还是有几个音有点跑掉,没办法很完整的呈现给你??」 我情绪激动的抱住他,眼泪再也忍不住的直直落下,「谢谢你??我没想到毕业以后还能再听到这首曲子,谢谢??」 他好像被我突如其来的拥抱吓着,一动都没动。 待我比较冷静以后,我才放开他,我擦掉残留在脸颊的眼泪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只是最近太累了,所以听到熟悉的歌,情绪有点失控。」 「没事,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首曲子。」 「我也没想到原来这首曲子刻在我心里这么深,好久没听了,现在听了以后让我又更喜欢这首曲子了,好希望弹这首曲子的人可以恢復笑容、忘去悲伤。」我由衷希望。 顾时海轻笑,「嗯。」 回去以后,我整个身体瘫软的倒在床上沉沉睡去,那首悲伤的旋律在我的脑海里不停的重复播放,除此之外,我似乎还梦见了?? 一片波涛汹涌看起来十分危险的大海,岸边站了一个小男孩。 4-3 未闻年华 安稳的睡了一觉后,这几日消耗的体力和精神总算恢復,我起床时,晓鲸早已起床,她坐在化妆檯前一边吃粥一边滑手机,脸上已经画好妆。 晓鲸的妆容都是走欧美风格,厚厚的打底色和浓密的眼妆,与她素顏时完全是不同人,不开口时会让人有一种很兇很霸气的感觉,但她只要一开口又会变成甜美的女孩。 她每天都很晚回来也很早就离开宿舍,我们几乎见不到面。 「你起床啦,我今天有顺便帮你们买早餐,给你。」她把粥递给我。 「谢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啦。」我接下来总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到很熟却收她的食物,「以后再换我请你吧。」 「没事,有缘当室友别说麻烦啦,我都这么晚回家吵你们,我总要做些什么吧!」晓鲸背起书包,「我走啦,洁安的粥在那,她醒来跟她说一声。」 我看一眼时鐘才发现现在才七点半,我问,「今天不是週末吗?你有礼拜六的课?」 「我要去找我男朋友练习唱歌,晚上有驻唱呢,我们打算要练习最近排行榜上第一名的歌,给观眾一个惊喜!」晓鲸顿了一下,「你们今天晚上有事吗?」 我想一想摇头,「没事。」 「那你们要不要来听我们唱歌?顺便在我们餐馆把晚餐解决了。」她给我了一张名片,「今晚七点半,不见不散喔!嘻嘻。」 晓鲸一说完就碰碰跳跳的跑走,我看着名片上的地址,似乎和顾时海上次带我去的是同一间,我打开电脑输入店名,果然是顾时海带我去的餐馆,原来晓鲸也在那驻唱啊。 我看着名片沉思片刻,在电脑上打出打工二字。 当初读这间大学不住家也不住魏叔叔家时,妈就告诉我不会替我支出任何租屋的钱,房子的钱目前是洁安先替我缴掉,在暑假时,我就决定要半工半读。 网路上有很多大学生打工机会,滑了几个页面,我找到一间离这挺近的麵包店,他们正好缺六日工读生,我赶紧打电话联络老闆约面试时间。 没想到老闆居然问我能否今天九点面试,因为他们急着要人,我想着今天没事,我便答应,匆匆的穿件衣裳就出门。 从租屋处走路到麵包店大约十分鐘,老闆是个烫着红发大捲的中年女子,说是面试也不太适当,她看了我一眼就说我录取了。 「啊?」我讶异的不自觉发出声。 「这么惊讶,原来面试这么简单是吗?」老闆哈哈笑。 发现自己表情过大,我赶紧挥手,「没有??我只是没想到面试这么快。」 「我们就是一间小小的麵包店,不会像那种大公司面试这么复杂啦。」老闆哈哈笑,「你叫陈曦吧?大一生?」 「对。」我点头。 「在这里不需要这么拘束,也不用叫我老闆,叫我淇淇姊就可以,这样比较亲切。」琪琪姊往后面挥了一个员工来,「我先请他跟你讲些工作内容,工作都不会太复杂,虽然麵包店看似学不到东西,但以一个未出社会的孩子来说,倒是可以学到一些技能喔。」 于是,我的第一次面试就这样简单的成功了,并于明天开始上班。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工作,我开心就来不及了,当然能多早开始上班就多早,让我能赶紧把租金还给洁安。 一走出麵包店,我就接到妈的电话,她说魏叔叔帮她找到愿意跟她高价买房子的人,预计下週会签约,让我有空回家把东西都整理好,她会再请人去搬。 听她的语气,似乎对那栋房子一点留恋都没有,似乎很想赶紧卖掉,把过去所有伤害过她、她想忘掉的,全都与房子一同丢弃。 接到电话时,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也不生气,反倒很平静,我应了声好掛断电话,下午便坐公车回去整理,不过我东西本就不多,加上已经把重要的物品都搬去宿舍,家里就只剩下一些可带可不带的东西。 下了公车,我站在家门前,仰头看着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好多好多记忆涌上来,家里从热闹到冷清,这间房子看到了我们所有的事,幸福、争执、哭泣到最后的分离。 花了将近一小时,我就将房间内重要的东西整理成一箱,其馀不需要的我全仍进垃圾桶里,离开前,我看向哥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哥走以后,我好像就不怎么来他房间,妈偶尔会请阿姨来打扫房子,所以哥的房间还不算有太多灰尘,妈并没有丢掉哥的任何东西,所以房间内与哥生前的一模一样。 窗户前掛满许多哥小时候折的纸飞机,多年过去,色纸都褪色了,每架纸飞机都灰灰脏脏的,但哥就是捨不得丢。 哥高中的书籍都被整齐地摆在书柜里,哥的房间从小就很整齐,他只要有空就会大整理房间,反观我的房间从小就凌乱,书和衣服总乱丢,每次都被妈骂,而哥也总是每一次都来替我整理,擦拭乾净我的书桌。 算一算,哥也走了快一年了,我却到现在还是没有真实的感觉。 就好像他只是去别的地方读书,很久没回家而已。 我打开哥书桌的抽屉,想看看他抽屉里还放了些什么,但打开来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将抽屉推回去,我微微听见有东西掉落的声响,声响不大,我一开始还怀疑是我听错,我再次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封米白色的信封。 我拿起来翻转看着,背面写着「遗书」两字,我瞬间屏住呼吸。 在哥过世后几天,我们在房间里想找寻哥遗留下的遗书,但不管我们翻箱倒柜,甚至把床垫都掀了就是找不到任何遗书,我们都以为是因为哥对这世界没有任何的遗恋,所以一点东西都没留下,没想到竟被哥贴在抽屉上方这么隐密的地方。 我看着哥的遗书,呼吸渐渐急促,我颤抖着手抽出里面的卡片,慢慢打开。 白色的卡片上什么都没有只写了一个名字。 方洛年。 4-4 未闻年华 方洛年?? 是赖禹陵那时不顾跟许青恆分手也要喜欢的方洛年? 这是怎么回事? 知道哥跟赖禹陵喜欢的那位「方洛年」有关係后,我刻不容缓的打给跟方洛年也认识的顾时海想要问清楚,「顾时海,我哥跟方洛年认识,这件事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音乐很大声,我的音量也跟着放大,比起我的着急,他相对十分冷静。 见他的沉默不语,我就知道他一定知道我哥认识方洛年这件事,他什么都没说只说要我到之前他带我去的餐酒馆,掛掉电话,我快步走到公车站想赶紧到那间餐酒馆。 在公车上,我不断想着哥为何会和那种不良少年有关係?而且唯一的遗书只有他的名字,我依稀记得方洛年的长相,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会欺负弱小的人??难道哥的死跟他有关係?想到这我瞬间愣住。 一走进餐酒馆我就看见顾时海的背影,我快步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情绪激动的逼问,「是不是方洛年害死了我哥?是他欺负我哥,我哥才跳海自杀的吧!」 「陈曦,你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他起身反抓住我的手。 「我知道我哥是被谁害死的,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硬甩开他的手,「顾时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哥跟方洛年认识?我哥的死到底是不是因为他?」 「你如果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方洛年本人比较快?」李夕姊端着红酒杯朝我们走来,「小妹妹,冷静一点,这里可不是让你发洩情绪的地方。」 我不敢相信,「所以你也认识我哥?」 「认识,但不熟。」她晃着杯里的红酒,「只见过他几次,是个靦腆害羞却又很有主见的男孩。」 我已经不想耐心的问了,我板着脸问李夕姊,「那他人呢?方洛年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李夕姊看着我几秒,优雅的望向顾时海,「你带她去吧,让方洛年自己说清楚。」 「可是??」顾时海似乎还有顾虑。 「顾时海,带我去,今天我必须问清楚。」我坚定的说,「我想知道我哥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说自杀就自杀,是不是有人在威胁他还是欺负他,我真的想知道真相。」 在我恳求的眼神下,顾时海终于妥协,「但陈曦不管结果如何,方洛年绝对不会是害死你哥哥的人,这点你一定要记住。」 现在的我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我只想要见到方洛年,让他亲口告诉我,他和哥到底是什么关係?还有,哥的死是否与他有关? 顾时海叫了辆计程车,我们搭上去,约坐了十多分鐘,计程车在十字路口停下,我看见熟悉的地方,是赖禹陵和哥曾经来过的夜店。 一下车,我就看见许多穿着黑色短裙的女孩及男生站在骑楼聊天,每一个人都明显精心打扮过,经过他们身边可以闻到淡淡的烟味。 我拉住顾时海的手,「等等,我们这是要进去?」 他垂眸看着我的手然后牵起,「嗯,洛年哥今天上班,跟紧我,别放开我的手。」 他向站在门口看起来像是安管的人员点个头,就让我们进去。 「时海?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坐在柜檯浓妆艳抹的女子一见到顾时海立刻走到他身边勾起他的手,还拿出菸盒,「抽个菸?」 这亲密的动作可让我瞬间屏住呼吸,顾时海淡定的轻笑的将菸盒抽走再放回柜檯,「我今天带朋友来,不方便抽菸,今天我是来找洛年哥的。」 那位浓妆艳抹的女子嗯的一声,视线转至我,「你是?」 顾时海为我介绍,「这是我同学,陈曦,她是梦子姊。」 「陈曦??」梦子姊愣个几秒后又恢復微笑,她对顾时海说,「方洛年在里面,今天人可是很多的,要好好保护『陈曦』喔,去吧。」 「走吧。」他将我推到他前方。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人满为患,震耳欲聋的重低音舞曲声,每个人都拿着酒杯愉快的跳舞,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来了我一直排斥的夜店。 一走进去强烈的菸味窜进鼻腔,我被正在聊天的一群男女推挤,他们看我一眼,顾时海立刻走到我左侧,并且用手臂护住我。 我不习惯这种拥挤的场合,人多到每走一步路都很困难。 「顾时海,这里未免也太挤了吧?」音乐的关係,我也只好放大我的声量,但我不确定他听不听的到。 「挤才好啊,人与人之间才有碰触。」他嘻笑的说。 他拉着我走到吧檯,那里人更多,我觉得已经快要吸不到氧气,刺眼的闪光灯让我头晕目眩。 吧檯里有五位酒保,他们各站一方认真的调着酒,有几位酒保甚至跟客人玩起来互相灌酒,女客人被他闹的春心荡漾。 站在那的他们就像是今晚在酒吧里的顾时海,排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轮到我们选酒,站在我们眼前的酒保身形高挑,头发绑成一搓小马尾,手袖被捲起,他手臂上有着各种的刺青。 当我看到他突然一怔也认出他来,他就是方洛年,之前赖禹陵纠缠不清的人。 他似乎也认出我,但没有说出来,男人一看到顾时海就调皮的揉乱他的头发,顾时海把他的手拨掉,「别乱了,正经点。」 「我弄弄我弟怎不行?」 「无聊。」顾时海忽然严肃起来看着我,「这就是你要找的人,方洛年。」 方洛年?? 这个男人居然就是哥哥遗书里唯一写下的人,心里有好多问题想问,但看到他后却什么都问不出口,只能傻傻的看着他。 「找我?」方洛年颇些惊讶。 「她就是陈曦。」顾时海说。 方洛年一听到我的名字立刻有了反应,我不太了解为何他们听到我的名字都会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 「陈曦,原来你就是陈曦。」方洛年拿出一个玻璃杯在里头装满冰块,随后又抽出一支酒瓶往里头倒,「长的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他将那杯酒放在我面前,「请你喝我的招牌,青涩。」 「抱歉,我不??」 话还没说完,顾时海就将酒杯拿去,「哥,她不喝酒,给她一杯水吧。」 方洛年挑着眉没说话倒了杯水给我,看我的眼神尽是佻巧,「请喝水,陈曦小妹。」 「别闹了,她是我朋友,我可不允许你对她像对其他人一样。」顾时海很顺手的就拿起吧檯里的酒瓶往自己杯子倒酒,「你可给我控制一点啊。」 「呦,我这弟弟总算是长大了,会保护女孩子了,哈哈哈。」方洛年将顾时海手里握着的那杯酒抢过来一口乾尽。 他爽快的将酒杯放下,「这酒还真不错,有潜力喔。」 方洛年摇摇晃晃的走到女客人面前,「美女,来点特别一点的,这可是我最爱的威士忌,特别让你尝一口。」 女客人乐的张开嘴,他举起威士忌的酒瓶就往女客人嘴里倒。 「再来一口?来来来。」 方洛年一副狂放不羈、玩世不恭的模样,我看着对女孩都如此巔疯的他,简直不想相信这个人居然能和向来敦厚温顺的哥哥扯上关係。 4-5 未闻年华 「发什么呆?」 顾时海靠在我耳边说话,我才缓缓回神,「我只是很讶异我哥跟他会认识,顾时海,方洛年真的不是害死我哥的人?」 「洛年哥虽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但他待人也很真诚、善良,以我对他的了解??」顾时海摇头,「洛年哥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哥唯一的遗书里为什么就只有他的名字。」我目光无法离开正在调酒的方洛年,我想了好多哥与他有可能认识的原因,可每一种却都无法比欺凌还令人信服。 「这里人太多了,梦子姊帮我们开了个包厢,我们进去坐吧。」顾时海又再次牵起我的手将我拉到包厢,我就这样被他牵着,顾不上反抗。 周遭音乐震耳欲聋,我却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反反覆覆找不到出口。 眾多少年少女在舞池里跟随着重低音舞曲晃动身体,穿着西装的男子捧着一桶盛满冰块的玻璃缸进来,里面插了几支香檳,顾时海说这是梦子姊招待的。 「别想了,一会直接问他不是比较快?」顾时海像是千杯不醉一样,手里的烈酒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我又望向正在跟女客人喝交杯酒的方洛年,一群身穿性感短裙的女客人围绕在他身边,有说有笑的,甚至还玩了起来。 「现在我才发现,我哥好像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自从他上高中后,我们就不再像以前一样跟对方谈心,他埋了很多心事在心里,越埋越深。」我拿起顾时海为我倒的香檳,「当我看到方洛年时,我突然就出现了这种想法,我对我哥似乎根本就不了解,我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部份。」 他松散的靠在椅背,手摇晃酒杯,「谁又能真正的对一个人完全的袒露自我?不过,你也别想太多,洛年哥他真的不是坏人,他人很好。」 「你说他不是害死我哥的人,那你知道他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吗?」 「这我还真的不知道,他没有跟我提起过。」顾时海又是一口饮尽,「而且我对他们的事知道的真的不多,千万别再问我。」 「帅哥,你们包厢好空喔,我们能来坐一下吗?」两位穿着皮衣的女孩手里拿着酒杯询问着顾时海。 顾时海直接笑笑回绝,「抱歉,我朋友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一起,改天再一块玩。」 两位女孩似乎被拒绝惯了也没继续纠缠,耸耸肩便离去。 「你很常来这吗?」 「我只有要找洛年哥或是来帮忙的时候会来,其馀的时间我都不太喜欢来这里,这里很吵,菸味又重,我不是很喜欢。」 「可你不是才刚成年吗?他们会放你进来?」 「以前都是靠洛年哥混进来的,久而久之,这里的人就认识我,进来就方便很多。」 「方洛年他哪时候下班?」 「四点半。」 「四点半?」我看一下手机时间,现在才一点多。 在这里一小时多我已经被这菸味搞得头晕目眩,胸口闷的噁心,我起身,「我想出去透透气,这里太闷了。」 他也站起来,「我陪你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一出夜店,我立刻先吸上一大口的冷空气,头晕的感觉果然改善了很多,外头也有很多人出来透透气,也很多是酒喝太多出来吐的。 方才喝了一点的香檳,不知是不是自己酒量太差,现在居然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我靠在大楼的柱子让自己保持平衡,再次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我真的能在这撑到方洛年下班吗? 「你酒量未免太差了,香檳而已就醉了?」顾时海向前扶住我还不忘先嘲笑我一番,「看你这样子以后还是别喝酒了,太危险了,我们去超商坐着等他。」 看他笑我的样子,我心里不甘愿,「我没有醉,只是头晕而已。」 「行,随你说。」 我们坐在超商里头,顾时海买了瓶牛奶,「喝些会比较舒服。」 「谢谢。」我将牛奶撕开喝了一口,我侧头看着他,「那你又是怎么跟方洛年认识的?感觉你们年纪差蛮多的。」 「我跟洛年哥差六岁,至于怎么认识的,这说起来有些长,以后有时间再和你说。」 牛奶喝下去以后反胃的更严重,我压抑着想吐的感觉,整个人都很不舒服,顾时海似乎发现我的异样,他轻轻的拍着我的背,「下次你还是喝水就好了,你喝酒不舒服我还要照顾你,怎么?很不舒服吗?」 我咬着牙摇手,很怕一说话我就吐出来,但忍到最后我还是衝进厕所对着马桶把酒通通都吐了出来,吐出来以后胃舒服很多。 走出厕所,顾时海靠在厕所门外等我,「这吐得还真惨,我叫辆计程车送你回去吧。」 我摇头,「我还没问到他,我不回去。」 「还真倔强。」顾时海无奈的跟在我身后。 坐在这里越久我的脑袋就越钝,我开始感觉眼皮沉重,意识到我快睡着我惊醒过来,已经好久没有熬夜了,加上酒又有助眠效果,我这精神实在是越来越差。 见我一副想睡又不敢睡着的样子,顾时海起身,「我看下次再问吧,你还是先回去休息,这件事不急,以后再说。」 最后,我还是没等到方洛年下班,顾时海就叫了辆计程车送我回租屋处,那天也算是一无所获还带了一身酒气回去。 回去以后,我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直直的往床铺倒去,不到三分鐘就进去梦乡。 4-6 未闻年华 隔日醒来,头还是有些沉重,我想拿起身旁的手机看看现在几点,没想到洁安和晓鲸蹲在我床旁认真的盯着我,眼睛一睁开就看见她们疑惑又锐利的眼神,吓得我直接坐起来,「你们??干么这样在我旁边看我?」 「陈曦,你昨晚去哪?电话都打不通还全身菸味?」洁安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你跑去哪玩啦?看你这样子,该不会跑去夜店还是酒吧?」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菸味真的很重,肯定是夜店。」晓鲸淡定的摸摸下巴,像个神探。 「诚实招来!」洁安大喊。 我看着两人一言一语,还被猜中,我也没打算隐瞒,「对,我昨天确实去夜店了,但是我不是刻意瞒着你们去玩的,我是去找人的。」 「夜店居然会有你要找的人?」 我将哥遗留的遗书拿给她们看,她们看到卡片上的名字一同唸出来,「方洛年?」 「他是谁?」洁安问。 「一个在夜店上班的酒保,我目前还不知道他和我哥是什么关係,所以我昨天去就是想去问个明白,谁知道我都还没问,一杯香檳喝下去我就不行了,顾时海就送我回来了。」 我一提到顾时海,洁安更加激动,「你居然还跟顾时海一起去?你不知道他高中风评多差吗?你不怕他对你做什么吗?」 见洁安对顾时海误解这么深,我忍不住替顾时海说话,「放心吧,他虽然高中时爱蹺课又爱打架,看起来像坏学生,但他绝对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 「你怎么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这不是重点??」我忽然想到今天是我打工的第一天,我愣了几秒从床上跳起来,匆忙忙地换了套衣服,理个头发就衝出门。 幸好淇淇姊让我礼拜日上下午班,不过昨天实在太晚睡了,今天精神并不是很好,有几次比较没客人时差点睡着,淇淇姊见我睏意渐浓还买了杯咖啡给我。 「今天精神怎么这么差?昨天熬夜呀?」 「昨天去处理一些事,所以比较晚回家。」说完,我又打了个呵欠。 「是很急的事情?」 我想了一下,「或许在别人眼里不急,但我就是想知道真相,那件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想赶快解决,将它放下。」 「我不太方便问是什么事情,毕竟那是员工的私事,但如果你遇到困难或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妥当,你也可以来问我,我可以跟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听到淇淇姊这么说,心里暖暖的,也让我更加有勇气去寻找解答。 咖啡喝下去后,精神恢復不少,总算是熬到下班,收店完毕已经晚上十点。 几天后,我决定再去找方洛年一次,这一次我必须问到我想知道的。 来夜店之前我还特意灌了一瓶咖啡,免得像上次一样又睏又累。 今天夜店里依然人满为患,但有了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来我比较知道里面的状况,也从顾时海身上学到一些拒绝别人的说词。 走到柜檯,上一次那位浓妆艳抹的梦子姊认出了我,她将手里的菸熄掉,「你不是上次时海带来的小姑娘?叫??陈曦?来一次就爱上了是吗?今天你一个人来?」 我迟疑一下便点头,「我是来找人的。」 「女孩子来夜店可不能一个人来,太危险了,以后如果要来还是找时海吧,这里他很熟,也可以保护你。」她贴心提醒。 「我知道了。」 梦子姊又点起一支菸,「以后叫我梦子姊就行,你是时海的朋友,我也会特别照顾你的,别这么客气,进去吧,今天是大学生之夜,可以多多认识其他大学生,说不定你能找到你喜欢的人喔。」 我对这句话只是轻笑带过,毕竟我本身对夜店不感兴趣,我的目的只要想要找方洛年问清楚他和我哥的事。 推开门一进去又是怎么挥都挥散不去的香烟味,比起上次有顾时海在身边帮我挡住人群,这一次这样挤,我还没看到方洛年就先缺氧。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方洛年站在吧檯里,那里果然又聚集一堆爱慕他的女客人,他熟练的一边调酒一边逗弄着她们,我继续穿过人群,才终于到他面前,他一眼就认出我来。 「陈曦小妹,你又来啦。」方洛年轻浮的笑着。 「方洛年,我想问你一些事情,能给我几分鐘吗?」我认真地看着他。 他拿起酒瓶往上拋,酒瓶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上,再熟练的把酒到入两个酒杯里,他拿起其中一杯漾着浅绿色液体的酒杯。 「上一次顾时海帮你挡了酒,这一次你必须喝,我陪你。」 「我不太能喝酒,给我水吧。」我拧起眉头。 方洛年似乎已经猜到我会这么回,他倾身靠向我,「陈曦小妹,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你不喝我的酒,我是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你??」 他摇晃着酒杯,眼神挑衅,「所以要不要喝?一口灌了?」 我看着那杯酒,犹豫一会便抢过来一口饮下,威士忌呛辣又苦涩,我的喉咙像是被灼烧一般难受,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我放下杯子看着他。 他又将我的酒杯填满,「不错喔,你现在可以问我问题了。」 我喘着气,「你是不是认识陈少华这个人?」 「认识。」他无心的回应又灌掉一杯。 「那你??」我正要开口继续问时,他阻断我说话。 「一杯一个问题,喝。」他用眼神示意我喝。 于是我紧闭着眼睛又灌掉一杯酒,我用手抹去残留在嘴角的酒。 「你跟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他沉思一会,「在某间书局里遇上。」 「书店?」我对这个答案有些疑问,「那??」 「继续喝,别破坏游戏规则。」他「善意」提醒。 我赶紧又喝掉一杯,连续喝了三杯烈酒,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又来了,加上店内震耳欲聋的电子舞曲让我几乎快站不稳。 我晃一晃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还行不行啊?小妹妹。」他嘲笑之馀又为我倒上酒。 烈酒喝得过猛,我深吐一口气,胃里一阵翻腾,我咬着牙差一点就要吐出来。 「妹妹,要不要我陪你去厕所啊?看你好像很不舒服。」忽然,有人搭上我的肩膀,将我轻轻搂住,脸靠的与我很近,但我无力将他推开,只能让他一直抱着我。 发晕的我趴在酒吧上,只是闭上眼睛就觉得天旋地转,胃非常不舒服,耳里的音乐更是变的刺耳不堪。 好累??好想睡。 「喂,臭小子,别碰我的客人。」方洛年打着那人的手,「手拿开,走走走,去一边玩去。」 「洛年哥,你现在还管到客人来了,我们来夜店不就是找妹子玩的吗?你这样赶我走很扫兴欸。」那人故意抱怨。 方洛年完全没有理会他,继续调着酒,「这里这么多妹子给你追,反正这一个不行,没有要点酒的就快走。」 等想吐的感觉比较散去以后,我想拿起酒杯,但方洛年却比我动作还快的将酒杯拿去,「不会吧?你还喝啊?」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的,酒杯给我!」我试图要从他手中夺酒杯,但我已经晕的看不太清楚方洛年的脸,他就像是一直在晃动一样,我抓不到聚焦。 「真拿你没办法。」他将酒杯放下又在里面到满酒,「我只能让你喝最后一杯,你赶紧想一想什么问题最重要吧。」 我痛苦的灌下最后一杯酒,目光朦胧的看着他,「你和我哥倒底是什么关係?为什么他的遗书里只写了你的名字?」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我知道他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神智不清的晃着身子,就彷彿下一刻我就会倒下。 「我和你哥是??」 我尚未听到答案,只听到破裂的玻璃声,然后就沉沉的睡去。 4-7 未闻年华 隔天醒来已是下午一点,当我一醒来的那瞬间又涌来了一阵想吐的感觉,我摀住嘴巴下床跑进厕所里,蹲在马桶前,酒精搭配着胃酸一併都吐进马桶。 我压着一直作呕的胸口,喝太多酒实在太难受。 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站起来把我吐的稀里糊涂的液体冲掉,我走出厕所随手抽起一张卫生纸将嘴角擦拭乾净。 「陈曦,你醒啦,还好吗?」洁安看起来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她脱下鞋子,「昨晚你怎么一个人跑去找方洛年,女孩子一个人去夜店也太危险了吧?怎么不找我陪你?」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去找方洛年?」 她一脸我在问废话的看着我,「你都醉成这样了,我再猜不到我就是笨蛋。」 说的也有道理,我揉揉头发又问,「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顾时海送你回来的,他还买了解酒药给你。」洁安倒了杯水给我,「在你床头,他昨天送你回来的时候要交代我,你起床后要提醒你吃。」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夜店??」我喃喃自语。 「不知道,反正是他送你回来的,你自己问他吧。」洁安敲了敲我的额头,「以后千万别再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了,知不知道!而且你还喝到不醒人事。」 我摸摸我的额头装可怜,「知道了,以后不敢了。」 下午我们去广播社开会,到社办时,顾时海居然坐在里面,还有几个不是广播社的社员,学姊说那些是吉他社的社员。 顾时海一转头就跟我对到眼,他向我挥手,原来他有参加吉他社。 学姊说最近她们有策划一个新的节目,她们要在广播社门口放一个纸箱让校内同学匿名投信,并于每天中午分享一封信,任何的信件都可以,不管是吿白信或是有话不敢亲自说的都可以透过匿名信箱,让广播社为大家发言。 另外,也会和吉他社合作,大家也可以告诉广播社自己喜欢的音乐,让吉他社社员透过吉他弹奏改编,让大家对吉他社及广播社有更多的关注。 「你看坐在顾时海旁边的学长,他叫林凯轩,是吉他社的社长,是不是长得很帅?」洁安在我耳边小小声的说,「而且笑起来好迷人呀。」 洁安才一提到林凯轩,他就立刻转头往我们方向看来,洁安害羞的直接用双手摀住脸,林凯轩似乎有露出一笑又转回去。 「天呀,你刚刚有看到吗?他好像在我们笑!」洁安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猛拍我的手。 我被她打痛的赶紧抓住她的手,「痛!当我沙包啊?」 可我关注的并不是那位吉他社社长,而是顾时海。 开会结束,顾时海立刻走来我身边,「头还晕吗?洛年哥说你一次喝了三杯烈酒,你酒量这么不好,以后别勉强自己,他就是爱玩,别跟他认真。」 「我也没认真,只是我不喝,他就不回答我的问题。」忆起昨晚,我抓着我的脑袋,「昨晚我最后问了他和我哥是什么关係,他好像有回答,但我居然在那这么重要的时刻睡着,我现在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了。」 「好了,别想了,喝醉后的记忆很难想起来的,以后我掐着他的脖子逼他说出来,好吗?」他摸摸我的头,「然后之后别再单独去了,我不在,谁照顾你?」 当顾时海说出这句话时,我心跳瞬间缩了一下,我难为情的嗯了一声。 我赶紧转移话题,「但话说回来,你哪时候参加吉他社的?」 「上週吧,林凯??吉他社社长突然跑过来问我愿不愿意参加吉他社,本来我拒绝,但他死缠着我不放,说我一天不参加就一天跟在我身边,我被他烦得受不了就参加了。」 听到这入社原因,我忍不住噗笑出来,「没想到还有人会对你死缠烂打?」 「拜託,我也是很受男生女生欢迎的,你什么态度啊?」他无语的笑。 「那是你自己说的吧?」 「可恶,居然还不相信我的话,亏我昨天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跑去夜店载你回来,你还不好好感谢我?」顾时海一脸想掐死我的样子。 「我又??」 话被手机铃声打断,是魏叔叔打来的电话,他说妈今天早上胃出血去急诊看医生,目前已经掛完点滴回家休息,问我能不能请假回来照顾她几天,我没有立刻答应,我说我考虑一下。 从卖房子以后,我就没有跟妈有过联系,记得在我国中的时候,妈也有一次因为胃出血住院过,那时候医生说是她工作时间太长,三餐又没定时吃才导致的胃出血。 从我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职业与家庭的女强人,什么都要自己担,她不愿意别人替她分担压力,她总是默默扛住,就算再辛苦她也不会说。 哥过世、她迅速再婚都让我对她一次次地失望,本打算只在有重要时候才联络她,我待在租屋处里挣扎着该不该回去照顾她,最后还是决定不回去。 我跟魏叔叔说最近课业比较忙,以无法请假为由拒绝回去照顾,我也请魏叔叔之后多多督促妈妈三餐正常饮食,掛断电话后,我松了口气,但心里却依然隐隐有些罪恶。 过不久,顾时海就打来了,「喂?」 「所以最后你要回去照顾阿姨吗?」他问。 「没有,我暂时还不想看到她,反正胃出血又不会死人,有魏叔叔照顾她,她很快就会好的。」我故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电话那头停顿好久,良久,他才开口,「嗯,别让自己有后悔的决定就好,但妈妈一人只会有一个,不论她之后做过什么事,她还是你妈,心别太硬。」 我不知道顾时海为何突然跟我说这些话,我只能回应,「嗯。」 「说点愉快点的事,这礼拜五要不要出去一起走走?」顾时海语气瞬间转变,「想着这礼拜你心情好像都不怎么好,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去散散心,当然不止有我,主要是林凯轩,就是吉他社社长提的主意,他似乎对洁安挺有兴趣的。」 我忍不住发出声,「啊?洁安正好也对他有兴趣。」 「是吗?他要是知道一定开心坏。」我又想到方洛年的事,「可是我还没解决我哥遗书的事,我实在没心情出去玩。」 「不然这几天我找个时间帮你把洛年哥约出来?」 「??他会愿意跟我见面吗?」 「放心,我会以我的名义帮你把他约出来的。」顾时海接着说,「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惹火他,不过那天我会偷偷跟在你们旁边,要是他兇你,我会立刻出来护你。」 听到顾时海这么说,不知为何心情放松许多,虽然这也许只是他要让我出门随意许下的约定,但我还是答应了他,「好吧,那??我再问看看洁安,她要是想去,我会陪她去。」 「好,那我等你回覆。」 4-8 未闻年华 问洁安要不要跟顾时海他们一起出去走走根本是多馀的,依照她的个性加上她又对林凯轩有兴趣,百分之百的肯定会排除万难、不顾一切都要去。 当我说到林凯轩似乎对她有兴趣时,她立刻扔掉手里的手机,摀着嘴、眼睛瞪的老大,「你是讲真的还是讲假的!林凯轩真的对我有兴趣?」 「顾时海是这样说,大概吧。」我耸肩却也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鐘情,「不过你们这第一次见面就对上眼,哇,好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今天在社办看到他,我的心脏就扑通扑通的跳,眼睛都没办法从他身上转移,尤其是他转过来那瞬间,我真的是快按耐不住我的小心脏了。」洁安双手捂着左胸,脸上掛着幸福洋溢的表情。 「你未免也太浮夸了吧?」 「你不懂,这是青春期女孩的春天,要是能顺利跟林凯轩学长在一起??光这样想,我就兴奋的受不了了!」 我傻眼的拿起手机摇头,「那我就跟顾时海说你要去囉。」 「okok,越快越好,那那天我要穿什么好呢?」 当天出门前我又收到魏叔叔的简讯,他说妈这几天一直反覆发烧、胃痛,因为身体不舒服也吃不下饭,体重下降不少,现在又去医院掛急诊。 我反反覆覆盯着简讯里的文字,我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妈胃出血是从以前就有的老毛病,心里有两个想法不停撞击,一个想法是她是怀胎十月将我生下、养育我的女人,她现在身体不舒服我应该要心疼,回去照顾她,但??另一个想法却认为这是她活该,生病没有子女在身旁照顾,就是因为她待哥哥不好,所以哥哥自杀死了,我也不愿回去看她,这一切都是她的报应。 「陈曦,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直到洁安拍我的肩膀,我才回神。 我关掉萤幕,「没事,在看一个垃圾广告而已。」 「垃圾广告?那有什么好看的啊,直接删掉就好了。没事就好,我刚刚看你脸色这么凝重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我拎起我的包包,不想多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我们抵达约好的地点时,顾时海与林凯轩两人早已在那等候,林凯轩见到我们非常热情,尤其是对洁安,毫不掩盖对洁安有兴趣这件事,还特意买了洁安最喜欢喝的热可可给她,一见面我们就很自动的分成两队。 「看来你们社长是真的很喜欢洁安,居然还知道洁安喜欢喝热可可。」我们走在他们两人后面,他们都是自来熟的人,这才见面不到十分鐘就已经聊开了。 「嗯,要是对一个人有兴趣就会去了解她的所有。」顾时海哼笑,「陷进去爱情里大概就是这样吧?不过林凯轩也是陷的挺快的。」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一样,该不会你以前追女生也会这样吧?」我调侃他。 「我才没时间追女生,女生是世界上最麻烦又最可恶的生物,能不碰就不碰。」 我哭笑不得,「你是对女生有多深的怨念啊?」 「确实很深,因为我身边就有一个很难搞、脾气又差的女生。」顾时海刻意看我一眼。 我马上就意识到他口中的女生就是我,我一掌就往他背啪上去,「我哪里难搞、脾气差啊!你是没看过真正的母老虎是不是?」 他反应很浮夸,他摸着被我打的地方,一脸痛苦,「陈曦,你真的是母老虎,打人居然这么痛,手快举不起来了。」 「少来了。」 「我猜我的背现在应该有一个巴掌。」 「怎么可能这么夸张。」我才不相信。 我撇过头,正眼刚好望到前方一辆黑色休旅车路边停车,接着,一位女人抱着孩子从副驾驶座下来,随后驾驶座跟着下来一位男子。 中年男子从女人手中抱走孩子,口型似乎在说小心一点,女人亲密的勾着男子的臂膀往商场走去,我发愣的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 「你在看什么?」 「我爸,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我哥葬礼上,他没有跟我们提起过他再婚这件事,也不知道他怀中的孩子是不是他的,要是真是他的,这一次他会好好爱那个小孩吧?」 应该不会又重蹈覆辙,再次将家庭撕裂,让小孩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中成长。 「谁能知道呢。」顾时海面无表情说,「父亲这身份每个人都能当,但又有几个人可以肩负的起这身份?」 我哑口的同时也默认这句话,是啊,要是当年爸爸在爱上檀雅姊之前可以想起他已经是个父亲,或许到现在他依然是我心中的好爸爸。 我和哥哥也会是一个在幸福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没有一丝对这个家有所抗拒与恐惧,然后??我也不会认识魏叙良。 但这一切都是假设,爸爸出轨、家庭破裂才是事实。 顾时海这么一说,我突然好奇,「顾时海,那你的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最失败的爸爸,没有人可以比得过他。」 「所以你跟我一样都觉得爸爸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吧?」 「嗯,我希望他消失,消失在这世界,这样我的生活才得以平静。」他严肃地说完又露出微笑,「要是没有法律,人类可以任意决定别人的生死,我第一个杀的就是我爸。」 在他的言语和态度上我可以感受得到他对他爸爸的怨恨,我没看过这样的顾时海,虽然他是笑着说,但这样的他让我有一些惧怕。 但又觉得会让顾时海產生这种想法,他爸一定做了很多令他失望的事吧。 「我这样说,你会觉得我很可怕吗?」他问。 我呼吸变得有些仓促,我深吸一口气,让语气保持镇定,「我??只是更好奇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你爸对你做了什么,让你恨他恨的想杀掉他。」 顾时海似乎想说,想把过去所有一切一字不漏地说出来,但最后他还是忍住,「说不完,他做的错事实在太多,真的说不完,有机会我在跟你说吧。」 「嗯。」 「原来你们在这里,在聊什么秘密呀?」林凯轩和洁安突然出现,林凯轩直接扑到顾时海背上,「我们找你们找很久欸!」 「不关你的事。」顾时海甩一甩身体把林凯轩甩下来,「别黏在我身上。」 「哎呦,我又不是故意的,生气啦?」林凯轩戳着顾时海的脸颊。 顾时海一脸不屑,「神经病,谁要为你生气?」 「刚刚看你们的表情都好严肃,还以为你们在吵架呢。」洁安悄悄在我耳边说,「不过你真的都不怕顾时海,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他很可怕,不太敢跟他说话。」 「他只是看起来很可怕而已,其实他挺像笨蛋的。」 「啊?笨蛋?」洁安讶异我这么形容。 「对啊,反正他人其实蛮好的,只是有时候很白目而已。」 顾时海在林凯轩捉弄下,表现出一副很烦的模样,回想起他刚才说那些话的表情还是让我有些在意,同时更加好奇他的家庭。 与他认识这么久,除了知道他有一个智能障碍的哥哥以外,其他的事我似乎都没听他提起过。 4-9 未闻年华 下午的社团时间,梁沫学姊又将广播及吉他社员聚集起来开会。 她说她与林凯轩讨论后决定两人组成一组来进行新的广播节目,广播社的组员负责说稿,吉他社的组员则是负责弹奏部分。 活动从下週正式开始,于每个週三中午进行广播,梁沫学姊会从匿名信里随机抽出一封信来朗诵,轮到的组别必须使用这封信来设定一个主题进行当天广播。 大家对于新活动说明没有太多的意见,学姊表示活动将会从这週开始进行。 「组员名单我和吉他社社长都已经排好了,大家可以来前面看。」梁沫学姊举着名单,「还有广播的顺序我也都写在上面了,请各位记得自己组别广播日期,别唱空城了。」 洁安一听到组别名第一个衝到前面,她用手指顺着纸张滑下来寻找自己名字,最后在中间的地方定住,看她难掩兴奋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跟林凯轩被排在同一组,她又看了一眼名单蹦蹦跳跳的回来。 「我居然跟林凯轩同一组!这就是天註定的缘份吗?」洁安十指紧扣望着天花板,一脸感动,「我也有帮你看呦!你和顾时海同一组,而且还是第一组进行广播的。」 「啊?第一个?」 「对啊,上面的名单你们被排在最上面,也就是下一週广播。」 