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梨你在说什么》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节 《茶梨你在说什么》作者:徐徐图之 文案: 茶梨警官生活在一个漫画世界里。 有一天,他遇到一个穿漫者。 日常向,微微微量悬疑,通篇不科学扯淡 1v1,he,甜文 *主角姓茶名梨。茶梨,中文名,本义是一种树木,五列木科茶梨属乔木。 封面感谢@ 槛内俗人w -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异能 轻松 纸片人 搜索关键字:主角:茶梨,郁柏 ┃ 配角: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以及一些掌握真相的群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钞能力攻x超能力受 立意:在现实和诞妄之间探寻真理 vip强推奖章 在一个漫画世界里,有一个城市名叫诺亚城,城中有一位茶梨警官,他热爱生活,认真工作,将自己的隐藏超能力,用来打击违反犯罪,为漫画世界的居民们能够拥有更加文明安定的生活环境而不断努力。忽而一天,他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对方自称是一名穿漫者…… 本文从漫画原住民茶梨和穿漫者郁柏的相遇开始,在无厘头的欢乐氛围里,打破次元壁的隔阂,两位男主角的情感不断升温,漫画世界如桃花源表象下的数个灰色谜团也渐渐浮现,等待着两位主角携手解开。不同于传统穿漫穿书文常以穿越者视角展开,《茶梨》一文跟随漫画人物的视角出发,以“纸片人”的心理与行动,缓缓展开故事的画卷,以文字来表现漫画,将荒诞现实投射进二次元,生动诙谐,值得一读。 第1章 【人物档案】 姓名:茶梨 性别:男 年龄:25岁 身高:180公分 体重:69公斤 家庭住址:诺亚城贝果街221号 婚恋状况:单身 性取向:不明 职业:警察 技能:进可慧眼识真凶、退可空手接白刃 获得荣誉:连续三年获得“先进工作者”荣誉证书、诺亚城“罪案克星”银质奖章最年轻获得者 人物经历:过去、现在、将来,茶梨警官都将以诺亚城的长治久安为己任,是一位绝对的正面人物 *实时:更新中 【人物档案】 姓名:郁柏 性别:男 年龄:20岁 身高:186公分 体重:77公斤 家庭住址:诺亚城戚风路88号 婚恋状况:单身 性取向:男 职业:灵活就业人员 技能:花钱就能解决的问题,统统不是问题 犯罪前科:暂无 人物经历:不学无术,但投胎技术在线,在权贵父兄的荫蔽下,年纪轻轻就过上了花枝招展、游手好闲的美好生活 *实时:警告!404错误 ※ 忽然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漫画世界里,怎么办? 顺风顺水的茶梨警官,最近遇到这个棘手的难题,让他不由得怀疑,多年来的顺遂是否已经把好运气挥霍一空了?猝不及防就迎来了人生的巨大转折,而所有的难题,他不得不孤身面对。 在这心事重重、满腔忧郁的夜晚,茶梨做了一个噩梦。 轰隆隆! 梦里的天空炸起数道枝蔓一样的闪电,惊雷不断,层卷的乌云背后仿佛藏着不知名撒旦的可怖面容。 大地在如泣低鸣中颤抖,荒野中耸立的倒锥形火山呼啸喷发,熔岩伴着浓烟喷溅而出,蛇行蜿蜒向远方的城市。 顺着岩浆前行的方向,地面上现出龟裂,很快扩大成裂缝,一路崩坏进入了繁华闹市,好像大地张开了无数深渊巨口,城市中许多来不及奔逃的车辆和行人,瞬间就被无情吞没。 高楼大厦轰然坍塌,都市变成废墟。 大雨倾盆落下,雨水积聚成汪洋,废墟浮沉,好似一座与世隔绝的末日荒岛。 无数痛哭声,呼救声,鸣笛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倏然间所有画面定格,声音亦戛然而止。 所有的颜色一点点褪去,人、物、景首先失去了斑斓色彩,而后又失去了虚实层次,最终统统变成了黑白线条。 世界成为了一副潦草的线稿。 茶梨慢慢穿过线条构成的“人群”和“城市”,偌大的天地间,只有他,还拥有实际形体。 “你,还不愿接受这一切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平地惊雷一般地响起。 茶梨愕然转回头去,寻找声音的来处。 阵风狂卷,迎面打得他几乎站不稳,他勉力睁开眼睛,黑白交织的线稿世界在风里被吹得更加凌乱,线条狂舞。 朦胧的人影远远地走来。 茶梨努力辨认着,眼里充满了迷茫与惊惧。 谁?那是谁?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震撼耳膜的歌声: when your dreams come alive you’re unstoppable, take a shot, chase the sun, find the beautiful… 梦中的茶梨满脸茫然:咦?这boss出场的bgm,怎么和我的手机铃声一样? 下一秒,他一个激灵,醒了,下意识弹跳起身,忘了是伏在方向盘上睡觉,这下在车顶上狠狠撞到了头,捂着脑袋发出郁闷的惨叫。 放在挡风玻璃下的手机一边响,一边还发出震动特效。 茶梨伸手先弹走了那几条代表来电震动的曲线,再把手机拿过来,屏幕跳动着来电人:搭档。 今晚他和搭档上夜班,正在外出执勤,一个多小时前,两人分开负责巡逻不同区。 凌晨两点,四周寂静,没有路人,也没有车辆经过,只有一群蛾绕着旁边的路灯纷飞,时不时撞上灯罩,会撞出一个很小的“砰”字。 茶梨接了搭档的电话,说:“这区风平浪静,我摸了会儿鱼,刚才打盹睡着了。” 搭档负责巡逻另一区,那边却接连有事发生。 有人报警说听到邻居家里有小孩不停在哭,搭档上门去调解家庭矛盾。 刚赶到那家里,搭档亮明了身份,还没开始调解,又接到了警情观测中心的通知,说无人机巡警拍到附近发生一起交通意外,对人员的扫描结果是无外伤、且生命体征平稳,请附近巡警前去查看情况。 听起来情况也不严重,但搭档现在分身乏术,让茶梨替他去车祸现场看一看。 搭档在电话那头郁闷道:“服了,我们两个堂堂重案组的王牌组合,真是虎落平阳,整天被派来处理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住手!就说你呢!我穿这身警服是干吗的?你还当我面动手打孩子啊?” 听他在那边像是在大声怒斥起了家暴小孩的家长,茶梨就先把电话挂了,打方向盘调头,打开直通警情中心的定位系统,连接了巡警专用卫星地图,不久前刚发生车祸的那个地点,已经被中心的同事在上面标记了出来。 说起来搭档几分钟内被连派了两个case,属实是少见的特例了。还好都不是大事。 诺亚城民风淳朴,治安良好,市民安居乐业,学习和工作都井井有条,深夜很少还有人在街上流窜,所以夜间巡警工作一向都非常轻松而简单。 全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重大治安事件,城内一些有风险的隐患分子也都在警方的可控范围内。 如果放在从前,茶梨警官必然心情舒泰,这说明他和搭档以及其他同事的勤恳工作,取得了骄人的阶段性成果。 可就在最近,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这变化令他简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很难说清楚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也许是某个通宵加班后的清晨,也许是某个微风拂面的夜晚,总之在某个并没留意到的寻常时刻,茶梨忽然间获得了一个很不寻常却又很清晰的认知: 他所在的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只是存在于一个漫画故事中。 换作别人这么说,茶梨警官会马上带他去挂精神科的专家号。 但是茶梨本人,从确定这认知的真伪,到接受这认知的客观属实,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因为他自己,自始至终,从不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在发现所处的是个漫画世界之前,茶梨就有一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 他有超能力。 举个强有力的例子:当他想了解或调查谁的时候,只要伸出手,就能从这人身旁凭空拉出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信息面板,面板上会显示出这个人的个人信息和过往履历。 这也是他能够成为“罪案克星”、在警队屡建奇功的奥秘之一。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节 对一名警察来说,这无疑是超级技能,凭借这项能力,茶梨在经手的所有案件中,总是能第一时间锁定嫌疑人,在所有涉案人员中准确地找出谁才是真正的罪犯,将罪有应得的人绳之于法。 过去多年里,他感恩自己拥有这种能力,并且认为这是一种冥冥中的神谕,他的超能力是为了让他更好地守卫诺亚城的治安和秩序。 同时也正因身为一个超能力者,他也很早就在隐隐约约怀疑,这世界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对啊。 超能力什么的先不说,他常常能看到具象化的声音,能摸到具象化的气味,偶尔还能看到别人的os、以一个气泡框的形式像个氢气球一样悬浮在当事人的身旁。 他曾经尝试让身边人也去注意这些,像音像店里流淌出来的音符,面包房里飘出来的香味波浪线,署长开会发言的时候头顶飘着一个“这稿子谁给我写的啊烂透了”的os气泡。 没人能看到。 大家只会满脸疑惑地说:茶梨你在说什么?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和所有人都只是漫画人物,大家生活的诺亚城也只是漫画里的虚构城市,所有的疑惑才得到了解答,种种不正常……正是漫画的合理表现形式! 而他能翻出来的每个信息面板,有极大可能只是漫画故事的一个个人物小传。 所谓超能力,也许只是漫画作者给与“茶梨”这个角色的一部分人设? 而他这忽然间的漫画人物意识觉醒,要么是剧情设定,要么就是这漫画世界有出现了不稳定因素……会造成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存在着诸多可能。 但茶梨身在这个世界之中,根本无从查证,也只能被动地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于是原本每天高高兴兴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来、以天赋之异禀、快乐地惩恶扬善的超能力者——茶梨警官,突然之间变成了这世界里最大的bug。 有bug就说明不稳定。 以人类文明发展史为基础,从唯物主义历史观的角度来看,地区性的不稳定,有可能引发局势动荡,继而导致国际冲突,然后核武器升级……最终世界毁于一旦! 天啊,茶梨警官心里渐渐产生了担忧和迷茫。 他开始重复做起了类似的噩梦: 梦里的诺亚城无数次濒临崩坏,有时是自然灾害,有时是瘟疫横行,有时是生化危机,有时是外星生物入侵…… 每一次的结局都无一例外,所有人逐渐线条化,世界的终局,是变成一堆抽象的漫画线稿。 只剩下深知这一切的他自己,如同提前知晓了末日的先知,对眼前的毁灭无能为力,长太息以掩涕兮地看着他的生活与世界一起走向完蛋。 不过这倒并不能说明茶梨是个悲观的人,恰恰相反,他非常乐观,噩梦中的绝望,在醒来后总是会被他尽快驱散。 不管未来如何,他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只要他努力在新认知之下寻找到变量,将来危机发生时尽可能地随机应变,一定可以为诺亚城和诺亚城的居民们找到出路,尽到一位超能力者对这世界应尽的义务。 又过了会儿,满腹心事的茶梨还在去车祸现场的路上。 搭档又打来电话,茶梨戴了蓝牙耳机接听,说:“还没到,我自己要是处理不来的话再找你。” 搭档的声音轻松了许多,看来家暴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似乎很随意地问起:“哎……对了,你那个作风问题的事,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茶梨生气道:“上班时间,你跟我说这种事?” 搭档道:“下午我在洗手间还听见同事议论你这事了……” 茶梨马上改口道:“这就是上班时间该聊的事,你快展开说说。” 搭档说:“还是那些话,你听过了。我意思是,你真的要尽快想点办法,还自己一个清白,不然真的板上钉钉说不清楚了。” 茶梨转方向盘,开上高架桥,下桥就到事故现场。 “我能说什么?我无话可说。”茶梨一脑门子官司,如果不是发现了世界即漫画的秘密,这桩绯闻必然是他近期最大的烦恼,他对搭档说,“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天本来我是去见线人,没带记录仪,也没开录音,和线人有关的事还不能公开,想自证清白的人证物证都没有,现有证据对我也很不利。” 搭档道:“我真是很费解,怎么那么巧?正好就被探店网红的直播拍到了?被拍到的那十几秒镜头里,你和郁柏……你们俩正好就在那里大手牵小手,眼神都拉丝了,那场景真是天雷勾地火,久旱逢甘霖……” “这对联真不错,不愧是警署第一对穿肠。”茶梨吐槽了句,也看到了前方路旁的车祸现场。 事故车是一辆华丽的蓝色跑车,车前盖顶在一棵大树上,前盖已被撞得变了形。 茶梨脚踩刹车,一个转向漂移,停车停出了残影,熄火、解安全带,下车处理事故,又对耳机里的搭档吐槽了两句自己的绯闻对象:“谁不知道郁柏是诺亚城的著名缺心眼,脑子一向不太正常,那天我可没和他牵手,是他单方面拉着我不放,大庭广众我不想闹出太大动静,不然以当时我的真实想法,是要抄起刀叉,在世界末日到来之前,提前把他送走。” 搭档奇怪地问:“最近两周里,你至少提过八次世界末日了,是看了什么末日电影吗?” 茶梨一顿,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关于他时刻担心漫画世界崩塌的焦虑,他显然还不能对他人做出解释。 说话间,他来到那辆跑车旁边,弹出的安全气囊把司机卡在了座位上,车内没有乘客,司机一动不动,呼吸倒是很均匀。 他把这情况简短对搭档说了。 搭档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其实是这样的,我真的不知情,中心接线员刚刚才告诉我,说查了下无人机拍到的事故车辆车牌号……” 茶梨一面听着,一面伸手从跑车开着的车窗伸进去,把司机朝向里侧的脸掰了过来,想看看他是暂时昏迷还是睡着了。 司机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漆黑的额发垂在眼前,紧闭的双眼上方覆着浓密的长睫毛,被茶梨碰到的脸颊皮肤如丝缎一般,穿了件绣金线的真丝黑衬衫,戴着一枚鸽血红宝石耳钉,还有这散发着金光特效的豪华跑车……一个养尊处优的有钱人,半夜不睡觉在路上超速狂飙,撞树上是他应得的——茶梨如是想道。 忽然,茶梨认出了这张脸,动作刹那停滞。 搭档在耳机里说道:“撞树的倒霉蛋,就是你的绯闻对象,著名缺心眼,郁柏。” 第2章 “姓名?” “……” “年龄?” “……” “能听到我说话吗?” 几分钟前,就在茶梨认出肇事司机的下一秒,对方醒了,黑亮的瞳仁慢慢转动,观察了周围,最后才将视线锁定在了茶梨身上。 四目相对,两双眼睛同时现出不同程度的紧张。 茶梨是唯恐再被这家伙纠缠,本来就说不清楚的作风问题更要雪上加霜。 两人的纠葛始于上个周末。 茶梨长期负责跟进的一桩隐秘案件,相关线人联系他,说有线索要汇报。于是约在了某家以光线昏暗、适合密会而著称的餐厅见面。 当晚茶梨便装前往,和线人谈完正事,要离开的时候,一回身撞上了端着酒杯的郁柏,酒杯打翻,酒水洒在了郁柏的华贵外套上。 茶梨马上道歉,并提出赔偿清洗费用,一场小风波原本可以和气体面地就此揭过去,不料郁柏这厮忽然撒起酒疯,紧紧拉住茶梨不放,先是对茶梨的外貌进行了激情点评,而后表示自己落单,提出要茶梨与他共进晚餐来抵作清洗费的要求。 因为线人还在店里没离开,其身份特殊,不宜曝光。茶梨警官为了工作,为了诺亚城全城的居民,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和颜悦色地和郁柏稍稍周旋了几句。 好巧不巧,餐厅里刚好有一位探店网红正在直播,茶梨和郁柏这番纠缠刚好就被无意中直播了出去。 诺亚城现行《民法典》及《婚姻法》之规定,全城实行婚姻自由、双方平等的婚姻制度,异性恋和同性恋均可结为婚姻关系,并同样受到法律保护。 两位当事人都是成年单身男士,即使是在调情、或约会、或就是恋爱,都不存在违反法律及道德或挑战传统公序良俗的问题。 但这事还是掀起了一点意外的波澜。 其一,这位网红粉丝数不容小觑,直播数据在平台上也是一骑绝尘,观看这场直播的人数非常可观,因而八卦传播速度也相当快,一夜间大半个诺亚城的居民都看到了这段直播cut。 其二,郁柏这人很有些名气,他父母经商有道,很早就完成了财富积累,唯一的兄长是位博闻强识的青年才俊,目前在市政厅担任要职。 然而郁柏本人丝毫没有继承到父母兄长一丝一毫的聪明才智,去海外水了个学位回国,第一次跟父兄出席正式场合,就凭着技惊四座毫不掺水的愚蠢,于在场所有好好学习、认真工作不愿给父母抹黑的普通权贵二代中,一举脱颖而出,从此久负“草包”盛名。 同时还是个有名的色批,看到美男就走不动路,蠢出名前在海外是否有前任前史已不可考,只说回国成名的这两年,郁柏几乎追遍了全城与他年龄相仿的高颜值帅哥们,甚至无形中演变成了一种美貌值鉴定法,诺亚城二十岁上下两岁的男孩们,如果没被他追过,说明颜值低于8分,不是大帅哥,只能屈居小帅哥的行列。 审美得到了广大群众的认可,可惜郁柏自己“蠢”名在外,8分+美男们纷纷敬而远之,因此他撩汉成功的次数无限趋近于零,一个对象也没谈成,整天一个人游手好闲,四处晃荡,沦为笑柄,每到一处,那里就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事件三方中,唯一算不上名人的茶梨警官,也被无聊而热心的网友迅速扒出了身份,竟是一位二十五岁,破获过数次大案,获得过银质勋章的年轻神探! 首先许多人的疑问得到了解答,难怪在追求帅哥之路上屡战屡败的郁柏忽然间就有了约会对象,原来是年龄不再卡得那么死了。 其次群众舆论一时哗然,警署一天内收到上百个电话和几十封邮件。 一部分放嘲讽:呵呵,尊重祝福。 一部分阴谋论:长成这样,一看就不可能会查案,勋章怎么拿到的都很难说,现在又来炒作,呸,是不是过几天就宣布辞职,要下海带货了? 一部分键政党:纳税人每年缴纳那么多税,可不是为了在公共平台上看你们警察直播谈恋爱的,最近三个月官方公开的犯罪率那么低,警署是不是数据作假了?公开真实犯罪率!诺亚城居民有权了解真相! 更多的,则是或语重心长或情绪激动地提醒:拜托茶梨警官清醒一点,能识破那么多嫌疑人的诡计多端,怎么还会被郁柏的皮囊诈骗?! ——侧面说明,郁柏倒确实金玉其外,长得很好看。 因此,茶梨从那天起背上了一口名为“色令智昏”的黑锅。 署长把他叫去训斥了一顿,茶梨拿不出证明自己没有和郁柏乱搞的证据,又迫于线人与案件需要保密,有些问题只能含糊过去,实在没话说了,反复强调自己没觉得郁柏有多好看,长得也就那样吧,只是一般人。 署长震怒:你一个堂堂神探,全警署最强大脑,总不可能是看上郁柏的缺心眼了吧,还说不是贪人家的美色?怎么还敢做不敢当? 于是“好色还要假正经”的茶梨警官,被暂停了在重案组的工作,下放做了治安巡警。 还连累了他的搭档,也要大半夜和他一起在街面上巡逻,一个去呵斥打孩子的家长,一个来救助撞树上的司机。 因为知悉了世界的奥秘,茶梨正每天殚精竭虑,忧愁于世界的稳定性,不期然又遇上这种飞来横祸,一夜之间清白尽毁,只想仰天悲叹—— 高度文明的诺亚城里!竟然还存在郁柏这种对社会毫无用处的小垃圾,创世神即漫画作者是不是存心为难我茶梨? 此时此刻,小垃圾坐在被撞坏的跑车里,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茫然相。 茶梨面无表情,决定装作不认识,先把他从安全气囊和座椅中间解救了出来。 两人站在路旁,郁柏睁着一双巨黑巨亮的巨峰葡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茶梨。 茶梨内心正在上勾拳暴打他的狗头,脸上还是公事公办的表情,询问郁柏:姓名?年龄? 郁柏没有作答,又若有所思地观察周围,再看向茶梨,眼神透露几分古怪。 茶梨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郁柏还是没作声,瞳仁转了转。 茶梨心想这缺心眼别是撞得更缺了吧,比划了食中二指,说:“看这里,回答我,这是几?” “你骂谁是缺心眼。”郁柏看着他的两根手指,答,“这是……yeah。” 茶梨:“……” 他放下手,正想教训对方严肃点,警察可没工夫跟你逗乐,脑海中却突然叮!一声……咦好像哪里不对?他那句话只是腹诽,并没说出口吧? 郁柏微微睁大眼睛,指着茶梨的头顶,道:“你……头顶上有个灯泡亮了一下?哎?又不见了。” 茶梨微微张大嘴巴。 郁柏:“……”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节 茶梨:“……” 郁柏:“???” 茶梨:“!!!” 郁柏:“??????” 郁柏看看周围,错愕地提醒道:“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被越来越多的标点符号包围了?” 茶梨目瞪口呆,感觉到自己身后飘过了数个加粗加大且越来越粗越来越大的惊叹号!!! 而他通过郁柏的即时表情可知,郁柏也能看到那些惊叹号!!! 所以……这…… 茶梨艰难地组织了措辞,难以置信道:“不是……你?你居然也有超能力吗?” “也?”郁柏满脸疑惑,问,“不是,这世界居然还有超能力的设定吗?你有超能力?是什么能力?” 茶梨疑惑不止,立即发动超能力,一手在郁柏身旁轻轻一拉,拉出了郁柏的个人信息面板。 郁柏也注意到茶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旁,就也朝旁边看了看,很是茫然,他看不到茶梨在看什么,在他看来,旁边空无一物。 他的信息面板,茶梨之前就已经看过,上周被他酒后骚扰那天,为了确认他有没有犯罪前科,答案是没有。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茶梨才在线人离开后也只是想法子脱身,没有再和缺心眼但遵纪守法的郁柏计较。 现在再度打开,基本信息没有变动,包括犯罪前科也还是照旧显示了“无”,字里行间仍然充斥着钞能力的味道而没有什么超能力。 但最后一行“*实时”状态栏有了显而易见的不同—— 每个人的“*实时”信息,会跟随人物动态发生变化。 茶梨记得上周被郁柏纠缠时,打开郁柏的信息面板,当时“*实时”这一行显示的是: 血液中酒精含量超过80mg/100ml,正在借酒意随机挑选一位美男碰瓷并耍流氓。 这令被随机选中的美男茶梨非常无语。 而这一次—— *实时:锟斤拷¥#@)!&#…… 乱……乱码??? 这令茶梨更无语了!为什么个人信息会出现乱码?他多年来阅信息面板无数,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乱码! 为什么会有乱码?乱码到底是什么意思? 茶梨的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郁柏比刚才镇定了些,冷静地指出:“你头顶上方又出现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哦没事了,它又消失了。” 茶梨狐疑地打量郁柏。 郁柏也奇怪地打量他。 这时,被茶梨停在旁边的车上,车载对讲响起来,两声滋滋电流声后,是接线中心询问交通意外的处理进度。 茶梨示意郁柏站着别动,自己走过去,目光警惕地注视着郁柏,伸手把对讲话筒从车里扯出来,站在车边回复了情况:“人员安全,但身份可疑,正在核实。” 郁柏听话着没挪动位置,站在那里等着,随手摸了摸耳垂,摸到了硕大的红宝石耳钉,面露惊愕,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腹肌,手还要向下…… 竟然还敢在警察面前如此伤风败俗?!茶梨把对讲一把按掉,丢回车里去,怒而警告道:“你干什么?双手抱头!” 郁柏被他暴喝声吓了一跳,慢吞吞地把双手放在脑后,眨了眨眼,用一副失敬的语气道:“没想到,还是一位警察蜀黍。” 茶梨走到他面前,道:“上次我就告诉过你我是警察,你以为我骗你吗?” 郁柏居然笑起来,道:“所以我们是本来就认识?警官,你大晚上赶来帮助我,算私事还是公事?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你要给我做笔录吗?要不这警察你来当吧?”茶梨冷冷地注视他的双眼,又感觉他不像是在耍宝,蹙眉一想,怀疑道,“你不记得上周的事?刚才是不是撞到了头?……你失忆了?” 是在车祸里撞坏了脑子?所以超能力系统一下没能读出来实时状态,才会显示乱码吗? 郁柏却否认道:“没有啊,我没有失忆,从小到大发生过的所有事我都记得很清楚,只是……” 茶梨充满怀疑地等着他说下去。 他注视茶梨的双眼,停顿了足有半分钟,才认真地开口道:“警官,我想我应该是穿越了。” 茶梨内心大震,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郁柏道:“入睡之前,我确定我是在我自己的床上,穿了非常舒服的一套纯棉睡衣,还戴了蒸汽眼罩,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我就变成了这个穿得花枝招展但一头撞在树上的人。” 茶梨:“……” 郁柏回头看了眼那辆不灵不灵的豪华跑车:“他这辆车真不错。” 茶梨:“……” 郁柏道:“警官你不要再发省略号了,我说的是真的。” 茶梨对这人充满了复杂的观感,既好奇,又警惕,最后又觉得很危险,强作镇定地问道:“说完了吗?” 郁柏说:“还有最后一句,根据我醒来后对周遭环境、各种元素,以及对警官你,的细致观察,你们这里……” 他用眼神漫无目的地转了半圈,意思是这整个天地,最后道:“我是说我们此刻所在的这个世界。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这里,好像是一个……漫画世界。” 他认真地看着茶梨。 茶梨蓦然睁大双眼,这一刻,茶梨警官的呼吸和心跳都要停止了。 下一秒,他不死心地再度拉出“郁柏”的个人信息面板。 姓名性别年龄……最后一行*实时。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乱码—— *实时:深夜飙车,超光速行驶 …计速单位使用错误 …车速已接近光速299792.458km/秒 …警告!警告! …时空混乱!异世界通道打开! …锟斤拷¥#%@*##(! …404错误 …脑电波脱离躯壳 …危!脑电波脱离躯壳超过180s …已被穿越者替代 第3章 第二天早上。 通宵巡逻,刚下了班的茶梨和搭档一起吃早饭。 搭档喝着杯冰豆浆,津津有味地追问后续:“后来呢?你把郁柏从安全气囊的压迫中解救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茶梨无精打采地答道:“之后他家里派的人就到了。接线员查到他车牌的时候,反手就通知了他家里。他被紧急送去了医院,现在应该还在留院观察。” 当时茶梨刚刚能确定面前的“郁柏”真是一位穿漫者,郁家派来的救护团队就到了。 “郁柏”猝不及防,十分惊恐地被黑衣人们按在担架上,又被强行按上了吸氧面罩,只能用双眼求助地望向茶梨。 但彼时彼景,茶梨也实在是爱莫能助,只得看着一群黑衣男训练有素,来去如风,眨眼间就把“郁柏”带走了。 最后离开的是一位斯文男士,彬彬有礼地给茶梨留下名片,并告知他:有事请打名片上的电话。 搭档好奇问:“名片是他们家律师的?” 茶梨正拿着勺子在吃一碗牛奶燕麦粥,空着的另只手从兜里把名片拿出来,给搭档看了一眼。 名片上面只有姓名“郁松”和联络方式,没有写任何头衔。 但“郁松”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市政厅最年轻的常务委员,不久前在换届中成功当选委员会秘书长。 搭档啧啧道:“传说郁松秘书长非常溺爱他这个草包弟弟,看来是真的。咱们署长都未必有他的私人电话,居然就这么让下属给你了?” 茶梨对此表现得很是无所谓,一多半心思还在穿漫者“郁柏”那里:一个穿进漫画里的外来者,毫无疑问一定知道很多他这个漫画土著无从知晓的情况。 可是他和真正的郁柏之间,除了那桩“绯闻”从无交集,都谈不上不熟,而是压根就不认识。那又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名正言顺地再和“郁柏”接触呢? 搭档想到了什么,调侃道:“郁松把名片给你,除了要帮郁柏平事的意思,有没有可能他也看到了你和郁柏约会的直播cut?秘书长也想趁机考察一下未来弟夫什么样?” 茶梨额前垂挂了三条黑线。 搭档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儿子已经拿到了幼儿园大班文凭,你居然到现在一次恋爱都还没谈过,问你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也不说……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年轻搭档,也是真的搞不懂,年方二十五、风华正茂的茶梨,对异性、同性,一概看不出有什么兴趣,来往接触的人也都是工作关系,仿佛一个恋爱绝缘体,这么多年,也只在最近才和郁柏传出了一段绯闻,还是乌龙事件。 孤寡的茶梨则认为,上天赋予他超能力,就是为了让他承担超级加倍的责任,这么多年来为诺亚城居民们惩恶扬善而操碎了心,现在作为漫画人物的意识觉醒,又开始为世界不可预估的稳定性忧心忡忡。 他和搭档在工作中合作无间,生活里也是君子之交,对搭档的关心也回以了真诚的答复:“我没有谈恋爱成家的心情,唯一的心愿就是诺亚城的所有人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哦……我也希望世界和平。”搭档只得道。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茶梨的危机感这么强烈,但还是拍了拍茶梨的肩,安慰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空了带你去大保健……不是那种,是纯粹的大保健。” 茶梨扯了扯嘴角,随手收起那张名片,又想起搭档昨晚去处理的警情,问道:“昨天晚上你去上门调解那家,是怎么回事?家暴儿童吗?” “严格说也不能算儿童了吧,那小孩也十五了。”年近四十的搭档,家里也有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说道,“这小孩考试成绩下降,上课整天走神,老师找家长告状,家长发现他每晚都和网友聊天到凌晨,怀疑他在网恋,他不承认,吵起来还动了手,动静太大,邻居听到就报了警。” 茶梨道:“我听你在电话里说,你人都到现场了,那家长还想当着警察面动手?还是上报给未保办吧,让他们跟进一下,一涉及到未成年,尺度我们就把握不住了。” 未保办,全名是“未成年人保护与监管办公室”,民政和警署共同设立的特别部门,包管其他部门管不了的有关未成年人的一切问题。 搭档道:“后面我了解了下情况,倒是能理解那家长,换成我也得气疯了,不是家长在打孩子,只是要没收手机,那个男孩急了,抽了……” 他换了委婉些的说法:“打了家长脸一下。” 茶梨:“……” 搭档无奈地摇摇头,同为家有青春期少年的家长,难免有点物伤其类的感慨,最后故作轻松地说:“经过我的一番和稀泥,双方都认识到了错误,互相道歉,握手言和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节 茶梨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还要做巡警多久,”搭档唏嘘道,“好想回重案组啊。” 他被“色令智昏”的茶梨连坐,警署传统,二人组是绑定关系,在职场上同呼吸共命运,茶梨犯了错,他也被暂停了重案组的工作,两人一起下放来暂时当巡警。 茶梨与他搭档多年,抱歉的客套话倒也不必再说,只道:“回头我再去找署长解释一下,我和郁柏那事完全就是误会。” 说着他心思忽然一动,道:“对啊,我可以把郁柏找来,让他本人给我作证啊!” ——这不就是一石二鸟的好机会?既能恢复清白名誉,又能有理由再次和那个穿漫者深入交流。 搭档却泼冷水道:“郁柏会愿意来给你作证?他人很好吗?” ——这又提醒了茶梨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郁柏1.0是个草包兼登徒子,穿进来的郁柏2.0也未必就是品行优良的好人。 “你说得对,我不能大意了。”茶梨道。 吃过早饭,搭档回家睡觉,夜班后可以休半天。 茶梨独自去了趟总署,想再找署长解释下绯闻事件,不为自己也要为搭档,做巡警除了琐碎事情很烦,收入也锐减,和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不同,搭档还要养一个半大儿子。 结果署长去了市政厅,茶梨等得都睡了一觉,署长才回来。 茶梨又解释了一遍那晚纯属误会,而后说了搭档的实际困难,最后提了做出让步的申请:“先给我记过行不行?记大过我也没意见,总之让我们先回重案组去发光发热。” 署长十分愤怒,头顶三团烈烈火焰,道:“在我答应或拒绝你之前,你能不能不要躺在沙发上跟我说话?” 茶梨正睡到半途,署长从外面进来,他立刻表达诉求,完全忘了自己什么姿势,忙利落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不要仗着自己立过功!又有银质勋章!就把自己当成署长!眼里还有没有我了?”署长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 茶梨看到署长身后浮起一个虚线写就的摇摆不定的“虚”字。署长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出底气不足,警署的破案率靠他一己之力拉到了接近100%。 茶梨并不居功自傲,打了一张感情牌:“看在我们二人组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份上,给我们一个机会,关键是要给我搭档儿子一个不用吃土的机会,人家小男孩正长身体,吃土影响发育,学校要是上报给未保办,追根溯源,未保办那帮难缠的家伙就得来找你。” 署长虚张声势地冷哼道:“我会怕他们?” 茶梨又打一张业务牌:“我跟了四个月的那个违禁品贩售案,已经有了线索,突然中断赶我下去做巡警,没权限再查,线人的工作也全都白做了。” 署长道:“你把这案子交给别人不行吗?我们诺亚城里这么多警官,就你会查案?” 茶梨道:“线人只信任我,他也不想被更多人知道他的身份。” 署长瞪了茶梨半天,终于说出了今天一看到茶梨就很生气的原因:“我今天去市政厅见到郁松秘书长……” 茶梨一听这名字,心里一咯噔,八成没好事。 “秘书长上任半年,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和我聊天,”署长表情复杂地说,“结果没聊几句警署的事,秘书长问的全都是有关你的问题!问你有几个前任,在外面有没有私生子……你还在我面前装蒜,要不是你和他弟弟郁柏在谈恋爱,秘书长会吃饱了撑的关心你一个小警察的私生活?” 茶梨:“……” 署长痛心疾首道:“你怎么想的?是觉得自己有望嫁入豪门了,怕我找你打秋风?连实话都不敢跟我说了?给我搞地下情是吧?要不是被网红拍到,你将来是不是还准备和郁柏隐婚啊?” 茶梨心想什么叫“嫁”入豪门? 首先他不一定是gay。 其次就算他是gay,他也不见得就是bottom。 最后就算他是bottom,也不会和比自己小了五岁的top交往。 但他也没做和署长争辩的无用功,他很了解他们这位署长,署长非常擅长只听自己想听的话,不想听的都能自动过滤掉。 署长喋喋不休,茶梨无聊地随手把他的个人信息面板拉出来看看,打发这段聆听教诲的漫长时间。 署长的基础信息和上次看没太大变化,体重增长了2kg。 署长苦口婆心道:“这么多年来,我栽培你教育你,到头来你就这样看我的?我会因为你和郁柏恋爱就对你别有用心吗?我可不是趋炎附势那种人!” 趋炎附势的本领很强,但作为警察的能力较差,凭借着溜须拍马和知人善任,最终成功当上了总警署署长。 ——茶梨恰好浏览到了署长的“人生经历”这一行。 署长:“我可不是羡慕秘书长关注你啊!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懂得体会我的良苦用心!” 信息面板的最后一行实时动态, *实时:对得力下属茶梨得到秘书长特别青睐的这件事,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目前正在积极努力地pua茶梨,好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茶梨麻木地把面板关掉了,署长除了体重,其他方面真是相当稳定。 “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得先走了。”他打断了署长的发言。 署长还没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满道:“你有什么事?不是刚下夜班吗?” 茶梨说:“秘书长没有跟你提起?郁柏昨天开车不小心出了点事故,人还在医院呢,我现在过去看看他。” 署长反而起了疑心,不相信茶梨这么快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茶梨目光真挚地看着他,说:“署长,你清高,你了不起,我不行,我就是要趋炎附势。” 诺亚城第一医院,住院部,顶楼vvvvip病房区。 郁柏昨天撞车后,就被家里安排住进了这里,做完了全套检查,医生建议留院观察48小时。 入口需要刷门禁卡,茶梨隔着玻璃门朝里面望了望,走廊霎时投射出金碧辉煌的光芒,差点闪瞎茶梨警官这双贫穷的眼睛。 他不得不抬手遮了下,对窗口里的护士礼貌地说:“你好,请帮忙开下门,我找郁柏,他昨晚从急诊转进来的。” 护士头也没抬,公式化地答道:“对不起,本区不随意接待来客,你找谁就给谁打电话,里面说开门,我这里才能开。” 护士面前摊开放着一本护理专业书籍,好像在学习,实则是在那里玩手机看视频。 因为茶梨看到她头顶上不停地冒出颤抖的小红心和音符符号,心情很好很甜美,猜测她八成是在看偶像剧,还嗑到了一段动人的爱情。 “我是警察,有事情要找郁柏核实一下。”茶梨公器私用,拿出了证件。 护士抬头,先看清楚了证件上的名字,而后视线缓缓挪到了茶梨的脸上。 茶梨:“?” 护士一瞬间迸射出了无数怒放的花朵和红色小心心,像烟花一样绚烂。 茶梨不明所以,正犹豫要不要拉出她的个人信息面板,检查一下是什么情况。 护士已经飞快按了开门键,示意他进去,道:“郁柏就住在最里面那间,你一直走,到尽头,左手边那间就是。” 茶梨走进打开的门内,又迟疑地看了护士一眼。 护士在窗口里笑眯眯地和他对视,拿起自己的手机,翻转过屏幕给他看。 上面正在播放的正是上个周末,茶梨和郁柏在光线暧昧的餐厅里,彼此牵着手,正在“深情”对望。 时至今日,茶梨都还没有点开这段视频仔细看过,这简直猝不及防,猛然间一看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怪所有人都觉得他和郁柏有一腿! 他自己看这画面,都深深认同,视频里两个男人之间怎么可能是清白的? 那互动中弥漫着一种稍后到了无人处就要立刻深入探索彼此身体内部结构的氛围。 这视频一经公开,当真是不结婚都很难收场了! 第4章 走廊尽头的单人豪华病房。 房门开着,落地窗外灿烂的阳光把房间里映照得无比堂皇。 茶梨本来有点替穿漫者担心,贸然魂穿成一个异世界里的陌生人,被识破怎么办? 然而他刚到门口,一眼就看到郁柏穿着一身条纹病号服,舒服地靠坐在两米宽的豪华病床床头,两手随意而祥和地搭在身前,一副岁月静好享受当下的模样。 但是……是不是享受过头了啊喂?! 两位男仆打扮的绝美男子,一左一右分别屈膝跪在郁柏的两侧,一个弯着腰正在喂他喝粥,另一个双手捧着毛巾时刻准备帮他擦嘴善后。 如果不是茶梨确定他昨天撞树以后毫发无伤,单看这情景,简直要以为这人全身筋脉尽断,生活不能自理了。 病床正对面,六位穿着同款黑西装的长腿男执事,靠墙站了一整排,个个都帅极了。 不是在住院吗?这是什么小白马会所? 茶梨扶额没眼看,抬手在门板上象征性地敲了下,如同惊起一滩鸥鹭,执事们齐刷刷转头,六双眼睛目光如炬,身后更是霎时冒出无数os框。 茶梨装作看不到,只望着病床上待哺的巨婴,挤出一个职业微笑。 郁柏看他那眼神,显然也一眼就认出是昨天见过的警官,登时笑起来。 这就连自认孤寡的茶梨都得承认,郁柏这长相确实是很顶,这笑容灿若星辰,采光本来就很好的整个房间都更明媚了几分。 郁柏起身,对男执事们说:“我有朋友来看我,我要和他单独谈一谈,请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 喂粥的那位美男收了粥碗,带所有人退场。 一群人瞬间走光了。 病房里只剩下郁柏和茶梨。 两人四目相对,神色各异,都很无语。 茶梨的视线向下,落在郁柏的胸口。 那里挂着一块黑底银线的奢华……口水巾。 郁柏把它扯下来丢到一边去,迅速撇清关系道:“我也很不理解这位少爷的生活方式,据说他非常享受每一次饭来张口和衣来伸手。但我发誓,我本人三岁以后再也没被人喂过饭,衣服也每天都是自己穿……另外根据我的观察,这几位执事就只是照顾这位少爷吃饭穿衣,绝对没有别的用途。” 茶梨:“……” 不过他表示了理解,说:“不想被郁柏身边人看出来你有什么问题,听从安排就是最好的选择,我是你的话,也会这样做。” 郁柏听他这样说,明显轻松了很多,道:“这么说来,你相信我是穿进来的了?” “我不相信你,我只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力。”茶梨走到另一边的沙发旁坐下,抱着手臂,目光审视这位穿漫者,道,“我们来聊一下,你和你所谓的穿越,到底是什么情况。” 郁柏抬起一只手,举到自己的耳边,是做了个举手想发言的小学生动作。 茶梨道:“要说什么?你先说。” 郁柏盯着茶梨看,目光中迸射出几分难掩的热烈,这让茶梨有点不适,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目光。 几秒后,只听郁柏道:“警官,你有超能力对不对?是什么样的超能力?”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节 原来是想知道这个!昨晚茶梨无意中在他面前说漏了嘴,现在熟练地打起马虎眼来:“什么东西?不要打岔转移话题,先交代清楚你的问题。” 郁柏倒也没有执着追问,挪到了床边,面朝着茶梨坐好,做出了积极配合调查的模样。 茶梨想了想,审问穿漫者,这实在是个全新的体验,他感到有点棘手,不知该从哪里问起,还要提防被对方套话。 最后他问了最简单的基础问题:“姓名,性别,年龄,职业,以及你是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是第一次穿进漫画吗?” 郁柏未经思索,便秒答了:“我叫郁柏,男,二十五岁,汉族……普通上班族,在家里好好睡觉,醒过来就在这儿了,以前从没有过这种离奇的经历。” 茶梨怀疑道:“这么巧?你也叫郁柏?” 郁柏点头说:“同名同姓,很有可能是我魂穿成他的触发原因之一……我瞎猜的。” 茶梨也觉得有这种可能,但他没有说,而是提醒道:“这个郁柏刚满二十,一天班都没上过,你行为举止上注意一下。” 郁柏道:“谢谢。警官,你多大了?” 茶梨随口答道:“我也二十五岁。” 郁柏似笑非笑道:“哦,我们一般大。” “知道了。”茶梨又问,“从昨晚到现在,你都见过谁?郁柏的家人都来过了吗?” 郁柏回忆道:“他妈妈早上来过一次,待了一会儿,看我没事,说约了几位太太打牌,很快就走了。他爸出差不在家,他哥哥打了个电话把不听话的弟弟、也就是我,批评了一顿,人还没来过。昨天送我来医院,气质很斯文的那位,是这哥哥的特助,应该是体制内的人?他这哥哥级别好像还不低,我听特助叫他秘书长,这是什么职务?” 茶梨没有回答他。 他接着说道:“这个漫画世界在政治架构这方面,似乎都是架空设定。医院也很架空,门可罗雀,还有空间来搞这种华而不实的病房,急诊入院能在公立医院的楼道里有张加床都算命好了。” 茶梨有些听懂了,有些没懂,想追问他说的都是什么意思,终究有所顾虑,最终没有问。 一旦表现出漫画人物的“无知”,气场上就先输了。 因此他始终保持着冷酷的、高深莫测的表情,似乎要对郁柏2.0的言行随时进行审判。 郁柏满不在乎,继续点评对这世界的初印象,经过他这几个小时的网络冲浪,他认为:“在科技发展和解放生产力方面,你们这里也没有大幅超过我们那边,整体上基本持平。” “你穿进来以后,”茶梨维持着面无表情,继续问道,“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吗?” 郁柏点头,笑着说:“很高兴第一个见到的是你。” 茶梨疑心道:“为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 郁柏被问得一愣,很快说:“穿越到了异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位让人心生安全感的警官,这当然值得高兴。” 茶梨无情地说道:“你在你们那那边是个马屁精吧?警告你,奉承我不能增加你的可信度,只会让你看起来更不靠谱。” 郁柏闭了嘴,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 茶梨上下打量他,谨慎地问道:“在看到我之前,有见到过别的什么生物吗?或者听到什么声音?例如说ai?或者穿越系统之类的?” 郁柏惊奇地看着他,说:“你说的这些,都没有……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听说过有些穿越者会接到任务,进入异世界后,做完任务就能回去自己的世界,这种设定很常见。但是我真的没有接到任何穿越之神或系统给我发布任务,至少目前没有。我真的只是个好好在家睡觉的普通人,一睁眼,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一个穿漫者。” 他眨了眨眼,身体稍稍前倾了些,注视着茶梨,道:“其实昨天我听你说你有超能力,还以为你就是我在这漫画里的引路人,我以为,你会给我发布任务。” 他那表情,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茶梨非常确定他从昨晚到现在,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什么引路人。 这个狡猾的穿漫者,只是轻松地把话题绕回了自己关心的超能力问题。 并且从昨晚到现在,近十个小时的时间,他不但没有引起任何人对他身份的怀疑,还从身边人那里得到了相当多有关郁柏1.0的信息。要知道和他接触过的人里,有郁柏的贴身执事,还有以察言观色立身的秘书长特助,甚至还有郁柏的亲妈,竟然没有一个识破他。 茶梨回忆被自己缉拿归案的诸多嫌疑人,那之中都没有任何一个,能有面前这穿越者如此的诡计多端、玲珑八面。 恐怖如斯! “你只是个上班族?”茶梨怀疑道,“上什么班?具体工作做什么?” 郁柏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警官,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轮也该轮到我问你了吧?” 茶梨抿了下唇,暴露出些微紧张。 郁柏看了他一会儿,忽道:“要不这样,我是外地人,客随主便,我问的问题,你可以选择跳过,你不想回答的问题,我也不会追问。” 茶梨不太信任他,道:“你有多少个问题?万一你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我全都跳过也很浪费时间。” 郁柏道:“我问题真不多。第一个,你的超能力是什么?” 茶梨确实不想回答这个,想也不想道:“跳过。” 郁柏不意外地笑了笑,道:“那第二个……你结婚了吗?” 茶梨:“?” 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跳脱到这个问题,可这也没什么不可说,就答了:“没有。” 郁柏凝视着他的眼睛,问:“第三个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 茶梨古怪地打量他,道:“你这都是什么问题?一个穿漫者,不关心关心你刚来到的新世界、新规则吗?不担心自己回不去的问题吗?不会问就不要问了。” 郁柏道:“你怎么还急了?你说的这些我当然会认真去了解,融入一个陌生新环境,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回不去就在漫画世界里好好生活啊,我在我的世界里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和事了。” 茶梨:“……”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么惨吗? 郁柏显然不是刻意卖惨,因为他没有给茶梨同情自己留出时间来,马上就接着说道:“我问的这些,当然是有原因的,早上我听这位郁柏少爷的妈妈说,网络上有一条什么很红的视频……” 茶梨听到这里,也顾不得同情他惨不惨,顿时只有种自己马上又要倒霉了的不妙预感。 “那段视频,她和她老公还有大儿子都已经看过,”郁柏严肃地说了一段非常离谱的前情,道,“他们组织了你们当地最具权威的32名婚恋学者,开了整整一周的研讨会,现在全家人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即将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茶梨右眼皮狂跳。 郁柏道:“他们全家人和专家团,一致认为你是最适合郁柏的配偶人选。你们这里的相关法规,为了保护警察及家属的人身安全,私人资料统统不外泄。于是事情现在进入了最终阶段,由郁柏的哥哥也就是那位秘书长,亲自出马向你的上司求证,等确定你没有割舍不下的前任,不存在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以后……将会安排郁柏和你结婚。” 茶梨:“……” 茶梨警官愣住,当场惊出了豆豆眼,脑袋后方一只迷你乌鸦带着一串省略号飞了过去。 郁柏更是惊诧,手忙脚乱地从旁边拿起手机按下拍摄,想要把这一幕拍下来。 然而手机当然什么也拍不到,屏幕上只有满脸无语的茶梨警官,但郁柏把视线从屏幕挪到茶梨本人身上,还是豆豆眼。 郁柏:“……” 事实上除了他和茶梨,别人和别机器,统统都看不到他们能看到的所有漫画效果。 “……”茶梨结束无语,双眼也恢复了原状,只是表情还像石头一样冷硬地看着郁柏。 这事槽点很多,什么年代了还要搞包办婚姻,这家人还真是离谱得出奇但又很合理,毕竟能教育出臭名昭著的郁柏……但这一切和眼前这个新郁柏没有关系,茶梨觉得不如不提,说多了还要白被这穿漫者看笑话。 郁柏翻看相册,确认没能拍到豆豆眼茶梨,只好放下手机,又啧啧称奇道:“我是真的很好奇,你是一直能看到这些漫画效果?这真的不会影响生活吗?” 被“结婚”狠狠雷到的茶梨,对这种小儿科的问题反而没有了回答障碍,说:“看习惯了就不会在意它,没什么影响。” 郁柏又问:“别人的os也都能看到吗?” “不是都能,偶尔能,”茶梨道,“只有os伴随的情绪激烈到了一定临界值,os才会清晰的浮现,内心转瞬即逝的一点小想法,对心情影响不大,就也不会通过os的形式表现出来。” 也就是说只要情绪控制得当,就能一定程度上控制os的显示度。 所谓心机深沉,就是指有一类人,相当善于克制和隐藏自己的真实os。 郁柏露出有点狡黠的笑意,道:“这就是你的超能力?你靠这个在漫画世界当神探?” 茶梨一脸淡定,没有否认。 事实上过去被他锁定的嫌疑人,很少是因为os暴露了蛛丝马迹。 对茶梨警官来说,翻看一下信息面板就能解决的问题,又何必留心去读那么多os?要知道有的人精神状态不稳定,有的人是选择困难症,遇上这类嫌疑人,一分钟里os能换十几种画风,靠这个破案,那效率实在是不高。 郁柏还不知道茶梨的核心超能力,只理解到了能解读漫画效果和窥探到内心os这一层,颇有些玩味地说道:“那这能力我也有啊,是不是从现在起,这世界就有两个超人了?” 茶梨从他这话里听出些对本漫画世界的轻视,作为原住民,自然有一点不开心,语气生硬道:“你想当超人也可以,只要别做违法的事。” 郁柏察觉到了他的不快,有些不安地说:“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别误会。” 茶梨道:“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来到一个新世界,必然有一箩筐的问题,茶梨已经准备用很多个“跳过”来敷衍他。 郁柏却道:“暂时没有了。” 茶梨敷衍计划落空,忍了忍,没忍住,问:“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身为漫画世界的一员,竟然也知道这里是漫画,这种事是合理的吗?” 郁柏立刻问:“对啊,为什么?” 茶梨差点要摔东西,这分明就是“你既然提起了我就问一问吧”的态度,郁柏压根就不好奇这个问题,反过来敷衍了他。 郁柏笑着看他,笑容里充满了快乐。 茶梨由衷地有点佩服他,似乎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适应能力超强,除了昨晚刚见面时他还有点穿越到异世界的茫然无措,过去了半天而已,他好像就已经完全适应了,也真的丝毫不担心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可能。 “这个事情要看开一点,像我,好端端地就穿进了漫画里,这件极其不合理的事情也已经发生了,”郁柏解释道,“那么你能意识到自己是漫画里的人,也没什么奇怪。有可能是世界磁场紊乱,次元壁遭到了破坏,不可抗力之下涌现了未知的混乱力量,这力量唤醒你认识到自己是个漫画人物,又把我送到了你的漫画世界里,只是我们掌握的科学知识有限,目前还不能解释这力量究竟是什么,没什么不合理,我觉得存在即合理。” 茶梨满脸写着:你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郁柏诚恳地说道:“我们文科生面对超自然事件是这样的,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这时茶梨手机轻振,他拿出来,郁柏也伸长了脖子,似乎很想看。 茶梨故意把手机举到郁柏看不到的角度。 郁柏又笑起来,这个人似乎很爱笑。 茶梨不理会他,看了眼手机,是搭档发来的一条简短消息:妈见打。 什么意思? 长久以来的默契,让茶梨只疑惑了很短的一瞬间,只有被监听或是被限制自由、不方便给他打电话的情况,搭档才会以短信联系他。 出了什么事? 第5章 可是,这语焉不详的短信究竟想说的是什么? 早晨下了夜班后,茶梨和搭档一起吃过早饭才解散,从他们分开到现在还不到四个小时,搭档现在应该还在家里睡觉,会出什么事? 茶梨神色凝重,一边收起手机,一边起身就要走。 郁柏见状,也从床边站起来,意犹未尽似的问道:“这就要走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节 茶梨看他一眼,道:“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 郁柏记下了手机号,又问:“警官,是随时都能找你吗?” “不能,我要上班的。”茶梨道,“不忙才有空管你。” 郁柏2.0的人品还有待考察,初步判断是个聪明的乐天派,深谙既来之则安之的基本生存法则,短时间内应该会好好扮演郁柏1.0,闯祸的概率较低。 茶梨总结完毕,最后叮嘱道:“不要以为你是外来者,就可以随意做违法的事,做了照样抓你。” 郁柏马上做了一个乖巧表情。 茶梨朝门口走,郁柏跟在他身后要送他。 从里面拉开门,两位男执事在门口,一位端着汤盅,另一位正抬起手来要敲门,看到茶梨迎面出来,退到旁边让警官先走。 茶梨没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郁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目光深沉。 旁边的执事提醒道:“请遵医嘱,回病床上好好休息。” 是要郁柏回病床上躺着,继续饭来张口。 “知道了。”郁柏看看他俩,说,“不好意思……医生也说我多少有点撞坏了头,我现在分不太清楚你们了,你们俩叫什么名字来着?” 端汤盅的执事说道:“我叫9527。” 郁柏看另一位,了然道:“那你就应该就是小强了?” 对方道:“不,小强是你养的猫。” 实际上是位猫毛过敏患者的郁柏笑道:“真不错,我终于也有猫了。那你怎么称呼?” 另外那位男执事身穿燕尾服,留着长度过耳的中分黑发,把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放在左胸前,自我介绍道:“我是塞巴斯蒂安。” 郁柏:“…………” 怎么说,这漫画包含的元素还挺多。 下楼的电梯里,茶梨尝试给搭档打电话,那边却提示已关机。 他心思一阵阵杂乱,既因为担心搭档,也因为刚才和郁柏的会面似乎用脑过度,有点头昏脑涨。 尽管还有很多事还没搞清楚,但与郁柏这一小时谈话的信息量,已经大得需要他消化理解一段时间了。 在郁柏面前,他始终在极力控制情绪,尽量保持镇定,最重要是不要露怯。事实上郁柏的很多话一说出口,都让他感到深深的震撼和茫然。 郁柏生活的所谓现实世界,是什么样子?自己所在的这漫画,在那个现实世界里是以什么形式存在?这里的世界观建构,会是漫画执笔者对现实世界的照搬投射,还是和现实世界完全不同,基本虚构? 随着穿漫者的到来,漫画世界又多了一个bug,对本世界的稳定性是不是会造成更大的冲击? 问题!那——么——多。 只是当下更要紧的问题,是先去搞清楚搭档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世界的宏观问题不急在一时一刻,身边人的安危才是更重要的。 医院离搭档的家只隔了三条街。 约十分钟后,茶梨在搭档家楼下停车,看到搭档的车就停在旁边。 上楼后,他按了门铃,没人开,仔细看过门锁,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他想了想,拨通了搭档儿子的电话,那小少年寄宿制高中念高一,每周末才能回家,搭档和前妻离婚多年了,这少年一直跟着爸爸,父子俩相依为命。 现在中午十二点多,学生们正在吃午饭,搭档的儿子接到茶梨的电话后,好像很高兴,亲热地叫他:“哥哥,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茶梨扯了个谎道:“我找你爸有事,他说去学校给你送衣服,送到了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搭档今天没去过学校,也没有联系过儿子。 少年还在问:“我爸是说给我送衣服吗?不是要给我送新的平板电脑?旧的那个坏掉了,他说买了新的就给我送来的。” 茶梨哪里知道这事,装没听到,使用对所有小孩通用的敷衍式结束语:“你好好吃饭别挑食,小心长不高。拜拜,挂了。” 他把手机收进衣兜里,这下能够无比确定,搭档一定出了事,最好的情况是出于某种原因去了手机没信号的地方,最坏的就…… 会是被从前抓过的犯罪分子打击报复?还是被卷进了什么突发事件里? 搭档那条简短信息,茶梨实在没领会出是什么意思。也有可能短信内容本身没有意义,只是搭档在遭遇突发情况的那一刻,随便乱按键盘发了条求救信号给自己? 他看向密码锁,他和搭档彼此都分享过对方的家门密码,就是为了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互相能照应一下家里。 他尝试按下那串密码,电子声后,门被正常打开,密码锁没有遭到破坏。 搭档的家里看起来一切都正常,没有被人翻动过,也没有打斗痕迹,卧室的床铺是起床后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凌乱样子。 茶梨伸手到被窝下,摸到一点即将消散的余温,按时间估计,搭档发给他消息的时候,很可能刚刚离开温暖的床,而后又主动离开了家,因为如果是被胁迫的话,以搭档的脾气和身手,不可能不和对方交手…… 也不对,不是被迫离开,但肯定也不是那么情愿,当时他身旁应该是有人在盯着他的举动,并催促他快点走,他知道情况紧急要向茶梨求助,但又没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向茶梨详细解释,只能匆匆发了那条消息过去。 不是心甘情愿,但又没做出丝毫反抗……对方只可能是熟人了。 综合了种种线索,可以得出结论:搭档认识的某一个或某几个人,用颇具说服力的理由,让搭档放弃反抗,以半强迫的形式,把搭档从家里带走。 茶梨从卧室里出来,站在客厅中央,深呼吸,闭了闭眼睛。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 一秒,两秒,三秒。 一瞬间,时间和空间静止了。 挂钟的指针快速倒转、倒转。 随着时间的倒流,所有的画面渐渐变暗。 当时针停在二十五分钟前的时刻,秒针停住,然后时间恢复,挂钟的指针恢复了顺时针运动。 此刻除了茶梨自己,整个空间都呈现出了一种泛黄的陈旧感。 卧室里传出轻微的鼾声,二十多分钟前,搭档在睡觉。 紧接着,门铃短促地响了起来。 茶梨张开眼,视线转向卧室门。 卧室里一阵起床的响动,很快,只穿着内衣裤的搭档从里面出来,脸上有着被吵醒的烦恼,远远问了门外一句:“谁?” 门外一个男声道:“二哥,是我。” 茶梨眉头紧皱,果然是熟人吗? 搭档显然也有同款疑惑,他回身进去,穿了条裤子又出来,朝门口走去,经过茶梨面前,笔直地走了过去。 茶梨的目光始终跟随他的动作。 他走到门口,开门,吊儿郎当地问:“找我什么事?” 茶梨走到他身后,也看向门外。 门外有数名面容和身形都很模糊的人。 带头的开口道:“二哥,你儿子在我手里,你现在跟我们走。” 搭档惊恐道:“好,你们不要伤害他!” 他身后的茶梨扶额,皱眉打断道:“停停停,不对。” 搭档回头:“怎么不对?我儿子被绑架,我跟他们走,不对吗?” 茶梨道:“你儿子好好在学校吃午饭呢,你都不求证就跟他们走?这么多年警察白干了?” 搭档恍然道:“有道理。那我为什么会跟他们走?” 茶梨:“……” 搭档道:“想到了吗?快说啊。” 茶梨:“别催,在想了!” 他环顾整个家里,注意到沙发上,搭档昨晚巡逻穿过的制服还随意地丢在上面,配套的制帽挂在沙发旁的衣架上,帽徽很亮。 紧皱的眉头霎时舒展开,茶梨道:“我知道了!” 搭档和门外的人齐声问:“那是怎么样啊?” 茶梨转身,道:“再来一遍!” 挂钟的时针再度倒转,时间倒退三分钟。 搭档睡觉,门铃响起,搭档起床。 茶梨退后几步,搭档从他面前走过去。 搭档到猫眼前看了看,非常明显的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作犹豫,抓住把手,轻轻打开了家门。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也带了紧张,问门外的人:“出了什么事?” 门外仍是几个面容和身形都很模糊的人。 但带头敲门的那人,站在门口,戴了帽子,帽子上的警徽微微亮着。 茶梨的呼吸极轻,表情也很凝重。 门口那人出示了一张落款盖了章的单页文件,对搭档说了几句话。 只有声音,没有具体话语。 因为复盘事发现场、试图推理过程的茶梨,并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而后搭档说:“好,我穿件衣服就跟你们走。” 门外的人同意了。 搭档转身进来,迎面直直朝着茶梨走过来,茶梨只是安静站着,搭档如同灵体一样从他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搭档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制服,最后选择了旁边衣架上的风衣。 门口那面目模糊不清的警察走了进来,站在玄关看着,意为盯着搭档穿外套,不要趁机搞小动作。 搭档拿下衣服,借穿风衣的机会,以宽大下摆遮掩,还是成功搞了小动作,他飞速盲打了短信,发给了紧急联络人:茶梨。 茶梨看他做完这一切,又穿好了风衣,走到门口,沉默着被一群同样沉默的警察带走。 落在最后的警察从外面把门关上,发出轻轻的“砰”一声。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节 茶梨呼出一口长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周遭褪去陈旧的泛黄色泽,时间和场景都恢复了正常。 所以,搭档是被同事们……逮捕了。 离开搭档家,茶梨回到自己车里,分别给巡警和重案组的同事打电话探听口风。 他留了心眼,没有直接问,而是装傻地问道:“有人看见我的搭档了吗?是不是谁找他帮忙去查案了?我找他有事,怎么都打不通电话。” 他不确定来抓人的警察是哪个部门,也锁定不了他们的身份。 ——在试图复盘案发经过的推理场景里,因为那一切只是过去时的场景再现,并且也不能保证和事实完全吻合。所以茶梨在推理场景中,不能发动超能力,不能翻看任何人的信息卡面板。 也就无从得知来抓走搭档的几位警察,究竟是谁。 茶梨一连问了几个同事,巡警们都表示不清楚啊不知道啊。 而重案组的同事就有鬼了,一个个语焉不详,支支吾吾。 鉴于茶梨和搭档已经被暂停重案组职务超过一周了,重案组的业务往往牵涉很广,保密性一向很高,同事们也只是严格执行规定,这种隐瞒,茶梨非常能理解。 太阳向西,时间如弹指一挥,转眼到了傍晚下班时间。 署长被茶梨堵在办公室里,茶梨下午过来时,带着“罪案克星”的银质勋章,一副不达目的就不干了的摄人气势,破釜沉舟地把勋章拍在署长的办公桌上。 目前双方已经僵持了一下午,仍在胶着,毫无进展。 上班时间这样搞,署长倒还能忍受茶梨的这股嚣张,毕竟不能忍也已忍他多回了。 现在走廊里下属们下班的快乐声音不断地传进来,署长忍不了了,痛苦得简直想死。 “你再不让我走,”署长控诉道,“我就去劳动保障中心投诉你强制我加班,我们诺亚城严禁加班,这是白纸黑字写进法条里的,违者必究!强迫或变相强迫劳动者加班,都是要判刑的我告诉你!” 针对这个问题,茶梨一击必杀:“别闹,哪里的劳动法都不适用于公务员。” 第6章 署长只得又服软,说:“我都跟你说过八百次了,你搭档失联的事,我是真的完全不知情。你就是在这里跟我耗到明天早上,我也还是不知情。” 从刚才,茶梨就拉出了署长的信息面板在浏览。 他现在实时状态一栏现在已经更新为—— *实时:出于自我保护和保护茶梨的目的,正在对茶梨隐瞒一些只有高层才能接触到的机密事件。 茶梨一时心情复杂,还有那么一点点内疚。 署长这时收到条语音消息,点开听了,是老婆催他回家,他难过地对茶梨说:“你放过我吧,我还赶着回去喝汤,晚了可就凉了,凉了……” 署长流下两条宽面条泪,道:“就不好喝了啊。” “难怪你比上礼拜重了足足两公斤。”茶梨语气和缓了不少,想了想,让步道,“想早点回去喝汤也行。” 署长怕他又要追问搭档的事,马上强调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搭档怎么了。” “好,我不问这事了。”茶梨提出交换条件,说,“我放你回家喝汤,你放我回重案组。” 署长道:“你回重案……” 还没说完,他就懂了茶梨的目的,保密等级越高的案件,必定越需要重案组的精英协同调查,茶梨本就是重案组的核心人员,一旦回了组里,总能找机会接触到搭档所涉的案件,做巡警就肯定没有这机会。 十几分钟后,署长和茶梨并肩走下楼梯,再穿过总署的院子,同事们已经都下了班,只有他们两人并行。 “虽然你回了重案组也不一定能查到什么。”署长还是没忍住,道,“可你还是要听我一句劝,你现在关心的事,很难有让你满意的结果,能不掺和还是不要掺和了。” 茶梨道:“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知道的还不少。” 署长瞥他一眼,说:“你说你,能不能别总是在某些事上,表现得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那我确实还是花样年华,”茶梨笑着用手肘撞署长一下,说,“倒是您呐,说话怎么越来越像爷爷了。” 署长背起手:“没大没小。” 来到了总署门外,两人正要去旁边车位开车,路对面有辆车先按了按喇叭。 他俩都被声音吸引,看了过去。 那里停了一辆流光溢彩的变色龙跑车,驾驶员从车窗探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对这边露出笑眼,不是别人,正是诺亚城所有权贵二代以他为鉴、日三省吾身、务必不能活成他这样的标准二代反面教材,aka知名草包aka美男鉴定器,郁柏。 停跑车的那一小块空间,不灵不灵地在闪着金光。 郁柏朝这边挥了下手,两眼弯弯地看着茶梨,仿佛是来接恋人下班的幸福模样。 微风吹过他额前的头发,都放慢了风速,怕惊扰了这份甜蜜。 ——这是什么少女漫画的粉红特效?! 茶梨后脑勺三道黑线,面部更是表情扭曲,谁见了都得夸一句:警官好颜艺。 他完全不明白这个家伙这时候跑来干什么?没看忙着呢,哪有时间管他这个外地人! 但署长对这发展相当满意,苍蝇搓手激动不已,末了,嗔怪地拍了茶梨一下,道:“早这样大大方方秀恩爱不就好了?还一直搞什么地下情?” 茶梨震声:“不是!谁跟他……” 不等他说完,署长一个闪身到他背后,膝盖微弯,气沉丹田,双掌齐出。 一切发生的太快!茶梨都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觉得被推了一把,继而眼前一花,整个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发射到了跑车旁。 由于跑车车身过于低矮,只有一米二……茶梨在冲力之下,上半身猛地扑在了车顶上,惯性使他从腰部九十度对折,脑袋在车顶“咚”撞了一下,反作用力又把他弹了起来…… 时间像被开了0.25倍速,向后仰摔的茶梨慢慢睁大的双眼里,倒影着天边一轮如血残阳,一生的记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样闪回,入职警署,破获大案,抓到要犯,获得银质勋章……那种种高光时刻发生的当下,可曾想过这一生!竟还能有如此丢脸的时候啊?! 车里的郁柏:“???” 从他坐在车里的视角,只能看到茶梨那一双笔直的长腿突然就立在了车窗外,还来不及细看,车顶砰一声闷响,两条长腿摇摇晃晃,茶梨踉踉跄跄退开,以一个平沙落雁的姿势,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目前茶梨警官就坐在车门外,分着两腿,两眼迷离呈一对旋转的“6”,还不停地冒出摇摇晃晃的小金星。 郁柏忙开车门下车,朝坐地上的茶梨伸出手。 茶梨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只手,郁柏发力,把茶梨拉了起来,但两人都错估了茶梨眼冒金星的晕眩程度,站起来后根本站不稳,茶梨朝前一扑,把郁柏向后撞倒,两个男的抱着一起,再次扑在了仅一米二高的变色龙跑车的车顶上。 茶梨稍稍直起身,还在晕头转向,努力把双眼从旋转的对“6”睁回了正常眼睛,才看清楚被被他压在下面的是郁柏。 郁柏:“……” 茶梨:“……” 郁柏一动不动,定定看着茶梨,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呼吸交错,好是暧昧。 打破这氛围的,是一滴硕大如美妆蛋的冷汗,在茶梨的额边显现了出来。 郁柏的目光慢慢挪向它,突然问:“它会不会砸到我的脸?” 茶梨:“……” 他用手指轻碰了那滴冷汗一下,它便凭空消失了。 郁柏弯了下眼睛,好像觉得很有趣,说:“好神奇啊。” 茶梨扶着旁边站好了,额头撞红了一片,摸了下,痛得警官整个人扭曲变形,全凭着铁汉意志才没叫出声。 再回头看路对面,空无一人,晚风卷起一片落叶。署长早就回家喝汤去了。 “那是我上司。”茶梨极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对郁柏解释道,“他也看了那段视频,对我和郁柏的关系有那么一点误解。” 郁柏整理着刚刚被弄乱了的衣服,说:“哦?到底是什么视频?能给我也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茶梨迅速转移话题,问,“你来干什么?不用住院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总署?来之前为什么不先打电话?” 郁柏好笑道:“你怎么总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问问题?” 茶梨没有笑,以眼神示意他快回答。 郁柏道:“医生说我没事,下午就允许我出院了。郁柏的哥哥、那位秘书长,他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来之前给你打过电话,可你没接。” 茶梨拿出手机,还真有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顿时想起来了,当时正和署长僵持中,看是不认识的号码就随手挂掉了。 倒是郁松秘书长,在市政厅日理万机,居然还能关注到警署,及时掌握到了他来署长办公室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有意思。 “秘书长让我来门口等你忙完,”郁柏道,“再约你共进晚餐,他还吩咐人帮我订了花,让我送给你。” 他指了指跑车副驾,那里果然放着一大束红玫瑰。 茶梨打量郁柏,难以理解道:“你这么听话的吗?他让你来,你就来了?” 郁柏无辜地说:“我从身边人的口中得知,前任郁柏就是非常听他哥哥的话,从来不拒绝他哥哥的任何要求,我只是忠实地扮演好他。” 茶梨道:“那你也来过了,回去继续演吧,我还有别的事。” 他转身要走,郁柏问:“那,我回去怎么交代呢?” “你就说被我拒绝了,”茶梨驻足,想了下,又补了句,“再多说我几句坏话,以后他家里人就不会再让你来追……再让你来找我。” 郁柏一手扶在跑车顶上,似乎有些纠结,说:“是他哥哥让我来约你,不过我来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自己本来就很想来找你。” 茶梨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道:“可是我真的有要紧事,我知道你想和我继续讨论你的穿漫之旅,也想了解关于这里更多的情况,这些都只能等我忙完再说。” 郁柏面有失望,道:“据我所知,你今晚不上夜班,是要去忙私事吗?” 茶梨戒备地打量他,道:“我要去忙什么,好像不用对你做出解释吧。” 郁柏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没事可做,回去就要一直演戏,很累的,和你在一起会比较轻松。何况你要做的事情,说不定我能帮上忙,你知道,我也有那么一点这里其他人没有的特殊能力。” 他指的是自己也能看到漫画特效,能读到一部分os。 茶梨却忽然想到了别的,转回来,朝他快步走近,说:“那你能不能……” 郁柏在他靠近自己时,下意识地向后微微仰了仰,喉结也不自觉地动了下。 “?”茶梨奇怪地问,“你干什么?脸红什么?” “没有啊。”郁柏立即否认,忽觉不对,转过头在跑车后视镜照了下,看到自己双眼卧蚕的下方,多了两团淡粉色的椭圆形红晕。和现实世界不同,漫画里出现这种小表情,压根就藏不住。 郁柏当即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又要干什么?突然走这么近?” “走近点可以小声说话,大声密谋一般是不会成功的。”茶梨理所当然地说道。 郁柏:“……” 茶梨理解很多人人在心虚的时候会表现出脸红,一个穿漫者担心被人拆穿身份而总是心虚,这也很合理,就业不再计较,只低声密谋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获得了郁松的信任?有没有可能通过他的关系,帮忙查一点事情?如果可行的话,作为交换,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也可以在能力范围内帮你做点事。”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节 “这真是相当诱人的条件,我会好好想想向你提什么要求。”郁柏道,“但开诚布公地说,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郁松这个人,只接到过他几个电话,挨了他几次骂而已,能不能帮到你是未知数。” “不是吧!”茶梨错愕道,“郁松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就通过电话遥控指挥你来追求我吗?” 郁柏欣然道:“对啊。” 又问:“你是想通过他查什么案子的线索吗?如果能帮到你的话,我很乐意试一试。” 茶梨其实也还不确定要查什么,只是有一种直觉: 搭档卷入的事件,能让署长讳莫如深,可见事情的复杂性一定是超出了警署职权的上限。 即便明天他回到重案组,能找到机会接触搭档被批捕相关的卷宗,可事情真相一旦牵涉到超出重案组所能管辖的范围,就还是需要是更上层机关的力量,例如,市政厅。 茶梨看着郁柏,露出腹黑的笑容。 郁柏1.0除了浪费社会资源属实没什么用,这个2.0嘛就还是可以利用一下。 郁柏则满脸纯真地提问道:“请问这位肚子突然变成黑色的警官,晚饭想吃点什么?” 第7章 华灯初上。 茶梨和郁柏对坐在餐厅的餐桌边,各自拿着一本菜单翻看菜品。 如今形势出现了一点逆转,变成了茶梨有求于郁柏,当郁柏再次提出一起吃晚饭的邀请,他也不好再说拒绝,何况人总是要吃饭的。 已知搭档不是落在犯罪分子手里,而是被自己人逮捕,明确的好处是短期内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解救他也不急在一时,还需徐徐图之。 那束红玫瑰被郁柏从车上抱出来,他今天穿了件湖蓝色的无领丝绒衬衣,下摆随意扎在裤子里,单耳戴了和衬衣同色的宝石耳钉,一种浮夸得恰好到处的时髦感——应该是出门前衣来伸手,被男执事们照着前任郁柏平时的模样打扮而成。 这位新郁柏表现出了对前任花枝招展风格的不适应,开车过来的路上,时不时就不自然地或摸一下耳垂,或把一不小心就要令胸肌走光的v领口稍稍拢一拢。 不过这张俊美的脸庞,配上这般着装,下车后怀里抱着一束艳丽的红玫瑰,依然相当赏心悦目。 茶梨被群众和上司指责“色令智昏”一个多礼拜了,一直愤愤不平,感觉郁柏长得也就那样,其实那天晚上他心里记挂线人,加上郁柏1.0的糟糕言行令人也变得面目可憎,茶梨都没仔细看他到底长什么样,现在这么看,还真是一位绝色。 郁柏抱着玫瑰进餐厅后,把花轻轻放在餐桌的一侧。 茶梨一边翻看菜单,一边忍不住看了那花好几眼,总觉得这东西摆在这里不合时宜。 “我们只是很普通地吃顿饭,”茶梨道,“有必要摆这么大一束玫瑰花吗?” 郁柏的理由却很充分,说:“等下我还要repo任务完成的照片给郁松看。需要给你开美颜模式吗?磨皮瘦脸大眼什么的。” 茶梨马上忘了玫瑰花:“严肃警告你,不要拍到我的脸。” 食物上来之后,郁柏果然只拍了它们和花的合影,还先给茶梨审查了下。 茶梨教唆道:“你顺便对秘书长说几句我的坏话。”狠狠打消掉秘书长选他当弟夫的积极性。 郁柏点头,笑着打了几个字发给了郁松。 茶梨不放心道:“给我看看,你没对秘书长诋毁我的工作能力吧?” “当然没有,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郁柏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 只见美食和玫瑰照片下方,郁柏发给郁松的“坏话”:茶梨警官这个人,好坏好坏的。 “……”茶梨警官当场吐了口血,要被气坏了。 他还没有怒喷郁柏,那边郁松回复了“弟弟”,郁柏又一副专注模样和“哥哥”聊了几句。 茶梨把不满按捺了回去,心里生出那么一点好奇,市政厅二把手在私下里和很受宠的小弟会是怎么样的交流方式? 郁柏这人倒是不小气,异常满足好奇心地转述了郁松的信息给茶梨听:“郁松对我们在吃大餐表示了羡慕,说自己等下要和某个部门的人开会,大家一起吃没有鸡腿的盒饭。最后他说,加油,早日拿下你的……” 他把视线从手机屏幕抬起来,望向茶梨,眼神里有些笑意。 茶梨觉得有古怪,问:“拿下什么?” 郁柏没说,把手机收了起来,道:“其实我连郁松是圆是扁都还不知道,不能确定仅凭他弟弟的身份,是不是真能帮你达成查案的目的。” 他这一打岔,茶梨的注意力也转移回了刚才的密谋话题。 “这事不急,只是先请你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也还要再想一想。”茶梨沉思道,“关于郁松这人,我只见过他一次,还离得很远,当时是很多人一起开会,那种情况是没办法翻……” 那种情况,无法精准地翻到某个人的个人信息面板,很容易翻错翻到旁边的人。再加上郁松也不是任何案件的嫌疑人,是以茶梨没有特意去翻看过这位秘书长的信息。 这话一出口会暴露他的超能力为何,当然不能说,茶梨及时收住,改口道:“离太远了,都没看太清楚他长什么样,我不怎么关注领导们,不了解郁松,只能集合我所听过的评价,公众都说他是位杰出的青年政治家,为官清廉,为人正直,为诺亚城的建设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唯一的黑点就是过于溺爱自己的弟弟。” 郁柏道:“哦,还是弟控,这怎么会是黑点?在二次元人物身上,弟控一般都是大萌点。” 茶梨道:“二次元?是什么意思?” 郁柏被问住了。对一个二次元人物解释二次元,有点难度。 “我来的地方,是现实世界,那里被称作三次元。”郁柏抬起手,手指朝下,虚空点了点,道,“你们这里,则是架空和幻想的结合,是平面的,就叫二次元……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茶梨道:“我又不是文盲。你直接说是三维世界和二维世界,我一听就懂了。” 郁柏本来还试图多讲一些细节来补充,见他迅速明白了,笑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茶梨顺势问道:“我们这个二维世界,在你们的三维世界里,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你和你们那里的人,能看到我们吗?” 郁柏道:“我们的世界里,有很多漫画和动画作品,也有很多老二次元……就是说二维世界的艺术作品在我们那里的受众很广,二次元文化距今也有近半个世纪的历史,蓬勃发展,欣欣向荣。” 他语气里还颇有些自豪。 茶梨却嗤之以鼻道:“这有什么?我们也有很多漫画和动画,说所有人都是受众是有些夸张,但肯定绝大多数人都在看。” 他指了指郁柏斜后方,那里是餐厅的壁挂电视,道:“你看,现在正在播的就是很受欢迎的动画作品。” 郁柏刚端起柠檬水要喝,闻言扭头看过去。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动画,一男一女都画得极为青春靓丽,两人在一艘大船的船头聊天,面部微表情表现力十足,动作捕捉技术也相当成熟。 俊男靓女之间渐生情愫,在互相试探,又带着冲破某种枷锁的勇气和浪漫。 在男孩的鼓励和护卫下,女孩展开手臂,如一只自由飞翔的海鸥,迎向海风和广阔的海洋。 郁柏先是:“???” 而后:“!!!” 最后:“……” 茶梨没太明白他的心理活动,介绍说:“这是非常经典的动画《铁达号》,是部引进的外语动画片,诺亚城本土制作的中文优秀动画作品也有很多,例如,动作题材的《狼战士》两部曲。” “不错……真不错。”看得出郁柏在尽力维持着某种情绪,表情还很镇定,但手里的杯子剧烈颤动,柠檬水至少洒出了三分之一,忙把杯子放下,手忙脚乱地擦水。 茶梨感觉他不像是欣赏的态度,说实话有点不高兴,但基本的文化自信还是有的,又介绍道:“优秀漫画作品也很多,回头你可以自己搜搜看,例如长盛不衰的《八侠镇客栈的日常》《贾嬛传奇》,最近新生代的爆款《山海皆有情》《地球往事》,我们的二次元市场……也是蓬勃发展,欣欣向荣。” 郁柏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么,你们这里有电影和电视剧吗?我是说,真人演员出演的那种。” 茶梨莫名其妙道:“想看真人演员,就去看话剧和舞台剧啊,影视剧自古以来就是动漫的天下。” 郁柏深吸气,再深吸气,努力把即将喷薄而出的os气泡又憋了回去。 茶梨看出来了,心惊胆战地想道:差点被这穿漫者装无辜装人畜无害的假象骗了,几乎要忘了他有多狡猾,居然这么快就学会怎么用情绪来控制os的显示了! 三次元,恐怖如斯! 郁柏极力平静地说道:“我好像明白了,你问的并是我们能不能看到广义的二次元,而是特指你们这个漫画世界,在我们那里是否能被看到?” 茶梨缓缓点了下头。 郁柏道:“这么说很遗憾,我认出这里是一个漫画世界,只是因为穿进来以后,漫画元素过于突出,我想不注意也很难。但是呢,你们这个漫画,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或听说过。” 茶梨沉默数秒,道:“别说得这么绝对,也许是你漫画的阅读量太少了。” 郁柏道:“这和阅读量倒没有关系,是常识……漫画里同性可婚这一点,基于一些现实原因,过不了审。” 茶梨刚开始有点疑惑,很快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顿时满脸震惊,道:“意思是你们那里,同性恋人的婚姻不被法律认可和保护?” 郁柏有点尴尬,解释说:“社会是在曲折中前进,文明也一样。” 茶梨沮丧道:“哦,我明白了。” 有点明白,也不是太明白。 倒不是同性婚姻不合法这点难以理解,而是他所在的这个漫画世界,在郁柏的现实世界里,有极大可能是不存在的。 那这个世界会存在于哪呢? 郁柏道:“我本来也有这个疑惑,听你刚才对我介绍过你们这里……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二次元作品后,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茶梨一时间神情复杂。 郁柏欣然一笑,说:“看来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在现实世界中,郁柏没有看过亦不曾听闻有这样一本漫画,加上现实世界的某些不可抗力,那么茶梨所在的时空,在郁柏生活的三维世界里,极有可能是不存在的。 可也如茶梨所介绍的情况,漫画世界中也会有漫画作品,那他所在的这个时空,是某个漫画中的漫画,也并非不可能。 可能是漫画世界里的漫画世界,也可能是漫画世界里的漫画世界里的漫画世界……无穷尽也。 “这猜测真让人开心不起来。”茶梨如实表达了此刻的想法。 “只是猜测,也未必就是真的。”郁柏道,“你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自己是个漫画人物的?” 茶梨道:“我不知道。” 郁柏道:“哦,是跳过这个问题的意思吗?” 茶梨却说:“不,就是字面意思,我不知道是什么途径,很突然,就在某个我没意识到的时刻,忽然间获得了这个认知……你那种眼神什么意思?” 郁柏迅速眨了眨那双自带无辜特效的大眼睛,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没听懂。” 茶梨道:“我是有本地警署最强大脑称号的神探,这个认知是真是假,我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并且现在也有了充分的物证兼人证,可以证明我的判断和事实完全吻合,这里确实是个漫画世界。” 郁柏这下懂得飞快,道:“物证兼人证,好像是在说我?” 茶梨露出威胁的表情道:“我觉得你有时候在警官面前过于嚣张了,警官脾气不是很好,虽然没理由抓你,小心我把你送去特殊生物研究所,那里可是很可怕的地方。” 郁柏一怔,道:“这里还有这种单位?我被送进去,会被解剖进行研究吗?” 茶梨反而被吓了一跳,说:“那倒不至于……但也是很可怕的!” 他为了狠狠恐吓郁柏,夸大其词地说道:“到时候,会把你隔离起来,对你进行全面的体检和消毒,用这——么粗、这——么长的针给你抽血,还要给你把这里所有的疫苗都打一遍,只有确定你不是人体生化武器,也没有携带任何外来病菌,才有可能把你放出来。” 郁柏听得两眼弯弯,却用一种悚然的语气道:“哇,真的吗?那也太可怕了吧。”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9节 第8章 晚餐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两人从餐厅里一出来,微风拂面,空气极好,不远处郁郁葱葱的灌木林间飞舞着萤火虫,夜空低矮,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闪烁的星星。 郁柏赞叹道:“这里真漂亮,还有萤火虫。” 茶梨觉得只是寻常夜景,道:“萤火虫在你们那里是濒危动物吗?” “不是,只是城市里很少见,也很少看见这样的星空。”郁柏道,“到处都有很多人,到处都有很多车,安安静静的地方很少……你接下来去哪?” 茶梨道:“你很会转移话题。” 郁柏礼貌地说:“我只是思维比较跳脱。” 茶梨道:“那你在这儿跳吧,我要去办点正事了。” 借郁松关系查更多资料的事,他和郁柏在餐桌上已经商量妥当,等他想好了,有了计划,有需要的时候再联系郁柏。 作为报酬,他也会在郁柏需要的时候帮郁柏做一件事。 事也谈完了,晚饭也吃过了,他现在要去继续为搭档的事奔走了。 “我来到这里以后都还没办过正事,”郁柏道,“警官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让我也增长一下见识。” 茶梨本想拒绝,脑子一转,道:“这能算是我预付给你的报酬吗?” 说是如此说,他心里没有抱太大希望,感觉郁柏应该还是会留着这个把柄,将来好交换价值更大的回报,毕竟这穿漫者是个很狡猾的人。 “可以啊,成交。”郁柏道。 “……”茶梨十分怀疑地打量他,道,“你要跟着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截至目前,郁柏个人信息面板中的“*实时”,还停留在“已被穿越者取代”的过时状态里,而在他得知os可控之后,也很少再出现可读取的心理活动,只会偶尔蹦出非常简短的心情符号。 因而茶梨除了判断出他心情很好,他究竟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以及怀着什么样的目的,统统无从判断。 不被漫画世界规则严格束缚的人,当真就是茶梨的克星,他的超能力在郁柏这里,几乎快要失去了用武之地。 郁柏又眨他那无辜的大眼睛,道:“怎么会,我会有什么阴谋?” 茶梨提醒道:“你我都是二十五岁的大人了!你不要用别人二十岁的脸来对我卖萌,这对我根本没有作用,不吃这一套!” 郁柏笑着说:“我怎么觉得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吃。” 茶梨努力板着脸道:“你有没有阴谋,还真不好说。你和原本的郁柏,加起来得有七百九十九个心眼,他是知名笨蛋,缺一个,而你有八百个心眼子。” 郁柏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笑过后还很满意地说道:“谢谢警官,是经常有人夸我心眼多又好,还建议我去闲鱼上出售闲置的心眼……说的是我们那里的一个二手交易平台。” “不用专门解释,结合上下文,我能听出来那是什么。”茶梨依旧公事公办的冷漠脸,只是心情微妙地上下起伏。 这个二十五岁的郁柏,好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茶梨警官的日常,能交往和聊天的人只有警署的同事们,他把时间都用来承担超能力所衍生的责任,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警察工作,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交朋友,尤其是同龄朋友,大多数人二十几岁都在读书、恋爱、阅览大千世界。他没有时间。 关系最亲近的搭档,比茶梨大了十余岁,其次是署长,年龄上更是与他差了不只一个辈分。 在茶梨警官过往人生全部的社交体验里,郁柏显得格外新鲜。 郁柏这时又提出了强有力的辅助条件:“我猜,你要去办的事不能大张旗鼓,那你开一辆巡逻警车去,也许不太方便。” 茶梨没有私生活,也没有买私家车,座驾一贯是警署配给他的,在重案组的时候开大马力suv,下放来做巡警这一周,配给他的是辆蓝白车身带警灯的标准巡逻警车,非工作时间开这车去办他现在想办的事,还真不怎么方便。 郁柏打开自己的副驾车门,站在旁边,做了个“请”的绅士手势,表情和眼神里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揶揄和得意。 因此茶梨权衡后,还是上了车。 司机郁柏尽责且听话地开着车,按照茶梨警官的要求,开到了指定的街区。 茶梨观察着路旁的店铺,挑选了几家摄像头朝着门外的店,下车进了这几家店里,一一向店员打听,并以“住在附近,养的猫走失了,想看看有没有从这里跑过去”为借口,查看店铺门口安装的探头所拍到的内容,希望会拍到搭档被带离时所乘的车辆,如果有车牌号,至少可以去调查隶属于哪个具体部门。 然而最终一无所获。 茶梨回到变色龙跑车里,思考了一会儿,又让郁柏前面调头,转弯去了隔壁街。 他下车走进那里的一家派出所,找夜间值班同事问今天的出警记录,对嫌疑人实施抓捕,经常需要普通警员作为协力,他寄希望于附近几家派出所有同事参与了对搭档的抓捕行动,就算参与的警员对案件毫不知情,也能打听下是否知道是哪个部门下达的指令。 结果又令他失望了。以搭档家为中心扩散开来,附近的几家派出所都没有出警抓捕的记录,不只是今天没有,最近的抓捕记录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诺亚城官方数据从不作假,犯罪率持续低迷,有望实现归0的奇迹。 直到深夜,没有搜集到任何有效信息。 路旁的店铺陆续打烊关门,茶梨沉默地看着车窗外。 “要去这家再看看吗?”郁柏点了点导航上更远的一家派出所,问了句。 “不去了。”茶梨决定放弃。昨晚夜班到现在,他还没有合过眼,现在到了夜深露重的时候,困倦袭来,整个人都疲了,分分钟要昏睡过去。 “那送你回家?”郁柏道,“怎么走?” 茶梨用余光看了看郁柏。 这一整晚,他下车、上车、下车、上车,重复了十几次,下车是去查线索,当车子行驶时,他又思考下一步,除了指路,和郁柏几乎没有交谈,顾着专注做事,仿佛就真把人家当成了司机,从没对郁柏做任何解释。 郁柏也没有问过任何问题,他下车,郁柏就把车停在路边安静等他,到他回来,说去哪里哪里,郁柏又安静地开车,去他所说的下一个地点。 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郁柏这脾气,比菩萨还菩萨。 一个阴险狡诈,但是很有耐心的人。 茶梨把导航设置到自己家,郁柏扫了一眼,到前方路口转弯。 “上次问你没有回答我。”茶梨道,“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郁柏还真是没有半点不愉快,还和他接茬开玩笑,说:“要猜猜看吗?你觉得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茶梨道:“该不会真是司机师傅?” 郁柏笑了起来。 茶梨又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郁柏情绪虽然比较稳定,可是驾驶技术着实普通。 刚才在小巷派出所门口,道路狭窄,郁柏的跑车神龙摆尾,把石狮子吓一跳,当场把嘴里的球都给吐了出来。 还是茶梨从派出所出来看到了,又拍了拍那狮子让它张大嘴,帮忙把球捡起来,给它放回了嘴里去——给了三次元来客郁柏先生一点小小的震撼。 茶梨说:“不猜,都不圈一下重点,这怎么猜?” 郁柏也没有卖关子,道:“我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做产品策划。” 策划工作需要和多方对接,是需要相当稳定的情绪,这工作的真伪还不能确定,逻辑上没有问题。 为了弥补这一路上对郁柏师傅的冷落,茶梨找话题和他聊道:“不错,那……你业绩怎么样?收入还可以吗?” 郁柏道:“还可以,我的运气很好,入行后独立牵头的第一个项目就起飞了,后面发展也一直比较顺利,去年在西湖边买了房,年初还换了一辆帕梅。” 不知道具体都是什么,但听起来应该是有很不错的经济条件。茶梨想起他说自己在那边没有什么难以割舍,不解道:“如果回不去你们的世界,那些不就都没了?” 郁柏叹气道:“是啊,本来还是有点伤心的,毕竟是天天996、给各路甲方当孙子、卷生卷死才换来的东西,想想还是有点心痛。” 茶梨又忍不住有点同情他。 “但是伤心的时间很短,我只花了十分钟就彻底治愈了我自己。”郁柏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了这位郁柏手机里的几个金融app,和他名下的不动产,以你们当地货币的消费力,大致推算出和人民币的汇率接近一比一,只算他自己的个人账户,相当于三维世界的我,来到二维世界当上他以后,资产一夜之间,膨胀了将近一百倍。” 茶梨:“……” 郁柏正在开车,手里握着变色龙跑车的方向盘,快乐地说道:“帕梅当然无所谓了。至于西湖边的房子,还是有点可惜的,光是摇号等中签都等了很久,如果还有机会能回去,等散完甲醛就能搬进去了,主要是可惜了湖景房,西湖太美了,是大自然赠与人类的瑰宝……可是如果真再也回不去,那也没办法的事。” 茶梨本想安慰,又觉得他想得挺开,心态好得根本不需要别人安慰。 最后茶梨沉默良久,发表感想说:“你在两个世界的这种快乐,我都体会不到。” 郁柏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是个俗人,最爱的就是钱,这点不太好改。” “也没什么必要改吧,人各有志。”茶梨道,“我说我体会不到有钱的快乐,只是因为我没有。” 郁柏不说话了。 茶梨道:“我住的房子是租的,车是开单位的,月薪六千八,但是大部分时候也没觉得不快乐……嗯,人的快乐和人的快乐也不一样。” 郁柏突然间有点不高兴,简短地:“嗯。” 茶梨:“……喂你不要超速!又想撞树吗?想撞自己去撞!我可以告诉你哪里的树最粗壮!但是不要带我一起撞!” 郁柏转了个弯后,就踩了油门加速,被警官一通输出警告后,又稍稍放慢了一些。 茶梨松了口气,揣测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其实多少还是有点不舍得你原来的生活吧?只是不得不面对穿漫的现实。” 郁柏道:“也许。你觉得原来的郁柏去哪儿了?” 话题转换的太生硬了……也好,茶梨想反正他也不会安慰人,不聊还正好。 “不知道,”茶梨道,“没准也去了哪个异世界,说不定就是你们两个人互换了身体,他去了三维世界里,个人资产缩水到只剩百分之一,开着你的什么霉车,住进了你买的的糊景房。” 郁柏又不说话了。 导航提醒即将到达目的地,贝果街221号。 郁柏听到提示音,露出难以评价的表情,说:“这地址和门牌号……很神探。” “是吧,我就是看中了门牌号,才租了这房子。”茶梨意外之余还有些高兴,道,“你们那里也有贝克街神探的传说?” 郁柏道:“是的,我们那里还有死神小学生的故事,有部剧场版是和福尔摩斯相关,是我最喜欢的一部。” 见茶梨露出茫然,郁柏简单介绍了下,但他所说的这部作品,在当下这个世界里显然并不存在。 “明白了,你说的这故事,在我们这里属于违禁题材。”茶梨解释道,“就像你们那里,同性可婚会遭遇不可抗力的问题。在我们这里,和未成年人有关的文艺作品,审查非常严格,这种描绘小学生组团去参与高危侦探活动的作品,会被认为对未成年人有不良示范和引导,社会危害极大,这类作品不会被准许出现在市场上。” 郁柏露出更加难以评价的表情。 车在贝果街221号的门口停下。 一栋两层英式花园洋房,漂亮的坡屋顶沐浴在月光下,草坪灯亮着,花园里的鸢尾在夜风里摇曳。 郁柏冷静地问道:“你是一个人住吗?” 茶梨道:“是,我生活不规律,合租会影响室友。” 郁柏点点头,又问:“你刚说你月薪六千八?这里房租多少?” “这里房租还真不便宜,”茶梨做出一个说出来吓你一跳的表情,道,“每月都要五百块。” 郁柏果然被吓了一跳,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发抖了。 茶梨很快又道:“也还好,主要是我搬进来还不到一年,等住满一年整,第二年就可以去市政申请长期租房补贴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0节 郁柏声音也在颤抖:“补贴多少?” 茶梨道:“按家庭收入,情况不同能申请到的补贴也不同,我大概只能申请到50%左右,最高补贴是能到房租的95%。” 郁柏极力隐藏了一晚上os,终于在这时破防,biu一声,头顶上方跳出了一整行以扇形排开的鲜艳柠檬,足有十八个之多。 他简直要活活酸出汁了。 第9章 为了报答郁柏帮忙做司机的善举,茶梨同意了他提出的到自己家里“喝杯茶”的请求。 穿过小小花园,进入了这栋月租五百巨款的两层洋房。 茶梨显然很少在家里接待客人,带郁柏进门后,表现出一点茫然和无措。 郁柏则很随意,径自走到一楼客厅中央,打量着茶梨的家,这家里只有很基础的家电和家具,装修也谈不上豪华,但从花园到室内都非常整洁,窗帘等布艺和简单装饰物的色彩搭配,都是明快而清新的风格。 茶梨想了想,进厨房里,翻箱倒柜找了找,很快空着手出来,遗憾地说:“我家里没有茶叶,只能请你喝杯白水了。” 郁柏吃惊道:“怎么会这样?茶警官的家里,居然没有茶叶?” 茶梨面无表情道:“不好笑。白水也没了。” 片刻后,他把装了半杯水的玻璃杯放在沙发前的案几上。 郁柏不客气地在几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端杯子喝了口水,说:“警官,你家人呢?不和你一起生活吗?” “没有能一起生活的家人,就我自己。”茶梨随口回答了郁柏,低下头看手机里刚收到的消息,是搭档儿子发给他的。 这高中生也发现自己的父亲失联了,熄灯前来找茶梨询问情况。 茶梨编了一个搭档出任务的谎言,暂时糊弄一下少年。 高中生又问:我爸给我买平板了吗?怎么出门之前也不先给我送来?他好不靠谱啊,害我这两天写作业特别不方便。 茶梨不擅长和小朋友打交道,另外也有点烦了,听到搭档出任务,这孩子也不问任务危不危险,什么时候能回来,就知道惦记新平板电脑。 他很生硬地回了高中生一句:我也很忙,没事就先这样吧。 发完消息,抬头看到郁柏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茶梨道,“水也喝了,还不回你自己家?” 郁柏唉声叹气说:“我在这里哪有什么自己家?” 茶梨道:“不要装可怜。开始想念你的湖景房了?” 郁柏不接话,问道:“没有能一起生活的家人,是什么意思?” 茶梨道:“字面意思,我父母离婚,都各自有了新家庭,我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郁柏沉默了数秒,说:“我也只有我自己,我单身,没有兄弟姐妹,我父母和我断绝了往来。” 茶梨理解道:“哦这样……他们也离婚了吗?” 郁柏道:“没有,他俩感情很好,只是不和我来往。” 茶梨有点不明白,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不就相当于是,你父母抛弃你了?为什么?” 郁柏难得出现了一点表述困难,道:“因为我……我不够好,让他们不满意……大体就是这样。” “如果你在个人情况上,没对我撒谎的话,听不出你有哪里不够好。”茶梨有点费解。 他觉得按照郁柏所述,郁柏本人是能被称为青年才俊的那种人,父母长辈应该都很喜欢,双商也都远超出了及格线,就算父母要求严格,也没道理会不满意到了要断绝往来的程度。 茶梨突然想到了一点,惊道:“你该不会长得很丑吧?连父母都看不下去,每天都被你丑到,最后忍无可忍,才不要你了?” “……”郁柏语气平平地说道,“我本人是不如这位郁少爷这么花枝招展,离丑应该也还有点远。” 茶梨道:“哦。” 通过郁柏这不激烈的反驳态度,可见他本人长得不难看……有可能还很好看。 因为好看的人被说“丑”,只会觉得好笑,是真的不会跳脚。 郁柏看茶梨似乎还在等他解释和父母闹掰的原因,说:“这是我的伤心事,可不可以不说?” “当然可以,我不问了。”茶梨也并不是想窥探他的隐私,两人的家庭关系都很糟糕,表现形式不同,结局是一样的——他俩都被父母放弃了。 在这一点上,两人虽然分属不同的世界,也称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 只是茶梨很少为此感到伤心,他有更多的事要想,要做……何况他尽职在做的所有事,同样也能惠及已经离开他的父母。 但茶梨还是试图开解郁柏,说:“别太难过,现在你当上了我们这里的郁柏,郁柏这人不成器,但他家庭关系是真的很好,父母和哥哥都把他当掌上明珠一样地疼爱,不管怎样,总之你就是替代他、成为他了,替他继续享受温馨家庭的同时,也可以替他对父母哥哥更好一点。” 郁柏似乎被这话戳中了一直以来的某种心事,慢慢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 茶梨又想起这世界因面前这个穿漫者的到来,增加了更多的bug,继而又想起撞树后灵魂出窍不知所踪的“郁柏”,道:“如果我们这位郁柏是去了你那边,他就惨了,没父母哥哥再护着他,人还那么缺心眼,生存都是个问题。哦对了,你们那里同性恋还是异端,他不会因为在大街上突然犯毛病,随意搭讪美男,就被人抓起来烧死吧?” “……我们那里只是同性不可婚,但也是法治社会。”郁柏显然不想聊起这位前任,迅速结束这个话题,转而压低声音,问道,“他们这种巨富之家,财富来源合法吗?他哥哥还是高官,有没有官商勾结的可能?不会过几天全家人都锒铛入狱吧?别是我快乐不了几天,还要替他坐牢。” 茶梨震惊道:“你当我们诺亚城什么地方?郁松进入市政厅委员会的第一天,他和他直系亲属的财务状况,就都必须在政务网上公开,全城居民只要想看,随时可以去查看……你以为郁柏为什么臭名昭著得这么独一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城里所有权贵二代都在夹着尾巴老实做人,就他天天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幸好他自己除了理财入账,一分钱都没赚过,全靠啃老,而他父母和哥哥的财务非常清白,经得起市民的监督。” 郁柏颇为意外,又问:“那他父母具体是做什么行当的?我只模糊听说是做生意。” 茶梨道:“零售巨头,诺亚城最大的连锁超市就是你们家的。” 郁柏又问:“诺亚城的支柱产业是什么?没有被富豪们垄断吗?” 茶梨道:“怎么可能?我们有严格的反垄断法,哪个富豪敢这么干都会死定了。支柱产业是金融和制造业,实行全民所有制。本城居民成年后,社保中心会联合银保监会,分配给居民对应的股份。我在本城第二大的金融上市公司里有0.0000000056%的股份,每季度大约能给我分红一千多块。” 郁柏又问了许多问题,得到了更多答案。 诺亚城政府机构层级分明,部门设置简洁,但也算得上应有尽有,基本能做到各司其职,覆盖城市发展和市民生活的方方面面,经济结构清晰明了,公有制,社会资本雄厚,高福利社会,同时文娱行业也在蓬勃发展……几乎是一个终极理想国的简易雏形。 得出这个认知,郁柏的眉头反而越锁越紧,很显然,这里的很多东西不在他预设范围内,例如说他在问出“支柱产业为何?垄断否?”的时候,预想中,是茶梨被问住、答不出,或是茶梨给出一个脱离经济理论的、虚无的回答,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到了最后,他的三根手指端着空了的玻璃杯,走神似的想着些什么,试图消化理解刚接收到的这一切信息。 茶梨没有出声,放松地靠在大沙发的靠背上,静静看着对面的郁柏陷入思考,心里实际上有点暗爽。 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这位现实世界的来客对他们这个漫画世界的审视中,始终带着一点令人不太舒服的轻视。 对未知世界的轻视,常常是出于高傲以及贫乏的想象力,一切狂妄都是因为无知,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zzz好困……zzzzzzz。 郁柏回过神时,发现茶梨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他把杯子放在案几上,起身轻轻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在茶梨的肩头戳了戳,见茶梨没有反应,他拿过一个抱枕放在沙发一侧,然后小心地扶着茶梨,帮茶梨换了一个姿势,头可以枕在抱枕上,身体也能更舒服地躺在这张宽大的沙发上。 茶梨的脑袋刚碰到抱枕,忽然睁开了眼睛。 郁柏的手正勾着他的膝弯,要把他的一双长腿也放到沙发上,他这一醒,郁柏顿时做贼心虚一样地被按了暂停,脸颊上控制不住地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 但茶梨睁眼只是条件反射,眼皮维持张开的状态连三秒都不到,立即又合上,头朝旁边一歪,彻底沉沉睡去。 郁柏:“……” 他轻轻帮茶梨把姿势调整好,屈了单膝在旁边蹲下身,视线缓慢地在茶梨脸上巡回,从那头茶色的头发,到饱满的额头,锐利的眉峰,到紧闭的双眼,郁柏的目光里渐渐充满了近似惊艳的神色。 茶梨的高挺鼻梁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他的呼吸,那阴影也还有着极轻微的变化,闭合的双唇上近看还有着极淡的唇纹。 到了这个几乎算是独处的时候,郁柏再也不用克制自己的os,可以尽情地让它们释放出来了。 因而他四周在不停地弹出os气泡框: 多么伟大的一张脸! 完美精致的五官! 逼真的皮肤肌理! 流畅的面部线条! 还有黄金比例的身体结构! 极致的动作表现! …… …… 作为一位漫画人物,茶梨警官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 越来越多的os气泡框,终于密集到了会遮挡他欣赏茶梨的程度,于是他深吸了口气,轻松地把os尽数吸收回去,隐藏了起来。 最后,他索性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心满意足地坐下,又仔细盯着茶梨的睡颜,欣赏了许久。 期间有好几次,他伸出手很想触碰茶梨一下,最后都极力忍住了。 终于他也困了,眼皮打架,直接就着这个坐姿,伏在茶梨旁边睡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 郁柏的头顶上缓缓浮起一个气泡框,在那里悬了很久很久,气泡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颗小小的颤动桃心。 清晨,起床闹钟准时响了起来。 茶梨闭着眼睛,如常伸手到床头,摸索手机,想关掉闹钟后再睡五分钟……摸到了松软的毛发。 咦?是家养宠物吗?……不对,他没有养宠物。 茶梨霎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手里还抓着那团毛发。 郁柏:“……不要揪我的头发。” 茶梨:“你怎么在我家?……哦对,昨天我带你进来的……你怎么还在我家!” 郁柏:“能不能先放开我的头发!头要掉了!” 半分钟后,两个人都平静了下来,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板上,四目相对,眼神都有点古怪。 茶梨谨慎地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郁柏震惊地反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茶梨指了指他,意思是这种主人睡觉时、不惜睡在地板上、也要贴着主人的奇葩行为,道:“我虽然没养过宠物,但你这种行为,相当符合宠物犬的刻板印象。” 郁柏倒吸一口凉气,头顶浮现出了一个气泡框,内里是一个裂开的心形。 茶梨也觉得有点尴尬,亡羊补牢地说道:“没有攻击你个人癖好的意思,我们尊重每个人的独特爱好和生活方式……只是我见识少,又刚睡醒,被吓了一跳。”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1节 郁柏起身,整理了头发,顺手把浮夸的耳钉摘了,严肃澄清道:“不是,我没有你以为的那种癖好。” 茶梨道:“那你这是?” 郁柏给出一个合理和离谱程度旗鼓相当的理由:“沙发太窄了,我怕你半夜掉下来,我非常善良。” 茶梨坐在沙发上,一脸颜艺,表达了无语、难评、不可思议、信你个鬼、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等复杂情绪。 稍后,茶梨换了衣服,准备去上班。 他下楼来。郁柏站在门口,说:“你怎么走?我送你?” “我们有班车,”茶梨看了眼时间,说,“马上就来了。” 顺便,他提醒郁柏:“如果见到郁松,你小心别穿帮。” “好的。”郁柏露出笑容来,说,“茶梨警官,你人真不错,对我这个外地人也如春天般的温暖。” 茶梨半真半假地说道:“没想温暖你,我只是担心你穿帮后失去秘书长弟弟的身份,那你对我可就失去利用价值了。” 郁柏却不生气,仍然笑着说:“我一定会谨言慎行,绝不会穿帮,好让茶梨警官随时都能来利用我。” 茶梨给了他一个警惕的眼神,没有完全放下对他的怀疑和戒备。 两人从房子里出来,茶梨最后确认下是否关好了窗户,然后再反锁家门。 郁柏独自走下门前台阶,去欣赏花园里在晨光中开放的鸢尾花,虽然就地睡了一夜,但他此刻非常轻松,心情也非常好。 栅栏门外突然涌来了一群人。 茶梨听动静不对,立刻转身看是什么情况,同时手也朝后腰摸去,摸了个空,忘了巡警没有配枪。 数名黑衣人在门外快速排成两列,以夹道之势左右排开。 茶梨问道:“干什么的?” 郁柏认出了带队的人,诧异道:“9527?你们在干什么?” 茶梨也模糊认出来了,是郁柏家里那群美貌男执事,顿时满脸莫名其妙,问郁柏:“是你告诉他们你在这儿的吗?” 郁柏无辜地摊手,摇头。 9527在门外解释了这个问题:“那晚你出车祸后,秘书长担心你再出意外,我们无法第一时间赶到对你实施救助,吩咐我们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工作,你的宝石耳钉,看起来是个耳钉,其实是个定位器。” 郁柏和茶梨对视一眼,都感到无话可说。 郁柏在前,茶梨在后,两人走出栅栏门外,两脸诡异地打量这群男执事。 两列队伍最前方的9527和塞巴斯蒂安,以及依次排开的另外六名美男,八人各自手持礼花筒,只听9527一声令下,八位男模一样的黑衣执事整齐划一地拉响了八个礼炮。 茶梨在9527发出指令时就觉得不对,矫捷地向后躲开了,而郁柏正好走到执事们中间,被突如其来地喷洒了满头满身的的金粉亮片彩条和花瓣。 郁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执事们则喜气洋洋。 9527:“恭喜恭喜!” 塞巴斯蒂安:“congratulations!” 9527上前,握住郁柏的手上下摇晃,并向旁边的茶梨点头致意,说道:“郁松先生委托我们第一时间向你们表达祝贺,祝贺你们冲破年龄桎梏与智商壁垒,终成有情人,祝贺你们共同度过昨夜良宵,祝贺你们成功拿下了对方的一血。恭喜你们!” 郁柏:“……” 茶梨:“……” 两人一起变成了豆豆眼。 三秒后,郁柏先一步恢复了正常,对着茶梨惊叹道:“你都二十五岁了,怎么一血都还在啊?” 茶梨差点吐血:你的关注点是不是过于神奇了!!! 第10章 旋即茶梨也想起了什么,立刻疑窦丛生,低声质问郁柏道:“昨晚在餐厅里,郁松给你发消息说让你早日拿下什么什么?你当时立即给我转移了话题,原来是心虚,他让你拿下……这种东西?!” 郁柏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了。” 就在这时候,巴士鸣笛声响起,警署的班车到了,缓缓停在茶梨家门口。 茶梨向郁柏投去充满怀疑的一瞥,然后快步上了车,到巴士后排坐下。 班车启动,郁柏和他身后八个美貌男执事一起,齐刷刷地向巴士行注目礼。 隔着车窗,茶梨脸色凝重地对郁柏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郁柏飞速掸干净自己头上脸上的金粉彩条,对车上的茶梨微笑点头,同时立刻回身制止执事们又要欢喜鼓舞大放礼炮的举动。 巴士开走后,郁柏独自面对八位美男,稍稍郁闷且十分无语,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早就摘下的耳钉,随手丢了过去,离他最近的男执事伸手接住,几人不知道郁柏要做什么,都有点紧张。 “你们……”郁柏想请他们不要再设法定位自己的行踪,深吸一口气后,道,“算了,回头我自己和秘书长谈一谈。” 他的变色龙跑车停在旁边的公共车位上,他过去开车门上车。 9527排众而出,过来问道:“你现在是要去哪儿?”又朝刚才接了耳钉的男执事示意,是让对方把耳钉拿过来,让郁柏再戴上的意思。 郁柏根本也无处可去,只得说:“哪儿也不去,我回家。” 另有一名男执事们用耳机对讲通知司机把他们的车开过来,要押……护送郁柏回家了。 郁柏体谅同为打工人的辛苦,耐心地坐在驾驶位上等他们的车开过来一起走。 茶梨警官一走,他就觉得十分无聊,想了想,对车窗外的9527比了个手指夹烟的动作,是问有没有带烟的意思,他本人有点烟瘾,尤其无聊或心烦的时候,就会很想抽一支。 但据他对“郁柏”周遭的观察和探寻,这位二十岁同名青年没有抽烟的习惯,房间里和常开的车上都没有放烟,也没有打火机。除了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暂时也没发现“郁柏”有什么不良嗜好。 9527看到他这动作,指了指变色龙跑车的储物格。 “?”郁柏之前已经找过,确定那格里面没有烟。果然,他又去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包纸巾、一包湿巾、一张加油卡、半块巧克力、几块奶糖、几个钢镚……和一盒手指饼干。 他迟疑地和9527对视,9527示意那盒手指饼干,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不就是要找那个吗? 郁柏从盒里抽出了一根饼干,犹疑不定地观察它,难道它看起来是手指饼干,实际上是香烟?他将信将疑地把饼干的一端含进嘴里……呸,这看起来和吃起来都是原味手指饼干。 9527满脸茫然,不明白郁柏是在不满足什么,片刻后头顶瞬时灯泡一亮,恍然问道:“你想蘸着番茄酱吃,对吗?好的,马上安排。” “不用了,谢谢。”郁柏阻止了他要去买番茄酱的举动,默默把那根手指饼吃了。 所以,这还是一个无烟世界。 ——抽烟有害健康。郁柏总是戒不掉的烟瘾有救了,真不错。 另一边,警署班车到站。 茶梨来到了自己供职的分区警署,今天不必再去巡警队,而是回了重案组报到。 “茶梨警官!你总算回来了!”重案组同事们兴高采烈,夹道欢迎茶梨警官归队。 组长更是热泪盈眶,直言道:“昨晚听说署长回心转意,准许你回到重案组的温暖大家庭,我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原本该是警务系统风险系数最高的重案组,因为有茶梨,和负责车辆、服装、办公用品的后勤保障中心,在安逸程度上几乎能平分秋色。 首先茶梨的神探之名绝非徒有其名。 有俗话为证:市民有困难找警察,警察有困难找重案组,重案组有困难找茶梨。 其他人搞不定的疑难杂案交给他,保证手到案除,每次都像是表演一场无压力但很华丽的侦探大秀。 其次茶梨在缉拿凶徒时总是一马当先。 很多次在面对极端危险的犯罪分子时,他都以视死如归的劲头冲在最前面,把危险留在自己,把后背留给同事,次次壮举都足以入选“感动诺亚城”年度人物。 因此他得到警署最高荣誉“罪案克星”银质勋章,所有同事心服口服,毫无嫉妒之心,甚至还在默默许愿每一届得主最好都是他。 署长把茶梨下放去做巡警这一周里,重案组不少同事、尤其是组长,整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突发大案要案,或是冒出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到那时,谁去抽丝剥茧地破案?谁去身先士卒地挡子弹?啊?谁能啊?唯有茶梨警官! “原来我对你们来说这么重要,”茶梨迅速浏览了所有人的os,愤愤道,“那这一个多礼拜,怎么都没有一个人去署长那里为我们二人组求求情、说说好话?” 听他吐槽,大家还只是笑哈哈,心知他并不会真的如此计较,可听他又提起了搭档,本来还簇拥着他的同事们立刻就都跑完了。 ——由此可见,搭档被捕这事,整个重案组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一点。 茶梨先去重案组组长办公室探听消息,在里面坐了半小时,组长装聋作哑打太极。 他又出来想找其他同事问问都听说了什么,同事们猜到他的目的,能跑的都跑了,只有一位临退休的老大哥跑得太慢落了单,见茶梨朝自己走过来,左看右看无处可逃,从怀里拿出贴着“剧毒”标签的液体一口闷,瞬间口吐白沫,又被瞬间赶到的医护人员用担架“嘿咻、嘿咻”地抬走了。 茶梨无语至极,大步走到自己工位前,工位摆设还是老样子,桌椅都一尘不染,仿佛他这几天从没离开过。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迟早要回来,署长也不会舍得让警署最强大脑一直去做巡警。 愤怒地拉开椅子坐下后,他又看了眼隔壁,那是属于搭档的工位,桌上空空荡荡。 茶梨用脚点了下地面,控制着椅子把自己滑了过去,把搭档的抽屉拉开看了看,里面也空空荡荡,只随意放着一个薄本子和一支笔,是开会做笔记用的。 茶梨拿起那薄本子翻开看了看。 本子上每次开会的笔记,都做得大同小异,抬头日期写得规规整整,前两行的会议主题和参会人员也记录得勉强能看清楚。 进入会议流程后字就越写越飘,说明搭档开始犯困…… 笔迹变成鬼画符,搭档小鸡啄米…… 到笔记内容的最后一字的最后一笔总会斜飞出纸张去,搭档此时彻底睡着。 但最近一次会议,斜飞那一笔后,过了不知道多久,搭档好像又醒了过来,可能是一看会议居然没结束,又开始神游天外,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在笔记下方的空白处,认真列起了算式: 6802-1500-399-49.9=4853.1 算完以后,搭档又想起有遗漏的项目没算,在-49.9之前又添了一个-2999,再把49.9的4给划掉变成了9.9。 于是算式最终变成了:6802-1500-399-2999-9.9=1894.1 茶梨也想起了那次开会的场景,会议室里除了司空见惯的此起彼伏、大大小小的zzzzzzzz,那天开会途中,搭档突然坐得笔直却满脸沮丧,正犯困的茶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恰好看到他后颈处飘飘忽忽地冒出一柄小白旗,上书一个黑字“穷”。 原来他当时是在计算月薪的支配。 月薪6802。 1500是他家高中生每月的生活费。 399?哦对了,高中生球鞋坏了,搭档上周给他网购了一双。 2999?这个……昨天电话里高中生提起平板电脑坏了,要买台新的。 49.9最终改成了9.9,这个倒不用猜了,搭档前几天花这钱的时候茶梨是目击者,搭档有点腰痛,想买一个开车时能用的腰垫,原计划买49.9的,最后买了个9块9的。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2节 剩下不到1900,还要缴水电物业费……于是搭档不得不向生活举起了白旗。 所以为什么要养小孩呢?当初离婚的时候让给前妻不好吗?不懂。 茶梨把本子扔回了抽屉里,思索了片刻,不愿意朝某个方向去想,可是从现有的依据来推断,这种情况并不是绝无可能:搭档因为缺钱,而犯下了署长无法托底的大案? 会是哪种案件? 职务侵占?不是,警署根本没有钱,有钱的话……署长早就捞了!署长还那么穷,可见警署真的没钱。 收受贿赂?也不应该,诺亚城民风淳朴,市政机关一应事务公开透明,自茶梨任警职以来,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贿赂这种事真实发生,搭档会开这个万恶的先河吗?问题是搭档好像也没有能索贿的对象,诺亚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兢兢业业大搞犯罪事业的牢饭选手,谁会找警察行贿? 那么会是渎职吗?按照警署传统,二人组的所有工作,都要搭档两人一起去办,搭档经手的案件,也必然要经过茶梨,搭档如果因为渎职被抓,茶梨也没道理还能逍遥法外。 最关键的是,如果真是上述罪名,并没有什么不可说,就算是警队丑闻要对外遮掩,署长又何必对茶梨三缄其口? 之后,百思不得其解的茶梨还是勇闯了重案组档案科,豁出去哪怕要犯错误,也想从最近的卷宗里找出和搭档有关的蛛丝马迹。 结果那档案科管理员一见神探闯进来,说要看卷宗,马上兴高采烈地把今年的存档全都翻了出来,主动交给了茶梨。 ……足有厚厚五页。而且茶梨想找的东西,毛也没有。 最后茶梨在走廊里挨个把全组几间办公室走了几个来回,随机翻了几位领导的信息面板,结合每个人看到他时的实时状态,综合分析后,得出了一个更加迷惑的结论: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搭档出了事,可至于究竟是什么事,居然没一个人清楚确切的知道。 转眼到了午休时间,茶梨刚进单位餐厅,看到重案组那些躲他的同事在角落里围成一圈在吃饭,同事们也看了到他,立即就想跑,又不好剩饭,浪费粮食会被扣平时分,最终影响评比和奖金,一群人急忙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疯狂干饭,要跑路也得先光盘。 但茶梨已经排除了他们知道更多内情的可能,无心再去为难无关同事,去买了份一人食套餐,独自坐在了另一边的位置。 干饭的同事们松了口气,纷纷用余光看他。 茶梨天然没有家人,大他十几岁的搭档,在工作中于他而言是同事,在生活中更有如父如兄的情分。 虽然不知道他的搭档究竟出了什么事才被紧急批捕,能走这种高端大气的机密流程被抓进去,那么搭档重见天日的希望,几乎是没有的。 同事们投向茶梨警官的目光中,不乏同情与怜悯。 茶梨:“……” 他只是想安静吃个饭!一会儿时间身上被扎了一堆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粗箭头标签:可怜、孤独、好惨、惹人怜爱、要变成孤儿了555…… 前面几个词还勉强能接受,最后一个“变成孤儿”是他妈什么鬼啊?真要变成孤儿的小孩还在寄宿高中里等平板电脑呢! 这时外套兜里的手机震动,茶梨身上的箭头也淡化、消失。 他拿出手机来看,陌生号码,但是看起来又有点眼熟。 茶梨接了后,简洁地问:“谁?” 对面简洁地答:“我。” 茶梨道:“你谁?” 对面沉默了。 茶梨忽然反应过来这声音是郁柏,说:“哦是你啊,我一下没听出来。” 听筒里的郁柏却好似不太满意,道:“不要装作你听出来了,那你倒是先说说我是谁?” 茶梨本来心情就不好,感觉这人又来讨嫌,索性就当真没听出来,敷衍道:“你不就是……就是那个谁嘛。” 郁柏又不说话了。 茶梨没空管他,道:“没事我就挂了,忙。” 郁柏突然质问起来:“明明是你早上让我给你打电话,我考虑到你工作很忙,苦等到了午休时间,你就这样对我?” 茶梨道:“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打电话了?” 刚说完想起来了,早晨自己上了班车后,确实对郁柏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忙了一上午,把这事给忘干净了。 “对对对,是我让你给我打。”茶梨从不推诿责任,想起来就马上认了,道,“对不起,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郁柏的语气有种凌乱的震惊,道:“倒也……不必对我如此温柔。” 茶梨:“哈?” 他的注意力被同事们吸引了过去。 同事们终于完成了今日份的光盘行动,起身离开,目不斜视,昂首阔步,尽量避免与茶梨的目光对上。 最后一位同事经过茶梨旁边,是位年长的女同事,她没有像其他同事那样躲避茶梨的视线,而是选择与他对视。 茶梨还在接听着郁柏的电话,蹙眉看着她,她向茶梨投来充满慈爱的眼神,注视着茶梨,并对他做了个口型,没有发出声音,而后收回视线,脚步也没有停留,匆匆地离开了。 电话那头的郁柏:“让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事情要找我聊吗?” “……”茶梨对听筒里的声音充耳不闻,反复回想女同事的口型,试图解读唇语,两个字,那样的口型,能发出什么词? 他自己尝试着模仿了下,发出了:“问我?……吻我?” 郁柏:“……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第11章 “进度?太快?”茶梨一心难以两用,沉浸在解读唇语中,否定道,“不对,这口型发不出这两个词。” 郁柏顿了一顿,说:“你在干什么?” 茶梨想起电话还没挂,道:“哦你还在啊?我还以为刚才是我自己的os。” “……”郁柏道,“你的巡逻车还停在昨晚那家餐厅的停车场,我现在没事,帮你开回你们单位吧。放心我不会随便鸣警笛,也不会假装自己是警察。” “行吧,谢谢你。”茶梨自己也没空去开回车来,便道了谢,突然灵光一闪,从郁柏的话里,霎时领会到了女同事的唇语是在说什么。 不是“问我”,也不是“吻我”,而是“巡逻”。 电话里,郁柏又道:“你让我打电话给你,是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茶梨现在已经没有和他聊下去的心思,飞快说道:“是有点事,但我另有急事要加个塞,先挂了,回头再跟你联系。” 不等郁柏说话,他挂了电话,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饭吃完,起身快步离开。 巡警队里,同事们也都去餐厅吃午饭了。 只有一位年轻男警员在办公室里吃自带的减脂便当。 茶梨做巡警做了一周,和这位警员自然是认识的,从外面大步进来,打了声招呼,就向他提出想看上周巡逻日志的要求。 警员知道他回了重案组,也没多问,放下筷子,起身打开旁边文件柜,从里面翻出了存放巡逻日志的几个文件夹。 茶梨觉得他人挺好,看了一眼他还没吃完的便当,道:“你都这么瘦了,怎么还天天吃草?” 那警员是个男的,长得很清秀,抿着下巴硬是挤出一个双下巴,给茶梨看,说:“还是有点胖吧?我快结婚了,想在婚礼上好看一点。” 茶梨翻着那文件夹,找到标了自己和搭档名字的那几页,为了表区分,不同组别的日志用曲别针分别别在一起。 他一边翻开那几页日志,一边随口问:“恭喜啊,结婚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未婚夫啦。“警员看茶梨翻日志,问道,“你看这个干什么?署里领导都很少要看,每天都是无事发生。诺亚城里治安多好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你在这一礼拜也亲自体验过了,巡警们倒是不分日夜按时开着巡逻车到处溜达预防突发警情,可惜根本就没业绩,还浪费汽油。不瞒你说,我上班这么久,别说解决治安事件了,见都没见过。” 茶梨道:“那不是也挺好,清闲点还不耽误你筹备婚礼。” 警员道:“我未婚夫,说起来还和你有点渊源。” “和我什么渊源?是我认识的人?”茶梨说着,找到了他和搭档的巡逻日志,他俩下放过来当巡警一周零一天,一天一记,日志共计八页。 警员道:“他不认识你,但他和你男朋友从小就认识,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同一所。” 茶梨客气笑,道:“真的假的?那真还挺有缘……等会儿!说谁?我?男?朋?友?!”最后一个词他几乎要破音了。 警员用力点头,道:“对啊,不过我宝贝是学霸,忙着学习,和郁柏就也不是太熟,普通同学关系。” 茶梨道:“等等,你都不过渡一下的吗?直接就开始说郁柏了?谁承认他是我男朋友了?” “茶梨警官你可真逗。”警员掩嘴笑,又接着说,“我宝贝和郁柏打交道不多,但是他对郁柏印象很深刻呢,郁柏从海外读书回来后,和我宝贝还偶遇过一次,据我宝贝说,他人生中认识的唯一一个从未改变过天性的人,就是你的男朋友郁柏。”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是什么好天性吗?怎么,是还得大力表扬他吗? 茶梨满腹吐槽,手指捏着巡逻日志,实在很想认真解释自己和郁柏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一解释就得从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视频说起,最后简单粗暴地说了句:“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根本就不喜欢男的。” 警员吃惊道:“怎么会?你可一点都不像异性恋。” 他的感觉倒也没错,茶梨在取向问题上就是模糊的,男的女的对茶梨来说好似区别也不大,他对恋爱就没有兴趣。 茶梨懒得再说这事,低头专注看那几页巡逻日志,每一天的日志都是“无事发生”,巡警日常属实是没什么工作量,唰唰几下就翻到了最后的第八页。 这一页的日志还是白纸黑字写着:无事发生。 茶梨看着这四个字,愣住了。 警员以为有什么特别,瞥了眼日志,发现没有不同,奇怪地问:“怎么了?” 茶梨把有点歪了的曲别针重新别好,把那八天的巡逻日志放回了集体日志里,合上文件夹,交还给同事,道:“没什么,谢谢。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同事幸福地笑起来,说:“谢谢茶梨警官,到时候有空去喝喜酒啊。” 茶梨点点头,神色凝重地出去了。 出来后,站在分区警署的院子里,他抬头望着碧蓝天空里慢慢游走的云朵,只觉得心脏不停下坠。 搭档这件事里,始终像有一只无形的黑手,现在这只黑手,竟然堂而皇之地伸进了警署里。 他来查看巡逻日志,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并不能确定那位年长女同事在餐厅里,口型暗示给他的“巡逻”,是否真的是有效提示。 就在刚刚,看到日志第八页上“无事发生”时,茶梨确定了,搭档的神秘被捕,当真是和巡逻有关。 搭档做巡警的最后一天,也即是他被捕的前一天晚上,他和茶梨一起上夜班,当时茶梨受搭档所托去解救遭遇交通意外的郁柏,而搭档则因为有别的案情要处理,没有去车祸现场。 那一夜的日志,无论如何都不该是“无事发生”, 原本该至少记录两桩警情的第八页日志,被替换掉了,唯一的目的,只可能是为了掩盖搭档被捕的实情。 以下两个事件,哪一件会和搭档被捕有关? 1、秘书长的弟弟超速驾驶撞到了路旁大树,原主被穿漫者替代。 2、家长因小孩成绩下滑欲没收小孩手机,引发了一场亲子冲突。 怎么看都是1号事件更可疑吧! 1号事件中,既有“超自然力量”,又有“秘书长”,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就很有暗黑科幻的味道——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3节 看似温文儒雅的青年政治家郁松秘书长,背地里不满足于只在诺亚城当政,而是想要当上宇宙霸主!