我没有很意外我和顾时海同一组,或许心中早已猜测到自己会跟他在同一组,但广播活动的第一组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距离下週三就只剩下约一週的时间,这一週必须先写稿、选歌、练歌和顺台词。 顾时海老是翘课,一次就是消失好几天,我们真的有办法约的到这么多时间练习吗? 刚想起他,他就打电话过来,我走出教室接电话。 「喂?」 「陈曦,我帮你约到洛年哥了,他答应今晚出来吃晚餐,我一会把地址传给你。」 「他居然答应??」我有些意外。 「当然是以我的名义下去约的呀,要是用你的名字肯定直接拒绝。」 我想也是,那天在夜店他就被我烦的快受不了,怎么可能在工作之外又跟我见面,不过能顺利把方洛年约出来是好事,我必须把握这个机会把心里的困惑一次解开。 「那你也会去吗?」 「我去也没意义,让你们两人面对面好好的处理你哥的事或许比较好。」顾时海接着说,「不过你大略也知道洛年哥的个性,万一他真的乱发脾气,你就别继续问了,我以后可以再把他约出来一次。」 我答应他,「我知道了。」 「嗯,那祝你今天可以解开你所有的疑问,别再这么烦恼。」 「我烦恼的可不止有我哥的事。」我叹口气。 他问,「你烦的事未免太多了吧?除了这还烦什么?」 我把刚才开会的事告诉他,「刚才我去参加社团开会,我和你被排到同一组,下週我们就要一起广播,所以你必须腾出时间出来练习。」 「你想什么时间练习?」 「刚才我看了一下,因为我六日要打工,所以只能把握平日晚上,这礼拜四、五跟下週一、二的晚上我们在广播室练习,你ok吗?」 「你排好就行,我都可以。」顾时海这么爽快的答应,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我还以为他会觉得麻烦,直接说不练。 「这、这可你说的喔,要是有一天你没来,我可是揍你的!」 「我是多么不让人信任?」他无言。 「废话不用说这么多,总之,你记得到就好,你可别拖我后腿,第一次的广播,我可是想要好好表现,知道没?」 电话面对传来细细笑声,「知道了啦,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我会准时去练习的,要是我没到,以后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可以吗?」 他这么回答,我只能姑且相信他,「嗯,没事的话,我要掛电话了,再见。」 确定电话掛断,我才轻吐一口气,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好像渐渐的习惯顾时海在我身边,他的存在不再是麻烦,反倒是我,似乎常常麻烦他。 晚上七点,我准时在顾时海传给我的餐厅等候。 莫约等十分鐘,方洛年走进店内,他一看到我立刻停下脚步蹙起眉头,大概在想我为什么会这么刚好的出现在这里,这反应在我预料之内,但幸好他没有直接转身离开。 他并没有随意找个空位坐下,他往我这走来。 「我还想说那小子怎么会突然约我出来吃饭,我也真是傻,居然也没怀疑直接就答应了。」他从口袋掏出香菸和打火机。 在他拿出菸时我就冷声道,「这里禁止吸菸。」 他的手止在空中,看着我数秒便默默收回去。 「陈曦小妹。」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跟陈少华一样都很囉唆,抽个菸都要管,果然是兄妹,我算是承认基因这种东西了。」 「你以为这里是夜店吗?这里本来就不能抽菸,还有,你正经一点,上一次我的问题还没问完,今天你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见他态度如此浮躁,心中莫名的燃起一把火。 他勾笑一下,「唯一不一样就是个性,陈少华脾气比你好太多了,像隻小绵羊,你这个牛脾气,该检讨检讨。」 我忽视掉他的嘲笑,开门见山地问,「我哥会什么会和你接触?」 方洛年靠着椅背,双手抱胸看似在思考,「对啊,我当初怎么会跟你哥接触?我们根本就不是同类,他是班上永远的第一名,而我是当地的小混混,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我们怎么会认识?」 「你到底要不要认真回答我?」我被逼的心头火起。 「怎样才算认真?小妹,我下班睡一下觉就出门了,现在又被骗出来,好饿喔,能不能叫一点吃的啊?你请客喔。」他根本不是在问我,他直接就举手请服务生来点餐。 「行,我可以请你吃,但你接下来要很认真回答我。」 「没问题。」他调皮的比出一个ok的手势。 我将高中时小净拿给我的作业纸放在桌上,「这是音乐老师交给我的,我哥有一阵子爱上了音乐,还在作业纸上画乐谱,是不是因为你?」 方洛年拾起作业纸端详,「对啊,是我教他的,但他对乐谱真的是一窍不通,他一开始就只会唱儿歌简直蠢到一个不行。」他扯笑的回答。 「不准说我哥蠢。」我厉声警告他。 他垂下脸,哀叹一声,无奈甩手,「我还没说完,但你哥很努力,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编出了这一小节的乐谱,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弹给你听。」 「我不想听。」我直接拒绝。 「为什么?你不是很爱你哥。」他扬起下巴,表情转为疑惑。 我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不想听,可能是因为方洛年问了,所以就应该拒绝,「我很爱我哥,但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跟你这种人当朋友,我哥高三后来变得爱翘课,成绩退步一定都是你在影响他,当时在校外载他翘课的人也是你吧?」 「我可没逼他喔,是他自愿跟我走的。」方洛年喝口水,「不觉得你们高中很像一座牢笼吗?至少你哥是这样想的,我是把他拯救出来,你要很感谢我。」 「我哥现在死了,我该怎么感谢你?」我冷道。 「行行行,还有没有问题?要问赶快问。」 餐点送上来,他像是饿了很久,牛肉饭一口接一口。 「造你这么说我哥,我哥和你是很好的朋友?」 「嗯,算吧。」他继续挖着饭。 「既然你们是很好的朋友,那为什么我哥丧礼的时候我没看到你?」问到这个问题,他愣怔的终于停下动作,但持续不久。 他抬起头流露出一抹我无法捉摸的笑,「刚好有事。」 「说谎。」我冷声,「既然你说有事,那有什么事情比自己朋友的葬礼还重要?」 方洛年拿起托盘上的卫生纸擦嘴角,「陈曦小妹,你听过无可奈何跟力不从心这两个成语吗?」 「当然有。」 「那时候的我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不是我不去,而是无可奈何。」 他越说我却越来越糊涂,「你到底在说什么?」 方洛年直视着我,「意思是我想去却去不了,懂了吗?」 「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望向窗外简短的回答,「住院。」 「为什么住院?」 「你是三岁小朋友吗?怎么这么多问题啊?」方洛年似乎被我问到很烦,「当然是因为生病或不舒服才住院的啊,不然没事住什么院?骗保险?」 他这回应也没错,我瞬间哑口无言也不知道是否继续问下去。 我们就这样各自沉默,我还在思考我还要问什么,我答应过顾时海要是方洛年开始变脸或语气变差就要适可而止的停下。 可是我还没问到我真正想知道的。 「方洛年,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他没看我,一副懒散的靠在椅背,「问。」 我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哥真正自杀的原因吗?」 4-10 未闻年华 「所以方洛年回答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我才刚问完,就有人打电话给他,然后他就走了。」我无力地趴在桌上,「感觉这一次似乎也没什么进展,我到底还要再跟他见几次面?」 洁安拍着我的背安慰我,「也不是说毫无进展啦,至少你确认方洛年他不是欺负你哥的人,而是你哥的朋友,光这一点你就放心许多了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实在很不想再跟他见面,我还是不懂我哥为什么会跟这么讨人厌的傢伙当朋友,一脸流氓样,脸上有小鬍子,头发还扎小马尾,会抽菸喝酒,我哥该不会是被逼迫跟他当朋友的吧?」我一一说出对方洛年各种不满,不知为何,我就是讨厌他。 洁安觉得不太可能,「不至于吧?那按你说的,你哥是被迫当他朋友,那你哥在你面前应该会变得很忧鬱,但你不是说他翘课那一阵子他感觉很快乐,而且还主动跟你讲他有女朋友的事?」 「女朋友!我们一直去问方洛年我哥自杀原因,他或许都不会说,那我们转移目标找到我哥的女朋友问一问不就好了吗?」洁安没提到,我都忘了哥还有一位我没正式见过面的女朋友,我语气激动,「不然一直纠缠方洛年得到解答根本比登天还困难。」 「可是我们要从何找起?你知道关于你哥那个『女朋友』的资料吗?」 我回答不出来,哥除了那次玩纸飞机时提过,之后我也没有问过关于他女友的事情,「我连她名字我都不晓得??」 洁安困扰的挠挠头,「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话,真的有点麻烦了??还是你哥有比较亲密的同学吗?或许他会知道。」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泯宰学长,除了他以后,我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想到当下,我立刻打电话给他。 学长说哥当时并没有向他提过有关于女朋友的事,他连他谈恋爱这件事都不晓得,高三以后,哥请假的频率就越来越高,甚至有时候一週只看得到他一次。 只大略知道哥不来学校是因为一个人,至于那人,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方洛年。 「这样啊,泯宰学长,谢谢你。」 「不会,只是??你跟阿姨现在都还好吗?」学长的语气很是小心。 「嗯,我妈再婚了,我上大学以后就出来住了,现在比较能接受我哥离开的事实了,毕竟也一年了。」电话那头沉默,我故作轻松问,「学长呢?大学生活过得如何?」 学长与之前一样总柔柔和和的,「就那样,比较习惯这里的生活了,最近买了一辆机车,现在有事没事就骑着机车趴趴走,过得算不错。」 「那就好。」 「如果少华还在的话,我们就可以三个人一起骑机车环岛了,我记得高中某个暑假,我和你哥一起去参加桃园的铁马行,少华才骑几公里就喘的说要放弃,当时我还笑他身体差,但他还是坚持骑到最后,他一边骑一边说,等他成年考到驾照要买一辆机车载我去环岛。」泯宰学长苦涩一笑,「我可是一直把这约定放在心里,但他却爽约了。」 「我哥在天堂大概想起这往事也会觉得可惜吧?」 「或许吧。」学长叹息,「陈曦,你还想听一些我们之间疯狂的事蹟吗?」 「当然想。」能有人在此刻跟我聊哥的事情,我怎会拒绝,那可是哥被记住的证明。 我一边听着学长说着他和哥过去的事情,我听的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听的专心,泯宰学长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学长说自己明天一早还有课必须先掛电话,我才捨不得地掛掉电话。 不过学长说下次要是他有回台北可以约见面,他会告诉我更多关于哥高中的事情。 我不自主地在心里默默庆幸哥生前还有这么一位知己。 电话刚掛断,我看见魏叔叔刚才传来的简讯,同时,叔叔的电话就过来了。 她说妈方才在事务所晕倒被人发现,现在被急送到急诊,他的语气很是急促,与以往都不同,这让我觉得这一次妈状况不太好,叔叔并没有给我选择的馀地,他要我现在赶紧回来,我简短回应,便搭上最后一班捷运。 下了捷运我又匆匆叫了辆计程车到叔叔说的医院,当我赶到急诊室,医师正在向叔叔解释妈的病情,我走过去听见安眠药和洗胃这两个关键词。 「叔叔。」我走到叔叔身边,「我妈还好吗?」 「你妈目前没什么大碍了,刚才才醒来,现在还在留观中。」叔叔将我拉到一旁,「陈曦,你知道你妈平常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吗?医生说你妈吞进去的安眠药不少,虽然还不用到洗肾,但这剂量对身体伤害很大。」 我记得爸妈离婚后,妈妈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某一天,我听见妈在房间里大哭,我便想去安慰她,没想到当我打开门时,妈已倒在床上睡着,地板全是从药罐子里倒出来的粉色药丸。 那时我并不知道那是安眠药,还以为只是一般的药,便一颗颗捡回罐子。 长大一点想起这一段才想到那有可能是妈长期在服用的安眠药。 「她好像已经吃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又补充,「从??他们离婚以后就开始了。」 「这样啊??」叔叔面容担忧,「你妈平常看起来都没事,怎么会吃这么多安眠药呢?最近老是跑医院,一会胃出血,现在又吃安眠药晕倒??」 我望向我妈的病床,「我妈最近压力很大吗?会不会是事务所的工作量太大了?」 「应该不会,比起以前,我们人力多了不少,最近的案件已经减量在收了,我想会不会是少华的事对她打击太大,所以到现在还振作不起来。」 听到叔叔这样想,我立刻排除这个可能,没由来的发火,「怎么可能?我哥去世的时候,她一滴泪都没有,她只把我哥当成她未来炫耀跟赚钱的工具,根本就没有爱,他不可能会因为我哥这样弄坏自己身体。」 「你别激动,我也只是猜测,但你妈并没有你想的这么冷血,少华自杀过世,谁都无法接受,你妈的伤害一定会是最大的,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 我不予理会,叔叔只是在帮妈妈说好话,可我明白这一切根本就不如他所说的那样。 他越是帮妈说话,我越是憎恨。 我掀开围帘,妈早已醒来,她的脸色很惨白,她撇过头,「你回来干么?」 「叔叔说你吞过量安眠药昏倒在公司叫我回来的,不然我也不想回来。」我态度冷漠。 「要是这样不情愿不如不要回来。」她完全没看我一眼,拉了拉被子把自己全都盖住,「你回去吧,你来一点意义都没有,只会让我生气。」 一旁的魏叔叔上前调解我们之间的怒气,「好了啦,干么跟小孩闹这种脾气?陈曦愿意回来就表示她还是关心你,你又何必说这种话?」 「我不需要她的关心,你看她多么不孝,我一个人扶养她到这么大,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连我差点死了,她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要这样的女儿干么!你不如也去死一死!」妈情绪失控的拿起桌上的宝特瓶就往我脸上砸。 宝特瓶撞上我的脸颊掉落在地,我们三人瞬间沉默。 我愣的忘了痛,我看着落在地上的宝特瓶脑袋一片空白,我缓缓地将视线移到妈身上,「你真的希望我去死,是吗?」我尾音微颤,慢慢靠近妈。 「陈曦,你妈没有这意??」叔叔拉着我的手臂不让我继续靠近妈。 「对,要让我再说第二次吗?」妈面色凝重、严肃,「你就是这辈子来讨债的,我的幸福全都是被你夺走的,要不是你,我不会离婚,你爸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少华也不会因为家庭不幸福而越来越叛逆,最后走上自杀这条路,你说,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妈的这句话割伤了我的心,眼泪一霎间涌上来,我咬着牙不想在妈面前掉眼泪,我握紧拳头,「既然你认为你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我,那我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以后我们就好好过彼此的生活,这样你或许??会过得开心一点。」 我转头快走离开,当走出急诊那瞬间,我才终于让自己掉下眼泪。 就像大雨一样,将憋在心中的所有委屈、不甘倾泻出来,泪水就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般,怎么抹都抹不去。 外头不知何时降起大雨,我颤抖的步行在雨天当中,每次离开都有一种疲累无力的感觉,总是会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活着是一种错?才会让妈妈这么讨厌自己。 真的好痛苦,好痛苦??自己活着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我总会想起过去哥哥还活着的时候,我的快乐在得知哥哥死去的那刻就停滞了,我徘回无法往前。 纸飞机再也不会起飞了,我也是。 4-11 未闻年华 我不清楚自己站在路边淋了多长时间的雨,我不断地回想方才在急诊跟妈争执的画面,也反覆的问着自己,妈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说出口的吗?她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的存在? 明明知道妈一直以来都讨厌自己,但当她说出我为什么不一起死一死的时候,那句话对我的衝击比想像中还大,同时也想着为何不是我去死,而是妈最爱的哥? 如果死的人是我,或许日子会渐渐好起来?? 我忽然脑海中想起来一个人,我叫了辆计程车前往。 似乎因为突然下大雨的关係,今天夜店的人似乎没有以往的多,我看着手錶的时间渐渐指向四点,身体也越来越沉重。 我脚酸的蹲在骑楼,身体没力气的靠在墙上,我张着眼看着夜店来来去去的人,我抱着我自己的手臂,越晚越冷,全身都在发抖。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想见他,不知道哪来的衝动,我想一次把事情解决掉。 明明他这么让人讨厌,但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却只有他。 等了太久,已经疲累不堪的我居然睡着了,一直到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才醒来。 我睁开眼,抬起头,方洛年正抽着菸看着我。 不知道是因为太困还是习惯了,我竟然觉得菸味其实挺好闻的。 「方洛年。」 「你在这里干么?而且还全身都湿的。」他捏起我的衣服。 「我来找你的问清楚我哥的事情。」我疲惫的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方洛年叹口气将菸丢在地上踩熄,「你在这种时间点问什么问题啊?别闹了,我送你回去,全身湿成这样又一个人,不怕被捡尸吗?」 我拉住他的手,「我不要回去,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这么烦?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方洛年烦恼的揉着双眼,最后他拉起我走到他的机车旁,将一顶全罩式安全帽丢给我,「戴上。」 「干么?」我忽然意识到,「我说了我不要回去!」 「你又不跟我说你宿舍地址,我要怎么送你回去?」方洛年不耐烦又无奈的说,「你不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这里不合适,我们换个地方谈。」 他既然要跟我谈,我自然是愿意跟他走的,我乖乖地将安全帽戴上。 出发之前我听见他低喃一声,「果然是兄妹。」 我疲乏的依靠在他的背上,闭起眼睛让风朝我吹来,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也好久没有如此脆弱过。 他载我到他家,当灯打开瞬间我看见这几坪大的空间堆满了酒罐,地板散着发黄的琴谱,方洛年嘴里叼着菸将散落一地的酒罐收拾丢进垃圾袋里,还把沙发用抹布擦过一次。 最后他朝我丢来一套衣服,「去洗个澡,整个人脏兮兮。」 我愣愣的看着那套衣服,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还不赶快去?」他坐下来又是一根菸。 我像是被雨淋到脑袋当掉,听话的走进他家厕所,我关上门看了一眼他扔给我的衣服,直到现在我才意识过来,我居然被方洛年带来他家。 洗完澡后,我穿上那套非常大的衣服,整个松松塔塔的,但却很温暖,我走到客厅,方洛年正在滑手机。 「我洗好了。」听见我的声音他才放下手机,将菸熄灭。 「今天你就睡我房间,床我已经整理完了,吹完头发就先睡了吧。」 「喂,方洛年。」我喊住他,「上次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我哥自杀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仰天长叹,「陈曦小妹,我刚下班很累,这种问题能不能明天再问?你赶紧去睡。」 语毕,他就脱掉上衣走进浴室。 大概是冲过澡,现在我的精神好很多,也不怎么困,我拿起吹风机将头发吹乾,走入他房间,他房间内很明显就是许久没有整理,而且还有一股尘瞒的味道。 这到底要怎么睡人?我实在很怀疑他平时真的是睡这吗?这被子都已经发黄,味道更是薰鼻,我忍不住的捏起鼻子,难怪他让我睡房间,这种地方能睡着也挺厉害的。 但住在别人家也不好嫌东嫌西,我将厚被子铺在底下盖薄被。 我左顾右盼,目光被放在书柜的照片吸引住,相片中有两个男孩,是方洛年和哥哥的合照,我翻到背后,上面有一段字。 当我看到相片那一刻我瞬间都醒了,甚至无法相信我所看到的,我拿着相片快步的走到浴室门前猛力的敲着门。 「方洛年!方洛年!你给我开门!」 不一会,方洛年裸着上半身,手里拿着牙刷烦躁的打开门。 我把照片拿到他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他撇照片一眼,身体靠在门框,一脸我大惊小怪的样子看我,「不就是两个男生亲吻吗?哪有什么?没看过别人亲吻喔?」 「你跟我哥竟然是……」 「很惊讶吗?你妈没跟你说吗?」他走入浴室漱口。 我诧异的看着镜子里的他,「我妈知道?」 他冷笑,「看来只有你被埋在鼓里啊,你妈当初可是想尽办法要把我们拆散呢,你这妹妹也太不关心哥哥了吧?」 所以哥哥高三的时候总是被妈妈叫入房间是因为这件事情,哥哥没去图书馆也是因为要来找他?哥哥是同性恋我居然都没发现。 方洛年套上一件黑色上衣走到厨房拿出一瓶啤酒撬开大口大口地喝着,但我却愣在原地,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不然你以为我会知道你啊?你哥成天就逼我教他弹吉他,说你生日想要学一首歌给你当生日礼物,我就想不通,你哥学校成绩这么优秀,怎么就没有音乐的天分呢?」他轻笑。 到现在我还无法反应过来?? 哥的爱人竟然??是一个男人,而那人还是这个花花公子,方洛年。 「我哥怎么会??」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一切。 「我哥怎么会是同性恋,他怎么会爱上男人?」方洛年把我心中所想的通通说出来,「你现在是在想这些吧?」 「你们……交往很长一段时间吗?」 「不长也不短,一年半。」 这么长的时间,我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我突然想起哥哥曾跟我说过他有一个祕密被发现了,现在想来,哥哥所说的秘密就是这段不可说出口的恋情吧? 他爱的小心翼翼却被妈妈发现,甚至被反对,所以他才哭的吧? 「小妹,我不管你对我们的恋情是怎样的想法,我只能坦白的跟你说,你哥是这世界上第一个能接受我的人,他可以不顾你妈的反对坚持和我在一起,光是这一点,我就可以记住他一辈子。」 屋内瀰漫着淡淡的菸味,我与方洛年相视,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他看起来似乎也已经走出我哥离世的悲痛。 在他身上我已经找不到一丝哥哥的身影。 他坐下来又从菸盒中抽出一根菸,「那你现在知道你哥哥自杀的原因了吗?不是你妈说的课业压力大,而是这段不可公开的秘密。」 「我妈那时候到底说了什么?我哥不是这么柔弱的人。」喜欢同性的人并不奇怪,但是为何哥会步上结束生命这条路。 「这就去问你妈了,当初她到底是怎么把你哥逼上绝路的。」方洛年的眼神一瞬间变的冷冽,连语气都多了些怒火。 那一夜,我彻底的失眠,不是因为知道哥哥是同性恋这一件事情,而是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哥哥的变化,现在回想起来,哥哥和妈妈的关係确实是在某一天开始產生了变化。 哥哥经常进妈妈房间也许就是因为被质问和方洛年的状况吧,于此同时也被强迫着分手。 我很了解妈妈这个人,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有一丝的不完美,哥哥是同性恋这件事情对她一定是很大的打击。 哥是因为这件事才开始与妈抵抗的,被强迫与爱人分开,当时的哥哥内心一定非常煎熬吧? 4-12 未闻年华 雨虽然停了,但外头依然乌云密布,灰云沉重的像是随时会掉落。 棉被只要稍微被掀起就会闻到一阵潮湿的味道,这刺鼻的味道令人难以入眠。 我走出房间,方洛年盖着一件外套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隐约能闻到淡淡的香菸及酒精味,我拿起放在桌上的琴谱,这与小净给我的琴谱很相像,每一个音符都是用原子笔画上去的,纸全都是作业簿上撕下来的,想必这都是哥哥撕下来的吧? 我翻着这一张张手画的琴谱,彷彿可以想像出哥哥在画这些琴谱时的快乐幸福的模样。 「那些都是你哥画的。」方洛年不知道何时醒来,他一脸倦意,眼神朦胧,「你现在看的那一张是我教他画的第一首曲子,但你哥没学会,所以我就更改了策略,你哥唱歌,我弹吉他,但他胜负欲太强,坚持一定要学会写谱才甘愿。」 我又将视线转回这些作业纸上,「我哥对某些事情很坚持、很执着,他一但想完成某样东西,他一定会努力到底,直到达到他的理想。后来他有成功自己写出乐谱吗?」 方洛年头微微一低,「有,但我没听过。」 「为什么?」 「我记得某天他跟我说他写了一首曲子要送给我当生日礼物,但那天我临时有事所以没有赴约,之后他也没再提起那首曲子的事,而我也忘了。」 「那乐谱呢?」 「找不到,他死了以后,我才又记起那个乐谱,他之前经常来我家过夜,我想着那张谱应该会落在我家某个角落,但我找遍了,就是找不到那张谱。」 「怎么会??」我沮丧的看着方洛年。 「我也想听他为我写的曲子,到现在我一直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去赴约,如果我去了,或许现在我还能弹奏那首曲子思念他,当作他留给我的礼物,但现在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我连能纪念他的物品我都没有,太可笑了。」他悲切的冷笑。 我抚摸着这些已经泛黄的纸张,这些关于他们的回忆,「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在一间书店,因为一根菸。」 方洛年说他与哥哥初相遇在一间外表非常老旧的书店,坑坑洼洼的外墙漆着浅蓝色的油漆,位于某条不起眼的小巷内。 他说的那间书店我曾去过,只是我当时认为这家书店过于老旧,里面也找不到我想要看的书,所以来过一次就不来了。 没想到,这里会成为他们俩人结下牵绊的地方。 「我有时候会站在门外很久,我总会不经意地想,如果我走进去再次遇见了你哥哥,我会对他说什么。」他莞尔。 「那当初你们是怎么会跟对方说话?谁先跟谁打招呼?」 听见我的问题,方洛年居然嘲笑我,「打招呼?这招也太逊了吧?谁没事会在书店跟一个陌生人打招呼啊?」他将手里的菸扔到地上踩熄,「某个雨天,我来买乐谱,我坐在地上翻着书柜想要找我想找的那本谱,但找的太烦了,我下意识就拿起放在口袋的菸开始抽,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那个人就是你哥。」 我忍俊不禁,「你还真死性不改。」 「当时我如果不抽菸,怎么认识你哥?又怎么会有接下来的故事?」他又从菸盒掏出一根,玩笑的说。 「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胆有多大,竟然直接把我嘴里的菸给夺走,他用非常严肃严厉的表情瞪着我看说,『这里是室内空间,请不要在这里抽菸,谢谢。』我当时愣住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他直接把我的菸熄灭丢垃圾桶。」 方洛年越说越有劲,就像是重新经歷过那段青涩的相遇般,我也很专注的听着他说,我很喜欢看他谈着我哥的样子。 至少,我能知道哥没告诉我的那些事。 让我多了解他们一点。 「我当时好像也没有不高兴,我就这样连这本谱都还没找到就走出书店,出了书店才发现外面在下大雨,我没带伞,所以只好站在外面一边抽菸一边等雨停了。」方洛年忽然笑了,「你哥从书店里走出来拿着自己的作业本给我,然后问,『你刚才是不是在找谱?那么你会弹吉他还是钢琴吗?』我又愣了,心想这傢伙到底在问什么鬼问题?但我没表现出来,我说我只会弹吉他,他点点头。你猜他说什么?」 我想不出来,「说了什么?」 「他说他想要学弹吉他,他翻开他的作业簿某一页上面有歌词有五线谱,唯独没有音符,而后,我把音符画上去,开始教他弹,但如我说的,他真的一点天赋都没有。」 方洛年又说,哥死后的某天,他站在那间充满他们过往与回忆的书店好久,时间似乎回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一天,只可惜再也没有一位少年走来夺走他手里的菸。 灰暗的天空流淌着酸涩的雨滴,他的笑装了许多伤心。 「其实你哥歌声真的挺好听的,虽然跟认识他的时候他只会唱儿歌,不过我发现他的声线真的不错,而且音也准,给你听一段录音。」 他将手机放在桌上按下拨放键,传来的是我再也听不到,想念许久的哥哥声音,听到那一霎,我顿时热泪盈眶,迟迟无法压抑住心里的激动。 「方洛年,你到底烦不烦啊?快一点正经。」哥哥似笑的唸着。 「知道了知道了,你准备好了,我就开始,一次完成好不好?你可别给我走音,我都教你这么久了。」方洛年打闹的说。 「走音?你太瞧不起我了吧?」 「不闹你了,我按开始囉。」 录音里一阵沉默后,吉他声悠柔的传来,随后跟上的是我熟悉却也很陌生的歌声。 除了上次音乐比赛,我很少听哥哥唱歌,搭配着吉他的声音更衬托哥哥温柔的声线,我不自觉的融进了这歌声中。 三分鐘的歌曲就像是三十秒一样,晃一下就结束了,我睁开眼睛眼前已然是一片模糊,眼泪止不住的掉落,方洛年递了一张卫生纸给我。 「好听吧?」他手里叼着菸,嘴里吐出白烟,眼神空洞的看着那些琴谱,「只可惜,这样的好声音再也没机会听到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方洛年露出那样的神情,白烟靉靆,那眼里透不进一点光芒,混浊的瞳孔只有寂寞孤独存在。 原来,还有人跟我一样,思念着他。 5-1 揹着吉他的少年 叔叔后来打电话来向我道歉,也希望我可以谅解妈,他说她自从哥过世后,情绪就更加不稳,在公司有时候也会出现这种失控情形,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说这种话了。 我只有静静听着,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即使如何,我还是没办法原谅说出这么伤人话语的她。 「你不如也去死一死!」 一想起那个画面,她说的那句话,我就紧闭上眼,一阵烦躁。 我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让自己牵涉到叔叔身上,我知道叔叔是好心让我去看妈,他也不知道她会说出这种话。 「叔叔,你不需要替妈道歉,这不关你的事。」 「我和你妈结了婚,我是她丈夫也算是你的爸爸,其实我还是有责任跟义务处理这件事,也希望你可以体谅她,好吗?」 我不喜欢叔叔老要我体谅妈,真的很讨厌,「人是互相的,如果你希望我体谅她,那就请她也体谅我的心情,我不会因为她是妈妈,我是女儿,我就必须忍耐跟容忍她,甚至现在要我体谅她,她儿子也是我亲哥哥,比起她,哥哥跟我还比较亲,哥死掉我比她还难过。」 「其实你妈也很难过,只是她不想让你看见而已。」 我不相信叔叔说的,我只相信我看见的,我突然想到方洛年,「我哥会选择自杀是因为妈反对他的恋情对吧?」 电话另一头愣住。 见叔叔反应,他是知道这件事也知道方洛年的。 「我最近找到了哥的男朋友,他的名字叫方洛年,也确定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事实,我想跟你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的?」 「你怎么找到他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洛年说当时他们在一起时,妈很反对他们,我大概可以猜出妈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还有行为,哥应该就是被她逼到自杀的吧?」我紧紧握着手机等待叔叔的回应。 良久,手机终于又有了声,「这件事??我想我没有太多的权利去跟你说,等你妈身体好点,有时间的话回来一趟,让她亲自跟你说会妥当点。」 「??既然我知道了哥的死跟妈有关,我一定会追究到底。」我冷淡的应着。 「嗯??对了,陈曦。」叔叔唤我,「叙良还有跟你联络吗?」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大学以后,我就很少回想关于高三即将毕业那段记忆,也没再想魏叙良,我轻轻应声,「没有。」 我听见叔叔失望的叹气,「那小子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陈曦,叔叔先掛电话了,要是你有叙良的消息再跟叔叔说一下,我不会强迫他回家,但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 「好。」 魏叙良??我也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经过那一夜过后,我对方洛年彻底改观,原本以为他是个花心的不良少年,没想到那面孔下竟有一颗对哥如此真心的心,我开始接受他与哥的过往。 「喂,在想什么?发呆的这么严重。」 顾时海喂的一声,我顿时被吓醒,我神情呆滞的看了顾时海一眼又望回手中的稿子,这才回神过来自己正与他在对广播的流程,「我刚才说到哪了?」 「这句。」顾时海用萤光笔指着我稿子上的第二行字,「心不在焉,明明是你叫我来练习,现在反倒是你不专心,还在想洛年哥跟你哥的事?」 「对不起啊,我说到哪了?」我看着稿子却找不到刚才练习到哪。 「算了,休息一下吧,依你现在这种状态,八成练不到三句又陷入自己的世界,倒不如休息一下,让脑袋清醒一些。」顾时海把我的稿子拿去。 我确实是需要让脑袋休息一下,现在头晕的很,根本无法专心练习,满脑子都是方洛年还有哥的身影??我闭起眼睛疲惫的连讲话都有气无力。 「不是已经知道他们的关係了,干么还这么烦恼?」 「我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而已,想不到方洛年这么爱我哥,那天跟他谈话里,我感觉得出来方洛年是真的想他,同时也能懂他失去我哥的痛苦。」我望着他,「我没谈过恋爱加上我跟我妈关係不好,所以我不太懂被爱是什么感觉,不过我回想起哥还没自杀前那阵子,他笑容确实多了很多,这样想来,我哥能遇见他也挺好的。」 「被爱的感觉我也想知道。」顾时海喃喃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的很清楚。 「没什么。」他摇摇头没想解释,「其实,你哥也改变了洛年哥不少。还没遇到你哥时的洛年哥其实是个爱惹事又不为自己未来考虑的青年,应该这样说??他太仗义了,只要兄弟遇到事情他都会出手帮忙,他打架可是很厉害的,警局像走厨房一样频繁。」 我不禁猜想,「该不会你这样爱打架、惹事情都是他教你的吧?」 他笑说,「你未免把洛年哥想得太坏了吧?但正好相反,洛年哥教我的是要我收敛脾气,要不然我以前脾气真的是暴躁的无法形容。」 「方洛年居然会教你怎么收敛脾气?」我难以相信。 「是不是很惊讶?但这确实是事实。」顾时海抚摸着吉他,「洛年哥从我认识以来就是个很值得依靠的人,别看他一副痞样,他可是很多人的心灵导师,包含李夕姊都找过他,大概是他说的话都让人信服吧?即使他说的话根本是谎话。」 「真是没想到以他这种个性居然可以当心灵导师。」 「他教我吉他就是要我学会沉着冷静,所以每次只要我情绪快要爆炸时,我就会先深吸气,想一想他教会我的第一首歌,想着他说的话,然后我就会冷静下来了。」 「可是我觉得高中的你还是很常打架,常常看到你身上都是伤。」 「那就表示那些傢伙确实已经惹火我了,那些能让我冷静下来的方法都不管用了。」 「你的脾气还真暴躁啊??深呼吸这种方法对你还说根本没用吧。」 「还行吧,我已经很克制了。」 我看着架在桌上的麦克风,忽然开口,「顾时海,我感觉认识你这么久??我好像都不怎么了解你。」 「怎么说?」 「我感觉我家的事都被你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我除了知道你有个哥哥,然后你很讨厌你爸爸以外,其馀的全然不知道。」我定定的直视他,「我们是朋友吧?至少让我知道你家里一些事吧?不然我总觉得我都很不了解你。」 「那你想了解我什么?」他挑眉。 他这么直接的问,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我语顿的一边想一边说,「比如??你的兴趣、喜欢的顏色还有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你爸爸?讨厌到想杀死他。」 顾时海一一回答,「我没有特别的兴趣也没有最喜欢的顏色,但最讨厌的顏色是蓝色,尤其是很深的蓝色,至于我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爸,因为他是这世界上最不负责任也最不像爸爸的人,所以我讨厌他。」 「那跟我好像差不多,我们都有不负责任、不爱我们的父母。」 他扯笑,「好像是,但又不全然像,比起我,你真的好很多。」 「是吗?」我淡淡的说。 「我真的没什么好了解的,你知道的,我就是一个爱惹事爱找事的坏学生,对人生没有任何目标,无所事事,而我家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存在,单纯为活而活的地方,从小我就逃离那个家??」顾时海似乎想到什么,「某个程度来说也算是逃离了。」 「某种程度?」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会了解,总之,了解我没什么好处,我也不需要别人了解我。」他清淡的说,将稿子又递给我,「这个话题停止,我们开始练习吧。」 关于他的话题被顾时海硬生生停止,他低下头认真的练习吉他,手指拨着弦一遍又一遍,而我也强迫自己什么也别想,把心思全投在下週的广播上,其馀的以后再说。 5-2 揹着吉他的少年 广播当天,我起得很早,在路上买份早餐带回教室里一边顺稿一边吃,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拿起稿子无声的练习,练到我不用看稿都能流畅的说出。 出门前我有传讯息给顾时海,要他提前二十分鐘到广播社社办准备,第三堂课下课,我看了一眼我跟顾时海的对话框,传给他的讯息到现在还没回,甚至连已读都没有。 「这傢伙又在忙什么?」我一边看着讯息抱怨着。 趁着下课我打了通电话给他,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我掛掉又打了一次一样都是无人接听,我不想多想也不想在这时间就担心他无法出席,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小时,他要是看到我的讯息一定会回我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上课的时候我还是会去注意萤幕有没有亮起,只要萤幕亮一次我就会不自主的滑开查看是不是顾时海,只可惜一整堂课过去了,讯息依然没有被已读。 顾时海这傢伙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给我放鸽子吧?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不想下课。 中午一到,我随意的让洁安帮我买个御饭糰,我先去社办准备,到社办时,梁沫学姊早已在那整理办公桌还有匿名信箱。 梁沫学姊转身看到此刻我站在门口很是讶异,她轻笑,「陈曦,你是一下课就衝过来吗?现在也才十二点五分而已。」 我尷尬的默默的关上门,「老师提前五分鐘放人,所以才这么早到。」 「原来啊,我还以为是因为第一次广播太紧张所以赶快来准备呢。」学姊从匿名信箱里抽出几张学生放的信,「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完美的完成你人生『第一次的广播』你是这届新生中我最看好的学妹,所以等一下打开广播器之前记得先深呼吸,就像在家里练习一样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但我还是没办法不紧张。」 学姊这么说让我的信心提升了不少,但就算学姊要我压力别这么大,我还是没办法压着我狂跳的心脏,除了是为待会的广播紧张还有就是顾时海到现在依然联络不上。 「会紧张就代表你很重视这次的任务,所以也不算是坏事,只是一会可别让声音发抖了。」学姊开玩笑的说。 「我会努力不让声音颤抖的??」 「今天礼拜三应该很多学生都会在学校里,不过看到你的样子就让我想起我加入广播社第一次广播的模样,那时候我应该比你还紧张一百倍。」学姊手里拿着三明治,身体轻轻靠在桌缘,「还记得那时候广播社里站了很多我觉得很兇的学姊,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的一边发抖一边广播的。」 学姊开始讲起她大一的广播经歷,而我却频频打开萤幕想看顾时海有没有回覆,只能敷衍的回应她。 我打断学姊,「那个学姊,我可以先打个电话吗?有急事。」 「可以呀。」 「谢谢。」我拿出手机拨出他的电话号码,电话还是转语音信箱,我又打一通过去,仍是无人接听,我双手紧握手机,越来越慌。 学姊看出我的焦虑,她问,「怎么了?」 我犹豫着该不该讲,但我实在别无办法了。 我照实跟她说,「??跟我同组的吉他社成员现在联络不上,我担心一会的广播会搞砸。」 「联络不上?怎么会这样?」学姊的笑容立刻刷了下来。 「现在离广播只剩下十几分鐘,我觉得他赶不来,怎么办?我们的活动会不会没办法完成?」我焦虑的开始冒冷汗,手也忍不住发抖,我不希望学长姊精心设计的活动被我们搞砸。 梁沫学姊比起我冷静很多,她甚至还安抚我,「陈曦,你先别这么紧张,我先打电话给吉他社社长询问怎么处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广播还是要准时进行的,你先想一下待会的流程,别因为组员没来,搞砸了你努力的成果。」 学姊打通了林凯轩的手机便转身离开教室,我看着广播器及麦克风,距离广播就剩下不十分鐘,我坐下来将顾时海缺席这件事暂时拋出脑外,就算没有他,我也一定要完成这次的广播。 没多久,林凯轩抱着吉他,气喘吁吁的衝进广播社直接坐到我的身边,「学妹,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时海应该是临时有事,我也联络不上他,这次我来跟你合作,幸好你们选的这首曲子我练过,所以广播应该可以顺利进行。」 没多久,洁安手里抱着御饭糰也跟着后头走进来,「顾时海还是没来?他果然不可靠,幸好还有林凯轩在,不然真的要糗了。」 「顾时海应该不会出事吧?」我倏然有这个想法。 「先把广播顺利结束再来担心他吧,她这么大的人了,能有什么事,对吧?」 洁安顺着说,「对啊!不用理他,他大概又去哪里翘课了,先广播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现在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把广播完成,其馀的等结束后再来担心,我深吸气对着林凯轩说,「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好。」 时间一到,林凯轩就按下广播键,我立刻打直腰桿,开始接下来的广播。 5-3 揹着吉他的少年 人生第一次广播在林凯轩的帮忙下顺利结束,关掉广播器那刻,我全身绷紧的肌肉终于全都放松下来,我瘫软的靠在椅背,肚子也在这一刻饿了起来。 林凯轩立刻给我一个大姆哥,「讚啦!很稳喔。」 梁沫学姊按着我的肩,「表现的不错喔,看来练习的很足够。」 洁安则是直接衝过来抱住我,「陈曦你超棒的啦!我好骄傲有你这个朋友喔!」 「你也太夸张的吧?」我快被她抱到窒息。 肚子的我们各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吃着洁安买的御饭糰,我看了眼手机,顾时海还是没有回覆讯息。 「这顾时海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他明明知道你有多重视这次的广播,你们练习了这么久,他居然偏偏选在这一天失联,他是不是想看你出糗?」没想到洁安比我这当事者还要生气,「幸好有林凯轩赶过来帮忙,不然我看顾时海该怎么弥补这次的失败!」 「听你们这么说,那个顾时海是个很糟糕的人?」梁沫学姊皱着眉。 「也没??」我正要替顾时海辩解,洁安却又插上嘴。 「学姊,我告诉你,顾时海从高中时就是混混,身上总是菸味,还没毕业就在夜店打工,这种人不知道为什么会缠上我们陈曦。」洁安转向我,牵住我的手,「这一次你可以看透顾时海了吧?别再想着替他说话,他这一次就是在阴你!」 「可是??」 林凯轩板着脸拿着手机开门走了进来,他一脸发愁的看着我,「陈曦,时海现在在警察局,我现在先过去了解一下情况,他好像跟人起衝突了。」 「又来?」洁安一副稀松平常。 我立刻站起来,我知道顾时海很常跟人起衝突,但这次居然会闹到警局,我拉住林凯轩,「我去瞭解情况吧,我会把顾时海带回来的。」 林凯轩一开始很犹豫,但还是点头答应,「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有需要我的儘管打电话给我,我会立刻赶到。」 到了警局,一眼我就找到坐在角落的顾时海,他敛着脸坐在椅子上,而身旁则坐着一个体型壮硕的光头男子,他的面容很熟悉,似曾见过,我猛然就忆起那人是谁,是上次在便利商店没钱付钱的男子。 他们对面也坐了一排看起来凶神恶煞,面带血丝的少年,有几个现在还瞪着他们俩。 我走到顾时海身边,「喂,你又打架?还闹到警局?」 他看见我来很是惊讶,「怎么是你来?林凯轩呢?」 对方某位少年调侃大喊,「你七辣喔,长得不赖喔!」 其馀的人跟着大笑,顾时海冷眼的望着那人,他本要起身,我硬是把他压下去,直到警察站起来厉声大吼闭嘴,那群人才安静。 「他说他接到你的电话说你在警局,我就想说我来找你??」我微微瞄一眼对面的人,「那群人是跟你起衝突的人吗?你有没有受伤啊?」 顾时海目光这才从他们身上回到我身边,他渐渐勾起嘴角,「我就脸有点擦伤而已,没事,你很担心我?」 看他那得意的模样,我直接往他额头打去,「谁担心你,等你出去,我还要跟你算帐,你知道今天是我们广播的日子吗?你居然放我鸽子。」 他揉揉额头,「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那几个傢伙又欺负我哥,我实在忍不下去,所以才??才跟他们动粗,要怪就怪他们。」 顾时海这一说我才想起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人,「原来他是你哥啊,之前我在便利商店有见过他一次。」 「该不会他说他在便利商店遇到一个姊姊帮他结帐,那个人就是你吧?」 「应该就是我。」 「我的智障哥哥,长这么胖还不会打架,笨死了!」顾时海冷冷瞪着他,「喂,不要再吃了,再吃都要变成猪了。」 「顾时海,你也太没礼貌了吧?不管怎样,他还是你哥啊!」我小声地说。 「你看过当哥哥的这么胆小又抢弟弟零食吃的吗?」顾时海抬头看我,口气很兇,「白痴!你是饿多久了,把人家警察局地板吃的都是零食屑屑,等一下你留下来扫地喔!」 「爸爸都不准我吃饭,我肚子很饿!我要吃!」顾时海的哥哥护着食物,委屈的说。 顾时海听完,眼神瞬间冷漠,变得很严肃,「那老头又没给你吃饭?」 他嘟着嘴像小孩一样点点头,「他还威胁我不准我跟你说,我已经快两天没吃饭??所以我才会去偷零食吃,谁知道会遇到他们??」 我看见顾时海握紧拳头,横眉怒目,「他明明答应我会给你吃饭的。他最近有没有又去赌博?」 「嗯,听说又输了二十多万,就是因为这样才没钱买饭也不给我吃饭。」 「这死老头。」他咬牙。 过一会,门口摇摇晃晃走进来一位油头满面的大叔,手里还握着高粱的空瓶,他眼神看起来很茫,看来是刚灌下一整瓶酒。 他往门口两侧看着,最后将目光定在我们这方向,然后开始咆哮,「我要打死你们两兄弟!想死拜託不要让我知道!也不要让我再进来警察局了!」 大叔摇摇晃晃朝我们跑来,顾时海站起来直眉瞪眼把他用力推倒,大叔重心不稳直接往地上倒下,顾时海扯着他的衣领大吼,「你不是答应我不再赌博的?也会让哥三餐都吃到饭?你现在又跑去赌博又欠了一大笔债是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才帮你还了一点,你又??」 大叔似乎是喝茫了,他大笑的对着顾时海说,「反正我的儿子会心甘情愿的帮我还钱,我可以在外面玩,我欠多少,你就必须还多少,哈哈哈!」 顾时海冷色的拳头举在半空中,最后还是放下,他从大叔身上起来,「是啊,因为我是你唯一正常的儿子,所以我就要帮你收拾这些烂局,我可以帮你还债,但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 语毕,他拉起我的手往门口离开,我除了听见大叔荡漾的笑声还有酒瓶摩擦地板的声音,待我要转头看一眼时,有个很硬的物品朝我头撞来,紧接着我又听到碎玻璃的声响,我瞬间头晕目眩,无力的倒下去。 「陈曦!」 耳鸣的很厉害,我似乎看见很多人朝我跑来,也听见有人喊我,但我头晕的一点力气都没办法回答,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5-4 揹着吉他的少年 当我在急诊醒来时,顾时海早已不在,陪伴我的是洁安还有林凯轩。 或许是被硬物猛力撞击,我的头还是觉得隐隐胀痛,左脸颊也传来一阵刺痛,我用手摸了摸脸颊,上面被盖了一层纱布,这应该是玻璃瓶砸破后的碎片划伤的。 洁安说我在急诊躺了整整两小时,当她赶来时看见我就不停的摇我喊我,我都没醒来,她当时都快紧张死了,是林凯轩赶紧去找医师询问情况,她才逐渐安心。 「头没有什么大碍,不要担心。」洁安像是怕我会介意脸上的伤口赶紧告诉我,「至于脸颊上的伤,护理师说过几週就会好了,只不过可能会留下淡淡的疤痕。」 我不自主的轻轻蹙起眉。 「陈曦,你不要担心!我们一会去药局买去疤药膏,坚持每天涂的话,疤一定不见的。」她的语气像是深怕我会因此自卑、难过。 「洁安说的没错,你不要太担心脸上的伤,那一定会好的。」 医生说在我昏迷这段时间里,他帮我做了很多脑部的检查,目前检查出来没有脑震盪也没有脑出血,只有皮肉伤,如果没有其他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可以办理出院,之后再回诊即可。 洁安牵着我的手走出急诊室,说是怕我走路会跌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躺太久现在头还有点晕。 「你们来的时候,顾时海就已经走了吗?」我问。 「对啊,他打电话给林凯轩说你受伤现在在医院,我们就赶紧过来,结果来没看到他。」洁安说着说着忽然来气,「我就说只要接近顾时海准没有好事,中午的时候我应该要阻止你去才对,要不然你就不会受伤了。」 我摸摸我被酒瓶砸中的地方,「小伤口而已,再说也不是他把我弄伤的??」 回忆起在警局,那时场景很喧闹,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听见了很细碎的玻璃声,我不安的想回头望一眼,殊不知顾时海的爸爸竟举起高粱酒瓶朝自己砸来,被砸中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头震了一下,不觉得痛,只觉得自己即将失去意识。 直到现在我仍心有馀悸。 「所以是谁砸你酒瓶啊?是跟顾时海起衝突的那群人吗?」林凯轩疑问,洁安也跟着一起朝我看过来。 我看着他们疑惑的眼神犹豫着该不该说,但我不想因为顾时海的爸爸让他们将这件事责怪到顾时海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保护他,不想他被议论。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没看清楚是谁就晕过去了,我猜想应该就是顾时海那几个仇人其中之一吧?」 回宿舍后,我拆开纱布站在浴室镜子面前看着我脸上的伤,伤口不深但很长,我终于明白为何洁安会在我醒来以后一直安抚我。 我想摸它却又不敢。 我猜这伤口即使好了也会在我脸上留下一道疤痕。 因为还是头昏脑胀又怕自己低落的情绪会让洁安担心,早早我便上床睡觉,但或许是太早睡了,导致我在凌晨一点醒来,翻来覆去已经无法入眠。 我老是想起顾时海,想起今天在警局发生的事情,他现在人会在哪里? 肚子感到有些飢饿,我便拿了包泡麵,就怕我吃泡麵的声音会吵醒熟睡的两人,我把碗端到外面吃。 等待麵软化之馀,我打开手机看见了顾时海传来的简讯。 「对不起。」 短而简单的三个字,我却看了好久,也逐渐鼻酸。 我也回传。 「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 不久,他回传讯息了。 「我看见你了。」 我立刻往下看,果然,顾时海就站在巷子路上,他手机的灯光照映他受伤的脸庞,漆黑的深夜,他的身影显得孤寂。 在哪一刻,我好想站在他身边,我意识到自己??似乎越来越无法忽视他的存在,顾时海这个人早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迅即的跑下楼,踩下第一阶梯时,心里想着自己这么急急忙忙下楼会不会过于明显,我故装镇定的缓缓步行到他面前。 顾时海的眼神自始都在我身上,我看见他眼里的愧疚,「你脸上的伤,我会负责治到好,我知道女孩的脸不能有疤痕,抱歉,还是让你受伤。」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愧对于人的样子,还让人挺不习惯的。 「我其实对脸上会留下伤疤也不是这么介意??」我忽然想起他今天把我独自丢在急诊室,我假装微慍问道,「喂,你去哪里?送我去医院后,你去哪里?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自己跑走?」 他他微微愣住,随后解释,「我没有想把你丢在医院,我是回去警局想问我爸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警察拦住我不让我见他,然后我实在太生气了,所以我一时衝动就??揍了一个警察??」他越说越心虚。 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你头脑有问题吗?你居然敢揍警察?」 「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警察突然衝过来,才会一拳打在他脸上??幸好他不跟我计较,不然我大概死定了。」他耸耸肩。 「顾时海,你为什么老是这么衝动?你不仅喜欢弄伤自己,现在还伤害别人。」我是真的生气了,因为我很怕以后还会有相同的事情发生,我不想要我亲近的人再离开我或是出事情,我紧握着拳头,气到哽咽,我狠狠的瞪着他。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顾时海似乎没预料到我会因为这种事这么生气,他失措的说不出话。 「你还想说什么为自己狡辩的话?今天我听到林凯轩说你因为打架进警察局,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气愤的一拳就往他胸口撞,一拳又一拳,他都没有抵抗,傻愣愣的让我发洩。 我抬头看见他左脸颊乾掉的血渍,又想起他是因为哥哥才跟人起衝突又想起他那爱酗酒赌博的爸爸,泪水无预警的就从眼匡夺出。 似乎没预料到我会哭出来,顾时海手忙脚乱,惊慌失措,「你、你别哭啊,你知道我不是故意打架进去的。」 「我是真的很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但你总会流血,你都不痛的吗?」 「不痛!真的不痛!」他说这话像是安慰人一样,他神经大条的完全不懂我为什么哭,「但你怎么突然哭得这么惨?是头又痛吗?」 我抬起头不想再让眼泪掉下来,他想摸我的伤口,我将他推开,「别管我!」 顾时海被我推开愣在原地,因为实在太丢脸,我转身想上楼,却没想到他竟从身后将我搂住。 眼泪瞬间忘记掉落,我闻到他身上的菸味,我听见他仓促及颤抖的呼吸声,「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因为我老是衝动所以气到哭,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衝动了,原谅我好吗?不要不理我。」 我早已被这突来的拥抱惊的不知怎么回应,怒气也在这瞬间全消失了。 「其实我刚才很犹豫该不该来找你,因为我很害怕??害怕你会因为我爸讨厌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害怕,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但当你刚才转身离去的时候,我好紧张,除了洛年哥以外,我只有你这个朋友。」顾时海颤动着声,把我越抱越紧。 听着他不安的声音,我却隐隐心痛。 是因为??又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吗? 脸颊感到有些冰凉,原来又下雨了。 5-5 揹着吉他的少年 昨晚忽然下起大雨,洁安和晓鲸在宿舍我又不方便让顾时海进去,没地方去的我又不想现在与他分开,便随着他回了方洛年家。 方洛年把房间让给我们,他则去上班。 一开始顾时海说他睡客厅沙发我睡房间,将身体擦乾以后我就回房间休息,但不知道凌晨几点,外头雨势变大,雷鸣声也越发响亮,几乎五分鐘一雷鸣,我本就没什么睡意,这下子整个睡意无存。 我索性的起床滑手机,这时,房门有敲门声,是顾时海。 当我开门时,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无措,欲言又止,似乎犹豫着该不该开口,直到我问他有什么事,他才缓缓开口问我他能不能睡在这间房间,还保证绝对不会碰到我,我觉得无所谓而且沙发确实也不好睡,便让他进来。 一开始他站在原地好久,我纳闷的喊他,「怎么了?不睡觉吗?」 顾时海像是紧张的舔着下唇,乖乖地走到床缘然后躺下。 方洛年的双人床并不大,上头还有很多杂物,这样这本就不大的床更加拥挤,我们俩一躺下去床几乎就满了,我们俩人面对着面,但实在太近,我感到有些奇怪便转身过去。 倏然又一雷鸣巨响,我感觉到床震了一下,我转头看见顾时海整个人已经把自己包在棉被里,我现在才意识到他是害怕雷声,所以才想进来睡。 「没事,我在这,别怕。」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安抚半晌,顾时海这才渐渐露出头,双眼凝视着我,似乎觉得有点丢脸,他转身过去不愿意再看我。 直到凌晨四点,我才又有睡意,便迷迷糊糊睡去。 窗外已露出清晨微光,还有细细雨声。 我感觉到有人贴在我的身体还有颈部,我睁开眼望着现从背后抱着我的手臂,还有紧牵着的手,透过窗外的光,我端详顾时海的手,他的手很粗糙,手臂上还有一些陈旧的疤,那些疤应该都是为哥哥出头所留下的吧? 他的呼吸声在我耳旁一呼一吸,睡的甚沉,我好怕自己现在动一下会把他吵醒,所以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睡得好吗?」耳畔传入他沙哑低沉的声音。 原来他早已醒了。 「还好。」半刻,我又问,「你呢?后来有睡着吗?」 「半睡半醒,没雷声以后才真正睡着。」 我微微转头,对他半开玩笑说,「原来你还会怕雷声,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连警察都敢揍了。」 顾时海睁开眼,但看着出来还有沉沉睡意,「我七岁某一天,我在房间里睡得很沉,忽然我爸衝进来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我硬拖到一间铁皮屋里,当时外面的天气就像昨晚一样下雨雷鸣,那间铁皮屋没有灯,黑漆漆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我一边哭一边求我爸放我出去,可是雨声打在铁皮屋上的声音实在太大,根本没人听见我的哭喊声,我就这样被关在里面一整夜。」 他把我抱得更紧,像是想起那段回忆又恐惧起来,「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爸又跑去赌博输了三十多万,心情不好喝了点酒,所以又发酒疯,在我长大一点,我哥某天才告诉我,当晚我妈为了让我回来被我爸打的浑身都是伤,只是我妈为了怕我担心,所以才没告诉我。」 他轻声苦笑,「隔天,我还想着在这大热天里,我妈为何要穿长袖。」 我侧睡在枕上,枕头已沾满我的泪水,我无声的为他遭遇流泪却不敢被他听见,原来顾时海的童年也和我一样糟糕。 「所以从时候开始我就害怕雷声,因为那声音会把我带回那一夜,我讨厌那个有雨声跟雷声的晚上,也讨厌??当时无法反抗他的我。」 我实在哭的我无法再忍耐,我乾脆的转身抱住他,躲在他怀里大哭,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因为我知道他跟我说这些事时,需要多大的勇气。 就像当时我在篮球场跟魏叙良谈起爸爸和檀雅姊一样,那是需要抗拒多少排山倒海的阴影才可以从口中轻描淡写讲述。 「以后??不会再有人把你关在很暗的地方了,不会了??不会了。」我仍无法停止哭泣,因为我可以懂那种感觉,被拋弃的感觉。 我安慰我的摸着我的头,并又把我搂得更紧,「我相信你,因为你是陈曦,是清晨希望的意思,有你以后,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之后,他又在我身边熟睡,我坐在他身旁发现他脸上也有哭过的痕跡。 我听见外头有开门声跟脚步声,我猜应该是方洛年下班了,我动作轻缓的离开房间,客厅里佈满香菸喂,他手里拎着早餐,嘴里叼着菸。 他买了三份早餐,正好肚子也有些饿了。 「时海还好吗?听说昨晚凌晨雷声很大。」 「你也知道他会怕雷声这件事吗?」 方洛年像是我在问废话的看着我,「我和他认识的比你还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傢伙只要一下雨一有雷声就会跑来我家,不然就是戴耳机把雷声阻隔掉。」 「他爸??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何止糟糕,他简直不是人。」方洛年语气瞬间变得激动,「他爸就是一个烂人,酗酒、赌博、家暴,没有一个没落下的,外头的仇人也很多,家里时常都会有人来讨债,他妈就是因为这样才──」 他忽然断句,我愣愣的等他继续说,「他妈怎么了?」 方洛年欲言又止,最后小声的说,「跳海自杀,而且他还亲眼看着他妈跳下海却无能为力将她救上岸,那时候他才十三岁,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变了个人。」 回到房间,顾时海已经醒来坐在床上,他神情呆滞,黑眼圈很深,我走过去坐在床边牵起他的手,「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似乎感觉到手背的温热,他才抬眸,「想起过去一些事情而已,没什么。」 「方洛年买了早餐,去吃一吃吧。」我拉着他的手,想把他拉起。 「刚刚我梦到我妈了。」他垂眸,「她坐在我家那台随着她嫁进来钢琴面前弹奏,可是弹着弹着她忽然停了,她朝门外一看,神情充满痛苦,然后??她就衝出门跑到海边跳了下去,我还梦到当时在一旁大哭着急的我,为何我会没勇气跳下呢?」 听见他责怪自己,我又忍不住心疼,「你当时还是个孩子而已,每个孩子看到这种事都是无能为力的,你跳下去也只会死而已。」 「可是??我妈就这样死了??那海那么深那么冷。」他语气颤抖,双手也在发抖,「她就这么拋下我和哥,怎么可以这样?」 我赶紧抱住他,「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有我,我不会拋下你的,好吗?」 待他情绪稳定些,我牵他走去客厅,一走到客厅顾时海立刻捂起鼻子,「这里怎么都是菸味,好臭。」 我和方洛年互相看一眼,对他这句话有些异常,「你哪时候开始讨厌菸味了?」 顾时海皱着眉,「一直都很讨厌。」 5-6 揹着吉他的少年 「不好意思,我要结帐。」 「抱歉抱歉。」听见客人提醒,我才回神,我打着计算机,「一共是一百三。」 客人离去以后,琪琪姊走到我身边,「怎么啦?从开门的时候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是最近课业压力比较大吗?」 我摇头,「在想我朋友的事情,最近有点担心他。」 琪琪姊好奇问,「你朋友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说。」 我将顾时海小时候的回忆及忽然讨厌菸味这件事告诉她,她也对这件事感到有些困惑,「你说他本身就有在抽菸,菸癮算大,但前几天却忽然说他从以前就不喜欢菸味?」 「对,抽菸的人本身应该不会讨厌菸味才对啊?而且他以前还常常在夜店走动,怎么可能会抗拒跟讨厌菸味。」我越想越觉得这句话从他说出来很怪。 她摸摸下巴思考状,「真的好奇怪,如果抽菸的人讨厌菸味,那他不就会被自己臭死了?既然讨厌那干么刻意去做?」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这么烦恼。」我抱着头就像要炸裂一般,「他突然变成这样让我觉得很害怕也很担心。」 那天以后,除了这件事以外,顾时海的很多行为都让我捉摸不清。 就彷彿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人。 他不再翘课,每天我都会在校园中看见他去教室的身影,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一个人,他也不再揹着吉他,身上也没了熟悉的菸草味。 穿着也与过去大大不同,过去的他总是喜欢穿着一身黑,现在的他里面的衣服有白色也有蓝色,外面也都搭着一件橘红色的格子外套。 每到中午,他就独自坐在位子上吃学餐,就算我主动走过去坐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主动跟我说任何一句话,彷彿对他来说我是陌生人。 连洁安都看得出顾时海异常,还开玩笑说他是不是想改过自新,重新努力向上。 但我没办法这么乐观的去这样想,因为这并不是他。 这天等他吃饱饭将垃圾丢进垃圾桶后,我立刻拉住他的手,「跟我来。」 顾时海没有抗拒的随着我走,我拉着他的手带他来到吉他社,并拿出我向林凯轩借来的吉他,「顾时海。我突然想听你弹吉他,你弹给我听。」 他拿着吉他望了一眼,「可是我不会弹及他。」 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你在说什么啊?你从高中就开始在弹吉他,现在还参加吉他社,你怎么了可能不会弹吉他。」 「我真的不会。」他把吉他又还给我,他凝望向佇立在黑板前的钢琴,「但我会弹钢琴,你要听吗?」 我立刻收起笑容,怔怔的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他。 他起身走向那台钢琴,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琴身,最后打开琴盖,当他按下琴键时,我是真的相信他所说的话了。 整间教室充斥着钢琴温柔的曲调,他闭上眼眸,身体随着琴声摆动。 第一首曲子弹奏结束后,紧接着他又弹了下一首,而这一次更是直接击中我的心脏,他所弹奏的是那首总从高中音乐教室传出的那首很悲伤的钢琴曲。 之前他也曾经用吉他弹奏出这首曲子,但当时的他弹的并不熟练,有很多音都跑掉,也无法完整的演奏整首曲子,但现在的顾时海却手法熟练的像是弹奏了千百遍,一点错误或迟疑都没有。 高中时,每次经过那间音乐教室听到这首钢琴曲,我总会在心里想像着弹奏这首曲子人的模样,却没想到会在大学以后偶然遇见这个人。 而那人却是我熟悉的人。 我惊愕的完全无法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双腿僵硬的走到他身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音键尾音随着他停止而盪存,「我是顾时海,可是不是你所认识的顾时海。」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他所说的。 「你所认识的顾时海,不,洛年哥其实都叫他海,他是存在在我身体里另外一个人格,主要是帮我逃避及抵抗一些外来的恶意,让我不受到伤害,简单来说,是为了保护我而產生的人格。」他口气冷漠,眼里无神,「但我暂时不需要他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另一个人格?我听不懂。」他越说我越迷糊。 「你应该听说过人格分裂吧?」 人格分裂??这个词我只有在电视剧里或一些影片里看过,他们认为多重人格与童年创伤相关,当人遇到自己难以对付或抵抗的事件时,就有可能会產生另一个人格来替自己处理这些自己无法解决的事。 说是逃避倒不如说是自己另一种解决事情的方法,让自己伤害程度降至最低。 「海的出现是为了帮我抵抗我爸还有保护我哥,可是最近的他似乎有些失常。」顾时海整个身体缩在一起,玩弄着手指,「过去的他打架从没输过,也不会为了谁而心软,可是自从你出现以后,他就开始变了,我不想要他这样,我想要他为我还有为我妈报仇!」 「报仇??你是说??」我忽然想到之前顾时海对我说的。 「对,我要他杀死我爸。」他眼睛上吊的瞪着我,「可是现在爱上你的海似乎已经没办法做到,你一直在干扰他进行这件事。」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你叫他要杀死他爸的?并不是他的意愿?」 「不全然是,那是我们有共识的目标,我从小就恨我爸,我胸口上都是被他用菸蔕烫出来的伤口还有背上这一痕痕都是被他用酒瓶砸出来的,这些伤是不会随时间消失的,它会深根蒂固在我们脑海里,越来越深。」顾时海返回钢琴前,「十三岁之前的我没有力气及勇气对抗我爸,所以才会有海的出现,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我被藏在这个身体太久了,他偶尔才愿意放我出来,明明我才是这身体的主人格。」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前那个顾时海不会再出来了??是吗?」我颤着声。 「他会再出来的,只是要等我先杀死我爸以后,我会让他替我承受所有的法律责任,等到出狱以后,我再出现,以后我的日子会很幸福的。」 「你在利用他?」我忍不住的握紧拳头。 他微微皱眉歪头,「这不是他出现的目的吗?他只是我的其中一个人格怎能说是利用,而且我们本就是一体,用的都是同一双手,同一个脑袋,这叫合作。」 「但他是有意识的。」 「陈曦,你似乎到现在还没明白我说的意思。」顾时海淡淡的开口,「我的童年是不完整是黑暗的,十三岁的我为了逃避现实创造了海,所以他的意识也只能是为了我。而我长大了,我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一切,我只是为了夺回我童年失去的一切罢了。」 他朝我靠近,我往后退却腿软的跌倒。 顾时海蹲下来,朝我露出灿烂的微笑,我却感到恐惧,「陈曦,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海吧,海之前带你去的码头。」 5-7 揹着吉他的少年 深夜,我站在夜店门口直到方洛年下班,我一直以为双重人格这种精神疾患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但这几天还有今天顾时海异常的行径,都不禁让我怀疑他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我所认识的顾时海只是一个为他逃避现实与承受伤害的盔甲。 也让我??突然好想念现在在他体内的顾时海。 我想着顾时海想到失神,连方洛年站在我身旁了我都丝毫没有发现,直到我看见地上晃动的影子还有菸酒味我才缓缓抬头。 方洛年??应该会知道顾时海生病的事吧? 他没有问我为何在这里,他只将安全帽套在我的头上,「小妹,陪我吃宵夜吧。」 方洛年载着我飆速在无人的公路上,清晨的空气很溼冷,我将身体缩起来,没力气的靠在他背上整个脑袋想着都是与顾时海过去的点点滴滴,我好不习惯这个顾时海。 我好想要把那个要我成为他的光的顾时海找回来。 他骑到一间巷弄里的早餐店,像是饿了一坐下来就点了很多的食物,而我就只点杯豆浆。 「你来找我是想问时海的事吧?」方洛年早就猜到我找他的目的。 「对,他最近的行径真的很诡异,今天我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说??」我凝视着他的眼睛有点担心我说出口他会觉得我在开玩笑,「他说??以前那个顾时海是他创造出来的人格,而她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格。」 他滑手机的手定在空中,他黑瞳往我看来,「那傢伙还是说了。」 我就知道方洛年知道,我想他说的应该是顾时海的主人格,「方洛年,我想知道顾时海为何会创造出人格,过去的他到底是发生了多少的事?我今天上网查关于人格分裂的资料,他说人会创造出人格大多是因为心理有创伤或遇到无法承受或解决的事,你跟他认识这么久了,你应该会知道他以前的事吧?」 「其实我对他童年的事知道的也不多,很多事情都是我听我爸他们说的。」方洛年定定的看着我,「你知道的,那些大人总有很多邻居的八卦,我比较清楚的是海出现以后。」 方洛年咀嚼着蛋饼吞下去以后他才开始说,「这就要从他小时候说起,你大略应该知道他家的情况,老爸不从事正经工作,整天喝酒、赌博,所以他家三天两天就有人去讨债,而且大多都是当地黑道居多,他从小就在这种随时会被打死的环境里生长,他爸也是那种学不乖的人,手指都被断好几根了还是爱赌博,每次输了就往他妈妈、哥哥还有他身上消气,尤其是顾时海被打得最兇。」 听到这,我的心不自觉得缩了起来,阵阵发疼。 他吸了口菸,「他妈以前是钢琴老师,时海是听着他妈妈琴声长大的,所以他所擅长的并乐器不是吉他而是钢琴,时海大脑之所以会创造出另一个人格大概是因为??他亲眼看着她妈跳海自杀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也认为他妈的死全都是因为他爸,所以他的大脑才会创造出『海』来替他教训他爸。而你现在看到的海已经是被我驯服过的,刚被创造出来的海可是比现在更狠更会惹事。」 「比现在还狠??」我根本无法想像过去的他到底是怎么样的。 「嗯,这些全都是邻居之间讨论我听到的,我真正跟他遇见是在他国二时,那天我出门买晚餐,听到某小巷内有围殴声,我向来讨厌参与别人的事,所以就只是想当个路人看热闹,但当时顾时海一打十根本应付不来,最后输惨全身都是伤的倒在垃圾桶旁,一副快掛的样子,本想当作没看到走掉,想一想良心过不去还是把他送到医院。」 「那后来呢?」 「后来我也忘了为何跟他有了联系,或许是因为我同情他的无法选择家庭环境的悲惨遭遇又或者我实在看不下去他总喜欢用他那瘦骨如材的身体对抗那些青年,让自己遍体鳞伤。」方洛年似乎想起了过去,想起自己与顾时海遇见那时,「所以我想用音乐来控管他的的躁脾气,没想到还挺有效的,虽然一开始他很抗拒,但接触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难怪他说是你教会他冷静的。」我想起今天在吉他社顾时海说的话,「但??我感觉真正的顾时海他会比海还残忍,他说他要海杀死他爸,但海迟迟没有动手,所以他才会又出来,一想到这,我就觉得浑身都很不安。」 「当时十三岁的顾时海也不是无能对抗的孩子了,在童年受的伤害是一辈子都无法癒合的,他现在这么恨他爸是可以被理解的,要是我也会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我和方洛年走出早餐店,东边的天空已出现些许光芒,浓雾也逐渐退散。 「陈曦。」方洛年目光由远方落至我身上,「你会这么迫切甚至还彻夜未归的跑来问我关于他的事,是不是就表示??他在你心里是个重要的人了。」 我愣住,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相较过去,我最近确实更常想起他,想知道他的家庭,当我听到他在警局也想都没想的想过去确认他是否没事。 以前我讨厌顾时海是因为他是高中师长眼中的不良少年,身上都是菸味,还莫名其妙的在魏叙良面前说我知道他和小净交往的事,还打死不告诉我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后来,哥去世后,他总是在我身旁,似乎只要我伤心难过,转过头就能看见他。 他的存在越来越深,深的??我似乎没有他不行了。 「虽然我这么说很过分却也是事实。」方洛年口吻沉重,微表情却有这么一点对我的不捨,「陈曦,你喜欢上的只是他身体里分裂出来的人格,他终究是要消失的。」 「他终究要消失??」我木然的重复他的话。 「对,海是无法取代真的的他,海本就不应该存在,是因为他生病了,所以他是需要被治疗的,如果治疗好的话,海会彻底消失在那个身体,剩下的就只会是他的主人格。」我听得出来方洛年语气的不捨,「所以,别放太多感情在海身上,会受伤的。」 5-8 揹着吉他的少年 与方洛年谈话后,我便决定去赴约。 就算只有一丝丝希望,我也想要说服顾时海让海出现,即使只有一下下。 到达顾时海曾带我来的码头,一下公车我就看见那被海风侵蚀严重的白色灯塔,而顾时海就站在那望着远方平静的海面。 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有股复杂又迷乱的思绪攀上心头,那明明是我熟悉身躯,但却已不是我所认识的他。 我忍着压抑的情绪,走到他身旁等待他注意到我。 「没想到你居然会来,而且来得这么快。」我侧身望他一眼,他眼角是带着笑的。 「我不是为了你来的,我是为了海来的。」我冷声。 他斜睨我一眼,很快又收回眼神,「我想也是,如果不是为了他,你怎么会来??」 「要怎么做,你才会让他再出来?」我不想跟他多说,我直接问出我赴约的目的。 平静的海面随着起风也渐渐起了浪花,顾时海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的问出这问题,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微微歪头。 「让他再出来?」他觉得有趣的忽然发出笑声,「陈曦,我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格,你凭什么要我让他出来。」 「你说海的出现是为了替你阻挡你当时不想面对的一切,但你现在却把他关在你的身体里,他替你承受了这么多,为了你哥得罪了多少人受了多少伤,你却依然不相信他?」 「再多的伤,痛的还不都是我的身体。」他面色不再有笑意,「对我来说,没有人可以完全理解我童年所经歷的痛苦,海也是一样,即使我创造出了他,是属于我身体的一部分与我有共同的记忆,但有些事情,只有我自己清楚。」 「可你也不能这样忽视他为这身体的付出啊,你说就算受伤也是痛在你的身上,但当时为你承受这些痛的还不都是他?」听到他如此自私,我替海抱不平,「他为了你哥受的伤我都看在眼里,他虽然表现上一副不痛的模样,但我知道被刀割一刀有多痛,因为我小时候因为顽皮拿刀来玩不小心切到手指,当时那个小伤口折磨了我好多日夜,所以我能知道当我帮他擦药时,要忍住这种痛有多难。」 我还记得在模型店我故意用手戳他被刀划伤的的伤口,他立刻脸色惨白,痛的连喘气都忘了怎么喘,我也不知道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但那以后我就不再拿他伤口开玩笑。 「你为他心疼的神情我看过。」顾时海忽然说,随后冷笑,「我还真羡慕他,这世上还有人这么心疼他,而却没有人会问我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问我会不会痛,对我说??生在那个家庭真是辛苦你了,那些人只会拿这些伤再次重伤我。」 他又再次凝视这片海,「对我来说,这片海是我一直很想遗忘的,就是在这里,我亲眼看着我妈跳下去,我却无能为力将她拉上岸,我只能急跳脚的一边哭一边求她回来。后来终于有人发现我妈跳海,但早已为时已晚,让我彻底崩溃的一刻是我看见我爸看到妈的尸体后一滴眼泪都没流,嘴里还怨叹她把两个小孩扔给他,自己死去快活的时候。」 他开始哽咽,身体因愤怒而颤抖,「我回到家后或许是因为打击太大,我忽然眼前一片黑,随后我感觉自己好像跌进某个洞穴,醒来时我躺在一个很暗的地方,一个没有出口的地方,但我可以听见我自己的声音也可以听见好多人的声音,过很久才明白,我因为痛恨自己的无人能为力还有无法面对我妈的突然死去,所以创造出了另一个与自己个性完全不同的人格来保护自己。」 「外面的一切就好像电影,我在那看着海替我报復每一个人,替我做了很多过去我不敢做的,我看到那些人、看到他一言不合就衝上前把对方揍的拼命求饶的样子,我内心既爽快但又焦虑,焦虑的原因是要是我又回到现实里,是不是又会回到以前那样。」他深呼吸口气,「之后,我看见我爸还是死性不改,还是像过去一样喝酒赌博,把家里的金钱都输光,还要海去夜店兼职,看我哥不爽就揍他,好几天都不给他饭吃,我就好恨。」 顾时海紧咬牙关,眼睛紧紧盯着海平面,额间的青筋清晰,「我出现了一个想法,如果他也死了,那我和我哥的生活是不是会好过一些?这就是我想杀他的动机。」 他缓缓转身面向我,「我这样说,你是不是就能支持我的想法?」 我知道我这么说会让他生气,但我还是摇头,无法接受他的想法,「就算再恨一个人,我也不会用杀他来为自己报仇,杀人本身就是犯法,我也不会眼睁睁看你用海曾经出现过的身体去扛这种罪。」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他是乾乾净净的,我不想要他有一点的污染。」我回忆着过去,回忆着那个既冷漠又温柔的顾时海,「在我人生最低落的时候,他带我来这里看海,当我认为哥会自杀,家庭会破碎都是由我而起时,是他坚定的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当他??对我说我的名字陈曦是个很明亮的名字,希望我可以成为他的一束光,我就知道这个少年需要我,我不会让他因为你又步入黑暗的。」 我仍清晰的记得他对我说的那些话,他给的温柔勇气,这一句句拼凑出我对他坚定的意念,让我足够勇气去面对与保护着暂时无法出现的他。 我闭起被泪水打湿的眼,「所以我拜託你,能不能??让他出来,就算不能,能不能就让有他存在的身体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也不要??再踏入无法挽回的泥沼里,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自私,但我真的拜託你,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顾时海沉默不回,我也不敢去直视他。 我一直都是很自私又固执的人,不管是对檀雅姊、妈妈、哥哥还是魏叙良,我讨厌思考讨厌动脑也被动,所以过去有好多事我都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看着事情越演越烈,最后成了无可挽回的场面,然后无限的后悔,无限的让自己以为自己有多么可怜。 但这一次,我想再自私一次,儘管会伤害到他,我还是必须坚持这么做。 「陈曦,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虽然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被他藏在体内,但我还是能知道外面的情形,也很清楚海对你的感情。」他语气柔和许多,「自你出现后,他真的变了很多??不过你知道他为何会对你这么好吗?你有想过吗?」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你哥自杀那天下午,你在饮料店遇到海吗?」见我想起的模样,他继续说,「他是不是要你答应他,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持笑容,要像你的名字一样充满希望。」 看着他嘴角为勾的弧度,我心里隐隐约约的感到不安。 