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野心家! 在他朴素办公室的那面书法背景墙背后,藏着一个奢华的、高科技的,满是科研人员和神秘仪器的实验室,目的就是想要制造出可以随意穿梭不同世界的穿、越、机、器。 经过无数实验,这台机器终于被造了出来。为了验证机器的可操作性,秘书长不惜拿自己的草包弟弟来当实验品,所谓养弟千日用弟一时……就是他派人在“郁柏”的跑车上被动了手脚,造成了车祸的发生! “郁柏”的跑车撞树那一瞬间,身在实验室里的秘书长,一滴泪从眼角轻轻滑下,同时,秘书长伸手无情地启动了穿越机。 与此同时,三维世界里,互联网公司阴险狡诈但比较有钱的产品策划人郁柏,正穿着纯棉睡衣美滋滋睡着觉,还做着早日搬进湖景房的美梦……白光一闪,只听“咻”一声,因为与邪恶秘书长的弟弟同名同姓,这位倒霉郁柏的脑电波被抽离躯壳,又“咚”一声,被放进了已挂机的“郁柏”身体内。 机器试验成功!秘书长的实验室里欢声雀跃。 秘书长急忙吩咐特助,让家里的黑衣执事们赶去现场,把已是穿漫者内核的郁柏送去医院监视起来! 而特助却收到了安插在警署的内线发来的讯息,“郁柏”的车祸被警方无人机第一时间发现了!已有巡警即将赶到现场!很可能要发现“郁柏”的蹊跷! 特助急忙把情况报告给秘书长,千钧一发之际,秘书长果断做了决定,他抬手在脖颈上残忍地比划了一下…… 为了掩盖真相,一不做二不休,邪恶秘书长竟然要利用职权,以莫须有的罪名,把这名有可能发现真相的警察送入不见天日的牢狱…… 诺亚城天空风云变幻,世界格局即将洗牌…… 不对……等等,等一等。 茶梨突然清醒过来:这名发现真相的警察……好像是我啊! ……那怎么最后搭档进去了? 欸??? 一群乌鸦嘎嘎嘎地飞了过去。 而且那晚,秘书长的特助和茶梨打过照面,还说过话,还给了他秘书长的名片,完全不存在把现场巡警的他错认成搭档的可能。 刚刚还在激情澎湃地畅想真相,摩拳擦掌要迎接惊天大案的茶梨警官……后脑勺一瞬间挂着黑线,蹲到墙角画起了圈,深刻地自我反省了一番。 一分钟后,他重整旗鼓,暂时排除掉1号事件,再来看看2号事件…… 他努力回忆搭档第二天对他复述的过程: 有个十五岁的小孩,因为成绩问题,被学校找了家长,家长认为他每天和网友聊天才影响到了学习,要没收他的手机,口角后升级为肢体冲突,小孩不知是气头上行为不受控,还是推搡间不小心,总之是打了家长的脸,搭档赶到后,对双方都进行了批评教育,小孩和家长握手言和,搭档完成任务,happyending。 这种事,怎么会造成搭档被捕的后果? 2号事件里唯一的风险因素,只有那个未成年小孩。未成年人违法犯罪、或是遭遇违法犯罪,警署无权过问,需要上报给未保办这个特殊部门,但是这个事件里双方的行为,都还远远没有到违法犯罪的程度,不需要小题大做地惊动未保办。 退一万步说,即使未保办收到了风声,认为搭档在这件事里处理的不好,过于“和稀泥”,正确做法也应该是给警署发函批评指导,最不济也就是给搭档记过扣奖金,哪里至于几个小时后就把搭档逮捕? 除非在搭档走后,那个十五岁小孩又做出了什么极端行为,或者,又遭遇了什么不法侵害。 茶梨左右两边分别悬浮着两个选择框,框里还分别配了画面: 1、郁松秘书长(黑化版)在神秘实验室里,对着一台穿越机器,露出邪魅一笑 2、只给了背影的十五岁少年,左半边身体布满了淤青伤痕,右半边则完好,但右手里握着滴血的尖刀 茶梨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看觉得1框不忍直视,郁松秘书长就算是反派,应当也不至于如此浮夸。 在“市政厅二把手想要统治世界”和“亲子矛盾酿成犯罪事故”之间,茶梨警官忍痛选择了更符合实际的后者。 那么,要搞清楚那个家庭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是个困难,警署的记录不知被什么人篡改了,现在连那家人究竟住在哪里都不能确定。 茶梨倚着巡警办公楼下的立柱,45度角仰望天空,看白云朵朵飘过,想案情想得好出神。 这时,一辆巡逻车从大门外开进了警署院子里来。 茶梨被声音吸引,盯着那车看,脑海中如同电流闪过,滋啦一声,抓到了某个关键点。 郁柏开着巡逻车送回来,进门时还以为会被阻拦一下,没想到无人过问,大摇大摆地就开进来了,进来后更是一眼看到了站在旁边台阶上的茶梨。 而茶梨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对茶梨露出微笑,隔着挡风玻璃对茶梨挥手示意。 茶梨不知在想什么,专注看着他,还慢慢摆出了歪头杀。 郁柏一时没控制住,周身扑簌扑簌地迸射出几朵代表心花怒放的小花朵。 他把车开到茶梨站的台阶下方,满面笑容地熄了火,只见茶梨快步从台阶上朝他冲了下来。 郁柏顿时受宠若惊,以为茶梨警官是要热情地下来迎接自己,他下意识收腹挺胸,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伸手轻轻拉平了上衣下摆,才抬手要开门。 然而茶梨冲下了台阶,笔直地从他还没打开的车门前一骑绝尘地经过,头也不回地朝别处跑了。 郁柏:“……” 他也不开车门了,坐在车里不想再下去,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第12章 郁柏用了十几秒才调整好心态,深呼吸,下了车,查看茶梨无视他以后是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什么。 但院子里空空荡荡,铺满了金色的阳光,午休时间,分区警署院内十分安静,只有树叶在沙沙作响。 郁柏:“?” 他的视线逡巡了几圈,刚刚他停车位置的斜后方是一排公用车位,那里停着十几辆巡逻警车,在警车夹缝中,郁柏终于看到了茶梨……脑袋上支棱起来的呆毛。 茶梨的呆毛正在一摇一晃。 他本人屈膝蹲在一辆巡逻车的旁边,手里捏着什么东西,目光不断游移,动作十分神秘。 “你在干什么?”忽然间,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茶梨猛然一回头,郁柏的脸近在咫尺,骇得茶梨警官差点叫出声来。 郁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旁,就蹲在他旁边,疑惑地看着被茶梨捏着手里、已经捅进车门锁的曲别针。 “一个警察,在偷一辆警车。”郁柏迷茫地问道,“这是什么操作?” 茶梨镇定道:“什么偷?警察的事,怎么能叫偷?” 郁柏好笑道:“那茶乙己,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在撬警车的锁?” 茶梨信口开河道:“这就是我的巡逻车,我忘带车钥匙了,运用一些生活小妙招来开车门,不行吗?” 郁柏拆穿他道:“你有几辆巡逻车?配给你的那辆,刚被我开回来,就停在那边。” “警官的事你少管。”茶梨做出凶恶脸,道,“车送到了就快走,不要妨碍我……” 他话没说完,旁边有两名警员一边聊天,一边即将经过他们所在的地方。 茶梨凶恶到一半,急忙收住,并极力低头缩肩,希望不要被注意到。 但他和郁柏正面对面蹲在一起,他这一埋头一缩肩,活像是立刻要钻进郁柏怀里去。 郁柏没有动作,低垂下视线,双眼卧蚕下方出现两条短小的曲线,代表程度较轻的害羞。 茶梨此时哪里顾得上观察这些,只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别被同事发现他在监守自盗—— 赫赫有名的银质勋章获得者茶梨警官!竟于光天化日之下,在分区警署院内,目无法纪胆大包天,试图撬开一辆警车,还业务不精笨手笨脚,被同事当场抓了现行,转瞬间风光不再,换上囚服站在黑白横条纹背景墙前……留下一张身高一米八的纯狱照。 茶梨被自己的幻想搞得异常紧张。 殊不知他的幻想画面以气泡状漂浮在自己的头顶,被郁柏一览无遗。 近了近了,两名警员走近了。 这两位同事眼力好得很,不但看到了在警车夹缝里的两人,还目光如炬地认出了他俩是谁。 一名警员道:“茶梨警官?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茶梨头顶黑线,背对着人家,胡扯道:“没做什么,玩呢!” 为了印证此话的真实性,他飞快直起身,伸手比了个剪刀,又以眼神示意郁柏。 郁柏:“……” 郁柏出了个拳头。 茶梨:“哈哈哈,你怎么又赢了,你可真会玩啊。” 意思是两人在玩剪刀石头布。 问话那名警员:“……” 另一名警员暧昧地笑起来,低声道:“不要问了,肯定是趁午休来约会嘛,走啦,别打扰人家。” 茶梨听出了后一位是谁,就是刚刚在吃减脂餐的那位准新郎。 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位警员走远,茶梨一脸麻木地转过身,继续用曲别针开车锁,捅几下,再伸手拉拉车门,看看捅开了没有。 “你到底在干什么?”郁柏不忍直视地说道,“你这随意的手法,根本撬不开的吧?” 咔哒——茶梨把车门拉开了。 郁柏:“……” 茶梨把曲别针折起来收好,不无骄傲地斜睨着郁柏,说:“这世上就没有我撬不开的锁。” 郁柏欲言又止,最后道:“好厉害,好厉害。” 被茶梨撬开的就是搭档那晚巡逻时开的那辆,它和其他巡逻车并排停在一起,隔壁车辆停得很近,导致搭档的车门不能完全打开,只能打开有限的一条宽缝。 茶梨试了试,感觉勉强能挤进车里去,对郁柏道:“麻烦你帮我放下风,有人过来就提醒我一声。” 郁柏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无条件地答应道:“好。” 茶梨把右手臂伸进车里,又把脑袋也挤了进去,伸长手朝中间后视镜够过去,想将安装在镜后的行车记录仪拿下来,试了一试,距离不够,他又努力把肩也朝车里挤了进去……一番努力后,终于手指能够到了,又一番努力后,顺利地把行车记录仪取了下来。 郁柏一生没干过坏事,更没在警局里进行非法活动,当下也有点紧张,慢慢地于一排巡逻车的车顶露出头顶和眼睛,仔细观察周围有没有警察靠近,忽然感觉自己此时的行为好像一只放哨的非洲狐獴,随时准备为小伙伴茶梨预警。 这样想着,他无意中瞥见了旁边车辆的后视镜……靠,自己还真长出狐獴耳朵来了!忙摇了下头,耳朵才不见了。 啊,新知识get。看来漫画世界里不但会因心理活动出现表情变化,浮现os框,还有可能会因为内心想法而出现形体变化。 “郁柏,郁柏?”茶梨在车里叫他。 “哎。”郁柏低头只看到他仍露在车门外的腰和腿,以为是询问放风情况,道,“你同事们好像都去午休了,一个人都没有。”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4节 茶梨的声音却有些窘迫:“那正好,你来帮下忙,我……被卡住了。” 郁柏俯下身来,朝车里的茶梨一看,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茶梨上半身还在车里,腰以下还在车外,车门只能打开到那样的程度,如他自己所说,卡住了。他刚刚已经努力试过但挣脱不出,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又或者二者都有,满脸通红,求助地看向郁柏,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郁柏定了定神,费解道:“会退不出来吗?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是不是因为我太紧张,肌肉充血,导致我体型变大了?我也不确定。”茶梨道。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茶梨又挣脱了一次给郁柏看。 果然是被卡住了,腰和腿在车门外,腹直肌以上的部位被车门和门框卡着,确实出不来。 郁柏亲眼目睹了令人浮想联翩的画面,道:“这……是平时穿衣服的缘故吗?根本没看出你有这么大。” 茶梨道:“我现在也没有不穿衣服!快帮忙想想办法,再耽搁一会,等下被人抓到就麻烦了。” 郁柏的脸有点红,镇定地想了想,建议道:“反正现在也没有人,要不你直接进车里去,把车从这车位上开走,再把车停到旁边有空位、能打开门的车位上,就能畅通无阻地出来了。” “有道理,不愧是狡猾的你。”茶梨放弃了胸肌挣脱计划,又试着想整个钻进车里去。 可是当他的后腰竖脊肌挤进车门后,他的另一个部位又被卡住了,根本进不去。 再次目睹了同样令人浮想联翩的新画面,郁柏的脸更红了。 茶梨绝望地累倒在车座上,后脑勺飘出一个半透明的茶梨幽灵。 郁柏忍了半天,悄悄伸手,把茶梨警官上衣下摆朝下扯了扯,遮住了露出来的半截腰。 “谢谢,我不冷。”茶梨瞥了他一眼,感到有点丢脸,道,“我完了,我要被抓现行了。你快走吧,让我一个人独自落网。” 郁柏冷静下来,提出了建议性意见,说:“你试试调整下角度呢?不要趴着,可以试试九十度侧身。” 茶梨开始艰难尝试,在狭小的空间和狭窄的车门之间辗转挪动。 郁柏在旁边临场指挥: “再侧过来一些,你尝试下,吸——气,吸深一点。” “哎不是让你收腹,你被卡住和你的腹肌毫无关系。” “……也不用尝试扭腰了吧,你的腰才是最无辜的。” “对,就是这样吸气,再侧一点,一点点就好。” “好好好,真不错。” “那个,你小心点,别被门框磨到。” 两分钟后,茶梨终于出来了,顾不得形象维护,坐在旁边地上大喘气,满头大汗,脸颊发红,衣服也搞得皱皱巴巴。 郁柏:“……” 茶梨打起精神,朝郁柏展示他拿在手里的行车记录仪,对本次团伙作案的成果感到满意,说:“多谢你啦,幸亏你在这里,不然我被抓到的话,丢人倒是其次,耽误去办正经事就不妙了。” 郁柏问道:“你偷偷撬车门,就为了拿这个?是要干什么?” 茶梨道:“还不确定有没有用呢。” 郁柏相当有眼力,看出他想站起来,便把手伸到他面前。 茶梨便握着郁柏的手,被他一拉,从地上起身,又顺势把行车记录仪藏在外套下,掩人耳目地带走。 “走。”茶梨重新恢复了警官英姿,道,“换个地方再说。” 两人来到分区警署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茶梨找了个角落位子坐下,开始查看行车记录仪里的记录画面。 郁柏自觉地去前台点了两杯咖啡。 茶梨在记录仪里翻找时间,找到了搭档被捕前一晚的记录,太好了,还没有被删除。暗地里去删改巡逻日志的势力,忽略了巡逻车有车载记录这一点。 那晚记录仪拍到的画面中,巡逻车匀速行驶在夜间的路上,搭档还跟着音响里的音乐哼唱歌曲。 紧接着,接线中心发来警情通报,说有居民报警听到邻居家小孩在哭。 搭档回复了接线员:“我现在过去看看,准确地址再报一下。” 接线员报了地址。那是一栋较新的公寓,茶梨知道在哪。 他专注看记录的时候,点单回来的郁柏就在他对面安静地坐着,也没有窥探记录仪画面的举动。 服务生过来上咖啡,茶梨暂停了播放。 “你究竟在查什么?”等服务生走开,郁柏才以不大的音量问道,“是你们警局里有内鬼吗?” 茶梨看他一眼,道:“为什么你会这么猜?” 郁柏道:“不然你一个警察,为什么要在警局里做贼?” 茶梨阴森一笑,恐吓道:“说不定内鬼就是我自己,你就没怀疑过我才是大反派吗?” “不可能。”郁柏像是听到了好笑的话,说,“你哪儿像反派了?” 茶梨道:“反派脸上又不会写字。” 郁柏无所谓地说:“好啊,你是反派也行,反正你是哪一派我就站哪一派。” 茶梨指指点点道:“哇,你果然是个纯种马屁精,第一次见你我就看出来了。” 郁柏做出不满的样子,道:“我刚刚才帮过你,这么快就过河拆桥,这样好吗?” “是不太好。”茶梨正色道,“我现在在秘密查案,没有帮手,也不知道敌人是谁,有可能最后还没有好结果。能得到你的仗义帮忙,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我还是很感谢你的。” 郁柏奇道:“我能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你总是要给我扣阴谋家的帽子?” “是吗?”茶梨道,“你没有任何目的和阴谋?” 氛围突然间就变了。 两人沉默对视。 郁柏道:“你现在是又要审我了吗?你已经审过我好几次了。” 茶梨道:“不要废话,警官问问题,你回答是或不是,明白吗?” 郁柏点了下头,表情是不太开心。 茶梨不再多说,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穿漫的任务之一——是不是要攻略我?” 第13章 这石破天惊的问题!茶梨问出的时候,紧紧盯着郁柏。 郁柏瞳孔微震,道:“什么穿漫任务?” 茶梨无端还有点紧张,说:“别废话,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郁柏皱起了眉,道,“在医院里第一次审我,你就问过这个问题,我当时就说明过,我没有接到过任何任务,什么ai、系统、任何神明,从来没有谁给我发布过任务。” “那你来解释一下,”茶梨审视着郁柏的表情,道,“从你跑去总署门口堵我,到后面邀请我一起吃晚饭,饭后主动充当司机陪我查案,结束后还找理由跟我回我家,趁我睡着赖在我家里过了一夜,今天又拿帮我开回巡逻车当借口跑来找我……为什么你穿漫以后,所有的行动线,一直在围绕着我展开?” 郁柏道:“这……有什么问题?在警官身边,我会很有安全感。” “算了吧!”茶梨警官毫不领情,说道,“今天早上,郁松派的那群男执事到我家门口接你,还放礼炮congratulation你!我就是个傻子,我也该看出哪里不对了,更何况我还是警署最强大脑!” 说到最后一句,为表强调,他握着拳,轻轻锤了一下桌子。 郁柏笑了起来,道:“嗯好的,最强大脑,你跟我说说有哪里不对?我比较笨,真的没明白。” “不要装傻,我把这一系列事串在一起,已经找出了其中的关联点。”茶梨伸出手指,威胁地指了指郁柏,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外地人!” 郁柏用求知的语气问道:“阴险狡诈的外地人也很想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关联?” 茶梨双眼凝视着郁柏,朝前稍微倾身,说:“昨天在晚饭饭桌上,郁松给你发消息,你遮遮掩掩话说一半,当时他是不是在消息里说,让你拿下我?” 郁柏点点头,惊奇道:“你记忆力可真好,这么点小事都还记得。” “马屁精。”茶梨面无表情,接着道,“今天早上郁松又派人来恭喜你完成了任务,这一切不是因果关系吗?你不要装了,我已经看透了一切,我全都明白了。” 郁柏也明白了,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茶梨盯着他,抛出自己的重磅猜测:“郁松,他就是我们这漫画世界的任务发布人,我猜的没错吧?” 郁柏:“……” 茶梨继续推测道:“他发布给你的任务,就是让你来攻略我,攻略成功的话,或是给你回三维世界的机会,或是给你在我们这个世界的生存奖励,你没事就来纠缠我,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对不对?别以为我没有看出来,你这几天做的所有事……都是在、泡、我。” “……”郁柏没忍住,笑了出来,在茶梨又要开口之前,抢道,“果然是最强大脑,真的很敏锐,我确实是在泡你。” 承……承认了? 茶梨本来以为还要好好把这穿漫者审问一番,以理服人如果不行就再稍微用点刑,没想到郁柏就这样轻松地承认了。 给茶梨整不会了。 “你这外地人不只是阴险狡诈,还反复无常!”茶梨气愤道,“刚刚还坚称穿漫没有任务,现在看要露馅了,就不打自招,骨气呢?你们三次元世界的人,怎么一点气节都没有?” 郁柏忙道:“只是我没有,不要aoe,我们那里气节高尚的先辈和后人薪火相传。” “反正你不是好人。”茶梨冷静下来,抱起胳膊道,“现在你来解释吧,别说警官没给你给你申诉辩解的机会。” 郁柏想了想,似乎有些话让他难以启齿,最后他说:“这事,说来话很长。” “有多长?”茶梨竖起耳朵想听,但余光忽而注意到旁边的行车记录仪,想起还有事要做,马上看了眼时间,道,“不重要的细节就不要讲了,挑重点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还赶着去查案。” 郁柏道:“好的,那我尽量精简语言……容我快速打个压缩版的腹稿。” 茶梨警告道:“你最好不是在这里给我现编,我一听就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郁柏一副认真组织语言,准备好好发言的模样,却还没忘了提醒茶梨喝咖啡,语气里还几分模糊的亲昵:“我特意帮你点的特调口味,你别等冰块化掉,那样可就不好喝了。” “……”茶梨嘲讽道,“你就专心点编吧。” 他越看这个郁柏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这什么人啊?这种时候还不想着好好坦白从宽,居然还妄图来攻略他、拿下他吗?呵呵,就凭这区区一杯咖啡…… “这是什么口味啊?”茶梨警官两手捧着杯子,星星眼道,“怎么会这么好喝?” 郁柏露出微笑,说:“说了是特调,是我请咖啡师为你做的特别订制。” 茶梨忙碌紧张了大半天,午饭也没好好吃,喝到了好喝的饮料,心情瞬间变好,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决定对穿漫者宽容一些,道:“你等下好好回答,漏洞最好不要太多,愿意说实话最好还是说实话,我绝不会为难你,作为异世界来客,你想要在我面前隐藏一些秘密,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只要别做违法的事,不伤害他人,我是可以原谅你的。” “你真是个很温柔的人。”郁柏如此感慨了一句,又道,“但是,这事的真相,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5节 茶梨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郁柏也已组织好了尽可能简洁的语言,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没有任何任务要做,郁松也只是你们这世界的一位普通秘书长,不是什么任务发布人。” “旧版本的郁柏,在见到你那一天,对你一见钟情。” “和你见面后的那天晚上,他回到家,对父母哥哥郑重发表讲话,说他遇到了今生挚爱,此生非你不娶,不然宁可孤老一生。” “但因为你比郁柏足足大了五岁,郁松强烈反对这件事,兄弟俩为此开始了为期一周的冷战。” 茶梨:“……什么东西?” 郁柏接着道:“郁柏之后几天都很不开心,某天晚上又和兄长起了冲突,独自出门,超速飙车试图舒缓心情,很意外但又很合理地发生了车祸,被我魂穿取代了。” “那场车祸让郁松很后悔,扭转了想法,他决定成全弟弟的心愿。” “特别是经过一些了解后,得知你虽然已经二十五岁,感情生活却还是一张白纸,他对你非常满意,认为你不会欺负他弟弟。” “于是他亲自下场支招指导他弟弟、当然就是我了,教我来对你展开攻势猛烈的追求。” 茶梨:“……等等等等,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鬼东西?” 郁柏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纠结,道:“茶梨警官,你先别急,我怕你等下会更急。” 茶梨:“?请……讲。” 郁柏道:“昨晚我在你家里过夜,造成了一些误会,现在郁松和郁家上下,都认定了你和郁柏已经互相玷污了彼此的纯洁。我发誓我真的努力解释了,认真说明了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过,可惜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中午出门之前,家里的执事们已经在给订婚宴的请柬做排版设计,我偷偷看了一眼,很精美。” 海量信息涌入茶梨的耳朵,令他两眼发蒙,瞳仁在眼眶里茫然而飞快地转圈,半晌才稳定下来,问了句:“什么订婚宴?是谁要订婚?” “你,”郁柏指了指茶梨,又反过来指了指自己,说,“和我。” 茶梨:“……” 他低下头咬住吸管,狠狠喝了大半杯冰咖啡,咕咚咕咚地压了压惊。 几分钟后,茶梨和郁柏从咖啡馆里出来。 “我要去查案了。”茶梨冷漠地说道,“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郁柏有些没反应过来,茶梨对他说要订婚一事,竟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那……”郁柏试探道,“我回去筹备订婚宴了?” 茶梨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说:“郁柏一家人神经病,你被包围其中,不想想怎么快点自救,还要跟着一起当神经病,很好玩吗?” 郁柏立刻无辜地问道:“我没太懂,你是要拒绝和我订婚的意思吗?” 茶梨莫名其妙道:“这件事,从头到尾和我有什么关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想认真扮演郁柏没有问题,不要拉上我一起!” “可是旧版本的郁柏刚刚宣布对你情比金坚,”郁柏无辜且认真地说道,“我就性情大变地推翻他的感情宣言,一定会招致郁松对我的怀疑,我这么做是顺势而为……我也很无奈。” 茶梨冷冷道:“你不想穿帮,想好好当这个郁柏,替他孝敬父母、兄友弟恭就可以了,实在太闲还可以找个班去上一上,为什么要替他来泡我?怎么还真想和我订婚啊?这算什么,你还要继承他这份对我一见钟情的遗产?” 郁柏神情复杂,听到最后一句时,忽然笑了起来。 “我要去查案了。”茶梨平白为这些闲事浪费时间和智慧,感觉真是好无聊,低头摆弄了两下那个行车记录仪,又忍不住吐槽说,“亏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看来叫郁柏的都是缺心眼。好了我走了。” 他抬脚走人,走了一段觉得不对,转回头,郁柏果然像条尾巴一样跟着他。 “我要去查案,你跟着我做什么?”茶梨不无嘲讽地说,“回去准备你的订婚宴啊。” 郁柏摊手道:“你又不同意,让我去和谁订婚?” 茶梨道:“我看郁柏那八个男执事都很不错,或者你就直接和郁松订婚好了,缺德哥哥和缺心眼弟弟,正好锁死。” 郁柏顿时笑出了声。 茶梨这时忽然注意到,郁柏今天没有像之前那样穿得无比浮夸,只是一身简单的休闲服牛仔裤,也没有再戴什么珠宝首饰。应该是不想再被定位了吧。 “我不是针对你,你是很为难。”茶梨设身处地想,假如是他穿越到异世界去,要去扮演一个陌生人,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得比郁柏更好。 茶梨道:“等回头有时间,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把这事解决掉。” 郁柏得寸进尺地又走上前来,说:“抛开旧郁柏的关系,我是真的喜欢和你待在一起,这会让我在这新世界里很有安全感,这话出自真心,没有骗你。” 茶梨仔细盯着他看了数秒,感觉他不像在撒谎,才道:“有空再说这些,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去忙。” 郁柏还是跟着他,说:“我知道,你是要去秘密查案,你没有帮手,也不知道敌人是谁,结果还未可知。我可以做你的帮手,我很想帮你。” 茶梨:“……” 这番描述有点扎心,不但是他当下的情形,更像是他所有生活的写照。 好像他一直都是这样,身负不能为外人道的超能力,被动了解到世界即漫画的真相,没有亲人,没有伙伴,不知道危机何时到来,也不知道终局又会怎样。 他可能永远都要独自面对一切,所有人、事、案件都会有结果,只有他的孤独,似乎永不会有尽头。 “你怎么了?”郁柏疑惑且轻声地说道,“你……头顶有一片乌云,好像要下雨了。” 茶梨没有抬头,只是抬手把那一小块只笼罩着自己的雨云驱散了。 郁柏不安道:“是我让你不高兴了吗?” 茶梨道:“你能帮我做什么?我可不是每天都会被车门卡住的笨蛋,那只是个突发情况,是意外。” 郁柏听出他在开玩笑顺便给卡车门的事挽尊,又笑起来,说:“嗯……我还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 “我也想不出你能帮我做什么,”茶梨道,“不如就先帮我拿一下这个。” 他把行车记录仪递过去,郁柏接了,道:“这是……允许我继续跟着你的意思吗?” 茶梨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地说:“我现在要回警署去找后勤,申请拿回我原来的车钥匙,不方便带它进署里去,你先帮我保管它。” 郁柏道:“嗯,然后?” “然后,”茶梨两手插在衣兜里,说,“在警署门口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郁柏笑了起来,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已经到了下午上班时间,茶梨找到后勤负责车辆的管理人员,迅捷如一阵风地办完了手续,拿到了车钥匙,后勤还照旧把他从前开的那辆黑色suv还给了他。 他去车库里开了车,慢慢驶出地库,朝门外开去,想到郁柏在门口等他,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自己竟然,也要有一个小伙伴了? 第14章 分区警署门外一侧,郁郁葱葱的一排树下,郁柏站得也如一株临风玉树,手插在外套兜里,兜里是替茶梨保管的行车记录仪。 树叶在午后的风里“沙沙”作响,在树荫和这声音里,郁柏脸上慢慢浮起了微笑,似乎想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一辆黑色suv缓缓开过来,停在他面前。 放下的车窗里露出茶梨的脸,戴了一副宽大的全黑墨镜,显得脸小下巴尖,他表情却酷酷的,对着郁柏道:“什么也不要说,来不及了快上车。” 郁柏笑着道:“说一句吧还是,让我来开车?” 茶梨从墨镜上方露出眼睛看他,说:“为什么?你驾驶技术也没有很好。” “但是也没有很差。”郁柏彬彬有礼地说道,“要给警官做跟班,当然要努力表现,抢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好让警官能省下体力,毕竟动脑的事还是要你来。” 茶梨啧啧道:“你好会说话啊,你在三维世界原来的工作单位,和你上司、同事之间的关系,肯定特别好吧。” 他自己没有这本领,又有很多小秘密要遮遮掩掩,和上司同事处得都比较一般,但是很幸运,大家人都是很好的人,待他都很不错。 郁柏这提议正中茶梨下怀,他也想利用路上的时间再看看行车记录仪里的记录。 于是他挪去了副驾,换郁柏坐驾驶位。 郁柏一边上车,一边说:“也算不上好,合作最久的同事和我翻了脸,项目都没做完就带着方案跑了,后续推进不下去,上司和甲方天天都想上门砍死我。” “啊?”茶梨愣了下,问道,“那这个项目最后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这不是穿漫了吗。”郁柏道。 茶梨理解地点了点头,难怪这人不想回去他自己的世界了,亲人断绝了关系,工作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还是被自己的伙伴背叛……好惨。 好惨的郁柏把记录仪从兜里拿出来递给茶梨。 金属外壳沾了他的体温,被他修长的几根手指握着,茶梨从他手上接过去时,便似乎传递了某种暧昧。 郁柏轻轻抬了抬眼,想观察这一刻茶梨的反应。 茶梨接过那温暖的记录仪,脱口道:“你孵它了吗?捂得这么暖和。” 郁柏:“……” “现在去哪儿?”郁柏问。 “我来开导航。”茶梨在导航上选定目的地,即搭档那晚去调解过亲子矛盾的那家人所住的公寓。 车辆驶离警署门口。路上,茶梨打开行车记录仪,把那晚录下来的过程接着看了一遍。 搭档按照中心发来的地址,来到那栋公寓楼下,下车,进入了公寓大楼。 被停在楼下的巡逻车,安静无声,记录仪的画面里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深夜无人的公寓入口。 茶梨看了看记录仪的时间,又翻开手机的通话记录,找到那晚搭档打给他的两通电话。 第一通的时间,是搭档在楼上调解矛盾的中途,接到了附近有车祸的通报,自己被事情绊着,难以兼顾,只好打给茶梨,让茶梨先过去处理一下。 第二通的时间—— 茶梨把行车记录仪静止的画面快进到十几分钟后,搭档从公寓大楼里出来,来在车外没有上车,而是站在车旁,给茶梨打了这个电话。缘因搭档处理完家庭事件后,又接到了中心接线员关于车祸的二次通报,得知肇事司机是茶梨的“熟人”郁柏,担心茶梨冷不丁看见“熟人”会暴走,才特意又打给茶梨,提前告知他这个最新情况。 记录仪画面没有拍到搭档在车外的场景,但夜晚很安静,他和茶梨讲电话的声音被清楚地收录了进去。 搭档:“你那个作风问题的事,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开车的郁柏听到这句,下意识瞥了一眼记录仪的屏幕。 茶梨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想起后面搭档要聊起自己和郁柏1.0被网红直播拍到的事,这段纯属调侃,也没什么好听的,便又按了快进,结果他按停的节点非常不巧,恰好停在了搭档针对他和郁柏1.0的那段视频大做对联:“……真是天雷勾地火,久旱逢甘霖。” 茶梨:“……” 他看了看郁柏。郁柏也正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了很短的时间,正开着车的郁柏转回去直视前路,好似很随意地问道:“这个是谁的声音?” “他是我在重案组的搭档。”茶梨想了想,既然这位穿漫者好心来帮忙做协力,有些事就需要事先说清楚,于是他决定告诉郁柏实情,“在这之后的第二天,我搭档就神秘失踪了,失踪前给我发了条语焉不详的短信。那天晚上我去调查临街商铺的监控,还有去几家派出所查询的事,也都是为了找到他。” 他把自己的怀疑也说了出来,搭档极有可能是因为卷进了机密事件,被一股不明势力下令逮捕,并且这股势力还删改了搭档被捕前的巡逻日志,而搭档被捕的源头,很可能与这天晚上发生的某一件事有关。 郁柏认真听茶梨说完,道:“他发给你的短信内容是什么?”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6节 茶梨翻出短信给郁柏看了一眼,郁柏没有针对短信发表什么看法,想了想,说:“你之前说想通过郁松去查什么,也是和这件事有关吧,你怀疑幕后主使的地位和职权,高于你们整个警署?” “我收回说你是缺心眼的话,你很聪明。”茶梨忍不住赞叹道,他并没有对郁柏提起署长对这事三缄其口这一节,这完全是郁柏自己猜出来的。 郁柏纠正道:“聪明倒未必,我只是个阴险狡诈的外地人。” 茶梨没有和他斗嘴,只道:“要先查到有指向性的线索,才能通过郁松秘书长的能量继续追查下去,不然即使动用了市政厅委员会的力量,也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跟进,就还是大海捞针,一团迷雾。” “我没查过案,肯定听你的,你是专业的。”郁柏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着,道,“那我们现在去这公寓,是要查什么?” 茶梨关掉了记录仪,说:“我要搞清楚,搭档在那天晚上,都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郁柏像是忍了半天,终于还是不解地说了出来:“你搭档发给你的短信,很明显就是在暗示和这家人有关,为什么起初你就没朝这个方向想?” “哪里明显了?”茶梨疑惑地看那三个字的短信。 郁柏道:“搭档大哥上门调解家暴,妈妈看见警察来了还要打孩子,这不就是,妈见打?” 茶梨:“……” 郁柏:“?” “很明显吗?你一听就能想到?”茶梨凌乱道,“可是没有任何信息表明这个家里有妈妈啊,我搭档跟我讲的时候,也只说了是家长。” 一阵静默后,郁柏谨慎地问道:“在信息不明确的情况下,预设其中一方家长的性别是女的,会冒犯到你们这里的人吗?” 茶梨明白了他的意思,答道:“不会,诺亚城的社会氛围没有那种矫枉过正的政治正确,只要与人为善,彼此之间友好相处,本地居民没那么容易被冒犯。” 顿了一顿,茶梨警官还是虚心地承认了自己认知上的盲区,说:“但你想到的短信释义,我完全没想过可以这样解释,我还以为搭档只是来不及认真打字,随便发给我的警报信息。” “长期在某种环境里生活,一定潜移默化地会被当地的社会文化所影响。”郁柏的表情似有所感,又笑了起来,说,“我现在就像是刚搬到诺亚城的新移民,等以后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久了,应该也难免会被同化。” 茶梨思索着,假如郁柏的猜测是对的,短信就是那种意思,那么…… 茶梨紧张道:“不会被我一语成谶了吧?那天下夜班,我和搭档一起吃早饭,我还提醒他这案子要找未保办备案一下……真有这么倒霉吗?” 郁柏道:“是一个未成年人保护单位吗?” 茶梨道:“近似,但不是。这部门全名是——未成年保护与监管办公室。未成年人作为犯罪主体或客体的一应事宜,都必须交给未保办来处理,警署也无权过问。” “那这部门权力还真大,”郁柏诧异道,“上次你跟我说过,你们当地未成年题材的文艺作品,在政策上也收得格外紧,看来诺亚城很重视未成年人保护。” 茶梨有些自豪地说:“是的,诺亚城涉及到未成年人的犯罪事件,多年来都保持着零记录。” 郁柏配合道:“那还真不错。” 茶梨又说:“不过未保办的职权实质上很有限,就只限定在和未成年人有关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他们的权力就非常大,即使是你哥哥郁松那种级别,也不能插手和干涉他们的工作。所以我们都尽可能避免和他们发生交集,有报案牵涉到未成年的话,通常都会优先上报给他们,就怕一个不小心……万一被这部门盯上,就会非常麻烦。” 总之,他还是不希望搭档的失联和未保办有关。 说话间,两人到达了目的地,一起进入公寓大楼,茶梨去找大堂管理员问到了那户人家的情况。 还真是一对异性恋父母,双方结合后有了小孩,普通的三口之家,丈夫是公司职员,妻子做线上客服,养育了一个十五岁的儿子。 “现在他家里有人吗?我们有点事需要找他们核实一下。”茶梨向管理员出示了警官证。 郁柏站在他身后,仿佛是茶梨警官带的下属警员,只是这“下属”好像不太认真工作,眼神不停瞟向“上司”的侧颜。 “刚才还看见女主人出去了,”管理员正说着,瞥见有人从楼外进来,忙对茶梨道,“警官,这位女士就是你找的人,正好回来了。” 那十五岁少年的妈妈提着刚买的新鲜水果,停了步,很疑惑地说:“警官?来找我的吗?什么事?” 在这位妈妈的描述中,这家人的生活一切如常,那晚她和孩子争执后,被一位警官顺利调解好了,又恢复了和睦而平静的家庭生活。 茶梨怀疑地问道:“你儿子呢?” 那妈妈答道:“上学去了啊,五点多才放学。” “他后面没再遇到什么事吗?”茶梨追问道,“那晚来的警官,他是我的同事,他离开以后,有没有其他警员或者调查人员来过你们家?” “有啊。”那妈妈说,不等茶梨再问,她又说,“就是你们咯。” 茶梨:“……” 郁柏在旁边笑了一下。 那妈妈看看他俩,说:“你们警署招聘要看脸的吗?怎么最近见到这么多英俊的警官。那天来我家调解的那位警官就很帅,简直太帅了,我当时看到他的模样,被我儿子惹起来的气都消了一大半,听他说自己是单亲还带了个同龄的小男孩,真是又帅又顾家,我跟你们说,要不是我和我老公实在相爱,我都想去和这大帅哥警官重组家庭了,怎么会有那么帅的人啊……” 茶梨急道:“你好,我们说回正事,说正事!” 郁柏则一脸警惕,原来没有姓名的搭档,是个大帅哥吗?啊? 第15章 那位妈妈从少女捧心的状态恢复了正常,说回正事:“我儿子那天真的要把我气炸了,当着警官的面还差点又让冲突升级,还好那位警官长得帅……还好警官好言相劝,让我最终冷静了下来。” 茶梨道:“警官走了后,你们家里有再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啊,我儿子认了错,也向我道了歉,这两天表现还很好。我做妈妈的,难道还能真和他计较吗?就翻篇过去了。” 这妈妈说是如此说,显然对那晚的事还是有少许耿耿于怀,脸色稍有暗淡,道:“我从小就在诺亚城,从来就没有经过什么暴力事件,长到快四十岁,第一次被人打脸,对方居然是我最爱的儿子,我当时心都碎了。 茶梨没有亲人和家庭,其实对亲情缺乏很直接的感触,试图安慰说:“他才十五岁,青春期小孩性格不稳定,很容易冲动之下犯错……我想他一定不是有心的……男孩真想打架不会打脸。” 那妈妈:“……” 茶梨也意识到安慰并不是这么安慰的,奈何想不出更好的方式,额角挂着豆大的汗珠,求助地看郁柏。 郁柏安静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此时表情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家庭争执中小孩竟然对妈妈动了手这一事实,似乎让他感到很震惊。甚至没有注意到茶梨的求助。 这时那妈妈忽然头顶灯泡一现,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始对搭档极尽赞美:“但是那位警官人真的太好了,工作很有能力,还很负责任,多亏那天他来了,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青春期孩子的心理真的好难捉摸,我和我老公都束手无策,警官真的超厉害,在家里和他的小孩想必是相处得很好,几句话就让我儿子很信任他,认识到了自己不该这样对父母,一家人有话要好好沟通,也让身为父母的我们明白应该更尊重小孩的隐私,事件解决得非常圆满呢。” 最后说:“你们警署回访也是要打分的吧?我给警官全五星好评。” ——这位做线上客服的女士,误以为茶梨两人是警署派来做回访的专员。 几分钟后,茶梨从公寓大楼里走出来,吁了一口气,这趟好像是白来了…… 从这家长的描述里,搭档那晚就是稀松平常地处理了一桩寻常纠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落后了少许的郁柏也跟着出来,手里却拿着一个橘子。 刚刚那位女士从刚买的水果篮里,特意挑了一个很大很漂亮的送给他。 “怎么可以收居民的东西?”茶梨立刻斥责道,“快去还给人家。” 郁柏无谓道:“我可以收,因为我不是警察。” 茶梨只得不管他了。 “警官,你要吃吗?”郁柏问道。 “警官当然不吃。”茶梨板着脸拒绝道。 郁柏剥了那橘子,橘子既酸且甜的清香,汇聚成具象化的烟状,从茶梨面前飘过去……好像是一个很好吃的橘子。 茶梨:“……可以给我吃一小瓣吗?” 于是郁柏分橘子给他,还帮他把筋络撕得很干净。 这个郁柏好像很会照顾人。 茶梨由此有了联想,吃着橘子,试探地看郁柏,问:“你有小孩吗?” 郁柏一怔,道:“你在想什么?我一没结婚,二没恋爱对象,哪来的小孩?” 茶梨道:“可是你的言行习惯,好像经常在哄小孩。” “这么说也不算错,”郁柏意外了一瞬,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我以前……在我的团队里,我是个家长型的leader,习惯于照顾我的伙伴。” 原来如此,茶梨点点头,强调说:“但是现在我才是leader,你要听我的,不可以乱来。” “好的警官。”郁柏顺势问道,“你和失踪的搭档共事的时候,也是你来带队吗?” 茶梨道:“一半一半,看具体案件什么情况。你不要和我搭档攀比,他的人生经验和工作经验都很丰富,你一个纯新人,外行,还人生地不熟,怎么能和成熟还有经验的警官比?” “哦,”郁柏意味深长道,“既成熟还有经验,怎么还要等你去救?可见成熟和经验,都没什么用。” 茶梨怀疑地看他,问:“什么意思?你是在阴阳怪气吗?” 郁柏摆出无辜脸,说:“没有阴阳怪气,我很光明正大地质疑他的能力,不但自己遇到危险,还要你冒着未知风险去救他。” “他只是遇到意外了啊!”茶梨相当护短,但也要以理服人,说,“比如说你穿漫,本质也是意外失踪,如果你有像我一样肝胆相照的搭档,他肯定也在想尽办法找到你,不惜一切也要救你回去。” 郁柏一下变了脸色。 茶梨想起他说在三维世界里已是无所依恋,穿漫后也许不会有人因为记挂他而想方设法地寻找他。 “对不起,”茶梨有点后悔说错话,也许这会让郁柏感到难过,解释道,“但是我真的没有内涵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愿意为了找到搭档承担未知的风险,反过来如果是我失踪,他一定也会为我这样做。” “……”郁柏顿时心情更不好了,沉默片刻,勉强道,“我没那么小气。接着去做什么?你搭档失踪的事,好像和这家人也没有关系。” 茶梨也感到一筹莫展,这家人生活风平浪静,根本不像被卷进过什么事件里。 郁柏刚才吃橘子,是把橘子皮很完整地剥了下来,像个小灯笼一样托在掌心里,此时上下抛着橘皮玩,表现得像个看戏的路人,还用怂恿的语气对茶梨道:“别着急,你是有超能力的神探,一定有你的办法。” 茶梨冷漠地看他,说:“没有办法。你就是想骗我给你表演超能力,你不是真心来帮我的。” “我当然是真心来帮你,你叫我帮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地去做。”郁柏认真表态,而后道,“我只是忍不住好奇,你的超能力究竟……有哪些?” 他起初认为茶梨的“超能力”和自己一样,只是能读取部分os以及看到各类漫画特效,但现在是真的难以估量茶梨的超能力究竟上限到哪里。 例如说,茶梨疑似能打开这世上所有的锁——这算不算是一种超能力?就很难定义。也许茶梨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飞天遁地……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茶梨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内心暗爽,更加故作神秘。关于自己的秘密技能,当然不可以就这样轻易地暴露出来。 而且茶梨警官还要借机嘲讽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穿漫者:“我的超能力是有很多种,但其中肯定不包括——心无芥蒂地和刚认识两天的男人订婚。” 郁柏脸色缓和,笑了起来,配合地谴责道:“什么什么?还有这么随便的人?” “你也知道自己很随便?婚姻这么神圣……”茶梨一顿,不知为何,聊婚恋话题让他有点尴尬,改口道,“好了不说这种无聊的事了。” 郁柏却对这种无聊的事跃跃欲试,很想继续聊下去的样子。 “这里我是老大,要听我的。”茶梨阻止他开口,转移回话题道,“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弃对这家人的怀疑,妈妈这里看起来好像没有问题,要再去当面问问那个小孩,也许有什么事是家长不知道的。” 郁柏又心不在焉,要丢橘子皮,看到几米外的垃圾桶,抬高手,抛出一道抛物线,准确地把橘皮投进了垃圾箱里。 茶梨看着他的身形与动作,再一次意识到这个郁柏在三维世界里也一定是个很帅的人。 “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郁柏轻松地说,“你说去做什么,我就陪你去做什么。” 下午五点,放学时间。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7节 茶梨和郁柏在学校门口,等到了那个十五岁少年。 他比茶梨想象中的十五岁小孩要高大一些,穿了身校服,背着双肩包,戴了头戴式耳机,可能在听英语,因为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跟读。 整体是个清爽英俊的少年。 他一个人从校门里出来,转弯朝地铁站的方向走,茶梨看和家长提供的照片对上了,正要喊住他时,他身后有另一个少年快步跟了出来。 第二名少年连声叫前面的名字,没被理会,一只手搭在对方肩上,强行令他站住,蛮横地摘掉了他的耳机,怒气冲冲道:“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给我解释!” 茶梨刚开始本要上前制止,看这进展似乎……他和郁柏对视一眼,两人都自觉地朝路旁树后退了退。 后面跟出来的另一个少年穿了白t运动裤,比茶梨要找的那少年还高出半头,他很生气地质问后者:“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啊?为什么突然就把我拉黑了?托你们班人带话约你天台见,你为什么也没去?今天中午风好大太阳好晒,我等你等得都要变成鱼干了!” 树后的茶梨和郁柏:“……” 校服少年却很冷淡地说:“不好意思,和你不熟。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很多功课要学,很多作业要做,没有时间和你玩,你找别人玩好吗?” 运动裤少年表情顿时凝固,声音也带了哭腔,问道:“你……是不喜欢我了吗?你不是说过你最喜欢我了吗?我哪里不好了?” 校服少年平静地说:“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同学,我们才十五岁啊,谈这种事是不是太早了?很多人二十五岁都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树后的茶梨和郁柏:“…………” 校服少年仿佛生怕被纠缠,觑到机会就挣脱开对方,大步跑走了,犹如躲避什么瘟疫。 遭遇了生活重创的运动裤少年愣在原地,头顶聚起了一小片乌云,电闪雷鸣,霎时兜头把他自己一个浇得透心凉。 茶梨和郁柏从树后走出来。正在哭唧唧的少年被突然出现的大人吓了一跳,急忙抹脸,转身想走。 “等一下。”茶梨叫住他,出示了证件,向他问了几个问题。 问完后,茶梨又劝解了他两句,希望他别为“友情”太伤心,让他早点回家。少年礼貌道别,还是很伤心,抹着泪走了。 郁柏对于前情掌握的不够全面,旁听完毕后,得出了自己的推测:“这两个小孩是在搞早恋?晚上回家还在网上聊天到很晚,影响到了成绩。先离开那个小孩的家长,就是下午我们见过的那妈妈,她以为孩子在搞网恋,要没收手机,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茶梨皱着眉头,道:“对,起因就是这样。” “可是,”郁柏道,“就因为那场和妈妈的争执,他就回心转意,和这个早恋对象果断分手了?” 茶梨道:“看起来好像是。” 郁柏道:“早恋是很容易分手,可是我还没见过被家长一闹就分手的,大部分都是家长越闹感情越好,家长的干涉往往会变成情感助燃剂……也许你们漫画世界不这样,我说的是三次元常见的情况。” 茶梨却十分震惊,错愕地问道:“你们三次元还允许早恋这种事吗?虽然我没谈过,但是早恋在我们这里是禁忌啊!” “在三次元谈不上禁忌,但肯定需要良性引导。”郁柏思考了一下,说,“二次元好像确实是禁忌……纸片人18岁之前没有恋爱权,会被河蟹。” 茶梨:“?是什么意思?” 郁柏解释了一番,茶梨听懂了,也是一种不可抗力。 由此,茶梨愤怒地控诉道:“我一直就不理解为什么高中生谈恋爱是禁忌,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不想谈恋爱,原来都是你们三次元害的!” 第16章 校服少年正要走进地铁站,身后有辆车鸣笛,少年下意识回头,一辆黑色suv刚停在路边。 敞开的副驾车窗,茶梨警官准确地叫出了少年的名字,并示意他过来上车。 驾驶位的郁柏忍不住道:“我们好像两个怪蜀黍,他会过来上车才怪。”至少拿出证件来,说明下自己的身份吧警官。 但那少年已经乖乖走了过来,问茶梨:“有什么事吗?” “有事想找你问问,”茶梨道,“顺便送你回家,上来坐后排吧。” “哦,好的。”少年拉开后车门,上车坐下。 郁柏:“……” 他此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茶梨好像随时随地都博得路人甲乙丙丁……的无条件信任,出示证件是个实际上可有可无的动作。 郁柏的随堂笔记:茶梨警官的手是万能钥匙,脸是好人通行证。 少年规规矩矩坐在后排,主动系好了安全带。 郁柏发动车子,茶梨开始向少年询问问题:“前几天晚上,你和你妈妈吵架,有个警官叔叔到你家去,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少年说,“那叔叔人很好,多亏他及时教育我,我才悬崖勒马,改正了自己的错误,爸妈养育我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应该再让他们为我难过。警官叔叔也很不容易,工作很辛苦,家里还有个比我小两个月的弟弟,但那弟弟成绩很好,我还要向弟弟学习。” 茶梨&郁柏:“……” “那天晚上以后,”茶梨只觉得这车里的空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继续问道,“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人或者事?” 少年道:“没有啊。” 茶梨又问了几个问题,和他刚刚朝运动裤少年问的问题很相似,围绕两个少年的“友谊”,毕竟这是引发那晚家庭矛盾的根源。 这少年的回答和运动裤少年给出的答案相近,却又不同,在同样的事实基础上,他认为是运动裤少年单方面纠缠他,他只想好好学习,并不想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这些无聊的事上。 郁柏把车停在那栋公寓楼下,少年下车后,礼貌地和两人道别,才背着书包朝公寓入口走去。 这时郁柏接到一个电话,趁他讲电话没留神的空当,茶梨抬起手,飞快地对着少年的背影一划,把他的信息面板拉了出来。 姓名年龄等等都不重要,一概略过。 茶梨的视线停在个人经历那一栏: 从小品学兼优,是父母的骄傲,正在为冲击名牌大学而积蓄力量,不久前短暂地走了一段弯路,现已迷途知返,回到了前途无量的正轨上。 最后一行: *实时:刚刚被两个陌生的哥哥开车送回家,节省了地铁花费的时间,可以回去先帮妈妈做一点家务,再认真完成作业。 “有什么发现吗?”郁柏挂了电话,发现茶梨疑似在发呆,问道,“在想什么?” 茶梨道:“这个小孩……很乖。” 郁柏点头,说:“很乖,也很怪。” 茶梨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郁柏的总结相当准确,一个很乖很懂事的小孩,言行举止里有种奇怪的令人不适感。 少年的个人经历里有“迷途知返”,说明他确实是和运动裤少年短暂地早恋过,以搭档上门调解亲子关系为节点,原本还有聊到半夜都说不完的悄悄话、不同班也寻找各种小机会悄悄约会的恋情,一夜之间变成了少年误入的“迷途”,现在已经“知返”的意思,就是和恋人果断割席,走上了“前途无量”的康庄大道。 不是,搭档到底是怎么调解的啊? “你搭档是怎么调解的?”郁柏虽然看不到信息面板,但也大致厘清了这件事,发出了和茶梨心声同样的感慨,道,“这简直比送去电击见效还快。” 茶梨道:“什么是送去电击?” “就是……”郁柏犹豫了一下,还是简短地讲了雷电法王的生平事迹。 茶梨听得难以置信,道:“你们三次元怎么回事!怎么会容许有这种事?你们就没有未保办吗?” 郁柏一时间难以回答,道:“警官,我只是个民营企业的产品策划。” 他生活的那个三维世界在茶梨的想象中,已经是个乱七八糟很不像话的糟烂地方了。 “难怪你不想回去,”这样一来,茶梨反而更理解他了,同情道,“如果我是你,我恐怕也不想再回去。” 停了片刻,郁柏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说:“嗯,是呢。” 茶梨想起他刚刚接的电话,问:“谁给你打电话了?” 郁柏皱眉,有点苦恼地说:“弟控秘书长,让我回家吃晚饭。” “问题不大。”茶梨鼓励道,“别紧张,你这么狡猾,一定搞得定他。” “搞不定也没关系,万一被赶出家门的话,”郁柏道,“我就去投奔你。” 茶梨叹气道:“真走到那一步的话,我也不得不在我的床边给你留个位置了。” 郁柏怔住,道:“这……你说真的吗?” 茶梨一本正经道:“考虑到你的特殊癖好,到时我会给你买一个可爱的大号小窝,好让你能趴在里面睡觉,可以很舒服地沉浸式体验自己是一只宠物犬。” 郁柏:“……” “一会儿我送你回家。”茶梨说要买狗窝什么的那话,当然只是开玩笑,他想了想,又说,“正好我当面和秘书长说清楚,你我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 这些晚点再说,搭档失踪案的调查,又回到了起点。 虽然这家的少年略显得奇怪,可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和搭档失踪有关系。茶梨独自发动超能力翻开的信息面板上也没能发现什么有效线索。 郁柏猜测道:“或许这事和这家人没关系?那天晚上还有别的事发生吗?” 茶梨道:“还有一件,就是郁柏撞树、被你顶替这事。” “那肯定还是和这家人有关。”郁柏马上把锅甩回来,道,“我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最清白最无辜,谁是坏人我也必不能是。” 茶梨不死心地又把行车记录仪拿出来,看搭档调解完家庭矛盾后又去了哪里。 记录仪里后面的画面里,除了记录下搭档开着警车整夜巡逻外,中途只有一次停下,是一家小吃店的门口,搭档进去大概是吃了夜宵,十分钟后出来,驾车继续巡逻,直到早上下班。 茶梨感觉十分钟除了吃饭,应该不够发生什么大事,但看路程很顺,还是对郁柏道:“送你回家正好顺路,我们去这家小吃店看一看。” 还是郁柏开车,两人很快来到小吃店里,向店主询问情况,店主又把负责值夜班的店员叫了起来。 这店员专上夜班,白天在后面补觉,睡眼惺忪地出来,但一听茶梨的描述,立刻就想起来了,说:“那位警官啊,我记得很清楚,他上礼拜来了三四次,每次都是半夜,每次都点一份最便宜的鸭腿饭,还要续三次免费汤。” 在重案组不用通宵执勤,如果临时有案子上夜班,餐补也比较高。上周搭档被茶梨牵连,下放来做巡警,工资缩水,餐补减半,通宵巡逻又很容易饿,只能来吃最便宜的鸭腿饭搭配免费汤。 离开小吃店,郁柏问茶梨:“没事吧?怎么呆毛都蔫了。” 何止呆毛耷拉下来,茶梨整个人都蔫蔫的,说:“搭档为什么不跟我说?如果他找我搭伙吃夜宵,至少可以换个花样,这家鸭腿饭真的好难吃,我只吃过一次,这辈子再也不想吃了。” 郁柏帮他拉开副驾的门,道:“他很穷吗?比你工龄长,工资应该比你高吧?” 茶梨上车,道:“他工资和我几乎一样,他工龄长,我有学历工资和勋章津贴。他有个吞金兽儿子要养,我除了房租水电,几乎不花钱。所以他经济压力是有点大,生活一直很节俭。” “养小孩是比较花钱。”郁柏重又坐回驾驶位上,驱动车子,一副随便聊聊的口吻道,“他老婆呢?孩子是他亲生的吗?……我意思是他老婆男的女的?是男老婆的话,孩子就应该是领养的?” 茶梨道:“女的,他前妻是女企业家,当了妈妈以后还是一心扑在宏图大展的事业上,两个人处不来,感情破裂,离婚后前妻离开诺亚城去外地继续宏图大展了,他就自己带着孩子生活。” 郁柏想了想,又问:“我不确定你们这里关于性取向的设定,像他这样的异性恋,取向还有可能变成男的吗?” “?”茶梨奇怪地打量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郁柏镇定道:“纯好奇,想拓展一下知识面,没别的意思。” 他是镇得很定,但红脸蛋是无法掩盖的! 茶梨也渐渐醒悟过来,恍然道:“哦——!”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8节 郁柏:“……哦?” 茶梨还是第一次和小伙伴谈论这种私人问题,难免也紧张兮兮,压低声音道:“郁柏2.0,你是不是也喜欢男人啊?” 郁柏大吃一惊,难得手足无措起来,说:“我……我是。但是,原来你心里一直这么叫我的?能不能不这么叫我?像个什么程序编号,我不喜欢。” “你不要紧张,我们这里同性恋很多的,你在这里就不是异类了。”茶梨认真地安慰他,又合理推测道,“我明白了,你们那里同性恋会被烧死,你父母知道养你也是白费力气,才干脆狠心不要你了。” “……不会被烧死,跟你说过我们也是法治社会。”郁柏及时纠正茶梨妖魔化三次元的认知,旋即从茶梨智慧的眼神中意识到什么,再度紧张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茶梨用已看透了一切的目光盯着他,道:“这世上没有事情能瞒过我的眼睛。我劝你不要打我搭档的主意,他不喜欢男人,更不可能喜欢你。” 郁柏:“……” 为了有充足证据来佐证自己的话,茶梨飞快扫视郁柏上下,很快找到了有力的漏洞,道:“你有耳洞,他生平最讨厌有耳洞的男的。” 红脸蛋一秒不红了,悸动的心瞬间恢复了平静,郁柏直视着道路前方,说:“好的,谢谢耳洞。” 茶梨被郁柏这反应搞得有点茫然,难道猜得不对?那一直追问搭档的情况是要做什么? 他悄悄拉出了郁柏的个人信息面板。 上一次看,信息还停在“被穿漫者替代”的状态里。 这一次,年龄身高体重等基础信息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说到底,皮囊也确实还是从前的郁柏1.0。 下拉到底部……更新了!系统终于睡醒了! 郁柏的人生经历再不是先前的那个“花枝招展游手好闲”的版本,而是——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茶梨:……看不懂。 是不是“从头来过”的意思?好像是这个意思。 总之,超能力系统终于开始试图接入郁柏2.0的新信息了。 到最下方一行。 *实时:正在努力适应新生活,积极融入新世界,听从茶梨警官的建议,立志要成为一个更好的郁柏,孝敬父母,兄友弟恭,并决定尽快找个班上一上。 窥视面板期间,茶梨忍不住瞥了几次郁柏。 这人真没有那种特殊癖好吗?可是他某种意义上真的很听话,还时刻让茶梨有种他在围着自己转的感觉,真的非常符合那种刻板印象。 郁柏:“?” 他并不知道茶梨能看到什么,但他自己很快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在查看后方路况的时候,在后视镜里,郁柏发现自己长出了……一对德牧的耳朵。 第17章 郁柏的德牧耳朵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消失不见,车里的两人都看到了,并且都知道对方也看到了。 但是两人都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谁也没有主动提起。 过了一会儿,郁柏才开口说:“刚才和郁松的电话里,他知道我和你正在一起,问我们今天做了什么,我说你查案,我帮你开车,没有提起是在查什么案。你搭档这事,稍后你要自己和他说吗?” 茶梨在这个问题上仍有些犹豫,他还不能确定这事到底牵涉到哪些部门,也无从确定郁松是否利益相关。 “先不说了。”茶梨道,“你也不要把我们做事的细节透露给家里的其他人。” 郁柏答应了,又说:“这家人真的很热情,有可能会留你在家里吃饭,你要留下吃吗?我建议你试试,家里厨师手艺真的不错……甜点尤其一绝。” 茶梨警官,一个甜点控,十分心动道:“真的吗?” 马上又觉得不妥:“可是我过去的目的,除了送你到家,还要向他们解释清楚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关系,一边做出这种解释,一边还要在你家里蹭饭,是不是不太好?那我们到底清不清白?很容易造成误解。” “没什么不好,不存在任何误解。”郁柏道,“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 茶梨斜睨他,道:“哦,你适应自己的郁柏新身份倒是很快,融入新家的效率也蛮高。” 郁柏强调道:“我本来就是郁柏,这个世界的郁柏如今也是我,以后不要再叫我2.0。” “好的,2.0。”茶梨道,“那我在你家可以点菜吗?别的都随意,甜点我想吃一块拿破仑……” 他的手机响起,他只好先接电话。 …… 于是拿破仑遭遇了滑铁卢。 “好,就在门口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你千万不要乱跑去别的地方玩。”茶梨皱眉听那边说完,回了这样一句,挂断电话。 郁柏通过他的对话也听出了端倪,问道:“谁找你?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个小孩?” “又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茶梨道,“我搭档的鹅子,这小屁孩,真的好烦。” 寄宿高中要到周末才能回家,搭档的儿子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和老师请了假,放学后就跑回了家去。 现在人在家门口,却开不了门,在电话里对茶梨说是密码锁坏掉了,打了他爸爸电话没人接,转而来找茶梨。 茶梨从前很少和这孩子接触,手机号也是他主动问茶梨要的,偶尔会给茶梨打电话发消息,茶梨通常是敷衍的态度或者干脆不接不回,更不会单独和小孩见面。 这次搭档失联几天,茶梨和这小孩的接触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频繁了。 郁柏比茶梨还更不满意,说:“找不到他爸,就来找你?这是什么道理?你才几岁?凭什么让你管他?” “不凭什么,凭我是他爸爸的搭档。”这下茶梨反倒回护起高中生,道,“警署传统是这样的,二人组是命运共同体,我就是他爸爸最亲近的人,他不找我找谁。” 郁柏道:“那我怎么办?” 茶梨道:“你回家吃饭啊,什么怎么办。” 导航提醒,“前方路口转弯,进入戚风路”。 茶梨还是第一次到这个街区来,也是第一次路过郁柏的家,从前道听途说过一点,郁柏家的房子的设计规划是请了著名大师操刀,建成后还获得过建筑设计的奖项。 车子开进辅路后,尽头就是戚风路888号,郁柏家。 只见白色大理石建筑被层层绿植环绕,只露出中央主楼的高大圆顶,门前有近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草坪,坪后是圆形和喷泉与对称的两侧装饰水池,道路两侧种着各式美轮美奂的奇珍异草。 “你家……”茶梨想不出如何形容,只能给出一个朴实的忠告,“虽然诺亚城治安很好,你们平时还是要注意安全,怪露富的。” 郁柏一脸被说中的表情,道:“是真的,我住在这里毫无安全感。” 他出院后第一次被执事们带着过来,下车之初没有意识到是回家,还以为是刚出医院又进了什么奢华大气的疗养院,搞得像座小宫殿。 郁柏把车开进白金配色的铁栏大门,要再绕过喷泉和水池,才能到家门前。 “等下你真不进去了吗?”郁柏还想游说茶梨多留一会儿,说,“来都来了,郁松也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你不和他见一面,真的好吗?他怎么说也是一位实权领导。” 茶梨道:“我又不会拍领导马屁,只会说秘书长你好,秘书长再见。再说高中生还在等我,就不浪费时间了。” 郁柏把车停在六根巨柱撑起的门庭,两人都下了车,茶梨换到驾驶位,对郁柏说:“我走了。”踩了油门,毫不留恋地开走了。 郁柏略微郁闷,站在原地看着茶梨开车走远,从喷泉和水池的另一侧开出去,驶出了铁栏门。 他自己才转身,推开金色门环白色门板的两扇入户门。 砰砰砰砰——礼炮声连响,梅开二度,郁柏猝不及防又被喷了满头满身的金粉彩条和花瓣。 门内两侧,执事们举着花炮夹道欢迎,道路的尽头是郁松陪着父母,身后还有一大群亲朋好友身着盛装,面带笑容,家里装饰着彩色气球和多种缤纷装饰,后方二楼围栏处横挂着“欢迎茶梨警官第一次登门”的彩虹色巨大横幅。 所有人喜气洋洋,正要鼓掌,看清楚进来的只有郁柏,欢庆的氛围戛然而止。 茶梨警官全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徒留郁柏一个人在那里脚趾抠地,在这座犹如小城堡的家里又抠出一座mini城堡。 搭档家门口,高中生抱着书包坐在那里玩手机。 茶梨行色匆匆地从电梯里出来,两人互相看到对方,一瞬间竟都有点张口结舌。 茶梨不太会应付小孩,开场白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小孩则八成因为自己不吱声就从学校跑了回来,面对大人难免就有点心虚。 茶梨沉默地过去,按了密码打开门,皱眉说:“这不是能打开吗?哪坏了?” “我不知道这个密码。”高中生站了起来,身高只到茶梨肩部,仰着脸和茶梨说话,道,“我爸怕我不好好学习中途跑回家,工作日和周末用了两个密码。” 茶梨道:“那你在电话里不问我?我告诉你密码不就行了。” 