我记得那天的对话,当时我还不懂他为何要我答应他这种事,「然后呢?」 「因为他早就知道你哥那天会自杀,你哥自杀的前一晚,他们碰过面也知道了你哥已经决定要走上死亡这条路,但他并没有阻止他而是答应了你哥一个要求。」顾时海故作玄虚的靠近我,然后露出一个令我心碎的微笑,「那个要求就是,在你哥死后,好好照顾你。」 5-9 揹着吉他的少年 林凯轩优柔的吉他声为今天的广播划下句点,我落下谢谢今日的观眾,期待下次再见,便按下开关,摘下耳机,我轻吐一口气,松下僵硬的肩膀。 第二次广播心跳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加快,并且很想要赶快把稿子念完。 现在海还被主人格的顾时海压在体内无法出来,所以现在林凯轩要比较辛苦的轮流跟我还有洁安广播。 幸好林凯轩接触吉他很多年,会弹的歌曲比吉他社其他成员多很多,所以大约前一天告知他要广播的内容还有歌曲就好了。 比起我,他倒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我没有特意告诉他们顾时海人格的事情,他们都以为是顾时海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没办法来社团,但那日以后,我在校园里再也没看到顾时海过。 「现在广播还是会紧张啊?看你整场背挺着直直的,表情很严肃。」 「当然啊,这也才我第二次广播,会紧张是正常的吧。」我理所当然地说。 「也是,要像你们梁茉学姊那样驾轻就熟,说上就上,大概还需要训练一段时间。」林凯轩忽然看着我脸上的伤疤,「后来你有去买去疤凝胶来涂吗?」 「不用我买,洁安就已经上网帮我订了两条,还每天嘱咐我一定要擦。」 刚受伤后两天,洁安就抱着快递走进来,拆出两条去疤凝胶放在我的桌上,说她爬文爬了很久,这两条药膏是最多人推荐的,要我一天至少擦两次,她每天睡前都会站在我书桌面前确定我有擦才安心上床睡觉。 「那时候她在急诊室看到你脸上的伤,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嘴里不停喊说万一在你脸上留疤怎么办,我可是安抚了一阵子才哄好的。」 洁安虽然平时给人的感觉大喇喇的,但深入瞭解她的人才知道她其实心思很细腻,她很擅长观察人,所以可以发现到我们平时不容易被发现的情绪。 「能想像的到。」我整理桌子整理到一半,想到顾时海,不晓得最近林凯轩有没有去找他,「最近你还有去找顾时海吗?」 林凯轩摇头,「他最近整个人变得很奇怪,手机也不接,我去他教室堵他也堵不到人,他到底在忙什么?不是??他能有什么事可以忙?」 由于不能将顾时海生病的事说出来,我只能随便说个谎,「??大概是家里的事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像是想到什么的激动拍桌,「该不会他哥又被小混混欺负了吧?」 「你知道他哥的事?」 「当然知道啊,身为社长必须知道每位成员的状况!虽然我认识顾时海不久,但我知道他很保护他哥,他哥是智障,所以从小就被他家附近的小混混欺负又加上他爸是家暴惯犯,所以他时不时就要回家一趟。」林凯轩开始担心了起来,「会不会是他哥又被欺负了,所以他在家照顾他。」 「但他爸现在应该还在警局里吧。」我忽然一想,「那他有告诉你他家在哪吗?」 通识课一上完,我立刻前往林凯轩发给我的地址。 我必须要问清楚关于哥生前与顾时海见面的事,还有为什么他要答应哥这种事却不阻止他自杀。 顾时海的家似乎离市区有点距离,我沿路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总算到达他家。 但当我抵达他家时,我却深感疑惑。 这是个三合院,但以外观来看这似乎是个废墟,外头庭院的地板全都是裂缝,缝里长出的杂草很高又茂密。 房屋龟裂的墙面像是随时会垮掉一样,还有个门直接躺在地板。 这真的有人住吗? 我迟疑了一下慢慢往前走到那个掉落门的入口,现在明明天不暗,但屋内却黑压压一片,我小声地往里面喊,「顾时海,你在吗?」 静等几秒,里头一点声都没有,该不会林凯轩给我错的地址吧? 「你在干么?」 正当我这么想时,我的身后传出低沉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是顾时海。 他神色沉重,双眼冷冷的瞪着我,与过去的他截然不同,我知道他才是真正的顾时海,但却还是无法适应。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我记得他应该没有告诉你吧?」 「我??」他剁剁逼人的口吻让我有些害怕,但我不能把林凯轩说出来,我压着害怕的情绪问,「你可不可以暂时让海出来一下,我有事情要问他。」 他冷淡的问,「什么事非得要来我家问?」 他曾说过自己虽然有很多年都藏在体内,但他很清楚海在外面所发生的一切,既然他知道海答应我哥好好照顾我,那他肯定知道更多细节。 或许他也知道我哥与方洛年的事情。 「顾时海,你说我哥死前的一天有和海见面并且嘱託他好好照顾我,你知道为什么我哥要找他吗?」 顾时海不耐烦的先深吸一口气才说,「因为你哥观察你那时和海走得很近,关係还不错,加上他是方洛年的很要好的弟弟,他很信任他,所以他才决定把他约出来。」 「那为什么他知道我哥要自杀却不阻止他?」 「我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虽然当时我在体内,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想知道,你赶快走吧,别再这种事情上挣扎了。」他轻皱着眉头,想把我赶走。 当他正要走入屋内时,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上面下来了四个体型粗壮的男子,他们气势磅礴的朝我们走来。 「靠!」 「不要跑!给我站住!」 当顾时海一看到他们立刻变脸拉着我的手往屋内跑,而他们也跟了起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那四个人是很危险的人。 他推开房子内所有阻碍他的物品,最后推开后门逃了出去。 那四人穷追不捨,还一边追一边大声咆哮,威胁我们要是被他们逮到要弄死我们,听到这些我更不敢停下脚步。 这里住户很少,根本找不到人求助,顾时海跑着跑着体力也逐渐耗尽,我也是,最后因体力不支,我不小心被个小坑洞绊倒。 我松脱开顾时海的手,他本来想拋下我继续跑,但不知什么原因他还是把我拉起来。 也因为我,让那四人有机可乘将我们团团围住。 「你爸呢?」其中一人凶神恶煞的问。 「在警局,是他欠你们钱,你们自己去找他,不关我的事。」 「你爸在赌场说要是他输钱可以来找你讨钱,看你的样子还是学生吧?」他不屑的哼声,「当这死老头的儿子还真是倒霉,但既然你爸在警局,我只好来跟你讨钱了。」 感觉得出来顾时海很害怕,但他还是故作镇定,「他欠多少?」 「二十五万,输掉以后他就落跑躲起来,幸好他这赌鬼赌到人人皆知,我们才会知道他家在哪里。」他逼近我们,「钱交出来。」 「我没有钱。」顾时海眼神死死地瞪着他。 他直接往顾时海脸上揍一拳,顾时海直接倒地,我没忍住的叫出来,而这么一叫却让他们注意到我。 另一人直接从我身后拽住我,将我们两人分开,我害怕的拼命挣扎却被越抓越紧,抓住我的手甚至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叫。 而那人似乎没打算要放过顾时海,他跨在他身上又是一拳。 「要怪就怪你那个没有出息的老爸吧,我们今天要是没拿到钱是不会放过你的。」他抬头看着我,「你好好劝劝他把提款卡拿出来吧,不然他今天可能会死在这。」 「我说了,我没有钱,你就算打死我也没用!」躺在顾时海大吼。 又是一拳击在他脸上接着腹部又一拳,顾时海痛的紧闭双眼,全身捲曲起来,不停咳嗽,看到他这样我的眼泪瞬间飆了出来,我急着想挣脱求他不要再伤害顾时海。 5-10 揹着吉他的少年 我按着提款卡的密码将卡里所有的钱全部领出来,转身将这一叠千元纸钞交给其中一名讨债人员。 他警告的瞥我一眼,熟练的数着纸钞,数完后一脸不可思议,「你户头里才两万?」 「我只是名大学生,你希望我户头里有多少钱?」我不爽的直说。 这句话也惹怒他,「你最好闭上你的贱嘴,不然我弄死你!」 被两人架在后面的顾时海根本无法动弹,全身都是伤,他也被强迫将提款卡里所有的钱提领出来,我们两人的钱加一加也才不到五万块。 本来顾时海是不愿妥协的,但我实在不忍心看他继续被殴打,我一边哭喊一边说自己卡里还有一点钱可以给,他们才暂停动作,拉我们上车来到提款机面前。 他走向顾时海,命令抓住他的人,「放开他。」 被放开的顾时海不甘愿的紧咬牙瞪着前方的,他气得浑身颤抖却无能为力。 他举起那些纸钞,「还有二十万,后天我会再来找你报到的,伤口不用急着好,要是你像今天一样不识相,你跟你女朋友照样打。」 语毕,他们一行人才终于放过我们上车离开。 顾时海低语咒骂一句,「妈的!」 虽然他不是海,但毕竟海还在他的体内,加上刚才他被那一群人轮流殴打,我还是问一句,「你要不要去趟医院?」 「没钱去什么医院。」他任性的喃喃自语,反倒责怪我,「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把钱提出来?有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我还有二十万,我要去哪生钱?而且这还不是我欠的,我为什么要替那没用的死老头还债!」 「你觉得我会放任你被他们这样打都不做些什么事吗?要不是海还被你关在身体里,我才懒得理你。」我气的落下这句话就走人。 我搭车前往晓鲸驻唱的餐厅,想着想喝点酒听点歌让心情好一点。 我点了一杯调酒坐在最后排的座位,酒刚来,晓鲸就上台了。 在前往餐厅的路上,我有事先打电话给晓鲸跟她说我会来,所以她一上台就与我对到眼并且偷偷的跟我打招呼。 她与她男友是搭档,所以都会一起表演,主要都是抒情歌为主。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听晓鲸唱歌,她的声线很空灵,所以很适合唱一些缓慢曲调的旋律,搭配着调酒,我闭上眼睛。 「这么享受?」 「李夕姊!」我没有想到李夕姊会出现,而且还在我身边。 即使现在光线很暗,李夕姊立刻注意到我脸上的擦伤,「这么漂亮的女生脸上为何伤口这么多,有旧的疤痕还有新鲜的伤口?」 我下意识的想去摸脸上的伤口却被她阻止,她喊了个服务生并在他耳边说话,那人点头的走入后台拿出一盒白色的药盒。 李夕姊将棉棒沾湿生理食盐水涂抹在我擦伤处,「女生的脸是最重要的,可别留疤,你正值青春,伤口好好照顾,很快就会好的。」 「谢谢李夕姊。」 「所以为什么今天会来这里喝酒?有心事?」她优雅的托着下巴,唇边微微扬着。 「我有一件我觉得我明明做对的事,但却得到不如预期的结果。」我失神的玩弄着酒杯上的水珠。 她眼睛瞄了一眼我的手,「让我猜猜,跟时海有关。」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我这么心烦。」 「他怎么了?」 我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李夕姊,而她第一句话却说,「没想到真正的顾时海回来了,还真令人讶异,我以为他会躲在身体里一辈子。」 「你也知道他人格分裂的事情。」 「是方洛年告诉我的,不过我认识的是海,所以我也没见过真正的顾时海。」 「那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方洛年说的?」 李夕姊轻笑,表情里似乎透着我很傻的感觉,「要是是海,你认为他们还拿得到钱吗?他大概只需要花几分鐘时间就可以把他们全都解决了。」 听姊这么一说,我才理解,「说的也是。」 「不过我很好奇他怎么会突然出来,他都逃避了这么久了,按理要是没有什么事,他应该是不会出来才对。」李夕姊有所困惑。 我想起顾时海刚出来时对我说的话,至今想起还是会感到一阵凉意。 那个眼神还有说话的内容,都让我怀疑这真的是一个二十出头少年说出来的话? 「他说,他想杀死他爸,他认为海没有能力,所以决定自己出来。」我不自主的屏住呼吸,「他还说要海代替他坐牢。」 「可是他爸现在不是还被关着,他要怎么杀他爸?」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只告诉我这些,但幸好他爸因为攻击我现在被关着,他暂时没办法动他。」 「他要是因为这样才出来的,那海岂不是要当他的代罪羔羊。」李夕姊脸色也变了,「海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要是又为他坐牢??虽然说这一切的源起都是他爸爸,但要是顾时海真的做了衝动的事,最可怜的还是海。」 「顾时海他是不是从小就活在这种被讨债的生活里?」 「他的很多事我都是从方洛年那得知的。」李夕姊将根菸放进嘴里咬住点火,「他会遇见时海也是因为当时他被讨债集团追赶,记得那时候方洛年还来找我向我提起他,说自己在犹豫要不要帮时海。」 「他说他觉得时海很可怜,他不懂为何这么小的他要经歷这些,我要他按造他自己的心意走,再一次听他提起时海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时海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样,我以为他会是那种看起来很弱没自信的人,没想到他骨子里浸满了不服输。」 忆起刚认识海时,他给人的感觉也是如此,或许顾时海赋予他的任务就是让自己变强,所以才会让自己看起来兇狠冷漠。 「陈曦!」刚表演完的晓鲸一下舞台就往我这来,她走近才发现坐在我身边的是李夕姊,「咦?哈囉,李夕姊,你们在聊什么啊?」 李夕姊当然没有将我们聊的内容告诉她,「随便聊,我只是看陈曦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感觉很孤单而已,既然你来了,你就陪陪她吧。」 我们目送李夕姊走入后台,晓鲸也点了一杯调酒,只不过她的是免费的。 「你男友呢?」 「他等一下有约先走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第一次看到李夕姊主动跟客人聊天噎,会看到她坐在台下只会是她有朋友来的时候。」 晓鲸将她的调酒喝完以后,我们就一起回宿舍了。 洗完澡,我拿出洁安买给我的去疤凝胶在疤痕处涂抹才上床睡觉。 我回想着今天在顾时海家发生的一切都像场梦一样,没想到这种讨债的场景会在真实生活里发生,按着海之前说的,他爸从他很小时就有赌博的习惯,也为他还了不少债务。 讨债的场景他应该也看了好多遍,他到底是怎么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成长到现在的。 想到这里,我就不由的一阵心痛。 5-11 揹着吉他的少年 隔日上午,顾时海传了封简讯给我,要我十二点半准时在某音乐教室会面。 上午第四堂课一结束,我就前往赴约。 走在长廊上,那首熟悉的悲伤钢琴声又流入耳畔,流出曲子的教室被窗帘遮盖,有一瞬间我有种被拉回高中的既视感,站在外面猜测弹钢琴的人是谁。 当时,我总好奇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又好奇为何弹曲的人总要弹这首如此悲伤的琴曲,如今回想起来,要是当时我就知道是顾时海那该有多好?? 我又想到,所以在高中每当听到这首曲子时,就是真正顾时海出现的时候。 我站在教室外直到曲子弹奏完毕我才推门而入。 顾时海背对着我坐在钢琴椅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累,「你来了。」 「在高中时你偶尔有会出来弹钢琴,对吧?」我慢慢走到他身边。 看见他脸上的伤,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的手指离开琴键,温柔的把琴给盖上,「如果待在身体里闷的话,我就会想出来弹钢琴,这首曲子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 我想应该是与他妈妈有关,方洛年曾说过顾时海的妈妈曾经是钢琴老师,他会弹钢琴都是在妈妈耳濡目染下学会的,他以弹奏钢琴的方式思念妈妈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一直在找这首曲子的名字,但我网路上都找不到。」 「你当然找不到,因为这是我妈创作的,全世界只有我和我妈会弹而已。」他抚摸着琴盖,眼神很是哀伤,「我妈说这是她自己自创的钢琴曲,里面涵括了很多她的故事与痛楚,她把所有承受的痛苦全都写进去,她不奢求有人懂,但希望我可以学会这首曲子,她希望我可以透过这首曲子想起她,记得我与她不多的相处记忆。」 原来这首曲子背后的意义这么大,不仅是他妈妈受尽痛苦下的心情宣洩更是遗留给顾时海思念妈妈的曲子。 不知道这些的我却只把它当作一首很好听的悲伤钢琴曲,当我还沉浸在哥死亡的思绪时,海曾经用吉他弹奏这首曲子安慰我。 那时在体里的顾时海听到时心里应该也很难受吧? 「海也知道这首曲子的意义吗?」 他摇头,「他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没生病,他只知道这首曲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更知道的是,你很喜欢这首曲子。」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欠他一声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没做错什么,真正做错的那些人至今都不知道他们做错了什么。」他的眼神瞬间冷冽起来。 看着他握紧的拳头,我心也紧缩起来。 但幸好很快他就松开了。 他凝视我,「有一个地方,海应该没带你去过。」 我跟随着他来到一间看起来荒废很久的仓库,里面正放着一台被杂物掩盖的黑色钢琴,顾时海疆上面的杂物全都推落,稍微将琴身的灰尘擦去。 「这是?」 「我妈的钢琴。我爸在我妈死后不久就叫人把钢琴载去丢,是海求了那人好久才留住的,因为不知道放哪里,所以只好找一个没人会来的仓库放着,没想到还是会有人把不要的东西丢进来。」他一边说又用手擦着钢琴,「不过这里靠近海空气很潮湿,加上又没人弹,这钢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但我还是捨不得丢,这是我妈最爱的钢琴。」 我伸手也触摸着这架被海风侵蚀严重的钢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 「你爸真的好狠心??」我想像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哽咽。 阿姨在天上看到自己生前最心爱的钢琴在自己死后就被丈夫丢弃会有多难受?? 一想到这里,我就气顾时海爸爸为何可以如此冷血无情,他用自己的无能逼一个有前途有才华的女人跳海断送自己的性命,让年纪还这么小的孩子就此失去母亲。 也让顾时海因此生病创造人格来保护自己。 天空原本晴朗,现在却灰暗的像是下一秒就会落下大雨,我们坐在仓库旁的小路凝望着这即将兴起大风浪的海。 「我小时候时常在心里抱怨自己有个差劲的爸爸,我也不能理解,大家都是人,为何我就必须接受这种苦,大家回家都有爸妈疼爱,而我跟我哥面对家却只有恐惧。」他寧静的望视着海,「小时候的我看着我爸喝酒醉家暴我妈时,我就发誓一定要赶快长大保护妈妈,然后逃离那个家,可我妈却没办法等到那一天。」 他眼角泛泪,但嘴边却微微扬起,「或许真的是我太懦弱了,我没办法承受我妈的死,这对我来说打击实在太大,她是这世上唯一爱我的人,所以我需要海替我面对后面的一切,让我能暂时躲起来??不让自己崩溃。」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不停流下,心像碎掉一样,痛到快要不能呼吸。 「海的出现让我轻松很多,他做了很多以前我不敢做的事,以前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哥被我爸还有街上那些小混混欺负,海很厉害,他轻轻松松就可以把他们打跑,也可以正面对我爸呛声,甚至有一次他还为了保护我哥用死来威胁我爸,所以我其实还蛮感谢海的。」他看向我,「虽然你的出现扰乱了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拯救了我。」 我已经哭到发不出声,喉咙痛的厉害,顾时海大概认为我疯了吧?明明该哭的人是他,而我却比他难过。 「海一直说你的名字陈曦是希望的意思,或许这几年来他自己也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所以当他看见高中总是愁着脸的你才会答应你哥的要求吧?」 我哭得不停抽动身子,但不懂他的意思。 「我想,是因为你是他的曙光,所以他想要你能好好的。」顾时海淡淡的说,「他无法阻止你哥自杀,但他却可以完成你哥最后的愿望,你是你哥除了方洛年以外最爱的人,你哥也不是什么都没留就走,他留那张卡片的用意,就是希望你可以找到方洛年,知道他隐藏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是准备好才走的。」 可我还是不懂。 他为什么无法阻止哥自杀,他明明有能力,为何不阻止? 「他??为什么想要??我找到??方洛年?」我哭到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我不知道,但我猜他是希望有个人可以以同样的心情去陪伴那个他最爱的人吧。而你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选。」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他还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听到我的故事你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夸张?哭到整张脸都是眼泪。」 「我才不是因为听到你的故事哭的呢,是因为这里风太大,眼睛太乾,所以才流眼泪的。」我吸吸鼻涕,粗鲁地把脸全都抹乾。 「关于昨天??那笔钱我会想办法回你的。」他说。 「嗯。」我又接着说,「你也别太勉强,有钱再给就好。」 「昨天也谢谢你,要不是你,依照我的个性现在可能已经被埋在某处了,虽然我知道你是因为海才这样做的,但还是谢谢。」 5-12 揹着吉他的少年 「啊?你就这样把钱提出来帮顾时海还钱?陈曦,你是不是傻啊!」洁安一听完我和顾时海那日被讨债集团讨债的事激动的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 餐厅里所有人都纷纷往我们这桌上看,我和晓鲸尷尬的赶紧把她压下来。 「林洁安你反应怎么这么大?丢死人了啦,赶快坐下。」晓鲸说。 「不是啊,这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洁安还在发火中。 我咬着筷子无辜的望着她,「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我现在钱包里一毛钱都没有??所以才想说能不能这阵子靠你充充飢,但我又怕你问我为什么没钱,所以我跟晓鲸讨论过后才决定跟你说。」 「所以晓鲸早就知道了?」洁安重点又摆错地方,她又更加激动,「她都知道,我为什么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我顿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见我求助的眼神,晓鲸赶紧吞下嘴里的饭替我说话,「哎呀,这是重点吗?而且不论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这样做的,更何况陈曦也说了,顾时海当时被打得多惨,她再不给钱,他就真的要被打死了。」 「话这这么说没错,可是你遇到第一时间也该告诉我啊,你这样我会很难过噎。」洁安嘟着嘴,我知道她是因为担心我。 「对不起嘛,这件事发生的有点突然加上我又不太想宣扬顾时海家的事,所以我才没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就原谅我吧!」我撒娇的勾着她的手,靠在她肩上。 「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理你了。」洁安似乎气消了,「至于钱的问题放心吧,你有需要我都先帮你垫,你之后有钱再还我就好了。」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没办法,谁叫我这么宠着你。」洁安忽然转头,「可是你干嘛没事去他家?」 「是啊,我倒没有想到这点。」晓鲸也转头看我。 面对两人火热的目光,我拎起书包起身,「那个??刚刚老闆娘打电话来要我下午去帮她顾个店,时间快到了,我先去了,洁安,钱我欠着,等我领薪水再给你!」 幸好她们俩没有追上来,我喘了口气搭上正好来的公车。 平日的午后店里没有什么客人,我无聊的坐在柜檯敲着计算机检查今天营业额有无错误,掛在门上的风铃响起声,我停下手上动作从椅子上站起来,「欢迎光??」 眼前站着一位女子,虽然与印象中有些差别,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我不自主的喊出她的名字,「??檀雅姊。」 而她却似乎没认出我,过了数秒,她才愣了愣,「陈曦?」 我和场内的麵包师说一声便和檀雅姊出去找个地方坐下。 檀雅姊递了杯奶茶给我,便在我身旁坐下,我闻到檀雅姊身上的香水味,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身上都股香香的味道,模样也和当初一样好看。 她说她高中毕业后就去国外读书,直到一年前才回台湾。 「没想到我离开台湾已经这么多年,你都长这么大了。」她微微笑的喝了口奶茶,「算一算,你应该是名大学生了吧?」 「大一。」我回答。 「时间过得真快,我去美国原本是打算读完大学就回来,结果待着待着就结婚生子了,我的孩子都两岁了,一年前回来,现在在一间金融公司上班。」檀雅姊沉默一下开口问,「陈老师??现在过得还好吗?」 我就知道她一定会问起爸。 「他几年前就又结婚了,现在有个孩子,过得还不错。」我始终都盯着地板,因为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眼神看她,「檀雅姊,当年你怎么会喜欢我爸?」 我的问题很直接,但真的很想知道。 檀雅姊像是不讶异我的问题,她很从容,「因为我觉得陈老师是一个很顾家又可靠的男人,在学校不止我,很多女学生都很喜欢陈老师。」 「其实那天我送你回家后,我发现你爸是陈老师时,我很开心,为了能比其他人更靠近陈老师,我甚至主动向你妈妈提出要当你家教的事,你妈妈也不疑有他的接受我的自荐,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陈老师也注意到我,在学校也对我特别好,大概是因为当时我年纪还小,搞不清爱上有妇之夫和老师是不对的,我觉得既然老师对我也有意思,我也该给予他我对他的爱。」 我不自觉得握紧拳头,即使这件事已经过去好久,但仍是我心里一道坎。 檀雅姊话忽然就停下,「对不起,是我毁掉陈老师的婚姻还有你的家庭。被师母发现后有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去学校,高中毕业后我为了想忘掉这段恋情选择逃到国外,过了好久好久,我才终于放下陈老师。」 「你会后悔吗?爱上我爸,爱上一个??没有结局的人。」 「刚开始真得很后悔,也很自责,尤其那天被师母发现那天,我看着躲在墙后的你还有你哥哥,你眼框积起泪水的样子,那一刻,我才真正觉得我做错了,我不该参与别人的婚姻,但几年后,我想起这件事,偶尔还是会想念老师。」 我记得她说的那个记忆,当时我和哥在厨房吃着檀雅姊买来的甜甜圈,下一秒就听见耳光的声音,哥放下甜甜圈躲在墙后偷看,我也好奇的跑过去。 檀雅姊的头发变得很乱,她啜泣的面对刚下班严肃的妈妈,嘴里一直说对不起。 而爸爸则站在一旁。 「你们居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事,宋檀雅,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吧?送陈曦回家来靠近我老公,你好有心机,好不要脸!」说完,妈又往檀雅姊脸上扇去。 爸爸赶紧挡在檀雅姊前护住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檀雅先离开吧,我向你好好解释,好吗?先冷静下来。」 妈直接甩开爸的手,「冷静?你现在要我冷静?我老公外遇,你要我冷静?陈嘉源,你有没有良心?你要我冷静也不想想你这么做对不对!」 后来檀雅姊叫爸不要管,她跪在地上任妈发洩,打到她倒地不起才放她走的。 我还记得在那天后我再也没见过檀雅姊。 「你妈应该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很强势的女强人吧?」 我点头,「完全没有变。」 檀雅姊低头一笑,「以前我想起那段被师母打的片段,我有时候还是会觉得不甘心,觉得自己没了尊严,但结婚后有孩子的我却可以体会师母当时的心情,每个妈妈都想给自己孩子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师母一定也是一样的。」 真的吗?妈当初真的是因为我和哥吗? 「陈曦,你能原谅我吗?」 我看着她犹豫着。 「我不知道??」因为檀雅姊,我的家庭被毁了,妈努力维系的家庭在一夕间破碎,哥也自杀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该不该选择原谅。 她大概也知道我的为难处,并没有强迫我。 「原谅这种事本来就很难,你也别勉强。」她苦笑。 檀雅姊临走之前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柠檬糖,「我记得我以前去你家辅导你时,我都会用这柠檬糖奖励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收下柠檬糖,过去与檀雅姊的回忆又涌现上来。 檀雅姊是我忘不掉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爸的情人更因为当时她很疼爱我,只有六日她都会来家里陪我,虽然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因为爸的关係,使得她频繁在我家出入,但还是很感谢那些日子她的陪伴。 「檀雅姊,祝你幸福。」 「小曦,你也是。」 6-1 迷失的大海 「你听说了吗?顾时海他爸被放出来了,关了整整两个月,我猜他一出来就会直接去赌场赌博,你信不信?」方洛年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抽菸。 「他爸刻意伤人,怎么出的来?」我当场拍桌,只差没站起来。 「谁知道,大概是动了什么关係吧?加上你现在没事,现在就出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方洛年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只是时海好不容易脱离他爸一阵子,现在他爸又出来,不知道又要给他惹出什么是非来。」 方洛年说得对,他爸因伤害罪被关进去,顾时海好不容易生活才平静一些,他爸出来肯定又带给他的生活带来麻烦。 「那怎么办?」我不禁开始担心起顾时海。 「还能怎么办?要是现在是海我就不用这么担心了,但我跟真正的顾时海不熟,我要是要他来我家住一阵子,他应该也不会答应。」 「说的也是,现在的顾时海个性比较内向又固执,他一定不愿意为了他爸出来住。」 这几天顾时海几乎都没来上课,学校的音乐教室我也找不到人,电话更是联络不上。 隔日,洁安说林凯轩这个週末约她去游乐园,想要我陪她去附近的商场买衣服。 我本来是没什么心情想要拒绝,但偏偏现在我所有的餐费都必须依赖她,迫不得已,我只好点头答应,当她一天的造型顾问。 「陈曦,你觉得这两件裙子哪一件更好看?我适合这么少女的洋装吗?」洁安拿起两套都是粉色的连身裙在我面前比来比去。 洁安今天和往常逛的服饰店风格都不一样,今天全都是偏公主系列的衣店,她之前明明都是走日系风格的穿搭。 「你今天干么突然这么执着连身裙啊,你不是不爱穿裙子的吗?」陪了她逛一上午街,我终于忍不住问。 她转过身在连身镜面前比着其中一件裙子。 「因为林凯轩说他觉得穿裙子的女生很可爱啊,不然你以为我想穿喔?」洁安顿时臭脸,「快一点帮我挑一件啦!」 这两件连身裙我都不喜欢,而且一点都不适合洁安,我实在挑不出来,「干么他喜欢就要照他喜欢的穿?你哪时候变得这么没有主见了?要是我,他喜欢什么,我偏偏就不顺他的意,我就穿我自己喜欢的衣服。」 洁安翻个白眼并叹了一口气,「陈曦,听你这么说就是没喜欢过谁,林凯轩既然对约了我,就代表我很有机会被他表白,我当然要好好把握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你也必须保持你原本的风格啊!」我又看一眼那两件裙子,「况且你们是要去游乐园玩,你穿的花里胡哨的,怎么玩那些游乐设施啊?」 但很显然她根本没想这么多也不没把我的建议听进去,直接右耳进左耳出。 「反正我不管,这次的约会,我一定要穿其中一件。」她坐到我身边,「话说回来,这学期都快结束了,你都没有对谁有感觉吗?」 「我??怎么突然话题变成我啊?」被这一问,我顿时无语。 「我就是好奇啊!高中不是说好上大学一起找男朋友的吗?」 「男朋友哪有说找就找的啊??」 「千万别跟我说你喜欢顾时海就好,那傢伙背景这么乱,他爸又伤害过你,所谓下梁不正上樑歪,就是在说他们,所以你千千万万不可以喜欢顾时海,知道吗?」洁安双眼直瞪瞪的望着我。 我被这尖锐的眼神盯的冷汗都快冒出来,赶紧把话题又转回衣服,我随便拉了她手上其中一件连身裙,「这件好了,比较没这么浮夸。」 她满意的说,「是吗?我也是比较喜欢这一件。」 结帐完后,刚走出商场,在很远处,我就看见顾时海的身影。 看到他平安无事,这几天沉甸甸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 但很快的我又想起方洛年昨天说的事,心里总隐隐约约感到不安,加上去他家讨债的那三人说几天后会再去找顾时海一次,我还是想要想办法劝顾时海先别回家。 我跟洁安说自己有事,让她先回宿舍,她没有怀疑的便直接答应。 顾时海站在一间正在大特卖的店挑选衣服,他拿起来的尺寸都偏大,很明显的他不是为自己买的,是为了他哥买的。 他挑的很认真,我在身后喊他,「顾时海。」 他一回头看到是我后瞬间变脸,赶紧把手上的衣服扔回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陪洁安出来买衣服,结果就看到了你。」我看一眼他刚才拿的衣服,「你是要帮你哥买衣服吧?」 他撇过头直接否认,「没有。」 有时候他嘴就是很硬,但我也不想强迫他承认,看他脖子有点胀红,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我好像不应该这样吓他。 我清了清喉咙,严肃的问,「你还好吗?我听说你爸出来了?他有对你怎样吗?」 见我提起他爸,他又恢復成平时的样子。 「他是多伟大的人?居然这种丢脸的事都能流进你耳朵。」他的语气低低的。 「这不重要!我只担心他回家后有没有伤害你。」 「放心吧,他没有伤害我,他虽然有回家但他没有在家停留太久就走了,我猜他铁定又是去赌博,真是死性不改!」他语气略为激动,「我绝对不会再帮他还半毛钱。」 「至少他没有把气出在你身上,我就安心了。」半会,我又问,「那上次那些讨债集团的人还有去找你麻烦吗?」 「没有,这几天我都没有回家,他们找不到我。」他说的很小声。 我不禁皱起眉头,「那这几天你住哪?」 「放我妈钢琴的仓库。」他淡淡的说,「这几天都是睡那,我哥还是住家里,但我叫我哥要是听到门外有声音就赶快从后门出去,不要留在房子内,他从小就跟我一起躲那些讨债集团,他自然知道如何应变。」 「那个仓库能好好休息吗?方洛年说你其实可以去住他家的。」 「不用了,他认识的是海不是我,我没那个脸去住他家,仓库其实蛮好的,有我妈的钢琴陪我,我也感觉比较安心。」 见他坚持下,我也不再强迫他。 「好吧,既然你有地方可以住,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担忧的看着他。 「你是因为海,所以才这么关心我吧?」 我愣了一下摇头,「不,海才不用我这么担心,我是真的担心你,我是说认真的,有需要儘管打电话给我,我会尽我最大能力帮你的。」 「知道了,你赶快回家吧,我也该走了。」 不知道顾时海是否真的知道我是真心的在担心他,不过现在至少知道他是平安的,我这几天的担忧也瞬间烟消云散。 我顿时想着不知道他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想起我包里有一个昨天淇淇姊送给我的麵包,临走前我把它塞到顾时海手上。 「这个麵包帮我消掉,我不爱吃这种麵包,再见。」 我没等他回应,我赶紧转身快步走去。 和顾时海道别后,我准备去搭返回租屋的公车,殊不知我才刚走出商场,就遇到上次那三个讨债集团的人。 6-2 迷失的大海 我立刻转身背对他们,但却还是来不及。 「站住!」 我二话不说迈开脚直接跑,他们果然也跟了上来,这个时间点街道人很多,他们居然一点都不怕的追上来,我一边跑一边频频的往后看,深怕我脚步一慢就被追上。 不知道跑了多远,幸好有一个红绿灯在我跑到对面后变红灯才让我暂时脱离他们。 还以为这样他们会放弃,殊不知,他们还是追了上来。 他们还真是很有毅力,我已经跑的双肋在痛,我压着腰际痛苦的继续跑。 他们却仍然脸不红气不喘的不放弃,就在我觉得我再也跑不动时,忽然有人拉着我的手,牵着我继续跑。 是顾时海。 「你怎么??」 「别说话,保存体力,别停。」 身后仍然是他们满口的脏话声,我往后看感觉好像快被追上,顾时海又加快脚步。 我们一路跑到了一处已剩几摊摊贩的黄昏市场,我已经没办法跑了,我停下脚步,软腿的差点跪在地上。 我不停地喘气,「我跑不动了。」 他们三人也刚好追上,他们看见站在原地的我们露出满意的笑容。 「再跑啊,跑不动了吧?既然这么累,当初干么跑呢?」 顾时海将我拉到他身后,「你们追她干么?欠钱的是我,要找就找我!」 「哇,好男人喔,只有这时候才会英雄救美,前几天都躲到哪里去了?」说完,四人同时哈哈大笑。 他攥紧拳头,气的全身发抖。 见状,我赶紧握着他的手,别让他衝动出手。 「我们约好今天见的,你忘了吗?」某一讨债人伸出手,「把钱交出来吧,我这样比较好向公司交代,别逼我像上次一样揍你。」 「我上次就说过了,我没有钱!而且我爸已经出来了,你们要钱去找他!」 「你爸跟你一样很会躲,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我不管,反正今天算你倒霉让我先遇到你,我就跟你讨。」他慢慢接近顾时海,随后变脸的说,「动手。」 「放开我!」 我被其中两人抓住手,甚至还被摀住嘴,我怎么挣脱都挣脱不了! 顾时海被一拳打倒在地,他们像那天一样出手一点都不手软,对着顾时海拳打脚踢,顾时海只能用手肘护着头。 看着顾时海痛苦狰狞的表情,我却无能为力。 我急的想要衝过去,但我只要一乱动,他们抓我的力气就会更大,我急得跳脚,我张口咬着那隻摀住我嘴巴的手,他痛的放开手。 但很快的一个耳光就打在我脸上,「靠!敢咬我,看我怎么弄死你!」 我狠狠地瞪着他,加上刚才的事,他气得往旁边拿起一根被丢弃在角落的铁棍,我害怕的往后退,身体颤抖的轻轻喘气。 我的背脊撞上墙壁没了再退后的机会,他挥舞着铁棍依然朝着我前进。 「后悔了吗?叫你乖一点就不要。」 「这里都是监视器,你敢对我动手?」我绷紧身体,不让自己抖得太明显。 他哼笑,「这里我比你熟,你现在站的位置可没什么监视器,就算你被我打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我依然嘴硬,「我就算被打死,我也一定会来找你!」 「小女孩嘴还很硬啊,我不怕鬼,你就来找我吧。」他邪笑。 他越来越靠近,我紧着眼,摀着耳朵,缩着身体,我知道我逃不了了,而在这一秒,我心里却只想着一个名字。 海。 下一秒,我听到铁棍掉落在地的声响,而我的身体一点都没感觉到疼痛。 当我睁开眼睛时,我看见顾时海将他按压在墙上,掐住他的脖子,他缺氧的涨红着脸,双手不停的想掰开顾时海的手。 直到那人放弃挣扎时,顾时海才终于放手。 他握着脖子不停的咳嗽,最后逃跑。 顾时海看着他跑远的身影,良久目光才回到我身上。 「陈曦。」他对着我露出微笑,可这微笑却是这么熟悉。 我愣了好久,才终于脱口喊出那个名字,「海?」 晚上的风很凉,公园里有许多前来散步的人群,可我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一人身上,我提着装满棉棒跟优碘的袋子坐到海身边。 「没想到我居然跑了第三间药局才买齐全。」 「我这一点小伤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吧?」海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装满棉棒还有纱布的袋子,「而且你未免也买太多了吧?」 「不会太多,这些你可以留着用,谁知道你要受几次伤。」 我拿着刚才在药局买的棉棒,上面沾上一些优碘轻轻的擦拭在海的嘴角。 「痛!」他痛的缩的身子,他委屈的说,「这次可不是我愿意的。」 「忍耐一下,这伤口还是要擦点药,不然很容易发炎。」我把他拉回来。 既然逃不了,就只好乖乖擦药,我发现从刚才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我身上,这让我越擦越彆扭。 「干么一直看我?」我把棉棒扔进塑胶袋,又拿新的一支。 「记得以前有一次你也这样帮我擦药。」他依然紧紧的盯着我,「感觉好久没看到你,有点怀念兇巴巴的你。」 我叹口气,轻轻皱起眉,「你是不是没被打够?」 「怎么可能不够?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像散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揉揉肩膀。 「不过??你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当时我在身体里忽然听见一声『救陈曦』下一秒我意识过来我就发现我趴在地上,接着,一脚就往肚子踢过来,我站起来反抗把他们打到倒地不起,然后想到刚才那个声音就赶快去找你,我要是再晚一步,你就死定了。」 