又忍不住有点嫌弃地说:“你怎么比上次见更矮了?” 高中生马上一脸不爽,推开门进了自己家。 茶梨本来就不喜欢他,看他这样,很想转身就走,想了一想还是跟了进去,默念:做大人就要有大量,要有大人的风度。 高中生把书包随手丢在鞋柜上,也不换拖鞋,进门就四处看,进主卧即是他爸爸的房间里。 茶梨站在玄关处没进去,听到他打开衣柜又关上,而后他从主卧里出来,跑到洗手间里,又传出开关柜门的声音,最后他出来到客厅中央,看看挂在衣架上的警帽和制服,充满疑惑地看着茶梨。 茶梨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 这高中生可能是察觉到了异常,对于茶梨糊弄他的“你爸出差了”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果然,高中生问道:“我爸不是去出差了吧?他两身制服都没带,自己的换洗衣服没有拿,刮胡刀也没带,他到底去哪儿了?” 茶梨也看着他,一时想不出还要怎么糊弄他。 “我不知道。”最后,茶梨说了实话。 高中生睁大眼睛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整天都和他在一起。” 茶梨道:“只是上班时间在一起,下了班就各回各家。” “我不信。”高中生道,“他去哪了,会不告诉你?” 茶梨道:“为什么他一定会告诉我?” 高中生非常不满地说道:“因为他对你……你们两个……” 茶梨:“?” 高中生没有说下去,走到沙发旁,重重地坐了下去,用一种古怪而愤怒的眼神瞥了茶梨好几次,明显是仍然认为茶梨在帮着他爸隐瞒什么。 茶梨认为没有必要把更详细的事告诉这小孩,告诉他也没什么用嘛。 横竖搭档现在应该也不会有人身安全方面的危险,就让这孩子自己脑补去吧。 最好脑补得非常可怕,自己吓自己个半死,哭天抢地也没人理,从此以后就知道珍惜他爸爸,能懂点事,那不是更好。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19节 茶梨充满恶趣味地想道。 “你也顺利进了家门,”茶梨道,“明天按时去上学,我走了。” 高中生却道:“不行,我都还没有吃晚饭。” 茶梨道:“那怎么了?我也还没有吃。” 他意思是自己为了赶回来给高中生开门,才耽误了吃饭。 况且本来,他是有拿破仑蛋糕可以吃的! 高中生却马上接话:“正好一起吃,你给我做饭。” “哈?”茶梨越看这孩子越来气,道,“我从来没给谁做过饭,凭什么给你做饭?” 高中生道:“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茶梨道:“难道你会做吗?” “我也不会。”高中生理直气壮道,“那你带我去外面吃,我饿了,我正在长身体。” 茶梨倒吸一口凉气,简直想拔枪,不惜一切制造诺亚城建成以来的第一起人命血案……冷静,你是个警察啊茶梨。 高中生说:“我爸爸平时照顾你,他现在不在家,你应该替他照顾我,不然你怎么对得起他?” 如果郁柏在场,就能看到茶梨警官的os已经多到把整间客厅都撑满了,里面一多半还是****,因为都是脏话,系统不予显示。 第18章 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搭档,茶梨无数次劝说自己不要生气,要有忍耐力。 他忍着不满,带高中生出门吃晚饭,打算随便找一家能填饱肚子就好,高中生说:“我想吃汉堡快餐。” 他又忍着不满,在导航上找到一家炸鸡快餐店,高中生又说:“我不要吃河南菜,我要吃麦门。” 他继续忍着不满,带高中生来到了麦门。 终于在高中生拆开汉堡,要把里面的紫甘蓝挑出来扔掉时,茶梨的忍耐力到了尽头,怒道:“不吃紫甘蓝为什么不早说?那么多夹生菜的汉堡种类供你选择,你自己非要挑这个,挑了又要嫌弃紫甘蓝,紫甘蓝到底做错了什么!” 因为茶梨全程满足了自己的各种要求,高中生完全没想到茶梨会突然吼他,有点委屈地说:“它会让我的舌头变成难看的紫色。” “……”茶梨想象了下,紫色舌头是有点子难看,被说服了,暂且收了怒火,说,“那……有什么问题?你的舌头在你自己嘴巴里,又不会吐出来时刻给人看。” 高中生说:“反正我不喜欢,你觉得不好,你就自己把这些紫甘蓝吃掉好了。” 茶梨又怒了,道:“你挑出来不要的菜叶子,让我吃?” 高中生道:“这菜叶子还很干净啊,只是从汉堡里拿出来而已,我爸爸平时都会吃掉的。”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事茶梨更生气,说:“你爸爸每天省吃俭用,在外面都只会点最便宜的饭和免费例汤,你看看你,球鞋要穿最潮的款式,平板也不知道爱惜,吃东西还挑三拣四。” 高中生根本听不进去,满脸不耐烦地说:“哥哥!你年纪轻轻,怎么说话这么老派?我家里经济条件也没有很差,我爸只是省钱省习惯了,消费观念一向如此,他都没来道德绑架我,你就不要来这套了吧。” 茶梨满头黑线,实在是搞不懂这样养一个小孩有什么意思,道:“真不懂你爸爸都是为了什么。” 高中生啃着去掉了紫甘蓝的汉堡,很平静地说:“你想知道我爸为什么要养我吗?我告诉你为什么。” 他把嘴里的食物吞掉,道:“因为他自认为各方面都没有我妈厉害,离婚的时候我妈不想要我,他终于找到机会,能在爱孩子这一点上强过我妈,才决定要我。” 茶梨不可思议道:“谁这样跟你说的?你不觉得你这是在恶意揣摩你爸爸对你的爱?我要为他鸣不平了,这对他非常不公平。” 高中生打量他道:“你愿意承认了吗?你和我爸爸关系很不一般呢。” 茶梨理所当然道:“当然不一般了,我和你爸是可以托付生死的搭档。” “我说的根本不是这个。”高中生生气地说,“我早就怀疑你们两个的关系了!” 茶梨一头雾水,忽而恍然,他不是……那个意思吧? 茶梨震惊道:“你才十五岁,少在那里乱想些奇怪的事。” 高中生异常认真地看着茶梨,说:“哥哥,我爸平时是不是都把你当他的小孩一样对待?你们两个整天都在一起,警署里其他叔叔都说你们俩情同父子,我爸还经常说如果我长大能像你就好了,他真的很想要你这样的小孩。我知道,如果有得选,他肯定才不想要我这累赘,你给他做小孩就好了。你老实说,你其实是不是他的私生子啊?” 他的猜想比茶梨以为的还要离谱。 茶梨面无表情地喝可乐,道:“你有没有点常识?情同父子只是个形容,你爸只比我大了十三岁,我怎么给他当私生子?” 高中生狐疑道:“十三岁怎么了?从咯吱窝里生个小孩很难吗?我是因为忙着上学,没有时间生罢了。” 茶梨当场把可乐喷了出来。 诺亚城实施了严格的未成年保护机制,未成年人在学校内外都接触不到任何成人信息,是以这十五岁的高中生,根本完全不了解生殖知识。 “我才不是你爸的私生子。”茶梨也不能对他做出完美的解释,实际上茶梨自己在成人知识领域也没有很懂。 茶梨说:“我有我自己的爸爸妈妈,只是他们也像你父母一样离婚了而已,你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更不要丑化你爸对你的感情,他很爱你。你看我,同样是离婚,我爸妈都有自己的生活,还都有了新的小孩,这种情况才叫不想要我这个累赘,懂了吗?” 高中生同情地看了茶梨几秒,说:“你根本就不会安慰人,用自己多不幸来安慰别人,是最笨的方式。哥哥,你情商真的很低,难怪只有我爸能和你处得来。” 茶梨高冷一笑,说:“不要小看人了,我这两天刚交到有趣的新朋友,他很喜欢和我玩呢。快点吃你的汉堡。” “我爸给我买平板了吗?”吃完汉堡,高中生主动把餐后垃圾拿去丢了,跟着茶梨离开快餐店,解释说,“我真的没有不爱惜我的旧平板,是那天睡前温书,太困了,顺手放在了枕边,半夜不小心从床上滑下去才摔坏的。我们很多门功课的作业都要用平板来写,没有它,真的太不方便了。” 茶梨让他坐上副驾,自己开车,说:“我先带你去买一个吧。等你爸回来,我再让他还我钱。” 到了售卖平板的门店,茶梨带高中生进去选购,售货员听说是要买平板,大力介绍最新的pro款,高中生摸了几下,眼神很是心动和喜欢,犹豫着看茶梨,说:“我只拿来写作业,基础款就够用了。” 头顶的os框一连串都是:我喜欢pro啊!给我买pro吧!哥哥!给我买pro! 茶梨同意道:“我觉得也是。” 他付款,买下了一台基础款平板。 高中生有点失望,倒也没有再提什么意见,抱着平板盒子,跟着茶梨走出门店外。 茶梨按了车钥匙,说:“我送你回家。” “我能不能去你家和你一起睡?”高中生道,“我不想回家,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茶梨无语地看他。 高中生眨巴眼睛,一脸无辜还可怜的表情。 这让茶梨想起了郁柏,郁柏可真是个神奇的家伙,装起纯真无辜来,比面前这十五岁的高中生看起来还要更纯真无辜。 他见过这高中生对搭档提要求,下一步就要扁嘴装委屈,如果不见效,有时候还要扑在搭档身上假哭。 果然这小孩扁着嘴:“哥哥。” 茶梨诚恳道:“我真的好想打你。” 高中生把装委屈的表情收了起来,茶梨以为自己威胁见效,但高中生眼神奇怪地朝茶梨身后看。 茶梨也听到有人靠近,回头时,那人已走到两步开外。 来人穿了黑色西装,黑衬衣,黑皮鞋,长得很端正,但是大众脸。 他和茶梨视线一对上,便停住脚步,开口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向高中生发问。 高中生下意识地看茶梨。 茶梨观察黑衣人的举动,下巴朝高中生点了一下,示意他可以回答,他才回答道:“这是我哥哥。”并朝茶梨身后躲了躲。 黑衣人对这回答不置可否,又问:“他给你买了平板电脑?刚刚是在努力说服你跟他回家吗?” 这人看着高中生提问,问完后却看了茶梨一眼。 那眼神,茶梨相当熟悉,是他和同事们对着嫌疑人会经常露出的眼神。 结合黑衣人的问题,答案很明显了。黑衣人认为茶梨借由给未成年人买平板,小恩小惠,诱拐小孩回自己家。 就如郁柏随堂笔记总结的一样,茶梨在本漫画世界的被信任值几乎是满格,靠脸就能博得绝大多数人的好人卡金水,这简直是他生平第一次被陌生人猜疑到这种程度。 高中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实话实说道:“平板是他给我买的,但是你说反了,是我想说服他带我回家。” 黑衣人皱眉:“什么意思?” 茶梨冷冷道:“意思是,我不是变态。” 而且!他侧身让了让,把躲在自己身后的高中生露出来,难以置信道:“这小子长得像小猴一样,我拐他干什么?卖去动物园吗?” 高中生:“……” 黑衣人更难以置信:“这小孩还不够漂亮吗?你为了撇清关系,也太口不择言了吧……把你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茶梨突然从他这话里意识到了什么,莫非是同行吗?他拿了工作证出来,给黑衣人看,同时问道:“你的呢?是同事?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黑衣人也全然没想到他是警察,愣了下,面露尴尬,犹豫片刻才把自己的证件也拿了出来。 但在他犹豫的空当里,茶梨已经翻看了他的信息面板。 这黑衣人的职务一栏:未保办一处办事员。 *实时:执行日常任务途中,目标疑似遇到怪蜀黍,情急之下,不得不上前解救。 黑衣人拿出的只是身份证,还在极力掩盖自己的身份,说:“我远远看你带他吃饭,又给他买这么贵重的礼物,所以误会了,警官,真不好意思。” 这还真是跟了一路的意思。 茶梨装作随口一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对你提出表扬,保护青少年的警惕性很高啊。” 茶梨视角能看到黑衣人正在瀑布汗,并还努力编了个常见的上班族职业,说自己在附近上班,下班路上看到茶梨和这小孩的互动,纯属误会一场。 茶梨把身份证还给他。他揣进兜里,和二人道了声再见,快步走开了。 “我送你回家,”茶梨对高中生道,“很晚了,外面确实不安全。” 高中生还不死心,道:“哥哥,就让我去你家睡吧。” 茶梨无情道:“不让,我一点都不好客,从来不让谁去我家睡觉。” 说这个“谁”,这个“谁”就到。 茶梨开车送高中生回家的路上,唯一去他家睡过觉的人发了条消息过来,茶梨开着车,匆匆点开看了眼。 郁柏发了张拿破仑蛋糕的照片给他看,层层酥脆之间饱满而新鲜的奶油,还夹了草莓芒果蓝莓等美味水果。 郁柏:我独自吃了四块,羡慕我吗? 高中生视力极好,在旁边说风凉话:“这不会就是你刚结交的好朋友吧?好朋友怎么还吃独食呢?吃独食还要来挑逗你,看来也不怎么喜欢你嘛。”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0节 茶梨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听信了谗言,就是说啊,郁柏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郁柏很快又发了条:你在干什么? 茶梨没有再回这个无聊的人。 他脑海中还飞速旋转着许多问题。 未保办的办事员,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搭档的失踪,果然和未保办有关系吗?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调查搭档的去向,惊动了未保办,派了人在跟踪自己? 但很快茶梨又想到,这办事员的实时状态里,“怪蜀黍”是茶梨本人,那么,他的“目标”就不是茶梨自己,而是……高中生? 咦?未保办派人在跟踪高中生?怎么回事? 茶梨把高中生送回家里,进门后,他自己检查了一遍这家里的所有窗户,确认全都锁好,出门前又嘱咐高中生一定把家门从里面反锁上。 “有人敲门的话不要开,”茶梨盯着高中生的眼睛,认真地警告道,“要立刻给我打电话。” 高中生从他的举动和态度中,隐约察觉到了有事,也不再撒娇闹腾,道:“好。” 茶梨退出门外,说:“你关门,反锁上。” 高中生抓着门柄,在里面关门,门即将关上时,忽然对茶梨说:“哥哥,你长得才像小猴!” 然后火速关门,从里面反锁了。 “……”茶梨心道,这熊孩子为什么睁眼说瞎话? 里面高中生以为茶梨会回嘴,听外面没了反应,趴在猫眼上来,门口没人,茶梨已经走了。 楼下,茶梨开了车离开。 不远处的角落长椅上,坐着的黑衣人远远望着这一幕。 几分钟后,茶梨从另一边路上绕回了这一区,他没开车灯,车开得极慢,缓缓停在了离搭档家单元门口几十米远的绿化丛后,确保自己能从这里看到入口,但别人又看不到他。 第19章 跟踪高中生的那名办事员如果胆敢夜半闯入搭档家里,那么茶梨警官就有充分的理由逮捕他,并通过对他的严酷审讯,得到未保办和搭档失踪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的答案。 从这个角度想,茶梨反而摩拳擦掌,希望那黑衣人能在今晚采取一些行动。 但等到夜深人静,四周除了草丛里的昆虫鸣叫,再无别的动静。 茶梨靠在椅背上,打了几个哈欠,心想:就睡五到十分钟,反正搭档家里门窗都好好地反锁上了,外人想要闯入只能暴力破门,动静会很大,高中生被惊醒后第一时间就会给自己打电话,这几十米的距离,完全来得及。 于是茶梨……zzzzzzzz。 一觉醒来,天亮了。 茶梨不敢相信地揉眼睛,又双手搓脸使自己清醒,简直难以面对只是刚睡了一下就突如其来的光明。 自己最近出糗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 他不禁反省,再这样下去,英勇神武的人设就要崩了啊。 一定是漫画世界出了bug的缘故,等解决完搭档这边的问题,也要想个办法尽可能地修复一下世界。 他拿过手机要给高中生打电话,看到凌晨两点郁柏发来的消息:睡了吗?在干什么? 哦,你吃了四块蛋糕以后,半夜还撑得睡不着,是吗? 一个箭头气泡框指着茶梨,框里“记仇”二字。 茶梨没有管那条消息,拨了高中生的号码,叫他起床去上学。 高中生却已经洗漱完毕,就在等茶梨的电话。 茶梨把车开到单元入口,视线观察四周,没有什么异常。 高中生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他的新平板,跑了下来,飞快地上了副驾,一副紧紧张张的样子。 茶梨见状忙问他:“昨晚有人去你家了吗?” “没有啊,但是我做了一整晚的噩梦。”高中生是被昨晚茶梨离开时的态度吓到了,问,“是不是我爸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绑架我去要挟他?” 茶梨一边开车,一边认为确实需要吓吓这小孩,更可以提高他的警惕性,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遇到奇怪的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高中生以一种英勇就义的口吻道:“放心吧,如果我被抓到的话,我就立刻咬舌自尽,绝不会成为坏人拿来威胁我爸的筹码。” 茶梨:“……” 高中生悲壮道:“哥哥,等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对咱爸。” 茶梨一头黑线,正要再次强调“情同父子”那只是个形容词,这高中生又接着说:“你有那什么勋章,工资应该比他高,不用花他钱,还可以养他,有条件的话,就再给他娶个新老婆,你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好好生活。” “闭嘴吧!”茶梨道,“你爸知道你在外面给他招聘儿子吗?” 正说着,茶梨从后视镜中发现有辆车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脸色骤变。 高中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敢再开口打扰他。 一直到寄宿高中门外,茶梨转弯到路旁公共车位停车,跟着他们的那辆车应该是不想引起茶梨的注意,沿着门口的道路笔直地开了过去。 但茶梨没有掉以轻心,又寸步不离地把高中生送进了校门。 和未成年保护机制相配套,诺亚城的幼儿园及中小学在管理上也非常严格,除校内教职工外,外来成年人一律不准出入校园,在门口就会被识别系统拦住。 因而小孩们在学校中遭遇外来侵害的概率极低,即使是未保办的人也应当不会闯入校园行事,否则习惯了校园与外界隔绝生态的家长们,必然会因此而产生不安与恐慌。 今天是周五,下午学生们就要回去过周末。 “傍晚我来接你回家,我来之前不要离开校园。”茶梨道。 “好。”高中生答应道。 茶梨又说:“如果有人到学校来找你,不管对方打着什么旗号,你都不要和他们单独见面,一定要有信得过的老师在场,并且第一时间跟我联系。” 高中生也没再胡搅蛮缠,甚至还有点乖巧地说:“好的,哥哥。但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茶梨想了想,告诉他说:“我还在调查。总之你一定要听我的,你不听话是真有可能会被抓走的。” 高中生道:“哦。” 两人隔着电子门道别,茶梨一直看着他穿过校园,进入了教学楼,自己又在门口看了看四周,总觉得未保办的人还没走,但应该也不会在上课时间跑进校园搞事情才对。 茶梨回到自己车上,给署长打了电话,署长一接通,他就告状说:“你说怎么办吧?未保办的办事员在跟踪我弟弟。” 署长奇道:“你哪来的弟弟?” 茶梨说:“你没听过那种说法吗?警署上下都说我和搭档情同父子,他这次失踪后,同事们背后还议论我要变成孤儿了。他的儿子还不是我的亲弟弟?” 署长显然听说过,不说话了。 “这事你管不管?”茶梨努力捏出一种无理取闹的语气,道,“一线警员下落不明,你不管!警员的家属被跟踪,你还不管?署长,你给个痛快话吧,如果高层就是这样的态度,这牛马工作谁爱干谁干,我是不干了!” 署长道:“不要胡闹,不要胡闹。我让你不要查这事,你非要查……你不听话,也是真有可能会被抓起来的啊!” 茶梨道:“哦。” 这两句对话,简直就是他刚刚和高中生对话的翻版了。 基于年龄差距,很多时候,署长是真把茶梨当小辈在对待。 “那你到底管不管?你要是明说管不了,我就去市政厅,投诉未保办。”茶梨道。 “你投诉什么?怎么投诉?”署长道,“有人在跟踪未成年,你看看,这事牵涉到了未成年人,最终还是要交给未保办。” 得,左手倒右手,堂下何人投诉本官?——闭环了。 署长最后道:“未保办对孩子不会有恶意,孩子的安全肯定有保障,你不要担心这个。你上班快迟到了吧?还不去打卡?” 茶梨只得挂了电话,又看看校门四周,没有发现那辆可疑的车,出入校门的管理十分森严。他暂且放下这事,先去上班。 分区警署门口,茶梨刚到,心事重重地正要打方向盘进门,没注意到一辆变色龙跑车从道路另一头逐日追风一般地朝警署这边冲过来。 跑车快到近前,茶梨才反应过来,急忙刹车。 那变色龙跑车的司机也猛地刹住。 两辆车的车头之间只差了不到十公分就要亲密接触之际,双双停稳。 “你在干什么?”茶梨从车窗探出半身,冲跑车司机凶道,“到警署门口来碰瓷警官?把手举起来!马上逮捕你!” 跑车里的郁柏从车窗伸出一只手,听话地举高,还摇了一摇,人还端正坐在驾驶位上。 茶梨隔着他的挡风玻璃,看到他正露出笑脸,心情很好。 还笑还笑? 茶梨开车门下车,大步走到跑车旁,摸出手铐,要去铐郁柏伸在外面那只手,郁柏竟也不躲,还侧过身,从窗里把另只手也伸出来,意思是让茶梨一起铐了,眼神颇为有恃无恐。 茶梨怒道:“不要挑衅警官,别以为警官在吓唬你。” 有来上班的警员同事开车慢慢经过,茶梨一看,是重案组组长。 组长在车里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在警署门口铐子play的两人。 茶梨解释道:“他,一大早来给我捣乱,我正要把他抓起来。” 组长拖长音:“哦——”目光顿时更诡异,缓缓地从他俩身边开了过去。 “?”茶梨不明所以,说,“他什么意思?” 郁柏装纯洁:“不知道,这位是领导吧?城府很深呢,都没有os。” 茶梨道:“不要背后议论人。你车开那么快做什么?真撞到了,你这车,我能赔得起吗?” “怎么可能要你赔?我只是担心赶不及,”郁柏笑道,“才开得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没有超速,不信警官你可以查我的行车记录仪。” 要赶什么?茶梨立刻明白了,这家伙卡点来警署门口蹲他上班。 茶梨把手铐收了起来,郁柏还用那个姿势坐在车里,两手搭在车窗外,仰着脸看车外的茶梨,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茶梨随口道:“没去哪儿。” “警官怎么可以说谎?你没回家,”郁柏道,“昨天的衣服都没换,还是那一身。” 茶梨道:“我又没几身衣服,就喜欢穿这一身,我很穷的,你不是知道了吗?” 郁柏搭在车窗沿的两手手指交叉着握了握,道:“我在你家门外等了你一整晚,所以知道你没回去。”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1节 茶梨:“……你等我干什么?” 郁柏转过身去,把放在副驾上的一个隔温袋提了过来,说:“给你送蛋糕。” 茶梨狐疑地接了过来,打开看,数个冰袋围绕着一块包好的拿破仑。 茶梨:“……” 郁柏期待地看着茶梨,自己先没忍住,脸上红了两团。 茶梨看看蛋糕,又看看郁柏,感觉自己内心世界遭遇到了从前没有过的某种冲击,目前还不确定这是什么感觉,但导致他的语言系统出现了短暂失调。 郁柏视角,则是 茶梨开始胡言乱语:“哦!郁松教你的吧?这花招也太烂俗了。” 郁柏道:“这……烂俗是有点,但肯定没有花招。” 茶梨指指点点道:“你是不是还想按照郁松的指导来攻略我?为了成功拿下我,还真是费尽心机!1.0兄弟俩坏透了,你这个2.0也不是好东西,诺亚城里除了郁家兄弟,没有这么坏的人了,你这是助纣为虐,是强人锁男,想让我左右围男,再知男而上,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你这行为多恶劣吗?……你不要笑了!” 郁柏快笑趴下了,道:“那你吃不吃?不吃就还给我。” 茶梨道:“当然吃。我倒要来试一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吃。” 他先进警署里去打了下卡,因为重案组日常不必坐班,他又堂而皇之地溜号出来,和郁柏去吃早饭。 “你请我吃蛋糕,”早餐店里,茶梨不等其他餐点上来,就迫不及待吃了那块蛋糕,身周开始扑簌扑簌放射型掉落小花朵,说,“我请你吃早饭,你随便点。” 郁柏随便给自己点了两样,拿了一杯冰豆浆过来,放在茶梨面前。 茶梨还给郁柏家的甜点师傅疯狂点赞:“真的太好吃了。” 郁柏今天拿了一个公文包似的手提包,这时拿起来打开,里面装了很厚一叠文件,展示给茶梨看。 “这是什么?”茶梨道。 “我问郁松要的资料,”郁柏道,“涵盖的面很广,有些不重要,但是里面有诺亚城行政机关知识框架,各个单位组成结构和细分职责,应有尽有,我找到了这个。” 他从那里面翻到一张。 茶梨扫了两行,惊讶道:“未保办的资料也有?等等,这种东西能随便给你吗?秘书长这行为违不违规?” 郁柏道:“不违规,我确定,这其实都是公开资料,并不是秘密。” “我没看过,”茶梨非常肯定,说,“在哪公开啊?” 郁柏道:“这些都是……公务员考试必读资料。”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对郁松说要奋发图强,准备考公。 郁松看到“弟弟”的转变,感动得差点哭了,马上让特助帮忙,把这些考试中涉及到的知识资料全都整理给了郁柏。 茶梨拿过那公文包,翻着那些资料,一时间叹为观止:“这要掌握的知识也太多了。” “你入职警察队伍,没考过这些吗?”郁柏问茶梨。 茶梨道:“没啊,警署入职不用考试,有政审,要过体测,还要测一下智商,合格的话就可以来上班了,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淘汰率很高的,诺亚城治安良好,本来也不需要那么多警察。” 他直起身,理了理领口,不无骄傲地说:“只需要留下最适合做警官的人才。我在实习期里就破获了大案,所以没到三个月,就提前转正了。” 郁柏表情微妙,问道:“其实我好奇很久了,诺亚城治安这么好,能有什么大案?” 茶梨道:“不多,但是也有。我实习期破获的案子是一起非法生产、销售有毒有害食品案,当时还很轰动呢。” 郁柏有些惊讶,道:“不会是……三聚氰胺之类的吧?” “那是什么?”茶梨反问道。 郁柏简短一讲。 茶梨第n次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谴责声:“你们三次元真的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郁柏道,“所以你实习期破获的这案子是什么情况?“ 茶梨道:“我们这个没有那么离谱,但也很可怕。是一家生产销售粽子的企业,很多市民买了他家的粽子后食物中毒,出现了行为诡异、胡言乱语的症状,我观察到了这事,心生警惕,偷偷去调查了一番……” 他故意吊起悬念,郁柏配合地屏住呼吸。 茶梨公布真相道:“原来这家企业刚收购的子公司!竟然在偷偷生产和销售咸粽!真是害人不浅!幸亏茶梨警官及时出手,制止了这种不法行为!靠这个案子我立下大功,顺利转正了。” 郁柏:“…………………………” 第20章 咸粽党郁柏囧囧有神, 但本着入乡随俗的求生欲,也不好发表异见。 茶梨喝完了冰豆浆,又翻了几页郁柏带来的那叠文件资料, 不多时头晕目眩,扶额道:“不行, 怎么会有这么多文字?我再看下去就要当场晕厥了,难怪公务员考试通过率如此之低,没有几个人能把这些文字全部看完。” 郁柏先把资料都收了起来, 说:“昨晚等你实在无聊,我就先随便看了一小部分, 主要是未保办的那部分。” 茶梨有点怀疑他看了什么,看了多少, 礼貌性地做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但是很显然,和他这个阅读能力较差的纸片人警官不同,郁柏这位三次元来客在阅读方面的技能明显高超了百倍不止。 外地人郁柏对原住民茶梨进行了反向科普: “未成年人保护与监管办公室,是由民政和警署联合设立但不受两部门管辖的特别部门, 属于市政厅委员会垂直单位, 在未成年人问题上有不被干涉的独立执法权。” “该部门设置了两个办事处, 一处负责保护未成年人不受侵害、健康成长;二处负责监管, 对涉嫌违法犯罪的未成年人进行管教。” “不过资料里另外有小字备注, 由于诺亚城里未成年人违法犯罪率常年为零,未保办二处的存在是有争议的,没有青少年违法犯罪, 所以他们没有实际工作可以做, 提议撤销二处的声音从没断过。” 晕字的茶梨警官满眼崇拜:“……你好厉害啊!” 郁柏谦虚道:“也还好吧。” 茶梨想了想, 觉得有点奇怪。 一处负责保护,难道一处的人跟踪高中生, 是为了保护他吗? 未保办的办事员执行的“日常任务”,又究竟是什么任务? 郁柏接着道:“资料里还有很多未保办经手的案例,我大致看了一遍,都是比较寻常的事情,但确实全是一处的业绩,对各种面临被侵害风险的小孩提供了全方位的保护。” 茶梨道:“案例我也听说过一些,媒体隔三差五也会报道未保办的工作实绩,我们这里在未成年人保护方面,工作非常到位。” “那倒是,但是我隐约觉得……只是一种主观看法,”郁柏谨慎措辞道,“你们这里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措施,是不是有点过头了?我看到说网络管理层面,未成年人只能使用绿色网络,高中生都还只能看子供向的东西,连社会新闻板面都不对未成年人开放,这是不是矫枉过正了些?” 茶梨道:“社会新闻里很多血腥暴力的成人向话题啊……难道要像你们三次元那样宽容吗?像你所说雷电法王那种人,刚刚说的三聚氰胺这种事,在我们这里是绝对绝对不会存在和发生的。” 郁柏只得不说了。 茶梨也安静了片刻,才又说:“不过政策和执行还是要分开看,我是觉得未保办一定有什么古怪。” 他把高中生被未保办一处办事员跟踪的事和郁柏分享了。 郁柏这次没有再发表意见,决定忠实扮演警官跟班的角色,问:“那我们今天去查什么?” 茶梨却已经没了其他可以跟进的线索,道:“没有别的事,我现在打算守株待兔,等我的便宜弟弟放学,我要钓鱼执法一下,把跟踪他的黑衣人抓住,好好拷问一番。” “还要等他傍晚放学?”郁柏感觉浪费时间,提议道,“让他装肚子疼去找老师请半天假,或者直接旷两节课,就能解决的问题。” 茶梨面露不可思议,嫌弃道:“你们三次元的坏风气还真不少呢!居然还有教唆学生装病和旷课这种操作?” 郁柏无辜脸,说:“我也只是想帮你节省时间……那傍晚再去接他好了。我们白天做什么?” “没事做。”茶梨看了看时间,说,“今天周五,十点回办公室开一个本周总结例会,散会后今天应该就没事了。开完会我想回家去洗澡换掉这身衣服,顺便睡个午觉,到傍晚再去接高中生放学。” 他最近一直睡得不好,昨晚又在车里睡了一夜,需要趁机补补觉。 郁柏笑道:“是不是双标了?学生不能旷课,但警官可以堂堂正正地旷工呢。” 茶梨理所当然地说:“因为警官是大人了!” 他问郁柏:“你呢,今天有想做的事吗?” 郁柏也理所当然地说:“没有,只想跟你在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 不等茶梨回应,他又说:“我做了点功课,诺亚城好吃的餐厅还挺多,午饭去吃这家好不好?” 他给茶梨看自己在手机上搜索到的一家餐厅简介,这家招牌菜是红酒烩牛肉和柠檬香烤小羊排,图片就已经完美狙击到了茶梨警官的味蕾。 “好啊。”茶梨星星眼地回答道。 十点,茶梨回办公室去开过例会。 散会到了中午,出来后,郁柏单手插兜,站在门口,朝茶梨招手。两人在警署一众同事的目光里,一起出去吃午饭。 茶梨:“……” 郁柏忽然注意到了,问:“你背上怎么突然多了一口黑色的大铁锅?” 茶梨面无表情道:“背很久了,已经摘不下来了,随它吧。” 吃过好吃的午饭,原本茶梨计划自己回家睡午觉,把郁柏赶走。 结果结账时要aa时,郁柏抢着买了单,搞得他也不好意思再赶这家伙走。 结局就是,郁柏再一次堂而皇之地进了茶梨警官的家。 小花园里的鸢尾在白天开得正盛,郁柏路过时还瞩目欣赏了一番。 茶梨家很少来客人,心说一回生二回熟,但是打开门,请郁柏进来以后,发现对这事还是不太熟,原地手足无措,最后为难地说:“你已经知道茶警官家里没有茶叶了,但是你还不知道,警官家里也没有咖啡和饮料,没有东西可以拿出来招待你。” “没关系。”郁柏十分客气,说,“下次再来我可以每样都买一些,还可以配些小零食,蟹黄味锅巴喜欢吗?番茄味薯片呢?” 茶梨道:“喜欢,这两样都喜欢!……你随便一点,随便坐,喝水吗?” 郁柏笑着说:“不用管我了,又不是第一次来,你不是想洗澡换掉这身衣服吗?去吧。” “好。”茶梨走到楼梯口,想了想,邀请道,“你也可以到楼上去坐一下。” 郁柏顿时惊喜并紧张道:“我可以上楼了吗?我……这刚第二次来啊。” 茶梨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热情介绍道:“楼上有个大露台,晒太阳看风景都很不错的。” “好。”郁柏也并不觉得失望,很开心地跟着茶梨上了楼。 楼上一侧是两个并排的房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另一侧则是茶梨所说的露台,玻璃门和走廊隔开,露台很大,有桌椅,还有撑开的罗马伞。 茶梨让郁柏随意看看,自己便进去冲澡了。 郁柏推开门走到露台上,风吹得很舒服。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2节 远眺似能看到一片碧波,粼光映衬在树和山之间,远山露出飞檐翘角的塔影。 在阳光和风里静静站了片刻,郁柏慢慢退到罗马伞下,坐了下来,出神地望着远方,也想到了什么。 因为有客人,茶梨以最快的速度冲完了澡,拿毛巾擦着头发出来,看到郁柏坐在露台上的背影,发现他好像有点……忧郁。 郁柏是很爱笑的一个人,很少露出这样的气质。 “要到我房间玩吗?”茶梨揪了揪自己的呆毛,道,“外面好像有点太晒了。” 郁柏闻言转头,起身走进来,茶梨示意他可以进房间后,他才又走进了茶梨的卧室。 茶梨房间里,东西很少,床、桌椅、电脑、衣柜,没有了。 郁柏说:“看来你在家的时间很少,居然只有这么点东西。” “够用了。”茶梨莫名有种很拘束的感觉,道,“还没有人进来过,你是第一个。” 郁柏问道:“你的同事也没来过吗?搭档呢?他也没来过你家?你俩不是关系很好?” 茶梨道:“他来过我家几次,没上过楼,他比我大十几岁,信任和感情是在的,但有时候也聊不到一起去。” 郁柏问那个问题的时候是有点试探的意思,听到这个答案,便笑了起来。 茶梨说:“你刚才是心情不好吗?” 郁柏怔了下,才道:“你家这个露台让我怀念起了我的湖景房。” 原来还是想家了啊。 即便这位穿漫者说过很多次并不很想回去,内心深处应该还是割舍不下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这是人之常情。 茶梨不会安慰人,也想不出该如何安慰这种失去,生硬地转而说起刚才的话题:“我和我的同事们不太亲近,所以没有人提出要来我家玩。” “为什么?”郁柏道,“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在这边朋友很多。” 茶梨道:“身为一个有秘密的超能力者,要有一点自觉,要小心点不要暴露自己,更要小心牵连道别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害了身边人。根据我对各种超人世界的了解,普通人最好不要和超能力者当朋友,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这……倒是很有道理。”郁柏欣然道,“但是我不是普通人,所以我可以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和做朋友,是两个概念。 茶梨没有留心这个小小的区别,笑道:“是的,如果我不小心害了你,没准还是反向助力你回家,我想我们做朋友,大概率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郁柏的笑容淡了些,道:“可是我真的不在乎能不能回去。” 茶梨又不知怎么聊这个话题,说:“我想午睡几分钟,你想做什么?” 郁柏说:“我再看看那些资料吧,郁松很可能会检查我的复习进度。” “你好惨啊,穿漫还要被检查功课。”茶梨指了指窗边的书桌,道,“你可以在这里看,二楼比一楼光线好很多。” 郁柏下楼去,从车里把资料拿了上来,再度上楼进门,茶梨侧身蜷着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郁柏放轻了脚步,到窗边书桌旁坐下,还当真翻开那些资料,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说郁松要检查功课,并不是随口一说,郁松昨晚给他这些复习文档的时候,除了感动于“弟弟”要努力崛起,也非常具有兄长威严地说了句: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然仔细你的皮。 郁柏:……没准还真会挨打。 未保办也不会保护二十五岁的他。 茶梨只睡了几分钟,一个晃神醒过来睁眼,从他这边能看到郁柏看资料的侧面。 他观察了一会儿,难以置信地坐起来,惊叹道:“你看得好快!为什么能看这么快?一分钟都没有就翻过去一页,你都看完了?看明白了吗?” 郁柏偏过脸来,解释道:“我其实是一个小城做题家,当年高考成绩在我们那个地级市所有文科考生里排第二名……简单说,我就是复习和做题的一台人形机器,会好理解一些。” 茶梨道:“你说的地级市,就是你买湖景房的那个城市吗?” 郁柏道:“不是,我是北方人,考去了杭州读浙大,毕业以后留在杭州工作,本来是想认真搬砖,努力赚点钱,买套大房子,等在杭州扎了根,就再把父母接过来,但是后来……” 茶梨听得正认真,郁柏突然不说了。 “后来怎么了?”茶梨追问道,“怎么不说了?” 郁柏眼神有些躲闪,道:“我不想说了。” 茶梨结合前文,猜想道:“是不是……你父母发现了你喜欢男生?” 郁柏:“……差不多吧。” 茶梨紧张地问道:“是不是你在杭州和男生谈恋爱,被你父母发现了?” 郁柏却否认道:“不是,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茶梨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听到这个答案又不紧张了,疑惑地问:“那你父母怎么知道你喜欢男生的?你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 郁柏明显被追问得有点不耐烦了,头顶一堆乱七八糟的标点符号,但也没有冲茶梨发火,而是声音很轻,像求放过一样地说:“能不能不要问了?我真的快被你冒犯到了。” 茶梨:“……” 他也意识到自己好像问得有点多,自己是个意识觉醒的漫画土著,对方恰巧是个穿漫者,一见面就彼此坦诚了双方的大秘密,这种身份带来的天然亲近感,加之相处起来融洽而自然—— 让茶梨几乎要忘了自己和郁柏只是刚刚认识的关系,总是会无意识地越过红线,这在他从前的人际关系中从来没有的事。 此时郁柏却问道:“你呢,谈过恋爱吗?” 茶梨尴尬道:“没有……我也不准备谈恋爱。” 郁柏笑了笑,说:“防守得很严密嘛,还想问你几个这方面的问题,你这一招全挡了回来。” 茶梨一下又有点开心,道:“你想问什么?可以问啊。我成绩不好,一看书就犯困,大学随便念了念,毕业就当警察了,对男生女生都没有格外的看法,不想谈恋爱,只想好好工作,心愿是世界和平。” “……你又一股脑全说了,”郁柏似笑非笑道,“这让我怎么问问题?还想也冒犯一下你呢,这还要怎么冒犯?” 茶梨:“……” 两个人四目相对,窗外轻风,树叶沙沙响。 茶梨渐渐意识到了氛围的突变。 “起风了,楼下好像没关窗,我去关一下。”茶梨跳下床,快步跑了。 跑得确实很快,但还是被郁柏看到了他颊上的浅红色,很浅的两小团。 郁柏还坐在桌边,愣了好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他来到这世界认识茶梨后,第一次看到茶梨脸红。 这意味着什么,经常控制不住脸红的郁柏再明白不过了。 他一时紧张,一时快乐,把手里的资料码放整齐,码了又码,翻来覆去,上上下下地码了十几次,唇角渐渐上扬,纸片人茶梨警官……太可爱啦。 转瞬到了傍晚,茶梨要去寄宿高中接搭档儿子放学。 郁柏再次表达了小小的不满:“我们不会还要带他过周末吧?十五岁也不小了,你没比他大多少,他就没有别的长辈亲人吗?” 茶梨一下午和他相处都有点难以形容的不自在,非常郁闷,警官威严都要荡然无存了,这时终于找到了凶他的借口,道:“不要废话了!你要是不想去,就回家找你哥哥,你的秘书长哥哥还要检查你功课。我也是做哥哥的,接我弟弟放学,你又有什么意见?” 郁柏听到茶梨说和大帅哥搭档的儿子之间,关系定位是兄弟,这辈分排得清楚明白,当即又没有了意见,说:“那我帮你开车,这高中远吗?” “变脸了又。”茶梨嘲笑道,“哈,你的狗狗耳朵等下又要长出来了!” 郁柏:“……” 他自认即使恋爱状态里也绝不是什么忠犬型,这次不会再姑息茶梨。 但是又考虑到茶梨有可能掏手铐、甚至掏枪,于是郁柏一直忍到了车子开出去一段,两人已经在去往高中的绕城高速上,自己完全没可能被打或者被赶下车时—— 竖着德牧耳朵的郁柏,这时才放心地回怼起了茶梨警官:“你知道吗?在我们三次元,人们通常只会狗塑自己喜欢的人。” 可是茶梨完全没有被这话惹到,反而给出了经过了深思熟虑一下午的回答:“我是挺喜欢你的呀。” “……”郁柏差点把车从高架桥上开下去,幸好最后关头稳住了。 茶梨警官惊出了颜艺,抓着车门上方的把手惊魂未定,道:“你再这样来几次,我可就很难喜欢你了!你为什么总是危险驾驶啊!我都怀疑你在三次元到底有没有驾照了!” “我是老司机。”郁柏又觉得不对,怀疑道,“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茶梨瞥他,意有所指道:“当然不是你喜欢男生那种喜欢。我不喜欢男生,也不和男生谈恋爱。” 郁柏道:“那你解释解释是什么喜欢?” 茶梨道:“就是很普通的喜欢。需要找参照物的话,就是比喜欢我搭档差一点、比喜欢搭档儿子多一点的喜欢。” 不能性命相托,但是在接近兄弟情。也还行。 郁柏恢复了平静,道:“好的,知道了。” 到了学校门口,说好在门内乖乖等的高中生却没在。 茶梨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高中生声音很小地说道:“哥哥!你快来!有人要抓我!” 茶梨忙问:“你在哪啊?” “我在地铁站的女厕所里。”高中生紧张道。 “……”茶梨道,“没人抓你才怪。” 第21章 茶梨还以为高中生又在调皮捣蛋, 这次却是他误会了这小孩。 学校放学后,高中生到校门口等茶梨来接他回去过周末。 由于从昨晚到现在被茶梨反复强调“有危险”,高中生一整天都草木皆兵, 警惕性极高,火眼金睛地发现了马路对面有个黑衣人在盯着他看。 “我今天很听话的, 记得你说有事要找值得信任的老师,”高中生在电话那头快哭出来了,道, “正好看到老师出了校门,我就赶快跟着老师来了地铁站。” 茶梨一边听他讲述, 一边示意郁柏跟着自己走,两人一起快步朝地铁站过去, 茶梨接着问高中生:“你老师呢?让你老师听电话。” 高中生道:“我认错人了啊!那不是我们老师,是个陌生大爷,只是和老师刚好同款地中海秃顶……呜哇坏人要进来抓我了怎么办啊!哥哥快救我!……哦没事了,不是坏人, 是个姐姐。” 他突然吱哇乱叫, 又突然平静下来。 茶梨听到那边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像是有人敲门。 又听到一个女声诧异地问:“怎么这隔间里有男孩的声音?” 茶梨莫名其妙道:“你现在在女厕所的隔间里?你为什么要进女厕所里去?”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3节 “那坏人是个叔叔啊, 叔叔怎么能进女厕所?当坏人就可以不要脸了吗?”高中生有理有据道, “我躲在这里肯定比在男厕所安全。” ……好有道理。 以至于茶梨无法反驳,只得道:“那你待着别动,也别开门, 我们马上到。” 他与郁柏进了地铁站, 简略地向郁柏讲了下现在的情况, 他很急,说着就急出了一头汗。 “这不是正好?”但郁柏对眼前的危机表现得很是无所谓, 说,“你本来还计划钓鱼执法,这下都不用钓了,坏人自己送上了门,下去后你就能抓他,我来帮忙。” 茶梨担忧道:“进了地铁站这种公共区域,没准这坏家伙怕事情暴露,已经遁走了!” 两人快步奔下楼梯,茶梨拉住旁边一位工作人员问:“你好,请问你们这站的女厕所在哪里?” “……”原本要提供热情服务的工作人员顿时愕然,震惊地打量眉目如画的郁柏,又看看风华月貌的茶梨。 工作人员头顶浮起os气泡:好一对漂亮人儿,居然是一双变态?! 茶梨忙解释道:“不是变态!我只是要找到我弟弟,我弟弟在女厕所隔间里。” 郁柏都听不下去了,额前垂下三根黑线。 工作人员静默了一秒,拿起对讲机,冷静地说道:“安保,来一下,这里有两个变态……不,有可能是三个。” 茶梨:“……” 郁柏独自走到站台前左右观察了一圈,这时回过身来,朝着另一头指过去,叫茶梨道:“你看,没遁走,那个不就是吗?” 前方出现一个写了“坏人”的箭头框,箭头指向一个穿着黑西装、黑衬衣、黑皮鞋的男人。 茶梨立即丢开工作人员,快步朝着箭头方向飞奔上前,同时心想,太好了太好了!——郁柏真是太好用了! 郁柏也快步跟上来,积极表现,想要帮茶梨警官的忙。 那男人正在原地徘徊,犹犹豫豫地朝某个方向观望。而他观望的方向挂着女士洗手间的标志。 茶梨认出了他,就是昨晚跟踪高中生的那名办事员,隶属于未保办一处。 “怎么又是你!”茶梨到了近前,手向后腰摸去,大喝道,“警官办案!双手抱头!” 那黑衣人一看是见过的警官,平平无奇的大众脸上浮起紧张,转身就要遁走。 茶梨已大步上前,从后方扣住他的肩,黑衣人挣脱,长得很普通但很能打!他头也不回甩出一记重拳。 其实他和茶梨差不多高,但身形比茶梨宽了1.5倍,活脱脱一个双开门体型,那拳头当真足有碗大,带着凌厉的劲风,被打到一定很痛! 旁边的郁柏第一次置身于二次元画风的打架现场,不禁十分紧张。 从前他看漫画里打斗,只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激荡,自己身临其境,这么夸张的攻击力也太离谱了!这风雷之势的一拳足以打死三次元的大象,不过纸片人的hp值一般也很离谱就是了…… 可眼见得拳头朝着茶梨过去,郁柏还是下意识上前两步,奋不顾身想要替茶梨挡开这招攻势。 “你让开!不要碍事!”却被茶梨警官揪住后领,一把将他拖回原处。 那拳已经到了茶梨面前,只差一厘米就要擦到茶梨的脸,茶梨一个轻巧的九十度后弯腰,柔韧而敏捷地闪过了黑衣人那一拳,再顺势抓住黑衣人的手腕,轻松反折他的手臂,黑衣人痛得表情扭曲,茶梨把他的右臂反剪在身后,脚尖轻踢在他的膝窝使之单膝跪地,而后咔哒一声,茶梨在黑衣人右手腕扣上了从自己后腰解下来的手铐。 这一连串动作须臾之间,行云流水,干脆利落,漂亮至极。 郁柏:“……” 追上来的地铁工作人员:“……” 旁边围观的地铁乘客:“……” 安静了三秒,众人一起为茶梨警官呱唧呱唧地鼓起了掌。 刚刚工作人员也听到了茶梨自报家门,知道了他是位警官,变态嫌疑解除,当即非常热心地帮忙驱散围观人群:“散了散了!坐车的快坐车,回家的快回家,不要妨碍警官办案,是每个市民的义务!” 这边茶梨反扭着黑衣人,低声喝问道:“为什么跟踪我弟弟?他爸爸呢?快说,是不是你们抓走了他?” 被铐住右手的黑衣人仍在努力挣扎,郁柏过来上手帮忙,把这人完全制服,两手都铐在了身后。 但黑衣人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说。 托庇于站台工作人员的努力,他们所在的这个区域被顺利清场。 郁柏稍微找到了一点角色融入感,尝试用警察抓坏蛋的威严口吻,对黑衣人道:“坦白从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快回答警官的问题。” “就是!”茶梨被郁柏抢了蓄势待发的台词,一下卡了壳,憋出一句道,“知道什么就快点说……你难道不想早点回家吃晚饭吗?这都快六点了。” “……”郁柏晕倒。 茶梨这时注意到黑衣人外套里好像藏了什么,指使郁柏:“你来按住他。” 郁柏依言照做。 茶梨伸手到黑衣人西装里一探,抓住了一根足有二十多公分长的东西,然后掏了出来…… “这什么?”茶梨疑惑地拿着那根细棍状的东西观察,横过来,竖起来,说,“是魔法棒吗?我们这里还有魔法?” 郁柏也很震惊,假如这漫画世界有魔法的话,他和茶梨显而易见是一对麻瓜,这对今后的生存很可能是个很大的挑战。 “哦不是魔法棒,这里有开关,是用电的。我就说我们这里怎么可能有魔法。” 幸而茶梨很快确认这根东西是个小型电器,并把手指按在了开关上。 郁柏登时预感不对,一直未开口的黑衣人也惊恐万分。 两人同时厉声阻止茶梨道:“住手!不要按!” 但茶梨已经按了下去,茫然地看着两人。 霎时间,那“魔法棒”的顶端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光芒乍然亮起的刹那间,郁柏飞快转头、闭眼,并朝着茶梨一扑,长臂一伸,将右手蒙在茶梨双眼之上,左手则揽着茶梨的肩,将他扑倒在旁边,护在自己怀里。 旁边那位工作人员大喊道:“啊啊啊啊啊发生了什么!我眼睛好像瞎了啊啊啊啊!” 茶梨被郁柏扑在地上,眼睛也被郁柏的手蒙住,晕了数秒,听到工作人员的喊声,马上挣开郁柏爬了起来,伸手掏枪,两手握持,拇指上膛,射击蹲姿,枪口冲着可能持有危险武器的黑衣人……咦?人呢? 黑衣人刚才在的地方空空如也,居然趁乱跑掉了。 茶梨傻了眼,反应过来,忙把枪收起来,避免被车站里的普通市民看到,引起恐慌。 “你……没什么吧?”郁柏紧张地过来,问道,“那光闪到你了吗?” 茶梨道:“闪了一下就被你蒙住眼睛了。人呢?怎么跑这么快?” 郁柏很不放心,确认地问道:“你还认得我吗?还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吗?” 茶梨秒懂了他的意思,恍然说:“原来你担心那是记忆消除器?” 被闪一下,然后忘记刚刚发生了什么的那种记忆消除器,倒确实是黑衣人的标配道具。 “显然不是啊,你我现在都记得刚才那家伙被抓到又逃走的事。”茶梨扼腕道,“他还被铐着呢,把我的手铐也带走了。” 郁柏道:“丢了手铐,你会有麻烦吗?” 茶梨道:“那倒不会,也不是丢了枪,我柜子里手铐还有一打。” “他还把自己的东西落下了。”郁柏从地上捡起那一根“魔法棒”,奇怪道,“那这是什么东西?不是记忆消除器,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地铁站直上直下,内部结构简单,没有可以藏匿行踪的地方,茶梨确认黑衣人已经离开了本站,才给高中生打电话,让他快从女厕所的隔间里出来。 郁柏则去一旁,向还在拼命揉眼睛的工作人员确认,那工作人员也没有失忆,除了被闪到的眼睛有点不舒服,其他没有任何异常。 这东西,就只是为了闪瞎敌人的眼、自己好趁机脚底抹油的跑路工具吗? 高中生背着书包跑了出来,问茶梨道:“哥哥,发生了什么?那个坏人去哪儿了?” 人都抓到了居然还能被逃脱,茶梨很郁闷,敷衍道:“不知道,可能回家吃晚饭了吧。他跟你说过话吗?” 高中生道:“没有,我发现他就跑了,我跑他就追,我再跑他再追,我最后被追进了女厕所。” 郁柏走了过来,上下打量高中生,奇怪道:“这个小朋友是谁?” 茶梨说:“这就是我搭档的儿子。” 郁柏微微惊讶。 这高中生长得不太高,又瘦又小,皮肤很白,肤质也很好,从清俊的五官是能看出家长的颜值一定也很高,但和上次那个早恋又“迷途知返”的同龄青春期男孩比起来,搭档的儿子看起来完全就还是个小朋友。 高中生问茶梨:“他是谁啊?” “我朋友,现在是我的临时搭档。”茶梨介绍完,问空着手的郁柏,“那东西呢?” 郁柏拍了下胸口,示意那“魔法棒”收在他的外套里。 高中生道:“哥哥,我饿了,我想吃汉堡。” “一会儿给你买。”茶梨答应着,思考了片刻,说,“你周末不能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我有事不能带着你,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高中生道:“我可以自己在家,我把门反锁上。咱爸什么时候回来?” 茶梨发愁道:“我也不知道……应该快了。” 郁柏奇怪地打量这小孩。小孩也奇怪地看了看郁柏。 夜幕降临。 高中生坐在suv的后排,吃着茶梨给他买的汉堡套餐。 也许是因为今天有陌生人在,这小孩不像平时一样噼里啪啦话很多,安静地吃东西,吃完就玩手机。 只在茶梨说“我送你到爷爷家里过这个周末”时,问了句:“哪个爷爷?” 茶梨答:“署长爷爷。” 高中生以前跟着他爸去过署长家,认识署长夫妻俩,他还是想回自己家,对茶梨的安排有点不情愿,但看了看开车的郁柏,也没再说什么,又低头玩手机。 他看子供向的短视频,看十分钟就需要做一道弹窗出来的理综题,不然就会被断网,强制下线。 夜七点,茶梨和郁柏把高中生送到了署长家里。 事先收到茶梨消息的署长,特意准备了许多青少年爱吃的零食。 署长太太是位娴静优雅的老太太,知道茶梨除了送小孩来,还有别的事要和署长汇报,招手叫高中生跟她去吃点心,小孩就起身去和奶奶玩了。 茶梨有点不放心,怕他惹人烦,别把老太太气到了。 跟过去看了看,高中生乖乖坐在板凳上,还剥了坚果给奶奶吃,奶奶拒绝后,他才自己吃了,电视里播放着合家欢主题的动画电影。 偶尔还是个讨喜的小孩嘛。茶梨深感欣慰,退了回来,回到客厅里。 署长正亲切地握着郁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往后的生活,还需要你和茶梨相互协助,生活不易,且爱且珍惜,我真心希望你们能一生不离不弃……” 茶梨两眼一黑。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4节 这是什么证婚人发言?趁当事人不在,偷偷排练上了是吧? 郁柏还在那里点头答应呢:“是是,一定会。” 第22章 茶梨大声咳嗽。 署长惯会装蒜, 马上撒开郁柏的手,正襟危坐道:“我们随便聊了几句,郁柏这小伙子真不错。” 郁柏好像还沉浸在那排练氛围里, 看茶梨的目光竟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把那个给署长看过了吗?”茶梨感觉两个人真是好无聊,不像自己一心都是正事。 他示意郁柏把那根不明用途的细棍拿出来。 郁柏便听话地伸手到自己怀里掏东西。 署长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来家里坐坐,怎么这么客气,还带东西?……这是什么?” 三个人都看着郁柏手里拿着的那根细棍。 署长没认出是什么东西, 自作聪明道:“啊哈哈,这是指挥棒吗?真是送到心坎上了, 我太太参加了合唱团,没准很快就能当上指挥了, 谢谢。” “不是。”郁柏提醒道,“物证……这是茶梨缴获的物证。” 署长都伸手做好了收礼物的准备,闻言只得默默放下手,头顶冒出一个“尴尬”的气泡os。 “嫌疑人反抗抓捕的时候使用的武器。”茶梨没眼看领导, 也没坐下, 就站在坐着的两人旁边, 话说一半又藏一半, 还是想试探下署长, 道,“我年轻,见识少, 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拿过来请你帮忙看看, 能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吗?” 署长疑惑地接过去看了看, 发现是用电的,说:“电击棒?这么细,功率恐怕不行吧。” 茶梨和郁柏交换了眼神,看来署长真不认识这是什么。 “什么嫌疑人?”署长回过劲来,问,“和你搭档那事有关吗?” “无可奉告,反正你也不管。”茶梨把棍子拿回来,又丢给郁柏让他保存,又对署长道,“那孩子就放你这儿了,周一早上我来接他去学校。” 郁柏还坐着又把棍子揣进怀里,茶梨拍了下他的肩,道:“走!” 郁柏就乖乖站起来跟着走。 署长见此情此景,一脸矛盾,又欣喜,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送两人出来,到院门口,他这小院里还搞了菜园,种了蔬菜瓜果,摆着石桌藤椅,非常田园生活的一处院落。 他颇为忧心忡忡地看茶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话当着郁柏不好说。 郁柏很有眼力,道:“我去把车开过来吧。” 他去开车,署长才对茶梨道:“你带着他跟你一起探案吗?他哥哥知不知道?他才二十岁,你不要欺负人家,他也没经过专业训练,万一遇到危险,流血受伤,你怎么跟他哥哥交代?” 茶梨略心虚地解释道:“我需要一个搭档,他自愿来帮我的忙,我们是一见如故,一拍即合……你不要为此担心,真有危险来临,我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 署长不可思议道:“不是,梨啊,你怎么突然长出了恋爱脑?” 茶梨道:“没有恋爱脑!这事和恋爱毫无关系。” 署长不听不听,自顾自地说:“不过这样也很好,你专心和郁柏谈恋爱,尽快结婚组建家庭,美事一桩。听我的,别再去管不让你管的事了啊。我正好认识一位很灵的风水大师,让他帮你们选个结婚的好日子……” 茶梨从口袋里掏出一卷胶带。署长道:“这才是给我带的礼物吗?” 茶梨撕了两截胶带,以“x”型把署长的嘴巴粘住了。 署长:“……” 这时郁柏也把车开到了院外,茶梨冲被物理闭嘴的署长摆了摆手,上车走了。 郁柏开车,从胡同里转弯出去,问:“警官,我们去哪儿?” “回单位。”茶梨想回去好好检查下那细棍到底是做什么的,在外面不安全,万一释放有害物质会伤及无辜,被更多人看到也不好。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已经看不到努力撕胶带的署长了,才充满怨念地说:“那个视频,真是害人不浅,我一世清白就毁在这视频上了。” 郁柏道:“所以到底是个什么视频?我还没看到过。” “你不是每天都在努力上网,学习我们这世界的知识吗?”茶梨不解道,“在网上就没刷到过?你也没搜过你自己的名字吗?” 郁柏道:“我是有感觉到郁柏在你们这里有点名气,可我尝试搜了名字,都没找到什么。” “不可能。”茶梨拿出手机,现场搜给他看了看。 郁柏在开车间隙里匆匆扫了一眼,只见搜索引擎“郁柏”的相关页面,看标题也知道全是1.0的花边新闻,漫画世界也有标题党,字眼用得非常劲爆。 “……”郁柏锐评前任,“还真是位狂野男孩。” 茶梨不如何在意1.0,道:“怪了,你为什么搜不到?给我看看你的手机。” “在外套口袋里。”郁柏握着方向盘,示意茶梨自己拿。 茶梨便从郁柏衣兜里掏出他的手机,郁柏又配合地侧过脸来,面部识别、解了锁,茶梨随意划拉他的手机,检查是怎么回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是如此丝滑。 结果是郁柏的手机被进行了特殊设置,屏蔽了“郁柏”相关词条的所有信息。 不用说了,肯定是郁柏家里人给他设置的,“恶评,别看”,用意一定是为了保护郁柏1.0的心灵。 茶梨啧啧说:“狂野男孩都这么大了,家里还把他当小孩,难怪行为举止这么不像话。” 郁柏有不同意见:“二十岁也确实还是个宝宝,大部分人这年纪都还在上学。” 茶梨冷漠道:“二十岁了,还宝宝?” ——都能结婚了,还宝宝? 郁柏笑着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回到分区警署,只有值夜班的同事在,整栋楼都安安静静,大家对郁柏跟着茶梨出入这里,已经迅速习以为常,对他视若无睹。 茶梨刚进来还有点紧张,想要怎么解释自己带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好看男人,大晚上的到办公室里来玩。编了不少借口呢。 结果也没有人问他。 他带着郁柏进了一间挂了“防爆室”门牌的无窗房间,反锁好房门。 然后他拿出两身防辐射服,给郁柏一身,让他也穿上。 如果这“魔法棒”真有辐射的话,在地铁站那一下早就被辐射过了,现在再穿也是白搭。 不过郁柏一如既往没有发表反对意见,茶梨给他,他就穿上。 茶梨又拿了两副墨镜,两人都戴上。 “要来了哦。”茶梨紧张地握着那细棍,拇指在开关上按了下去。 亮! 有了墨镜遮挡,光芒不再刺眼,但仍能看到少许,细棍的顶端乍然爆亮,维持了两秒左右,恢复了正常。 茶梨和郁柏互相对视。 茶梨道:“有什么感觉吗?” 郁柏摇头:“没有。” 茶梨道:“再按一次?” 郁柏点头:“听你的。” “又来了哦。”茶梨握着那细棍,拇指在开关上再度按了下去。 亮!亮! ……反复十数次。 茶梨手都麻了,把墨镜摘掉,握着棍子愤怒地甩了甩,道:“怎么什么都没发生?是不是坏了?” “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郁柏严谨地指出变化,“可能快没电了,最后两次明显没有前面几次亮。” 茶梨道:“那现在怎么办?换电池继续试?” 郁柏道:“已经十几次了,我感觉它可能真的就只会发光。” 茶梨很失望,把那棍子递给郁柏,郁柏接了,茶梨脱了防辐射服,额头全是汗,呆毛也无精打采地趴了下去,浑身冒热气,把自己先晾着,顺便发呆。 “是饿了吗?”郁柏道,“要不我们去吃点好吃的。” 茶梨道:“不想吃,好烦,没进展,怎么办。” 郁柏道:“铜锅涮肉怎么样?我看点评app上有一家,评分4.9。” “真的假的?”茶梨呆毛立起来,道,“我还没吃过4.9分的铜锅涮肉。” 两个人决定去吃饭。 郁柏一脸笑意,跟在马上要吃涮肉而开心地掉小花朵的茶梨身后,离开了防爆室。 郁柏开着车,茶梨在副驾上,不死心地拿着那根棍子端详,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找到了电池槽,把三节迷你电池抠了出来,又装了回去,拇指按在开关上。 “你千万不要突然按亮它,”郁柏忍不住警告道,“我在开车,如果出事,会被以为殉情的。” 茶梨觉得他在说冷笑话,也不怎么好笑,出于礼貌附和道:“哈哈,你好幽默。” 郁柏道:“怎么幽默了?大半个诺亚城都知道我喜欢你。” 茶梨一想,还真是确有其事……这事要怎么收场啊? 这时郁柏家里打了电话来,郁柏开车不便,开了免提接听。 “你在哪?”电话那边一个低音炮男声道,“都几点了,还不回家?” 郁柏:“……” 茶梨用口型问他:“秘书长?” 郁柏点了点头,回应郁松道:“晚点回去,正要去吃晚饭。” 郁松道:“不要吃垃圾食品。给你找的那些学习资料,今天看了多少?” 郁柏像模像样地答了,看了还真不少。 “嗯。”郁松比较满意,说,“今年对你有两点要求,一,是顺利考上公务员,也为诺亚城的建设添砖加瓦,当好一颗螺丝钉……” 茶梨打了个哈欠,秘书长声音好听归好听,说话语气和断句方式,完全就是领导在开思想教育会。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5节 但郁松下一句,他哈欠打了一半,就被生生掐断了。 “二,是追到茶梨警官。” 被点名的茶梨警官满脸:婉拒!婉拒了哈! 郁松:“这两条可以多选,可以单选,但不能不选,成家和立业至少要做到一点,我是觉得这两者比起来,追到茶梨警官对你来说可能更简单。” 郁柏在旁边忍笑。 茶梨用那根细棍无情地抽打了他一下。他收住笑,对茶梨做出一个被打疼了的委屈脸。 郁松在那边念了半天,弟弟始终没回应,不满地问:“郁柏,你还在听没有?” 郁柏应声道:“在!我在开车。” 郁松道:“好,那我最后简单说两句。” 这下连郁柏也有点受不了这哥了。 车里两人,两脸生无可恋地听着秘书长的“最后说两句”,这种常常是两句复两句,两句何其多。 郁松却换了一副语气,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从那天出院回来就很奇怪,脾气变这么好,9527他们都说你现在特别乖还懂事,怎么偏偏就对我不好?不叫哥哥,看见了还躲着我走,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郁柏和茶梨对视一眼,都有点措不及防,难道被郁松看出来不对劲了吗? “是不是还在怪我不支持你追求真爱?”郁松接着道,“我现在不是很支持了吗?茶梨警官人很好,长得漂亮,人也很正派,之前反对,是因为你们有年龄差,他又是做警察的,担心你被欺负。现在了解了情况,只要你真心喜欢,我和爸爸妈妈一定都支持你,我们只希望你快乐,过你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 郁柏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也许是被纸片人哥哥感动到了——茶梨听了都有点感动,别人家的哥哥真好啊。 而且低音炮温柔起来真是有杀伤力,情感攻击力加倍。 郁柏道:“谢谢……谢谢哥。” 郁松说:“别客气。还有件事,我还托人帮你买了些高质量的片子,回来你自己看看,学习一下,你也长大了,可以和警官……” “!”郁柏飞速拿起手机按掉免提,道:“知道了知道了,哥我谢谢你,我……” 他看了眼茶梨,道:“我正带他去吃饭……嗯,好,好。” “?”茶梨发现他脸很红,是满脸通红级别的红脸蛋。 他挂掉电话,茶梨问:“什么高质量的片子?和我还有关系?” “……”郁柏道,“公考教学视频,他想让你跟我一起学习。” 茶梨道:“哦听说过,好像是有这种片子,警官很会,警官不用学习。” 郁柏:“……” 茶梨感慨道:“郁柏真是有个好哥哥……他以前真是太糟糕了,在诺亚城里独一份的不学无术,也没什么心眼,经常闯些小祸,还要他哥哥去帮他善后,不过大家都看在秘书长为诺亚城殚精竭虑的面子上,顶多背后议论两句,没有人和郁柏计较。” 郁柏道:“我有点不明白,这是种夸张的说法吗?整个诺亚城,只有他不学无术?就没有别的学渣,没有别的街溜子?” “学渣当然有,”茶梨道,“我学习也不好,街溜子是什么意思?是每天不上班,游手好闲的意思吗?那是真没有,我们这里只有郁柏会那样,大家不管做什么工作,都有事做。所有人都应该对社会有所贡献。” 郁柏眉头拧了起来,显然对这种说法并不百分百赞成。 茶梨忽然想起巡警队里那位同事,道:“我有个同事的未婚夫,是郁柏的多年同学,据我同事听他说,郁柏从小就这样,还说他很好地保持了天性,认识的人里只有他从小到大都没变过,所以对他印象非常深刻。” 郁柏皱眉道:“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别人还会基因突变吗?” 茶梨解释道:“绝大多数小孩只是小时候淘气,会闯祸,到了青春期,普遍都会学乖的,将来都会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大人……” 忽然间,茶梨沉默了,想到了什么。 他拿起那根细棍子。 郁柏慢了半拍,也想到了同一种可能。 恰好到了餐厅门外,郁柏熄火停车。 两人看着茶梨手里的那根约二十多厘米,会发出不明作用爆闪的,“魔法棒”。 “会是那种作用吗?”郁柏难以置信道。 “我不知道啊。”茶梨的声音也有点颤抖。 如果他俩的猜想没错,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爆闪没有发挥作用。 因为爆闪的时候,旁边没有未成年人。 第23章 实践才能出真知, 想要验证这个猜想的真伪—— 郁柏也是个行动派,立即提议道:“我们找个未成年人,闪他一下试试?” 茶梨反对说:“这怎么行!万一真有这功效且功效不可逆, 被闪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没有万一,应该就是不可逆的。”郁柏思索道, “那个妈见打的十五岁男孩,你记得吗,我猜他很可能就被闪过了, 所以才会像一个被设置了乖巧懂事程序的机器人。” 茶梨也已想到了那个孩子,当时只觉得他很乖又很怪, 现在只觉得不寒而栗。 铜锅涮肉店里,热气腾腾, 4.9分名副其实,味道着实不错。 茶梨吃得停不下来,郁柏是真的非常会照顾人,涮菜和夹菜的数量时间把控得极其精准, 每一片肉和每一根青菜都涮得恰到好处。 “不要给我夹了, ”茶梨被照顾得很舒适, 小小虚伪地客气了一下, 说, “我已经吃好多了。” 郁柏道:“多吃点,还长身体。” 茶梨睁圆了眼睛道:“我二十五岁,一米八了, 还要长去哪里?” 郁柏的筷子一顿, 又笑起来, 继续给茶梨夹菜,又帮他倒了酸梅汁。 “幸好我们今天及时阻止了那个办事员。”茶梨想想还有点后怕, 道,“否则等搭档回来,看到孩子也变成那样,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郁柏并不想聊这事,但是茶梨说了,他就也配合地接话聊下去,道:“他好端端地失踪,和这事肯定也有关系。你不是一直怀疑,他是被自己人抓走了吗?会不会是他调解了那家人的矛盾之后,无意中看到未保办派出办事员要对那小孩下手……准确地说,要闪那小孩一下,未保办为了保证秘密不泄露,才派出秘密警察把他抓了起来?” 