听他这么说,是顾时海让他出来的。 「应该是顾时海觉得自己没办法救你,所以才让我出来的。」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幸好他即时让我出来,要是你怎么了,我会自责一辈子。」 兴许是很久没看见这样的他,熟悉的口吻、温柔,我忍不住的抱住他。 他被藏在身体里的这段时间,我常常想起高中时的他,截然不同的他,方洛年说海只是顾时海创造出来的人格,早晚会消失的,要我别放心在他身上。 可是我一开始认识的人就是海,不是真正的顾时海。 我喜欢的人??也是海。 「我好开心你回来。」明明在心里默默想着不准哭,却还是忍不住泛泪。 「对不起,消失了这么久。」 我打电话给方洛年说要去他家借住一晚,也告诉他海回来的事情,他当然无条件答应,只不过当时的他似乎有些醉意,说话断断续续又乱七八糟。 吃完宵夜后,我们轮流去洗澡。 换海去洗澡,我侧躺在床上望着窗帘沉思。 听见关门声还有他上床的声音,我没来得及翻身,他就已经将我搂进他身体里。 「睡不着?」他的声音很小,小的似乎是贴在我耳朵说的。 「不敢睡,我怕我睡着醒来后,你又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陆陆续续经歷魏叙良还有哥离开,我开始恐惧有亲人或亲密的人再离开,那种不安全的感觉我实在不想再有。 海好不容易回来,我真的不愿意再让他离开。 「陈曦,你听过一句话吗?」他的声音沉沉的,每说一句话都让我感觉身体在震动,「听说眼泪沾湿枕头,晚上可以梦见大海,要是以后我真的不在了,想我的时候躺在枕头上哭一下,说不一定你就会梦到我。」 「你才不会不在。」我讨厌他说这种会离开、不在的话,「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说?我才不相信。」 「说不定是真的啊。」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要,我想要你真真实实的陪在我身边,我不想要用梦到的,所以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转过去抱住他,头埋在他怀里。 似乎听到我的哭声,他轻轻的安抚我,「好啦,我开玩笑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不见好吗?就算我被顾时海藏在身体里,但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出来见你的,不要哭了。」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知道了,你别这么激动。」 我本来想撑着不睡的,但却不知何时还是被睡意带走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被方洛年吵醒的。 6-3 迷失的大海 玻璃碎掉的声音让我们同时惊醒并赶紧跑出去看发生什么事。 只见方洛年通红着脸倒卧在沙发上,地板满是酒瓶的碎玻璃,海让我先别过去,他拿扫把先把碎片清扫掉。 「哥?你还好吗?怎么醉成这样?」海过去摇了摇方洛年。 叫了好久,他才终于有些动静。 方洛年睁开眼睛朦胧的看着海,随后摇晃的爬起来,「你回来了?你是海吧?」 「我是海,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整个身体都是菸酒味。」海想把方洛年拖去洗澡,但他像是刻意压着身体,海根本拖不动。 「我的工作不就是要喝酒吗?能不臭吗?」方洛年眼神完全无法对焦,还不停地打嗝,最后朝我这里看来,「陈曦也在啊!你思思念念的海终于回来了??恭喜啊!」 「你喝的这么醉到底是上班的?」我盛了杯水让海喂他喝,并到处翻着抽屉,「不晓得他家有没有解酒药。」 「他家应该没有解酒药,陈曦你帮我照顾一下洛年哥,我出去买一下。」 海随手抓了张百钞就出门,我看着醉得像滩烂泥的方洛年,看到他这样我忍不住生气,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又怎么了?平常没见你喝这么醉过。」 「心情不好,所以下班后又和同事喝酒,他说要玩游戏,结果我运不好,一直输。」 「运气不好还玩这么久。」 「陈曦。」方洛年忽然喊我,「如果我不要出那场车祸,那是不是我就有勇气死了?我就不用受这么思念的折磨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说出来的话让人无法在脑海拼凑,「你到底怎么了?」 他用手臂遮挡住眼睛,又往沙发倒,良久才说话,「就是突然??想念少华,莫名的想起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想起他,我就觉得好痛苦,心脏就像被掐住一样难受,想要缓解这样痛苦我就想要把自己灌醉,这样至少不会比清醒时痛苦。」 我听见他抽噎声,断断续续的,又像是在压抑不让人听见。 原来是因为想起哥了,除了我以外,方洛年大概是这世上最爱我哥也是唯一如今还惦记他的人了。 可是哥并不会回来了,虽然有人想念着哥让我感觉有被安慰的感觉,但看到方洛年为了我哥这么痛苦还用酒灌醉自己,我还是觉得很难受。 「你该试着放下我哥了。」我深呼吸一口气说,「我觉得你还有很好的前途,值得被其他人爱,别再因为我哥这么伤害自己身体了。」 方洛年眼角泪光,强扯着笑,「说的简单,你知道忘掉一个人有多难吗?那个人是你哥,你忘的了吗?你捨得忘吗?你凭什么要我忘掉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我哥要是知道该有多伤心。」 「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哥哭了。」他眼睛无神的盯着某处,「我想要解脱这种痛苦了,我不想要再这么过下去了。」 「你要怎么做?」 他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会想办法的,我累了,我已经又撑好久了。」 海回来喂方洛年解酒药后,他又再次沉睡,我们轻轻闔上门离开他家。 「只要洛年哥想起少华哥就会变成这样,他是真的很爱你哥。」 我凝望着那扇门迟迟没有离去,我担心方洛年,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当初的我也是这样,整天自暴自弃,脑海里都是哥的影子。 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恢復正常,虽然偶尔想起过去,哥好多面容越来越模糊?? 自从海回来后,我真的一刻都不想他离开我身边,在我的苦苦劝说下,他终于愿意来学校上课,虽然他说他只要听到老师的声音就会忍不住睡着。 但至少有报到比没报到好。 至于社团方面我也和梁沫学姊还有林凯轩沟通好,只要中午的节目有需要人,我和海随时都可以来帮忙广播,于是在接下来的每一天,我和海都是在社团里度过。 握着麦克风,我垂眸望过一行又一行的文字稿。 「十二月即将到来,也就意味着我们将迎接新的一年,不知道各位在面临新的一年时,是否有对自己期许的呢?或是开始感到紧张,害怕新的一年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的建议是,放宽心情,不管遇到怎么棘手的问题都勇敢的面对它,因为曾经的我也遇到过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事情,在那个过程中,我不断的逃避,无视掉所有人的关心。」 我看着坐在我身边的海,而他坚定的看着我,并紧握着我的手。 「我以为我心里的伤口永远不会癒合,直到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总是在我低潮时默默守在我身边的人,因为有他的鼓励和陪伴,我才能在现在好好地谈起这件事。」 广播结束后,我仰着头,让眼框里的眼泪慢慢吸收回去,「说好不哭的,结果却还是忍不住,但幸好我刚才有稳住。」 「你很棒。」海抱住我。 「嗯,你也是。」我也回抱住他的背。 我拿起手机看晓鲸传给我的简讯,转头问海,「晚上要不要去听我室友唱歌?在李夕姊驻唱的餐厅。」 而海低头看着手机,脸色比刚才冷肃许多,我刚走过去,他立刻就收起手机。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一会有点事情,你去听歌吧,我先走了。」 我还来不及回话,他就已经背着吉他走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他的脸色这么沉重? 既然海有事不能去,我只好问洁安要不要去,她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在答应后问了一句,林凯轩能不能一起去。 今天的人不多,我们按造老规矩坐在最后排,我们到餐厅时,晓鲸才刚上台。 我坐在他们旁边就像颗电灯泡,我要找洁安说话不是,坐远一点也不是。 就在昨天,林凯轩正式向洁安告白,洁安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林凯轩的女朋友,自从有了新的身份,她整个失控的不行,每分每秒说的都是林凯轩。 连现在我我坐在他们旁边,洁安都必须紧紧地牵住林凯轩的手,死活不松开。 忽然觉得我应该自己来还比较好受。 『你还好吗?』 我传了封简讯给海,不过他并没有回覆。 我喝着调酒,自从被方洛年灌醉后,我发现我的酒量比以前好很多,也越来越能感受到调酒好喝的地方,虽然酒精浓度过高的还是无法接受。 「今天又来听歌吗?」李夕姊优雅的端着杯红酒在我身旁坐下。 「嗯,晓鲸邀请我们来的,想着晚上没事,所以就来听歌,顺便把晚餐给解决了。」 李夕姊黑色的波浪发披在锁骨上,精緻的妆容还有闻起来贵气的香水味都让我忍不住的频频往她身上探。 「这里确实是个能让人放松的地方,偶尔我也喜欢坐在你这个位置喝酒听歌。」灯光微微的洒在她的侧脸,竟也是这么的好看,「记得方洛年高中时,也喜欢来这里听歌,他说这里的环境会使人身心放松,有好吃的餐点还有悦耳的歌声。」 「原来这间餐厅开这么久了。」 「嗯,前几年整修过一次,这间餐厅已经快二十年了,老闆也是这一年才换的。」她环看四周,「我高中一毕业就来了,没想到我这一待就是十年了。」 「你和方洛年该不会是高中同学吧?」 听到我这猜测,李夕姊先是愣了一会,随后笑了出来,「我有这么年轻吗?不过我们确实也没差多少岁,我比他三岁。」 「你看起来真的很年轻,我倒觉得方洛年长得比较老气,落腮鬍、留长发,我第一眼看到他还以为他三十多岁了。」 6-4 迷失的大海 「他确实很成熟,明明当时他只是个高中生而已。」李夕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望着闪烁着灯光的舞台,谈起方洛年,似乎让她想起了过去。 看着李夕姊的眼神,却让我感觉有种与过去不一样的感觉,也让我心中滋生出一个想法,「李夕姊,你喜欢方洛年吧?」 她的眼神瞬间落寞下来,我想我猜对了,她举起红酒杯啜了一口。 「这一直是我心中的小秘密,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居然被我猜对了??」看到她充满哀伤与遗憾的神情,我忽然好后悔说出口,我好像伤到李夕姊了,「对不起,我好像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李夕姊摇头安慰我,「没事,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我对他已经不再抱持希望了。」 我很清楚,是因为我哥的关係,所以李夕姊才会么说。 「方洛年有什么魅力,居然会让你和我哥这么爱恋他?」我实在想不透。 「方洛年给你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李夕姊问。 我稍微的思考一下,「放荡不羈、浑浑噩噩,一点对未来的规划都没有。」 「一点优点都没有呀?」她无奈的笑。 我又想了一下,「嗯??专情吧,他对我哥确实是挺专情的。」 「我在这里工作的第二年遇上了他,那时候的我还是个默默无闻的驻唱歌手,或许是因为还年轻,对自己还没什么自信,每次上台我都紧张到想吐,某一次也一样,我练习了新的歌曲,但由于是挑战新的领域,所以那天我格外紧张,果然唱到一半的时候就掉链子了,我紧张到忘词,愣在原地好久,舞台下明明是一片漆黑,但我却能感觉到很多双眼睛正紧紧的注视着我,就在我不知所措时,方洛年背着吉他出现了。」 「他弹奏着我当时唱的那首歌旋律,慢慢地走近我,最后站在我的身旁,他抢走我的麦克风对着我说『这首歌就要搭配着吉他的声音才是最悦耳的。』说完,又将麦克风还给我。」 我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后来,我顺利的唱完了那首歌,下台后,我向他道谢,感谢他救我,我问他怎么是不是很喜欢这首歌,不然他怎么会弹?方洛年说他没有特别喜欢这首歌,只是每次他放学经过餐厅的时候都看到我在练这首歌,不知不觉他就记住了这首歌的旋律。」 「那次以后,我就渐渐地跟他好上了,只要我们俩有空,我们就会相约练习新的歌曲,我唱歌他弹吉他,在老闆跟其他员工眼里,我们就是最佳拍档,而我也在这朝夕相处下喜欢上他。」 李夕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感伤,「我胆子小加上怕自己坦承自己的心意后跟他会无法做朋友,所以我一直不敢告白,但我们的关係一直都很好,我也以为我们会这么好下去??直到那天他带了你哥来餐厅。」 我大概能想像到后面的故事,而李夕姊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各自沉默了很久,李夕姊才又开口,「你第一次去夜店找方洛年问你哥的事隔天,其实他有来找我,他脸色沉重的跟我说,他见到少华的妹妹了,由于事发突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就选择躲避你,刻意跟其他女客人喝酒,可不放弃的你过不久又去找他。」 「他为什么不敢见我?」 「可能是因为愧疚吧??」李夕姊凝视着酒杯,红酒在杯里摇晃,「陈曦,有件事情你应该不知道,方洛年应该也不敢在你面前提起。其实你哥要自杀,方洛年是知道的。」 我顿时冷了脸色。 「你说??方洛年也知道我哥决定自杀这件事?」 「他们是说好一起殉情的,他们相约在你哥跳海的地方,只不过方洛年赴约过程中出了车祸,等他醒来就收到少华的死讯,后来参加完你哥的葬礼,他也好有几度尝试自杀,只是他提不起勇气,或许是因为没有你哥地陪伴吧。」 「少华过世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日没夜地喝酒,我和时海怎么劝都没用,由于担心他的身心状况,我那几日每天都去他家陪他,可看到他为你哥伤心的样子,我的心真的好痛。」 李夕姊的泪水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伤痛而来,她的眼泪掛在脸上,她将剩馀不多的红酒仰头乾完,「对不起,有点失态了。我只是想起那段日子,有点伤感而已。」 我抽一张卫生纸给她,「李夕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那你会不会恨方洛年,跟你哥约好了,后来却再也鼓不起勇气?」 我摇头,「我反倒希望他鼓不起勇气呢,方洛年是我哥生前最放不下的人,也是比我又更瞭解他的人,有好多关于我哥的事都是他跟我说才知道的,要是连他都走了,我还能找谁陪我想我哥呢?所以我希望他提不起勇气,就这样活着吧。」 「陈曦,谢谢你愿意原谅他。」 「我这也不是原谅,我只是不再让自己这么悲观,其实我后来想一想,哥只是用另一种方法陪伴在我身边,只要我还记得他,就够了。」我请服务员又上一杯水果酒,「哥在天上当快乐的小天使没什么不好的,我和方洛年也会带着他那一份,安稳、快乐的活下去。」 「我稍微的回想一下你刚才问我的问题,你问我你觉得方洛年给我的感觉是怎样的?我觉得他虽然放荡不羈、说话有时候很直很伤人,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觉得他让人有一种安全感,就像大哥哥一样,虽然一开始我真的很讨厌他,也不理解我哥怎么会喜欢这种人,但现在我大概可以懂我哥会爱上他的心情了。」 坐在返回租屋的公车上,李夕姊方才说的那些话不断在我脑里绕着。 原来哥自杀的真正原因真的是因为方洛年,而且当时是与方洛年一起约好走的,却没想到他因为一场车祸没办法顺利赴约。 我可以想像的到当时已抵达海边的哥站在那等不到人的心情。 或许很失望吧。 我不敢想哥自己慢慢走向大海,沉入大海时的感觉是什么。 但他或许也很庆幸方洛年没来,他想死的决心或许在认识方洛年之前就有了,妈对他过重的期望,家庭的不幸福,爱上方洛年是他没想到的,他可以藉由殉情让自己获得解脱。 成为他最想成为的纸飞机。 6-5 迷失的大海 前脚刚踏出餐酒馆我就接到海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低沉,周围很安静,电话那端的话似乎有话要跟我说,但又犹豫不决,支支吾吾的,最后在我的逼问下,他才说方洛年现在在医院,入院原因是在家割腕。 我先是愣了会,直到海不断唤我,才又回復,我二话不说赶紧叫了辆车载我去医院,一下车我直奔普通病房,海站在电梯门口等我。 「方洛年他??怎么突然?他现在怎么样了?」我焦急的话都快说不清。 海见我这么紧张,他牵着我的手想让我迅速冷静下来,「陈曦,洛年哥目前已经没事了,只是他失血量比较多再加上割腕伤口深,所以医师建议让他住院把伤口养好,你别太担心了。」 听到海这么说,我总算松了一半的心,我望向病房方向,「那他现在病房里休息了?」 他点头,「确定他睡着了我才敢出来,医师开了安眠药给他,说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我刚才也帮他请好假了,这几天就让他好好休息。」 这一路跑来,差一点就忘了喘气,一听到他没事,我这脚都软了。 我慢慢的坐下来,乱砰砰的心跳逐渐缓慢下来。 「快吓死我了,我一听到你说方洛年割腕被送到医院,我真的一整个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李夕姊才刚跟我说完方洛年和我哥的事又听到这事情,我这真的差点心脏病就发作了。」我依然摸着左胸口,心脏偶尔还是会不自主的大力跳动。 「我不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抱歉。」 「所以今天在广播社,你是因为接到方洛年的电话才忽然变脸的吧?」我皱起眉头,「但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好歹??我也算是方洛年的朋友了吧?你自己默默的来,太不信任我了吧?」 「我也是想着先来了解状况才告诉你的,今天下午我接到洛年哥的电话觉得他的声音不太对劲,而且越来越小声,我觉得有异,所以就赶快跑去他家,我到的时候,他就倒在沙发上,手上、沙发周围都是血,然后我就赶快叫救护车。」 「前几天我就觉得他不太对劲,但我没放心上,没想到他会想要选择??」 回想起那日在方洛年家他说的那些话,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为哥哭,他那时候就计画这件事了吧?我应该要听懂的,要是我懂他说的意思,或许我就能阻止他了。 「你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至少他被救回来了,不是吗?」 我偷偷的走到病房门口看方洛年一眼,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得很沉,手腕因为大量出血被缠上厚厚的弹纱。 「我哥离开后,你不是没有勇气自杀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勇敢了?」我看着睡得好熟的他,忍不住埋怨,与其说是气他,倒不如算是气自己。 「李夕姊全都跟你说了吧,关于他们本要一起殉情的事。」 「嗯,李夕姊全都跟我说了。这件事该和李夕姊说吗?我怕她会崩溃。」我喃喃自语。 「就算我们不说,李夕姊总有一天也会知道的,毕竟她喜欢洛年哥这么多年了。」 我一愣,「你知道李夕姊喜欢方洛年?」 我惊呼的声音使得安静的病房格外响亮,意识到这点我赶紧捂住嘴巴。 他露出一抹认为我傻的微笑,「这么明显,怎么会不知道,但这么明显,洛年哥也不知道是刻意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对李夕姊的态度始终一样,就是单纯的朋友。」 「方洛年是同性恋,应该对女生不会有感觉吧?」 海靠在病房门上,「听说他高中时有过女朋友,所以准确来说应该是双性恋。」 「所以他遇到我哥之前是喜欢女生的?那我哥未免影响力也太大了吧?」我不禁感叹,想不到方洛年竟然是被哥掰弯的。 「你不也觉得你哥魅力很大吗?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崇拜他?」海反问。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而已。」 和夜班的护理师告知一声,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你确定他不需要你照顾?」 「他又不是小孩,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我又不是拋下他回家,我就只是陪你走回家,顺便回他家拿一些衣服去医院,说的我不管他一样。」他有些无奈。 「你这么调皮,我担心嘛。」 海嘟着嘴一脸不甘心,我忍不住捏他的脸,「不要装可爱。」 「谁装可爱?一定不是我!」他甩头。 「你怎么变得这么幼稚。」我故意说,「记得高中的时候冷漠的一靠近你就觉得寒风刺骨,现在怎么差这么多?难道人真的会越活越幼稚?」 「所以你比较喜欢难相处的我?」 「那倒也不是。」我努力的想着我要怎么表达,「就觉得现在的你比较好,以前的你太有疏离感了,虽然都一样欠揍,但我还是喜欢现在的你。」 「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告白吗?」 虽然我们都没有跟对方表白,但我们都睡过同一张床,他搂着我睡,我们一起经歷了很多事,相处起来也都很自然,很多时刻我都觉得我们就是情侣。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心里早已放下魏叙良,也渐渐原谅高三时种种往事。 海的友情陪伴在浅移默化中转化为情感,即使过了好久我才意识到,当我得知他只是顾时海童年创伤而分裂出来的人格时,我就更确定,我喜欢的人就是他。 我鼓起勇气开口,「那你喜欢我吗?」 「当然。」 这个答案我是百分之百确定能从他口中说出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松一口气,我深呼吸说出。 「那??我们能不能在??」 「但我们不能在一起。」 他的回答并不如我想的,我愣住,「为什么?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很清楚,我只是这个身体的其中一个人格,顾时海一但接受治疗,我就会消失,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答应你这种事。」他紧咬着牙,目光始终落在我眼眸,「对不起,我怕以后我消失后,你会很痛苦,所以我们的关係就止于友情,不要再往前了,好吗?」 他眸中有泪,我也止不住眼泪,我不希望我们的关係止于友情,可他说的对,要是他答应我的告白,他以后要是消失了,我可能会承受不住。 方洛年说的对,他终究是要消失的,他无法代替真正的人格。 顾时海未来会接受治疗,到时候就是海真正消失的日子。 即使理解,我也没办法点头答应他。 那刻,我彻底清醒也明白,我跟海就算再相爱,终究不会迎来美好的那一天。 6-6 迷失的大海 一大早我就接到魏叔叔打来的电话,说妈最近天天熬夜加班,饭都不好好吃,今天早上被上班的同事发现她晕倒在办公室,现在人在医院,问我能不能回家一趟。 魏叔叔说妈本来不想让我知道的,但医生建议妈在医院住几天观察,偏偏魏叔叔要去台南出差三天,不能临时请假照顾妈,所以才会硬着头皮拜託我。 我不想让叔叔为了妈难做事,便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稍微整理行李,我就去搭公车了。 我没有回家直接去医院,打开房门,妈是住双人房,刚好是靠近窗户那一侧。 但身为事业狂魔的她并没有在休息,她戴着眼镜,床上放着一台电脑和洒满各种白纸公文,她就算昏倒了还是一心想处理公司的事。 看到她这样我却很生气,我拖着行李箱走到她床前,「都在公司晕倒被送来医院了,你就不能暂时放下工作好好休息吗?你知道你生病,我还要跟学校请假很麻烦吗?」 妈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看了我两眼又开始打着键盘,「我自己身体我自己清楚,魏叔叔可能跟你说的很严重,但我真的没什么事,不需要你照顾我。」 「从你跟爸离婚后,工作就是你生活的全部重心,你一点心都没有给我还有哥,却要求我们要拿出好成绩,让你骄傲,现在哥走了,你还是没有变,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她的手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持续太久,「你爸跟你哥都拋下我离开,你也不主动跟我联系,我的生活里只剩下工作,你还要我要什么良心?」 「哥会选择自杀不都是因为你阻止他交往吗?他的离开不都是因为你吗?」 妈顿时愣住,她应该没有想到我已经知道所有一切,我吞了口口水,让自己冷静一点,「我全都知道了,包括为什么那阵子你一直在跟哥吵架,我全都知道了。」 她目光飘移不定,呼吸也变得浅快,她沉默很久,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我。 可最后她还是没说,「事情都过去很久了,现在再来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了,你执着这件事也不能改变什么,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她又开始打起键盘,我把妈的笔电萤幕压下,阻止她继续工作。 比起我的暴走,她异常冷静。 几秒后,她又试图要打开电脑,我直接把电脑拿走不让她用。 「闹够了没,陈曦,如果你来医院就只是想发洩情绪而已,要是你再这样,那请你离开,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我自己就可以照顾自己。」妈冷漠的看着我。 「我在跟你说的说哥的事情,你可以认真一点吗?她身为一位妈妈,你为什么可以在自己儿子自杀后还这么冷静!就连现在我在跟你说我知道哥自杀跟你有关,你为什么还可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死的不是别人,是哥,你为什么可以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一滴泪都没掉?」我大力的拍桌,吼的喉咙疼,可她却一眼都不愿意看我。 「当我知道少华自杀的时候,我心都碎了!」妈忽然大吼,伴随着的是她眼角的泪水,「我的心都碎了??」 妈苍白的嘴角不停抽动,眉头也因为哭而紧锁,我愣愣的看着她,第一个想法却是,原来身为女强人的她也会哭,也会悲伤。 我忘了我是怎么走出病房坐上计程车的,而一整路我都在失神。 我想着妈最后那恍惚的神情,她说的是真的吗? 叔叔给了我他家的地址,房子卖掉后,我就没回家过,就连叔叔家也没去过。 那时候妈搬去叔叔家时曾跟我说,不管我会不会来住,都会为我空出一间房间,随时欢迎我,下计程车后,我站在一栋透天厝前。 叔叔有跟我说家里的备份钥匙放在鞋柜上的盆栽下,打开门,里面很暗很安静,我摸索的墙面摸到了灯的开关。 魏叔叔家很大很乾净,也不知道本来就这么整齐还是因为知道我要来,所以特意打扫过。 叔叔说妈被送去医院很临时,所以来不及帮她带换洗衣物,让我有空帮她收拾。 本来想着不想管的假装忘记,然后回学校,但在医院妈突然崩溃的样子,我居然有些心软。 第一映入眼帘的是掛在墙上的婚纱照,我对爸妈的婚纱照印象很模糊,或许是当时太小,所以记忆越来越淡,婚纱照上的妈身穿黑色的婚纱,脸上只有淡淡微笑,整体看起来还是很严肃。 还真符合她的性格,连婚纱照都能拍的这么庄重。 我打开衣橱想挑几件宽松的衣物,但却没有想像中容易,衣橱里全都是西装外套,不然就是衬衫,休间衣物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工作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我不禁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好不容易才蒐集到三件合适的衣服,正当我准备合起衣橱时,我看见有个铁盒被埋在那堆衣服里,我将它拿出来,然后打开。 铁盒里被放了几张照片,还有一架纸飞机,而那些照片全都是哥。 其中有一张是当时哥上高中时在学校前拍的照片,哥稚嫩的脸掛着难得的微笑,妈也在照片里,她穿着正经的上班服站在哥的旁边,手搂着哥的腰。 那天是哥开学的日子,妈当时还为了这张合照上班迟到,被扣了全勤,那几天她的心情很不好,我倒霉的整整被她骂了三天。 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莫名其妙。 铁盒里除了照片还有纸飞机外,还有一张被折成四方形的纸,我轻轻地打开,这是那时候小净在音乐教室捡到哥的作业纸,然后交给我的那一张,怎么会在妈这里? 我准备折起来再放回去时,意外发现那张作业纸上被擦拭掉的字跡。 「给洛年的生日礼物。」 我瞬间想起方洛年说的话,他说哥当年写了一首曲子要送给他当生日礼物,但后来不了了知,原来哥把他忘在了音乐教室被小净捡到,然后又给了我。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被妈捡到,我记得小净当初捡到交给我,我随手把它夹在课本里,本想着要回给哥,结果却忘了。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又回到我这,方洛年要是知道这首曲子被找到了一定很高兴。 我把它塞进我的口袋,带上妈的换洗衣物又去了趟医院。 6-7 迷失的大海 走到妈的病床,她没像早上一样忙于工作,床上很乾净,她安静地坐着望着偌大玻璃窗。 我不知道她望着 我将整理好的行李箱拖到她的病床旁,「叔叔托我回去拿一些你的衣物过来,如果你不需要我的照顾,我很忙先走了。」 我一转头,妈喊住我,「陈曦。」 「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可以聊一下少华吗?」 我不耐烦的问,「哥都死了,你还想跟我聊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少华跟方洛年在一起的事还有为什么要这么强烈反对他们在一起,最后导致少华自杀。」 「怎么?你要向我坦诚你的罪行吗?」我不屑的回应,「还是你在懺悔?后悔你过去对哥做的事?哥是不会原谅你的,方洛年也是!」 「方洛年??他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他是告诉了我,但并没有说太多,我认识他时间不长,但我非常清楚他很爱哥,我不懂你为什么当初一定要他们分手!」 「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很早,在你哥开始说谎说他要留在学校晚自习的时候,我就知道方洛年的存在,某天下课,我跟踪你哥去到一间酒吧,我看见你哥主动牵起他的手,动作十分亲密,我很生气,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走过去把他们的手扯开,并给了你哥一记耳光,因为我觉得很丢脸,丈夫出轨就算了,儿子竟还是同性恋??」她开始哽咽,「从以前我都觉得我的人生很完美,出生在一个很高教育的家庭,考试都是班级第一,也有了理想工作,大家都很羡慕我,也羡慕我嫁给一个对我很好的老公、生了对遗传到我的兄妹,所以当你爸出轨后我就很害怕,我怕当初嫉妒我的人现在都在嘲笑我,所以我一定要让你们考上好的大学,我才能继续当那个被羡慕的人,所以我不允许少华喜欢男生,我一直试图将他们分开,用了各种方法,最后终于将他们分开了,但我也永远失去了他。」 她双手捂着脸痛哭着,「当我知道少华自杀时,我真的很后悔也很痛苦,但我不敢哭,我怕哭了会有人笑我,我也怕你看到我哭会彻底崩溃,所以我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抹去眼泪,然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我非但不觉得妈可怜,反倒更恨这样后悔的她,「是啊,你就是这么自私,所以哥才这么讨厌你,从很久以前就想考一间离家远的大学离开我们,哥会变得沉默寡言、爱蹺课,都是因为你!你一点都不配当妈妈也不配得到任何的幸福!像样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孤独终老,默默地死去,魏叔叔也真傻,居然会娶你这样冷血残忍的人。」 妈低着头,手握着拳头,眼泪一滴滴的一直落在床单。 因为檀雅姊跟爸的事,我一直都对妈很愧疚,我忍受妈许多与我无关的坏情绪,虽然哥一直说那件事不是我的错,但我仍觉得最大的原因是我。 哥的离世让我清醒,她一点都不值得我同情。 「陈曦,要怎么做才会让你原谅我?妈妈要怎么做才可以弥补你、让少华原谅我?」 「弥补?你弥补得了吗?你让哥和方洛年天人永隔,你要他怎么原谅你?」我冷淡却又颤着声说,「除非你死了,自己去天上问哥吧,问问哥能不能原谅你。」 我咬牙的说完,忍着眼泪走出病房,这一切都太晚了,哥是绝对不会愿谅她的。 隔日,去看方洛年之前我还特地绕到市场去买几颗水果带去医院,我一打开门就撞见也来探望方洛年的李夕姊。 她手里拿着两颗苹果跟一把刀子,像是要去削苹果,「陈曦你来啦,你也买水果?」 我看着我袋里的苹果点头,「听说苹果营养丰富,所以就买了几颗,没想到李夕姊也买苹果,这样对他是不是太好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穿着除了洋装以外的李夕姊,她身穿高腰牛仔裤跟一件白色衬衫,长发用鯊鱼夹随意夹着,果然美女穿什么都好看。 「这段时间对他好点,以后可就没这么好了。」李夕姊开玩笑道,「那你先拿进去吧,我先削这两颗。」 我听话的把我那袋水果放一旁的置物柜,我以为方洛年睡着了,结果我刚放完水果就与他那双一点都不友善的双瞳对上。 「没事吧?听说你血流蛮多的。」我故意让声调听起来轻浮、不在意的感觉。 方洛年并没有回答我,他一直盯着我看,但又不说话。 「你??该不会失血过多,所以不能说话了吧?」我觉得这也太夸张了,「不至于吧??」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面你而已。」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我知道他的意思,「你是指我哥吧。李夕姊已经都跟我说了,你跟我哥其实是说好一起自杀的,但因为你出了车祸,所以就只留我哥??如果是高中时的我知道这件事,我一定很恨你,恨你为什么答应我哥这种事,他死了,你却没死,但现在的我很庆幸,你和我哥之间还留下你。」 方洛年眼框泛红,我看得出来他在压抑他的情绪。 「我哥一直都很不快乐,因为我的关係,导致整个家庭分崩离析,我哥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他心里承担了很多事情,他也没有宣洩的出口,直到遇见了你,他才总算又露出了笑容,虽然短暂,但或许离开这个世界,对他也是好的。」 「你真的不恨我吗?恨我没有遵守跟少华的约定?」 我摇头,「要是连你也走了,我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我哥心里有这么多的秘密也不知道他还有一个神秘的情人。」 「神秘的情人??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他嗤笑。 我从包包拿出昨天在家意外找到的琴谱,「我找到了,我哥当时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方洛年一听到关键字立刻坐挺,慎重的接下琴谱。 他小心翼翼的拉开已充满摺痕的琴谱,脸上充满不敢相信跟惊讶,下午就跑去找主治医师要求出院,但医师怕他伤口回家会感染,所以建议留院继续打抗生素,但他不肯,最后签下自动离院通知书回家。 他说他要练习把哥写给他的谱练熟,于是他在家闭关了好几天,不管谁去敲门都没用。 6-8 迷失的大海 「陈曦、陈曦?」 我猛然抬头,看到李夕姊的脸,我才意识到我又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抱歉,我又不自觉得想自己的事了。」我也不晓得她喊了几声。 李夕姊并没有立刻说话,她看了我几秒道出,「心不在焉的样子,在想海的事?」 果然我的表情很明显的将内心的话透露出来。 「嗯。前几天我主动向他告白了,我问他,我们能不能在一起?但我话还没讲完他就拒绝了。」我逞强的微笑,可哭意却渐渐攀上喉咙,「他说,他很喜欢我,但是他只是那个身体里其中一个人格,他终究是要消失的,我们的关係只能停在友情,不能再往前了,其实他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他真的答应我的告白,以后我们受到的伤害一定会更多。」 李夕姊轻皱着眉沉默,充满心疼的眼神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这几天我总刻意的跳开关于他的事情,因为只要想起那天晚上他说的话,我总会压抑不住的胸闷喘不上气,我清楚他的顾虑,要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姊,不要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话,这些话很痛,我没有反驳的馀地,但对我们都是最好的选择。」我抬起已充满眼泪的眼睛对着她,「李夕姊,我终于能懂你喜欢方洛年的心情了,你一定也过得很痛苦吧?」 「一开始很痛苦,可是我决定放手的时候,我当时觉得我阴沉许久的世界终于放晴了,虽然偶尔还是会下起毛毛雨,但我的心至少不再这么疼。」她垂下眼,拿起威士忌往我们的酒杯倒酒,「现在的我就当他的垃圾桶,或是??代替你哥照顾他的人。我知道我走不进他的心,即使少华走了,可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凭着友谊,我还是愿意的。」 「好伟大的友谊??」我不禁感叹,「但我不确定我能向你一样勇敢的放开他。」 「我没有勇敢,我只是想理智的对待这段感情,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强求而来的,海一定也没有勇敢的拒绝你的告白,他只是强迫自己必须这么做。」 我看着李夕姊,欲哭的情绪随着体内的酒精越高也越来越浓烈。 我拿起旁边的酒杯就将嘴里灌,苦辣的调酒窜进喉头,「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李夕姊,我也知道海不该存在,是因为顾时海生病了,所以才有海的出现,海应该要消失??可是我喜欢上的人是海,而不是顾时海。」 这几天,我只要一想到顾时海只要治疗,海就有可能消失,我就烦躁的头痛欲裂。 我该怎么做抉择?? 「我比你认识海更久的时间,你很烦恼,我相信海比你更痛苦,他要背负着不知道何时会消失的恐惧,而且我也相信,他一定也捨不得离开,因为他也很爱你。」 我的眼泪不受控的一直掉落,不断啜泣,上天给了我一个不美好的家庭又夺走我最爱的哥哥,难道就不能留一个爱我的人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将他们夺走呢? 「李夕姊??我该主动放手吗?这样我们会好一点吗?」我已哭的不成声。 「这不该问我,这是你该自己做选择的。」李夕姊走到我身边轻轻抱住我,我将几乎全身的力量都倒在她身上,这道题目,我终难以下笔。 后来的一个礼拜,我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一起床习惯性的打开手机看有没有讯息,自从那天后,我再也没见过海,他没有来学校,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也不让自己去找他,见到了他??我还能说什么? 「今天谢谢大家的聆听,我们下次见囉!」关掉广播器,我嘴角的笑容顿时掉下。 「时海还是没有出现?我打电话给他也没接。」林凯轩放下吉他。 我轻轻頷首,在广播时我时常失神,好几次都是林凯轩将我拉回现实,「他可能在躲我吧?这样也好,不然我怕我看到他,我会更放不开手。」 「陈曦,你别露出这种表情,作为朋友,我很难过。」林凯轩皱起眉,语气很沉。 「不然你要我哭吗?」我开玩笑道。 他愣一会,瞬间又笑出来,「还会开玩笑,表示还没这么糟嘛!洁安可是担心死你了,怕你会得相思病跟忧鬱症。」 「得忧鬱症倒也不至于??」我忽然想起下午有堂课的报告我放在宿舍忘记带来,今天是最后一天交报告的日子,洁安昨晚还特地提醒我要记得带,「林凯轩,我先回宿舍一趟,我报告忘记带了,先走了。」 「路上小心啊!」林凯轩在后头喊。 将报告丢进包包里我就又出门了,刚走出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楼梯前徘徊。 我慢慢地走到他身后,喊他,「魏叙良?」 他转过头,微笑地向我打招呼,「好久不见,陈曦。」 我回宿舍倒了杯水给他,「你怎么知道我宿舍地址?」 「问人的,这不难。」他垂眸看着我手上的手鍊,「没想到你还戴着,我还以为你会把它丢掉,眼不见为净。」 我摸着那条当时他送我的手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戴着,我明明这么讨厌你,恨不得曾来没有认识过你,但我还是捨不得扔掉。」 「对不起。」他忽然说。 我有点错愕,「干么突然跟我对不起?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他微微一笑,脸上彷彿写着我是笨蛋似的,「当然是为了以前的事道歉,我后来知道了,不是你把我跟小净的照片贴在佈告栏的,是当初跟我告白的徐宛媛。」 「是她?」我讶异的不自主放大音量。 「我也是过很久才不经意听别人说的,但??你为什么不要澄清不是你?害我对你误会?」 我叹了一口气,「因为我觉得我解释也没用,你当时候气头上,我说不是我,你会相信吗?我也不是那种会忍别人脾气的人,我被误会我很难过同时也很生气,所以我就懒得解释了,你如果认为是我,那就是我吧。」 「你这倔脾气。」他无奈的摇头。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跟我道歉?」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件事是我去找我爸了,我想,我也不是当初那个思想不成熟的高中生了,我也去找他道歉。」 「那叔叔怎么说?他应该很开心吧?」 「气氛很尷尬,我们也没说多少话,但应该算是和好了吧。」他笑笑。 我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忍不住说,「离家出走这么久,现在还笑得出来?」 结果竟遭他的反击,「你还敢说我,你还不是上大学以后就几乎没回家了?我爸跟我说你和阿姨因为你哥的事情到现在都没和好。」 我垂头轻咬着下唇,「前几天她昏倒我去医院照顾她,我问她为什么我哥死的时候,她一滴泪都没掉,她居然说她其实那时候心都碎了,甚至她不敢哭的原因是因为我,我不知道她为何就不承认她冷血?事到如今才编这些可怜话来道歉。」 「你妈这些话不是编的,你妈也并不是你想的这么狠心冷血。」他这样说,「你哥刚过世时,你因为都伤心到吃不下饭,也不理人,所以我想着让你一个人冷静,所以都去帮忙处理你哥的丧礼,你妈虽然看似不难过,但我看到她总是在擦眼泪,她去找你时,她都会站在门口很久,直到眼睛不红了,说话没有哽咽的声音,她才进去找你。」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说我误会我妈这么多年,我应该要放下吗?但就算这样,也无法改变她是间接杀死我哥的兇手。」我早已眼框泛红,语气颤抖。 魏叙良怔怔的望着我,不发一语。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我换了另一个话题,「小净呢?你们还在一起吧?」 「我向她求婚了,我们明年就要结婚了。」魏叙良笑逐顏开道,「我想也该是时候给她一个安心的婚姻了,毕竟她也跟着我受苦这么多年了。」 我从惊愕的表情缓缓地变成释怀的微笑,我发自内心道,「恭喜,你终于娶到你在雨中相遇的那个女孩了。」 他平静的望着我,似乎在想我怎么会知道,「对啊,我终于能给她幸福了。」 「其实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猜到你跟我说你朋友的爱情故事,就是在说你自己,我也透过小净得到了验证。」 曾经我为了喜欢上魏叙良而纠结、害怕。 可如今,我们两人却都有彼此想要守护的人了,他实现了心愿,守护了高中时,他秘密爱的女孩,他和女孩在雨中相遇、相爱,但却因为身份关係而迫离开学校。 我想起我和小净谈完话后,我独自站在走廊上望着那空无一人的篮球场。 心里决定放下那场雨、那个人。 6-9 迷失的大海 「真的假的啦!魏叙良居然跑来找你道歉?」洁安一听到魏叙良的名字就激动的立刻撕掉面膜,衝到我的床上。 「骗你干么?他已经知道当时不是我把照片贴在佈告栏的,是徐宛媛。」我抱着枕头淡淡的说,「没想到这么以前的事情现在居然自己浮出真相。」 「徐宛媛?还真的是她!我那时候就怀疑这件事是她做的,还记得那时候她老是针对你,就因为魏叙良当眾拒绝她的告白,而且还对你特别好,这女人应该撕烂她的嘴跟手!」洁安激动的面部狰狞,十隻手指头都凹弯的像是随时会掐死人的模样。 我耸耸肩,「现在知道是她做的也拿她没办法了,至少当年的误会总算是解开了。」 「那你们还有聊什么?」她直接问出她想问的,「他和小净还在一起吗?」 「当然还在一起,他说小净资遣后待业了很久一段时间,后来跑去考保母执照,现在都到处帮上班族带小孩,薪水算是还过得去。」我继续说,「而且,魏叙良说他向她求婚了,他们预计明年就要结婚了。」 洁安张大的双眼,愣住般的顿了好几秒,「没想到他们最终是快乐结局,我还以为他们会走不下去,然后分手呢??」 「他们可没有你想的这么脆弱,就是因为他要结婚了,所以才来找魏叔叔和好。」 「不过他这个年纪结婚好像还是年轻了点。」洁安喃喃道,「感觉他自己都快照顾不好自己了,那万一他们有小孩不得跟他们一起受苦?」 「他自己决定好就好,我们旁人也没办法插手吧。」我躺在床上有些失神的看着层板,「况且,他也没读大学,现在工作又稳定,他如果确定自己可以担起一个家庭,我觉得有何不可。」 「这样说来,你们算是和好了?」 我想了良久,看着洁安轻轻一笑,「应该算吧?」 - 晚间九点多,我拿着随身碟到附近的超商准备影印教授交代要印的讲义,馀光中,我看见似乎是顾时海的哥哥,他站在自动门门口,像是迟疑着要不要进来。 他的脸上满是伤痕跟乾掉的血渍,双臂也全都是被殴打的瘀青,我不由自主的检视他的全身,难道这些都是那些讨债集团做的?我紧张的握紧讲义,那海??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站在自动门前,所以自动门不停地开开关关,店员受不了的走向前大声谩骂并驱赶他,他一开始不走,还回呛自己站在这又没偷东西,到后来店员说要报警,他逼不得已才离开。 店员骂骂咧咧的走回柜檯,嘴里碎唸着那个疯子之类的字眼,这种场景似乎不止发生一次,我拿着讲义去结帐,走出店时,已经不见他哥哥的人影。 隔天,我又在同个地方又遇见他哥。 他坐在超商前的石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一隻手摸着肚子,我看着我手里刚买的麵包跟牛奶决定走向前递给他,「嗨,这麵包跟牛奶给你吃。」 他抬起头问,「??你是谁?」 我差点忘了,他不认识我是谁。 「我是顾时海的朋友,我叫陈曦,我昨天晚上就有看到你在这里徘徊,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饿肚子了,这麵包跟牛奶给你。」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顾时海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只跟我说你比他大三岁,你叫什么?」 「顾时阳,你可以叫我阿阳。」他双手握着麵包,懦懦的回答,「你是他朋友?」 「嗯,我们是高中同学,现在又在同一间大学。」我见我说完后,他又沉默,我微微侧头看着他,「其实这一次应该是算我第四次见到你,还记得之前有个人在超商桌上放五十块硬币吗?那个人也是我,只是你应该没什么印象。还有一次是你被欺负,他为了你进警局,我去找他,结果被你爸??」 顾时阳渐渐抬起头,似乎想起这些事,嘴里唸着,「我记得??我记得,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对不起,不过你居然记得,那时候我没有认出你是顾时海的哥哥,顾时海以前有向我介绍过你,你是不是很喜欢玩模型?」 他点点头,「很喜欢,以前阿海都会买给我。我知道我是他的累赘,他也常常骂我很弱、身材这么壮却一点用都没有,可是他又对我很好,帮我出气又买模型送我。」 「他真的对谁都很好。」 「你说你叫陈曦?」他忽然问。 「对,怎么了?」 顾时阳愣了一秒说,「没什么,只是我记得以前阿海曾经跟我说他遇见一个很奇怪的女孩,叫陈曦,他说她的名字一点都不符合她,可是后来又觉得自己好像应该保护好她,因为她跟他一样都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他不希望她变成自己这样。」 「变成自己这样??」 「因为失去过,我才能懂你现在有多需要陪伴,我不想要你变成我这样。」 我记得哥刚过世那时,他带我去码头散散心,他这样对我说这句话,当时我不太了解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可现在我似乎有点明白。 「你知道他生病这件事吧?」他问。 「我知道,他当时说那句话就是在说他生病的事吧?因为失去妈妈,妈妈唯一的遗物又被狠心丢弃,让他打击过大,导致他人格分裂,我想被创造出来的他也很难受吧。」原来他当时说的是这个意思,而我却不懂,只能以沉默回应。 「阿海应该有跟你说我从小就是智障,虽然我是哥哥,但一点用都没有,打不赢我爸,还一直被附近的不良少年欺负,所以从以前就都是阿海在帮我处理那些事的,大家都觉得我很笨,我确实真的很笨,连讲话都讲不清楚,像大舌头一样,可是我很清楚很多事情,也像阿海一样很讨厌我爸,也想为我妈报仇。」 「你知道顾时海想杀死他爸?」 「我当然知道,我在他的日记本里看到的,是他与他体内人格的对话内容。」 我记得海曾经说过,他们之间的联络方式就是透过日记本,顾时海要他杀掉他爸,但海迟迟没有动手,所以顾时海才忍不住又出来。 不过上次讨债集团那次以后,海又再次出来,应该暂时会没有事吧? 「那你呢?对顾时海想透过海杀死你爸,你有什么想法?」我小心地问。 「我??我没有意见,可是我不希望阿海因为这样去坐牢,明明我们才是最可怜的人,要是阿海被关起来,我就真的没有家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黯淡。 和顾时阳短暂的对话,发现他并不如我想像中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无能为力罢了,就和过去的我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为了让他别再想着这些,我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 我看着他手臂上的瘀青,忍不住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又是那些讨债集团吗?还是你说的那些不良少年?」 「不是,那些不良少年已经被阿海处理掉了,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找我麻烦了,那些讨债集团最近也没来找我们要钱。」顾时阳斜睨一眼他的手臂,「我爸打的。」 「脸上也是吗?」我心脏猛然缩了一下,「顾时海也被打吗?」 他垂下眼眸说,「对。我爸他前几天赌博又输了,他喝酒一气之下就拿我们出气,一开始是我先被打,后来阿海看到就跑来把我爸推倒,结果就换他被打,他被打得比较惨,差点就被打死了??后来,他又像以前一样,突然站起来,像是全身充满力气的将我爸推倒在地,骂了他几句,就拉着我离开,然后他说她要去个地方,就再也没看到他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但我猜他或许会去海边??他也只能去那。」 7-1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顾时海会去的是有放置妈妈钢琴仓库的海边,而海会去的应该是有白色灯塔的码头。 如果顾时阳说的是真的,那我会在那里见到他吧?? 和洁安说一声请她帮我点个名,我凭着之前的印象,搭乘公车前往。 心中总感到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我轻靠着椅背,眼睛很酸痛,但我却一点都不敢闭起眼睛,沿途的天空已从原本的天晴逐渐转为阴沉,彷彿随时会降雨。 海风强劲的往这座城市吹,海面被掀起一层层的浪花,一下车,我就看见白色灯塔旁站立了一个人,其他人早已离开,他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一点都不畏惧。 我慢慢的走到他的身后,他的衣服沾满血渍及泥土,双手跟顾时阳一样满是伤痕,就像是高中时的他,每一次出现总是带着些伤。 而那样的他却一次次的安慰我,只有他陪着我渡过那些难熬的黑夜。 我知道这样不对,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是错误的选择,可我的眼泪又再次被触发,滚热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我走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脸整个埋进他的背后,哭得全身都在颤抖。 「海,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远离这个讨厌又令人痛苦的地方?」我将头埋进他的背大声哭喊着,「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你是顾时海创造出来的人格又怎样?我们一定可以想到办法让你永远留下来的,你看方洛年跟李夕姊多喜欢你,我也是??所以你不要自己离开好不好?我可以陪你一起,我们一起走,你这样也比较有人可以照顾你。」 可被我抱住的人却无动于衷,但我也感觉到他也在颤抖。 「陈曦,对不起。」他语气低沉的说,并缓缓转过身,手里抱着一本褐色的笔记本。 那本笔记本书封已残破不堪,里头的纸也揉烂不堪,我不安的看了一眼笔记本又看着他,「这本笔记本是你们对话的那本笔记本吗?而且你怎么突然跟我说对不起?」 「陈曦,海不会再出现了。」 我往后退一步,愣愣的望着他,一时有点无法接受他说的,「你是顾时海??」 顾时海神情显得落寞,似乎我知道他不是海时,流露出的表情伤害到他,「是不是所有人都比较喜欢海,而讨厌我,不希望我出现?」 「我??不是??」 「算了,你不用解释,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世界不会有人爱我,我从小就是个人见人厌的小孩,因为家庭的关係,导致我变得很自卑、内向,明明我很努力的想当个善良的人,我只是想有个没有家暴,没有酗酒而打我的的爸爸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甚至还夺走这世上唯一爱我的妈妈,在海出现以后,我开始认为是我的善良、懦弱才导致这一切发生,所以我想让海杀死我爸,只有他死,我的生活才会开始出现希望。」他眼神缓缓的抬起望着我,然后又伸出双手盯着,「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我的,可你们却??都希望我被替代,让我受创而创造出的人格取代我,为什么??就没有人会心疼我,并跟我说好好生活??快乐的活下去?」 顾时海的情绪越来越高昂,颤抖的声音与浪声融合为一。 「还是我根本没资格活下去?我本就该死?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他不停的倒退,「陈曦,有时候我觉得我活的好没有价值,这些年,我也撑得好累??累到好几次我都站在学校的顶楼望着天空还有那些快乐无忧的人,如果我有勇气跳下去,我就能解脱了。」 我看着他退后的步伐,不禁捏了一把冷汗,「顾时海,你先冷静下来,我没有觉得你要被替代,你千万不要再后退了。」 「你是怕海会跟着我一起死了吧?」 我也被逼急了,大声吼他,「我没有!你不是希望以后能有快乐的生活吗?你现在死了,你哥怎么办?你要留下他一个人被欺负,一个人面对会家暴他的爸爸吗?」 他愣了一会,脸庞开始皱了起来,开始啜泣,「我哥??那个没用的傢伙,明明是哥哥却这么无能为力,都要我保护他,我是能保护他多久!因为他,我连死都不敢,到底是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罪?为什么老天爷要让我活得这么痛苦?」 顾时海双腿瘫软的跪在地面,不停用拳头捶打地面,我蹲下来抱住他。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知道,我从方洛年那里知道你很多过去的事,我真的很心疼你,我也知道你才是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可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就是海,我爱上的也是他,我一开始真的很讨厌他,因为他老是在夜店鬼混,身上总是菸味,还爱打架,可是和他渐渐相处后,我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乖很善良的人,由其是他说要买模型给他哥的时候,后来又发生很多事,我哥过世那阵子,也都是他陪在我身边,逐渐的我对他產生了依赖,到了最近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喜欢上他了,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认而已。」 「我也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但我就是放不下他,所以当我从你哥口中得知海受伤,有可能会在海边,我就赶过来了。」我擦拭掉我脸颊上的泪,我看着他手上的瘀青跟擦伤,我忍不住伸手抚摸,「我不知道已经帮这身体擦几次药了,总是擦不好。」 「海曾说过,陈曦晨曦,是充满希望的意思,他或许是希望你在我们的生活里注入点希望吧,顾时海的头发被海风吹的凌乱,眼框泛红,「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海不会再出现了?」 我的动作止住,「那你能告诉我吗?」 顾时海望着我良久,眼瞼敛下,他翻开了那本笔记本,「这是我们之间对话的内容,从海出现开始,我们都是用这本笔记本沟通,我们约定好了,我不会再利用他来杀我爸,我会带着我哥离开这里重新生活,但条件是??他永远不许再出现,这个身体只能剩下我。」 我愣愣的望着他,顾时海想通了这明明是一件好事,可是我为什么??还是忍不住难过。 「我想通了,杀了他只会染污的我的手,我不想要为了他而坐牢。」顾时海淡淡的望着我,「海不会再出现了,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联络了,忘了我们,答应我。」 我低下头泣不成声,顾时海抱住我,此时对海所有的想念与爱全都涌上心头,关于过去与他所有的点点滴滴,他说的话,他的味道,全都一一浮现上来。 可惜,到最后,我还是没办法与他正式的道别。 这片海好大好深,那个名叫海的灵魂已经深深的落入深海中。 7-2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洁安的闹鐘响起,第二次她才甘愿起床。 她揉揉双眼,推开窗帘大大伸懒腰,精神旺盛的大喊,「今天天气真好啊!真是出游的好日子!晓鲸你已经联络好你男朋友去早餐店拿早餐了吗?」 晓鲸一边化妆一边回应,「他已经在那等了,拿完就会过来载我们了。」 「太好了。」洁安走到我床上握住我的手,「陈曦,麵包店那你联络好了吧?我们今天可是要去野餐喔,我们大家一起去散散心,我相信有大家陪着你,你一定很快就可以走出来。」 我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失神的发呆,看着洁安握着我的手,我又忍不住想哭。 她赶紧抱着我也开始哽咽,不停的拍我的背安抚我,「不要再哭了啦,看你为了顾时海那傢伙伤心成这样,我心都快痛死了。」 「我就忍不住嘛??」 晓鲸见状也丢下粉饼过来抱住我,「今天是开心的出游日,别大家哭成一团啊!这样搞得我也很想哭噎,眼泪擦一擦,他们应该快到了!」 「好了,不哭不哭了,再哭下去,我们的眼睛就要肿起来了,不行,我今天可是要拍很多美美的照片,不可以再哭了。」洁安拿卫生纸把我脸颊上的眼泪都擦乾,「我来去洗脸化妆了,再不画就来不及了!陈曦你也赶紧去洗脸。」 我无力的起床去厕所洗脸刷牙,洁安敲门喊着,「今天还有一个小学弟要跟我们去喔!你可要好好打扮,说不定这是让你忘记顾时海的好机会。」 紧接着又听到晓鲸唸她的声音,「不要现在说这个啦,顺其自然就好了!你真的也很白目,现在陈曦刚失恋,正处于伤心期,讲这个都太快了啦。」 「我也没有恶意啊!我就不希望她为了一个人伤心成这样。」 我将牙刷放回去走出厕所,看着她们两人数秒,「我没有失恋,我们根本就没在一起过,我会慢慢调适我的心情,也会慢慢恢復正常生活的。」 语毕,我就走到书桌梳头发,而她们两人也默默做自己的事。 林凯轩开了辆休旅车来,晓鲸的男友坐在副驾驶坐上,手里抱着一袋早餐。 晓鲸回头看一眼车后问,「顏子桭呢?他不是也要来吗?」 「这辆车是五人座,他坐不下啦,所以他自己开车,他已经上高速公路了。」 洁安兴奋的看着我,「我觉得顏子桭也不错,长得高又会弹吉他,而且又很明显的对你有意思,你要不要考虑看看他?」 「是啊,他是我们大一最有潜力的学弟,之后你们也可以合作看看,他人品真的不错。」林凯轩也跟着说,「这可是我唯一看好的学弟喔。」 「你们干么忽然介绍他给我啊?我现在还没有想谈恋爱的心情。」 「我们也没催你,只是让你有多点选择而已。」晓鲸也接着说。 我们女生坐后座,洁安转头看着放在后面的麵包跟点心,肚子瞬间咕嚕叫了出来,她赶紧压着肚子,可肚子还是继续叫着。 林凯轩透过后照镜宠溺的看着洁安,「你是几年没吃饭了?肚子叫成这样?」 洁安不服气的起身掐着他的脖子,整台车瞬间大力晃动差点撞到前面的货车,幸好林凯轩握紧方向盘赶紧回正,大家在那一瞬间都已经自己的生命抵达终点了。 尤其是林凯轩被吓到脸都惨白,「林洁安,你不要命了是吗?居然敢掐驾驶。」 「对不起啦,我忘记你在开车了??」 「这也能忘??」 我看着洁安嘟起的嘴忍不住嘴角上扬,我赶紧转头望着窗外。 自从那天以后,整整一个月,我再也没见到顾时海,听林凯轩说他似乎已经休学,连吉他社都已经退出,海消失,而顾时海也彻底的消失在我们面前,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刚开始我几乎每天一想到顾时海我就想哭,哭到后来眼泪已被哭乾,想哭都哭不出来,我时常跑去李夕姊那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每一次都是方洛年骑车载我回去。 我酒力不好,每次都喝个几杯就会睡着,李夕姊说幸好我酒品算不错,喝醉就是静静的睡觉,不哭也不闹,每次我喝醉了,她就会联络方洛年来当我的司机。 方洛年也没抱怨过我很麻烦,有一次他的重机引擎故障,我又醉倒在李夕姊那,他居然就背着我整路回我租屋处,到家时,喝醉的我居然还紧抓的他的手不放,这都是我酒醒以后,他告诉我的,他说,我要他在这里陪我一整晚,因为我要像以前哥还在一样抱着他的手睡觉。 于是方洛年就真的陪我坐在大门口的楼梯一整夜,那一整夜我都抱着他的手臂不放。 方洛年似乎替代了哥成为了我无血缘关係的哥哥,他像哥一样老是传简讯来交代事情,也常常带我去吃饭,每一次都是他请客。 他将我变成了他的亲妹妹,我也渐渐习惯了有他的存在。 开车将近一小时终于抵达我们要野餐的公园,我们到达时,顏子桭已经在那等候多时,我们找了个树阴底下开始野餐。 顏子桭倒了杯奶茶给我,「学姊,这杯冰奶茶给你。」 我双手接下,「谢谢。」 「不客气。」他微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听凯轩学长说你的广播技术很厉害,我也有听几次,你的声音真的很动人,内容也很吸引人听,真的很厉害。」 被夸奖成这样,我有点难为情,「还好啦,林凯轩都喜欢夸大,他还比较厉害,他救过我很多次,要不是他,我可能每场广播都以失败收场吧?」 「没错!要不是有我在,陈曦可能会直接被梁茉踢出广播社吧。」 林凯轩此话一说出,全场一阵尷尬。 洁安表情瞬间惨白,直接拿起盒子里的麵包塞进林凯轩嘴里,「闭嘴啦!我们陈曦为了能广播好,下了多少努力,不用靠你也能顺利完成广播好吗?」 「我开玩笑的啦,我就想逗陈曦开心而已嘛。」 「陈曦学姊的努力我都知道,也知道学姊很厉害。」顏子桭浅浅的微笑。 我赶紧撇开与他的对视,猛喝饮料。 「子桭,你很喜欢陈曦吧?不然眼睛怎么一直黏着她不放呀?」洁安故意说。 我瞪了眼她,要她别再说了。 「嗯很喜欢,谁叫学姊这么有魅力。」 全场一阵欢呼声,这样我更加难为情,不喜欢这种场合的我只好找个藉口暂时离开。 本想趁机逃离他,但顏子桭竟然跟了上来,说想要陪我,问说我要去哪?可不可以跟着我,我本想拒绝,但看他一副期待我点头答应的样子,我不忍心的只好答应。 「我只是怕学姊会迷路,别觉得我烦。」他大概知道他的笑容很好看,所以老是在笑吧,「学姊怎么会想参加广播社?」 「就洁安想参加就拉着我,我想,我想也没什么想参加就进去了。」 「原来如此,洁安学姊也是那时候喜欢上凯轩学长的吧?」 「是啊,刚好林凯轩也对洁安有意思,两人就在一起了。」 顏子桭默默地点头,后问,「听学长说,学姊你之前也喜欢一个也是吉他社的学长,吉他也很厉害,你后来没跟他在一起吗?」 我没想到顏子桭会忽然提起顾时海,这让我本暂时遗忘的名字再次被忆起。 7-3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他休学后我们就没有联络了。」我简短的想将他的事情带过。 「所以学姊也不知道那个学长休学后去哪了?」 「他没跟任何人说,我也没有主动去找他,但我希望他离开后能过得快乐点,这世界欠他太多太多??」一提到他,我老会不自觉感到心痛,「不过他是个很善良的人,虽然洁安不太喜欢他,我一开始也讨厌他,但相处一段日子后,就会发现,他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他藏的很深很深,就像洋葱需要一层一层剥开。」 「凯轩学长跟我说你很爱他,但却因为某些原因让你们永远分开。」顏子桭忽然牵起我的手,我下意识的想甩开,可他却紧紧握住,「学姊,我知道我们才刚认识,我也比不上那个学长,但你能让我先陪伴在你身边吗?我知道你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很容易低气压,我自认为我还蛮有搞笑天赋的,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可以逗你笑,至少让你开心一点。」 「我——」我想告诉他,不想要他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可他却一点让我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别这么急得拒绝我,拜託,让我有陪在你身边的机会。」 看着他这么渴望我答应的眼神,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何时的我心变得如此软? 「好吧,但我不喜欢别人一直打扰我,你可以偶尔来找我,但不能太频繁,你能做到吗?」 「不能太频繁是大概多久?」他发出疑问。 「就二至三天找一次吧。」我撇过头,这个学弟还真多问题。 顏子桭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妥协了,「行吧,等我们比较熟了再慢慢增加吧。」 我看着我们还牵着的手,「所以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他低头看一眼我们的手,迅速放开,「抱歉!不过你的手好小,我都握到快没感觉了。」 我们在公园外绕了一圈,走到他的车旁,他打开后车厢拿出一把吉他,「学姊,有没有想听的歌?我刚好有带吉他,可以弹给你听,指定一首吧。」 我想起在翠绿色窗帘遮盖住的音乐教室里总传出的那首很悲伤的钢琴曲,好久没有听了,记得以前总期待着走过那条长廊能听见这首曲子。 只不过高中时的我一直都不知道这首曲子是谁弹的,后来才知道那是真正的顾时海在想念他妈妈,而我却只觉得好听,同时有些哀伤。 我摇头,「我没有想听的歌,你随便弹一首吧。」 阳光洒落在树叶上,我们坐在车子后车厢,他弹了几首抒情歌,我闭起眼睛聆听,有一瞬间,我似乎穿越时空回到了高中,我和顾时海坐在学校的顶楼,他弹吉他,我当观眾。 高中有很多我不愿回想的事情,在顶楼的日子或许是我在高中里唯一美好的记忆吧。 那天过后,我的世界又多了一个人。 顏子桭很遵守约定的三天来找我一次,每一次都带着吉他说每次见我都要弹一首不同的曲子给我听,久而久之,我似乎也开始习惯有他的生活。 由于我规定他三天只能找我一次,所以他每天都会托洁安带早餐给我,儘管我一直要他不要这样,他仍讲不听,坚持要送。 三个月过去,他按耐不住的开始跟我讨价还价,希望一天见一次面,还像个孩子般撒娇的靠在我肩膀求我,我无情的把他头推开,他还不死心的又靠过来。 「学姊,生日快乐。」顏子桭忽然出现在我打工的麵包店,手里还拿着一束花。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我身边这么多人可以问,怎么会不知道?」顏子桭看一眼墙上的时鐘,「再一小时,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吃蛋糕庆祝吧。」 换完衣服走出店门口,顏子桭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手里捧着一个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烛火在黑夜中闪烁,照亮了他的脸,「祝我最喜欢的陈曦学姊生日快乐。」 「你还浪费钱买蛋糕?」 「怎么会浪费?这可是你的生日,走,我们去切蛋糕。」他伸出右手。 我看着他的手有些犹豫,顏子桭见我有些发愣就主动牵起我的手,「这条路很暗很危险,还是牵着比较安全。」 「这条路我常常走,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家,哪里危险?」 「不要太铁齿,夜路走多会碰到鬼喔。」他故意吓唬我,「听说这条路藏了很多变态,很多大学生跟上班族都遇害,真的很可怕!」 「你少吓唬我,你以为我会信吗?」 「那你就当作我想牵你吧。」 我们走到一处有一盏路灯下的长椅,刚好蜡烛也熄灭了,他捧着蛋糕要我先许愿。 「我没有什么愿望要许的,许愿这种事又不会实现,真的很无聊,我饿了,直接切了。」我拿起刀子准备要切下去,结果直接被顏子桭拦截。 「不行,过生日讲究的是仪式感,就算不会成真,但过程至少是美好的,快。」 被他强迫下,我只好十指紧扣,闭起双眼许愿,「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的朋友这学期所有科目都不会被当,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我的生活可以像现在这样,不再有意外,第三个??」 「等等!」他忽然阻止我,「第三个愿望可以送给我吗?」 「啊?」我有些错愕,同时也不解。 「拜託,不然距离我生日还要五个月??」他可怜兮兮的拜託。 本来第三个愿望想许愿,希望顾时海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能幸福的生活,但顏子桭这傢伙直接向我讨愿望,就像个小鬼一样,我无奈的只好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第三个愿望要放在心里。」他双手十指紧扣,闭上眼睛,约过十秒他睁开眼睛,「我许好愿望了,可以切蛋糕了。」 我切第一刀就发现有点切歪,我就把刀子递给他,让他切,他也没有拒绝的将蛋糕切成八等份,他切蛋糕时,我问,「你买蛋糕帮我庆生,最主要目的该不会是要跟我要许愿吧?」 「被你猜中了。」他哈哈大笑。 我无语的看着他,「你这生日愿望要是没实现不就白买蛋糕替我庆生了?」 可他却自信的说,「不会的,许愿了,就要努力去实现,许愿只是心灵寄託而已,要真的让愿望实现,都是靠自己,我会加油让你让给我的愿望实现的。」 听完后,我却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我吃着蛋糕,心里也逐渐温暖了起来,顏子桭灿烂的笑着,还吃到嘴边都是奶油。 我指着他的嘴角,「你是小孩吗?吃到嘴边都是奶油。」 他伸手抹一抹自己的嘴角,「这奶油太多了啦。」 「明明就你自己不会吃。」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卫生纸,「自己把嘴巴擦一擦。」 「你怎么这么像我妈,都看不惯我脸上有东西。」顏子桭接过那包卫生纸,抽出一张将嘴角擦乾净,「陈曦学姊,那个学长离开也快五个月了吧,你还会想他吗?」 「如果你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你就会知道要忘记他,真的需要时间。」我手里的蛋糕只吃一口,凝视着黑漆漆一片的前方,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那需要多久的时间?一年还是两年?」他傻傻的问。 我无言的失笑,「这是什么烂问题?这哪抓得准时间呀?而且他的脸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也忘不了,可能好多年好多年才能忘吧?」 「好吧,那我会继续等,等到学姊能忘记那个学长为止,我也会让学姊感受到我的真心。」顏子桭露出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温柔到我有点想要开口跟他说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顏子桭,你到底是喜欢我哪里?」我忍不住问他。 「哪里都喜欢啊!上下左右,我都喜欢。」见我冷冷的看着他,不满意这么回答,他才正经回答,「好啦,我也没有特别喜欢你哪里,我就对你一见鐘情啊,这个回答可以了吧?」 「这回答也很怪,一见鐘情不都只喜欢外表而已吗?」 「学姊长得好漂亮,但我也很喜欢你的内在啊!虽然有时候很兇,讲话也没礼貌,对我也都冷冷的,简单来讲就是走一个高冷路线,但喜欢就是喜欢,讲不出理由啦!」顏子桭似乎被我逼到快说不出好话来,敷衍的可以。 「原来你也觉得我没礼貌啊?我确实是不怎么有礼貌。」我翘起二郎腿撇头吃着蛋糕。 「我说你不礼貌??生气啦?」他语气害怕的用手拉一拉我的衣角。 「我才不生小孩的气。」我把吃完的蛋糕盘丢进垃圾袋一起带走,「天很晚了,我要回家休息了,剩下的蛋糕你带回家吃吧。」 我起身正准备离开,殊不知却被顏子桭拉住手腕,一个拉力将我拉近他。 幸好我有用尽我全身力气,才没整个人扑向他,「干么?」 「原来你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啊?学姊。」他挑起眉毛,由上朝下的看着我。 「你比我小当然是小孩,别闹了,放开我!」我挣扎的想脱离他的手,而他却又压住我的双手肘,我现在整个人完全无法动弹。 这与平常的他完全不同,我也开始害怕,但幸好他很快就把我放开,他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对却带着一丝笑意,「学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可别把我当成小孩了,路上小心。」 我小心的从他身旁站起,不安的说了声再见,便赶紧离开。 7-4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站在远处,我就看到方洛年,他最好认的大概就是他那撮小马尾跟一成不变的黑色皮衣。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干么突然约我吃早餐?」 「我约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方洛年将菜单推到我面前,「要吃什么,我请客。」 「怎么这么难得啊?」我一边唸,眼睛滑过一行又一行的品项。 「那烦人的学弟还真难得没有缠着你?」方洛年坐没坐姿的翘着二郎腿,嘴里吐出一口白色菸雾,接着又将手里的烟蒂压进烟灰缸熄灭。 「怎么可能没缠着我,算了??别提他了,他就是个难缠的小孩子,前几天居然还买蛋糕帮我庆生,我是不是应该跟他说清楚啊?」我无聊的搅拌着杯子里的冰块。 总觉得男女关係这种事情一但没有第一时间说清楚,而后再说不仅难脱身还伤感情,但只要想起顏子桭热情的笑容,我就难以说出口。 「怎样说清楚?小学弟喜欢你应该是你的荣幸啊,你这么兇,除了海以外大概没有人会喜欢你了吧?」他故意的讲。 讲到海就算了,还人身攻击,我冷冷的瞪他,「你相不相信这杯水等一下会拨在你脸上?」 「一大早的脾气不要这么大,有起床气就睡到没有起床气在起床吃早餐就好啦。」方洛年将一盘铁板麵跟冰红茶推到我面前。 我拿起筷子将铁板烧搅拌均匀,嘴里还不停抱怨,「是怎样,平常有顏子桭在我旁边烦我,现在你要要针对我让我生气就对了?」 「说这样,我跟你一样都是讲话很呛的人啊,你还没习惯吗?」 「这是要习惯什么?别人让我生气这种事应该我永远都不会习惯。」我愤愤的吃了一口麵。 可我这么生气,他却觉得好笑,在一旁悠然的呼着菸,「至少你身边还有能让你生气的人,那个能让我担心到生气的人却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我寧愿方洛年喝酒醉喝到哭,至少是在梦里伤心,我也不愿意看到他在清醒下想念哥。 「你最近还会常常梦到我哥吗?」 「最近不怎么梦到了,可能也因为最近忙了起来,比较累,所以也就没有再梦到了,最近都跟李夕下班后练歌练到凌晨五六点才睡,完全都不需要靠酒精入眠,我现在只要一躺下去立刻呼呼大睡,已经多久没这样了。」方洛年将头往后栽,说话变得有气无力,眼睛也逐渐闭上。 「不过我还蛮讶异你居然会将夜店工作辞掉,然后专心的当李夕姊的吉他手,我还以为你要在夜店做到身体坏掉为止。」 他从口袋里又拿出菸盒又点燃根菸叹气,「你哥死后,我本来确实是这样打算,在夜店工作喝酒喝到死还有钱赚,掛了再去找你哥,但你找到的谱又让我找回一点希望,我花了点时间将它记熟,我今天刚好有带吉他,要不要听一下你哥写给我的曲子?我还为它写了歌词喔。」 「我当然要听,就算你不主动提,我也会逼你弹。」 方洛年将吉他轻放在腿上,指尖轻轻拨着弦,原来这是一首如此柔和的歌,搭配着方洛年的歌词,让我又勾起了过去以及他们过去相爱的日子。 书店里飘散的烟雾, 窗外滴答下起的雨, 有个少年低头在那屋簷, 我却从此爱上雨季。 吉他声轻轻弹着我们的爱情, 就像雨滴刺进我的胸膛。 我听懂歌词中写的,方洛年曾经跟我说过,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场景,在书店,也在雨与瀰漫着香菸味的湿气里。 这首曲子并不长,约两分鐘,但方洛年的吉他声却让我深深陷进歌曲里。 「歌词真的是你写的啊?」我有点怀疑,因为写得太好了。 「你太小看我了,我以前高中都没在上课都在写歌词,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很有才华?」方洛年朝我骄傲的挑眉,然后又点一根菸。 「以前没在上课这种事情还敢说出来??还有,我说你的菸癮会不会太大了?我已经闻你很多二手菸了,这是你这十分鐘第三根了,拜託你稍微克制一点好吗?钱太多还是肺太健康?」我受不了的用手捏着我的鼻子,压着鼻音说,「你不怕肺坏掉,你不怕,我很怕。」 见我这样说,他大力的吸了口然后丢在地上踩灭,「没办法,习惯说话手上一定要有菸,不然我都不会说话了。」 我轻叹一口气,同时又感到有些伤感,「如果我哥能听见你为他做的曲写的歌词,不知道他会有多感动。」 方洛年望着一片蔚蓝的天空,淡淡的说,「如果他还在,我会珍惜跟他的每一分鐘,我会每天买他最喜欢喝的拿铁,他最喜欢的零食,弹奏他最喜欢听的曲子,然后每天都告诉他,我很爱他、很爱很爱。」 「我哥现在也听得到,他一定也知道你非常想念他,非常爱他。」 我们相视而笑,哥一定不会想到我和方洛年竟然会像此刻一样,友好的坐在这里聊着天,谈起哥的事情,心里已然没有过去的伤心与泪水。 我很开心与哥有着深刻牵绊的方洛年,如今已有了新的目标,不再将自己主动陷入酒精当中,而是带着哥的梦想,慢慢的走进听眾的心里。 「对了,你和你妈还有联络吗?」 我对这个忽然切入的人物有点错愕,「怎么突然说到她?」 他耸耸肩,「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到她,我只是好奇你还恨不恨她?」 我盯着手里的红茶良久,我不知道我现在对她到底是想法,「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应该要很恨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哥或许不会选择自杀这条路,可是我妈前阵子住院,她居然哭着希望我原谅她,她还说其实哥死的时候,她的心真的都碎了,只不过怕我会难过,所以她不想在我面前哭,而魏叙良也证实了这件事。」 「魏叙良?你那继父的儿子吗?你不是说他已经离家出走很久了?」 「很惊讶吧?因为他要结婚了,所以回来了,我们那天聊了很多,他说我哥办丧礼那几日,她其实都是红着眼眶处理哥的丧事??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有些犹豫该不该原谅她,你呢?你原谅她了吗?」我低垂冷笑,随后望向他。 「我也不知道,或许吧,恨不恨对我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其实说不原谅,好像也没有当初这么恨,说原谅又有点说服不了自己,反正我也不再去想这些,我现在就只想带着少华的生前的心愿好好生活。」 「你能这么想也好,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我忽然想到是方洛年主动约我出来,但聊了这么久却都没提到,「不过你约我出来不是说要跟我说什么事吗?」 「你不说我都差点要忘记了,其实我是要来跟你说顾时海的事情。」方洛年望着我数秒才开口,「顾时海其实一直都没有走,他一直都住在这里,只是休学而已。」 我愣住。 方洛年静静的看着我,「他休学后,你再也没去过他家吧?我们都认为他休学后会搬走,带着他哥逃离他爸,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前几天我在街上遇到他,这大热天,他却穿着冬天的衣服,把自己包的掩掩实实的买东西,我没有过去打招呼,我想他应该也不想要我认出他。」 听见他还在这个城市,我居然有些开心,可却还有些担心?? 「他??看起来还好吗?」我双手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 「嗯。」他没有说什么,只有点头。 7-5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学姊,我等你好久,洁安学姊说你跟朋友有约,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顏子桭从我宿舍的楼梯口站起来,热情的向我挥手。 