茶梨接着他的思路猜测下去:“署长对这事讳莫如深,应该也是收到了这事和未保办有关的风声,但是未保办使用这种不明闪光棒的秘密,他也并不知道。” “你们诺亚城的这个未保办,”郁柏对那闪光器的存在和作用,还是感到不可思议,说,“这么多年来,就是靠这种东西在保护未成年人吗?保护的手段,就是把不听话的小孩,通过这种黑科技,变成听话的小孩?可他们是靠什么来判断,谁不听话,谁需要被闪?” 目前已知的被未保办采取行动的孩子,有两个。 第一个,那少年和同学早恋影响到了成绩,被家长干涉时,情绪激动之下和家长发生了肢体冲突。 第二个,就是搭档的儿子。 “他犯了什么错?”郁柏道,“他也早恋了吗?” 茶梨想也不想地否定道:“没有,你没看他像个小傻子一样吗?谁会和他早恋。” 郁柏道:“那他有什么问题?看起来也挺乖的。” 茶梨道:“那是因为有你这个陌生人在场,平时他可没有这么安静。” 可是话唠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茶梨忽然想到一件事。 “要说他有什么问题的话,”茶梨道,“可能就是不懂得体谅他爸爸在外工作赚钱的辛苦吧,总是要这要那的。要闪他,又要抓走他爸爸,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郁柏说:“先不讨论他爸爸的事。只说未保办派人来闪他的后果……如果我们没能及时出现阻止这一切的话,他现在会变成一个非常节俭的孩子?” 茶梨道:“你意思是说,被闪过的孩子会被更正掉特定的缺点。这东西也太厉害了,这是什么科技?闻所未闻。” “只是个猜测,二次元什么都有。”郁柏说着,意识到这话不对,自己又不自觉地对这世界带了俯视感。 避免茶梨不愉快,他急忙推进话题。 郁柏问道:“你呢?小时候见过或者听过这种东西吗?” 茶梨迷茫地想了一会儿,说:“我没有这方面的印象。我成绩一直中等偏上,没有早恋过,没有和家长起过冲突,每天作业都会按时写完,超能力也隐藏得很好,未保办应该从没有关注过我。我也没有听其他人说过这东西。被闪过的当事人自己会记得吗?” 郁柏道:“应该不会,否则怎么可能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那我可能也被闪过?我不知道。可是……”茶梨十分诧异地提出问题,“郁柏,我是说1.0版本的郁柏,他这么不听话,长大以后也没变化,是没被闪过?为什么不闪他?” 郁柏摊手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认识他,都没见过他呢。” 茶梨只好自己想答案解决自己提出的问题:“嗯……好像是听别人议论过,说他十六七岁就出国读书去了,会不会是没来的闪,他就出国了,未保办管不到国外。哎?他是去哪个国家留学了?” 郁柏更无辜了,道:“这问题,你问我,我去问谁?” 关于郁柏1.0的事情,只能等后面慢慢找机会向郁家人求证。 茶梨道:“那么,怎么验证这东西,到底是不是那种功用呢?我们说了半天,都是纸上谈兵啊。” 两人吃完了铜锅涮肉,并肩坐在餐厅门口街道旁的木质长椅上,晒着月亮,伴着清风,继续小声讨论这一系列的问题。 “要不你先回家吧。”茶梨看了眼时间,道,“秘书长等下派人出来找你了。” 郁柏笑道:“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不会来找我。” 茶梨又略微忧愁这件事,他别是和郁柏越锁越死了,虽然他清楚知道这是2.0,锁着也无妨,但别人眼里还是1.0,将来怎么解绑? 夜风阵阵,月亮也很美。 两个人这样坐着,有一种茶梨没有感受过的温馨。他还不明白这叫浪漫。只觉得很舒服。 “你不是想钓鱼执法来着?”许久,郁柏想到了主意,建议道,“未保办这次行踪暴露,短期内不会再明目张胆对你搭档的孩子下手。我们可以去另外找一个未成年人,有明显缺点的,会被未保办认定为问题青少年,会派人来闪他的那种,我们潜伏在他身边观察看看,被未保办的人闪过以后,到底会不会有那种变化。” 其实这办法也并不难想到,但茶梨现在心不在焉没有认真去想,道:“哇你真是诡计多端。” 郁柏谦虚道:“有一点小聪明罢了。” 茶梨却又很为难,说:“可这也有两个问题,第一,我们去哪儿找这么一个孩子呢?第二,这种事就在我面前发生,我很难说服自己看着那孩子被闪。” 诡计多端的郁柏道:“其实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即便他被闪了,被修正了缺点,对他的伤害可能也不是太大。” 茶梨道:“你说的是谁?” 第二天,周六。 各自从自己家里赶过来会和的茶梨和郁柏,再次碰了面。 两人都换了一身衣服,彼此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自己的外表,仿佛两只各怀心思的公孔雀。 他俩相约在某个联排别墅区的大门外,孔雀一号郁柏上了孔雀二号茶梨的车。 “你把你的车停在哪里了?”茶梨切换到工作模式,命令道,“再出来要换辆车开,你那变色龙跑车也太招摇了,执行秘密任务,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郁柏深以为然,说:“我也这么觉得,今天是拜托9527送我过来的,我没有开车。”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6节 他指了指马路的另一侧,那里停着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9527从车窗朝他俩挥了挥手,才驱车离开,绝尘而去。 茶梨白白凶了人家一句,有点尴尬,又和郁柏同步目前的情况。 “那个,”茶梨道,“我已经观察确认过情况了,目标的爸爸去洗车,妈妈去做美容,两个人都到中午才会回来,目标现在一个人在家,一会儿会出来,因为每周六上午他会到旁边那家书店里去看书。” 郁柏吃惊道:“你效率好高,一早上就确定了这么多情况。” “那当然,我是最厉害的警官!”茶梨严肃道。 他一早就赶来了这里,进入小区内,在目标家门口遇到了出门遛狗的一家三口,发动超能力阅读了三个人的信息面板,确认了周六上午一家人各自的行程安排。 并且还另外确认了一些事。 “这男孩和他父母相处得很自然,”茶梨道,“家庭关系很和谐,家人彼此之间既是亲人又是朋友,家里没有经济压力,他自己成绩也不错,喜欢运动,性格开朗。” 这些方面,他和他的“早恋对象”比起来,非常不一样。 今次茶梨和郁柏的目标人物,即是那个被“妈见打男孩”无端分手的校服裤少年。 郁柏听完这番描述,蹙眉道:“这么听起来很完美啊,未保办也不一定会来找他,或者是已经来闪过了?” 茶梨却道:“肯定没有闪过,我说的是基础情况,他这几天因为失恋,茶不思饭不想,脾气也比平时暴躁了不少,还跟他爸妈顶嘴了,不过他爸妈都在想办法让他高兴起来,两个人中午回来都会给他带礼物。我搭档儿子那种程度就需要被闪,那这孩子应该也符合未保办派人来闪他的标准了。” 郁柏眯了眯眼睛,说:“你连他父母会买礼物都查到了?怎么查的?” 这点茶梨却不是通过超能力得知的,而是:“我听到他们俩聊天了,商量要给小孩买什么礼物。” 郁柏还想再问,却看到了目标人物,忙推茶梨道:“他出来了。” 少年今天像在校门口和“早恋对象”分手时一样,还是穿了运动裤,搭了一件卡通图案的卫衣,无精打采地从社区里出来,朝着斜对过的书店走去。 茶梨和郁柏下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少年进了书店里,茶梨和郁柏也尾随进入了书店门,也要跟着少年进去的方向朝里面走时,一位中年店员叫住他俩:“那边是未成年人专区,你们要看书或是买书,请上二楼。” 郁柏是外地人不了解情况,还是小跟班的自我定位,转头看向自己的领导茶梨。 茶梨也一下想了起来,对他解释说:“对对对,我好久没来书店,有点忘了,未成年人专区只有童书和教辅,别的书籍不允许出现。” “……”郁柏道,“图书分级嘛,我理解。那至少名著,应该允许未成年人适当地阅读一些吧?” 茶梨还没回答,这话被那店员听到了,店员道:“你在胡说什么呀?名著那是能给未成年人看的东西吗?不是讲复仇的,就是讲恋爱的,再不然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悲剧,对未成年人来说都是糟粕,把好好的孩子都给带偏了。” 茶梨&郁柏:“……” 店员观察他俩:“你俩长的这模样,都挺没文化的,尤其是你。” 他用下巴点了点郁柏,道:“不像要买书,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郁柏,一个双一流高校国家重点学科优秀毕业生,生平第一次被说“长得没文化”,不知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茶梨急中生智道:“是我要买书,给我弟弟买教辅,他上高一了。” 茶梨的“好人脸”技能成功,店员指了指书架,让他们自己去找。 “你说他小时候被闪过吗?”郁柏一转身,就压不住地吐槽道,“可见被闪过也没什么用。” 茶梨有点尴尬,理性分析道:“他可能是长大以后才变得没素质,闪也闪不好了。” 郁柏问道:“你小时候也是这么长大的吗?” 茶梨迟疑道:“我不记得了。” 但他也明白,也许自己只是习惯了,在此之前才没有察觉到异常。 被养在无菌室里的花草,无法获知自己所生长的地方是无菌室。 两人在未成年图书区,找到了运动裤少年,他在一个角落里,戴着耳机,翻看一本童话书,叫做《海里的笔友》,看得很认真。 隔着几排书架,郁柏观察那小孩,茶梨则四处观望。 一名黑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了附近。 这运气!茶梨忙拉郁柏,道:“还真来了!” 郁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对能等到人并不意外,只是惊讶于:“未保办的办事员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出来执行任务?生怕别人看不出不对劲吗?就没人觉得他这么穿很奇怪?” 茶梨警官从前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在纸片人世界,区分人物常常就是需要很明确的外貌特征,例如标志性的发型、服饰。 但被郁柏这么一说,他也忽然觉得未保办的黑衣人,看起来如此奇怪,当坏人还要招摇过市,真是离谱啊。 决意为纸片人世界挽尊的茶梨,还是强行找到了理由,道:“也不会啊……我们这里早已实现了穿衣自由。” 郁柏:“……” 第24章 两人不过是说了这么两句话的工夫, 变故陡然发生,那名黑衣人倏忽间就已经到了正在看书的少年身旁。 茶梨和郁柏同时大惊,书架遮挡的缘故, 他们看不到黑衣人是如何以这么快的速度前进,无论是移形换影还是凌波微步, 这也太快了! 更令他俩没想到的,是黑衣人直接就在这里掏出了闪光器。 茶梨作为一名警官,身体发动了条件反射之下要保护市民的本能, 立刻动身绕过书架,要冲上前去阻止黑衣人。 但业已太迟。 茶梨和郁柏视角中, 一切像是开了慢动作,黑衣人的拇指按在开关上, 缓缓按下,同时自己闭上了双眼。 无声而刺目的一团光亮,在书店的角落里砰然炸起。 与此同时,茶梨抬起手臂护了下眼睛, 以保证双眼不被闪到, 免得影响后续行动。 光亮两秒后熄灭。 黑衣人十分利落, 收起工具, 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后, 旁边的书架一声响动,黑衣人蓦然警惕地转头注视书架,在那一整排书的缝隙中, 发现书架另一边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等黑衣人定睛一看, 好像又没人, 茫然又疑惑地继续朝前走了两步。 走到书架尽头,茶梨猛然从书架一侧转了出来, 迎面把黑衣人堵了个照面,不由分说,茶梨就先发制人,狠狠挥出一记右勾拳。 郁柏这时跟了过来,恰好看到茶梨那拳击中黑衣人的下巴,发出闷响,并伴着一个“砰!”的纯黑音效字,黑衣人被揍得直直向后仰摔出两三米远。 这是郁柏第二次看到茶梨打架,这次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了:在这个漫画世界中,茶梨警官的武力值,很可能是碾压级别的。 黑衣人摔出好远,仰摔在地后被惯性带着又滑了半米,直接滑到了还在看童话书的那少年脚边。 少年还戴着耳机,根本没察觉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脚边的黑衣人,又一抬头,看到刚出手的茶梨还带着一身煞气站在那里,一时他也没认出茶梨是见过的警官,只顾着面露恐惧,非常害怕地侧过身,背贴着书架,一点一点地挪去另一边。 茶梨皱眉,眼神示意郁柏去查看他的情况。 少年挪动到了茶梨看不到他的位置,正想跑走,被郁柏拦住了去路。 “还记得我吗?”郁柏笑着问,“在你校门口见过的。” 少年愣了下,恍然从这笑容里想起见过他。 书店这个未成年人专区里,只有当事人独自在这里看书,还没有别的客人进来。 茶梨和郁柏怕惊动到他,一直离得较远,被书架挡着身形。 大约这也是为什么黑衣人敢在书店里直接闪他的缘故。 书店店员跑了过来,刚要问发生了什么,茶梨亮了证件,很有威慑力地说道:“警官办案,无关人等退散。” 店员闻声,马上退了出去,还把未成年人专区的门关上,在门外挂了“暂停开放”的牌子。 结合之前经历过的几次,郁柏在随堂笔记上添了一笔:民风淳朴诺亚城,绝大多数居民都会无条件地配合警方的工作。 这个黑衣人不是双开门体型,是个二十出头的普通青年,明显不太能打,不像在地铁站和茶梨交过手的那位壮汉同事,那位可是真有沙包大的拳头和凌厉拳风。 这位只是平平无奇,会一点凌波微步,攻击力和防御力都不行,跑路肯定很快,茶梨预防这一点,直接出手一拳,把他揍得晕头转向,这时他才终于勉强能看清楚周遭情况,撑着地要爬起来。 郁柏确认完少年的情况,走了过来,茶梨转头去看,那少年已经从门口跑了出去,离开了。 “他没事。”郁柏言简意赅地形容少年的变化,“只是忘了早恋的事。” 茶梨:“……” 茶梨几步到黑衣人面前,弯腰揪起他的衣领,把他上半身拖了起来,怒道:“当诺亚城是什么地方?由着你们未保办胡作非为了?!” 黑衣人也很生气,想开口说话,下巴被打得好痛,呲牙咧嘴地看看茶梨和他身后的郁柏,忍痛道:“既然你们知道是未保办公干,怎么还敢来捣乱啊?” “还耍威风是吧?”茶梨警官一手揪着黑衣人的衣领,一手给他看自己的警官证,冷笑道,“看清楚,这次可是被警官抓到了现行,绝不会让你们再继续荼毒诺亚城的孩子们。” 黑衣人头顶冒出一个问号,道:“什么荼毒?谁荼毒孩子们?我是在执行保护未成人年健康成长的日常任务。” 茶梨正要再骂他几句,他突然灵光一现,仿佛想到了什么,说:“哦哦哦——你是不是昨天在地铁站破坏我们同事行动的那位警官?” “你们到底有多少行动?”茶梨道,“到底有多少个办事员?” 黑衣人想了想,认真作答道:“办事员很多啊。” “我们一处有编制的办事员五十个,还有临时工合同工,一部分外包。” “哦还有劳务派遣。” “加起来怎么也有上百人吧。” “……”茶梨十分惊奇于自己听到的内容,说,“办这么隐秘的任务,你们还敢让外包人员去执行?要那么多临时工合同工做什么?是不是用来背锅的?劳务派遣又是干什么的?” 黑衣人纠正他道:“执行日常任务,当然只有正式编制的办事员才可以。你问的那些有点复杂,我刚考上编制还没多长时间,很多事还不是很懂呢。但是我们单位的临时工合同工肯定不用背锅,不像你们警署风气那么差,我们可没什么需要背锅的事。” 茶梨不服气道:“我们警署风气怎么差了?只有我背了一口莫名其妙的黑锅……不是,犯罪率这么低,哪有需要背锅的事?” “哎你不知道吗?不是都说你们巡警队的加油费,常年超标吗?”黑衣人眉飞色舞道,“你们署长上个月接受电视台采访,说都是临时工不懂事,被加油站骗了,说加油站为了坑你们警署的钱,给普通巡逻车全加的98号,你们署长还对记者说,他要去找石化维权呢。” 茶梨吃惊道:“啊?怎么还有这种事?我都没听说过,后来怎么了?” 黑衣人道:“不了了之了呗,石化多牛啊,市政厅找石化维权都很难成功。” 茶梨道:“被坑了有多少钱啊?这钱最后谁出?” “……”郁柏满头黑线。 他走到两人旁边,蹲下,做了个中止的手势,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的一见如故。我们现在好像正在查案。” 茶梨:“……对对对!” 不知不觉,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黑衣人的衣领,两个人席地而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7节 “哇你是不是偷偷闪我了啊!”茶梨恼羞成怒,马上又揪住黑衣人的衣领,道,“差点被你忽悠了!” 他又对郁柏告状道:“肯定是他闪我了,我说我怎么晕乎乎的?都忘了自己在查案了。” 人家当然没闪你啊!郁柏扶额,没眼看他。 不禁联想起三次元里听闻过的一些诈骗案,部分受害人也是这样,清醒过来以后,一口咬定是被骗子下了令其神魂颠倒的迷药。 要不是郁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这黑衣人真是比窦娥还冤。 黑衣人也想起了当下的情况,双手抱头,解释道:“没有啊警官,修正器只对十八周岁以下的人才有用,你真被闪了也不会有变化的。” 但是茶梨警官过了最初的应激阶段,反应过来了,一时间面红耳赤,主动认了错道:“我想起来了,你没闪我,是我自己工作不专注。” “……”郁柏不想听茶梨跟这人再聊起来,决定由自己主持大局和引导方向,出言道,“所以那种会发光的玩意,你们管它叫修正器?你这是承认了?未保办一直在使用不法手段,强行干预未成年人的成长,是吗?” 茶梨的思路终于被拉了回来,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黑衣人闭上嘴,咬紧牙关,一脸视死如归,这表情倒和昨天他那位同事如出一辙。 未保办一处的这些办事员很可能是经受过某种训练,绝不能把任务泄露出去。 茶梨凶神恶煞脸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对你严刑逼供了,一定会撬开你的嘴。” 黑衣人牙关一松,还张大了嘴巴,说:“不用撬,可以自己张着。” 茶梨差点吐血,撸起袖子要打他。 郁柏自然也不拦他,还四处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什,预备帮他打下手。 “我有话说!”黑衣人道,“你问的问题我真不能回答,但是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郁柏道:“怎么?要摇人吗?” 黑衣人道:“两位警官,刚才说一半被你们打断了,我们处长今天早会上说,昨天有两个警察破坏了我同事的行动,让我们都多留心下,如果遇到那两个警察,第一时间通知他。” 茶梨大为震怒,说:“你们处长还要对我下手是吗?” 搭档八成也是被他们抓住了吧! “我不知道啊。”黑衣人道,“早会我打盹了,后半句没听清楚,让我打个电话问问。” 茶梨道:“早会那么重要,你都敢打盹?我都只在每周例会上才打瞌睡。” “不要聊天了!”郁柏忍无可忍。 对茶梨道:“你先放开他。” 又对黑衣人道:“你,给你们处长打电话,就说我们想见他。” 茶梨松开黑衣人,退到一边,黑衣人摸出手机打电话。 茶梨忽然觉得不对,说:“我才是警官!凭什么是你发话让他打这个电话?” 郁柏道:“因为我察言观色,觉得警官肯定会同意让他打,我只是替你发话。” “那倒也是。”茶梨觉得有这么一个会溜须拍马还有眼力的小伙伴真是不错,满意道,“抓着他也没有用,这些办事员的设定,应该就是不能泄露秘密,问都问不出什么,只会在这里东拉西扯,浪费时间。” 茶梨警官握拳道:“不如我们直捣黄龙,去和大佬面对面。” 郁柏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黑衣人打完电话,说:“我们处长有点事要处理,上午没空,约你们下午两点,到未保办去见面。” 郁柏怀疑地看着他,不好判断他有没有说谎。 超能力者茶梨警官也有怀疑,悄悄查看了他的信息面板,确认他所说无误。 “那你走吧。”茶梨道。 黑衣人起身,揉着下巴,离开了这里。 茶梨和郁柏也离开了书店,走前,茶梨叮嘱店员要保密,否则会追求他的法律责任。这店员虽然素质不高,但还是个守法好市民。 “下午去那里,安全吗?”郁柏略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多摇点人一起去?” 茶梨却无人可摇,加上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说:“不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个男孩,忘了早恋的事?怎么说?” 郁柏道:“我问他后来和另外那同学怎么样了。” 郁柏问:你和那个同学后来怎么样了?和好了吗? 少年答:没有,本来也不太熟,他是隔壁班的,说过几次话而已。 郁柏又问:他不是说最喜欢你吗?你那天是这么追问他的。 少年又答:有吗?可能是我们随口聊到的吧。哥哥你还有事吗?我要回家了,这里好危险,那两个人在打架。 茶梨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被修正得这么彻底?” “真是黑科技,”郁柏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道,“挺神奇的。” 茶梨说:“这……应该是不可逆的吧?” 郁柏陷入了一阵沉默,最后道:“从一个角度说,他失恋的难过被治愈了,不全是坏事。” 这也是郁柏提议选这个男孩做“鱼饵”的重要原因,他失去的“恋爱”无法复原,毕竟另一方已经被彻底修正,从情感层面遗忘了他,只有他自己单方面地记得,独自为此忧郁。 而且这个少年没有别的成长烦恼,家庭条件优渥,亲子关系良好,自己的人际关系和学习成绩都很不错。 只被修正掉早恋的记忆,也许不是坏事。 茶梨还是不放心,书店斜对过就是少年家所在的社区。 “等会儿我们可以再去看看他。”郁柏提议道。 旁边一阵少女的嬉笑声,郁柏看了过去,也笑起来,问茶梨:“想吃冰激凌吗?” 茶梨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也看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流动冰激凌车,围着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姑娘,正在排队买冰激凌吃。 “想!”但茶梨警官又很有中二包袱,不想去和小萝莉一起排队,道,“还是算了。” 郁柏去排队买冰激凌了。 茶梨站在旁边等着。 几个小女孩聊着天,说起这两天看的动画片里有角色穿了好看的公主裙。 其中一个女孩问另一个:“以前你不是攒零花钱,买了好几条蓬蓬裙吗?叫lolita裙还是什么?怎么现在也不见你穿了?” 那女孩很平静地说:“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叫我妈妈帮我把小裙子都处理掉了,现在觉得校服就挺好看的。” 又有一个女孩说:“寒假我想去学滑冰,你们想去吗?” 其他数人都说:“不去。”“冰刀也太危险了!”“你又不准备当冰上运动员,别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意义的事上面。” 那个想去学滑冰的女孩:“好吧。” 茶梨站在明媚的日光下,却不停地在冒冷汗。 郁柏也回头看了看他,眉头皱了起来。 两人心中所想是一样的,他们都无法判断,这些孩子—— 是被闪过了?还是没有? 第25章 小女孩们先买到了冰激凌, 说说笑笑地一起走了。 郁柏也买到了两个冰激凌,把其中一个抹茶味的递给茶梨。 茶梨还有点发呆,愣愣地吃了一口, 注意力一下被拉了回来,眼睛亮亮地问郁柏:“为什么每次和你一起吃东西, 你都能精准地选到我喜欢的口味?” 郁柏道:“也没那么准……我觉得你几乎不挑食,只是在不同食物中会更喜欢颜色鲜艳的。” 茶梨回想了一下,十分不确定, 道:“会吗?我都没注意过。” “要化了。”郁柏提醒他。 两人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又进了旁边联排别墅社区的大门, 沿着树荫下的步行道,朝运动裤男孩家里走去。 “刚刚那几个小女孩, ”茶梨道,“你说她们被闪过吗?” 郁柏道:“不知道。这也没办法求证,被闪过的当事人明显不会记得自己有被闪过的经历。” 茶梨叹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未成年人零犯罪的背后, 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郁柏联想到了自己“复习”到的考公资料内容, 道:“未保办二处的职责, 是对违法犯罪的未成年人进行监管和改造, 难怪现在这二处面临部门被裁撤的结局。” 一处负责保护, 二处负责监管,刚刚那个黑衣人也亲口说了,他执行的是“保护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日常任务”, 可见诺亚城中未成年人一旦被认定有了不良行为, 一处就会派出黑衣人办事员来对小孩进行所谓的修正。 也即是说, 未成年人违法犯罪的苗头,完全被扼杀在了起步阶段, 因此二处几乎没有了用武之地。 茶梨只是听着,对于涉及政府机构和时政热点的知识,穿漫者郁柏比他这个本地人,掌握得要更多。 郁柏接着道:“市政厅两个月前就下文要在季末召开听证会,对于未保办二处是否要裁撤,请全城各界的代表投票来决定。未保办方面,全程对市政厅这个决定没有反应,对于二处是否要保留,他们也不在乎。未保办内部肯定是很清楚,只要一处的工作做到位,二处还真的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茶梨怀疑道:“难道市政厅也知道吗?诺亚城的管理者们,也都知道孩子们在被这样……被这样保护?”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郁柏道,“不过,以诺亚城政务公开透明的程度,郁松有一个从小到大都不成器的弟弟,很明显是修正器的漏网之鱼,郁松又怎么会获得高票支持坐上秘书长的位子?所以我倾向于相信城市管理者们并不知道未保办整天在做什么,在被我们破坏这两次行动之前,这些黑衣人办事员,大约还从没失手过。” 黑衣人们不必接触未成年人,只要走到他们面前,用一支笔状物发下光,两秒时间就能完成“修正”,且对在旁的成年人又毫无影响。 即使行动被人目击,也只会觉得是黑衣人在搞怪恶作剧。 茶梨愤愤道:“等着吧,这次我一定要揭穿他们做过的所有坏事,不会让未保办继续胡作非为下去!” “是我们。”郁柏笑着纠正他,又说,“邪不胜正,我对我们的正义之举充满信心。” 茶梨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那些已经被闪过的孩子,上次的那个小少年,他应该也是被修正了,他的变化就让我觉得很不安。” 两人来到了运动裤少年家的门外,停下脚步。 院子里,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在互相帮忙,给对方穿上笨重的玩偶服。 郁柏没有见过这二位,茶梨早上来踩点的时候已经熟悉两人的长相,低声告诉他:“这是那小孩的父母。” 这对夫妻出门时,商量要给情绪低落的儿子准备小礼物让他开心。 现在两人做好了准备,在自家院子里鬼鬼祟祟,分别打扮成一只恐龙和一只鲨鱼,看来这就是给儿子的惊喜之一。 茶梨和郁柏站在树荫下,看着鲨鱼和恐龙一起走到房子门前,恐龙伸出小短手,按了门铃。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8节 家门被打开,少年愣愣地看着两只发出“嗷呜”声的怪兽,很快从声音听出来是父母在逗他玩,扑上去抱住鲨鱼,又去够恐龙背上的棘刺,恐龙不让他碰到,开始在院里奔逃,两只小短手非常滑稽,少年和鲨鱼一起哈哈大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忧郁了几天后的少年,在遗忘了忧郁的原因后,终于找回了久违的快乐。 茶梨朝前走了半步,伸手无意识地握着一根围栏,身体也朝前倾着,好像要把这一切感受得更清楚。 恐龙和鲨鱼簇拥着少年进了家里。 这个幸福之家的门,在茶梨眼前关上了。 郁柏注视着茶梨的侧脸,那侧脸上分明有些羡慕、有些失落,郁柏皱起了眉,眼里也涌起几分难过。 “他没事了。”郁柏极力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你亲眼看到了,他只被修正了早恋那一部分,忘记了失恋的悲伤,其他方面应该不会有影响。” “……嗯,好。”茶梨松开了握着围栏的手,整个人仿佛忽然间陷入了迷茫里。 两人吃过午饭,按照约定去未保办,和那位一处处长约了两点会面。 “饭也没好好吃,这可不像你。”开车的郁柏道,“担心等下见面后打起来吗?要不还是叫点帮手,警署不方便的话,我请我家那几位执事来帮忙,据说他们个个身怀绝技。” 茶梨道:“没有担心,不怕打架。就是心情怪不好的。” 郁柏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想……”茶梨觉得说出来很不好,又不想说了,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到刚才那个男孩,和他的小情侣,就这么互相忘了自己喜欢过对方,也忘了曾被对方喜欢过,细想还有点虐。” 郁柏安静了片刻,附和道:“是啊。” 未保办的办公地点,设在距离诺亚城cbd较远的老城区,周遭都是低矮建筑,茶梨指挥郁柏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座四层小楼的院落门外。 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竖门牌,还有个门房,门房窗户开着,里面坐着个看门大爷,茶梨表明来意后,大爷打了个电话到里面求证,确认是约好的访客,就放他们进去了。 两人走进那栋小楼里,一楼大厅走进去,直冲着楼梯,两侧是两面墙,一面墙上挂着书法横幅,“让每一个人未成年人能够健康成长,是我们终身的使命和幸福”。 另一面墙上,挂着无数锦旗,挂满墙面以后又挂了至少两层,层层叠叠,一眼望去,落款全是“xxx家长”、“xxx父母”的感谢锦旗。 郁柏和茶梨站在这两面对立的墙之间,都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撼。 有人从身后进来,他俩猛然回神,却见是看门大爷提着拖布和水桶,要上楼打扫卫生。 “一处……”茶梨开口后,发现嗓子都有点发紧,道,“一处怎么走?” “二处关张了,这楼里只有一处。”大爷把一处处长办公室的位置告诉了他们。 两人上到三楼,上午见过的那名黑衣人正在楼梯口站着,见他俩上来了,笑道:“挺准时,这边来。” 整条走廊里光线都很暗,茶梨带着郁柏走在其中,感觉像钻进了一条蛇腹里。 那黑衣人带他俩来到一间会客室门口,示意他们进去。 郁柏担心里面有埋伏,茶梨却艺高人胆大,一马当先地走进了房间,郁柏便也寸步不离地跟了进去。 他俩刚走到房间中央,数名黑衣人从外面哗啦一声全涌了进来,呈包围之势,把茶梨和郁柏围在了中间。 茶梨把手放在了后腰上,随时要拔枪。 郁柏本能地挡在他身前,道:“都冷静一点……我是郁松的弟弟!” 黑衣人们互相看看,整间房里冒出无数个“?”气泡框。 郁柏也:“?” 他低声问茶梨:“我哥这么没名气的吗?” 茶梨难以理解道:“你是想用秘书长来吓退敌人?你怎么想的啊?我们诺亚城黑白两道都不吃裙带关系这一套,你就是市长的弟弟也没用。” 黑衣人们纷纷点头,表示茶梨说得对。 “……”显得郁柏这个人思想道德水平很低,他生硬地解释道,“我也不是那意思,我只是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别打半天是找错了人。” “有道理。”茶梨也自我介绍道,“我是贝果街分区警署的茶梨警官,诺亚城 ‘罪案克星’银质勋章最年轻的获得者。” 黑衣人们纷纷:“!!!” 一群人同时后退,被警官威名震慑。 “……”郁柏扶额,这他妈什么中二情节。 这时门口的黑衣人让开一条通道,大佬登场的架势。 茶梨和郁柏都警惕地看向门口。 一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开口是位爽朗的女声:“你们好啊。” 一处处长是位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女士,微卷的头发在脑后盘着干练的发髻,很有气质,也很有气场。 茶梨和郁柏都表现出了一瞬间的紧张。 郁柏几乎是本能地反握住了茶梨的手。 茶梨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但也条件反射地握住了郁柏的手。 一处长走进房里来,诧异地看那些黑衣人:“你们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带头的黑衣人上前一步,弱弱道:“不是说有警察来踢馆吗?” 一处长道:“怎么,你们还要车轮战啊?” “不啊,我们来看看,”黑衣人道,“听说昨天只用两招就打趴了七号,四十五号跑那么快,今天也没能逃出他的魔爪,我们看看什么人这么厉害。” 被夸的茶梨还有点不好意思。 郁柏:“……” 一处长对他俩道:“抱歉,不是要为难你们,请你们过来,是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去把七号带过来。” 七号被带了上来。 他就是去修正搭档儿子,失手没有成功,被茶梨上了手铐,最后又成功逃脱的黑衣人办事员。 “能不能,”一处长客气地说,“请警官帮他把手铐解了?我们想了无数种办法,都打不开这副手铐。” 郁柏:“……” 茶梨欣然道:“那确实,我的手铐,只有我能打开。” 他给七号开了手铐,七号流下了感动的宽面条泪,抱拳作揖,对茶梨感激不尽。 整整一天了,吃饭喝水要别人喂,上厕所放水都要找人帮忙,其他黑衣人有的为了看他笑话,有的别有用心,总之做了排班表,几个人轮流帮他扶鸟。他只想安安静静当个单身兄贵,哪里想到人心如此险恶。 几分钟后,一处长请茶梨和郁柏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有人进来送了泡好的茶,又是那位看门大爷。 等他出去,茶梨努力释放威慑,质问一处长道:“修正器,怎么解释?” 一处长却很坦然道:“如你们所见,未保办就是这样的工作。” 茶梨震惊道:“你好嚣张啊。” 一处长道:“未保办从成立之初,就被赋予了这样的职能,我们要保证每一个人未成年人都能健康成长,这是我们的责任……” 这是外面墙上的原话,郁柏打断她,道:“我已经把你们用修正器强行干预青少年成长的事,整理成文字材料,发送了郁松秘书长,你们这种行为,很快就会被叫停的。” 茶梨诧异地看他。他给茶梨一个“放心”的眼神。 所谓“文字材料”,是一条二十几个字的短信,郁柏为了预防出事控不住场,还是给郁松报了信。 一处长打量郁柏,道:“我知道你,你是我在任这些年里,诺亚城里唯一逃过修正器的孩子。” 郁柏道:“我很幸运。” “等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长大了。”一处长道,“这将成为是我终生的遗憾,未保事业唯一的污点。本来你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臭名昭著,对社会毫无贡献,人人谈起你,都像谈起一个笑话。” 郁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在说过这般刻毒的话后,一处长却是慈祥地看着郁柏,道:“如果我早点发现你,早点修正你,你会像别的孩子一样,被喜欢,被期待,绝不是现在的样子。” 郁柏又是一个冷笑。 茶梨却怔怔地看着一处长。 “?”郁柏见警官没有反应,只得发挥主观能动性,继续代表正方发言:“你就沉浸在你的固执和幻想里吧,也没几天了,我们很快就会把你们做的事公之于众,不会让你们继续这样操纵和污染孩子们的心灵。” 一处长微笑道:“拭目以待。” 天性使然,诡计多端的郁柏,有个死穴,非常不擅长应对女性长辈和女性上司。 这位一处长的气质和气场,就让他想起了三维世界里,每次见面都让他两股战战的某一位中年女性,从心理上就迅速被拿捏了。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茶梨好像不在状态,为什么呢? 他已经没词了,从刚才他就一直握着茶梨的手,现下稍用力捏了下,提醒茶梨。 茶梨恍然间清醒了一般,看看他,又看看一处长,道:“那,我搭档是不是被你们的人抓了?” 一处长疑惑道:“你搭档?应该也是警官吧,我们抓警官做什么?” 茶梨道:“他……是不是识破了你们修正器的真相,你们抓他,为了……灭口?” 他越说也越不自信,好像事情并不是这样。 “当然没有。”一处长凝视着茶梨,道,“你觉得我请你来,是为了灭你的口吗?” 茶梨在她面前也相当露怯,道:“你是……为了让我解开那个人的手铐。” 一处长笑了起来,说:“除此之外,你没有收获吗?” 茶梨:“……” 郁柏注意到他的额角和后颈,都已被冷汗浸湿了。他很紧张,心里在发生剧烈的震荡。 从未保办里出来后,茶梨低着头上车,郁柏问他话,他也没有反应。 郁柏抬高音量叫他名字,他才如梦方醒,以为是要开车了,手忙脚乱地扣安全带。 “你到底怎么了?”郁柏制止了他的动作,用力抓着他的手腕,道,“进去之前你就不对,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还记得吗?你是怎么回事?” 茶梨面露羞愧,一手抓着安全带的扣,小孩犯错一样低下头,说:“对不起,浪费你的时间了。” “!”郁柏登时受不了了,放轻了声音道,“不不,我没在怪你,这都是你的工作,是你想做的事,我只要陪在你身边……能跟我说说吗?你在想什么?” 茶梨抬起头,眼里带着迷茫,说:“你说得对,进去之前我就有点……进去之后,我居然被她说服了。” 郁柏愕然道:“?什么意思?” 郁柏简直懵逼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29节 他一连串的问题,几乎是在质问茶梨:“你被说服是什么意思?你也接受修正器是合理的?你认同他们应该那样去对付那些孩子了吗?” “不是,我不觉得修正器合理,我不认同所有的孩子都应该被那样对待,可是有的……”茶梨和郁柏对视,道,“那个小孩就是特例,被修正掉了早恋的痛苦,这不是坏事,是你说的啊。” 郁柏:“……” 他一时无话,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矛盾的悖论里。 而他之所以那样说,是有两层原因: 一是为了让茶梨不被那孩子在眼前被修正而内疚; 二是……他对漫画世界里的路人角色并没有多少真心。 “能被动改掉缺点,去当一个父母要求中的好孩子,”茶梨道,“对有些青少年来说,也许不是坏事。我们好像不该这么绝对地看待这件事,你说呢?” 他充满希冀地看着郁柏,希望郁柏能够认同自己。 但郁柏反驳了他:“父母的要求一定就是对的吗?何况人生选择不是只有对和错。” 茶梨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漫画人物的二十五岁,和郁柏的二十五岁,显然不是同一个二十五岁。 “我是个同性恋,”郁柏道,“如果我们那个世界也有未保办和修正器,在我十八岁之前,我会被未保办闪一下,这样我以后再看到男生就会恶心反胃想吐,觉得同性恋都该被烧死,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茶梨迷茫地看着他,半晌才说:“可是如果你们那里真有,你能被闪一下,你父母也许就不会不要你了。” 郁柏睁大了眼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茶梨道:“我父母离开我的时候,没有跟我说过为什么,我想,可能我真的没有被闪过,如果被闪过,我被修正成一个被他们喜欢、被他们期待的孩子,他们就不会不要我了。” ”……“郁柏霎那间不知该再说什么。 良久,他伸出手,摸了摸茶梨的头,像在安抚一个小朋友。 第26章 茶梨被郁柏这样摸了两下头, 忽然感觉自己近来霸气全无,不自然地朝一旁挪动脑袋,从郁柏手下退开。 郁柏却很自然, 摸得很自然,收回手也很自然。 茶梨强调道:“我没有伤心, 我只是在做一种设想,如果我是家长的话,可能也更想要一个更符合世俗要求的乖孩子。” “你这设想是空谈。”郁柏道, “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里,我现在是这个世界的郁柏, 我是个不学无术的街溜子,我对社会没有任何贡献, 但是我的家人还是很爱我。” 茶梨顿时柠檬附体:“……你真是幸运啊。” 郁柏认真道:“可是这种幸运足以说明,不被喜欢,不被期待,不是孩子的错。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感情是天然的, 不应该有附加条件……所以, 那不是你的错。” 茶梨:“……” 他从未对人吐露过这些心事, 也从没别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还真是有点……怪感动的。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闷, 特别是在见过一处长、听她输出以后,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他说:“不知道,反正你这样说,让我心里舒服了很多。我今天表现太差了, 你是不是也对我有点失望?” 郁柏笑起来, 又伸手去摸茶梨的头, 这次只揉了一把,不等茶梨躲开, 他就收回了手,笑说:“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是在陪你做你想做的事,你想把事情做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如果你不想做了,或者做着做着想要半途而废,又或者突发奇想要转路去做别的,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茶梨:“……哦。” 还真有几分感人呢。 茶梨疑惑地看着他,比较不理解这个穿漫者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限度的包容。 郁柏这个城府极深的家伙,眼见似乎是个绝佳的机会,屏住呼吸,谨慎地释放出了修饰过的os。 茶梨的视线看向悬在郁柏上方的气泡框,边框还镶了一圈粉色的桃心。 “我永远不会对茶梨失望。” “因为他是完美的。” 茶梨的视线又挪回郁柏的脸上。 郁柏极力想要做出款款情深的霸总杰克苏表情。 这张脸的五官原本长得就很杰克苏,郁柏的眼神也算是基本到位,可惜两坨难以抑制的腮红,根本完全不霸总。紧张害羞得头顶都快冒出烟来了。 茶梨凝视他片刻,难以判断出什么,最后道:“郁柏2.0,你可真是个马屁精。” 郁柏的两行金句气泡框,咔、咔两声全碎了。 “我是真心的。”郁柏不死心地说道,“我说的话和我的os,都是真心的。” “我也没说你不真心。”茶梨道,“我意思是说你真会哄人,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哄人技术你排第二,都没人好意思排第一。” 他忽又怀疑地盯着郁柏。 郁柏马上会意,道:“我真的从来没谈过恋爱,这绝对不是哄前男友练出来的。” 茶梨用一种很懂的语气说:“我当然知道了!恋爱高手很少像你一样动不动脸红,我见得多了……见得多了!” 又问:“但你真的没有小孩吗?你照顾人和哄人的言行举止,真的是……又爸爸又妈妈的。” 特别是刚说了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情感不需要附加条件,这穿漫者就马上又对茶梨做出了类似的表白。 很难让人不想歪! “我听说过有些动漫爱好者,就喜欢养成纸片人。”茶梨得出了结论,批判郁柏道,“你这穿漫者,少来我们二次元世界占便宜,我这个纸片人才不需要你给我当爸爸妈妈,你们三次元可真是道德沦丧啊。” “……”郁柏无话可说,叹气开车,先离开这儿再说。 “接下来怎么办?”茶梨又纠结起来,道,“我还没有想清楚。我是不是应该跟你一起先去见郁松秘书长,汇报下这件事?” 郁柏道:“你没想清楚的部分是什么?” 茶梨直言道:“修正器的使用是不是应该被叫停。我现在有点矛盾,两种想法各占百分之五十。” 郁柏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件事,不能再明白了,说:“你觉得有一部分青少年确实需要被纠正不良行为,修正器对于他们的将来,以及他们父母的期许,都有积极作用。所以修正器的存在有一定的意义,你是这么想的吗?” 茶梨确实是陷入了这样的矛盾,车内一时沉默。 “我自己去和我的秘书长哥哥汇报吧,”郁柏提议道,“你现在摇摆不定,不适合去和别人谈这件事。” 茶梨想了想,同意道:“你说得对。” 去见郁松,是要尽可能客观地陈述整件事的经过。 茶梨失去了客观公正的立场,而陈述者的立场很可能会影响到倾听者。 并且他对郁柏的陈述能力完全放心,这个互联网产品策划人,巧舌如簧得很。 两人在市中心暂且分开,郁柏去市政厅大楼去找郁松,问茶梨:“你找个地方等我?就是不知道要多久。” 他和郁松还没有完全熟悉起来,在谈公事的时候,郁松是什么画风,还无法确定。 茶梨道:“你不要急,慢慢跟他说清楚,我就随便逛逛。” 郁柏开车走了,茶梨站在路边树下发呆,他也不知道能去哪儿,自有记忆以来,就很少逛街和逛公园,小时候没有大人带着,不敢到处乱走,读书时因为要隐藏已觉醒的超能力,也没交到什么亲密的朋友,工作后也还是形单影只。身边的人其实待他都很好,只是没有人能切实地陪伴他。 也许自己的性格里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他忍不住又想到了修正器,一处长说诺亚城里唯一需要修正但却躲了过去的,只有郁柏。 那茶梨自己究竟有没有被闪过呢?现在的自己,是曾经需要被修正,已经被闪过以后的模样?还是未成年时就被未保办认定不需要修正,从来没有派出过办事员来闪他? 究竟自己是天生的不会讨喜,还是成年后才学得拒人千里? 胡思乱想了一通,他手机里收到郁柏发来的消息,是几个链接,打开后发现是cbd的咖啡馆和甜点店。 郁柏又发了条语音:“这几家是我之前仔细看过评论、做了功课才收藏起来的,你找一家试试看,也能坐下吹着空调等我,不要站在路边发呆。” 茶梨好笑起来,顺便纳闷,这家伙怎么知道他正站在路边发呆? 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喝咖啡吃甜点,想了一想,决定了自己的动向。 某公寓楼下。 茶梨戴着墨镜,喝着一杯奶茶,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观望着进出大门的人。 根据他上次来时了解到的情况,那个十五岁少年,每周六下午会去上大提琴课。 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少年跟着他妈妈走了进来,背着琴盒,还帮妈妈提了刚买的水果,妈妈在前面走着,低头用手机回复消息。如果没记错,她是位线上客服,应该是一边接去学琴的儿子回家,一边还在处理工作。 茶梨正要招手叫这对母子,确认少年这两天里还有没有其他变化。 可那装水果的塑料袋突然间破了,数个水果顷刻间滚了满地,有几个还从大门滚出去,滚下了台阶。少年忙想去捡,但他还背着琴盒,只好又把琴盒小心地放去旁边。 那妈妈听到了动静一回头,表情顿时非常暴躁,大约是工作处理不顺,甚至有可能正被客户在线上刁难,控制不住脾气,开始碎碎念起来:“就让你提几个水果,怎么连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啊?哎呀,别管里面这几个,快去把门口那几个先捡回来,被车子压烂弄脏地毯,物业肯定要找我赔钱的,你是怎么回事啊?这么笨,提琴学了这么久,拉得也不好,帮我做点小事也做不好……” 茶梨听得头都大了。 掉落的水果并不多,都不用他帮忙,那少年已经全都捡了回来,把破掉的塑料袋扎了下,装了几个,又把其他几个塞进口袋里,上衣裤子都鼓鼓囊囊,又去旁边背了琴盒。 “好了,不要生气了。”少年对妈妈说,“妈妈你看,我都做好了。” 那妈妈正皱眉低头回消息,抬头一看他,道:“你笑什么?还有脸笑?赶紧走。” 她转身朝电梯走去。 少年的唇角垂了下去,沮丧地跟着妈妈去坐电梯。 茶梨只是看着母子俩进了电梯,没有再跟上去,电梯门关上,他又静静站了片刻,才离开了这栋公寓。 他又来到了某个联排别墅生活区。 已经是傍晚了,茶梨刚进大门,就看到运动裤少年牵着只狗,正在小区里遛狗。 那是只很小的吉娃娃,一直想朝社区大门的方向跑,想出去玩,少年不耐烦地拖着狗绳,强行把它朝着另个方向拖走。 茶梨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远远地观望他。 有个四五岁的小朋友在草坪上玩,看到了吉娃娃,笑哈哈地喊着“汪汪”,朝着小狗跑过来。 少年本来就走得很快,嫌恶地看了眼那小孩,拖着狗走得更快了,他十五岁但已经很高了,而那小狗腿很短,四条腿跑出了残影,也跟不上他走路的速度,几乎就是被拖着在前进。 而那小朋友还没有到能看懂别人眼色的年纪,还追着小狗想和它玩,生怕小狗走远了,追得很急,两条小短腿直打架。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0节 茶梨见势不妙,快步了几步上前,还没等他到跟前,小朋友已经自己把自己绊得摔倒了,哇一声哭了起来。 少年回过头。 茶梨也立即停住。 他看过这少年的信息面板,也听这少年亲口讲过自己和另一个同龄男孩是怎么发生的情感交集,两人不是同班,原本也不认识,某一天两个班同上体育课,男孩不小心从单杠上摔了下来,而这少年一向急公好义,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公主抱,百米冲刺把人送去了医务室,两个小少年就此萌发了一段悸动的心事。 所以茶梨觉得,这少年现在只是心情欠佳,看到邻居小朋友摔倒,还是会过来扶起来,才像他一贯的性格和作风。 然而。 吉娃娃看那小朋友哭了,都在急得摇尾巴,不住地看自己的小主人。 少年却只是冷漠地回头瞥了眼那哇哇大哭的小朋友,甚至还流露出一点幸灾乐祸,好似在说,让你再追,让你再烦我。 他又拖着那吉娃娃朝前走了。 茶梨过去,把小朋友抱起来,小朋友被吓到了,扑在茶梨身上嚎啕大哭,茶梨只好笨拙地哄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少年的背影。 此时天边只有一抹如血残阳,小区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幽深如墨,小朋友的眼泪湿透了茶梨的衣襟,是冰凉的触觉。 这世界在一瞬间,忽而显出几分无理的冷酷。 暮色四合,郁柏和茶梨在约好的餐厅里碰了面。 郁柏先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他和郁松沟通顺畅,也把应该反映的情况都向郁松说明了。 郁松很震惊,反复确认“弟弟”不是在开玩笑,未保办搞这些小动作确有其事后—— 这位秘书长说的第一句话,是句脏话,对于一处长后悔没有趁郁柏未成年的时候就来修正他的“不学无术”,感到不可理喻,并暴跳如雷。 郁柏的神情颇为复杂,道:“他说当年如果他们敢来修正我,他就是豁出去坐牢,也不会让他们对我下手。” 茶梨的心情也有点复杂,说:“你要珍惜你的运气啊,穿漫还能遇到这么好的家人。” 郁柏点头道:“我确实每时每刻都在感恩。” 茶梨道:“那秘书长说对这事要怎么处理了吗?” 郁柏道:“冷静下来以后,他说要认真考虑一下,也要和委员会其他人沟通。他只是秘书长,不能搞独裁。” 茶梨点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我来点菜?”郁柏拿过菜单,笑道,“等我的时候,吃什么好吃的了?我们是不是需要少点一些?这个菠萝海鲜炒饭吧,你肯定喜欢。” 茶梨探头去看菜单上的图片,两人的头几乎挨在一起。 “要炒饭,”茶梨指着芒果糯米饭的图片,道,“可是还想吃这个,还想要咖喱蟹,会不会太多了?” 郁柏道:“都点了吧,我吃得完。” 如果茶梨有过足够多的朋友,一定会察觉到,以他俩相识的时长来说,郁柏对他的态度已经熟稔得很不正常。 可惜茶梨警官没有,只会暗暗心想,有个不挑食的饭搭子真好,吃不完的可以让他吃。 点过菜,茶梨又说了自己下午去回访那两个被修正过的孩子,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完了他俩的情况,郁柏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半晌,郁柏道:“是我的错,用这小孩钓鱼是我出的馊主意。” 茶梨道:“你只是在帮我做事,造成这些,是我的错。” “我误判了修正器的作用……”郁柏道,“那爆闪不像我以为的,只是修正掉 ‘犯错’的记忆,它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很多。” 修正器的爆闪,并不是只令被闪的那个未成年人改掉“错误”。 例如说这两个孩子,被闪过后的改变,并不是只建立起“早恋有害”的认知,也并不是只修正那段情感记忆,而是—— 要完全剥离掉与之相关的那一部分情感。 学大提琴的男孩,有个忙于工作鲜少露面的父亲,又有个爱说教但又极度缺乏耐心的母亲。 茶梨仅仅是旁观了那么一会儿,就感受到了他的窒息。 他和同龄少年发生了禁忌之恋,情感根源很有可能就是想要逃离这个家庭,除了青春少艾的萌动外,更有一种叛逆心理。 而这部分被剥离后,他就变成了茶梨下午看到的那个样子,顺从,僵化,唯唯诺诺,一个无限吸纳家长负面情绪的人形容器。 遛狗的运动裤少年,他对他的早恋对象萌生情感,是从一次仗义相助开始,他对他的情感里,自然而然包含着一种性格里天然的保护欲。 被修正器闪过以后,他忘记了这一切,忘记了自己喜欢过谁,被谁喜欢过,也连带着忘记了支撑这份情感产生的,古道热肠的那个自己。 “人不是机器。”郁柏道,“我们的情感和行为,都不是程序,简单粗暴地所谓修正,会把人心扭曲,把人性摧毁。” 茶梨内心五味杂陈,说:“是我错了,不能再放任他们这样修正……这样摧毁孩子们了。” 第27章 次日, 茶梨醒得很早,刚睁开眼睛,就立刻打电话给郁柏, 想知道郁松秘书长昨晚连夜和委员会讨论的结果。 对于未保办一处多年来的“未成年人保护事业”,市政厅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又将采取什么措施。 接通提示音响了半分钟后,郁柏才接了起来。 茶梨以为他还在睡觉,正要抱歉, 郁柏在那边笑着说:“省得按门铃了。下来,给我开门。” 茶梨:“……??!!!” 他一面心想, 骗人的吧? 一面赤脚跳下地,直奔到窗边, 朝楼下张望。 郁柏刚把车停在茶梨家门外,一边接听了电话,一边下车推开栅栏门,信步走进种着鸢尾的花园, 忽而心里一动, 抬头朝楼上看了眼, 果然二楼卧室的窗帘错开了一条缝。 在他抬头的瞬间, 那缝马上被合上了。 茶梨下来开了门, 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说道:“正想问你事情的进展,快进来, 好好说一说。” 郁柏提着一个袋子, 走进了门里。 茶梨转身关门, 后脑勺挂着一个迷你os框,内容在飞速地不停滚动刷新: 为什么我看到他就好开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啊不管了, 我好开心! ——城府不够深的茶梨警官,想要学着极力隐藏os的初级成果。 郁柏:“……” 茶梨关好门,转回来就已经放弃了心机管理,一把拉住郁柏,带他到沙发旁坐下,又要去倒水招待他。 郁柏反手拉住他,说:“你别忙了,都说了我再来会自带。” 带来的纸袋里,有两份郁家大厨做的中式早餐,另外还有几袋小零食,锅巴和薯片都是上次茶梨说喜欢的口味。 “你真是……个好人。”茶梨更开心了,大方地发出一张好人卡。 郁柏从善如流道:“是的,我也觉得我很好。” 两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郁柏也把最新情况同步告知茶梨。 郁松加班到天亮才回家,召集了委员会代表列席,郁松亲自主持会议,秘书长口头陈述了“由舍弟和他的警官朋友无意中发现的一桩案情,事关重大,不得已耽误大家的私人时间,因为这关乎诺亚城的未来和希望”。 代表们听完整个经过,短暂的怔愣后,立刻决议,由委员会全体代表,共同约谈了未保办一处处长。 “一处长怎么说?”茶梨有些担忧此事不会那么顺利,道,“她如果不承认,我可以去作证,我是亲自调查整件事的当事警察,我有人证,受害人之一、我搭档的儿子,目击证人、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和书店的店员;我还有物证,被收缴的那根修正器就锁在我的保险箱里。” 郁柏却抛出了令茶梨意外的回答:“一处长没有抵赖,全都承认了,承认这么多年来,未保办一直在使用修正器来干预诺亚城未成年人的成长,她甚至主动上交了备份的记录,由她亲手批准的修正任务,有一百多起。” 茶梨本来在喝冰豆浆,这话落进耳朵里,比冰豆浆的温度还要低上十二分。 “不过,”郁柏有些遗憾地说,“在上交备份记录的同时,一处长还表示,诺亚城行政法中对于未保办工作内容之规定有特殊条款,根据条款的规定,修正器的存在和使用是合法的,未保办的修正执法是部门成立之初就有的职能,每个季度都会向民政和警署的最高领导单独发送工作报告,符合法律也符合规章制度。之前从不向民众公开,也是出于特殊部门的保密规定,未保办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运转。民政局长和……警察总署署长,都证实了这件事。” 茶梨错愕万分:“……署长不认识修正器啊?” “他和民政局长并不知道未保办是用什么手段,”郁柏道,“未保办的报告上不会写那么清楚,他们只知道未保办在矫正未成年人。可是他们在委员会提供的证词,能够佐证未保办日常任务的合法性。” 就是说,未保办使用修正器去“修正”未成年人,竟然程序合法。 “代表们怎么说?”茶梨道,“就算程序合法,伦理道德也不可以被罔顾吧。” 郁柏道:“我哥说,代表们的意见,正反方持平,五五开。” “……”茶梨有点急了,道,“他们是不是还不清楚修正器的连锁效应?不是只消除缺点啊,会有后续影响的?那种剥离一部分情感的后果,你是不是还没有跟你哥哥说清楚?” “说了。”郁柏道,“昨晚跟你一分开,我就又去他办公室里,把你回访发现的问题,也都一一向他做了说明,他也很震撼,非常愤怒。可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诺亚城不是一言城,秘书长不是皇帝,他很多时候也遵从代表们的决议。很多代表认为修正器对于孩子走上正路还是有积极作用的,还是切实地保护了很多孩子不会小错变大错,他们的意见是修正器不能被未保办滥用,需要被更科学地监管,使用上要有所限制,但不应被彻底叫停。” 茶梨震惊道:“我犯过的错,想歪的事情,他们怎么也要犯一遍,怎么也想不通啊?我只是个小警察,再说是警署最强大脑也只是破案而已,他们才是城市管理者,诺亚城的明天会被他们左右,他们怎么也这么愚昧?……一群和我一样笨的笨蛋!” 郁柏却笑了起来,说:“你别急,我还没说到结果,郁松秘书长力排众议,一番救救孩子的慷慨演说,最终说服了多数代表,投票结果是——” 什么人,这种时候吊胃口?! 茶梨急成了一个q版小人,抓狂道:“啊快说,你快说!!!” “委员会做出决定,”郁柏道,“把此事向公众完全公开,修正器的使用是否叫停,在听证会上由市民投票决定。” 听证会,本来是要请市民投票决定未保办二处是否需要继续保留。 郁柏道:“现在决定两个事就一起听证,听证会定在了下周末,给公众留出了解真相的足够时间。” 茶梨皱眉,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忙道:“那这礼拜,未保办一处的日常任务,难道还让那些黑衣人继续执行吗?” “当然是也要暂停。”郁柏道,“并且全市中小学停课一周,今天应该就会都通知下去了。” 茶梨疑惑道:“停课干什么?” “在家等,会有专人上门进行知情告知,孩子是否曾经是未保办的任务目标。”郁柏说着,露出神秘笑容来,道,“一处长说,修正器的效果是可逆的。” 茶梨:“!!!” 当天上午十点,市政厅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未保办多年来使用修正器对未成年人进行干预的相关事宜。 一经披露,舆论大哗。 临近中午,电视、纸媒、自媒体都在跟进报道这件事,各大网络平台随手一刷,所有网友都在持续关注后续发展,街头巷尾,市民们也都针对此事进行讨论和争论。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1节 午饭后,茶梨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看到事情的显著进展,对听证会的结果充满了希望。 署长端着茶杯从外面进来,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模样道:“你为什么穿着鞋躺在沙发上?” “我鞋底干净。”茶梨道,“在家里你也管那么多?” 署长怒道:“因为这是我家!这是我的沙发!” 茶梨:“……哦哦哦对不起,我有点忘了。” 他坐起来,拍了拍沙发上不存在的灰尘,鞋底确实很干净。 上午他卡着十点前,来到署长家,要求署长和他一起看新闻发布会的直播,一边看一边嘲讽署长,每个季度都收到未保办的工作报告呢,认真看过吗?好好过问了吗?他们私底下干这种事,你知道吗? 署长昨晚被委员会约谈后,就右眼皮直跳,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看了发布会的直播,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又被茶梨在旁讥讽,气得高血压都快犯了。 体贴的茶梨警官拿出一个准备好的贴了“降压药”标签的药瓶,一边继续放嘲讽一边喂他吃药。 署长的血压,biu一声上去,茶梨投喂他一颗药,biu一声下来,茶梨继续嘲讽他,血压马上又上去,继续投喂一颗,又下来……那个只有茶梨能看到的血压红柱,上上下下,差点坏了。 这也是茶梨对署长不肯透露搭档去向而展开的报复。 署长太太带着高中生去买菜,从外面进来,看到署长口吐白沫歪在那里,茶梨在旁边吃水果。 “老师刚刚通知,我们要停课一整个礼拜!”高中生欢呼着跑过来,又惊奇地问,“咦发生了什么?爷爷怎么了?” 爷爷呕一声坐起来,抱着垃圾桶开始吐。 茶梨说:“吃错药了,多吐几次就好了,你要是吃错东西,记得使劲吐一吐,吐啊吐的就好了。” “哦。”高中生增长了一些急救常识。 茶梨在署长家蹭了午饭,眼见得高中生和署长夫妻俩相处得都很好,很乖很会讨爷爷奶奶的喜欢,半点不像在自己跟前那么招人烦。 饭后奶奶和高中生去午睡,署长去院里侍弄菜园,茶梨躺沙发上玩手机,被署长嫌弃不脱鞋。 署长在菜园里被晒得脸发红,拧了条湿毛巾来擦脸,问茶梨道:“你今天怎么不和郁柏粘在一起了?我听说你们最近天天连体婴,四处秀恩爱。” 茶梨已然解释不清,实在也懒怠再澄清,只道:“未保办这事一爆出来,他哥办公室人手不够,担心忙不过来,让他去帮忙打杂了,给他哥当几天免费劳动力。” 这事是郁柏捅给他哥哥的,后续去帮忙善后也理所当然。 郁松大约本来也有心教弟弟做点事,趁这机会把他带在身边。 署长凑近了些,问:“你见过他家里人了吗?” 茶梨:“……不要管闲事好吗。” 署长道:“怎么是闲事?你们两个恋爱进展神速,很快就要到双方见家长的地步了,你这边能派出的家长,必然只能是我啊!” 茶梨简直难以接话,槽点太多。 首先他和郁柏没有在恋爱。 其次更没有说过要见家长。 最后就算要见,为什么要派出署长啊?当然是让搭档……搭档到底去了哪里? 他对此反复询问,署长对此是决计不肯吐露,并且每次被问,信息面板的实时状态都是类似的内容: 为了自保和保护茶梨,必须隐瞒不可说的实情。 “你早就知道我搭档不是未保办派人抓的,”茶梨忽然起了狐疑之心,道,“你故意误导我,想让我去查未保办,你早就察觉未保办有古怪了,是不是?” 署长这小老儿,把湿毛巾盖在头上,滑稽而诚恳地说:“没有啊,没有。” 几天后,到了周三,郁柏终于得以抽身,约茶梨吃饭。 郁柏之前就已经开始逐渐调整自己的着装风格,不再像郁柏1.0那样花枝招展,这几天去秘书长办公室打杂,专门去剪了短发,服装也变成了衬衣和西裤。 两人约的地方在茶梨家附近的地标建筑旁。 署长夫妇俩恰好今晚看音乐剧,茶梨只好带着没人管的高中生。 两人一边走一边搜寻郁柏在哪里。 贝果街的地标建筑,是个三米高的彩色贝果雕塑。 郁柏笔直地站在贝果前,恰好就站在圈的中间,感觉自己已经非常显眼了。 茶梨和高中生一边拌嘴一边走过来找人。 郁柏一看怎么还带小孩?算了算了好几天没见,不重要,见到了就很快乐……马上凹了个帅气的站姿。 茶梨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他经过郁柏面前,走了过去。 郁柏:“……” 茶梨和高中生走到那一头,很快又走了回来,迷茫地四处看,却完全没看到就在眼前的人。 郁柏:“……” 高中生:“噢哟,你好朋友放你鸽子啦!” 茶梨属实很能听信谗言,当即大怒:“他怎么这样啊!” 郁柏大声:“咳!咳!!!” 茶梨和高中生转过头,终于发现了站在大贝果前的郁柏。 “你怎么穿成这样?”茶梨道,“我还以为……是个新雕塑。” 高中生附和道:“是啊,我也以为是,一个贝果太单调了,旁边又摆了个吃贝果的人。” 高中生心口如一,说完还觉得好笑,哈哈哈了几声。 茶梨说完却四处乱看,几秒后,头顶冒出了蒸汽机一样的白烟。 郁柏没有看懂,倒也不在意被忽视,说:“我终于忙完了,带你……你们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高中生非常专一:“我想吃汉堡。” 茶梨只说:“都行。” 郁柏只好带他俩去买汉堡。 高中生本来就是小孩,个子又长的小,过马路一直扯着茶梨的衣袖,郁柏走在了他俩前面。 茶梨在后面看他的背影,心里咚咚打鼓,换了种穿衣风格、剪了短发的郁柏,好像忽然变帅了?这皮囊本来就好看,以前茶梨也感慨过是1.0长得堪称绝色,可和现在这种帅气完全不一样啊,不一样啊,哪里不一样啊到底是。 中小学生都停课放假,汉堡店里人满为患,郁柏进去排队,让茶梨带高中生在外面等,问茶梨:“吃哪种口味?” 茶梨选了口味,高中生说:“我要和哥哥一样的。” 郁柏进去了。 茶梨道:“你个小猴,还是个学人精。” 高中生白眼道:“那可不吗,你长得像大小猴,我学你长得像小小猴。你肯定就是爸爸的私生子,我们可是亲兄弟。” 两个人互相翻白眼,但高中生行动上又是拉着茶梨衣袖不放。 郁柏买了汉堡回来,三个人坐在广场旁的长椅上,吃东西,聊天。 主要是郁柏和茶梨聊,两个人聊这几天没见面发生了什么事,郁柏说过自己都忙了什么,问茶梨:“你这几天做什么了?” 他眼睛很亮地看着茶梨,充满期待。 茶梨说:“前天抓了一个每天去便利店偷一盒口香糖的小贼,昨天把车洗了,今天无事发生。” 郁柏:“……” 高中生插话道:“哥哥你好笨啊,他想听你说你想他了!” “没有想他!”茶梨怒道,“吃你的汉堡!坐远一点!” 郁柏:“……” 高中生挪远了一厘米,竖着耳朵继续偷听。 茶梨吃了一大口汉堡,道:“我……刚买了两盒茶叶。” 郁柏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三个人安静地吃汉堡,两个大人陷入了暧昧的安静,小孩满脸无聊。 广场对面大楼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我会承担一切后果。”一个女声道。 茶梨和郁柏突然一起停止了动作,都望向屏幕。 那是未保办一处处长,在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她看起来气定神闲,应对着数个围着自己的记者,从容不迫地做出回答: “无论听证会上,市民们做出任何决定,我都没有异议。” “你说什么?……是的,修正器可逆,可解,我们有可逆装置。” “当然,名单已经上交给市政厅委员会,为了保护未成年人的隐私,专员上门通知,曾接受过修正的孩子,家长应该已经见过专员了。” “对,我们无条件接受委员会的协调安排,家长可以对专员提出逆转申请,逆转装置我们已经移交给了委员会处置。” 她还是那样的气质,那样的气场,似乎在百分百的掌控一切。 茶梨和郁柏:“……” “我有点怕她,”新闻切换了画面,茶梨才道,“我看到她就有点紧张。” 见面时,他根本没想起自己的超能力……恐怕想起来了,也不敢翻看她的面板吧,这位女士有着十足的压迫感。 郁柏道:“我也有点。她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位阿姨,我看到她,应该比你还紧张。” 茶梨想取笑他,一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又都说不出话来了,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又都笑了起来。 “说的是呢,”高中生皱眉道,“我也有点怕她。” 周末的听证会如期召开。 市民代表投票结果当天下午就出来了。 随后,诺亚城市政厅委员会秘书长郁松签发告市民书: 未保办一处的所谓“日常任务”对社会危害极大,几近恐怖行为,一处长停职,配合进一步的调查,一处撤销,并入二处,今后未保办只有一个部门,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和监管同步进行。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2节 逆转装置全面开放,家长随时可以带孩子进行逆转,为最大可能地保证社会秩序,逆转实行自愿自主的原则,由监护人自行决定是否逆转。 而原本面临撤销的二处,被保留了下来,二处长去掉了“二”,全面接管未保办,总处长。 作为证人出席听证会的郁柏和茶梨,在看到二处长时候,两双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居然就是那位在未保办里,看大门、打扫卫生、端茶倒水的大爷。 上面有人的郁柏紧急打探了消息,原来二处长始终坚守未保办,即使办公室都没了,下属也都跳槽去了其他部门,他自己端茶送水打扫卫生,也不肯走。 因为只要他还在,未保办为了保护未成年人而建立的初心就还在。 新任总处长接受采访,发言说会让未保办发挥应有的作用: “未成年人作为独立个体,自由意志和基本尊严,也都是需要得到成年人的保护。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长,是每个家庭和全社会的责任……” 茶梨星星眼,崇拜地对郁柏道:“这大爷好像是扫地僧一样的存在!” 郁柏思索许久,说:“我倒觉得,这也许是漫画的构建者,没有完全消散的希望。” 听证结束后,要离开会场,记者蜂拥而至,要采访揭露未保办真相的一线干警茶梨警官。 茶梨满头大汗,挂着两条宽面条泪,被人群挤得几乎变了形。 幸而大名鼎鼎的郁柏闪亮登场!他及时开着变色龙跑车拉风而招摇地赶到。 记者们一看,哇花边新闻那可比社会新闻更博版面!立刻一哄而散都去追郁柏。 扁扁的茶梨这才恢复了立体,并趁机脱了身。 又一日后。 上面有人的郁柏又来偷跑消息:“好消息,坏消息,先听哪个?” 茶梨道:“都行,快说!” “好消息是,”郁柏道,“那两个小孩,都在逆转名单上,我看到了,他们的家长都报了名。” 茶梨笑起来,放心地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郁柏没有笑,表情有几分意料中的无奈。 茶梨:“?那坏消息是?” 郁柏遗憾地说道:“来报名的家长所对应的孩子,只有五十几个,还不到一半。” 窗外有风吹进来。 茶梨和郁柏只有默默无言。 第一卷 ·神的孩子·完 第28章 风和日丽, 上班时间。 茶梨警官叼着一根手指饼干,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空白文档,眉头紧皱, 思绪纷飞。 重案组组长端着咖啡杯去茶水间,从茶梨身后经过, 又倒退着退了回来,说:“写什么呢?我好像最近也没布置作业啊?” “唔。”茶梨心想,好像不是最近没布置, 是从来都没布置。 他如实回答组长道:“我在写未保办那个案子的结案报告,署长让我今天下班前, 交一份详尽报告交给他,他要交给市政厅委员会。” “!”天呐!下属都能越级交报告啦!组长非但不生气, 还感到非常骄傲,过来大力拍着茶梨的肩,说:“做得好,再接再厉!可是我看你对着文档已经一下午了, 怎么一个字都没写啊?” 茶梨把手指饼吃了, 无比郁闷地说道:“因为我不会写……以前这事都是搭档在做。” 他负责冲锋, 搭档负责断后, 他负责立功, 搭档负责写报告。 搭档真是个很好的搭档。 他转头看向旁边空着的工位。 又幽怨地看向另一边的组长。 “和我没关系。”组长撇清关系道,“我真的以为二哥是被未保办抓走,没想到根本不是, 这事要怪署长, 他叮嘱我们不要乱说的时候含含糊糊, 误导我们都朝着最惹不起又不可说的未保办去想。” 不但组长,其他那些对真实情况一知半解的同事, 也都以为搭档的失踪与未保办相关。 未保办的相关案情被披露后,同事们也大为震惊,这两天纷纷来向茶梨解释,自己并不知情。 组长安慰茶梨道:“你要乐观一点,想开一点。” 茶梨叹气,不乐观点,不想开点,能怎么办?如果再有线索当然还是要查的,在此之前,还要先替搭档照顾好他的高中生儿子。 组长道:“二哥这么久没消息,也许是去执行高危秘密任务,已经牺牲了呢。” “……”茶梨吐了口血,这叫乐观? 组长又说:“或是犯了什么重罪,被秘密处决了。” “……”茶梨又吐了口血,这叫人怎么想开一点? 组长语重心长道:“茶梨,反正你都二十多岁了,当孤儿也不是太可怕,还是要坚强点啊。” 茶梨唇角溢血,颤巍巍地指着组长,说:“你给我……去spa!” ——根据他的生活经验,直接说“去死吧”有可能会消音变成“**吧”。 “好啊,正好要下班了。”组长瞬间掏出浴帽,快乐地去spa了。 茶梨:“……” 他继续写五个字删三个字地写报告。 屏幕右下角弹窗出了热点新闻,哇塞真是摸鱼好机会。他火速点开看了看。 未保办的变革如火如荼在展开,媒体也继续深挖修正器的相关信息。 今天的报道里提到,承接修正器生产研发的企业,也被有关部门进行了追责,收缴了所有未出厂的修正器,并且狠狠缴了一大笔钱,负责人也被约谈,要求企业研发部门严肃整改。 只是罚款还是便宜了这种企业,竟然研发那种东西,真是太过分了。 茶梨如是想道。 同时又想起自己和搭档正在秘密跟进的一桩案子,当事方也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他和搭档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认为这家公司挂羊头卖狗肉,背地里在搞一些不法勾当。 他和郁柏1.0被探店网红直播拍到的那天,就是他和这案子的线人见面,之后就被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耽搁了大半个月,再没有进展。 上次那名线人提供了线索的第二天,茶梨就被下放去做了巡警,而后搭档失踪,是以至今他还没去接着调查,等手头事情做完,应当再悄悄去跟一下这案子。 傍晚时分,同事们陆续下了班,茶梨写了一下午报告,文档上有足足19个字之多。 茶梨:“……” 好想哭。茶梨坐在那里抹眼泪。 好想来个人替他写完。不管是谁,快来个人,替他写完。只要愿望成真,让他做什么都行。 悲伤的茶梨警官双手合十,默默发愿。 于是这个人来了。 郁柏大摇大摆走进分区警署里,无人阻拦,路遇的警察们,连他来干什么都不问了,大家都已默认了他本警署直系家属的身份。 “我来了。”郁柏华丽登场,走进重案组办公室。 他穿着衬衣西裤,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迈着自信的步伐,换掉1.0那些犹如qq秀一样的衣服,改穿自己惯常的合适着装,让他重新找回了在三次元当正直帅气青年才俊的状态。 释放起荷尔蒙也更加自然了些。 郁柏对茶梨露出介乎亲切和亲昵之间,恰如其分的微笑,语气也拿捏得非常精准,既不过分撩人,又很好地表现出了两人关系的特别,说:“一忙完就过来找你了,你在……” 不等他施展完风骚,茶梨一把扯住他,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按坐在了自己的电脑椅上,说:“来都来了,替我写作业……你看你穿得就像个打字员一样。” 郁柏:“……” “我这身不帅吗?”他难以置信地问道,这可是他精心搭配过的白衬衣和黑西裤,衬衣下摆扎几分都是认真调整过的。 “帅,帅帅帅,”茶梨觉得他很帅,又急着让他写报告,所以既真诚又敷衍地说道,“你像个最帅的打字员。快写,你一定写得很好。” 说着两手按在郁柏肩上,开始给他做马杀鸡。 郁柏当场被杀得鸡都要出鞘了。 郁柏勉强打起精神,努力听他说了报告的主题,稳了稳心态,开始干活。 二话不说,先把文档里的19个字删掉。 茶梨正有点心痛,就见郁柏的手指在键盘上如蝴蝶乱舞,上下翻飞……如斯功力,茶梨对搭档的思念都消失了一半。 半小时后,全程参与了本案的郁柏完美顺畅地写完了报告。 茶梨五体投地,感激涕零,忙滑动鼠标,一键发送给署长,又点了关机。 “可以下班啦!”茶梨一直站在电脑椅后,这时开心地从背后抱住郁柏,道,“有你帮忙太好啦!” 郁柏脸红道:“好……不要抱这么紧。” 茶梨想取笑他又脸红,这次却没能顺利地取笑出来。 茶梨松开抱着他的手。周遭的温度微妙地升高了。 茶梨挪到一边,假装没事发生地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说:“你说你忙完了,是什么意思?不用再去帮你哥哥的忙了吗?” 郁柏道:“对,完全结束打杂,不用再去了。” “哦。”茶梨道,“你在他那里做什么?也帮他写报告吗?辛不辛苦?” 郁柏的视线落在他收东西的手上,他把那东西收起来又拿出来,反反复复,分明心不在焉。 “他有特助还有秘书,轮不到我。”郁柏道,“我也就是每天帮接下电话,接待上访的家长。我以前是做策划的,人情工作做起来还算熟练。” 茶梨道:“郁松没有说安排你到他那里当临时工吗?” “没有,我看他兢兢业业的样子,不像需要找人背锅。”郁柏道,“他让我好好复习,专心备考。” 茶梨惊奇道:“当时不是为了要资料才说要考公?怎么,你还真想去当公务员啊?”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在努力做出一副聊正经事的模样。 郁柏说:“你想让我做什么?你不是说,让我找个班上一上。”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3节 “诺亚城没有互联网企业,你在这里干不了老本行。”茶梨问,“你还会什么?” 郁柏一本正经道:“我会拍马屁啊。” 茶梨哈哈大笑,说:“你还怪记仇的!” 郁柏也笑了,而后道:“我会玩魔方。” 茶梨还在笑,觉得他又要说笑话了,道:“哦,是我知道的那种魔方吗?” 郁柏道:“对,我见过你们这里的魔方,也是鲁比克方块,一样的。我是wca魔方锦标赛杭州赛区的季军。” 茶梨:“?”不是,这家伙说真的啊? 郁柏说:“我还会吹单簧管,读书的时候是学校管乐团成员,差点就当上首席了。改天吹首德彪西狂想曲给你听听。” 茶梨:“???”不是!怎么这也像真的啊? 郁柏正在全力开屏,又想了想,说:“中学的时候写过科幻小说,有一篇微小说投给《科幻世界》,运气比较好,还发表了……这说的是我们那里的一本科幻杂志。” 茶梨:“………………” 他看郁柏完全不是在说笑,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学霸啊,怎么还这么多隐藏技能? 他可什么都不会啊! 他勉强笑道:“你还真是多才多艺。” “不务正业。”郁柏有点不好意思,说,“本来想冲清北,这也想玩那也想玩,最后没考上。老是做题也没有意思,穿漫到你们这里,当了这个郁柏,就更自由了,确实考公的意愿不强烈,我还是想……随便做点什么都行,希望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陪着你玩。” 茶梨深吸气,又吐气,说:“我在上班,我在工作,什么玩?我没有玩。” “陪你上班,陪你工作。”郁柏改口道。 事实上,郁柏觉得茶梨这班上得也像在玩,哪有正经警察破什么咸甜粽子大案就能立功的。 这世界迄今为止最大的案子,恐怕就是自己穿来后发生的这一起未保办事件。 “或者你想让我去做什么工作,”郁柏道,“我可以去试试,人是要工作的,在漫画里我也不想当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这是讨论人生规划了。和好朋友讨论这种话题也没什么不对。 茶梨不太能准确形容此刻的内心感受,听到郁柏说想每天与他在一起,心里立刻有种难掩的高兴,但是又觉得这样也不太好,再好的朋友也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是好朋友吧? 他犹豫道:“你为什么还要围着我转?你现在已经适应得很好了,可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郁柏道:“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茶梨朦朦胧胧感觉到了在一起这三个字是有特别的意思,道:“也……也还好吧。” “什么叫做也还好?”郁柏道,“喜欢或是不喜欢,是单选题。” 茶梨的呆毛立得笔直,可见内心也很是紧张,道:“那……那就……喜欢吧。” 把郁柏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也支支吾吾起来,半晌道:“我们在一起,是注定的事。” 茶梨:“?为什么注定?你找人算过卦了?” “根据我的观察,”郁柏脸上还有点红晕,卧蚕下也有两条害羞曲线,说,“你和郁柏在这漫画里,肯定是官配。” 茶梨:“?” “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茶梨反应过来,马上道,斩钉截铁地,补充道,“我一看就是用心塑造出来的正面角色,漫画作者为什么好端端地要这么害我?” 郁柏却很认真地说:“结合各方面的情况看,确实有这种可能,还很大。” “不大!我说不可能。”茶梨不喜欢他这么说,甚至不想听他再去谈起1.0,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已经这么熟悉了,我从没把你当1.0,你想讨好我还是想攻略我,为什么不自己来?不要打着别人的旗号,我都不认识他,我说的喜欢也是说给你。” 郁柏顿时又脸红了,他静静坐着,衬衣左胸口前,出现了一只仿佛3d打印出来的迷你小鹿。 茶梨一眼看到,惊奇道:“你戴着小鹿胸针吗……” 那小鹿却是会活动的,正昂起鹿角,在郁柏左胸肌上咚咚咚地接连撞击。郁柏自己全无所觉,听茶梨说了,一低头,那小鹿淡化、消失。 两人同时忽然意识到……这是小鹿乱撞啊。 郁柏抬头看着茶梨。 茶梨屏住呼吸,预感到将有……终身大事即将发生。 郁柏说:“我本来就是个同性恋,你知道的,原来在我们那里,怕被……被烧死,从没谈过恋爱。” “你不是说不会被烧死吗。”茶梨明知他是形容三次元里同性恋不被社会容纳,还是挑刺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没谈过恋爱?” 郁柏紧张得要死,轻声道:“没有谈过,你让我说完,你一打断,我都要忘了该说什么。” 茶梨道:“你说。” 郁柏定了定神,继续道:“来这里以后,性向不需要再隐藏,我想找……找个男朋友,我会全心全意爱他,和他认真地,好好地,一起生活。” 茶梨道:“嗯……嗯,很好啊,然后呢?” 哇,郁柏说的“他”一定就是他吧,所以郁柏是想找他谈恋爱吗? 虽然他从来没有恋爱的计划,但是机会来了,体验一下也没什么吧。 而且郁柏真的很有趣啊。 ……世界末日又不是明天就来。 他也确实有点喜欢郁柏,偶尔气氛暧昧的时候,就会有点心动的感觉,不是持续性地喜欢,但也至少喜欢过好几秒……不,十几秒了。 “就是……”郁柏头顶冒烟,整张脸和脖子都夸张的通红,左右耳朵简直像蒸汽机一样在喷热气。 他自己也感到非常狼狈,不能被隐藏的漫画特效在这种时候是氛围大杀器,让他心慌意乱,注意力都难以集中。 最后一咬牙,说道:“我找别人谈恋爱,不如就找你。你看,我们已经这么熟悉了,你和郁柏应该本来就是官配,你也喜欢和我在一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而且,他真的非常喜欢茶梨。 但他没能说出来,最真心的话,在舌尖打了结。 茶梨:“……” 穿漫者的意思是? 他在替1.0攻略身为官配的茶梨? 还是说,反正他想找个男人谈恋爱,不如就找最熟悉的茶梨? 至于什么官配……谁在乎那种事,就是鬼扯。 茶梨的表情变来变去。 郁柏紧张道:“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茶梨很生气。 这情况,自己该不是被穿漫者玩弄了感情吧?十几秒的喜欢也不是假的啊。 他说:“……你去spa!” 第29章 表白失败的恋爱新手郁柏2.0, 满脸悻悻地,被茶梨警官赶了出来。 茶梨把他推了出去,还把办公室门摔上了。 郁柏沮丧地下着楼, 脑海中复盘这次失败经历。 每句话都是对的,又好像都不对, 解题思路似乎就出了问题。 到了楼下,他惊异地看到家里的黑衣执事们居然来了分区警署,正在院子各自忙得不亦乐乎。 两人正用鲜花气球装扮茶梨的suv, 要把它打扮成一辆喜庆花车; 两人分别手捧玫瑰和礼物; 两人正从门外拖着行李箱进来,似乎是想要等下放进茶梨的后备箱里; 另有两人各持手风琴和小提琴, 准备扮演氛围组。 热火朝天在干活的八人看到郁柏独自下来,工作暂停, 齐刷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执事们的os声音太大,以至于清晰度也很高,八个气泡框内都是黑体加粗: 郁柏表白没成功吗? 哈?就知道他会失败。 啧啧,真是个笨蛋啊。 白给他收拾这么多行李了, 还得拿回去。 白为了给他当气氛组练了两小时琴。 …… 是不是能下班了? 郁柏悄悄练习表白话术的时候, 被郁松的特助听到, 特助赶忙去找郁松报告, 郁松喜不自胜, 安排执事们来做好表白后的万全准备。 郁柏看了看面前这一系列的“准备”,道:“这都是什么?” 花车他看得懂,玫瑰礼物也能看懂, 乐器氛围组也能明白点。 “可这六个行李箱是什么意思?”郁柏道, “里面装了什么?” 9527道:“你的衣服和日常用品。你哥说你要和茶梨警官谈恋爱了, 就不必再回家去,让我们把你和你的东西, 一并送进茶梨警官家里。” “……”郁柏无语极了,不过反正表白也没成功,还是得回家,不提也罢,说,“走吧。” 9527问:“去哪?” 郁柏悲伤道:“请你们一起去spa。” 几分钟后,茶梨也如出一辙地沮丧着脸,郁闷地下楼来。 院子里已空空如也,他走到自己车前,看到车门上别了一朵红玫瑰。 茶梨:“……” 翌日清晨,组长哼着欢快的曲调走进重案组办公室,经过茶梨工位,已经到岗的茶梨买了早餐到办公室才吃,正在喝一盒牛奶。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4节 组长看到他桌上摆着被切掉上半部分的矿泉水瓶,里面盛了少许水,插着一只红色的玫瑰花。 组长问:“昨天报告交了吗?” “交了。”茶梨道,“昨天去做spa,用了不少精油吧。” 组长惊喜地摸脸,道:“我照镜子也觉得自己的皮肤回到了婴儿时代,你也看出来了?” 茶梨道:“没看出来。但是你被精油腌入味了,好像一个两百斤的柠檬。” 从刚才起,组长在他的视角里,就是个长着人脸的大柠檬。 组长心眼怪小,有点不高兴,决定报复茶梨一下子,背着手说:“你知道,我昨天在spa会所看见谁了吗?” “你看见了郁柏,是我让他去的。”茶梨并不意外。 组长发出了一声反派式冷笑,说:“是吗,那你是否知道,他身边还带了八个美男啊?每个都美似天仙,还都围着他一个人转,有的帮他剥水果,有的给他试水温,有的在旁边拉手风琴和小提琴,还有的抱着花和礼物,热切地等他叫号。这些,你不知道了吧?” 茶梨:“……” 他不知道,但他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怀疑道:“组长,你很有钱吗?怎么和他去同一家会所消费?我可看过你工资条,每月八千一,怎么能去高消费场所的?” 组长顿时急了,说他皮肤不够好没关系,怎么能怀疑他有钱啊? “偶尔才去一次怎么了?”组长道,“我买了五折团购券才去的!郁柏肯定不会买团购!” 他气急败坏地拿出团购的消费记录给茶梨看,力证自己绝无超出收入水平的高消费行为,更加不可能有任何灰色收入。 茶梨道:“好啦好啦,知道你很穷啦。” 组长脸色缓和道:“对吧,我们警察本来就应该都是穷鬼。” 空气突然安静,一整个办公室的数名警察陷入死寂,片刻后,呜咽声和啜泣声此起彼伏。 茶梨感到很对不起大家,一早上破坏了众人的好心情,为表歉意,他紧急点了外卖奶茶请全体同事们喝。 奶茶治百病,办公室里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只有茶梨,咬着吸管,捏着空了的牛奶盒,延迟生闷气。 好气啊好气!郁柏自己去spa还不行,还要带八个美男执事一起去spa! 九个男的之间还要那样、那样?难道郁柏还想选妃不成? 1.0都没做过的混账事,你个2.0倒要全做了?! 郁柏昨天来办公室里对他说了一堆话,听起来就很像:反正是要谈恋爱,不如就找你凑合一下。 昨晚回去后,茶梨又好好想了想,怀疑郁柏只是不会说话,本意应该不是这意思,郁柏也不是不喜欢他吧。 那小鹿乱撞的力度都快把鹿角撞掉了,还能不是喜欢吗?那都是很真实的反应。 那支玫瑰花,茶梨在家里已经盘了一晚上。 今天又带来摆在了办公桌上,别扭的心理活动可见一斑。 本来想不如再给郁柏一个机会,听听他还会说什么。 现在被组长这么一挑拨,茶梨直接不想理郁柏了。 以前就听说过有些人,在婚恋关系上,会为了凑合而凑合,自己本来就没想谈恋爱,凭什么要去和郁柏凑合? 郁柏的行为,是找茶梨凑合被拒,决定在美貌执事们中间选一个或者几个来凑合吗? 三次元的人,真是没有礼义廉耻了! 到十点多,郁柏发了条消息,看起来小心翼翼地:警官,你在做什么? 茶梨审视了一遍这几个字,每个字背后都透出来在讨好……不!都是装的! 最后他也没有回复。 谁想谈这恋爱谁去谈吧,反正他不想谈。 茶梨警官努力专心于案件。 四个月前,他无意中了解到,一种诺亚城明令禁止属于违禁物的精神药品,突然出现在了城中地下交易市场。 可是他赶到的时候,贩售窝点已经人去屋空,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向上级说明违禁物确实流入了诺亚城,同时也不想打草惊蛇,于是私下里秘密展开了调查。 茶梨被郁柏1.0纠缠而后又被网红无意间拍到的那个晚上,他会出现在那家餐厅,就是在和该案的线人见面。 那晚,线人向他提供了新的线索,只是几条偷听到的内容,几个模糊不清的关键词。 茶梨通过内部网络的检索,以及对当初卷宗的翻阅,发现几个关键词的线索,都直指某个刑满释放人员—— 是老熟人,就是茶梨抓他进去的,坐了三个月牢,半年前出狱。 根据茶梨掌握的情况,那种违禁物流入诺亚城的时间,就是在五六个月前。 但是监狱长给这人的评语说这人表现很好,悔过自新的态度也很诚恳,回归社会后一定能做个好人。 茶梨以往的经验,监狱长的靠谱程度,在整个警署系统里仅次于他自己,能给出这样的评语,可信度还是很高。 翻看资料,想了又想,茶梨决定去窥探下这位前科老哥到底是痛改前非了,还是在犯罪道路上再接再厉了。 等见到本人,只要茶梨飞快翻开他信息面板一看,就能确定或排除他的嫌疑。 资料显示,这人入狱前在城南酒吧一条街经营了一家目标客户群体是男同性恋的酒吧门店,一直以来经营有方。老板进去后,生意还照样运转,老板出狱后,又给店铺注入了新活力,还把事业做大做强,最近重新装修了酒吧,从平价升格成了高档奢华场所。 夜晚十点,灯红酒绿的酒吧一条街。 茶梨按图索骥,来到其中最为奢华的一家店门外,正要走进去。 “同学你好,”门迎服务生伸出一手拦住他,说,“本店不接待学生。” 茶梨特意换了休闲服牛仔裤,显得自己像是出来玩的样子,没想到过于青春被认成了学生,道:“我二十五了。” “你好漂亮啊。”服务生这时才在灯光下看清楚客人的长相,道,“长这样更不能让你进去了……要不你先看看别的客人什么样?” 茶梨疑惑地站在旁边,有两位挽着手的男士也要进去,一个穿着超短裤,一个穿着露胃的吊带背心。两人都看了看茶梨,眼神都像在看小朋友。 茶梨:“……” 服务生微笑问好,又帮忙推开门,两位客人走了进去。里面喧闹的声音漏了出来,但门一关上,又完全静音。 茶梨纳闷地问道:“是要穿超短裤或者吊带背心,才可以进去吗?我没有那样的衣服。” “当然不是。”服务生好笑地打量他,说,“你第一次逛夜店?” 茶梨点头。 服务生道:“你想清楚哦,确定要进去玩吗?” 茶梨又点头。 “好吧。”服务生又把那扇隔绝喧嚣的门打开了,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于是茶梨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服务生抬起手腕,看表,计秒。 嘀、嘀、嘀…… 十九秒后。 店门从里面拉开,茶梨如离弦之箭一般从里面冲了出来,满脸惊恐,简直被吓得魂飞魄散。 服务生道:“看吧,都说让你不要进去了,看你气质和着装,就知道你没见过,猜到你会被吓到了。” 茶梨心有余悸,额头挂着冷汗,胆战心惊地问道:“他们……他们是在干什么?” 服务生道:“是在泡夜店啊。” “泡夜店,需要那样吗?”茶梨茫然不解道,“夜店里不是喝酒聊天玩游戏吗?为什么要那样?” 台上几个接近半裸的妖艳男子在跳钢管舞。 台下三三两两的男客人分坐在卡座里。 有的在搂搂抱抱,有的在亲吻,有的在……???茶梨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没敢仔细看,只觉得很可怕。 好心的服务生说:“想来见识见识?还是想来找个男朋友?” “……都不是。”茶梨惊魂未定,脱口道,“我是来施展超能力的。” 服务生愣了下,马上露出很懂的微笑,说:“哪里的超能力?菜鸡都觉得自己很有能力。你有二十岁吗?” “我二十五了。”茶梨再次强调道。 服务生道:“不要装。听大哥哥的劝,你把握不住,如果还想再来玩,找个牢靠的男伴一起来,不然到时候别人骚扰你,再有喝多的把你拉进卡座里,你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服务生是出于善意提醒看起来还是学生模样的茶梨,有夸大其词的成分,诺亚城从来没有发生过性暴力案件。 何况以茶梨警官的武力值,自然不可能遭遇那样的险境,但是如果发生小状况,引起骚乱,他来这里的目的也就无从实现了。 “谢谢。”茶梨问道,“你们老板平时会在店里吗?” 服务生道:“一般都在,他就住在店里。” 那就好。茶梨决定找个男同作伴,明天再来翻看老板的信息。 可是,应该去哪里找个男同呢? 他熟悉的唯一一个男同,从上午十点多那条不痛不痒的消息到现在,再也没有以任何形式出现过。 回到了家,茶梨去倒水喝,看到摆在置物架上的未开封茶叶罐,气不打一处来,拿起那两个罐子丢进柜子里,还觉得不够解气,又去找了把锁,狠狠地把柜门锁上。 郁柏2.0!你最好每天都去spa。 然而一想到郁柏去那里竟然还带着八位美貌男执事,好像很快乐。 茶梨又希望他还是别去了,最好就待在家里复习考公知识,结果因为偷懒不好好学习,被郁松一检查什么也不会,把他打一顿就最好了。 真是好恶毒的一个茶梨,太会诅咒人了。茶梨警官自我评价道。 又是一个清晨,心情没有好转的茶梨警官来上班,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同事们古怪的目光。 他坐在工位上发呆了片刻,又看到diy花瓶里的玫瑰花不见了。 茶梨警官大惊,忙问同事们:“有谁看到我的花了吗?怎么重案组办公室里都会失窃啊?” 同事们抬头看他,又一起看向组长办公室的门。 好啊,小肚鸡肠的组长。 对他本人不满意,完全可以扣他的绩效嘛,为什么要拿走郁柏给他留下的玫瑰花?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5节 ……郁柏死了,玫瑰又没错。 他一把推开组长办公室的门,要发表正义的谴责。 组长正在一脸和蔼可亲地和别人说话,和那个人一起转头看茶梨。 茶梨:“……????!!!” 郁柏站了起来,个高腿长气质又很好,站起来后扑面而来的好帅好帅。 茶梨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出欣赏,狐疑地问组长道:“你们在干什么?交流怎么五折团购吗?” 郁柏也很疑惑:“什么团购?哪里有五折?” 茶梨根本不理他。 “茶梨你来得正好,”组长道,“正要给你介绍,这位是新来的实习警员……名字就不用介绍了,哈哈哈,你们很熟了,哈哈。” 茶梨头顶巨大的os:什么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从组长办公室里出来,郁柏跟着茶梨来到茶梨的工位旁。 茶梨还没搞清楚状况,低声呵斥道:“我上班时间,你不要来捣乱,快走。” 郁柏无辜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工牌挂上,上书“实习警员:郁柏”。 “我昨天通过了警署的体能测试、智商测试。”郁柏道,“今天就来入职了。” 来警署上班就是这么简单,实习期后能留下才比较难,淘汰率很高,实习期也没有工资。 茶梨感觉这不可能,道:“你政审能过去吗?你名声那么烂。” 郁柏说:“本来可能不行,但是我替警署还了石化一大笔油钱,就让我通过了。” 茶梨:“……这能符合规定?谁批的?我要去举报。” 这时他的视线右下角,出现一个署长q版小人的弹窗,署长两只小圆手上下挥舞:“不要啊!不然警署真的要破产了!” “……”茶梨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锤子,一锤敲碎了那弹窗。 郁柏堂而皇之坐在搭档的工位上,说:“总署署长同意我暂代你搭档,协助你的工作。” 茶梨正要说话,署长小人又要弹窗,刚弹出一半,被茶梨打地鼠一样锤了回去。 郁柏低声道:“我昨天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要去测试了。” 茶梨还在赌气,说:“不想知道你找我做什么。” “还生气吗?”郁柏解释道,“我那天的话,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茶梨道:“不想知道你什么意思。” 郁柏滑动椅子,靠近了些,认真道:“我说想每天和你在一起,是真心的。” 茶梨道:“谁管你真不真心。” 郁柏改换了做题思路,直接说了出来:“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就知道!没有什么能瞒住神探茶梨的眼睛! 但是,晚了晚了不想听了。 茶梨郎心似铁地说道:“实习警员郁柏,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要说废话了。” 郁柏眨眨眼,说:“好吧。” 茶梨:“……” 完了?这就完了? 显然还没有。 郁柏道:“那我给你表演一个魔术吧?” “哟你还真是多才多艺。”茶梨感觉自己仍然占据上风,讽刺地说,“给你的执事表演去吧,能演八遍呢。” 郁柏笑了笑,抬手伸手过来,几根手指在茶梨耳边,拨琴弦一样拨了数下。 并没有碰到茶梨,茶梨耳朵却痒得一阵发麻。 茶梨忍不住道:“上班时间,你给我……” 他的声音戛然停止,郁柏从他耳边收回了手,原本空荡的指间夹了一支红玫瑰。 “你好厉害……这是怎么变的啊?”茶梨没忍住星星眼,惊奇不已,又通过花瓣的姿态,认出了那花,说,“这是我瓶子里那支?是你拿了我的花。” 郁柏道:“本来就是我留给你的,给,拿着。” 他把花递到茶梨面前,茶梨没有接,说:“我不要了。” 郁柏想了想,把那花插回了水瓶里。 “你不要了,也是你的。”郁柏说,“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茶梨强行让自己不要回头看他,但是茶梨的身周开始扑簌扑簌地放起了烟花。 郁柏笑了起来,说:“你喜欢我,我也还是一样喜欢你。” 无论发生什么,你喜欢或者不喜欢我,我都一样喜欢你。 叮!郁柏这次基本正解了。 茶梨的烟花放得越发灿烂、盛大。 两人静静待着,看这一场只有他们俩能看到的烟花。 烟花秀渐渐接近了尾声。郁柏试图在桌下牵一下茶梨的手。 旁边其他同事们发出起哄的声音。 “上班呢!”茶梨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无差别地凶所有人,“都好好上班!” 同事们:“你俩把这段演完啊,我们看一半怎么好好上班?” 茶梨道:“没有了!我们要破案了!” 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他拿出卷宗放在郁柏面前,说:“实习警员,快看!今天就跟我去执行任务!” “好。”郁柏被人看热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低下头听话地看卷宗,很快就看了进去,一副认认真真的实习生模样。 茶梨站在那里,盯着他头顶长出来的德牧耳朵。 怎么办,真要和穿漫者谈恋爱了吗?恋爱要怎么谈?完全不会。 第30章 文科学霸郁柏, 一目三行地把茶梨给他的卷宗看完了。 “怎么样?”茶梨趁他看卷宗的时间,调整回了工作模式,此刻摆出资深前辈带实习生的优雅姿态, 拈着杯子,靠在椅背上, 教父附体地说,“实习警员,有什么看不懂的, 尽管来问我。” 郁柏也是非常虚心求教的态度,道:“卷宗上有的, 我都能看懂。不过这卷宗是谁整理的?” 茶梨道:“怎么了?” 郁柏说:“很多地方也太潦草了,关键信息交代的都不够明确。这名罪犯为什么被抓到, 又为什么被判刑,都写的过于简单。反而描述警官抓获罪犯和上庭作证的场景,倒是非常详尽,连负责案件的警官当天在法庭上穿了什么颜色的鞋子都写了, 这在卷宗里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茶梨坐直了身体, 把杯子放在旁边, 身旁飘出一个写着“尴尬”的气球。 郁柏装作没看出来, 接着说:“你看这段怎么写的, ‘只见威武霸气的警官站了起来,穿了他早上才熨好的制服,搭配擦得很干净的黑色皮鞋, 面对辩方律师的胡说八道, 英勇的警官根本不怕, 正义地说道,坏律师, 你给我闭嘴吧!’……” “不要念了!”茶梨完全忘了卷宗里是这样的内容,目瞪口呆,羞愧难当,双手合十向郁柏祈求道,“求求你不要念了,等下同事都听到了……这东西是我整理的。” “啊?”郁柏吃惊的语气,表情却是笑着的,说,“原来是你整理的啊,那我再仔细拜读一下,应该是我没领会到其中深意。” 茶梨飞快地把卷宗一收,随手一丢,道:“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办案警官就是我,那次结案后我没找到人能帮我写,就自己瞎写了糊弄事儿。不过你放心,案件详情全都在我脑子里,清楚地记得。你到底看懂了多少?我们直接来交流一下。” 卷宗里本来该详细描述的内容,应是那位酒吧老板,当初是如何犯罪,如何被判刑的细节与经过。 郁柏道:“我看到说这老板被判了三个月,罪名是危害公共秩序,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干了什么?” 三个月刑期,对应的事件,在诺亚城来说一定是很重的罪。 那家生产咸粽子的企业,如此“罪大恶极”,也只是被罚款,要求停产整顿,法人代表写了道歉和声明,保证再也不会偷偷生产和销售咸粽,仅此而已。 郁柏想不出“危害公共秩序”会是什么事件。 茶梨道:“说起来这事我就来气,这老板被地铁监控拍到,他连坐了四天地铁,每天都坐在老弱病残孕专座上!而且在其他乘客强烈的谴责目光里,他都还牢牢地坐在那里,毫不在乎,这个人真是人品太坏了。” ……就……这?郁柏道:“是……是素质不高。那就是因为这样,他就被判了刑吗?” 茶梨道:“我还没说完,后面更严重了。地铁把这种恶劣情况上报给了警署,警署就给他的市民卡界面弹窗,给他开了罚单,警告他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一次罚两百,一共罚他八百块。他在线上缴纳了罚款,本来这事就完了,可你知道他又做了什么?” “什么?”郁柏配合地做出非常关心后续的表情,实则快笑死。 “他溢缴了两百,警员打电话过去提醒他,”茶梨义愤填膺道,“他告诉警员说,他明天还要坐一次老弱病残孕专座,这两百是提前储值。” 郁柏:“……真无聊啊这哥们。” 茶梨道:“这种人肯定不能忍啊,我就亲自接手去跟进了,看看这家伙到底哪根筋有问题。不查不知道,一查发现这个人,真是恶行累累!” 茶梨掰着指头开始数这老板的罪行:“他乱占车位、在银行插队、坐火车外放短视频、餐厅里吃饭不尊重服务员、遛狗不牵绳还不捡狗屎……罄竹难书!真的,再发展下去,这人就没救了,我把他的罪行整理上报,本来要顶格判半年的,不过他认罪态度挺好,最后法院酌情判决,数罪并罚,判他坐三个月的牢,出狱后再做三个月公益义工。” 郁柏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警察与犯罪分子的画风,道:“听起来判得有点重,细想也确实活该。如果我们那里警力丰富,监狱也够大的话,类似这样的人,我也非常建议他们都去坐坐牢。” 茶梨把卷宗本该有的内容讲完了,左右看看,接下来的内容不好被同事们听到,说:“我们出去吧。” 郁柏也不问为什么以及要去哪儿,说:“好啊。” 离开办公室,两个人一独处,茶梨立时想起他俩已经是表白过的关系。 并肩下楼的台阶上,他悄悄看了看郁柏,郁柏也从眼角正看他,于是两个人互相逮到了对方偷看自己的证据。 但两个人也没有追究对方罪责的意图,还双双窃喜。 “没有别人了。”郁柏道,“我们能不能……能不能……” 茶梨一瞬间想起昨晚在酒吧里看到那些同性恋人亲热的画面,果断道:“不能。” 郁柏本来想牵他的手,但也并不执着,说:“好吧。我们去哪里?” 茶梨说:“去旁边那家咖啡馆吧,先前我们去过的那家,很近。” 咖啡馆里,茶梨又喝到了那种特调咖啡。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6节 当时郁柏对咖啡师详细说了两分钟具体要怎么调制,差点想翻进去亲自为茶梨做这一杯。 茶梨感觉自己完全不会谈恋爱,又感觉郁柏好会……准确地说,郁柏有时候不会,有时候又很会,又会又不会的。 咖啡端上来,郁柏自然地挨着茶梨,和他坐在桌子的同一边。 茶梨喝好喝的咖啡,开始掉落小花朵,郁柏成功地趁其不备,牵住了他的一只手。 郁柏也开始掉落小花朵。 茶梨道:“实习警员郁柏,我现在把卷宗里没有的内容,向你进行一番说明。” 酒吧老板已经出狱重新做人了,之所以再次关注到他,涉及到一起秘密案件。 茶梨叮嘱郁柏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绝对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我宁可被人怀疑生活作风,都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在查这个案子,署长都不知道的。” 郁柏道:“我绝对会保密的,你放心。” 茶梨喝凝重地说道:“这个案子,涉及到在诺亚城里已经被明令禁止、严格管制的一种精神药品,它对人体的中枢神经会造成严重的损害,还具有较强的成瘾性,这东西已经很久没在诺亚城里出现过了,四个月前,我无意中……” “等等。”郁柏十分震惊且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什么精神药品?” 茶梨道:“我知道你想问它叫什么,但这种违禁品是说不出也写不出来的,都会变成***,我真的说了啊,就是***……” 郁柏理解道:“会自动变星号是吗?” 茶梨道:“有时候会变成口口,比较随机。这东西,说不出名字,但我可以给你描述一下,是一种白色粉末,可以注射,可以吸入,也可以口服,早年间我们打击力度不够大,地下市场还有这东西在流通,当时很多年轻人深受其害。” “!”郁柏越听越吃惊,道,“不是,你们这里……居然……不可能吧?怎么会有***?” 果然他也说不出那个违禁词。 怎么这座桃花源一样的诺亚城,背地里偷偷“修正”少年儿童已经很离谱了,居然还有毒品啊! 烟草都没有啊!居然有海l因? “那……”郁柏根本想不到居然会有贩毒案,整个蒙了好几秒,才道,“你怎么无意中发现的?” 茶梨道:“纯属巧合了。” 搭档是个广交朋友的男人,在海关有个做稽查员的朋友,年龄相仿,没事一起喝酒吃饭。 有天稽查员请搭档去家里吃饭,搭档看茶梨无事可做,叫了他一起去,茶梨认识那稽查员,还看过他信息面板,确认是个好人,技能是“超会做饭”,茶梨很想吃吃看,就跟着搭档一起去蹭饭了。 不过茶梨不能这样告诉郁柏,而是说:“他们两个人肯定是要喝酒的,我准备去帮我搭档做代驾,就一起去了。” 郁柏隐隐不爽,说:“你对你搭档真不错。” 茶梨听出来了,谦虚道:“那肯定没有你对你的执事们好。” 郁柏:“……” 茶梨道:“不要打岔,还听不听了?” “听。”郁柏道,“让我先解释了,我对那几位执事从来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茶梨一秒竖起耳朵,道:“真的假的?他们长得都美若天仙,还会拉手风琴和小提琴呢。” 茶梨警官的头顶上浮起一个柠檬。 “……”郁柏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开心地解释道,“人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只是郁柏父母请他们过来上班而已。他们有两对内部消化,正在热恋,还有两个已婚,剩下两个,一个单恋我哥的特助,最后一个叫纳西索斯,只爱镜子里的他自己。” 茶梨的疑虑被打消,装蒜地说:“让你不要打岔,你扯出这么多来。听我接着跟你说。” 在饭桌上,他埋头吃饭,稽查员做饭真的很好吃! 顺便旁听搭档和稽查员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稽查员说起前几天,在一组入境物流箱的缝隙处,发现了白色粉末状物质,怀疑是物流箱内部的内容物破损漏出,但物流箱是属于一家有特殊资质的大型生物科技公司,报单上这批入境物流是一批畏光的药品,标注了“不可接触光线”,意思是不能打开。 稽查员和同事们就按照工作流程,从缝隙处对那些粉末取样,拿去做下化验,那组物流箱也暂时搁置在海关,等待结果出来才能放入境。 第二天,检验中心回信说,粉末是药用滑石粉。生物科技公司派人来运走了物流箱。 “但是那稽查员大哥在酒桌上多喝了几杯,”茶梨道,“一时忘形,说出了他头一天取样结束后,打了个喷嚏,把样本喷没了,怕被领导骂,随手找了点滑石粉倒进取样袋里。” 郁柏:“……” 茶梨道:“离开他家以后,我越想越不对。” 郁柏道:“是很不对,怎么能随便找点东西替换取样样本?太不负责任了。” “我是说,”茶梨严肃道,“我身为一个超能力者,过往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只是去蹭一顿好吃的饭,无意中突然听到这样一件事,而且当时占据的篇幅至少也有十几分钟,虽然看起来是小事,但对于我一定是个指引。” 还真是有主角的自觉呢。 郁柏道:“相当有道理。后来发生了什么?” “还真被我发现了异常。”茶梨道,“我假装成出口贸易公司的人,到海关去打探查询了下,得知那天样本送走以后,那组物流箱被滞留在海关等结果。生物科技公司的人,突然跑来说,天气温度高,他们担心高价药品损坏,要求对物流箱进行物理降温,海关说可以帮他们放进冷库里,他们却很客气地说不需要那么麻烦,然后用了高压水枪,用冷水喷洒了物流箱半小时。” 郁柏恍然道:“是为了把残留在表面的粉末冲刷掉。可是他们怎么知道稽查员会打喷嚏把样本损坏呢?真正的样本被送过去,还是会暴露真相。” 茶梨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又在负责样本的实验室门口蹲点卖热狗,有一个实习化验员来买热狗吃的时候,我偷偷拿了他的工卡,再穿上白大褂戴了口罩,刷实习化验员的工卡混了进去。那里的人都是搞科研的,防备心很低,我很顺利就混进了机房监控室,在那里有了更惊人的发现。” 他在实验室的监控录像里,发现物流箱内容物“样本”送来那一天,已经被稽查员替换的滑石粉,在送进化验室之前,又被人偷天换日地替换了一次。从结果可知,是滑石粉换了滑石粉。 下手的人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混进来看监控的茶梨,用了一模一样的手段。 郁柏看茶梨警官的目光渐渐变得不一样了,警官好像并非整天在“玩”。 或者说,“玩”得很认真,很认真地做着警察工作。 “那又是怎么确定是违禁品?”郁柏道,“你又混进了那家生物科技公司吗?” 茶梨道:“想来着,没能混进去,那家公司防守好严密,一家企业,安保级别比警署都高。” 郁柏吐槽道:“你们警署哪有什么安保,哪天被偷家一点都不奇怪。” “实习警员!”茶梨严正警告道,“是我们警署,你现在也算是警署的一员。” 郁柏道:“好的,长官。” 茶梨接着道:“我没能混进去,但是我运用一些办法,找到了愿意和警方合作的线人。” 线人是那家生物科技公司的高管之一。 茶梨没有别的线索了,用了笨办法,坐在公司门口,挨个翻进出员工的信息面板,最终翻到了最合适的线人,对方是位五十岁的大叔,富有正义感的好人。 更重要的是,高管的实时状态:正因为总裁从事非法活动而感到不安。 是位知情人! 茶梨尾随他,到无人处,凭借个人魅力和正义的光芒!成功发展了高管大叔做自己的线人。 “线人告诉我,”茶梨抱起手臂,道,“这家公司的总裁,利用公司的特殊资质,通过公司的物流渠道,已经两次很成功地从外面把违禁品运进了诺亚城,就是我说的那种违禁品,名叫***的违禁品。” 郁柏道:“明白。运进来以后,他们怎么贩售?” 茶梨道:“应该还没有找到销售路子,线人说海关暴露那次,把他们总裁搞成了惊弓之鸟,马上把所有违禁品都藏了起来,几个月里都再没有动静,也没人知道他把东西藏去了哪里。直到上个月,线人才又提供了一次新线索给我,说总裁和那个酒吧老板在谈生意,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和酒吧有什么生意好谈?很奇怪,对不对?” 郁柏点头道:“酒吧和夜店鱼龙混杂,很容易成为那种东西的销散点。” 茶梨后知后觉想起来问了:“你们那里也有这种东西吗?也是违禁品吗?诺亚城外的很多地方,这玩意是合法的,对年轻人毒害很严重呢。” 郁柏严肃道:“当然是违禁品,我们那里打击它的力度,地表最强。” “那很好。”茶梨对此表示满意,说,“你们三次元终于也有点正面事迹了。” 这是真正的大案,是要去缉毒啊! 郁柏的英雄情结都被燃起来了,问道:“任务是什么?去跟踪这酒吧老板吗?我还没有跟踪过谁,你要好好教我了。” 茶梨道:“不,晚上,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郁柏道。 “……”茶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有点酸酸地说道,“一个你们男同性恋会很喜欢的地方。” 郁柏:“?” 第31章 夜晚, 城南。 茶梨指挥实习警员郁柏停车,两人已经来到了酒吧一条街旁的露天停车场。 对于要带身边这个男同去逛男同酒吧,茶梨心里始终有点不爽, 尤其想象到郁柏进去以后很可能会快乐无边徜徉其中的画面,这种不爽简直要直冲天灵盖。 郁柏则对于此行的目的地毫无所知, 听话地打方向盘找位置停车,但他很敏锐地发现,副驾的茶梨警官已经用一种嫌弃的目光, 看了自己好几次。 茶梨浑身散发着数条低气压曲线。 郁柏则时不时满头问号。 直到下车后走进步行街,穿过两旁光线昏暗但音乐喧嚣, 灯红酒绿的店铺。 郁柏才知道是到夜店里去执行任务,联想茶梨剧透过的信息和刚刚的表现, 得出了准确的结论:“难道我们是要去gay吧?” “你居然还知道gay吧?”茶梨吃惊道,“你们那里还有gay吧?不是说社会风气很保守、很压抑吗?同性恋都没有呼吸权了,还可以拥有男同快乐店?” “……”郁柏放弃了对三次元的澄清或洗白,只道, “gay吧也还有一些的,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我没有去过, 普通夜店也很少去。” 茶梨追问道:“为什么不去?” 郁柏隐晦地说:“因为没有交友的需求, 我不喜欢那样。” 茶梨好奇地问道:“去夜店是为了交友吗?怎么交?你为什么不喜欢?” “不知道。”郁柏有点尴尬道,“不要问了,我们在工作!” 茶梨忙道:“对, 工作!” 他拉着郁柏, 大步来到了昨夜他已独自踩过点的酒吧门外。 门迎服务生还是昨晚那位小哥, 看到茶梨今天又拉着同伴一起来了,笑着打量两人。 茶梨想起昨夜在店里那可怕的见闻, 还有点紧张,从拉着郁柏手臂的动作,变成了挽着郁柏的手臂。 小哥笑道:“小帅哥,找到伴了啊?” 茶梨宣布道:“是的!他是正宗的男同性恋。” 郁柏差点喷出一口血,就算在同性可婚的漫画里,这样公然出柜也很吓人啊! 小哥显然还认为茶梨是二十岁上下的学生,逗他道:“不错。本来我还想,你如果找不到伴,就等我休息的时候陪你来玩。”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7节 郁柏立即面露警惕,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个人,说:“不好意思,我和他是一对。” 今天酒吧的门没有关严,透着一条缝,茶梨朝里面张望,听到这句话,看了郁柏一眼。 郁柏被他看得有点不自信,道:“不是吗?” “是。”但茶梨给了肯定的答案。 郁柏瞬间喜上眉梢。 服务生道:“哟,一天就交到男朋友了,厉害啊。” 茶梨倒很诚实,说:“没有正式上岗,今天是实习第一天。” 郁柏正要怒放的朵朵心花,噗、噗、噗都谢了,只掉出来几片凋零的枯萎花瓣。 不过茶梨绝不是单方面要当恋爱霸主,凡事讲究一个公平,他挽紧了郁柏的手,道:“我也在他这里实习,我们两个互为恋爱实习生……能不能转正,就各凭本事吧!” 郁柏:“……” 门迎小哥快笑趴了,挥挥手请这两位小学鸡快点进去。 茶梨以为郁柏这个正宗男同进来以后,一定会乐开花,像回到了快乐老家。 结果郁柏进了门以后,浑身僵硬,满头冷汗,也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今天台上的舞男在跳椅子舞,正在劈开穿着皮短裤的肌肉大腿。 比起昨天的钢管舞,妖艳度有过之无不及。 郁柏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十足被震撼到了。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gay吧。 茶梨:“……” 怎么看郁柏好像也不开心? 他已经来过一次,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秒,和郁柏比起来,他自以为已算是位老司机。 “不要紧张,不要害怕,”他用颤抖的声音安慰郁柏道,“都是小场面。” 郁柏震惊道:“你们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这不会被扫黄吗?” 茶梨更震惊,道:“跳个舞就要被扫黄?你们三次元保守得太离谱了吧。”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只能互相看着对方。 郁柏说:“你不保守,你脸红什么?” 茶梨道:“我脸红是我保守,这是我个人的问题,又不是人家舞蹈的问题。” 那位演员只在舞台上跳舞,没有露点,和台下互动也只是偶尔飞吻一下,舞者陶醉地跳了一曲椅子舞而已。 有服务生过来接待新客两位,带他俩到卡座里去,服务生又递上酒水单。 茶梨拿着正看反看,一脸“不会点”。 郁柏接过去,划了两笔。 服务生躬身要去开单。 茶梨想起正事,忙问:“等下,你们老板今天在吗?” 服务生回答说:“在的,他今天会表演节目,大概九点左右上台。” 茶梨看了看表,他昨天十点才来,今天和郁柏来得比较早,现在刚刚八点半。 也许是因为时间尚早,周围客人的互动,比起昨天来说有所收敛,至少没有那种他看不懂的画面。 他把那画面描述给了郁柏,刚说到一半,被郁柏打断了。 “漫画世界里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消费场所?”郁柏的表情写满了匪夷所思。 “你在质问我吗?”茶梨摊手道,“这店又不是我开的。” 隔壁卡座里一对男士挨得很近,还在不停地互相触摸,声音难免会传过来。 茶梨和郁柏面红耳赤地干坐在那里,他俩中间的空位还能再坐两个人。 两名服务生过来上了酒水饮料,全程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俩。 这两位客人的画风和别人太不一样了。 再这样下去会引起怀疑的! 茶梨迟疑地观察了周围数个卡座里其他客人的互动,想找一对简单易学的,浅浅抄袭一下。 郁柏正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把自己朝着茶梨挪近,大约每次挪动2mm。 “你听我说,这都是为了工作。”茶梨回过头来,看着郁柏,郑重地说道。 郁柏:“?” 茶梨起身过来,郁柏以为他要坐在自己旁边,忙做出“欢迎欢迎”的放松姿态,笑死,根本放松不下来。 谁知茶梨挪过来,直接侧身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郁柏呆若木鸡,这还能放松个鬼,全身都硬了呢。 茶梨又观察了那一对,抓起郁柏的手,环住自己的腰。 郁柏像个开水壶一样在冒烟,整张脸憋得通红。 茶梨没有与人如此亲近过,也有点难为情,说:“我是不是有点重?你忍一忍。等会儿换你来坐我。” 郁柏道:“不、不用,我觉得这样、就、就很好。” 茶梨感受到了他的紧张,自己也被传染得紧张起来,道:“真的吗?其实你个子这么高,肩也宽……一看就很重,我也不是很想被你坐。” “那就太好了。”郁柏的幸福战胜了紧张,说话也顺畅许多,还是红着脸,轻声道,“我可以……调整下姿势吗?” 茶梨以为他不太舒服,道:“当然,要我先站起来吗?” “不用。”郁柏维持着这个姿势,只是稍稍侧过身,道,“好了,就这样。” 茶梨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察觉这是什么意思,震惊地看了那里一眼,又抬头看郁柏。 郁柏又开始冒烟,烟量已经从开水壶升级成了蒸汽机。 茶梨看他一害羞,自己反而没什么好害羞的了,非常恶作剧地摸了摸郁柏的脸,道:“哇好烫。” 郁柏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强作镇定道:“不要闹,不是来工作的吗?” 茶梨道:“目标人物还没出现,可以玩一会儿。” 他又要摸郁柏的脸,郁柏躲了两下,这么近的距离还被人坐着大腿,根本不可能躲过去,最后被茶梨在左右两边脸颊上摸了好几下。 “你皮肤真好。”茶梨发表感想道,“不愧是二十岁的年轻人。” “……”郁柏安静了片刻,说,“二十五岁的我,在三次元的皮肤也很好。” 茶梨道:“你在那边是长什么样?” 郁柏道:“和在这边长得几乎一样。” 茶梨完全不信,笑道:“不可能,你少骗我。” “真的。”郁柏想了想,补充道,“1.0比我要白,睫毛更长,我没有打过耳洞,他有。” 茶梨还是不信,但也没办法追究真相,道:“你就糊弄我吧。” “你点了什么饮料?”茶梨看到桌上的杯子,半打啤酒,还有一杯颜色很漂亮的饮料,问道,“那杯是给我点的吗?” 郁柏道:“对,看名字觉得应该很漂亮。” 茶梨端过来,用吸管品尝,几乎没有酒精味,是甜的,一杯低度果酒。 他又帮郁柏开了一罐啤酒,郁柏接过去,只喝了一口,但看喝酒的动作好像是酒量很好的样子。 茶梨问他:“你平时喝酒吗?” 郁柏道:“不,应酬的场合才会喝一点,没有喝醉过,不酗酒,放心。” “那你平时下班了都去哪里玩?”茶梨又问,“你自己一个人住吗?你会不会做饭?你喜欢洗碗吗?” 郁柏刚一一回答了,茶梨立刻又冒出来一些问题。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聊些郁柏在三次元的生活。 也许是因为确立了“实习恋爱”的关系,茶梨对郁柏本人的好奇心变得更旺盛,郁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是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过什么样的过去,茶梨有了想要充分了解他的欲望。 和之前只是为了确认穿漫者会不会给本世界带来风险,而去对他进行相关背景的了解,完全不一样的心理。 意识到这一点后,茶梨告诉郁柏道:“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上一句还是郁柏在说自己很喜欢猫但猫毛过敏的事,茶梨突然来这么一句,把郁柏整不会了。 郁柏害羞而不解地问道:“所以……猫毛过敏是加分项吗?” 茶梨哈哈大笑,笑倒在了郁柏肩上。 郁柏原本就一手圈着他的腰,这时被靠上来,端啤酒罐的那只手一抖,差点把酒洒了,很快稳住,另只手也收紧了茶梨的腰。 两人如此依偎在一起,茶梨忽然从内心深处认同了郁柏的某个观点。 那是郁柏表白翻车时说过的话,“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来不及接着细想下去,音乐声蓦然停了下来。 服务生拿了麦,宣布下一位登台的,是老板本人。 茶梨坐直了身体,郁柏也稍微认真起来。 一位男士走上了台,正是那位被判了三个月,刑满出狱的酒吧老板。 老板今天穿了一身得体的墨绿色演出西装,胸口别了朵醒目的红色山茶,肩宽腿长,身材挺拔。 登台途中,有熟客朝他吹口哨,他转过脸朝台下露出一个微笑。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变成帅大叔了?”茶梨吃惊道,“我记得他不是这样……怎么长得一样,又完全不一样了?” 郁柏深以为然,说:“看起来也很有素质。” 他看那份离谱卷宗的时候,里面有这老板的照片,是入狱时照的大头照,面相颓靡,眉眼间还有点戾气。 老板本人看起来既温和,还儒雅。 起初两人听服务生说,老板有节目,都以为也会是妖艳挂的表演。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8节 茶梨悄声在郁柏耳边道:“别看他穿得很整齐,说不定等下是限制级脱衣舞,他演出西服的下面,也许是皮革捆绑束缚衣!” “……”郁柏心想,为什么你会懂这些?为什么你好像还有点期待? 老板优雅地站在台上,全场关灯。 郁柏不由得又想,看优雅帅大叔那什么,确实有点期待。 茶梨和郁柏屏住呼吸。 一束追光亮起,打在老板身上,他还穿着那身衣服,吹起了萨克斯。 茶梨和郁柏:“……” 周遭不少熟客,明显都知道老板是要演什么。 就显得一心想看限制级演出的某两个人,格外的没素质。 老板的萨克斯吹得极好,悠扬的曲调中,客人们给出的回应也既显示出热情又不张扬,酒吧里的氛围十分融洽,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轻松和愉悦。 茶梨也有点被这表演和氛围迷住了,老板一边吹奏一边配合着肢体摇摆,眉眼带着笑意,缓缓环顾客人,他应当并没有特意去看谁,在场客人却都有被特别注目到的感觉。 老板接连吹奏了三四首曲目,到最后大概也是累了,结束曲是一段简单欢快的曲子。 灯光调回了正常,客人们知道临近尾声,还在意犹未尽。 郁柏和茶梨也都沉浸在氛围中,有点忘了此行的目的。两人正前方矮一级的卡座里,那对情侣正在欢快的结束曲调里热吻,酒吧的光线不足以看清两人的长相,却完全能看清楚两人从轻吻到激吻的全过程。 茶梨还坐在郁柏怀里,两个人当即都满脸通红,挨着的身体似乎也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都在升高。 昏暗的光线使郁柏十分勇敢,他慢慢倾身,凑近了些,视线盯着茶梨的唇。 茶梨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在郁柏慢慢靠近他的这个瞬间里,他满脑子胡思乱想: 实习第一天就要接吻?那岂不是明天就要互换一血了? 啊等等!万一阻止世界末日需要童男子,那他到时失去了童子身,那谁来拯救世界啊? 天啊,这个吻还能不能接了?为了世界和平,应该果断推开郁柏吧! 可是郁柏好像很想亲下来,要不还是先让他亲了? 真是太为难啦! 台上表演结束,老板把萨克斯交给服务生,自己则绅士地鞠躬,朝熟客们致意,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谢谢,玩得开心。” 茶梨和郁柏在那里即将亲吻,即将到了一半,听到这声,茶梨突然想起来正事,一巴掌按在郁柏的脸上把他推开。 郁柏:“……” 老板正下台,茶梨悄悄抬手,隔空拉出了他的个人信息面板,快速而认真地阅读面板内容。 忽然间,茶梨愣在了那里。 从舞台到后台没有多远,老板很快就进去了。随之而来的是信息面板的消失。 只有当事人在视线可及范围内,茶梨才能查看对方的信息。 茶梨忙起身,又示意郁柏跟上,道:“快。” 被推开的郁柏仍然顶着一个心碎气泡框,但还是很听话地跟着茶梨离开卡座,从舞台侧后方的小门,两人进了后台。 那是一间化妆间,有几个肌肉舞男,刚下台的老板,靠着一侧桌子站在那里,正在喝水。 一个舞男道:“有什么事?后台不对客人开放的。” 老板也看过来,茶梨一心惊,被认出来就不好了,但也许是时间久远,老板没有认出他,也很好奇地看着闯入的两名客人。 另个舞男道:“没见过这两个人。” 其他舞男也围了过来,很可能是酒吧以前有过陌生客人闯进后台闹事。 几个肌肉男都是防备的姿态。 茶梨:“……” 他倒不怕打起来,但是肌肉男块头都很大,完全遮挡住了老板,让他无从下手。 “是这样的。”郁柏适时开口道,“刚才的萨克斯演奏,我很喜欢,想来找那位演奏者聊一聊。” 舞男们转头看老板。 老板还端着水杯,饶有趣味道:“是吗?你也会吹萨克斯?” 郁柏道:“我学过四年单簧管。” 老板的表情顿时就不一样了,示意舞男演员们忙去,自己走了过来,说:“我也很喜欢单簧管,也尝试学习过,但始终吹得不太好。” 郁柏道:“和萨克斯的指法体系是一样的,我还觉得萨克斯更难一些。” 茶梨:“……” 好吧,他们懂乐器聊乐器,而自己只有区区超能力。 他再度翻看老板的信息面板,为了确认自己刚才不是眼花看错了什么。 刚刚他之所以愣住,是因为老板的信息面板内容,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 老板的信息面板中,再度出现了熟悉而惊人的……乱码。 第32章 茶梨阅信息面板无数, 在此之前唯一一次见识到乱码,就是郁柏这个穿漫者。 难道,这老板也是一个穿漫者? 郁柏和老板相谈甚欢, 老板表示要请郁柏喝一杯,客随主便, 郁柏也没有拒绝,牵了茶梨的手,与老板一起出来, 回到酒吧的营业区。 老板亲自到吧台,让酒保给郁柏两人调制两杯招牌酒水。 “他不太会喝酒, ”郁柏出言道,“果汁就好。” 老板笑着看茶梨, 茶梨下意识地把自己稍稍藏在郁柏身后。 好在老板只以为他是害羞,笑着继续对郁柏说:“你们很登对,好好在一起吧。” 郁柏脸上一红,还没回答, 旁边有客人端着酒水过来, 和老板攀谈, 这里的客人们很非常喜欢这位老板。 郁柏趁机偏过脸来看茶梨, 想看他听到老板的那个问题, 会是何种反应。 然而茶梨压根没注意听老板问了什么,他还躲在郁柏身后,不住地偷偷观察老板, 心里非常担忧漫画世界的稳定性。 这么短的时间内, 接连出现了两次乱码信息! 不管老板是否也是穿漫者, 这世界的bug真的越来越多了,这要怎么办啊!还能修复好吗? “?”郁柏看出茶梨正在走神, 捏了捏他的手,眼神里充满疑问。 茶梨灵机一动,凑过去和他咬耳朵,这酒吧里很多人都在咬耳朵,他们当然可以也光明正大地这样做。 “你想个办法试一试,”茶梨轻声在郁柏的右耳边道,“我怀疑他有可能是你的三次元同乡。” 郁柏顾不得自己发烫的右耳,满眼震惊,不可思议地低声道:“不可能。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 茶梨道:“来不及解释了,你快试试他!” 老板和那位找过来的客人聊了几句,那客人走了,酒保也把给郁柏两人的两杯饮料调好,摆在吧台上。 老板请他俩在吧台旁坐了,又和郁柏聊了几句单簧管吹奏的问题,抬手看了眼腕表,似乎是有别的事。 茶梨着急地撞了下郁柏的手臂,提醒他:想到办法了吗?快! 郁柏还在思考要怎么试探,对暗号无疑是最简单的方式。 例如:奇变偶不变?宫廷玉液酒? 可是这些类似的话,他先前和茶梨聊天的时候,发现茶梨多数也都能对得上,二次元世界也有基础数学知识,而三次元的许多经典文艺作品,在这个漫画世界也都有不同表现形式的对照作品。 “和你们聊得很开心,可惜我今天还有点别的安排,这边只能告一段落了,”老板露出温和而歉意的微笑,道,“我就先……” “或许你听过这个吗?”郁柏想到了绝佳的暗号,沉着地说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后面是什么?” 老板愣了一下。 郁柏和茶梨都紧张地看着他。 “这是?”老板茫然道,“什么意思?” 他离开后,郁柏和茶梨坐在吧台边,分别喝着那两杯被请客的饮料。 果汁味道很一般,还没有郁柏随便买给他的那杯好喝。 “你确定他不是三次元来的?”茶梨再次确认道,“你说的那个暗号,排除得有那么准确吗?” 郁柏道:“准确率高达99%以上,我说的那个暗号,我的同乡们就算不能准确地接上后面,听到以后也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茶梨疑惑不解,不是三次元来客,那为什么也会有同款乱码? 郁柏道:“你是不是看他气质发生了改变,才有这种怀疑的?有没有可能,是搞出了冤假错案?我看这位老兄,实在不像是会做那些事的人。” 茶梨也觉得现在不像,不过:“不可能是冤假错案,这案子都是我办的啊,当时他什么样,我记得很清楚。” 说到这里,他当机立断,拍板决定接下来的调查方向:“这老板一定有问题,就从他查起。” 夜已深了,茶梨和郁柏约好明天的事,各回各家。 郁柏以为家人都睡了,只在楼道转角处遇到还在谈情说爱的一对执事,双方淡定地打了招呼,郁柏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推门进去,郁松赫然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书,正在等他回来。 秘书长工作太忙,这几天都没着家,今晚才听说弟弟去警署当了一天实习警员,也不知是真的完全不反对,还是在弟弟回家前,已经把反对的念头打消了。 “既然已经去了分区警署,就安心好好工作。”郁松道,“爸妈还是希望你能考到其他行政单位去上班,你如果能通过警署的实习期,最后也确实还想当警察的话,爸妈那里我来替你说。我听说你如愿跟着茶梨警官在做事,记住不要给警官拖后腿,你做错了事,丢脸的可是带着你这实习警员的他。” “……”郁柏只能不住点头。 面对这位二次元世界发配给他的兄长,他常常都能感觉到郁松对他无私的、强烈的关爱,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这纸片人哥哥相处。 “上班第一天累不累?”郁松尽可能地用了亲昵的语气。 从前他如果这种语气说话,郁柏就要跑过来,朝他撒娇,向哥哥要这要那。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39节 秘书长也不明白,就因为自己反对弟弟追求真爱,车祸后回家的弟弟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待他亲热了。 从前郁柏每天回家,进门第一声都是问“我哥呢?回来了吗?” 现在完全不问“我哥”了,整个人全心全意去追求茶梨警官。 郁柏道:“还行,工作强度不大。茶梨很有经验,我听他的安排就好。” “他是很不错。”郁松附和地表扬弟弟的心上人,又用手指点了点书桌上的几页纸,笑道,“表白顺利吗?你居然还学了个变玫瑰的魔术?” 那纸张是郁柏这两天做的表白计划书,删删改改了好几个版本—— 在第一次翻车后,郁柏复盘整个经过,总结了失败经验,一定要避免再次踩坑,务必扬长避短,还要增加一些发散魅力的小花招,这才有了第二次的成功……成功当上了恋爱实习生。 