我愣了一会才从方才方洛年的话里回神,我抬起头有些晕,「顏子桭?」 正中午的阳光很刺眼,我微微的瞇着眼睛,而他却正好遮挡着一点亮光。 他怎么会在我宿舍门口?这是我第一个疑问。 顏子桭虽然看起来乐天傻傻的,但却有敏锐的观察力,他一下子就看出来我的心情不好,「还好吗?学姊你的表情不对劲呀。」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没事。」迟钝的我随后才闻到很香的炸香味,往他手上看,「你买鸡排吗?」 他举起那袋很香的塑胶袋,「对啊,想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吃午餐,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走来的路上闻到很香的味道,所以就买了两块鸡排。」 我们坐下来吃,我一边咀嚼鸡排一边又不自觉得的恍神。 方洛年说的话让我十分在意,顾时海居然还住在这里没有走,为什么不走?而且既然没有搬家,那为何要休学,刻意与我们断联系? 那这几个月他还好吗?他爸爸还有家暴他们吗?讨债集团没再去了吗? 好多好多关于他的事情涌进我的脑海,像是要爆炸似的。 「今天天气未免也太好了吧?」他看着天空,「不过气象预报说明天开始就会开始下雨整整三天,明天开始又要开始带伞了。」 「是吗?下点雨挺好了。」我失神的回应。 「学姊喜欢下雨?」 「以前很讨厌,因为我妈骗我淋雨会死,我还相信了好多年,我很白痴吧?」我认真的说,可听起来真的很像笑话,我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嘲笑。 可他却没有笑,「不会啊,因为现在的雨很脏,淋多了确实对身体不好。」 「但还是很白痴啊,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白痴,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太白痴了,所以才会好多事情都没办法好好处理,让自己的人生这么惨。」大概自己就是个剋星吧,在我身边所有人终究都会离我而去。 「但我不觉得你白痴,我觉得你很可爱,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你。」顏子桭很认真的凝视着我,「你跟你的名字一样,都给我温暖的感觉。」 「真的吗?我能给你温暖的感觉??」我皱着眉头,有点想哭。 这句话让我想起海以前所有说的话,他给予所有的温柔安慰,他的陪伴,以前哥过世都是他陪伴在我身边,他需要我时,我却已不在他身边。 「嗯,我第一眼看到就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当时的你总是愁眉苦脸,但只要你轻轻一笑,我的心就感觉热热的感觉,或许那就是恋爱的悸动吧。」 我还以为他说的很认真,后面那一句话让我感到有点无奈。 「恋爱的悸动??亏你说得出这么噁心的话。」我全身瞬间起鸡皮疙瘩。 「我说的是真的啊,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会喜欢上你,男人的第一感是很准的,就像你们女生的第六感一样准。」他激动的差点把嘴里的鸡排吐出来。 「好啦,别说了,赶快把你嘴巴的鸡排吞下去吧,我很怕你喷出来。」我伸手捂着他的嘴,别再让他说话。 「别捂了,我都快没办法吞了。」我手拿掉,他才用力地把那口吞下去,「对了,林凯轩学长昨天问我有关广播合作的事情,他问我有没有办法开始上广播,我说目前我会的歌都算蛮基本的,但近期要广播应该还有办法应付,他要我找一个广播社的社员,所以我就想来问看看你能当我的伙伴吗?」 「但我不确定我现在的状况会不会扯你后腿。」 「怎么会,我相信你。」他朝我挑眉。 我勉为其难的答应,「好吧,那找机会我们再讨论一下内容。」 「那以后请多多指教,我的伙伴。」他伸出合作愉快的手。 我拍一下他的手,继续吃着鸡排。 「你还没说你刚才发生什么事,恍神成那样?」 「我不是就跟你说没事了吗?」 顏子桭看着前方说着,「女生说没事就是有事,学姊你说出来或许我能帮的上忙,就算帮不上忙,我或许可以给你一点意见。」 我淡淡地问,「如果我说是关于顾时海的事情,你也能给意见吗?」 明显的他停顿一下。 「可以啊,既然顾时海学长是你现在的烦恼,你说出来我就可以给你意见。」顏子桭语气轻松,「我又不是小气的人,能帮的我都能帮。」 听到他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忍不住笑出来,心情似乎也有些放晴,「我知道你不是小气的人,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也给不了什么意见,但还是谢谢你。」 「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他仍逼着我必须说出来。 「就??我朋友说顾时海其实还留在这里没有走,所以我心里很纠结,我该不该去找他,但我又怕去找他会打扰到他生活,因为他刻意的跟大家断联络,应该就是想把过去忘掉,好好生活吧。」我不安的揉着双手,「我只是担心他爸会不会再打他们,同时也不懂为何他们还要跟那种会伤害自己的人住在一起。」 顏子桭将手掌摀住我不断搓揉的双手,我才终于停下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是我,我会去找他,我会把所有疑问都问清楚,不管他是不是希望我去找他,如果这样会让自己比较安心,那就去吧。」 他坚定的口吻竟让我有些动摇。 「但??」 「但,我虽然建议你去找那个学长,但我可是不希望你们復合的,毕竟我喜欢学姊,我希望学姊能在我身边。」 他的话总是会让我感到无奈又好笑,「什么跟什么啦,为什么又扯到这边?」 「就是我说的这样,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很多话我都喜欢明讲,包括告白这件事,所以学姊请好好考虑一下我吧。」顏子桭微笑又露出他那招牌的酒窝,「我会很疼你的,只要你愿意。」 我看他一眼,又看着手中的鸡排,「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你的话,我知道你说的很认真,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因为我怕我的回答会伤害到你。」 顏子桭缓缓垂下眼眸,像是在想什么。 他忽然轻轻喊我的名字,「陈曦学姊,我可以试试看吗?」 我不太懂他在说什么,「??试什么?」 「我想代替顾时海学长照顾你。」 7-6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叮咚── 门铃响了一阵,我慢慢从睡梦中醒来,我睡意朦胧的看了一眼门又看了洁安和晓鲸,两人连动都没有动,正当我怀疑刚才的声音是来自于梦境时又响了。 我起身开门,睡意还没完全消散,模模糊糊的还没意识到顏子桭正站在我面前。 「早安,今天我有帮你买早餐喔,一起去学校吧。」一打开门就看见顏子桭手里提着一袋三份的早餐的站在我租屋处门口。 我看一眼手錶,无法接受六点半就被吵醒,「顏子桭,你发什么神经病,现在才六点半,而且你干么帮我买早餐?」 「你昨天不是答应让我代替学长照顾你?所以我照顾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帮你买早餐,我还顺便买你另外两个室友的,是不是很贴心?」 他将早餐推给我,就算我不想收也没办法,我打开塑胶袋看着里面的吐司跟红茶,觉得这样白白收他的早餐还挺不好意思的。 「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 「欸?顏子桭,你怎么在这里?」洁安忽然走出来一下子就发现我手中的早餐,她眼睛顿时瞪大,「你该不会特地送早餐来给我们陈曦吧?不过你是把我们陈曦当成大食怪是不是,还买到三份。」 他笑一笑,「没有啦,我有买你跟晓鲸学姊的,要照顾就要一起照顾。」 洁安双手勾着我的手肘,一脸既不可思议又羡慕的看着我,「这是什么新好男人,居然爱屋及乌,连我跟晓鲸的都一起买,陈曦,你赶快当他女朋友吧!这种男人一但被抢走,真的很可惜。」 洁安在说话时,他居然也在一旁疯狂点头,「谢谢学姊。」 「别闹了你们,我看你们是联合起来设计我的吧?」我收下那袋早餐关上门,看着那堆早餐我一早我的头就好痛,我把其中一份放回袋子。 我带着那一份早餐先出门,避免顏子桭等我等太久。 现在跟他一块走路总觉得有些彆扭,他又不说话,这空气就像要凝结般沉静,我只好先开口,「以后别再浪费钱帮我们买早餐了,这花下来很多钱。」 「嗯,都听你的。」 「??原来这么好说服啊。」我喃喃自语。 「今天下午有空吗?我想说来练习一下,我已经找好歌曲练了。」他问。 「啊?」我有些抱歉,「但我今天有点事,改天吧。」 「是去找顾时海学长吧?」我在想什么他都知道,「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也可以陪你去啊,反正你既然没办法陪我练习,我下午也无聊,带上我吧。」 「我只是偷偷去看他而已,你跟来只是浪费你的时间。」 「但可以在你身边,不算浪费时间。」 「但??」 「拜託。」 既然他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再用什么理由拒绝他,只好让他跟来。 下午的课程一结束,我们立刻前往顾时海家,我不打算与他碰面,我只想躲在一旁静静的看他,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身上是否还有伤口,这样就够了。 「如果你发现他过的并不好,你要怎么办?」顏子桭忽然问。 在去他家的路上,我有点心神不寧,心里既期待却又害怕,我很怕他过得不好,就像以前一样,我怕我会忍不住衝动向前牵着他,把他带走。 把他带的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说真的,如果他过得不好,我会直接带走他,不顾一切。」我坚定的看着顏子桭,「我真的很爱他,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我心里最重要的一块,我不会冷眼看着他受苦的,我知道他童年过得很痛苦,所以我不会再让他继续活在地狱里。」 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顏子桭,但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这样活着。 海说,我是他的希望,我也希望我能是他的晨曦,所以我一定要救他,就算要花很多时间,我还是想要将他带离那个人间地狱。 「就算他并不是你爱的那个海?」他说出这句话时,我顿时一愣。 「你知道他生病的事?」 他叹口气随后点头,「洁安学姊上次说漏嘴,她说那是你心里的秘密,要我知道了也别再你面前提起,但??我还是忍不住。」 我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快就被他知道,但他知道了或许更好。 这样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嗯,我爱的是他生病后创造出来的人格,我们都叫他海,我相信洁安这么多嘴,应该也都跟你说了他为什么生病了吧?」 「学姊确实全都跟我说了,但当时顾时海不也说了忘了他,要你们别再联络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放开他,不是会更好吗?你这样纠结着他,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不应该要往前看吗?你一直执着于他,我是真的不懂,他到底哪里好?家庭分裂、爱闹事、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人你干么喜欢他?」他语气激动了起来,似乎非常不能理解我为何要如此坚持,不肯想开。 我不自觉的又让泪水积在我的眼框,喉咙疼得久久无法开口,只能气的瞪着他,「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是我的谁,你也不认识他,请你别轻易地说这些话,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顾时海的,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一点都不想走出来。」 正当我撇头要继续走时,前面听见有人在大喊失火,周围的居民都纷纷紧张的跑出来都往同一个地方跑去,甚至听见消防车与警车的鸣笛声。 我看着远方大量的浓烟窜出,心里开始隐隐感到不安,也跟着群眾往前跑。 「学姊!」顏子桭在后面大喊,我根本已无心理会他。 不远处已可以闻到呛鼻的浓烟味,大家走的方向很熟悉,每走一步路我都是发抖的,因为这正是走往顾时海的家。 砖红色的三合院已被祝融吞噬的面目全非,到场的消防人员也开始洒水灭火,不断大喊要民眾不要妨碍工作往后退。 「怎么会这样,里面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救出来了!」一位阿婆着急地说。 「我昨天有看到这家的大儿子昨天拿着刀在路上走来走去,我还刻意避开,那个人本来就怪怪的,没想到今天就发生这种事。」另一个阿婆又说。 听到这些话,我心跳跳得更快,不知道顾时海是不是有在里面?那顾时阳呢? 我挤开人群想到最前面,看到眼前的场面瞬间睁大双眼。 令大家最为震惊的却不是这场大火,而是顾时阳手里那把沾满血的刀及倒在地上全身沾满血意识不清的人,而那个人就是顾时海的父亲。 顾时阳跪在地上,充满凌厉又蹭恨的眼神瞪着躺在地上他的父亲,我不敢相信我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我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淡漠观看这一切的顾时海。 「顾时海??」 他眼里已然黯淡,他现在正想着什么,没人知道。 忽然,我被推挤了一下,是到场的四名警察还有医护人员,他们直接衝上前将顾时阳上銬,而他们的父亲赶紧送上救护车急救。 其中一名警察也直接时海带出现场,与他擦身而过那一刻,顾时海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他眉头皱了一下,但就只对看那一眼,他就被推上警车与顾时阳一块送至医院做伤口处理。 7-7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经过两小时抢救后,顾时海的父亲依旧宣告不治,因两位儿子目前都还无法处理遗体问题,所以目前遗体暂时放置在医院的太平间。 而这件事很快就上了社会新闻,将整个城市闹得沸沸扬扬,一开始新闻许多舆论都衝向了顾时海两兄弟,后来也有良心的记者找寻了许多关于他们父亲欠债的证据,甚至还调出多年前顾时海母亲自杀的原因还有邻居跳出来爆料许多关于父亲长期酗酒家暴妻儿的各种丑陋事,这让所有矛头全又朝向那位家暴的父亲。 很多人都希望顾时阳能被减刑,大家都认为生在这种长期家暴的生活里,总有一天会发疯,而顾时阳一定是受不了了才动手的。 而没动手却站在一旁得顾时海已默默淡出大眾的视线,没人关心他后来如何。 灰阴阴的,天空的雨自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停过。 外头的电视新闻的声音不断播报那场火灾与顾时阳的家庭故事,我推开病房的门,而本该在床上的人却全身缩起来蹲坐在房间的角落瑟瑟颤抖。 「他这几天情绪还是不太稳定,也不出来活动,一整天都躲在那。」一名护理师在一旁说着,「可能还需要给他一点时间才可以恢復正常。」 我蹲在他面前轻轻抚摸他的头,「别怕,我是陈曦姊姊。」 他才慢慢的抬起头,但眼神里还是充满恐惧,眉头紧锁,他双手紧紧抓住衣服。 「陈曦姊姊??」 「对,我来了。」 自从那天后,顾时海因为在医院里有异常精神问题而被送到邻近的精神病房治疗,医生确实诊断他为解离性人格障碍,而且说他不止主人格与海这两个人格。 海并不是他生病后第一个出现的人格,现在躲在墙角的这个才是他生病后第一个出现的人格,年龄仅有七岁的小孩。 医生猜测顾时海在七岁时应该就开始被家暴,那年龄的小孩通常还不太懂反抗,只能乖乖挨打,那些对父亲的恐惧让他在十五岁那时与海同时出现。 之所以这个人格不太常出现,主要是因为海的出现已经让这七岁的人格没有必要出现,所以直到现在发生这种事才让顾时海心中的恐惧再次出现。 「那要怎么样才会让顾时海的主人格或海再次出现?」当时我这么问医生。 医生推一推眼镜似乎也不能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目前我们有给他药物的治疗跟心理諮商,至于什么时候能让人格替换,这只能交给时间还有你的耐心陪伴。」 后来我每天下课都会去看他,一开始我很难接受他变成一个七岁的男孩,每一次见面我都会忍不住流泪,一直无法接受曾经那个海变成这样。 但这已经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医生也说了可能会变回来,只是不知道何时而已,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陪伴在他身边,陪他慢慢变好。 「小海,姊姊今天带了你喜欢零食来给你,本来要买蛋糕来,可惜今天下雨没有开,我们一起吃好不好?」我从袋子里拿出一包乖乖。 小海是我给这七岁人格取的绰号,他似乎也渐渐知道自己叫小海。 小海双眼望着那包乖乖又望着我,「爸爸不在这里吧?我怕我吃零食被爸爸发现我会被打??我被打得好痛。」 看着他那畏怯的表情,我瞬间心痛的掉下眼泪,我好蹭恨那个已死去的人,他怎么可以让这么天真无邪的孩子有这样的表情。 他怎么能让我的海变成这样??怎么可以?? 「没事的、没事的,现在有姊姊保护你,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将他推进我的怀里,温和的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姊姊为什么哭了?是因为我吗?」他不懂的问。 「姊姊心疼小海,所以哭了,姊姊好喜欢好喜欢小海,但小海却不记得与姊姊以前所有的事情,所以很难过而已。」我尽量让自己说话别有哭声。 没想到小海却紧张的赶紧向我道歉,「对不起姊姊。」 陪小海吃完晚餐,上床睡着后,我才离开,一走出病房就看见顏子桭站在门口。 可能我脸上有泪水的痕跡,他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给我。 我们一起到学校附近的小吃店吃饭,虽然我一点食慾都没有,但顏子桭还是逼着我陪他去吃饭,还擅自帮我点了一碗滷肉饭跟汤。 我低头看着那碗饭一点都没有食慾,反而觉得噁心。 「他今天还好吗?」顏子桭像是饿了好几天,一边大口吃饭还一边问。 「医生说他的状况不会这么快就好转,现在才刚接受治疗一个礼拜,还看不出来,不过食慾倒是有好一点,我今天带去的零食跟晚餐都吃完了。」我微微勾起嘴角,「肯吃就好,我就怕他这一发病连饭都不吃。」 「那就好,那我的学姊也请多吃一点才有体力可以照顾他。」顏子桭夹了一颗贡丸给我,「顺便我也向你道歉,对不起,我那时候不该这样说学长,我不应该在不了解你们的状况下说那些伤害你们的话,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我看着那颗贡丸又抬眼,「这句道歉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学姊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顏子桭双手合十。 「算了,原谅你了,谁叫你这几天还挺积极的陪我来看他,不过如果有下次,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认真的警告他。 他立刻挺直腰桿,向我鞠躬,「是的!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学姊跟学长的坏话,我会乖乖听学姊的话,好好做人!」 「什么啦,神经病。」我忍不住笑出来。 顏子桭却忽然神情严肃了起来,眼神勾勾的盯着我,「学姊,我终于又把你逗笑了,学长发生这件事情以后,你就都愁眉苦脸的,现在笑了,我终于放心了。」 我不懂我不笑有什么好担心的,「谁遇到这种事情会笑?我担心都担心死了,哪笑得出来,但还是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没事啦,我关心学姊本来就天经地义的事,不用谢谢我。」他忽然想到,「不过他哥居然会拿刀杀死他爸,我看新闻说,他哥不是智能不足吗?」 「我跟他哥聊过天,他没有想像的这么傻,恨这件事早已在他们兄弟心里根深蒂固,只是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罢了。」 他皱着眉头点点头还重敲一下桌子出气,「原来是这样,看来他哥哥这几天也活得很痛苦,他爸真的是该死!居然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还有妻子,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报应吧?被自己亲生儿子给杀死。」 「但顾时阳却因为这样吃上杀害父亲的罪,希望法律能还给他一个公道,我不想要他就这样将自己的后辈子给毁了。」 「但愿吧。」顏子桭也同意的说。 7-8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后来的一周,我都准时去看顾时海,他还是喜欢待在角落,不喜欢睡床上。 我也没有强迫他要在床上或跟其他人互动,我也蹲在他面前跟他说我今天广播发生的好笑故事,医师有特别交代要多多陪他聊天说话,也可以带些他喜欢的零食给他,这些行为都可以打开他对人的戒心,渐渐的他也习惯了病房生活还有我的存在。 医生也说他有着明显的进步,相较刚入院那时,他有比较不怕人了,这让我更加有信心他可以恢復,由于他没有了家人,所以关于他的所有事情全都由我负责。 顏子桭也没有怨言的每天陪着我来,在这里治疗了一个月后,终于可以出院。 由于怕顾时海自己回家没办法照顾自己,本想将他接到我租屋处就近照顾,但碍于房内还有洁安跟晓鲸不太方便,于是我便整理行李去顾时海家住。 虽然房屋被大火烧的一片狼籍,但所幸消防队员来得及时,火势也及时扑灭,只有造成一小部分毁损,稍微清扫还是可以住人。 顏子桭也会来帮顾时海整理房屋,我们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将房屋的垃圾清乾净,而大多数都是他爸爸喝完的酒瓶还有失火时烧坏的物品。 方洛年和李夕姊也经常来看顾时海,虽然他早已忘了他们是谁,但他们还是很亲切温柔的对待他,方洛年甚至还特地揹吉他来弹奏给顾时海听。 不过顾时海当然是听不懂,但却听得很认真,或许是觉得很熟悉吧? 我看见方洛年走到门外抽菸,表情很是复杂。 我想他也能难接受变成顾时海变成现在这样吧?从一个冷漠的不良少年转变成需要人照顾的七岁孩童,任谁都无法接受。 李夕姊在顾时海面前都笑笑的,但一转头那些笑容顿时都没了,她走到厨房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毕竟顾时海也是她看长大的男孩。 今天我邀请洁安还有晓鲸来这里坐坐,顺便让顾时海能多熟悉除了我以外的人。 但怕生的顾时海从她们一踏进这间房子就开始黏在我身上,这个画面可能有点奇怪,一个身高一百八十多的大男孩黏在我一百六十五公分人身上。 难怪洁安一进来眼神就有点怪异。 「小海,来,姊姊今天有带其他姊姊来看你喔!她是洁安姊姊,那一个是晓鲸姊姊。」我向小海介绍她们,因为他已经将过去所有人都忘了。 小海畏怯的紧抓我的手臂,整个身体都靠在我的身上,一脸害怕。 洁安跟晓鲸都不敢相信这是当初那个不良少年,面容都是可惜,不过她们还是鼓起勇气主动的向他打招呼。 「哈、哈囉,我们是陈曦的好朋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洁安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跟我求救自己该说什么,紧接着从背后拿出一袋的零食,「这些是我们特地去超市要买给你吃的,你在家无聊可以吃啊。」 「对啊!很好吃喔!」晓鲸也一併说。 后来吃完午餐后小海显得有点想睡,我便先让他回房间。 出来时,洁安立刻把我拉过去,「陈曦,顾时海现在这样,你确定你还要继续照顾他?他已经退化成小孩了,而且还是个不太正常的小孩!」 晓鲸也说,「对啊,他变成这样,你又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你有没有打算请社工还是谁把他安置?他这样真的??你的大好青春千万别耗在他身上。」 我看着她们两为我担忧未来的样子,我向她们解释,「别这么担心,他只是因为生病的原因所以目前出现的人格是七岁的小孩,但说不定以后真正的顾时海或是海就会出现,这些都是需要长期时间等待的,而且他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我,我怎么可能忍心把他丢下自己生活?」 「可是你要是现在不放手,他以后就会变成你的责任了!」洁安激动的拉住我的手,「陈曦,算我拜託你,我觉得他不值得你这样照顾他。」 看着洁安这么求我,我却开始鼻酸,逐渐哽咽,「可是我还是爱他,洁安,我、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这样,我真的没办法忍心。」 「他都变成这样了,你还爱他?陈曦,你疯了吗?」洁安不敢相信我说出来的话,「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了,他生病的很严重,你才几岁而已,我绝对不答应你把时间都赌在他身上,我绝对不允许!」 晓鲸见我不听劝也跟着一起,「我也觉得洁安说得有道理,陈曦,别这样,我们想帮忙找社会补助或帮忙,你该放手了,他已经不是当时的他了??」 「那如果那个人是你们的男朋友呢?」我目光冰冷的望向洁安,「如果那个人是林凯轩,你会怎么做?你也会像现在一样跟我说的一样直接拋下他,自己开心生活吗?」 两人一时哑口无言。 正当洁安准备要说话时,我擦掉眼泪重新抬起头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谢谢你们今天特地来看他还这么替我想,但近期我并没有有丢下他离开的意思,我失去过他,所以现在我只想好好的陪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不管他以后会怎么样,我再也不想离开他,你们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陈曦,你会后悔的!」 关起门那一刻,我听到洁安这样说,我深吸一口气来稳定我的情绪,后不后悔也是我的事,我现在什么不想管,只要顾时海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我走到顾时海的房间,房间没有开灯,窗帘也都拉起,整间房间一丝光线也照不进,他跟在病房一样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躲在墙角。 我走过去抱住他,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别怕,以前是你保护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我不会丢下你的,绝对不会。」 黑暗中我看见顾时海眼中的水珠,「我是不是变成了你的负担?」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我拼命的摇头,「怎么会,我很甘愿要照顾你,只要你不要再离开我,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但我觉得我没有资格让你这样做。」两行泪水滑过他的脸庞,哭成泪人儿。 「你在说什么傻话?什么有没有资格的!做这个决定都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想这么多,她们要说给她们说,我们的不要听进心里就好了。」我赶紧安抚他。 哄了很久,顾时海才终于不哭,而我也不知不觉中渐渐进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我睁开眼睛却发现本该睡在我身边的人却不在,我惊吓的赶紧起身要找他,殊不知他就坐在我旁边默默的看着我。 一大早就被吓出一身冷汗,我喘气着摸摸他的脸颊,「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吓死我了。」 但他仍没有说话的只是一直看着我,我等了很久他也都不说话。 我也一直看着他,「怎么了?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顾时海忽然倾向我,用手掌捂着我的头将我推向他,我半张脸都靠在他的胸膛上,正当我感到莫名其妙时,耳畔却传来他熟悉的低嗓声。 「陈曦,好久不见。」 7-9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海能再出现是我这几个月未曾想过的事。 码头那天以后,我感觉我的世界宛如崩塌般的深深沉入大海,永远都不会出现希望。 每分每秒只要醒来,张开眼睛那一秒,我就会看到海的脸,想起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们过去所有的一切,眼泪就会不自觉的流下,怎么样都止不住。 眼泪将枕头哭湿一遍又一遍,心好痛好酸?? 行尸走肉的吃着饭、说着林凯轩及洁安为我写的稿子来应付每一次的广播,可我一点都不记得我刚才吃过什么饭、说了什么话。 记忆变得好差,什么都会忘记,脑容量像是被压缩般只记得以前的事,就像阿兹海默的老人,总要有人在身旁提醒。 然而他的那句好久不见又唤醒我心底以为的遗憾,数月的想念都在那一刻成了大海上波涛汹涌的浪花,一次又一次的敲打着我。 真实的告诉我,心底的他回来了。 闻到汤锅里冒出烧焦的味道及被听见蒸气掀开的锅盖声,我赶紧丢下铲子关掉瓦斯,再回头时平底锅上的荷包蛋已从金黄色变成焦黑色。 我往客厅方向看去,海正看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表情很凝重,厨房的抽油烟机声音太大,以至于我没听到电视声,但我猜此刻播的应该是顾时阳杀父的新闻。 但我还是展开微笑喊他,「饭煮好了,可以吃了。」 我将那颗有点煎失败的荷包蛋夹到盘子上,然后推到海的面前,他看了那个被煎的焦黑又破烂的荷包蛋迟迟没有动筷子。 我尷尬的笑了笑,「是有点丑,但应该还能吃吧?」 他缓缓转过头对着我淡笑,「过了几个月,厨艺还是没有进步,还是我来煎吧,这颗蛋吃下去对身体不好。」 他果断的起身从冰箱又拿出一颗鸡蛋,熟练的热锅、倒油、敲蛋。 我走到他身边抬眼紧紧盯着他专注的眼神,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是从前我认识的海,是我想念的他,我含着泪水忍不住的从他背后抱上去。 我到现在仍觉得这是一场梦,是一场老天爷心疼我所以给我作的美梦,这几个月来我引颈期盼海能回来,就算无法再让我见他,至少赐给我一场关于他的梦。 明明说哭湿枕头能梦到海,可残忍的是,失去他那一天后,我再也没有梦过他。 「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我就知道我还能再见到你。」我闭上眼睛让眼泪静静流落。 「这几个月让你很难受吧?」海牵着我的手转过身来拥住我,「这几个月我也过得很煎熬,有时候忍不住想你时,我甚至会偷偷的去看你过得好不好,我很想见你,但我不能、我不能再出现在你面前。」 「什么意思?所以这几个月都是你在主导这个身体?」我不解他说的话。 他淡淡的点头,「一直都是我。」 「那当时在码头──」我感到很困惑同时又无法清楚釐清,顿着后又换另一种方式问,「我和顾时海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告诉我,你们做了个约定,他不会再强迫你替他杀你爸,但条件是你不许再出现在这个身体,那为什么??」 「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事实并不是这样。」海将我拉下坐着,从头讲述,「他想杀死顾文商的念想从来没有消失过,他认为如果能将他杀死,自己坐牢也不觉得后悔,你应该知道我跟他沟通都是用一本笔记本,我在里面向他表情我不想要替他担下杀父的罪行,可他却威胁我如果我不帮他忙,他永远都将我封在身体里。」 「后来在他强硬下我跟他约定,但我不希望我杀人的事情让你知道,这件事情我希望能默默的进行,然后再安静的入监服刑,尽量不让你知道,所以我请他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我和我哥会离开这个城市,但其实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准备杀顾文商这件事,但谁知道我准备杀顾文商那天,顾时阳却忽然发疯似的将屋外地板全倒上汽油点火,还将我早早准备好的刀夺过去,我来不及阻止,他那一刀就往顾文商胸口刺去??」 海说起那天的画面,我也歷歷在目,我还记得顾时阳当时瞪大的双眼及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冷血表情,他嘴角微微的上扬,眼角掛着泪,那彷彿是终于解脱的笑容。 「他知道你在计划这种事情吗?」 「我没有跟他说,但我想他应该知道。」他沉默一下,「而且我觉得很有可能他是想为我顶罪,我曾经问过他,你希不希望爸死掉,他那时说他不知道,但如果我想杀死他的话,他不会反对,但他会将我手里的刀夺下,由他来做。」 听完后,我久久都无法说话,只任凭嘴唇颤抖,想不到顾时阳说过这样的话,他这么做或许也是不想让顾时海因为这种事而坐牢,将前程都毁掉。 他垂眸冷笑,「我还为他很笨,整天只会吃被街上的小混混欺负,我以为我会一直保护他,但没想到在这种时刻会是他来保护我。」 感觉的到他即将崩溃,我只能紧紧牵着他的手。 「真的有够傻的!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握紧拳头,咬牙不想让眼泪掉落。 「我想他应该是觉得这是唯一能替你做的事吧,你保护他这么多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他打架受伤却无能为力,你为了他承担了这么多,他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但他为顾文商这种烂人坐牢根本就不值得!」他自责又气愤的生着闷气,气自己无能为力保护顾时阳,让他为自己担下这个杀父的罪责。 「但事情已经发生也没办法重新来过了,以后我们多多去看他吧,至少让他知道他身边还有我们,我们都会等他出来的,好吗?」 他泪眼汪汪的注视着我,紧锁的眉头显的好无助,他反握住我的手,「陈曦,如果有一天我终要离开,你现在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我不理解他现在说会离开的意思,我显得有点焦虑。 但我还是保持镇定的轻声问,「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好好的,为什么你会说你终要离开?」 他似乎不想说的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总觉得我不该留在这里。」 「所以你又要离开?」 良久以后,他也没有回答我,他或许是怕他的答案会伤害到我,所以犹豫着该不该说。 海整个晚上都坐在屋外呆坐着沉思了好久。 虽然他是顾时海无法承受当初一切时所创造出来的人格,或许他认为他最初的责任就是保护这个身体别受到伤害及顾时阳,也认为顾时阳并没有反抗及自我照顾的能力,也许他一开始也看不起顾时阳,但相处久了总会有些感情,所以现在才感到难过。 我靠在门上凝视着他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心里好空好空,有一种我又要失去他的感觉。 彷彿这样的幸福只是我短暂的一场梦。 7-10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陈曦,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爸说好久没有跟我们好好吃顿饭,问你能不能回家一趟,小净也会来。」当魏叙良打电话来时,我踌躇着该不该回去。 我紧握着电话迟迟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我??」 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会果断的拒绝一切会跟妈见面的机会,可现在已不一样,虽然哥的死我还是无法完全原谅妈,但或许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我似乎已没有过去那样的痛恨她。 我告诉他,给我一点时间考虑,现在面对她,与她面对面吃饭可能是我目前最难突破的困难,但有些事总是需要勇敢的面对,没有能逃避一辈子的事。 不知道哥在天上会希望我怎么做?会希望我原谅妈吗? 我看着灰蓝色的天空又想起了哥,想起哥最后和我说话的画面。 那时的我不晓得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哥,以前觉得哥会是陪我到最后的人,我从小就依赖着哥,所以认为他比谁都还要重要。 失去他后,他的小女孩也被逼迫着长大,被强迫去接受生离死别,学会如何放手,学会??怎么好好的向自己爱的人说再见。 海似乎看出我烦恼的神色,他端了一杯热茶给我,「在想什么?」 我接下杯子,看着杯里冒出的热气摇头,「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原谅我妈。」 「怎么突然这么想?」 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杯身,我悵惘的看着杯里的水,「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是我心里一颗打结的毛线,是个解不开的问题,每当我想或许我该原谅她时,我就又会想起我哥,我很怕我如果真的原谅她了,哥会不谅解我,所以我也不知道,一方面想着这件事情也过了这么久,一直耿耿于怀好像也不能改变什么,另一方面还想着方洛年。」 「洛年哥一定会希望你与你妈和解的,他不是那种会将仇恨记一辈子的人,如果他还恨的话,他一定会去找你妈讨回公道,可他没有,就如你说的,事情也过了这么久,你哥在天堂应该也会希望你们能和好,他也才能放心。」 我抬起眼眸,「所以你希望我去答应?」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让心中那团毛线慢慢解开,让这件事情可以慢慢离开你的心。」 我站在魏叔叔家一直无法鼓起勇气摁下门铃,我似乎还没想清楚我要怎么面对妈,我该说什么,会不会像过去一样因为我的脾气把气氛全都搞砸。 此刻,门竟然自己开了,开门的是魏叙良,他似乎是察觉到在门外徘徊不前的我,所以才来开门看看,「果然被我猜中了,我还想说为什么外面的感应灯一直亮着,干么不进来,阿姨跟小净都把菜煮好了,就等你一个。」 我往房里看了一眼,我的双脚就好像被黏住一样动弹不得。 魏叙良知道我的顾虑,他看了一眼里头又将门关上,「你还在生阿姨的气吗?」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好像还没做好决定怎么面对她。」我紧张的连话都快说不清,双手也浮出了冷汗,「要不我还是不吃了吧,我走了。」 「等等!」魏叙良拉住我,「都来了,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一直不面对阿姨,这样的逃避行为可不像我认识的陈曦。」 我低着头又慢慢转过来,「不然你认识的陈曦是怎么样子的?」 魏叙良将手插进口袋里,双眼转啊转的,「我认识的陈曦是敢爱敢恨的人,她喜欢的人她会用心的对他好,她讨厌的她也不会留情面,但现在的你连要原谅一个人都胆胆怯怯的,你确定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陈曦吗?」 「可能我失去太多了,我身边爱的人都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所以我也越来越没有自信去爱或恨一个人了,我觉得好累,不想要再承受这些。」我紧闭着眼大吐一口气,「也许我曾经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但人总会改变,现在这样未必不好。」 「别再说这种话来骗自己了,你既然决定来了,那就代表你心中其实早就原谅阿姨了,走吧,我陪你进去,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姨,没事,你就躲在我身后,别忘了,我依然是你没有血缘的哥哥,你可以依赖我的。」 魏叙良宛如当年那个陪我在雨中奔跑的他,我大一通电话就带着我到学校打球的他,那时的我还不清楚失去亲人的滋味,只知道他身为我没有血缘关係的家人,竟会对我这么好,让未喜欢过人、谈过恋爱的我竟一步步掉进他温柔又叛逆的脸庞中。 他带着我走进房子,穿过客厅来到了厨房,妈妈正背对着我正切着洋葱,她转过头看一眼却不恰巧的与我对上眼,我赶紧避开,尷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魏叔叔即时到来缓解尷尬,他一见到我立刻展开极为开心的笑容。 「陈曦你来了,你妈煮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你来叔叔好开心呀!」他赶紧走到桌椅区为我拉开一张椅子,「来来来,你先坐下,一会开动啊!」 「谢谢叔叔。」叔叔过于热情,让我有点慌张。 魏叔叔也与过去不太一样,记得以前刚认识魏叔叔还是个正经十分、不苟言笑的大律师,如今与妈妈结婚后竟变成如此爱笑的大叔,我还以为他会被妈的脾气气到再离一次婚呢。 