郁柏有点尴尬,他没想过郁松会不征求同意就进他的房间里来,那删改了好多次的计划,就随便放在桌上。 这是他自己的疏忽,忽略了这对兄弟俩应该是能随意进出彼此房间的关系。 郁柏道:“那魔术以前就会,多练习了一下。” 郁松好像是感觉到了弟弟不大想和自己交流,问了几句,了解到郁柏和茶梨的恋爱进度后,识趣地说:“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郁柏送他到房门外的走廊里,他的房间在走廊另一头,郁柏站在门口,一直看郁松到了他自己房门外。 郁松回头,兄弟俩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互相看着对方,兄弟两人实际上长得很像,只是郁松更稳重,更型男。 郁松朝弟弟摆了下手,进了自己房间里。 郁柏这才关上了门,回到房里,也坐在了书桌边,表情有点复杂,出神了许久。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收到新消息,他拿出来一看,立刻心花怒放起来 。 茶梨发来的:睡了吗?忘记表扬你了,实习第一天,你表现得很好呢! 贝果街221号。 茶梨把这条精心编辑好的消息发过去以后,就紧张地两手抓着手机,等待回信。 郁柏很快回了消息:谢谢警官,我会继续努力!晚安! “……”茶梨又等了会儿,发现真的只有这一条,有点失望,躺下,把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不到半分钟,茶梨愤愤地坐了起来,再次编辑消息。 这条消息,郁柏洗完澡出来,才看到。 茶梨:我也是实习第一天,我表现得不好吗? 茶梨:你怎么还不表扬我! 茶梨:你真没礼貌! 郁柏紧急编辑了溢美之词发送过去。 但是茶梨警官已经在郁闷中睡着了。 第!二!天! 说好了今天不必去警署打卡,直接去调查案件。 郁柏一早到茶梨家去接他,还带了请家里大厨精心制作的美味早点。 一睁眼就看到了深夜里郁柏回复的长达89个字的赞美,又有好吃的食物,茶梨决定原谅昨晚的郁柏。 吃过早饭,茶梨担任指挥,通过已掌握的背景资料,去走访调查了酒吧老板入狱前经常有接触的社会关系人。 一整个上午,见过的所有人几乎都说:老板脾气不好,待人不太友善,和家里人的关系也很差,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经常得罪人,还时常发表一些抨击社会的言论,后来他被判刑坐牢,身边人都觉得很正常,甚至认为早就该惩治他一下。 茶梨对郁柏道:“你看,我就说不可能是冤假错案,我抓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没素质。”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郁柏道,“他入狱前,酒吧就已经开了好几年,可是这种到处得罪人的性格,生意能做得很好?早该倒闭了。” 他们昨晚都去过那家酒吧,共同的感受是,这家店的招牌就是老板本人,很有魅力的英俊大叔,令人如沐春风。老板一出现,把整个酒吧里的气质和氛围都拔高到了一种撩人心弦的融洽与和谐。 入狱前的老板绝对不是这种人。 茶梨想了想,也不明白,试图分析道:“会不会前后是不同的两拨客人在捧场?现在的客人喜欢昨晚那个老板,以前的客人就喜欢被没素质版本的老板阴阳怪气。” 郁柏好笑道:“没有那么多抖m。不过也很有道理,可能营业模式有变化,前后吸引到的是不同群体的客人吧。” “他小时候也不乖,每天不写作业,还逃过课。”茶梨回忆从前送这老板坐牢时查过的资料,道,“念初三的时候突然变乖了,开始努力学习……”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茶梨道:“他应该是初三时被未保办锁定,修正过。” 郁柏道:“再次证明,被修正过的小孩,长大后也还是有可能学坏。成长是一生的事,不局限在十八岁之前。” “……”茶梨忽然想起一事,道,“昨晚你俩聊天的时候,你们好像聊到了各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器乐的,我当时走神了,没太听清楚,他是怎么说的?” 郁柏点头道:“是,他说十六岁就开始学萨克斯了。” 茶梨道:“你觉得他是吹牛吗?” 郁柏道:“应该不是,他肯定学了很多年,他的技术是演奏级别的。” “那问题来了,”茶梨道,“他上初三的时候刚被修正过,会在十六岁高中,学习最紧张的时候,分心去学萨克斯吗?他最终读的可不是音乐院校。” 郁柏道:“你仍然怀疑他是第二个穿漫者?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 茶梨还没有做好要把自己的超能力透露给他人的准备,道:“你就说吧,一上午听来的所有信息,他前后是不是反差很大?是不是也像脑电波被别人替代了?” 郁柏不置可否。 茶梨又说:“下午再去个地方,我一定能找到更多证据,证明给你看。我真的觉得,他很可能已经被替代了。” 下午他们来到了酒吧老板服刑的监狱。 中年监狱长和茶梨是熟识,寒暄过后,茶梨向他询问起了他在酒吧老板出狱手册上的评语。 监狱长马上就想起了是谁,道:“他刚进来的时候很不服气,没事还要和别人吵架找茬,我只好每天都要给他加大工作量,让他好好踩缝纫机、多做几根圆珠笔,不要没事找事。” “到第二个月吧,就有那么一天,他可能是想通了,精神面貌一夜间发生了变化,人和气礼貌了,也配合改造了。后面两个月,他都是我们这里的标兵呢。” 茶梨和郁柏交换了一个眼神。 “别的呢?”郁柏发问道,“他还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或者比较特别的事情?” 监狱长道:“没有了吧……” 一下又想起什么,道:“他记性好像不太好,都踩了一个月缝纫机了,突然忘了怎么用,还让管教重新教他一下。” 从监狱出来后,茶梨摊手道:“看吧,我就说他真的不是老板,他肯定被穿了!” 郁柏皱着眉,却还是说:“可他也不是我们三次元的人啊。” “你们那个口诀,有没有那么准啊?”茶梨很怀疑,说,“今晚再探一次!你快想一个更靠谱的试探方法。” 他看郁柏实在松松垮垮,一点实习警员的紧迫感都没有,决定pua郁柏,道:“告诉你,不是警官吓唬你!这关乎到你能不能通过实习期!” 郁柏问:“哪个实习期?” 茶梨努力做出虎目圆睁的样子,掷地有声道:“两!个!” 郁柏果然马上紧迫地立起了德牧耳朵。 夜晚再次到来,两人再探酒吧。 一进门,两人驾轻就熟地摆出亲热的姿态,郁柏今夜熟练了不少,牵手搂腰都不会轻易地再脸红了。 非但如此,他还做了充足的准备,和老板在吧台旁见面,浅聊了几句后,他表示要离开一下,便出去了。 他走得很快,茶梨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只好独自和老板尬聊下去。 老板非常放松自若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茶梨回忆他和郁柏的初见,答道:“路边认识的。” 老板:“……” 老板又问:“在一起多久了?” 茶梨道:“今天是第二天。” 老板:“……” 老板确实很绅士的一个人,还是客气地找话题:“你做什么工作?” “我……”茶梨认为这个乱码版的老板很有礼貌,不想撒谎骗他,道,“其实是个警察,你可能不认识我了,是我把你抓去坐牢的。” 老板:“……” “没关系。”聊天进行到了这步田地,老板也没有着恼,反而还笑了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拥有新的生活,新的自己。” 茶梨:“……” 如果他没有超能力,此刻应该只会认为面前这位出狱人员,改过自新得很彻底吧。 是不是穿漫者也没有那么重要,来了就好好生活……但是为什么会和走私违禁品的嫌疑人扯上关系呢? 郁柏回来了,背着琴盒,原来是带了单簧管过来,和老板交流了几句后,老板让服务生去告知舞男们,舞台上这曲结束后,留出空档来。 但舞男们退场后,郁柏也并没有到舞台上去。 他仍旧在吧台旁,朝灯光的方向做了个手势,控制台就打了一束光过来。 “说了改天会吹给你听。”郁柏站在那光里,回头对茶梨笑着说。 坐在茶梨旁边的老板,带头吹了声口哨,起哄这对小情侣。 “……”茶梨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现在他当然明白这是在搞浪漫,又不懂该怎么回应。 郁柏并不介意,似乎茶梨只要看着他,就是最好的回应。 郁柏把单簧管置于唇下,试了一个音,有点飘,老板和客人们都友善地笑起来。 而后,郁柏调整了呼吸,手指覆于音孔上—— 单簧管那清澈、明朗的音质在室内悠然响起,德彪西第一狂想曲。 几乎一瞬间,酒吧里除了它,再没有其他声音。 继昨天被从萨克斯迷住,茶梨今天又被独奏单簧管的郁柏迷住了。 ……好个郁柏,表面立着德牧耳朵,背地里要当男神! 在场只有两个恋爱实习生,请问你要卷死谁?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0节 直到郁柏结束了演奏,客人们开始鼓掌,茶梨才慢半拍地,合十式拍手。 郁柏鞠躬致意,直起身时,从茶梨视角看过去,随着郁柏的动作,带起一阵细碎而闪亮,迷人的星星。 第33章 演奏结束的郁柏回到茶梨身旁, 还带回来少许没散尽的星光,笑着看茶梨,想听茶梨点评他刚刚的表演秀。 茶梨已被他迷倒, 甚至有点不好意思和他对视,伸手去捉了下他身后的碎星星, 漫画特效并非实体,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捉不到。 酒吧老板接过那柄单簧管欣赏,不吝啬地夸赞了郁柏的演出, 又从吧台上端过两杯酒,和郁柏碰了杯。 茶梨终于从被男人迷倒的状态恢复过来, 忙以眼神暗示郁柏,快点再试试老板, 再确认一下,老板到底是否从郁柏的三次元老家穿漫而来。 “……”郁柏拈着半杯酒,突然面露尴尬。 茶梨和老板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郁柏深吸气,突然开腔唱了一句咪嗖嗖啦嗖咪哆:“你爱我呀我爱你……” 茶梨:“……” 老板:“???” 郁柏:“……” 他精心挑选的三次元接头暗号, 仍然没能对上。 老板完全状况外, 还误以为郁柏忽然哼唱儿歌, 是在对茶梨表白, 体面地夸了一句:“曲调简单, 但也很可爱,哈哈哈。” 有服务生过来,说有桌熟客想找老板喝一杯, 聊聊天。老板便对郁柏和茶梨告罪, 过去先招呼客人, 并表示忙完会再过来,还想和郁柏再聊聊单簧管。 留下郁柏和茶梨, 茶梨面无表情道:“刚才那是什么?你三次元老家的儿歌吗?”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广告神曲。”郁柏镇定道,“我真的可以肯定,他绝不是从我们那里来的。” 他两次试探,都给出了斩钉截铁的结论,坚决地认为老板绝不是三次元来客。 茶梨怀疑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肯定,仅仅靠一句富强民主什么的口诀,和一句儿歌,郁柏就能如此肯定,老板不是从郁柏那个三维世界来的? 郁柏眨了两下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道:“你不相信我的判断?那我还有个理由,应该可以说明他和我有很大不同。” 茶梨好奇道:“什么理由?” “你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吗?”郁柏道,“我这个三次元来的穿漫者,一进来就发现了这里是个漫画世界,因为我能看到当地居民看不到的漫画效果。这位老板,他显然看不到。” 茶梨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道:“可今天走访的种种结果都表明,这位老板应该还是被什么人替代了,如果他不是三维世界穿来的,有可能是我们这世界的当地人?和老板1.0交换了灵魂?” 郁柏立刻深以为然地点头:“很有这个可能。” 他认为是自己用“老板不能看到漫画特效”的理由,说服茶梨相信了老板并非三次元来的穿漫者。 但其实茶梨是经由那一段话,联想到了老板和郁柏之间的另一种巨大不同。 郁柏刚穿来时,信息面板被穿漫者卡出了bug,出现了乱码。 但过去很短的几天后,郁柏的信息面板就刷新出了新内容。 ——至少说明,超能力系统对郁柏和老板的身份判定,是不一样的。 基于此种逻辑,茶梨才暂时勉强接受了郁柏的结论,老板应当不是三次元来客。 “同个时空里的不同个体,灵魂发生互换,这也是常见题材,”郁柏说到半途,又更换了一个词,道,“常见事故。老板1.0和2.0都是漫画世界里的人,意外交换了身体,这也是有可能的。” 茶梨皱眉道:“老板2.0到底从哪来,还得慢慢查实。但是现在看来,从前违法犯罪、被判坐牢的是老板1.0。根据时间推算,和走私违禁品嫌疑人有来往的,倒是老板2.0。” 诺亚城也没几个犯罪分子,一下凑齐了两个,还轮流在这老板的躯壳里打卡,这叫什么事啊? 郁柏和茶梨低声聊着案件,从吧台转移到了更僻静的卡座。 服务生来点单,卡座有低消,郁柏接过单子,茶梨也凑过来看。 郁柏现在也算是老板的朋友,遵从基本的社交礼仪,理应要表示下捧场,他在单子最下方点了一瓶单价昂贵的洋酒。茶梨指着一杯图片看起来相当艳丽的酒精饮料,征询郁柏的意见,郁柏笑着也帮他划了,再把单子交给服务生。 酒水端上来,茶梨尝了一小口洋酒,马上放弃了,转向那杯漂亮的果酒,用吸管喝了一大口,才对冲掉了洋酒的苦涩。 他又端起杯子观察着调制饮料的渐变色彩,很好奇是怎么调出来的。 郁柏喝着自己的酒,眼睛始终落在茶梨的侧脸上。 茶梨端着那玻璃杯,用吸管喝一口,再看看颜色退到了哪里,再喝一口,再看看。 郁柏看得笑了起来。 舞台上又有舞者在表演,音乐声和欢呼声很大。 郁柏凑近了茶梨的耳边问:“我来以前,你和别人一起喝过酒吗?” 茶梨道:“只喝过一次,在署长家里吃饭,喝了他一小杯白酒,也很难喝。” “什么?”郁柏只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楚说什么。 “我说,”茶梨转过头来,道,“一次!” 两人脸离得极近,差点亲到。 茶梨没敢动作,郁柏也没有退开,两人在这呼吸交错的距离看着彼此,郁柏想亲下去的意图已经藏不住,也压不下去了,他决定跟随这一刻的心,他慢慢凑过去。 茶梨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他感到唇角被温热地触碰到了一下。 郁柏亲了这一下,紧急退到了一米多外,端起桌上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喝得太急,液体还洒了出来,他也顾不得管了。 茶梨茫然地张开眼睛,摸了下刚被亲过的唇角,有点不好意思,又好奇地打量郁柏。 郁柏脸上的红色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那颜色和熟透的番茄比也不遑多让。 茶梨头顶的呆毛摇晃了几下,用一种不懂就问的语气说:“就……这样就好了吗?可是我昨天看别人,好像不是这么亲的。你是不是不会啊?” 郁柏感觉他在挑衅自己,朝他投去略有几分危险的目光。 但是茶梨并没见过这种来自雄性的危险,因此也不觉得危险,还在热心帮助郁柏回忆昨天目击过的现场,说:“昨天坐在前面卡座那两个人,是先互相碰了几下嘴唇,然后嘴唇就紧紧地贴在一起,两个人的脑袋还要这样摇来摇去……” 说着,他还拙劣地模仿起了那种摇来摇去。 “好了好了。”郁柏简直服了,一瞬间氛围全无,他没能一鼓作气,危险性也已然被消解掉了,郁闷地转移话题道,“一会儿老板还来找我聊单簧管,你预备怎么套他的话?我们先来商量好话术。” 茶梨正在想亲亲的兴头上,被实习男友打断了,也郁闷起来,说:“没有话术,随机应变吧。” 他端起他的饮料,咬着吸管把它喝完了,捧着杯子,双眼盯着舞台上的钢管舞表演,好像看得入了迷。 郁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再次大意失荆州。 他不禁开始反省,自己着实是个恋爱废柴了,怎么每次都把握不住机会?刚才就应该把茶梨按倒在卡座沙发上,不顾一切地吻下去……脑袋摇来摇去的那种吻。 “你们这里很空啊,”有人端着高脚杯走过来,站在卡座的外围,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两人都扛过去,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男生,大约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很瘦,穿了松垮的白衬衣和白裤子,衬衣腰间扎了条金色的装饰腰带,中长卷发,一侧压在耳后,露出单边金色耳钉,弯眉大眼,脸很小,尖尖的下巴。 郁柏生平第一次在gay吧被男人搭讪,还是如此妖艳型的男子,一时愣住。 “可以啊。”茶梨却把空杯放在桌上,开口道,“那我给你腾个位子吧。” 郁柏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为没有认真接吻,就要翻脸走人了吗? “你人真的好好哦。”那男生笑着走进来,要从空着的一边到郁柏旁边坐下。 同时茶梨起身,但不是要走,不由分说坐到了郁柏腿上去,一手环着郁柏的脖子。 郁柏:“……” 那男生脸色也变了。 茶梨道:“你随便坐吧,现在是真的很空了。” 白衣男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你刚才吹完单簧管,这位清纯佳人就一直在那边看你。”茶梨一手还环着郁柏的脖子,另一手的两指捏着郁柏的脸,凶恶地说道,“多才多艺的郁柏2.0,还真是讨人喜欢呢!” 郁柏对此不予置评,也不在乎,还笑起来,说:“刚刚我还以为,我的实习期就要结束了。” 茶梨松开捏他脸的手,问道:“他长得很好看,你喜欢那样的吗?” 郁柏好笑道:“你说我喜不喜欢?” 他察觉到茶梨好像喝上头了,眼神和脸色都呈现出了微醺的状态。 “不知道。”茶梨说不知道,其实是知道的,郁柏看那位佳人的眼神和看自己不一样。 他又问郁柏道:“你在三维世界的时候,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你喜欢过别人吗?别人喜欢过你吗?有没有找你告白过?” 他几乎靠在郁柏怀里,郁柏想抱紧他又有点难为情,被他这样连环追问,精神上实在招架不住,分心无术,想了半天才回答说:“有人曾经向我告白,我拒绝了。” 茶梨问:“为什么拒绝?” 郁柏说:“他还在上大学,都不到二十岁。我拒绝他的理由,是我喜欢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善解人意的男士。” 茶梨开心道:“我就是和你同岁,还善解人意的男士。所以我本来就是你的理想型,对吗?” 郁柏道:“对,没错,是这样。” 茶梨说:“那你是穿过来没多久就喜欢我了吗?” 郁柏说:“差不多吧。” “差不多?”茶梨道,“是什么意思?差在哪儿?” 郁柏笑起来,说:“是……一穿过来就看上你了。” 茶梨哈哈笑,根本不信,说:“你真会说好听话哄人,有时候你很会谈恋爱,有时候又不会,一会儿会一会儿不会,你是个笨蛋吧。” “是够笨的。”郁柏也承认了这一点,“我好像掌握了点恋爱技巧,但是不太多。” 茶梨又被他逗得笑起来,有点头晕,自然地靠在他肩上,道:“来都来了,你就在我的世界好好生活,好好恋爱吧。我觉得不管在哪个世界里,只要认真生活,都是很好的人生。” 郁柏像被这话触动到了,短暂地出神了片刻。 而后他才纠正茶梨道:“以前是你的世界,现在是我们的世界,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不想再回真实世界,我愿意留下来。” 茶梨头有点晕,但本能地不喜欢郁柏的这种说法,道:“可是……你怎么确定,你的来处就是真实世界?你来这里这么久了,呼吸的空气,吃过的食物,甚至刚刚喝下去的酒,是不真实的吗?你觉得我不是真实的吗?” “……”郁柏被问住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1节 “在这里生活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茶梨道,“包括我,即使被不知名的力量催动,我觉醒了身为漫画人物的认知,我也从不认为我是不真实的人,因为我的生活是真实的。” 第34章 酒吧老板终于忙完了别的事, 过来找郁柏,恰好舞台上节目间隙,噪音不太大, 他刚走到卡座旁,就听到了茶梨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在聊什么?”老板站在卡座外, 在郁柏做了个“请”的手势后才走进来。 他很感兴趣地问道:“真实与虚假,你们是在讨论哲学问题吗?” 郁柏和茶梨还连体婴一样抱在一起,但这酒吧里每对都是如此, 老板并不介意。 他在旁边坐下,看到桌上郁柏点的那瓶洋酒, 表情流露出恰到好处并且很真诚的感激。 “他喝得太快了,”郁柏对老板解释茶梨这半醉的状态, 道,“上头了,一会儿就好。” 老板理解地点点头。 茶梨还靠在郁柏的肩上,眼睛忽闪了几下, 没有说话。 郁柏想了想, 回答老板的问题道:“我们在讨论, 人要通过什么, 来判断自己是否是真实的存在。” 老板道:“有趣, 那讨论有结果了吗?” 茶梨没有回答,实习警员郁柏便含糊地答道:“没有结果,只是随便聊聊。” “很难判断。”出乎意料之外, 老板居然对这问题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真实, 本身就是可疑的。” 郁柏被勾起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老板指了下桌上的柠檬水, 道:“就拿水来说,水是真实存在的,看得见喝得着,当它变成水蒸气,就看不见了,那水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郁柏笑了笑,说:“形而上学。” 从这点上至少可以得知,老板经历的教育体系里,没有唯物辩证法。 “我看过一部科幻电影,”茶梨忽开口道,“结尾彩蛋很有趣,人类、地球、太阳系都很渺小,只是银河系中微不足道的存在,就连银河系也不过是某种高维生物在把玩的一颗玻璃弹珠,高维生物还有很多个类似的弹珠。” “……我也看过。”郁柏道。 结合已知信息,郁柏知道这里有许多的文艺作品,都是三次元作品的变相投射。 但他有点奇怪,为什么茶梨突然说起这个。 只有老板略显得茫然,道:“不好意思,我很少看电影,听起来这段很有趣,是有什么特别的象征吗?” “世界可能都是真的,也可能都是假的。”茶梨仍然靠在郁柏肩上,点了点郁柏的胸膛,道,“这个人,他是从别的世界穿越来的,他就认为只有他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郁柏一脸无奈。 在听到这句话时,老板的神色却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郁柏若有所感地说:“每个世界都有可能是更高维生物的玩具、工具或者作品,真实是相对而言的真实,虚构也应该是。” 老板一怔,慢慢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看那表情,还在咀嚼郁柏这句话。 郁柏的话,也把这个话题画上了终结符。 舞台上的歌手开始唱歌,歌声响起,酒吧里充溢着夜生活的闲适与快乐,只有茶梨等三人所在的卡座,安静得不同寻常。 老板原本是位时刻松弛自如的绅士,现在表现出了一点坐立难安,刚刚的话题也许刺中了他的内心。 茶梨看了老板片刻,伸手勾着郁柏的颈项,在音乐声里与郁柏耳语,仿佛情人间在讲悄悄话。 实际上,茶梨附在郁柏耳边,说的是:“你快看他的反应,我觉得他也是异世界穿来的。” 郁柏:“……” 他再看茶梨,茶梨那双眼睛明亮有神,酒意早已经散去了。 当下最好的结果,肯定是老板意识到被看穿,主动说明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老板很明显在犹豫。不过这样的自我保护才是合理的反应,像郁柏那样,一穿过来就不设防地自爆身份,恐怕是绝无仅有了。 “你和他喝点酒,和他聊聊天,我再看看。”他对郁柏说,然后从郁柏腿上挪开,到郁柏身边坐着。 郁柏给老板倒了酒,老板忙笑着致谢,余光瞥茶梨。 茶梨歪靠在沙发背上,笑着看两个男人喝酒,仿佛已把刚刚说过的话都忘了,只是微醺状态里的随口闲聊。 郁柏和老板喝着酒,聊管弦乐,也聊舞台上的歌手,老板慢慢地又放松了下来,还透露出他也打听过郁柏的身份,知道了他的家世。 在卷宗里,郁柏看到过,老板的父母辈是商界名流,比之郁柏家诺亚城零售业巨头的身家是稍有不及,但老板也算是富家子弟,但与郁柏不同,老板和父母关系很一般,几乎没什么往来——1.0本人尚且如此,2.0自然没有义务去维护亲子关系。 老板还向郁柏问起了郁松秘书长,说:“他很厉害,他上任后牵头的新政策,每一项都彰显了魄力和智慧,我是真的很相信,在他的带领下,诺亚城居民的生活一定能越来越好。” 他说着,神情里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茶梨感觉他这个表情很眼熟,有点像……像郁柏想家的时候,流露出的那种忧郁,有七八分的相似。 茶梨挽住了郁柏的一边手臂。 郁柏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被挽着当然就很快乐。 “我说你啊,”茶梨认真告诫老板说,“以后不要再违反犯罪了,千万不要。” 老板也笑着回答说:“当然不会,我会遵纪守法,不会让警官难做。” 今晚结束得比较早,从老板这里看来也再得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老板性情和善,但防卫心理显然很重,轻易不会吐露更多。 而且再待下去,只怕郁柏也要喝多了,两人便先行离开了酒吧。 事先想到会喝酒,两人没有开车来,沿着街道慢慢走去地铁站。 郁柏很喜欢诺亚城的夜晚,空气里总是吹动着轻柔的夜风,抬头还能看到夜空中闪烁的遥远繁星,仿佛一块柔软的蓝丝绒在温柔地覆盖着整个世界。 他喝的那点酒于他的酒量来说刚刚好,神智很清楚,又有点酒精带来的飘飘然的幸福感。 就如茶梨所说的,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真实,拂面的轻风,美妙的夜空,偶尔的虫鸣,就连酒后的神经反应,也和现实世界里没有什么区别。 他侧过头去,注视着茶梨,眼神里有从前一直就有的喜欢,但又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钦佩。 只要认真地生活,在何处,何处都是真实的世界。这是茶梨作为纸片人,教会他这个自诩高维生物的生活哲学。 茶梨还在默默想着,老板的乱码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猝不及防地,他被郁柏从旁揽住了肩,郁柏把他朝自己那边搂过去。 郁柏的个子很高,四肢相应也很修长,单臂几乎就把茶梨整个人都圈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就以这种姿势,搂着他继续朝前走。 “我们正在走路,不要搂搂抱抱。”茶梨小小抗议了一下,说,“如果不小心被绊倒,我就要扣你的实习绩点了。” “扣吧,随便扣。”郁柏笑道。 他确信自己搂住茶梨的那一刻,看到茶梨的呆毛快乐地支棱起来了,说明茶梨也喜欢与他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茶梨果然没再说扣绩点的事,问道:“你在高兴什么?喝多了吗?” “没有。”郁柏诚实地把此时最大的感受说了出来,“我在坦然地感受这个世界的真实。” 这话让茶梨心情很好,他也用手臂揽住了郁柏的腰。 这一对实习情侣,在夜晚的街头黏黏糊糊不清不楚,龟速朝着地铁站前进。 “你又在想什么?”郁柏道,“还在挂念工作?你怎么还是个工作狂?” 茶梨道:“我喜欢当工作狂。你对警官热爱工作有什么意见?” 郁柏道:“没有意见。那警官你说说,都想了什么工作?” “我在想那个老板到底什么情况。”茶梨道,“我刚刚装醉说胡话,跟他说你是别的世界来的,老板的反应你注意到了吗?我直觉他对这句话很敏感,很可能他也不是漫画世界的人,不是从你们三次元来,也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来的。” 而这位老板2.0是在老板1.0坐牢的第二个月,穿进了1.0的身体,替代了1.0。这一点应当毋庸置疑,因为老板1.0明确的被替代分水岭,就是在狱中劳改期间,突然不会踩缝纫机了。 茶梨又沉思道:“生物科技公司的那个总裁,在大搞他的违禁品犯罪事业,现在找到酒吧老板谈合作,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找的不是老板2.0,而是老板1.0?” 郁柏听得有点糊涂,问道:“你意思是总裁是要和老板1.0一起共襄犯罪盛举?但他不知道1.0已经被2.0替代,所以你的线人才会发现,总裁和老板2.0谈生意?可这有个问题,我记得你说过,违禁品走私进来的时间节点,就是在老板出狱前后的事,那个老板已经是2.0了,你怎么知道违禁品和老板2.0没关系?” 茶梨道:“因为我刚刚想了想,我很难想象,一个外地人穿越到了新世界,发现自己居然在坐牢,这种情况下,他还敢一出狱就马上找到陌生的犯罪合伙人去实施犯罪,何况搞的还是这么大的案子。” 这说服了郁柏,他问:“那你的结论是?” “我没有结论,只是个猜想。”茶梨道,“如果这个违禁品犯罪计划,是在老板入狱之前就已经制定好了呢?” 郁柏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说:“老板1.0才是总裁真正的合伙人,他们在1.0入狱前,就谈好了总裁借由公司物流渠道、把违禁品走私进来、再有老板的酒吧负责分销……这一整套犯罪计划。” “是的!”茶梨道,“没想到茶梨警官突然出手!把老板1.0抓了进去,总裁没办法,只好等他快出狱才开始大展拳脚,违禁品也按照约定,分两批,都走私进来了,他来找2.0谈下一步,但是2.0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总裁那边才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他失去了分销商。” 郁柏:“……好像很合理。” 茶梨道:“对吧,很可能就是这样!” 郁柏提出了关键性问题:“总裁来找老板2.0聊的可是***……被河蟹词了,总之那是严重的违禁品,2.0为什么不报警呢?他已经来了好几个月,对诺亚城的法治建设应该有所了解了,严重不文明行为都会触发判刑三个月的惩罚,走私贩卖违禁品这么严重的事,他为何不报警?” 茶梨道:“也许……他就是法盲呢,或者他也想从这种非法生意里分一杯羹?” “假设他真的也是个穿漫者,我想我也许有点发言权。”郁柏道。 他和老板因是管弦乐同好,也产生了友谊,他不认为老板是那种人。 “我能感觉到,”郁柏说,“他很喜欢也很珍惜他拥有的一切,包括他的萨克斯,他的酒吧,还有他在这里结交到的每个人,他应该不会想卷进这种危险事件里。”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茶梨道。 他倒是很信任郁柏的直觉,郁柏感性还聪明,这样的人,直觉常常很准确。 茶梨自己是经常性脑洞乱开,但绝不是因为讨厌谁,就把谁当成反派来想象,而是思维习惯性发散,常常如脱缰野马,总是疯跑出去很远。 他虚心向郁柏请教道:“实习警员,你觉得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我也有个猜测。”郁柏却也开启了脑洞,提出第二种可能,“如果这还真是灵魂互换的老梗呢?” 茶梨道:“老板1.0和2.0互换了吗?” 郁柏道:“不,老板和总裁灵魂互换,他俩脑电波串频了,总裁变成了在坐牢的老板,老板变成了总裁,他俩不小心互相交换了身体。” 这是茶梨未曾想过的可能,道:“然后呢?” 郁柏道:“假老板真总裁坐了牢,真老板假总裁在外面逍遥自在,还发现可以利用大公司的物流链,把违禁品走私进来赚大钱,于是本来就素质很低的这个人,就这么冒着犯罪风险,把违禁品走私进了诺亚城。” 茶梨虽然坚信老板2.0也是位异次元来客,但又感觉郁柏描述的这剧情好刺激!迫切令人想追更! 他急忙追问后续:“那后来又怎么把假老板真总裁卷进去了呢?哦!我知道了,真总裁肯定要夺回总裁的身份,要阻止假总裁胡作非为,假总裁为了永远当总裁,他可能还想暗鲨真总裁!天啊这个展开真是好绝,后面究竟怎么样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2节 “……”郁柏安静了片刻,道,“后面我还没编出来。” 茶梨:“……” 警官当街怒打实习警员为哪般。 ——“我真的要扣你实习绩点了!!!” 步行到地铁站,只要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两人走了半小时,路上叽叽呱呱聊了些毫无根据的妄想式推理,明着是在工作破案,背地里就是恋爱实践。 但两人这番交谈,至少在同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他俩对老板2.0的印象都很好,共同得出结论:他应该不是反派,假如真是反派,那他一定也是有苦衷的那种反派。 第35章 主动加班并享受其中的郁柏回到家, 又是深夜,进门前特意看了看车库,郁松的车没在, 秘书长不是每天都回家。今晚不必再绞尽脑汁应付沉重的兄弟爱了。 郁柏心情愉悦地推开门,甚至还想哼唱一首你爱我呀我爱你, “你爱”两个字刚哼出来,发现本该空档的一楼大厅,八个执事正齐聚于此, 悠悠闲闲地聊天、玩手机、打桌球,那一对每天如胶似漆的恋人, 坐在一旁钢琴前四手联弹,听到郁柏进来, 八人的动作同时停下,转头看着他。 “你们在干什么?”郁柏道,“几点了,还在这里开派对?” 执事们纷纷起身, 围了过来, 郁柏被八位帅哥的十六只美目盯着看, 有种不祥的预感, 试探道:“我哥又交代了什么事吗?” 9527道:“秘书长没交代。我们聚在这里, 是因为我们真的很好奇,你究竟什么时候搬去茶梨警官家里,开始甜蜜的同居生活?要知道, 你们两个都已经谈了两天恋爱了。” 其余七名执事纷纷点头:足足两天了! 郁柏正色道:“有些事, 要等水到渠成, 时机成熟才可以做。” 执事们露出八脸着急: “做人不要太自信。” “你不快点,我们很担心警官很快就不喜欢你了。” “如果你不会, 我们可以传授你一些先上车后补票的知识。” “秘书长帮你安排的教学视频,认真看过了吗?学会了吗?” 郁柏无语道:“你们就不要皇帝不急太……执事急了!” 他突破执事们的包围圈,跑路上楼。 在旋转楼梯上还听到执事们商议: “上次精心设计好的订婚邀请函,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我看用不上了,警官很快会和他分手的。” “同意,郁柏笨笨的。” “我打赌他连亲吻警官的嘴唇都不敢。” “牵手都要犹豫半天。” “你们也别太离谱,真的会有这种笨蛋吗?” “……”笨蛋郁柏在楼梯上差点栽跟头,膝盖上插满了箭。 翌日清晨,郁柏在鸟语花香中起床,第一件事是给厨房打了电话,请厨师准备些美食,等下他要带去茶梨家里和茶梨一起吃早饭。 对厨师道谢后,他刚挂掉,电话又响起,他接了,却是一名执事从楼下打来,让他到二楼围栏处看看。 郁柏以为执事们又搞什么把戏,在睡衣外披了件晨袍,走出房门,到二楼围栏处,谨慎地朝一楼大厅望去。 打电话那名执事站在围栏正下方,对郁柏指了指桌球台的方向,郁柏狐疑地看过去。 9527在正教别人打桌球。 被教的那人穿了身休闲服,浅色连帽外套深色裤子,单手握着球杆,认真地看9527做示范动作,9527一杆两球进洞,那人“哇”一声,忙把球杆横在两臂臂弯上,双手合十式鼓掌。 郁柏:“……” 茶梨为什么一大早在他家里? “我来接你去工作。”稍后郁柏下了楼,茶梨捧着执事们帮忙冲的热奶茶,对他说,“今天要去老板父母那里走访一下,他家也是富豪之家,也住戚风路的豪宅,离你家豪宅不远。” “不是我家豪宅……算了。”郁柏对这轻易得来的荣华富贵也并不太感冒,此时他睡衣套晨袍,头没梳脸没洗,在茶梨面前感觉很不帅气,说:“那,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洗漱,很快就下来。” 茶梨却伸出手拉开他的晨袍衣领,看他里面的睡衣,道:“原来你睡觉都穿得这么好看啊?” 郁柏有点不好意思,说:“这在家呢,不要拉拉扯扯。” 执事们感动极了,在旁边窃窃私语得很大声。 “你们快看啊。” “茶梨警官不会被郁柏迷住了吧?” “刚才看到郁柏下楼,警官还趁机把玻璃柜当镜子照了照呢。” “他也太喜欢郁柏了吧!” 茶梨:“……” 郁柏的脸好红,起身上楼去洗漱了。 茶梨转向执事们,道:“喂!虽然你们长得很好看,人也都很好,但是背后议论别人的时候,声音可不可以小一点!” 一名执事问:“那我们说的对不对呢?” “对啊。”茶梨答道,又强调,“所以更需要小声一点!” 执事们欢欣鼓舞,为自家笨蛋郁柏得到了警官的爱而感动万分。 郁柏精心打扮了一番,再下楼来,一对情侣执事在四手联弹花之圆舞曲,另几位在音乐中欢快起舞。 茶梨满脸迷茫地在旁边打着节拍,对郁柏道:“他们究竟要跳到什么时候?我拍手拍得好累。” “不用管他们。”郁柏牵了茶梨的手,颇有炫耀之意地带他从这群执事们面前绕了过去,从大门昂首阔步地出去了。 不过今天真是万幸,父母和哥哥都没在家,不然横幅一拉,花炮齐鸣,家族欢聚一堂,他和茶梨很可能一起为家里贡献出好几座迷你城堡。 酒吧老板的父母,住在离郁柏家不远的一座庭院式住宅里。 老板的母亲独自在家,接待了茶梨警官和实习警员郁柏。 茶梨做过背景调查,老板的母亲退休前,是一所top级大学里的教授,父亲则是诺亚城第二大金融公司的董事,就是茶梨自己拥有0.0000000056%股份的那家公司。 已知老板在青春期时曾有过顽劣调皮的阶段,被未保办“修正”过后踏实学习,最终成功考上了名校,但在老板大学毕业后不久,二十几岁的人,被“修正”的叛逆期好像又回来了,和父母的关系变得很差,到最近这两年,更是家都很少回。 老板的教授母亲提起儿子还是很生气,直接问道:“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违法的事?这次一定要判他坐牢久一点,三个月太少了。” 茶梨和郁柏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 “如果他已经改过自新了呢?”茶梨道,“他出狱后这么久,你们好像都没见过面,你是他妈妈,就不想他吗?” 教授眼神一黯,随即道:“有什么好想的?他如果想见我们,就不会出狱这么久,也不回家来看过我和他爸爸。” 同样和父母断绝往来的郁柏皱着眉,问道:“他是做了什么事,才让你们的关系到了这种地步?” “说来话长。”教授忽端详郁柏,道,“咦,你不是郁家的孩子吗?怎么去当警察了?” “我……不想当米虫了。”郁柏随意道,“人还是要有份工作,不能什么都靠家里。” 茶梨道:“说得对。” 教授道:“是很对。我家这儿子,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茶梨奇道:“怎么会?他的酒吧不是一直经营得很好吗?” “你们有所不知。”教授缓缓道。 老板在大学毕业读的是金融专业,毕业后到父亲工作的金融公司求职,因为在校期间的表现不够出色,面试准备得也不充分,最终没有被录用。 他回家后,对父亲提出帮下忙的请求,希望身为董事的父亲能给他开开绿灯,他真的很想进这家公司。但这个请求被父亲严词拒绝,这家公司既然不行,完全可以再换一家试试,多积攒工作经验,提升自己后,欢迎他再到这家公司来应聘。 老板和父亲大吵一架,他不愿意从小公司做起,他的同学们都进了大公司大企业,再不济也是风光留校,怎么偏偏他要去小公司从底层做起? 教授道:“他说我们从来不给他提供便利条件,明明掌握了那么多社会资源、人脉关系,为什么半点都不给他用?还说如果我肯帮他向他的导师说项,就可以帮助他保研成功,他简直是痴人说梦话,也不看看自己的绩点!让他保研,整所学校都要为他蒙羞!” 老师自带威严,茶梨此时乖巧如鹌鹑,也不敢随意打断和提问,像回到了学生时代面对老师的时光。 还得是学霸郁柏:“可是后来他开了酒吧,在经商这条路上发展得也很不错,据我们所知,他最初创业,启动资金,也是问你们借的钱。”——这是在酒吧里向酒保打听来的。 郁柏道:“你们还是帮了他,按理说,关系不应该恶化成这样。” 教授道:“最初他因为保研和工作的事,和我们吵吵闹闹,我们夫妻俩都不敢相信,我们诺亚城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居然还是我们教育出来的孩子?” 这位妈妈对于教育失败的心痛,不是假的,茶梨和郁柏也不知该说什么劝慰她。 老板2.0的综合素质比1.0要好上百倍千倍,假如教授夫妻俩见到老板2.0,会不会很喜欢这个新儿子,放下前嫌,和儿子重归于好呢? ……但是,这种改变,和未保办通过“修正”给父母更新一个听话的孩子,对父母来说,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你们听说未保办的事了吗?”教授也在这时提起了未保办。 茶梨:“……” “听说了。”郁柏接话道,“前几天新闻闹得很大。” 教授说:“我看公开的名单里,才知道原来我家孩子被修正过。难怪他那年突然间转了性,都怪我和他爸爸工作太忙,虽然觉得不对,可也没能给他更多关注,现在他也过了年龄,没办法再去逆转。我甚至不能确定被修正过的孩子,还是不是我的孩子,太可怕了。” 茶梨忽然间很感动,连带着威严的教授在他眼里也变得慈祥起来。 教授道:“那时他调皮捣蛋不爱学习,但是他天生就有正义感,从小就爱抱打不平,从来不觉得世上有谁得到什么是理所应当,他相信勤劳致富,相信人定胜天。如果他没被修正,我想他不会长成后来这样,把我和他爸爸的社会地位视作他自己的资源,不肯去公平地参与竞争,要享有特权,要走绿色通道,再想起他小时候……我和他爸爸真的很失望,也很自责,认真地劝说过他很多次,绝对不能有这种观念,我们赖以生存的诺亚城里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最后问我们借了点钱,去开了酒吧,后来我们看他经营得很好,才勉强放了心,他经济独立后和我们几乎再没有来往,我们也只当没有这个孩子,他放弃了父母,可至少他对社会还是有点用的。” 茶梨看一眼郁柏,两人心照不宣,果然只有郁柏1.0是二代们中道德败坏的特例,诺亚城的二代们绝不啃老,都在或主动或被动地勤劳致富。 而教授和金融家,大半年前看新闻的时候,发现儿子竟然因为危害社会秩序被判刑坐了牢。 这对父母非常难过,随即向监狱申请了探视,但没见到人,老板只是托律师带了句话转告他爸爸。 律师非常负责,不但把话带到,还把老板的语气神态学得惟妙惟肖:“我靠自己的本事,成功坐牢了哟,没有一点是靠你们哟。” “他出狱后没有回过家,也没有打过电话。”教授道,“他又犯了什么事,我们真的不清楚,帮不到警官你们。但是如果他真的又触犯法律,请务必好好惩罚他。” 了解完了情况,茶梨也翻看了教授的信息面板,确信她说的全都是真心话。 “打扰了,我们就先走了。”茶梨示意郁柏到此为止。 两人起身,离开前,郁柏想起刚刚的陈述中,他挂念的一件事好像没有说后续,便问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还你们钱了吗?” 茶梨心想,啊,不愧是你啊,刚穿过来时就宣告过此生最爱钱的郁柏。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3节 教授说:“还了。” 如果到这里就还好,但教授接着说道:“他坐牢期间,他的一个总裁朋友来替他还的。” 茶梨和郁柏一齐愣住。郁柏更是任由os释放出来,向警官邀功:看吧,爱钱有用! “……”茶梨忙确认道,“什么总裁朋友?” 教授道:“一家什么生物科技公司。” 茶梨瞳孔巨颤。 “你还记得,”茶梨镇定心神,问重要细节,“这总裁来还款的具体时间吗?” 教授说了一个日期,道:“这日子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距离他出狱还有三天。” 那时老板躯壳里已经是不会蹬缝纫机的2.0。 茶梨又问:“这总裁来替还钱,有没有说什么话?” 教授道:“说这是替他还我们的钱,从此两清了,希望以后不要再去打扰他。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在他出狱后,也再没有去看他的原因之一。” 从这家的庭院出来,茶梨疑惑不解,自然地拉着郁柏的手,说:“实习警员!你来说这是为什么?老板被替换后,即将出狱,总裁就来替他还钱,还专门说了难听话,让老板父母不会主动去见老板,你快说说,这是为什么?” 这就差把答案喂在嘴里了,为了实习警员的绩点,茶梨警官操碎了心。 郁柏道:“总裁知道老板被替换了,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不让老板的父母发现。” 第36章 总裁又是怎么知道那时的老板已经不是老板1.0? 又为什么要替老板2.0来与老板的父母断绝往来? “怎么越查谜团越多了!”茶梨抓狂了一分钟, 很快冷静下来,道,“这样看起来……总裁和老板2.0之间, 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合作关系啊?” “可是他来还钱的时候,”郁柏提醒道, “老板2.0还在监狱里,他们之间是怎么建立联系的呢?” 他们之前去监狱时,从监狱长那里调查了解到, 老板坐牢三个月的时间里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络,监狱方允许犯人和亲友进行书信沟通, 只是内容需要经过狱警的检查,但老板从没写过, 坐牢第一个月里始终怨气很大,严重不服管教,偶尔还故意出言挑衅狱警,整体表现出一副厌世的愤青模样, 监狱里所有人都觉得此人无药可救……直到那一天, 老板忽然忘了怎么踩缝纫机, 但与此同时, 他也终于变成了一个“洗心革面”的好人。 好人版本的老板也没和外界有过书信往来。 “这一点很关键啊。”茶梨感觉抓住了重点, 说,“假设总裁和老板2.0之间是合作关系,总裁事先知道2.0取代了1.0, 才挑在他出狱前, 特意来替他断绝与1.0父母的来往, 防止2.0这个西贝货被识破。可是总裁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又为什么要帮2.0做这件事?” 郁柏一面静静听茶梨的分析,一面思索, 在茶梨讲完后,他提出了一种猜想:“这个总裁,会不会以前就认识2.0本尊?在2.0还没有取代1.0,还在自己躯壳里做自己的时候,总裁和他就有关系。” “!”茶梨忙道,“如果他俩早就认识,总裁来还钱这个举动就说得通了!总裁很可能是替他的朋友,也就是取代了1.0的2.0,在原主父母面前打掩护!他在帮助2.0侵占1.0的身体和身份!” 说到这里,两人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他们的推理接近真相,要这一切都成立,前提只有一个,老板2.0取代1.0这件事——不像郁柏1.0超速驾驶被弹出躯壳,才郁柏2.0取代——老板躯壳内被换成了全新的脑电波或者灵魂,是人为造成的结果。 只有这样,总裁才能在与老板2.0毫无联系的情况下,清楚知道他已经取代了1.0,并赶在他出狱前,紧急去帮他断绝了1.0父母惦念儿子的心思。 这样2.0出狱后,就可以不被人怀疑地开始换了身份的新生活,包括出狱不久就重装酒吧,原本的酒吧工作人员集体大换血,都极有可能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巨大变化,新装开业的酒吧,风格和过去迥然不同,客人也与从前换了不同的两拨人。 至于还不知所踪的1.0,他在整件事中,除了能逃脱两个月的牢狱之灾,暂时还看不出有任何的获益点。 茶梨不可思议地说:“可是这……这可行性高吗?灵魂互换术?这算科学技术还是大巫术?” “……”郁柏似乎也被这种可能惊到了,沉默思索片刻,才道,“我来这里的时间还不够久,老实说,我对诺亚城的科技水平没有那么了解。” 茶梨的接受能力倒是很高,很快平复了惊讶,道:“我这个本地人有超能力,你这个穿漫者也已经顺利地开始了新生活,未保办的合作企业多年来批量生产那种原理不明的修正器……如果现在告诉我,真有科研人员搞出了能让灵魂互换的技术,好像也不太奇怪。” 郁柏想了想,道:“也还不能肯定是不是。如果真是这样,总裁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主导者还是帮凶?我主观上,还是愿意相信老板是个好人……这总裁是个什么样的人?” 茶梨摊手道:“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线人也不了解,只说他是个沉默寡言的总裁。” “你不是去他们公司外面蹲守过很久?”郁柏疑惑道,“总裁不上班,也从来不去公司?” 茶梨道:“不,他就住在公司总裁层,工作和生活都在那一层解决。这个人相当神秘,我在他们楼下前前后后蹲过大半个月,期间他从来没下过楼。我也尝试过想混进公司里去,可惜没成功。那是家生物科技公司,门禁技术特别厉害,每道门都装了生物识别系统,指纹、虹膜、步态,都要完全吻合,才能开门。” “你的那个线人,不是公司高管吗?”郁柏道,“他有办法带我们混进去吗?让我们假装成客户之类的。” 茶梨不是没想过这办法,当即否定道:“不要害了人家,就算是高管,好端端地带陌生人到总裁层去,没有合适理由的话,我都怕把线人害死。总裁和他手下有胆子搞那种违禁品,未必不敢伤人。” 郁柏对于***到底是什么东西,始终存疑,问道:“最后如果有了证据,能抓住这总裁,他是会被判重刑的吧?” 茶梨肯定地说:“当然了,做这种事被抓到,一定会顶格判他,适用于刑法里最重的刑罚。” 郁柏还是不敢相信诺亚城这种地方居然会有毒品和毒贩,河蟹词过于严格,无法对证,这个问题也只得暂时搁置,抓到以后看到收缴来的走私品,就一目了然了。 “你的建议很对,”茶梨一筹莫展道,“是要想办法见见这个总裁才对。” 如果能面对面,他就有机会翻看对方的信息面板,才有机会确定更多的信息。 可是要怎么才能见到神秘的总裁呢? 郁柏回忆着自己看过的缉毒影视剧,道:“那些违禁品入境已经好几个月了,他现在肯定急着出手,一般这种情况下,警方会假扮成另一伙犯罪分子和他接触,假装要和他合作,博取他的信任,等他把东西拿出来,人赃并获,抓他现行,板上钉钉的重罪,肯定跑不了。” 茶梨为表肯定,频频点头,说:“这主意很好,我从一开始就想这么做。可是那违禁品是很贵的!要博取到总裁的信任,首先就是要拿得出钱,证明我真能买得起,可是我没有钱啊。” 他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又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票子,遗憾地说:“只好放弃这个办法了。” “我有。”实习警员郁柏顿时灵机一动,道,“我不但很有钱,我名声还很差,诺亚城这种环境,想找比我形象更坏的名人也不是很容易。我就以郁柏的身份,去和总裁谈联手干这一票坏事,比临时捏造一个什么身份去骗他,更有说服力。你觉得呢?” 茶梨犹豫着说道:“我觉得……我觉得有点危险,这种法外狂徒和未保办的性质可不一样了,万一他们人很多,甚至他们有枪呢?我和搭档一起做这事可以,你还没有培训过,也没有实战经验,会受伤的。” 郁柏却表现出了轻松和无畏,说:“警官你肯定会保护我的吧?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受伤。” “……”茶梨想了半天,郁柏这个建议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我来找线人安排,需要一点时间。”茶梨道,“我们也要好好商量一下具体细节,成不成功是次要,首先要保证实习警员的安全。” 线人的动作很快,在其中牵线,帮忙搞定了这件事。 因为郁柏的身份是真的,郁柏的恶名也是真的。 那位总裁做过背调后,对于郁柏想找他谈“合作”这事,信了小半,同意见面,约郁柏到公司总裁层去会谈。 郁柏和茶梨都为此行做了点改装。 郁柏穿回了以前1.0那种花枝招展的风格,总裁能查到的资料里,郁柏依然是这样的形象。 茶梨则穿了一身郁柏问家里执事借的制服,为了防止被生物科技公司的特殊技术识别出警官身份,除了执事标配白手套隐藏指纹,茶梨还戴了能覆盖虹膜纹理的隐形镜片,走路时还要故意模仿执事们的猫步。 两人按照约定时间来到生物科技公司楼下,总裁的秘书下楼来接两人,看到茶梨时,问道:“总裁说只邀请了一位来会面,请问这位是?” 郁柏做出纨绔子弟不守规矩的模样,手插着兜,略嚣张地说:“这是我的贴身执事,我一秒钟都离不开他。” 茶梨板着脸,不苟言笑。 秘书通过耳机汇报了情况,得到回复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他们俩去搭乘总裁专用电梯上楼。 一路进入总裁层的会客室,郁柏以为这种大公司的总裁多少会端点架子,先晾晾他俩,再隆重出场,也更符合漫画里反派的设定。 没想到一进门,总裁已经在里面等他俩,办公室里的画风也很正常。 茶梨同样感到很意外,仍维持着不苟言笑的表情,os却弹了出来:哇好帅啊! 郁柏:“……” 然而郁柏定睛一看,也弹出了os:真的好帅! 和茶梨假装的不苟言笑不同,这总裁是真的不苟言笑,气质很威严,五官刀刻斧凿一般,坐着没动,只示意自己对面的沙发,简洁地对二人说:“坐。” 郁柏和茶梨走过去,身后秘书退去了外面,留三人在室内,会客室的自动门无声地关上。 来到沙发旁,最后一刻,茶梨才从对帅总裁的欣赏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今天的身份是执事!这才没有一时忘形和郁柏一起坐下,退了半步,郁柏坐下后,他就站在旁边。 总裁随意瞥了一眼茶梨,视线扫过他的执事制服,似乎没有太在意他,很快看着郁柏,客套话也没有,直接打开了话题,道:“你前几天和一位警官在传绯闻,怎么回事?” 茶梨霎时背后发寒,这个嫌疑人怎么一上来就开大……他生怕说着说着总裁突然拔枪,总裁长得虽帅但真的好凶,看起来是杀人不眨眼那种坏蛋!郁柏!危! 但郁柏应对得还是很轻松,他解除掉手机屏蔽词后,刷到了郁柏1.0的风评和绯闻相关,自然想过总裁可能会问他这个问题,轻浮地笑了笑,说:“我也没想到那是个条子,喝了点酒,遇到个漂亮男人,日常占占便宜罢了。” 总裁说:“你哥平时在家打不打你?” 郁柏道:“小时候打,长大就只动嘴骂我几句了。你还认识我哥?” 总裁说:“你哥秘书长当得还行,哥当得不好。” 意思是郁柏这种弟弟,合该打死。 郁柏:“……” 茶梨听他俩好像聊得很和平,危机解除,放下心来,趁机偷偷翻看总裁的信息面板。 郁柏正努力和话少的总裁尬聊,想尽快跳过寒暄环节聊正事,就看到茶梨头顶上冒出一个“哇啊身材也好棒!”的惊叹气泡,双眼正盯着总裁看。 他索性转过头,怒视茶梨表达自己的不满,这时拈酸吃醋,对不着调的花花公子来说,非常符合人设。 茶梨:“……” 郁柏借着人设,撒泼道:“你在看什么?我带你出门玩是因为喜欢你,不要恃宠而骄我跟你说。” 总裁不做声,看着两个人。 茶梨冤枉道:“我羡慕人家身材,这也不行?我也想长一米九,我也想体脂率12%!” 总裁:“……” 郁柏瞬间理解了,说:“我也想,谁不想。” 总裁:“…………” “你和我哥是熟人吗?”郁柏又转回来,问总裁道。 “见过,不熟。”总裁说,“你和你哥长得很像,性格不像。” 茶梨继续看总裁的信息面板。 总裁的属性里除了高智商高学历商界精英的形容词以外,末尾还有一句:足不出户的宅男。 哦,看来轻易不离开总裁层,不爱出门也不怎么下楼,确实是真的,没有什么秘密通道。 总裁的个人经历:白手起家创业,走上人生巅峰,高处不胜寒,内心空虚寂寞,开始寻求另一种精神安慰。 另一种精神安慰?就是走私违禁品入境,用这种东西毒害诺亚城的青少年吗? 郁柏余光注意到茶梨的os框,从刚才欣赏总裁颜值身材,变成了一个“呸!”字,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哈哈,郁柏心情好了,工作态度也更加积极,拿捏他了解到的1.0气质,吊儿郎当地说道:“我们直接谈合作吧,攀关系到此为止,我也不会你们那一套话术,我哥整天骂我笨。”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4节 总裁却说:“未保办案件收尾,你在你哥办公室帮忙打杂,听人说你长袖善舞。” 与此同时,他的实时状态一栏刚刚刷新! 实时*:正在试探郁松的弟弟,对此人的合作诚意有所怀疑。 茶梨登时紧张起来。 郁柏不承认也没否认,只道:“听谁说的?我哥身边马屁精很多,看到我会用打印机,都有人在旁边叫好,夸我真是天才呢。” 总裁道:“这倒是。” 茶梨又松了口气,知道这两个人话里话外都在互相试探,有的他能听懂,有的他也不明白,总之郁柏暂时没有危险,还能继续推进下去就好。 郁柏把话题拉向了正事,说自己通过海关认识的人,听说总裁搞了“好东西”进来。 “有钱一起赚啊,”郁柏露出一个狡猾的笑来,说,“见者有份嘛。” 总裁说:“你又不缺钱。” 这问题在来之前,茶梨和郁柏商量过如何回答,总裁一定会质疑一个富家子弟为什么要参与这种刀口舔血的买卖? 讨论出的回答模板,是郁柏由于不听话,被父母兄长收缴了银行卡,每月只有很少的零花钱,维持不了他的高开销。 然而总裁下一句就是:“我查过你的财政状况,你比你给政府打工的哥哥有钱。” 茶梨有点慌了,这怎么办? “谁说我是为了钱?”郁柏回答得很快,“我只是不想让我哥哥任上的政绩太完美,要给他制造一点小麻烦。” 茶梨茫然心想,啊?这是什么操作?没听懂。 郁柏跷起二郎腿,笑着说:“未保办那件事,也是我搞出来的,我对办案的条子透露了很多内部消息,不然这么大的事,一个级别不高的小警察,怎么掀得起这么大风浪?”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对于不是百分百了解内情的人来说,可信度就很高,特别是茶梨警官在听证会后被媒体围追堵截拍到过正脸,很多人都知道在未保办案件中立下大功的警官,就是郁柏的绯闻对象。 总裁点了点头,好像理解了,说:“有个优秀的哥哥,压力确实会很大。” 郁柏做了个“懂的人都懂”的无奈表情。 茶梨还是没有完全听懂,但听到总裁那句话,约摸知道是博取到了他的信任。 郁柏正式切入了正题,问:“你有多少那种东西?” 总裁说:“很多,分了两批次运进来,总量近一吨。” 郁柏和茶梨都有点吃惊,没想到有这么大的量。 总裁报了个天文数字的金额,道:“这是现在的市价,出你一半,你资金有问题吗?” 郁柏道:“有问题,但不是资金,一半不够,我全要。” 总裁一怔,说:“你有这方面的关系人?已经找到销路了?” 郁柏说:“这你不用操心,我有自己的路子。” 茶梨内心悄悄给他的随机应变点了赞。 郁柏又问:“我听人说你在和一个开酒吧的在接触,他不可能吃得下这么多货……” 总裁不等他说完,打断道:“他和这事没关系,不必说了,让我想想。” 总裁安静思考了片刻,大约是在计算什么。 茶梨小心地刷新了他的面板,确认总裁对能一次性把近一吨***违禁品出手非常心动。 郁柏看似轻松自在,背地里也捏了把汗,不确定总裁到底会做什么决定,这位总裁,是郁柏来到漫画世界后,第一个让他觉得城府很深、且会对自己和茶梨的安全构成一定威胁的人。 总裁似乎要开口时,他旁边桌上的内线对讲亮了起来,他便先去按了,秘书在那边说有客人来访,正在总裁办里等。 “我有个重要的客人要见,”总裁起身道,“二位稍等,很快。” 总裁信步出去,自动门合上。 “他吃什么长这么高?”茶梨低声对坐着的郁柏说,“如果他去我家做客,上楼梯的时候一定会被撞到头!” 郁柏:“……”好嘛,都想到带帅气霸总回家去做客了,呵。 茶梨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亡羊补牢道:“只是个形容,没有要带他回家的意思。” 郁柏板着脸说:“我刚才表现……” 他想说自己表现不好吗?不配得到表扬吗? “嘘。”茶梨很轻地一声,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他反应过来,房间里有摄像头。 两人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随意聊天,但是就这么站桩也不对劲。 郁柏想了想,伸出手去拉茶梨过来。 茶梨瞬间明白了,立刻自然地坐到他腿上去,两人这么搂搂抱抱好几次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害羞也少了很多,亲热地依偎在一起,“郁柏”本来就是个好色之徒,趁着谈正事的间隙和美貌执事这样那样很合理,可以小声说话也不引起摄像头那边的怀疑——也未必就有人在看,摄像头肯定不是今天为了他们才装的。 茶梨和郁柏咬耳朵说:“你表现太好啦,都可以去演舞台剧了。虽然我其实没听懂几句。” “他听懂了就行。”郁柏道。 他单臂圈着茶梨,今天为了符合“郁柏”的人设,从衣柜里找了1.0的衣服穿,这件衣服领口有点松垮,茶梨这样坐他身上,压着下摆,他胸肌又快露出来了。 茶梨盯着看,很小声地笑着说:“哟,你还挺白呢……哦对了,你说过你没这么白,是1.0白。” 郁柏道:“我也不黑,我身材比他还好,他才二十岁,没我有魅力。” 茶梨:“……你好不要脸啊!” 郁柏有点脸红。 茶梨突发奇想道:“我们干抱着是不是也不对?一看就是刚谈恋爱什么也不会。要不你占占我便宜?” “……”郁柏不好意思,说,“不会。” 茶梨道:“要不你随便摸摸我哪里。” 他想起郁柏以前摸他的头,还有自己摸过郁柏的脸,于是他准备好被摸头或者摸脸。 但郁柏想的可比他想的精彩多了,犹豫了半天,想到的位置都不敢,最后只是手从制服下摆进去,隔着衬衣,摸了摸茶梨的肚皮……腹肌不用力的时候也是柔软的,手感像给家里那只叫小强的金渐层挠肚皮。 茶梨:“……” 茶梨险些要笑疯了,双腿翘在沙发扶手上,上身缩在郁柏怀里,他感觉郁柏实在是有点可爱,怀着逗郁柏的心理,欠身主动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郁柏顿时睁大眼睛,一脸害羞得要死。 茶梨刚想提醒他,不要崩了“郁柏”的人设啊实习警员! 这时郁柏忽然强硬地吻了下来。 茶梨:“!” 郁柏实际上做好了他会挣脱的准备。 但他并没有,只是愣了一下后,很快回应了自己。 郁柏狂喜,这当然也是他的初吻,两人都不熟练,属实是一对笨蛋,磕磕绊绊,但这亲吻真诚而炽烈。 两人周围的空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粉色滤镜,无数桃花瓣如倾盆花雨,飞舞,旋转,坠落。 茶梨心知它们不是实体,不会真的落进自己的眼睛里,还是紧张地闭上了双眸。 第37章 郁柏有点冲动, 本就坐在他腿上的茶梨很快发现了。 两个人唇分时,呼吸都很不稳定,郁柏明显是更难为情的那一个, 茶梨被吻得满脸兴奋,比起情爱, 更感觉这像个很有趣的游戏。 郁柏在他耳边很轻地说了句请求,希望警官能稍微挪一下位置。 茶梨便配合地从那上面挪开了,同时他认为这是自己魅力相当大的标志, 自大起来,小小得意的口吻说:“你刚才有句话说得很对, 二十五岁就是比二十岁更有魅力!” 郁柏没有说话,他此时的脑子甚至都不太能正常思考, 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茶梨,视线又落在茶梨的嘴唇上,意犹未尽,还想再亲一亲。 “不要亲了, ”二十五岁的茶梨承担了大局为重的责任, 劝告道, “快控制一下你自己, 等下总裁回来, 合作达成,万一他要和你握手,你这个样子, 能站起来和人家握手的吗?到时候总裁还以为你对他有什么意思。” 郁柏看了一眼, 确实需要稍作冷静和平复。 茶梨从他身上起来, 四处看看,是给郁柏时间, 也是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回工作上来。 他发现会客室的自动门关上后,会自动上锁,需要验证虹膜才能打开。刚刚跟着秘书上楼来,一路上类似的关卡重重,这栋大楼的安保级别已经很厉害了,总裁层的安保更加严密。 他又走到旁边,背着手打量陈设,像是等得无聊,随便参观一下。 陈列架上摆着一个双螺旋结构的雕塑,很有艺术感,茶梨看不太懂。 上面一层,摆着一个30cm左右的手办,是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性角色,外套扣子解开,露出内穿马甲,身材很好,面容很帅气,不过手办嘛很难不帅,这手办做得很精致,表情很生动,不只是皮相好看,还是能看出“气质”的顶级手办。 茶梨多看了几眼,感觉“他”很眼熟。 “你来看这个手办,我怎么觉得他很熟悉。”茶梨指着这手办,问还在沙发上坐着的郁柏。 郁柏转头看过来,发现手办的着装风格和总裁基本一致,发型也相似,说:“看起来,有点像总裁本人?” 茶梨恍然,确实是有几分像总裁。宅男真有意思,居然搞个自己的手办摆在这里。 他又看其他东西,旁边有几个分错开摆放的相框,里面都是总裁的生活照,他逐一看过去。 就在他正观察照片里的细节时,自动门打开。 郁柏和茶梨都转头看向门口,但进来的并不是总裁,而是带他们上来的那位秘书。 秘书很抱歉地告诉他们俩,说突然造访的那位重要客户是因为供货问题出了状况,来找总裁紧急沟通问题所在,总裁要安抚客户,还要分别和生产、销售的部门主管讨论,寻求解决办法。 “今天总裁都没空再管别的事,”秘书客气地说,“他让我转告二位,等他有时间,会再约二位面谈。” 郁柏和茶梨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妙,听秘书这话,别是总裁反悔了?这很像是要暂时中止未谈成的“合作”,还下了逐客令的意思。 此情此景,两人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先行离开。 秘书把他们带进总裁专用梯,一路把他俩送到楼下停车场,才鞠躬回去。 “是我露馅了吗?”这是郁柏第一个担心的问题。 “应该没有啊,你表现真的很好。如果不是有客户突然来了,我们现在也许已经被他带去看货了。”茶梨道。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5节 他也很纳闷,刚刚和总裁的接触全程,总裁从起初对郁柏有所怀疑到最后考虑和他“合作”,整个心路历程都在信息面板中有切实的体现。 在总裁临时要见重要客户,离开会客室后,茶梨和郁柏的一小段亲密举动,也理应完全在郁柏的人设框架内,并不出格。 两人上车,由“执事”茶梨开车,先离开了这家公司的停车场。 出门后转弯上了大路,茶梨才道:“也许那个客户对他们公司真的很重要,他搞违法活动终究只是副业,认真经营公司才是主业。” “我看也不像副业了,”郁柏吐槽道,“当副业搞,还一下子搞一吨那么多?” 对应这种数量级的毒品,总裁在三维世界里无疑是位超级大毒枭。 茶梨不解地说:“我也不懂,他为什么搞这么多进来?以诺亚城里的人口,就算每个市民都得了失心疯,都要使用这种违禁品,一天三次内服外用,一吨要全部消耗掉,也至少要四到六个月。何况每个人都用也是不可能的事,这东西有保质期的吧?到时他还没散完货,已经过期了,那还能用吗?一个生物科技公司的总裁,怎么这么没有食品安全的意识?” “……”郁柏无言以对,真是头一次听说毒枭还要关注毒品保质期限,毒枭应当提高毒品安全意识。 离那公司越来越远,两人也都放松了下来,回忆起不久前在总裁会客室里的亲吻。 车内陷入了沉默,茶梨开始扑簌扑簌地散落小花朵,这次小花朵不同于以往,里面还掺杂着不少小心心。郁柏又红了脸,心跳得砰砰响。 茶梨说:“你心跳的声音太大了!怎么能这么大声?送你去医院挂个专家号看看吧?” 郁柏惭愧地说:“这是漫画为了表现我心动紧张的声音效果,谁会心跳声这么大。” “哦。”茶梨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为了逗郁柏,逗郁柏太快乐了。 他又运用自己精湛的形容词,来评价第一次接吻中自己的感觉,从心理说到生理,最后一言以蔽之:“就是说……你还挺会亲的。” 郁柏满脸通红。 茶梨形容了一番,自己也有点难为情,为了抢占主动权,先攻击郁柏说:“你有时候很不要脸,有时候又脸皮很薄,是不是装的啊?刚刚伸舌头的时候吓我一跳,也不见你害羞。” 