妈妈端着一盘洋葱炒蛋走到我的身旁,放完以后还愣在原地感觉在看着我,我低着头也不敢看,她似乎想跟我说话,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又放弃的转头回瓦斯炉。 我看着妈忙碌的背影又想起了小时候,还没跟爸离婚以前的妈也会像现在一样煮菜给我们吃,我最喜欢的就是她炒的洋葱炒蛋,但后来成为单亲妈妈的她因为忙着赚钱,就渐渐的不再下厨,取代而之的是吃不完的泡麵及外食。 小净这时进来,我差点没认得,过去长发及腰的她,如今却剪了一颗十分流俐的短发,但样貌却没有太多的差异,还是一样像仙女一般漂亮,她一走进来目光就落在我身上。 她走到我身边拉开了椅子,「我能坐你身边吗?」 我轻轻点头。 小净坐在我身边,从方才开始眼神就没离开过我,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所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开口,「??你现在还好吗?还在读大学吧。」 「嗯,大二。」 「现在课业很重吧?不过再重应该也不会比高中时重。」小净笑笑的说。 「听魏叙良说,离开学校以后,你考到褓母执照,现在在帮忙带小孩?」 「对,现在很多年轻人因为上班关係都没办法带小孩,正好我当时失业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工作,所以就听了我朋友的建议往这个方向前进。」小净轻轻叹气,「没想到事情也过了这么久了,还以为那时可以风平浪静,安静的恋爱??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身边好像有一个男同学,叫做顾??时海?你们现在还是朋友吗?」 「嗯,还是朋友。」我勾起嘴角点头。 「我记得那时候他都护着你,你们也走得很近,我那时觉得他喜欢你,因为很多时刻你们相处时,他的眼神都会飘向你,他后来都没有跟你告白吗?」 本来想说些什么,但后来一想,似乎说这些也不重要,「我们只能当朋友。」 7-11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吃饱饭后,魏叙良自愿洗碗,于是这项工作就交到他的手中。 魏叔叔说刚才下班的时候经过市场看到几颗长得不错的苹果,所以买了几颗回家,现在正在一旁切着,小净则一旁帮忙削果皮。 由于小净不太会拿水果刀削果皮,叔叔看着她好几次都感觉快削到自己的手,紧张的赶紧放下手里的苹果接过刀。 看着这样的场面,忽然觉得很怀念,叔叔现在应该挺喜欢小净的吧? 魏叙良离开家这么多年,现在回家,叔叔应该只能欣然接受这段爱情,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气氛让我感受到许久未有的温馨与温暖。 「上次看到这种场景已经是多少年前了?」妈的声音的声音轻柔的流进耳朵,她走到我身旁也和我一起看着这画面,「叙良能回来,你也能回来,我和魏叔叔真的很开心,可能是我们年纪也有了,想法也不再像年轻时直拗,觉得很多事情明明退一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执着,搞得一个家庭四分五裂的。」 「魏叙良变了很多,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离家出走的高中生了。」我看着魏叙良,想起了许多他高中时对我说的话,现在的他应该已经都没有那些想法了吧? 「他已经从男孩变成男人了,身边又有一个小净,他也是时候要长大了。」妈停了一下后问,「陈曦,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我没有拒绝,因为这是我这次答应回来最主要的目的,我也清楚她想和我聊什么,我们走到门外,大门一关,叔叔与魏叙良的声音立刻停止,空气顿时凝重了起来。 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在这么安静的地方与妈独处,我等待着她开口。 「少华这么一走也快三年了,没想到日子过着过着,我竟然已经失去他这么久。」我的馀光看见妈的目光朝我这里看来,但我还是刻意躲开,「以前我们一家四口时,好多人都很羡慕,你和哥哥乖又懂事,当时的我真的很骄傲能生出你们两个,可是后来我却因为我自己的面子让自己失去了少华,同时也失去了你。」 「少华离开以后,我想了很多,后悔了好多事,我想起你们小时候,我和你爸离婚后,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坚强,我将我整颗心都投入了事业里,没日没夜的在公司加班,没意识到长期下来我疲倦又压抑的身心早已生病,那时候我很无助,同时我也很害怕自己会没能力将你们扶养长大,所以这些种种压力加起来就让我彻底崩溃,我把你们当成我发洩情绪的出气筒,我逼少华必须都要考班上第一名,而你??我承认??那时候每当看到你,我就会看见我那失败的婚姻,所以我那时候??真的好不想看见你。」 我心抽痛了一下,泪水也在那一瞬间淹上来,明知道那时候开始妈就讨厌我,可亲自听她说出还是好难受,难受的难以呼吸,我撇过头,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 「我真的很努力的说服自己那不是你的错,是你爸的错,可是我还是会忍不住的去想,如果当初不是你将那个高中生带回家,或许我的家庭就不会破裂,你爸依然会是爱我的,我真的??很努力不去想,真的??」妈哽咽的用手不断拍着自己的胸口,激动的像是想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诚的,她迅速的抹掉脸上的泪水,让自己镇定一点,「离婚了好多年,我才终于渐渐习惯自己是单亲这件事,但我却没有把时间放在你们身上,少华真的很懂事,不用我交代,他就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哥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懂事,我记得爸妈离婚前,哥也是一个爱玩爱笑的小男孩,跟其他的孩子一样活泼好动,是直到爸妈离婚后他才逐渐变得安静。 像是一夕间长大一样,哥收起老掛在嘴角的稚嫩灿烂笑容,他变成一个待人冷淡的男孩,但这样的他并没有冷漠了我,反而将我照顾的好好的,让我在有他保护的环境里慢慢成长。 「现在想来我似乎都没有尽到我做妈妈的责任照顾你,就连你最依靠的哥哥走了,我也没有主动的走到你身边照顾你,陈曦,妈妈想跟你说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要让你原谅我需要时间,但妈妈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心的,我想要弥补你和少华,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原谅这种事怎么能说原谅就原谅,我倔强的低着头不愿看她,可眼泪却止不住的一直滑落,我不能接受她所说的所有话,「你一直都这么自私,连现在都还哭着求我原谅你,你怎么可以把这一切说的这么简单,把自己说的这么委屈?我和哥忍了你多少的无理取闹的脾气,尤其是哥,你把哥逼成怎样,你心里清楚,你居然可以不要脸的叫我原谅你??」 我一边哭一边说着,似乎将从小到大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全都倾洩出来。 「为什么你总是可以把原谅说的这么简单?上次你也哭着求我原谅你,你让哥失去唯一能幸福的机会也间接的夺走了他宝贵的生命,你别把原谅说的这么廉价。」 妈也被我激烈的反应吓到,「我真的很后悔,可是我后悔有什么用,我后悔少华也不会死而復生,他已经永远的离开我们了,所以我想要弥补你,陈曦,可不可以让我好好照顾你?让我有一个可以弥补你的机会?」 「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狠狠的冷漠我,对我漠不关心,不管我做得再好,你都不满意,就连我笑,你都讨厌??妈,你让我想起童年都是黑暗的,我一点都没有其他人一样美好的童年,我一直都很恨自己为什么要带檀雅姊回家,害爸有机会出轨,让你的婚姻破灭,让我和哥失去爸爸,我一直都很自责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自责,这件事情我一直放在心里,我当时就想着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原谅我,然后重新再爱我??」我哭的快喘不过气,可是一想起小时候,我就好难受,同时又想起那时候不被妈妈爱的感受,「可是我一直都没等到,就连哥死了你也还是不爱我,为什么一个妈妈可以这么恨自己的女儿!」 「陈曦,我不知道我让你受这么大的伤害,对不起??对不起,拜託你原谅妈妈??」 或许因为我的情绪逐渐失控,妈突然把我抱住,紧紧地抱住,不管我怎么拼命的死命挣扎都逃脱不了,我像是小孩一样不顾一切的在她怀里崩溃大哭,最后双脚瘫软的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冷血?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不把我的扶养权让给爸爸?或许我会快乐一点。」我喊累的说话都变得无力,可眼泪却还是不停地从眼里流出,双眼已经无法对焦,眼前模糊一片。 「我有想过,但我当时就是不甘心把你给你爸养,他这么对我,我怎么甘心把你们让给他?他这么糊涂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要怎么把你们照顾长大?」 「但我是我哥照顾长大的,不是你。」我离开她的怀抱,缓缓抬眸凝视着她。 空气像是在这一瞬间凝集,周围彷彿时间暂停一般,她哑口无言的望着我,像是明白我不会轻易原谅她一样的失落垂下眼眸。 漆黑的夜空传来轰隆雷声,不久后便开始下起雨,这场对话只好在没有结果下终止。 魏叙良和叔叔听到争执的声音也跑出来,叔叔跑过来将妈妈带回房间,魏叙良则过来把我扶起来。 因为雨渐渐变大的关係,我也没办法回去,只能待在客厅等待雨停。 7-12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果然我还是搞砸了,本来这次回来的目的是希望跟妈把话说开,我也可以把这心结从此了结,可我这一脾气一上来,全都前功尽弃。 叔叔说他有帮我整理出一间房间,说如果我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一晚等雨势转小或停了以后再回去。 小净也帮我准备一套乾净的衣服让我替换,等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我看着外头没有想要转小的雨势决定在这里过夜。 我走回房间打开电灯,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张双人床跟地上一箱箱的纸箱还有一些老旧的傢俱,看起来有点像储藏室。 叔叔说这间房间本来是打算整理好给我当房间的,但我那时说大学要在外面租房子,所以这间房间就又变成了仓库。 我看着这地板的东西小心的走到床上,没想到叔叔家的东西还挺多的,反正我只是在这里住一晚而已,这些东西倒是无所谓。 馀光里,我看见一箱纸箱里面的东西很眼熟,我走去将它打开,里面的东西都是哥哥生前房间里的物品,原来这些东西都没有被丢掉。 里面有哥高中时的上课笔记、课本还有??一支很奇怪的笔。 我翻转着这支有点重量的笔,才发现这是一支录音笔。 我按下开关,录音笔不知道是坏掉还是太久没有使用,不管怎么按都只传来一阵阵的杂音,正当我觉得这只是一支坏掉的录音笔时,里面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喂??有声音吗?」是哥的声音,「应该能录吧?」 「陈曦,我是哥。」哥温柔又宠溺的声音一出来,我瞬间落泪,已经好久没听见哥喊我的名字,那声音是我做梦都想梦见的声音,「哥有些话想要跟你说,但是我每次看到你这些话就会又吞回肚子里,所以我决定录下来跟你说,你是我最爱最亲的家人,或许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但我还希望你能知道我藏最深的秘密??哥喜欢上一个人,他不是女孩,他是一个比我大的男孩,我们是在一间书店里认识的,他喜欢抽菸、也是一个爱喝酒的人,但让我深深爱上他的是他有着对我极大的包容与疼爱,他给了我跟我以前所看到的风景完全不同,他给我看的所有,都是我认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沾染到的,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我所想要追求的自由。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我骗你我要晚自习、假日要去图书馆,其实我早已厌倦这样读书的生活,我都跟他在一起,我也在心里下决定要上一间离家最远的大学,让妈不再有操控我的机会。」 雨越下越大,但我的心却越来越平静,可能是太久没有听到哥的声音,又或许是我太想认真去听哥要对我说的话。 「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幸福无比,我敢说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遇到像他这样的人,我们的爱情成为了我最想守护的东西??我爱他,陈曦,我希望你能谅解我,谅解我对这件事的坚持还有我所有做出的选择,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听到这个录音档,如果听到了,现在的我没意外的话应该已经走上那条永远回不了头的路了,哥知道你会因为哥离开伤心难过,也许知道真相的你会责怪妈,但我想跟你说,别恨妈,妈或许将会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只是她不善言语罢了,哥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可以跟妈和好,我不会恨她执意的将我们分开,我只愿你未来的日子你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和那个对的人,不要像哥一样以悲剧收场??哥在这里,要正式的和我最爱的妹妹说再见了,陈曦,好好生活,要爱自己一点。」 再见?? 听完哥留给我的录音档我抱着录音笔哭得泣不成声,这是哥留给我最后的礼物,没想到他在生命的最后最掛念的还是我。 哥,你最爱的方洛年,我会帮你看着他,但或许你应该在天堂也有看到他的转变吧?他已褪去过去买醉的日子重新生活,喜欢借酒消愁的他如今却已可以控制自己不再把自己喝醉,而是节制的照顾身体。 他与李夕姊成了一个小乐团,他原本枯燥的生活因为有你也灿烂光明。 而我也找到了那个我想与他在一起一辈子的人,现在的他宛如一隻受伤的小猫,很需要人照顾,除非他离开我,否则我会陪伴他永远。 我会像你爱方洛年那样爱他,如果你的遗愿是要我跟妈和好,我也会照做,我不会再生妈妈的气了,我会听话,虽然我心里或许不会完全原谅她,但我会努力的让自己再次接受她,接受她对我的好。 你在天堂也要好好的盯着我喔,看着我怎么得到幸福。 隔天醒来,外头的雨已经停了,但天空还阴阴的,可能随时都会再下雨。 我躺在床上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想起了昨晚哥的录音,我已经答应他要和妈和好,我深深吐了一口气。 下楼时,房屋内只剩下妈一人,她在厨房忙碌,我走进去时她正好端着一盘的沙拉转过来,与我对望时,她愣了一下随即才露出微笑。 「我在想你也差不多要起床了,所以就准备了些早餐。」妈尷尬地说,「我跟公司请半天的假,没准备的很丰盛,但都是你喜欢吃的。」 我看着桌面,上面有一颗煎荷包蛋、吐司、牛奶还有一盘沙拉。 我看了妈一眼便拉开椅子坐下,环绕了食物一眼,我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把荷包蛋夹起来放进嘴巴,接着又吃了一口吐司。 妈则是一直看着我吃,我缓缓抬起眼看她,她眼眶已经湿红,可仍掩饰不了她的脸上的开心,哭与笑在同一张脸真的好奇怪。 「你不吃吗?」我语气清淡的问。 她抹泪的摇头,颤抖的拿起桌上冒出咖啡味的杯子,「妈吃过了,这是准备给你吃的,妈喝黑咖啡就好。」 我又低下头,一边吃一边小声的说,「以后咖啡还是少喝点对身体比较好。」 见前方的人没反应,我又抬头看,妈像是愣住一般忘了回应,她又连忙的点头,「嗯,我知道了,妈以后会少喝咖啡,会好好照顾身体的。」 「以后我可以一週回家一次吗?」我讲完以后又感觉有点奇怪,赶紧补充,「没有什么事,就是回来看看,我可以住那间房间就好。」 「当然可以!妈非常欢迎,叔叔一定也很开心,你以后回家,我和叔叔就准备好吃的给你吃,只要你愿意回来就好。」 哥,你看到了吗?我已经开始尝试跟妈和好,我被打乱的生活以后会慢慢变好吧? 以后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照顾好我身边的人,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永远想念着你,想念着你对我说过的话。 纸飞机对你来说代表着是嚮往的自由,我也会让自己活出我要的人生。 7-13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果然跟我预测的一样,不久后这阴暗的天空很快又下起小雨,我得趁着雨势还不大时赶紧回海家。 虽然妈要我等雨停再走,但看这灰矇矇的天空要等到晴朗不知道要几时了,我索性跟妈借了一把伞匆匆的离开叔叔家。 一走出屋门就看见顏子桭举着雨伞站在叔叔家门口,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找路的不停望着四周,不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顏子桭?」 我喊他一声,他循着声音朝我这看来,一看到立刻露出笑容走过来。 「你家也太难找了吧?我早上七点半就搭首班公车过来,结果现在才找到。」 「这不是我家??也算是我家啦,不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喔!我昨晚就去那个学长家找你,结果他说你回你家,我想说昨天雨势这么大,有点担心你,想说你应该今天才会回去,所以我就跟他要了地址,结果发现他给我的好像是你以前家的地址,我就到处问附近的叔叔阿姨才找到这里。」他抬头看着叔叔的家,「这间房子好大喔,你家很有钱吧?」 「这栋房子是我叔叔的,我久久才回来一次,所以我也不清楚他有不有钱。」我低头检视着他全身,不仅头发跟衣服都湿的,就连双膝都是泥巴,手都沾染到泥土跟沙子,「你这伞是不是没什么用啊,你已经都快全身湿了,还有,你是不是摔倒了啊?怎么身上脏兮兮的?」 他也看了自己身体一眼,憨憨的傻笑,「刚才地上太滑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整身都弄得脏脏的,手也破皮了。」 顏子桭摊开他的手掌,上面有一层皮都掀开了,皮上面还佈满沙子。 我赶紧拉着他的手到叔叔家后面冲水,「都受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啊?你也真是很厉害,万一感染怎么办?」 「你现在不是在帮我清洗伤口了吗?不会感染的。」他一点都不觉得伤口疼,到现在还在嬉皮笑脸。 「不过我昨天见到学长有被吓到噎,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人格分裂的人,真神奇,他真的跟以前在精神病房的学长完全不一样,他变得就像大人一样,那他还会再变回原本那个学长吗?」 「如果再次受到刺激的话也是有可能。」我认真的在看他伤口里还有没有沙子,整个注意力都在他伤口上,「你这个回去要擦消毒水,知道吗?」 「嗯,遵命。」他语气温柔的说。 真受不了他,就跟以前的海一样,都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老是让身体受伤,有伤口也不好好照顾,老是要我来为他操心。 「就别现在说遵命,回家以后就摆烂让伤口恶化下去。」我喃喃自语。 「学姊,所以现在这个人格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学长吧?」顏子桭明明心里明白,却还是要问,他灿笑的问,「原来你喜欢的类型是那一种的啊,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高冷一点,成熟一点,这样学姊会不会喜欢我?」 我看着他充满期待等待我回应的双瞳,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该给予他希望还是残忍的割断他所有的期待? 「顏子桭,我??」 正当我想和他说我可能这辈子只会喜欢海时,他却将我用力的拉进他的怀中。 本我应该要挣脱逃开的,但我的耳朵正好靠着他心脏的地方,我听见他快速的心跳,听着听着却忘了挣脱。 手里的雨伞掉落在一旁,让这越下越大的雨给淋湿。 顏子桭语气听起来很紧张,说出来的话又喘又断续,「学姊,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因为比起学长,我幼稚又不成熟,老是做出一些让你生气又无言的事,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到连我都怀疑我自己为何要这么坚持??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着急地拒绝我,给我一个能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机会,好吗?」 「你都清楚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那你干么要把心思放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你这样真的很傻你知道吗?」听到他说这些话,让我很心疼但却又无能为力。 顏子桭抱住我的手微微松动一些。 他显得有些心慌意乱,「我知道我这样很傻,可是我就是喜欢上你了,我能怎么办?感情这种事我又不能说放就放,你可以不喜欢我,我没关係,只要你不要不理我就好了,或许等到有一天你的心真正放下了那个学长,你回头看,至少我会在你后面,你会还有我。」 顏子桭松开了我,我静静的看着他,忽然觉得他蛮可爱的,「学弟,你真的很想不开,这大学里这么多美女,你偏偏喜欢上我,我只能说你太倒霉了。」 「是吗?可是我觉得我很幸运可以喜欢上你,就算人生再重来一遍,我还是会喜欢上你。」他替我捡起了雨伞然后递给我,「抱歉,让你的伞都湿了。」 我接过伞稍微把雨水甩掉又重新撑起来,「但你也知道如果人生再重来一遍,你还是会被我拒绝。」 「我知道啊,但我重来的人生又不知道是重来的,会喜欢就是会喜欢,就算重来一百遍也是一样的结果。」他乐观的说。 「说什么啊??这算是哪门子的爱情名言?」我不禁笑出来。 他抬着下巴,大拇指指着自己,「这是属于我顏子桭的名言,是专属给我亲爱的陈曦学姊的名言。」 「幼稚鬼,你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学弟,太丢脸了。」 我们各撑着自己的伞漫走在这条下着小雨的柏油路上,嬉闹、一点都不尷尬的聊了一路。 顏子桭说的没错,人生再重来一遍又不知道是重来,会遇见的总是会遇见,会喜欢上的就是会喜欢上,就算重来一百遍都是一样。 如果时间倒流回到高中,我终究必须遇见你。 即使我知道与你相遇、喜欢上你,终有一天要冒着失去你的风险,但我仍会选择这个方向,承受这个我甘愿承受的结局。 7-14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回到海家时,他已经准备好午餐等着我,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碗阳春麵和贡丸汤,但是是跟他一起吃的,我就觉得好幸福。 「我要开动了!」我拆开免洗筷开吃,吃了一口我惊讶的又吃了一口,「这麵是哪家的?我居然没吃过,好好吃,咸度也刚刚好。」 见我吃的津津有味,讚不绝口,海这时才动筷,「这市区某个巷子里的路边摊,前阵子偶然发现的,是一位很面善的阿姨经营的,我也是吃了一口之后就爱上他们的麵,没想到你也喜欢他们的口味。」 「下次可以再买,真的很好吃!」好吃到我根本就捨不得让嘴里空下,我想到海的家其实离市区走路要一段路程便问,「你是特地去市区买午餐的?」 「今天上午,我去看我哥,看看他在里面过得好不好,我怕他在里面又受欺负,但他说目前在里面一切都算顺利,没人欺负他,但我发现他额头有一道伤口,我没有说破,我只告诉他,在里面好好休息。」 海的表情瞬间变的严肃,他虽然不是顾时海,但却一直都把顾时阳当成自己的哥哥在保护,好不容易一直伤害他们的人死了,但哥哥却因此入监。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以后带上我吧,我也想去看看他。」 海垂下眼眸望着我们相叠在一起的手若有所思,沉默没有说话。 我坐在厨房的椅子烧开水,失神的想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变化与转变,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海终于回来了。 可此刻的我却莫名的越来越焦虑,总感觉这样的幸福即将消失。 「刚刚送你回来的学弟叫什么名字?」 海忽然站在我身后出声,我吓了一跳。 「他叫顏子桭,是你吉他社的学弟,林凯轩很喜欢他,说他蛮有音乐天赋的,加上他又喜欢撒娇,嘴巴又甜,所以我们广播社的学姊也都很喜欢他。」我一边咀嚼一边问,「怎么突然然问起他?」 「昨天他来找你,看他的样子,他好像对你有意思,所以就想说问看看你。」 顏子桭明显到连极少与他相处的海都看得出来,但这确实是事实,我也没有否认顏子桭喜欢我这件事。 我以轻松的口吻说,「那傢伙怎么赶都赶不走,死缠烂打,不过别看他这样傻呼呼的,他其实也算心细,你不在的那段日子,他很照顾我,虽然我知道受他的照顾又不喜欢他很没道德,但他就像苍蝇一样老爱在我身边转。」 「我也觉得他不错,感觉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孩。」海是微笑的。 或许是听到他说这句话让我感到心碎,我嘴角最后的笑容慢慢消失,不知道为何心里总隐隐不安的感觉,但或许这只是单纯海对顏子桭的评价而已。 我和海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喜欢过我,又或者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我抬头凝视着站在我身边的他,刻意将语气压低,平淡的问,「那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你会反对吗?」 我期待着他的回答,但同时却又矛盾的害怕着。 馀光里,我看见他迟钝一下的神情,随后才,淡笑回答,「怎么会,如果有一个有责任心的男孩替我照顾你,对你又好,我为什么要反对?」 我望着他良久,眼泪也在这时刻悄悄地爬上来,等到我感觉我不再有想哭的感觉时我才又开口,「你又要离开我,对不对?」 他蹲下来牵着我的手,「陈曦,我终将要离开的,这身体必须要还给主人。」 眼泪瞬间流落,可我的双眼还是紧紧的盯着他,「??就不能再多留一点时间吗?就算我拜託你?」 海的眼里也出现泪珠,他紧咬着牙、全身颤抖像是在忍着眼泪,「对不起。」 我深吸一口气,撇头将掉在脸庞的泪珠抹去又直视他。 「为什么是说对不起?」想哭的感觉又涌上来,「你对不起我什么?我们又没在一起,你拒绝了我的告白,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甘愿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只是??有点捨不得,捨不得这么好、这么善良的你没有独自存在的机会。」 我握他的手越来越紧,视线也被泪水佔据的越来越模糊,我好害怕我只要把手放松一点,他就会离我而去。 压抑着情绪,喉咙就越来越沙哑也越来越疼,「方洛年曾告诉我,你终究要消失,所以要我别放太多感情在你身上,我会受伤的,可是我没听话,所以我现在很痛苦??人是不是就是这样?有人越叫你不要做这件事你就越刻意要去做,不听劝的结果就会像我一样痛不欲生。」 「陈曦,别这样??这样我要怎么安心?」海颤抖的手轻抚摸着我的脸颊,「自我有意识以来,我一直都很清楚我存在的意义,我也坚信自己可以把顾时海照顾得很好,直到那天遇见你,陪你度过你哥刚死去那段日子,我开始动摇了,我也逐渐有了想好好生活、好好爱一个人的想法,可同时我也害怕这样的我该怎么给你承诺?你说你想和我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想答应,可是不行,我一但答应了,我就将你更拉近深渊里,这个梦一但清醒,我们都会更痛苦??」 眼泪止不住般的不停流下,我难受的紧闭双眼,彷彿快要窒息,为什么??我们的结局最后会是这样,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个在一起的机会? 为什么上帝总是要让我爱的人跟爱我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 带走了哥,现在又要夺走海的灵魂。 海把我拥住,我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裳,我依然崩溃的无法停止。 「今天哭完以后,就不哭了,你就要好好的打起精神,你只要想着我只是躲起来,没有消失就好,就像前几个月那样,这样你会好受一点。」 我已无法开口说话,但我却也无法答应他以后我都不会再为了他哭。 那一晚,外头大雨滂沱,像是在为我感到悲伤,为海的即将离去在不捨。 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静静的看着彼此的脸,我们都捨不得闭上眼睛,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在闭上眼那一刻,海就从我眼前消失。 「顾时海回来以后,你能当他的朋友吗?」海问。 「他一直都是我的朋友,虽然我没办法像无爱你一样爱他,可是我会代替你保护好他,不会再让他受委屈了。」我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谢谢。」 「我记得你曾对我说,你觉得我的名字有一种明亮的感觉,虽然跟我很不符合??陈曦晨曦,那现在不停把我从黑夜中拉上来的你却要独自落入黑夜,那我一个人在明亮处又有什么用?我很快就又会掉落下去的。」我抿着嘴,紧咬着下唇。 海却一脸平静,嘴角慢慢上扬,「别担心,会有人扶着你,不会让你又掉下去的。」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我没有反驳。 「今天过后,我就会又一个人了,如果我突然又想起你了,我可以哭吗?」我已有了点睡意,但我不敢睡,因为一但我闭上眼,他就不再是他。 我忘了最后他有没有说可以,但后来的我却再也没有为他哭过,生活里,我总是会想起他,广播时,我也老会把其他吉他社员当成他。 可是我却想哭的感觉都没有,悲伤与不捨的情绪似乎都在那一天都消耗完了。 海已彻底的消失在我的生活,但我仍会带着属于他的光在这城市里活下去。 那晚闭上眼以后,我一直不敢睁开。 直到清晨的阳光打在我脸上,我才缓缓睁开。 那道光,是令人害怕未来却又驱使我前进的光。 7-15 那片海是心中最深的想念 「午安啊,陈曦!」洁安一走进广播社就把书包随便丢在椅子上,「今天你好早就出门囉,我今天睡到十点多,但我还是好想睡。」 「林洁安,你真的是越来越像猪,你才清醒几个小时,我昨天凌晨两点睡都没你这么累。」一旁的晓鲸直接走到旁边的会议桌开啟手机萤幕跟男友视讯。 「什么猪啊,我哪有像猪??」洁安嘟着嘴,攻击力真弱。 「你们真的是从家里斗嘴斗到学校来,不过我这学期都选到早八的课,就连通识课都是,不然我也很想跟你一样睡到这么晚好吗。」我坐下来把这几天整理的草稿整理出来,「你看我书包满满的都是要处理的文件。」 「话说,今天可是你成为广播社社长后第一场广播,你要跟全校的学弟妹们自我介绍,会不会紧张啊?」洁安走到我背后帮我按按肩膀。 依照广播社过去的惯例,社团干部交接时间应该是在大三上学期,但由于梁茉学姊因准备到日本当交换学生,所以无预警的传了封讯息就退出社团,其他学姊也因为课程跟实习繁忙都拒绝当社长,于是在其他社员建议下,我无缘无故的当选了社长。 一开始我很抗拒这个责任重大的身份,一方面海离开后,我就对社团活动兴致缺缺,有好几次我都没去社团直接躲回家,而另一方面我不认为我的能力胜任得了如此沉重的头衔,所以我多次拜託洁安代替我。 可每一次都被她狠心拒绝,于是我就被迫成为了广播社的新社长。 顏子桭一听到我成为社长比我还开心,立刻叫了五份披萨套餐请大家吃,说要庆祝我当上社长,这件事情让他乐了好几天。 后来我开始去参加各种社团的会议,才发现梁茉学姊真的很辛苦,要一边维持课业一边又有处理不完的社团事宜。 刚上任的那半个月,我生不如死,每天都在被挤压再挤压的时间里找到一点喘息时间,但幸好洁安身为我的小帮手兼公关,替我跟其他社团的社长打好关係也帮我处理了很多关于广播内容设计之类的事项。 但也因为这些事情让我可以暂时忘掉海离开的事实,让我的大脑可以让他的事情变得好小好小,小到我可以不要这么想他。 「说不紧张都是骗人的,我已经将近快半年没有广播了,这几个礼拜一直在忙社团行政的事情,四处去跑公文要社团资源??不过我当了社长后都没有机会跟大家好好的自我介绍一下,所以就打算趁今天好好的让大家知道我是广播社的新社长。」 「洁安!陈曦!」林凯轩提着大包小包的走进来,红豆馅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刚才来学校路上看到一间红豆饼店,所以就买了一些过来大家一起吃。」 洁安走了过去,看到吃的双眼睁大的都捨不得眨一下,「哇,你是怎样,中大乐透吗?买这么多,这哪吃得完啊。」 「放心啦,有你在担心什么?」 「林凯轩,你是活腻是不是!还是想被放生了!」洁安气得衝过去揍他一顿。 两个活宝在一起久了就越来越爱斗嘴,虽然说是斗嘴,但在我们眼里,他们这算是另类的晒恩爱,我摇摇头准备继续做事。 「学长他们又为了什么事情吵架?午安啊,学姊。」顏子桭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他把书包轻放在一边,把吉他拿出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你合作,我们才练习一次,莫名的紧张啊。」 「那完蛋了,我也很紧张,我没办法安慰你。」 顏子桭愣了一下随后大笑了出来,而且还笑到流眼泪,我傻眼的看着他。 但不知不觉也被他的笑给传染,我也笑了起来,虽然没有他这么夸张,但我已经好久没这样笑过了,笑到我居然觉得嘴角会痠。 「一起加油吧。」他说。 我用力的点点头。 中午十二点二十八分,我们坐在广播器前面,洁安他们负责帮我们拍照跟录影,或许是太久没有坐在这个位子,我下意识的清清喉咙,有些坐立不安,顏子桭不知从哪里生出一杯温开水推到我面前。 「喝个温开水润润喉,等一下把心里想说的统统的说出来。」他摸着我的肩膀。 十二点三十分,按下广播器开关之前,我紧张的不断深呼吸,我看着顏子桭坚定的双眼,我才终于有勇气按下去。 「各位同学、老师大家午安,我是今天广播社的主持人,同时也是广播社的新社长,我是陈曦。应该很多学长姊都对我不陌生吧?曾经的我只是广播社的小小社员,懵懵懂懂的来到这个对于我而言是既陌生又充满挑战性的广播社,但我努力的想学习做好一个广播节目,哪怕这条路还很长,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们广播社可以做出更多更有深度及多元性的节目。但今天不例外的我们还是邀请到我们最好的伙伴,吉他社,我们请今天的学弟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我把麦克风推向顏子桭,他一手扶着麦克风,「哈囉哈囉!我是吉他社的顏子桭,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广播社的广播??有点紧张,而且我很有幸跟我非常欣赏的陈曦学姊合作,哇,这个画面我是想了好几百遍哪。」 我嘴角微笑着,但双眼和眉毛却不可思议的直盯着他,并用气音说,「哪时候有这一段?我怎么不知道?」 「我跟学姊一样都很希望可以为学校的广播做一点奉献,让学校的吉他社跟广播社都可以在各位听眾的心里深深的刻下一个痕跡,也很希望可以用我们的声音及文字治癒那些需要被治癒的听眾,接下来我们来听一首抒情乐曲。」 顏子桭将吉他放在大腿,低着头,指尖轻轻的拨着弦,我的身体也跟着旋律摇摆,我又回想起那首在翠绿色窗帘后那首很悲伤很悲伤的旋律,顾时海弹奏的曲子。 那天我醒来后,房子就只剩下我一人,我全身无力的躺了好久,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我将身体屈起,一点都不想要醒来也不想往前。 就想要像现在这样??让自己睡着,活在梦里。 过了一个月我在学校附近才又遇见顾时海,我清楚的知道主人格已回到他的位置,顾时海的气质与海完全不同,但我还是在远处看了他好久。 直到他转头发现了我。 海说希望我可以当顾时海的朋友,顾时阳入狱后,他身边已没有任何家人,往后的日子里他只有他自己。 我们并肩坐在河堤旁的草地上,他给了我一瓶奶茶,我本想开口问他最近过得还好吗,没想到他却抢一步先说话。 「我最近找到一份超商的工作,虽然目前只是工读生,薪水也不高,但还能应付最近的生活开销。」他始终低着头说话,「海以前赚的钱我留一点在身上,我爸欠的钱还有一点没有还清,等到我还清了,我就真的自由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也可以为我自己活着,这一天我真的等了好久,而且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我甚至还怀疑我可以还在梦里,没有醒来而已。」他笑着笑着,眼角就流下了眼泪。 他粗鲁的抹去泪水,但或许是情绪太激动,他眼泪还是不停的落下。 即使他是笑的。 夕阳照射在他的脸上,我看着那张脸情不自禁的又感到鼻酸。 我抱着他拍拍他的背,「顾时海,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连同海的那份开心的活着,我很想他,可是我也希望你可以活得幸福。」 顾时海在那斜暉下答应了我。 顏子桭将麦克风又推还给了我,我再次开口,「学弟的这吉他声让我想起好多关于高中的回忆,也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关于海的故事。」 这个故事要从音乐教室那首很悲伤的钢琴曲开始说起。 我的高中生活在亲情、爱情中彻底的迷失了方向,我喜欢上一个我不能喜欢的人,或许是那一场雨让我深深的陷了进去。 哥没有预警的离世,让我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最低潮,就像走不出的深渊,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只能躲在黑暗里暗自苟活到最后。 但幸好有他将我拉出,可直到最后我却无能为力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我只能在梦里才能再次见到他,可即使我再怎么想念,似乎都无法传达到他心里??海,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次,你可不可以来我梦里一趟,就算那只是梦。 偶尔我还是会自己搭公车到你带我去的码头看看,那里现在有好多游客,但却没有一个是你,我会坐在那里吹着海风,假装你在我身边。 我心里有一片海,是我心中最深的想念,或许太过珍惜,我只能将你藏进心底,你成为我心里唯一的光,而我也会永远照耀着他。 -end- 后记|青春与海 112/05/23(21:20),音响播着孙燕姿的「风衣」,我终于完成了这个写了三年的故事! 很感谢一路上为我献珠珠的小雪(真的超级感谢她的!!)还有不断催稿的淋祤。 我也没想到这个故事我居然写了三年,其实一开始我是想要写女主角失去哥哥、发现哥哥有男朋友、接着遇见人格分裂男主角,而且是打算从哥哥已经死亡许久,从女主角的心境开始写起,但写到约五万多发现这不是我想表达的感觉!所以我决定把全部内容删除,重新写,也在重写的过程中增添了魏叙良这个角色~ 也决定要写的感情复杂的故事,所以看完的读者应该会觉得所有角色里的感情都乱七八糟的(? 会把女主角的名字取「陈曦」这是我一直很坚持的,因为我希望女主角能如她的名字一样给顾时海晨曦,给他痛苦充满伤痕的人生照进一丝光芒,即使他一开始并不觉得她适合这个名字。 但在我心里,陈曦是很坚强又带点自己任性的女孩,她脾气不好、个性冷漠,有好多事都快要击垮她,可她却又没有真正的被击垮,你可以说她不幸,但却又不得不说她很幸运,可以遇见默默保护她的海。 顾时海就是这书名的来源,把海藏进心底,其实一看到书名大该就可以猜到结局,他其实是很复杂的一个人,毕竟他有三个人格,第一个人格是主人格,第二人格是在看妈妈跳海后,爸爸又擅自将妈妈唯一留下的钢琴丢弃创造出的人格,海,最后一个人格是七岁的小海,但其实他才是第二个人格,但却是最后被发现的。 海本是个被顾时海创造出来保护他的人格,他待人冷漠、做事冷血的人,可后来遇见陈曦后,他逐渐改变,只可惜就算再好,他终究要消失,因为他只是被利用的人格?? 方洛年与陈少华的爱情,在我心里也是很值得另外写的故事,或许以后能有机会写他们的故事。 二十万字,虽然无法将陈曦、顾时海、魏叙良、陈少华、方洛年、李夕的故事完整说出,但也希望我的文字可以带给大家、让大家有经歷一场有悲伤有欢笑的故事。 这个故事应该是我目前创作的故事里最有成就感的。 这个系列已经有了「沉睡在有你的彼岸」,现在又有「把海藏进心底」 最后一个心理病系列的故事以后也会上传~xd 我爱这个故事,我爱他们每一个人,我们下个故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