郁柏感觉自己表现得不够好,懊恼地说:“只顾着紧张了,当时很怕你突然不乐意,会推开我,说不定还会打我。” 茶梨要笑疯了,半晌才说:“唔……多亲几次就不会害羞了。” “!”郁柏马上申请道,“报告警官,现在就想再亲一次。” 正中茶梨下怀,立即批准道:“好啊好啊,我看看哪里可以停车。” 找到公共车位停好车,两人互相看看对方,茶梨突然也害羞起来,刚刚开车时他还疯狂撩人家郁柏,只觉得好好玩好有趣,现在要专心接吻了,他又有点露怯。 郁柏也和刚才被逗的状态有了明显的不同,他解了自己的安全带,侧过身来看着茶梨,眼神里有很明晰的危险意味——以前茶梨还领会不到这眼神的意思,现在完全领会到了。 茶梨紧张道:“我……我准备一下。” 但这有什么好准备的?茶梨犹豫了下,想把戴了半天的执事白手套摘了,刚脱掉一只右手,郁柏欺身过来,两手捧着他的脸,不由分说吻了上来。 茶梨右手捏着左手的手套要脱,这下完全忘了,什么手套什么准备,统统忘了,被吻得开心极了……满车厢里放烟花。 郁柏:“……” “你专心点行不行?”郁柏暂时放开他,哭笑不得道,“放什么烟花?吵死了。” 茶梨抱歉道:“哦哦哦我忍一下不放了,你继续。” 他有意识地把烟花效果收了回去,看得出很努力了。 这次轮到郁柏使坏,装糊涂道:“继续什么?你说清楚。” 然而茶梨警官才不吃这一套,贴过去主动亲在郁柏的嘴唇上,甚至还想尝试下把舌尖伸过去。 郁柏矛盾极了,既感到挫败,也感到幸福,立刻夺回了主动权,表现出了野蛮而大胆的一面,放肆亲吻茶梨的同时,伸手到旁边按了按钮,驾驶位的椅背缓缓放倒到一个斜角,几乎是把茶梨按在椅背上疯狂地亲他。 茶梨哪里想得到第二次亲吻就能亲得如此激烈!没一会儿就被亲傻了,完全被动地接受郁柏的侵入。 吻了足有五分钟,郁柏突然停了下来,抱着茶梨,也不说话。 茶梨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脑子还是晕的,愣了一刻,才疑惑地摸了摸郁柏的脸。 郁柏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意思是不能再亲了,出来没带换洗裤子。 茶梨起初没有听懂,还用自己的唇去蹭郁柏的脸,被郁柏火大地阻止了,他又用茫然且期待的眼神看着郁柏。 郁柏几乎拿他没办法,加上实在喜欢他,犹豫要不继续亲下去?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反正他们两个人之间是一定会对彼此负责的——这是否就是家里执事教他的,先上车再补票。 正在郁柏蓄谋要如何展开逃票行动的时候……茶梨的手机响起,是署长打了电话来。 茶梨很郁闷地起身接了,郁柏只好冷静下来,挪回副驾坐好,又整理自己的衣服。 “喂?”茶梨看了眼时间,这时间已经下班了,顿时更生气了,道,“你要干什么?最好是真有事要找我,不然我真的会去投诉你。” 署长说:“这么凶做什么?” 茶梨怒道:“你影响我谈恋爱了!” 旁边的郁柏:“……” 署长在那边哈哈哈,笑完了才说是什么事,今天周五,他让茶梨去接高中生放学,当然他也知道茶梨不想也带不来孩子,让茶梨接到后送去他家。 “然后你就可以好好谈恋爱去啦。”署长道。 茶梨挂了电话,和郁柏两脸无奈,出发去寄宿高中。 茶梨没能亲爽,不太高兴,开车的时候呆毛也软垂了下去。 郁柏看了他几次,忽道:“你说,那一吨违禁品会放在哪里?这么大的体量,全堆放在公司的仓库里,也会引起工人的怀疑吧。” 茶梨:“……” 果然工作是茶梨的死穴,他很快就调整回了警官模式,支棱起来,道:“对啊,我的线人之前帮我留意过,公司里没有发现,当时还不知道有一吨这么多,量少的话,藏匿起来还是容易的。你这么一说提醒了我,他应该不敢把这么大量的违禁品放在公司的仓库里……我如果是他,应该会分散开,放到不同的仓库里。” 违禁品数量够大,反而成了追查的有利条件。 郁柏道:“城中的仓库多吗?有没有途径可以明确查到里面都放了什么?说不定有机会能直接找到物证。” “应该要到市政仓储管理中心去查询,明天去试试,管理中心是八小时制,晚上不加班。”茶梨警官想到有新线索可以跟进,开心起来,说,“实习警员,你真的很好用啊!” 郁柏一语双关地问道:“足够好用的话,不知道是否能提前转正?” “不要得陇望蜀,还是要好好表现。”茶梨却很严格,绝不放水。 在寄宿高中门外,等到了高中生。 高中生面无表情地站在车外,看着驾驶位的茶梨:“怎么又是你?how old are you?我爸呢?你说他很快就回来,你怎么骗人?” 茶梨道:“那你上不上车?” 高中生道:“那你倒是开车门啊!这破车的门怎么开?我不会。” 今天去见总裁,两人开了郁柏的变色龙跑车,是蝶翼车门,好在这跑车是四座,不然都完成不了这桩接孩子的任务。 行驶在路上,高中生在后排玩手机,未保办东窗事发后,市民们普遍认为对于未成年人的保护和监管,有些矫枉过正,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后续,例如未成年人的手机弹窗,改成了每一小时才弹窗习题。所以高中生也不刷短视频了,在用手机专心地看动画片。 郁柏听了几分钟动画里的对话……确信,这孩子在看的是被这漫画世界本土化的胡迪警长。 “对不起,我忘了今天是周五。”茶梨沉默了半天,才对高中生道了歉,说,“应该提前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我仍然不知道你爸去了哪里,知情人始终不肯透露给我。” 高中生倒是很好说话,道:“哦,我原谅你了。” 他把动画暂停,问道:“爸爸如果永远不回来了,我怎么办?” 茶梨说:“不可能,我可以肯定他是安全的,只要他活着,他一定会回来。” 高中生道:“署长爷爷也向我保证他是安全的了。他是不是真的被强制要求,去执行什么外太空的秘密任务了?……飞向太空,宇宙无限!” 郁柏登时满头黑线。 茶梨立刻注意到实习男友的变化,问:“怎么了?” “没什么。”郁柏道,他开始担心这漫画在三次元里被米老鼠告了。 高中生抬头看郁柏,和郁柏的视线在后视镜里对上,两人对视了很短的时间,马上都挪开了视线,去看别处。 这一幕又被茶梨关注到了,道:“你们两个,为什么每次见面都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对方?” 郁柏没说话,高中生没礼貌地说:“这家伙先那样看我的,我只是回敬他。” 茶梨怀疑地看郁柏,郁柏做了个无辜的表情,表示不想和小孩计较。 等把高中生送到署长家安顿好,茶梨进去和署长见了一面,郁柏留在车上没进去,免得署长又要旁敲侧击打听秘书长最近的动向。 茶梨端着一盒切好的水果出来,是署长太太特意装给他俩吃的,也把他俩当小孩。 换了郁柏开车,茶梨自己吃一块水果,投喂一块给开车的郁柏,水果鲜甜,令人心情愉悦。 茶梨道:“署长夫妻两个都很喜欢我弟呢。” 郁柏反应了下,才知道他说的是高中生,说:“他在长辈面前还是很讨喜的。” 茶梨道:“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郁柏道:“也没有,不熟,不擅长和这年纪的小孩相处。” “我也是。”茶梨道,“我有时候也不喜欢他,有段时间还很讨厌他呢……” 郁柏打断他说:“这么好的月色,你确定要和我聊小屁孩。” 茶梨也朝天上看了看月亮,确实是好美的月色。 “你喜欢我到什么程度了?”郁柏确认似的问道,“有比喜欢你搭档多了吗?” 茶梨不假思索说:“那还是喜欢搭档更多,我搭档和我是生死相托的关系。” 郁柏做出心碎的表情。 茶梨想了想,又说:“是不一样的,等搭档以后回来了,知道我遇到了你,他会是全世界最为我感到高兴的人。” 原本郁柏只是做作地演一下吃醋当情趣,听到这句话,心里反而是真的嫉妒了起来,在他来这里之前,那个从未谋面的搭档,无疑是茶梨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虽然两个人很明确没有那种情愫,可那又怎么样,这种“最”亲近就很难不让人嫉妒。 “我们去搞点浪漫的小活动吧,”郁柏提议说,“找家露天餐吧,吃点好吃的,去捉萤火虫。” 茶梨好笑道:“你对萤火虫真的好执着,可是它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捉它们?” 郁柏道:“那你说去哪里?我不想和你分开得太早,至少要腻到十一点,不,十一点半之前,我绝对不要和你分开。” 茶梨心花怒放,喜欢郁柏这样说,笑道:“那你先带我去吃饭,然后……我们去酒吧玩一会儿,顺便还能看看老板2.0。” 他还想去看看老板2.0的信息面板刷新了没有。 郁柏拈酸吃醋无理取闹,说:“你最喜欢的不是我也不是搭档,是工作!” 茶梨说:“是啊没错!你有什么意见?” 郁柏于是也没有意见,先带茶梨去吃饭。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6节 他暗想那酒吧其实也很浪漫,氛围到了比萤火虫野餐还更浪漫,酒吧里那些男男情侣客人们,亲热起来尺度好像也蛮大,可以观摩学习一下。 八点多,他俩牵着手来到酒吧门外。 那位熟悉的门迎小哥看到两人就笑,逗趣地问:“你们互相实习得怎么样了?” 郁柏对他还有点轻微敌意,正想正面地、强硬地宣示主权,茶梨已经回答了小哥的问题。 “很好啊,”茶梨却把小哥当熟人,迫不及待对小哥宣布道,“我们今天接吻了!还吻了两次,他那里还……” 郁柏:“……” 他忙不迭制止茶梨继续说下去,火速拉着茶梨进门。 小哥快被这两个恋爱实习生笑死了。 酒吧里,郁柏把茶梨按在吧台前的位子上,郑重告诫他,不要再把两个人的那种细节跟别人说。 茶梨道:“为什么不能说?那是我的真实感受。” 郁柏想从恋爱需要一定私密性的角度说服他。 “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茶梨道,“有机会我还要去电视采访上说,让大家都听听才好。” 郁柏气绝,忽然看到茶梨喝柠檬水的时候,余光笑眯眯地偷看他,才反应过来茶梨居然是在逗他,他对茶梨展开了报复,伸手去挠茶梨的痒痒肉,茶梨笑倒在吧台上开始求饶,他才恢复了一本正经,从背后抱着茶梨,两人坐在一张吧台凳上,他又请酒保帮忙,把他存在这里的那瓶洋酒取出来。 酒保把酒拿过来,也认识他俩了,问:“今天要吹单簧管吗?” “没带。”郁柏笑道,“你们老板呢?” 酒保说:“刚刚才回来,就你们进门前,应该去后面换衣服了。” 茶梨问:“他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下午就出去了,”酒保说,“好像是去见个朋友,具体没问。” 这时茶梨和郁柏也没有多想,依偎在一起说话,郁柏喝了点酒,酒保不忙,过来和两人聊天,又给茶梨调了一杯酒单上没有的鸡尾酒,炫技式地抛瓶入壶,引得茶梨鼓掌欢呼,在郁柏提示过茶梨喜欢艳丽颜色的前提下,茶梨得到了一杯颜色非常绚丽的特调隐藏酒水。 就在两人和酒保玩得很开心时,老板从后面出来,茶梨笑着对他挥手,老板看到他俩,却神情有些异样,远远地回应了下,不像之前每次都会热情地主动过来和他俩说话,积极地和郁柏这个管弦乐同好聊乐器,今天有点不对劲。 郁柏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老板匆匆去另一侧招呼了几桌熟客,没有朝吧台这边过来,并且很快就回了后面去。 郁柏本就搂着茶梨,自然地在他耳边道:“他是不是有点故意躲着我们?” 茶梨点了下头,确实有点奇怪。但为什么呢?昨晚他们也来过,当时还好好的。 那就是今天发生了什么? ……茶梨和郁柏对视一眼。 他俩同时反应了过来,老板下午出去见到现在的朋友…… “该不会是总裁吧?”茶梨把一切串联了起来,惊恐道,“难怪总裁突然像是反悔了,不肯继续和你谈合作,是老板在监控里看到了我们!” 两人脸色一时都凝重起来,假如真是如此,当时在总裁办里,总裁接待的客人是老板,他俩一起观看了监控内容,老板把茶梨和郁柏的身份以及他们最近频繁出入酒吧的事,一并告诉总裁,那么总裁自然会觉得他们两个有问题,这才立即中止了和郁柏的“合作”谈判。 可是这样一来,老板就是坏人阵营的一员了。两人都有些不愿相信。 第38章 茶梨确认过很几次, 老板的信息面板就停在了乱码页面,没有再出现过任何变化。 由此可见,老板2.0和郁柏这穿漫者的来处, 肯定是不一样了。 那么老板2.0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人? 假如真相就如同茶梨和郁柏猜测的那样,老板2.0取代1.0, 是人为干预的结果,2.0和他的同伙总裁,又是怎么做到的? 酒保去招呼其他客人, 吧台里面的酒柜上,用大头针钉了一张人员排班表, 郁柏从刚才就注意到了这张纸,此时示意茶梨看。 茶梨没有明白, 问:“那个怎么了?” “你看右下角,”郁柏道,“那个签名。” 茶梨仔细看了看,那签名好像是“岚君”二字。 “这是谁的签名?”茶梨茫然地转回身问道。 “老板给我看过一份他自己写的琴谱, ”郁柏道, “落款也是这个签名, 我当时没有留心, 现在看到排班表的签名才想了起来。” 但是真正的老板也即老板1.0, 根本不叫这个名字。 茶梨猜测道:“这是2.0的本名!他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到处用自己的本名?” “我不确定。”郁柏道,“名字不代表什么,这也不能拿来质问他, 他完全可以说是给自己起了个音乐人的艺名。” 茶梨道:“嗯……这个存疑。” 他模模糊糊有点什么联想, 又趴在吧台上仔细看那张排班表的签名。 郁柏伸手拍在他的背上, 问道:“怎么了?” 茶梨说:“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名字,但是想不起是在哪见过的。” “岚和君这两个字, 在二次元应该是用来起名的常见字。”郁柏道,“就像网文小说男主,都爱姓顾。” “哦这样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茶梨实在想不起来,只好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很担心地说道,“看来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总裁肯定是不会再约我们谈合作了。” 郁柏想了想,道:“他会派出杀手,来把我和你一起做掉吗?” 茶梨听到这话,表情精彩地正要开口,郁柏抢道:“明白了,都是我们三次元道德品质滑坡,竟然还会出现坏人敢先对警察下黑手的极端恶劣情况,在诺亚城里是必不会有这种丑恶之事发生的。” 茶梨理所当然地点头,又道:“你不要阴阳怪气。如果我们现在要去抓捕总裁,他是有可能负隅顽抗,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他怎么敢跑来主动加害警官啊?再说哪有什么杀手?只有艺术作品里才有的古老职业,现实里哪还有干这个的,疯了吗?” 郁柏故意抬杠道:“杀手的收入都很高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收入很高才没人做呢,”茶梨有理有据地说道,“高收入的杀手,他要怎么合法地报个税?真有人敢做这种职业,警官都还没抓他,税务局也早就把他抓起来了。税款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偷税漏税无异于窃国,按照金额大小,至高会判无期,要把牢底坐穿的。” 郁柏:“…………” “你无语什么?”茶梨看他头顶的一排省略号,难以置信道,“不是吧,你们那里偷税漏税不是犯罪?不会被判刑吗?” 这天不能聊了,郁柏感觉三次元世界在茶梨眼里,大约已经和和哥谭无异。 郁柏道:“不重要,我们不讨论这个。现在确定应该是打草惊蛇了,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总裁应当已经知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无间道宣告失败。 老板和总裁是一伙的,他能成功取代原本的老板,这其中总裁应该也出了不少力。这两个人关系成谜。 不过可以排除掉郁柏先前的一个离奇脑洞,总裁和老板绝非灵魂互换,因为这位城府很深的总裁,绝不可能是老板1.0那个没素质的家伙。 目前看来,老板1.0的脑电波,很可能是被总裁和老板2.0通过什么办法,联手轰了出去,由2.0霸占并使用1.0的身份和身体。 脑电波和躯壳分离这事超出了警官的工作范畴,茶梨想查也不知该从哪儿查起。还是要先查能查的东西。 茶梨道:“总裁现在一定很后悔,他把违禁品足有一吨这回事透露给了我们,这么巨大的数量,会变成拖垮他的负累。他应该能猜到,我们马上会去仓储中心调查他把这一吨货藏在哪里。” “现在是时间争夺战。”郁柏明白了,道,“我如果是他,会抢在警方去调查之前,把违禁品转移出来,最好的办法是运出后直接销毁,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警方就没有证据再抓他了。” 仓储管理中心归属于市政,朝九晚五制,非工作时间不处理任何事务,包括对公和对私。错过了人家的上班时间,就只能第二天再去。 茶梨和郁柏今晚不能去查,总裁今晚也不能转移他的货物。 “就看明早谁更快了。”茶梨握拳,脸色凝重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仓储管理中心大门一开,茶梨第一个冲了进去,郁柏紧随其后,找到中心的主管,茶梨亮证件,请求协查,想查询近半年来都有哪几家仓库收入了无敌生物科技公司寄放的大宗货物,并一一核对底单,那两批违禁品应该都是通过海关后就直接转运进了寄放仓库里,为了避免暴露真实内容物,总裁应该不会让它们频繁挪动。 查询很快就有了进展。 “这么快?”茶梨听到主管说找到了,非常诧异。 他以为至少要把全市仓库的资料都翻一遍才能有所发现,如果总裁并没以公司名义,而是假借其他名头来寄放,会增加查找的难度,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有了线索! 主管说有一家仓库,今天早上申请提走八百余公斤的药品,是半年前寄放的,归属正是无敌生物科技公司。他还给茶梨看了当时来寄放时的底单存档,是总裁的亲笔签名,内容物填的是进口药品,标注了畏光。 茶梨忙问:“这仓库在哪里?能直接联系吗?快阻止那边放行,不能让他们把东西提走。” 主管打了个电话,遗憾地说:“已经提走了,三分钟前,货车刚刚离开仓库。” 茶梨险些心梗。 “能看出是运去哪里吗?”郁柏及时问出了关键问题,“我刚才看墙上贴的规章制度,按规定,来提货的时候,提货人必须要说明接收单位,才能把货提走,是这样吗?” 主管又打电话过去询问,那边回复说,接收单位是无敌生物科技名下的一个小型仓库。 茶梨对主管道谢,立刻和郁柏动身离开,茶梨亲自开车,他的车技比郁柏狂野很多,郁柏开车过于四平八稳,平时坐他的车很舒适,赶时间缉凶还是茶梨的狂野车技更靠谱一些。 茶梨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联系了警情中心,把货车车牌号上报,请求派出无人机交警尾随货车,确定它的动向。 “茶梨警官”的名头在警署内部很好用,中心接线员听到是他,理由都没有问,表示无条件配合警官的行动,马上就派出了无人机,确认货车是朝着那个小仓库在前进。 茶梨一脚油门踩到底,和郁柏一道风驰电掣地去那小仓库,要拦截这批八百多公斤的违禁品。 “这下也许要抓现行了!”茶梨激动不已,对郁柏道,“幸好你看了墙上的规章制度,那东西还真有用!我们警署墙上的规章制度,我都没有认真看过,有学霸真好!不然我刚刚真是两眼一黑,差点气死,居然真被总裁抢了先。” 郁柏却忽然有了些疑惑,说:“他为什么把违禁品又运回小仓库?这是什么操作?我们正犯愁找不到这东西,他运出来后不应该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销毁?就算不舍得这点货,还是要藏匿,也应该找个和他没有直接关联的地方,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运到自己公司名下的仓储去?” 茶梨被他一提醒,也觉得有点奇怪,无人机交警已经把货车的行动线,同步到了茶梨的手机导航上,这货车马上就要抵达那个小仓库了。 “这会不会是个阴谋?”郁柏道。 “是阴谋也没办法,”茶梨知道现在犹豫无用,果断做了决定,道,“就算有诡计,也不能放着它不管,必须要去看看。” 郁柏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道:“好,反正我都听你的。” 茶梨说:“实习警员,等下你穿好防弹衣,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这间归属于生物科技公司的小仓库,位于城郊一座小山的山脚下,活动板房结构,规模很小。 茶梨把车停在仓库外,门口岗亭里没有人,活动板房的大门敞开着,一辆小货车就停在大门内,从外面看,仓库里似乎很是空荡,也没有人声。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郁柏道,“很多动作片的大结局,都是在这种地方血斗boss。” 茶梨同意道:“我也看过好几部这样的,主角被打得只剩一点残血,才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一招秒了boss。不懂为什么要这样讲故事,我小时候还以为想打败boss,必须先被boss打得半死。” 郁柏笑起来,道:“那我们还进去吗?” 茶梨道:“当然,来都来了。” 下车后,茶梨做好了有可能被打到残血的准备,深呼吸,大步朝前走,郁柏立即跟上他,并牵住了他的手。于是动作片又短暂地切换成了恋爱番。 两人走进仓库里,发现站在里面比在外面看起来,要大很多,仓库里除了停着的大货车,什么也没有,但地面墙面都很干净,想来这里不是被闲置,很像是临时被腾空。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7节 郁柏暂时放开茶梨的手,绕着那车谨慎地看了一圈,确定里面没人,才绕到后面去,试着想打开货厢门。 茶梨则观察了一圈仓库,还从后窗朝外面看了看,后面是山岩,推开窗看了看,只有一阵山风的声音。 茶梨悻悻地走回车边,道:“我们肯定是被坏总裁算计了,这车里八成也没有我们想找的东西,他肯定是路上偷天换日,已经把东西掉包运走销毁了,再用这辆车把我们骗来这里。” 郁柏已经打开了货厢门,愣在原地。 茶梨看他神情,忙走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货厢里堆满了装着白色粉末的密封塑胶袋,每个塑胶袋只有巴掌见方,每一袋粉末约有五十克,十个一组装在大号袋子中,码放得很整齐,赫然打开车门……这场景非常刑,够枪毙百次了。 “这……”郁柏震惊极了,除了数量过于庞大,这东西从外观上,根本就是缉毒剧里的那种东西! 怎么回事?一个无烟的漫画世界里,竟然还真有这种毒物的存在? 茶梨脸色沉重地上前,从大包里拆了一小包出来,打开,手指沾了一点袋中的结晶状粉末,就要朝嘴里送。 “!”郁柏忙拉住他手腕,道,“你要干什么?” 茶梨道:“我验一验是不是我们要查的东西啊。” 郁柏惊恐道:“是不是这么验的?对身体没危害?……不是!你确定你会验吗?不要胡闹!” 茶梨道:“就这么一点,对身体没有影响。这很容易验的,我教你,喏,你也用手指沾一点。” 郁柏:“?” 他感觉自己简直神经错乱,学着茶梨的模样,也沾了一点点结晶粉末,和茶梨一样送进嘴里,尝了尝。 茶梨咂摸了下,马上呸了出来,深恶痛绝道:“就是这东西!” 郁柏也咂摸了下:“……甜、甜的?” 茶梨道:“甜就对了!我告诉你怎么判断是不是这种东西,观性状,白色结晶粉末,尝味道,甜得发腻……你别沾了,还想再吃点吗?只能一点点,千万不要多了。” 郁柏又试着用手指沾了点,想再确定一下。 茶梨警告道:“这东西有成瘾性的,刚才那点量还行,影响不大,你再吃一点上了瘾,每天只想嗑这一口,你就废了,自然也就转不了正了。” “……”郁柏茫然而不确定地问道,“但是这真的不是糖吗?” 茶梨纳闷道:“咦?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这东西的危害,那你怎么每次提起来都一副很懂的样子,原来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以为这是***……”郁柏被违禁词系统搞得头大,说,“我以为的东西,和你说的东西,恰好都是违禁词,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危害?” 茶梨介绍道:“嗑这东西一旦上瘾,久而久之,会神志不清,读不进书,也无法专心工作,正常的文字和艺术作品都欣赏不了,一心只想嗑这东西,才能短暂的缓解症状,但也无异于饮鸩止渴,只能送去专门机构进行戒断治疗。” “……”郁柏有点模糊地懂了。 违禁品***,很可能是……工业糖。 白色粉末,有成瘾性,对青少年身心危害很大,结合茶梨刚刚这一整段的描述,总结下来大约就是——嗑工业糖,在漫画世界里是类似于嗑药性质的行为,只是程度较轻。 郁柏:“……” 这应该是一种二次元化的荒诞设定,和未保办的修正器一样。 可是郁柏还是不太能理解,工业糖而已,有这么严重? 被屏蔽词限制,茶梨也很苦恼怎么解释,揪了揪呆毛,道:“我还是从头讲起吧,关于这东西从合法变成违禁品的历史,说来话长。” “在很久以前,这种东西原本并不是违禁品,可以合法地售卖和运用,当时只在小范围内出现,少数人在用它。” “后来诺亚城经济飞速发展,居民们精神层面的追求越来越高,越来越丰富,但是文艺创作者们的能力,还没能跟得上时代的发展和居民的需求。” “这时有些作家漫画家剧作家,经过一些尝试,渐渐发现,只要在自己的作品创作中,放一些这个东西,就能让读者和观众短暂地失去理智和判断力,狂热地去追捧他们粗制滥造出来的作品,这些人通过这种方式,名利双收,赚得盆满钵满,引得更多的人跟风也来这样做。” “最后的结果,就是造成了这种东西在诺亚城的泛滥使用,不但让上瘾的人无法建立对艺术作品的鉴赏力,也让许多创作者过于依赖于这种东西对受众的吸引,丧失了创作的能力和生命力。” “诺亚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没有值得称道的文艺作品再问世,已经上瘾的人们迷失在短暂的多巴胺迷幻中,没有沉迷于嗑这东西的人们,也只能一遍一遍去重温过去的经典之作。” “万幸的是,当时的城市领袖及时扼制住了这东西在诺亚城的影响,并通过制定法规,让它彻底变成了违禁品。” “若非如此,在诺亚城这片土地上,文艺将要彻底消亡了。” 第39章 郁柏神色几变, 渐渐明白了个中缘由。 茶梨又解释说:“这东西本来只能放在作品里,可是后来上瘾的人越来越多,发现提纯后的晶体可以直接注射、吸食或者口服, 随时随地都能来两口,社会影响太恶劣了, 被禁了以后,瘾君子们还要上访,最后统统被拉去强制戒断。先辈们用了很长时间, 才把它驱逐出了诺亚城。” 时隔多年,无敌生物科技公司的总裁竟又铤而走险, 一下子搞了这么多进来。 郁柏道:“我怎么觉得,他是用这辆货车, 把我们引来这里的,他想做什么?” 茶梨摊手道:“很可疑,但是我也不明白。” “马上就明白了。”一道男声响起。 茶梨和郁柏一起转头看向仓库门外,西装马甲内搭白衬衣的总裁刚从商务房车上下来, 身材犹如超级男模, 他身后还带着几名面无表情的黑西装男。 茶梨和郁柏对视一眼, 果然是陷阱吗? 西装男们都是人高马大, 人均双开门身材, 身旁还都有个小箭头贴,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是:打手。 总裁其实也有点双开门,不过开得比打手们要协调, 更好看。 一排双开门男人,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朝着仓库内的两人走来。 “你快看,”茶梨对郁柏发表感想道, “多么标准的反派登场画面。” 郁柏:“……嗯。” 总裁走进了仓库,在两人面前停下,淡淡地说:“知道吗,如果你们不是非要追查,就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就不肯放我一马?” 茶梨又对郁柏道:“你听,这就是反派经典发言。” “……”总裁装作没听到,镇定地说,“如果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自己多管闲事。” 这下郁柏都听不下去了,认同茶梨道:“确实,太典了。” 总裁确实也不是一般人,自顾自继续道:“为了让这件事尽快结束,接下来不得不对你们采取一些措施,我很抱歉,希望你们明白,我也不想这样。” “你听懂他什么意思了吗?”茶梨对郁柏道,“刚开始像个反派,现在又像个有苦衷的反派。” 郁柏道:“反正是反派。” 总裁把手伸进怀里掏东西,说:“不要废话了,现在,送你们走。” “等等,”茶梨盯着他伸进怀里的手,道,“你不会还真的非法持有枪支?不妨告诉你,我们两个都穿了防弹衣!” “……”郁柏内心生草,这是能说的吗宝贝? 总裁掏出了东西,却不是枪,而是一个黑色长条小盒子,比打火机要大一倍,上方有个红色按钮,好像是个开关装置。 郁柏说:“这又是什么?” 茶梨分析道:“看起来像是个引爆器,莫非在仓库埋了炸药,要把我们和这车证物一起炸掉?……你好狠毒啊!” “……”总裁说,“我看你们两个很相爱,应该也不想分开……” 茶梨忙道:“没有很相爱,远远没到能殉情的程度。” 郁柏:“……” 总裁忍无可忍道:“警官,你能不能不要再打岔了?” 郁柏也已经没有了紧张的氛围,疲惫地希望反派快点走完话多的戏份就可以领盒饭了,领盒饭之前还要被话更多的茶梨精神摧残,反派生涯都有了那么一点点可怜。 总裁冷冷道:“总之我是为你们考虑,让你们一起上路去那边,能有个陪伴。” 茶梨还想强调他们只是在恋爱实习,远远没有到达生同衾死同穴的那种境界。 “再见。”总裁不给他说的机会了。 茶梨和郁柏都没想到,他按下那个“引爆器”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这一点,根本不像一个反派。 他们两人都以为会爆炸,本能地想把对方护在自己怀里,结果就是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但是没有爆炸,根本不存在什么炸药。 郁柏:“?” 茶梨茫然问:“发生了什么?” 郁柏耳朵很灵敏,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像排风扇的呼呼声,又像猛兽的低低嘶鸣……声音从车头的方向传来,那里有什么? 他们两个刚才看完货车里的一堆工业糖以后,到总裁突然进来,一直就站在货车后方。这时那货车的车身轻轻颤抖起来,敞开的货厢门颤动得尤其剧烈,里面堆满的工业糖包,最上方的都被这动静震得掉了下来,跌落在车下,塑胶袋破裂,晶状粉末散开一地,而车身的震颤越来越强烈。 两人均是:“???” 茶梨也听到了那种不寻常的声音,刚想开口,货车颤动到了极致,下一秒,货车在他俩面前,咻咚一声巨响,消失了! 而原本是车头方向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的风眼黑洞,那黑洞直径足有五米,因为被货车挡住视线,两人刚才才没有看到,而货车正是被它吸了进去!那不寻常的呼呼声,就是风眼发出的声音! 风眼的吸力极大,载重量过吨的货车都能被吸进去,更何况两个男人,郁柏和茶梨都再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在被它吸进去之前,能做的只是将对方抱得更紧。 一声较轻的咻咚。茶梨警官和他带的实习警员,一起被吸入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茶梨感到他们在从高空极速下坠,控制不住地发出大喊。 郁柏则咬紧了牙关,用尽全力把茶梨的脑袋护在自己臂弯之间。 两人自由落体途中,呼呼风声震耳欲聋,视线里还出现了低空的雾状云。 不知究竟是从多高的点坠落,郁柏视觉判断比跳伞的高度要更高,如果这是在三维世界里,两人肯定是要一起死翘翘了。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两人落在了一片雪白的实体上。 茶梨:“啊啊啊啊——咦?” 他伏在郁柏身上,郁柏摔得眼前发黑,正在冒小金星。 茶梨一骨碌爬起来,担心地查看郁柏,问:“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好在郁柏答道:“没事,就是感觉脸好像要被风抽肿了。” “没有,还是很帅。”茶梨确认了两人都安全,马上乐观起来,还摸了摸郁柏的脸。 郁柏对他笑了笑,脸色有点发白,躺在那里像是想休息一下。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8节 茶梨起身,查看了周围,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他们并没有直接摔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先行被吸入、先行坠落下来的货车里,货车此时车头垂直朝下、一个倒栽葱姿势扎进了土里,后方货厢门朝两边开着,恰好是个张开的入口,后坠落的两人就摔在了车厢里的工业糖上面,郁柏为茶梨充当了人肉缓冲,八百多公斤的糖为他俩充当了气垫。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像是在野外,荒草,泥土地,视野所及之处没看到公路,太阳快要落山了,正在缓缓西沉,茶梨一脚踩着违禁品糖包,一脚踩在车框上,正好是个高地,可以看得更远。 与太阳相反的方向,好像有建筑群落。 郁柏也从眼冒金星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坐着还在大喘气,问茶梨:“看到什么了?” “那边好像有个城镇。”茶梨答道,又纳闷地说,“这是什么地方?那城镇也不是诺亚城的外观。坏总裁按下的那个装置,难道是开了任意门吗?这是把我们送到了哪儿?” 郁柏也不知道,但他能确定这里仍然是二次元,肯定不是三维世界,不然从云端下坠还能安然无恙?牛顿的棺材板真要按不住了。 他也起身,脚下的糖包有点打滑,茶梨伸手拉了他一把,郁柏却顺势把他拉近了怀里,很用力地抱住了他。 茶梨:“?” 郁柏的呼吸有一点急促,花了点时间才平复了些,松开手,退开前,他在茶梨唇上吻了一下,眼神很温柔。 茶梨这一瞬间觉得郁柏应该是真的很爱他,和总裁说的那种差不多的程度。 他问道:“你怎么了?是在害怕吗?” 郁柏言简意赅地答道:“我恐高。” 茶梨愣了下,旋即明白了,可是刚刚下坠的过程中,郁柏始终在尽可能地想要保护他,他自然能感觉到。 这让茶梨手足无措起来,说:“我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郁柏却笑了起来,道:“等我想到了,再敲诈你吧。” 两人并肩站在货车的边沿,牵着手,朝那远处的城镇眺望。 郁柏大致目测了下,离这里有五到十公里的距离。 两人像攀岩一样从垂直扎在土里的车上爬下来,在这物理学管不着的漫画世界里,没花费太大力气,把货车放倒,车头撞得瘪进去少许。茶梨警官“什么锁都能开”的技能,这时也派上了用场,顺利地开了车锁,检查了下,这辆货车还能开。 ——简直比汽车人还要坚不可摧。 “太幸运了!这真是奇迹!”茶梨高兴地按了按车喇叭。 “是啊,太幸运了。”郁柏麻木地附和道。等会儿这车假如“库库咔咔”地变身,他也绝不吃惊。 茶梨又从车里找出工具箱,去把有点损坏的后车门加固了一下,这整整一车物证,还是要尽可能完整地带回警署去。 然后他回到驾驶位,正要发动车子,忽然想起什么,松开方向盘,问副驾的郁柏道:“我的驾驶证只是c本,开它严重违反交规。你有b2驾驶证吗?” “……”郁柏吐了口血。 最后还是郁柏开了车,朝着城镇进发,由于没有公路,车子也没有导航,郁柏只能在泥土地上驱车碾过荒草,凭着感觉前进,好在天黑了,有光的方向即是城镇,倒不至于迷路。 郁柏的手机在高空坠落中遗失,不知掉去了哪里。茶梨的手机始终没有信号,路上他怀疑是手机摔坏了,反复试过几次重启,都还是不行,更无法联网。 两人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终于看到了公路,那路的尽头是横断,有种荒野直接接轨人类聚居地的荒谬感。 郁柏把车开到公路上,车灯正好照亮了路旁的一个路牌,路牌上停了两只夜行的巨大乌鸦,暗夜里看不真切长什么样,两双鸟眼却闪烁着幽绿的光,它们似乎在看车里的两人,茶梨被看的汗毛倒竖,条件发射要摸后腰的枪,那两只鸟却在这时扑腾着飞走了,在空中传来暗哑难听的叫声。 干枯的爬行植物把路牌覆盖了小半,茶梨下车,把它们拨开,看到路牌上写着地名:奈落市。 茶梨疑惑地回头对郁柏道:“这是哪?我们地理课上都没学过这个地方。” 郁柏总觉得野外很不安全,道:“你快回车上来。” 他通过路牌地名是中文,以及这地名和诺亚城画风的接近,初步判断还是在同一个世界观,可能是新地图。 茶梨回到车上,郁柏又朝前开了不远,城市的整体轮廓近在眼前,两人却都看到了笼罩在城镇正上方的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要下暴雨了,而这座城市在电闪雷鸣乌云之下,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城市怪兽。 终于,货车开进了城市里,大雨倾盆落下。 郁柏在这令人心生警惕的陌生城市里,还违反交规开着一辆c本不能开的货车,谨慎地放慢了车速,时刻注意着情况。 茶梨震惊地看着窗外的这座超出他想象的城市。 路上污水泗流,被垃圾挡住出口的下水道已经不能承担排水的功能,脏兮兮的老鼠成群结队地爬来爬去,行人们看到它们却也神情冷漠,熟视无睹地从鼠群中踩过,匆匆去躲雨。 经过的几道小巷,有人在泥水里打群架,有人在昏暗路灯下神情迷醉地吞云吐雾,有人就睡在大雨中的纸箱壳子上,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茶梨起初每看到一处令他震惊的景象,就紧紧抓住郁柏的手臂示意他看,到后面也疲惫了,只是发出疑问:“怎么会有这种鬼地方……我们不会是来到了你们三次元吧?” 郁柏:“……” 怕不是来到了真的哥谭。 “我们找找警署在哪里。”茶梨道。 又经过一条小巷,里面传出女人的哭泣和求饶声,郁柏也听到了,轻踩刹车,车还没停稳,茶梨已经开车门,跃了下去。 等郁柏也跟过去,茶梨已经赶走了持刀抢劫的流浪汉,流浪汉一边退后一边恶毒咒骂着茶梨,那个女人却只是惊恐地看着,一语不发,贴着墙边悄悄逃走了,持刀的流浪汉本就被茶梨揍了几下,心有不甘想报复回去,待看到郁柏也过来,才转身跑了。 郁柏和茶梨站在这脏污的巷子里,都被雨水浇湿了头发和衣服,沉默对视了片刻。 “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茶梨道。 “奈落是佛教梵语,”郁柏道,“意思是,无间地狱。” 第40章 不久后, 两人终于找到了一家派出所,郁柏把车停在那门外,和茶梨一起看着悬挂在门顶上的警徽, 奈落市的警徽和诺亚城的制式,完全不一样。 郁柏道:“这里的警察也不一定是好人。” 茶梨点头道:“先进去看看情况, 我们都小心一点。” 两人下了车,疾走几步,大雨还是铺天盖地, 整座城市被笼罩在雨幕中。 推开派出所的玻璃门,茶梨头发湿了少许, 率先走了进去。 郁柏落在后面,进门后看到旁边的报刊架, 留心多看了几眼。 派出所里面有两名值班警察在聊天,正议论着某位女性的身材,发出暧昧无礼的大笑。在注意到茶梨时,两人也没有收敛, 一边继续嘻嘻哈哈, 一边用很没礼貌的目光打量茶梨。 “有事吗?”一名警察道, “要报警明天再来, 负责记录备案的人下班了。” 茶梨:“……” 另一名警察看到了停在外面的货车, 说:“你的车?里面装了什么?” 茶梨看这架势,心知不能说太多,道:“没什么。不能报警就算了。” 他转身想拉郁柏走, 警察却起身叫住他们:“等等, 我现在怀疑你们货车里有违禁品, 要检查一下!” 两个警察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检查所谓违禁品是假, 想趁机勒索恐怕才是真。 茶梨不理解,他长期生活在诺亚城里,别说没见过这样的同事,他都没有见过这么嚣张跋扈的犯罪分子。 如果这两个警察真要强行开货厢,那他就不得不做出反击了。刚来就和当地警察起冲突,明天没准就要被全城通缉,堂堂警官变逃犯,这叫什么事啊? “要检查是吗?”还得是诡计多端的郁柏,只要不是谈恋爱场合,他就能随时发挥信口开河的特长,道,“我们车上装的东西,全是鸿议员的竞选物料。” 茶梨不知道郁柏是在说什么,大概猜得出这议员是能用来狐假虎威的大人物,当即配合地表演出:就是!我们就是大人物的狗腿子!你们得罪不起! 那两名坏警察又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郁柏的长相气质就很贵公子,一身衣着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两名坏警察之中年长一些的那个再开口,语气就不像刚刚质问茶梨时那么居高临下,带了点客气地说:“原来是鸿议员的人啊,怎么不早说?这位小帅哥,刚刚是要报什么警?” 小帅哥茶梨入戏地回答道:“不告诉你,你不配知道。” 坏警察:“……” 郁柏道:“刚刚不小心撞了车,他想来找你们报备一下肇事情况。” 货车车头是有一点瘪进去,为他的话提供了有力佐证,但那是货车从天而降时摔瘪的。 警察们忙笑着表示不用报备,小事一桩,还很客气地把郁柏和茶梨送到了门口,见他俩没伞,还贴心地给他俩拿了一把大伞。 郁柏又一路泥泞往前开,最后找到一个停了许多报废车辆的停车场。 茶梨和郁柏下车,计划把车先放在这里,开着这么一辆货车太惹眼了。以当地民风来看,停在这里也很有可能会被偷走。 这实在是无奈之举,茶梨道:“我只是担心车上的东西流出去,会毒害这里的市民。” “……”郁柏委婉地说,“当地人应该也不差这一点毒害了。” 他俩从这停车场出来,郁柏撑着警察给的那把伞,多亏有这把伞,能给两人遮挡下风雨。 “我们得喝水吃饭补充体力,”郁柏道,“还要想想晚上去哪里过夜……没有钱,也是个问题。” 茶梨完全没有在陌生地方求生的概念,对这些问题两眼一摸黑,只能盲目地跟着郁柏。 奈落市最繁华的中心夜市,和先前那些阴暗逼仄的街道有所不同,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派正常的都市夜生活景象,无数灯火辉煌的招牌在雨幕中闪烁。 郁柏带着茶梨走进一家典当行,用手表换了点钱,期间因为伙计言而无信,二次压价,并且说话不干不净,惹得茶梨很生气,如果不是郁柏拦着他,他就要把那伙计从窗口拖出来暴打一顿,郁柏却深知不要轻易招惹地头蛇,尤其做典当买卖,这行水很深,经营者的社会关系通常相当复杂。 郁柏拿了换来的钱,快速拉着茶梨离开了那里,把其中利害解释给他听,他似懂非懂,诺亚城没有黑道,诺亚城的居民也没有抵押借款的生活需求。 最后郁柏还安慰茶梨道:“那只是从家里随便戴的一块普通表,能换点钱让我们解决温饱问题,物超所值了,别放在心上。” 茶梨生气也不是为了那块表,但也大致明白了流落异乡不能像在诺亚城一样为所欲为,也只得作罢。 两人找了家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快餐厅,进去买了两个热狗,服务员爱理不理,做出来的热狗长得很难看,味道也很难吃。 两人坐在快餐店角落里,味同嚼蜡地吃着热狗,茶梨淋了雨,有点冷,去问店员要两杯热水,雨天客人很少,店员正在偷懒玩手机,冲茶梨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两杯冰冷的水。 茶梨也只得面对现实,又问店员有没有wifi,店员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旁边墙上的密码。 茶梨端着水回到位子上,给郁柏一杯,郁闷地说:“我们好像两条找不着家的狗。” 郁柏看着窗外,说:“雨太大了,天黑在外面也不安全,明天天亮再想办法,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茶梨拿出手机试图联网,还是无法成功,他想起问郁柏:“你在派出所说的那个红议员,是什么?” 郁柏把手伸进外套内兜里,把在派出所顺手拿的一张报纸掏出来,有点潮湿了,但不影响阅读。 茶梨凑过来看,头版报道“鸿议员”为了竞选市长,最近都在撒钱买选票,配图照片是一个男人站在高台上发表讲话,面前的纸币正在纷纷落下,下方伸出无数双手想要接住。 郁柏道:“我就借这议员的名头,狐假虎威了一下,也正好能脱身。” “实习警员,多亏有你在,你太聪明了!”茶梨及时给与了肯定和鼓励,又匆匆看完了那篇报道的文字,说,“这里太离谱了,花钱买选票居然是合法的吗?这报道里说这议员买选票的行为已经被曝光过很多次了,他还能继续参与竞选?”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49节 郁柏道:“有不少地方都这样的。不过我看这篇稿子,很像是竞争对手发的黑稿。” 茶梨疑惑道:“怎么看出来的?” 郁柏道:“煽动性字眼太多,证据太少。竞选都搞成了营销游戏,这些政客也没什么意思。” 茶梨听出了弦外之音,道:“你以前在三维世界做策划的时候,也这么为你的产品做营销吗?也抹黑过你们的竞争对手?” “当然没有。”郁柏面现自豪,说,“我的产品很能打,根本用不着搞这些不入流的小动作。” “哦,这样啊。”茶梨道。 他有时候觉得,郁柏对三次元的生活并不是完全没有怀恋之处。 等填饱了肚子,两人找了家小旅馆开房休息,计划等天亮再出来活动。 这地方治安混乱,前台听他俩说没带身份证,也不以为意,从抽屉里随便抽了两张来路不明的证件,给他俩登记开了房间。 这前台小姐的表现倒是比较像个正常人,茶梨问她网络的问题,她解释说当地三天两头就有民众零元购,网络基站也经常被破坏掉,移动数据和wifi都不稳定,民众想要获取资讯,通常是靠电视或者纸媒。 两人进了房间里,把房门反锁好,郁柏到洗手间试了试,还好有热水,便让茶梨先去冲热水澡。 茶梨洗完澡,舒服多了,把淋湿的衣服晾起来,出来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郁柏看了看他,才也去洗澡了。 茶梨开了房间里的电视,电视台也很少,没有影视剧,也没有电视节目,只有新闻和广告,换了几个台,里面都在报道市长竞选,看来这就是当地近期最大的新闻了。 稍后,郁柏擦着头发出来,茶梨指了电视让他看,说:“你看,这就是那个被我们利用了一下的鸿议员。” 鸿议员在新闻里,比报纸上那张撒钱的照片看起来,高很多也帅很多,相貌堂堂,气质也很可靠。茶梨确信郁柏的猜测没错了,那篇稿子应该就是对家黑他的。 新闻里给鸿议员做了一长段介绍,自幼勤奋好学,信念坚定不移,是个从底层逆袭上来的传奇人物,而后又说了许多他在政治改革上的真知灼见,结尾说,鸿议员的民众支持率早已超过六成。 郁柏随口道:“嚯,看来咱们鸿议员要当选了。” 茶梨却说:“不一定,这家电视台应该是他的拥趸,刚才看了另一个电视台,说法完全不一样。” 他按遥控,换回刚才那个台,但现在已经播完了对于鸿议员的攻讦部分,开始大张旗鼓地吹捧另一位市长竞选人,旁白词介绍说:“他出身奈落当地有名的望族,从太祖父母那一辈到父母,皆是社会名流。岚君本人的履历也很漂亮,曾担任过市政委员会秘书长……” “!”茶梨听到这名字,一下坐了起来。 郁柏也皱起了眉。 那位擅长萨克斯的酒吧老板2.0,在自作琴谱和酒吧排班表上的签名,就是“岚君”。 茶梨和郁柏对视一眼,同时想道: 如果老板2.0就是真正的岚君,那么现在身处奈落的这个“岚君”……最有可能的身份,只能是那个人了。 两人又继续都盯着电视。 画面里是岚君在接受电视采访,被主持人问到他对本次竞选的最大劲敌鸿议员,有什么看法。 岚君露出讥诮的笑,语调轻蔑,直接攻击鸿议员的出身,原来鸿议员小时候住在红灯区,亲生父亲是谁都没人知道。 “鸿议员的团队最爱强调,他是靠自己努力才有的今天,其实他不过努力了区区十几年,而我的家族,为了在奈落这座城市屹立不倒,五代人!努力了足足一百二十年!” 郁柏看向茶梨。 茶梨已得出了结论:“他不是岚君,他是老板1.0。” “确定吗?”郁柏道。 “这神态我太熟悉了!”茶梨道,“我抓他的时候看他的违法视频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地铁占座、到处乱插队、遛狗不牵绳等等时候,他就是这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我绝对不会认错。” 郁柏道:“所以……他和真正的岚君,交换了脑电波,或者说,灵魂互换。” 岚君去诺亚城,当上了一名岁月静好的酒吧小老板。 真正的老板则来到这里,替代岚君,成了一名政客。 茶梨脑子乱掉了,说:“我们得捋一捋,总裁按下的那个装置,可以打开诺亚和奈落之间的门,可是我们进入这里,是以我们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变成别人啊?” 郁柏没有回答,一脸思索,视线还落在电视里,“岚君”还在傲慢地表达着政见。 茶梨又道:“我们之前猜测,总裁和岚君是一伙的,他帮助岚君以类似夺舍的方式,侵占了老板的身体,把老板赶走了,现在我们知道,老板是来到奈落,成为了岚君,看他这如鱼得水的样子,又不像是被人强行夺舍。这到底……我真的有点混乱了,总裁到底和谁一伙的?这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记得总裁会客室里那个手办吗?”郁柏忽道。 “记得。”茶梨道,“那不是他自己吗?我是真的不太理解这些宅男……” 茶梨说到一半,也反应了过来,满面震惊。 两人都看向还在电视里口若悬河的“岚君”。 与其说是手办像总裁,倒不如说总裁的西装马甲装扮,是在模仿岚君。 那手办,是岚君。 郁柏的眉头皱了又松开,又皱起来,反复几次后,终于哭笑不得地摇头,说:“靠,这叫什么事。” 茶梨:“???怎么?” “如果我没猜错,”郁柏道,“我们在漫画里穿漫了。” 茶梨:“!!!” 他本能地想要反对,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个猜测恐怕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真相。 那个把他们吸入奈落的黑洞,不是什么任意门,而是次元之门,这个奈落市,是诺亚城世界里的漫画世界。 郁柏道:“我们在酒吧里,和老板聊天,聊到过一个问题,真实是相对的。以诺亚城为真实世界坐标的话,那么奈落市存在的世界,就是相对不真实的漫画世界。我们现在就是穿进了这个漫画世界里。” 总裁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这宅男通过一些未知手段,把漫画人物岚君的灵魂,和在诺亚城坐牢中的老板的灵魂,进行了交换。 确实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宅男啊! 茶梨又想到了问题,说:“可是我们被那门吸进来,也是以自己的身体在这边活动,既然能这样,为什么还要灵魂互换?” 郁柏说:“我猜很可能是这样的设定,诺亚城的人可以通过那扇门进来,但漫画里的纸片人无法离开漫画,或者是一旦离开漫画,就会变成纸片人的形态,所以岚君如果要到诺亚城去生活,需要诺亚城原住民提供一具躯壳。” 茶梨恍然道:“总裁选中了正在坐牢的老板,坐牢与世隔绝,交换以后不会很快暴露,到他出狱前,总裁再去手动帮他断绝亲人的往来,岚君离开监狱后,重新装修了酒吧,聘用了新的工作人员,改换营业风格,客人也换了一批,没有人能认出他来,他就能高枕无忧地取代老板的身份,在诺亚城生活下去。” 郁柏点头道:“我想,应该就是这样了。” “诺亚城像老板素质那么差的人也不多,你看他,”茶梨指了指电视,嫌恶道,“来到这种地方都能迅速融入,真不是好东西!” 郁柏道:“从这角度看,总裁算是为诺亚城除害。” 那总裁到底算不太好的好人?还是算不太坏的坏人? “到时候让他自己跟法官说去吧。”茶梨五味杂陈道,“我们竟然被他陷害,穿进了这么可恶的漫画里,这让我们要怎么回去啊?” 郁柏对此倒不是很在乎,离开三次元穿进二次元,又离开二次元穿进二次元里的二次元,对他来说区别并没有太大,总归都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不过诺亚城比起这里来,还是要可爱很多。 “总裁能毫不犹豫打开次元之门,送我们进来,”郁柏道,“以前他一定尝试过,否则他不会那么笃定能成功把我们和那车违禁品一起吸入次元之门里。他既要灭口,还要毁尸灭迹,如果不能成功把我们和证据一起送进来,我们逃脱了,他最大的秘密就保不住了,那他的麻烦会更大。所以我认为,他肯定有过成功打开次元之门、送谁进来的经验。” 茶梨悚然道:“你是说,在我们之前,他已经害过别人了?” 郁柏却道:“不,根据他的所作所为,他很可能是岚君这个纸片人的狂热粉丝,有能进来见男神的机会,他会让别人来吗?他一定会自己进来。” 茶梨:“……搞不懂他们宅男想什么。” 郁柏道:“别管他们的心理,既然他现在在诺亚城,说明他不但能打开门送人进来,也有能出去的办法。别人不知道,他一定知道。” 茶梨道:“那我们还不打电话问问他是什么办法。” 郁柏:“……” 茶梨吐槽了那么一句,抓狂道:“这怎么办?我本来只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原来根本就是次元壁的阻隔,这电话不可能打得通啊!现在我们和外面失联了,身边全是漫画里的人,他们怎么可能知道离开漫画的办法!如果总裁不放我们出去,我们很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郁柏提醒道:“你别忘了,漫画里还有外面的人,不是只有我们。” 茶梨知道他说的是谁,道:“假岚君真老板。可他会知道怎么出去吗?” 郁柏道:“他不一定知道,但是你想,真正的岚君,尽管已经去了诺亚城生活,他会完全不关注他自己的世界了吗?他能放下他的父母亲人?” 茶梨说:“你就放下了啊,说不定岚君的父母也不爱他,不要他。” “……”郁柏黑线道,“要这样扎我心吗?” 茶梨忙笑起来,伸手在郁柏胸膛上做了顺气的动作,哄他道:“你接着说,接着说。” 郁柏道:“他对我赞扬过我哥郁松对诺亚城的改革政策,我当时以为那只是礼貌性的夸几句,现在结合他实际上的政治家身份,他一定很羡慕郁松,能在一个可以施展拳脚的地方,推行他也想推行的利民政策。这样一个人,离开了奈落,也不会真正放得下,他无法再干预,但他应该会很想知道,他的世界将交到什么人手里,迎来怎样的明天。” 茶梨也想起来了,道:“你的意思是,他会关注漫画……特别是市长竞选的结果!” “没错,如果我们把竞选搞砸,或者把奈落搞得更糟糕,”郁柏露出狡猾的微笑,说,“我那个热爱萨克斯的朋友一定无法忍受。” 茶梨仔细想了想,对郁柏的逻辑分析能力叹为观止,道:“你每天在我面前装听话德牧,我都快忘了你有多么诡计多端。” “听话德牧是我,诡计多端也是我。”郁柏这一番下来,脑细胞死了不少,老实说也觉得累了,道,“睡觉,明天再接着想具体怎么做。” 两人分睡了两张床,窗外雨还下个不停。 茶梨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索着如今的境况,担忧能不能离开,能不能回去,又觉得不太舒服,裹紧了被子,总觉得四处透风。 “冷吗?”郁柏听他呼吸都哆哆嗦嗦,道,“要不要过来一起睡?” 茶梨声音打着战,道:“可、可以吗?我真的好冷。” 诺亚城四季如春,更很少下雨,他很久没被淋湿过,晚上虽洗了热水澡,现在却好像有点要感冒的意思。 “穿漫还会生病吗?”茶梨道,“我是不是水土不服了?你从三维世界到诺亚城后,会水土不服吗?” 郁柏道:“不会,诺亚城气候很舒服。你都有鼻音了,快过来,我这边很暖和。” 他也已困得睁不开眼睛,掀开半边被子,茶梨犹豫了下,还是过去了,刚一躺进郁柏的被窝里,马上就舒服了很多,长舒了一口气。 郁柏把被子掖好,道:“睡吧。” 连日来的身体疲惫,持续高强度的头脑风暴,两人很快便都睡着了。 雨下了一夜。 次日天亮,隔音不好,楼道里有人吵闹,茶梨醒了,鼻塞也好了,太好了,没有生病。 他发现郁柏没有在身旁,洗手间里有吹风机声。 起床下地,他到窗边看了看,雨还没停,小了些。他又走到洗手间门口,看到郁柏裹着件浴袍,正面无表情地拿着吹风机,用热风在吹干内裤。 “怎么现在洗?”茶梨道,“这里这么潮湿,很难干的。” 郁柏没有答话,看了他一眼,脸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色。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0节 茶梨:“?” 茶梨:“!” 他明白了,当即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郁柏等他笑完,才发起回击,道,“我也很想知道,你梦到了什么?平均十几分钟抓我一次。” 还能是抓什么?茶梨否认道:“不可能,不要冤枉我,我怎么不记得?” 郁柏动了动嘴唇,想说些冒犯性质的话,没能说出来,还是很难为情,最后道:“那就当我做梦吧。” 过了会儿,郁柏吹干了他的内裤,换好衣服,才从洗手间里出去。 茶梨笔直地坐在自己那张床边,一副冥思苦想的认真模样。 郁柏道:“在想怎么接近假岚君的吗?” “不是,”茶梨郑重地说道,“我仔细想了想,你没冤枉我,我有点模糊的身体记忆。” 郁柏装作大方,说:“没关系,原谅你了。” 茶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梦到了搭档的儿子逃学,我到处找棍子要狠狠揍他,梦里找了好几根,都觉得不够粗。” 郁柏毫无准备中受到了尊严攻击,瞬间掉血10000点,满脑子都是茶梨最后那三个字。 心态崩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后在梦里还是找到了。”茶梨说着有点不好意思,真诚地赞美道,“你条件很不错嘛。” 郁柏缓缓深呼吸,恢复了平静。 第41章 出门之前, 两人在旅馆餐厅里吃了一顿非常难吃的早饭。 茶梨萎靡不振,呆毛软垂。 郁柏安慰道:“等回去就好了,回去后我们连吃一个月大餐。” “由奢入俭难呐, ”茶梨苦涩地说道,“想我以前, 每天也只是随便填饱肚子就好,其实一个人吃东西,食欲真的很一般, 都是你来了以后,我才每天都有很多既好看又好吃的食物。” 是郁柏来了以后, 有人整日与他作伴,变好的不是食物, 更是生活本身。 茶梨心有所感,双手握住郁柏的一只手,道:“我喜欢美食,更喜欢你。” “怎么突然说这话。”郁柏脸上微红, 道, “为了你这句话, 我也一定会拼尽全力, 找到能回去的办法。” 茶梨沮丧起来, 说:“这回真的要靠你了,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出过远门,什么都不懂, 如果是我自己被扔进这里来, 怎么活下去都是问题。” 也难怪总裁在打开次元门之前, 会说,送你们两个去那边, 能有个陪伴。 雨终于停了,是一个阴天。 两人在街边报刊亭停下,郁柏买了一份名叫《今日奈落》的时政报纸。 这里网络时灵时不灵,基站都经常遭到物理攻击,普通民众获取社会信息的途径,主要是电视节目和报纸。 头版头条公布了市长竞选中最有力的两名竞争者截止昨天的支持率,和昨晚电视新闻里播报的差不多,鸿议员的支持率超过六成,民众对岚君的支持度要差一些。 这份报纸的新闻态度,显然比昨天郁柏在派出所随便拿的那一张,要客观一些。根据这报纸里对双方支持者的分析,鸿议员将得到大量中低层市民的选票,富人们则更喜欢岚君。 郁柏拿着报纸,和茶梨一起看完了报道,茶梨说:“说鸿议员花钱买选票的黑稿,就是假岚君这一方发的吧?” “应该是。”郁柏道,“抹黑鸿议员,拉低他的支持率,最大的获益者肯定就是假岚君以及背后的大财团们。” 茶梨道:“那我们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外面的真岚君忍无可忍?” 在奈落这个漫画世界的内部,无法打开通往外面的次元门,他们想回去,就还是要外面的人也即是诺亚城的人出手才行,总裁手里那个控制器,就是次元之门的开关。 他俩需要在奈落市长的竞选中兴风作浪,去吸引到真岚君的注意,促使岚君不得不阻止他们两个在这里搞破坏,才能争取到回去的一线生机。 郁柏道:“现在我还没想好,我们要先深入竞选内部,全面地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才好给在外面关注竞选的真岚君,量身定制一个破防计划。”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茶梨道。 郁柏给他看今日报纸的第二版,上面介绍说,市长候选人们要到一所知名大学里进行演讲,阐述政治理念,拉一下大学生们的选票。时间就是今天。 “懂了。”茶梨欣然道,“还是无间道嘛。” 两人来到了大学校园,候选人们用于演讲的礼堂外。 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礼堂内外都在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工作,来了不少校外人士,都是候选人的支持者,还没入场就在场外开始斗嘴,互相攻击,主要就是鸿议员和岚君这两派,其他候选人的声势很微弱。 许多戴志愿者袖章的大学生在帮忙维持秩序,把支持不同候选人的听众引导进被隔开的不同区域里。 茶梨从没见过这种场面,郁柏以前也只在新闻里看过这些洋闹剧,两人站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还没找到机会能混入其中,一名老师模样的中年人过来说:“你们两个,还不快去帮忙?工作袖章呢?” 郁柏的身体年龄是二十岁,茶梨长得很显小,两人衣着气质看起来很干净,和来给竞选人打投应援的校外人士,画风截然不同。老师把他们两个误认成了本校学生。 茶梨反应很快,说:“我们把袖章忘在家里了,老师,怎么办啊?” 那老师也没怀疑,拿了两个袖章丢给他俩,随口问了句:“你们俩是哪个学院的?” 茶梨接过袖章,被这个问题问蒙了,他怎么知道这学校都有什么学院?瞎说会露馅的啊。 郁柏却信口拈来:“我是文学院的,他是视觉艺术学院的。” 老师便没再问了,让他俩快去帮忙。 “你编的好快!”一离开老师的视线,茶梨竖了个拇指,道,“这什么视觉艺术,编的这么冷门,但听起来又好真!你也太会编了!” “不是编的。”郁柏道,“校门口的简介牌上写了,是这学校的王牌专业。” 茶梨根本没注意到什么简介牌,更服气了,学霸真是不得了,干一行像一行,实习警员的专业度简直与日俱增,日行千里。 他们两个成功混进了后台。已经有候选人到了,去不同区域的候场室等待。 后台通道最大的分岔口,一左一右立着两块指向牌,往左边走是“鸿”,往右边是“岚”。 “我们……”茶梨迅速做了决定,道,“分头行事吧,你去假岚君那里,他认识我,我先不要和他见面了。” 假岚君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不管是不是自愿来的,现在很可能根本就不想回诺亚城,如果被他看到茶梨,以他的品行,就别妄想他会提供帮助,说不定他还会趁机挟私报复。 茶梨道:“他和郁柏1.0不认识,你可以伪装身份套路一下他。我去鸿议员那边打探情况。然后我们再碰面,交换各自收集到的情报。” 郁柏心知这是最合理的安排,但还是不由得担心,说:“你自己行吗?” 茶梨道:“我更担心你行不行啊!” 他担心郁柏武力值过于低微,遇到危险能不能自保。 郁柏则是担心茶梨过于单纯,在这种地方生存的风险很大。 最后还是茶梨警官主持大局,对实习警员郁柏道:“选择有荣誉感的职业,就要有面对相应风险的勇气,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你不要为我担心,这也是你千载难逢的锻炼机会,经此一役,回去你就有很大希望能转正啦!前提是一定要注意安全,见势不对就快点撤。” 郁柏想了想,叮嘱道:“谁也不要独自离开学校,等活动结束后,我们在礼堂外面那个喷泉旁边见,不见、不散。” 他目送茶梨朝着“鸿”的方向走去,而后自己才转身去了反方向。 茶梨进入了一间候场休息室,里面空无一人,鸿议员及其团队还没到。他进去后,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等。 不知郁柏那边会如何? 郁柏来到了岚君的休息室,假岚君这边也还没到,休息室里却已被重新做了豪华的布置,宽大的头等舱沙发,桌上摆了红酒和酒杯,还有一座精美的水果点心塔。 ……这间好像更适合茶梨,郁柏如是想到。 茶梨坐在椅子上发呆,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鸿议员大步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秘书打扮的青年,青年一看到茶梨,就说:“你是谁?还不快出去!” 茶梨给他看自己袖章,说:“我是学生志愿者。” 那秘书还要不依不饶地赶茶梨出去,茶梨就复读机一样地说:“我是学生,我真的是学生。” 鸿议员对秘书道:“让他在这里坐吧,这么多椅子,坐坐又怎么了。” 秘书没再说话,表情却像对鸿议员颇有不满,鸿议员对他的态度也有点疏离。 茶梨察觉到了,鸿议员和秘书关系不好?那为什么要找个处不来的人当秘书? 他试图翻看鸿议员的信息面板,显示全都是乱码,是和已经在诺亚城的老板2.0一样的乱码。这让他更加确认,老板2.0大抵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岚君。 鸿议员在电视新闻里的动态形象,就比在报纸上的静态照片要显得帅,此时茶梨见了真人,感觉他举手投足间都很有个人魅力,是那种政治家的可靠魅力。 秘书没有在房间里停留,又出去了。 独留下茶梨和鸿议员,茶梨看旁边有冷水壶,就以学生志愿者的身份,帮议员倒了杯水,自己也倒了杯喝,正好渴了。 “谢谢。”鸿议员客气地向茶梨道了谢,这是茶梨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听当地人说出这两个字。 他喝了口水,又问茶梨的名字、是学什么专业。 茶梨沿袭了郁柏的瞎掰内容,答道:“视觉艺术。” “艺术专业呀,”鸿议员笑着说,“也是个富家小孩呢。” 茶梨昨夜在电视上看过他的专题,对这人印象比较好,真人也相当拉好感,和另一边的候选人假岚君比起来,如果茶梨是当地人,毫无疑问会更希望鸿议员能当选市长。 鸿议员好像是真的不介意房间里还有个学生,自如地打开笔记本,对着已基本写好的演讲稿又修改字词,并默念速记。 茶梨瞄了一眼,哇稿子居然还自己写,还临阵磨枪…… 鸿议员见茶梨在看,把屏幕转过去给他看了眼,说:“在看这个吗?等下演讲的时候听听看。” “好。”茶梨道,“你觉得你能选上当市长吗?” 议员惊讶了一瞬,笑着打量茶梨,说:“我也不知道,希望能吧。” “我也希望你能选上。”茶梨道,“对面那个岚君,可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边,岚君的休息室,假岚君还没来,他的竞选团队及几名仆从,浩浩荡荡地先进来了,还有扛着摄像机的,团队是准备全程录下假岚君的竞选之路,做人设包装之用。政客的一部分工作就是真人秀。 郁柏比茶梨要懂人情世故,在他们进来时,做出在认真摆点心塔的模样,自称是学校安排他过来听吩咐的。 这团队其中也有个秘书模样的人,郁柏感觉他像一个大内总管,说话掐着嗓子,对其他人颐指气使,一派眼高于顶瞧不起人的作风。 大总管看了看郁柏,好像是很满意他的外表,点了点头,没赶他走。 但其他人自发地把郁柏排挤到了最外围。 一切准备停当,外面各路候选人已经演讲过了好几位,假岚君才进来了,从他进门的走姿就能看出是个非常跋扈的人,他也不搭理众人,仿佛一屋子凑不出一个能让他正眼相看的家伙。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1节 大总管跪式服务,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演讲稿,假岚君无聊地翻着看,手指夹了下,大总管忙给旁边人使眼色,有人送了雪茄盒上去。 旁边一个电子屏幕,假岚君看了眼时间,打开屏幕,连线了外面演讲现场的视频,恰好鸿议员走上台,站在麦克风后面,对着台下露出自信而谦和的微笑。 假岚君不屑地嗤笑一声。 鸿议员在演讲第一段落,就抛出了自己追求政治地位的信念基石,想为和他一起出身底层的民众争取更多的生存权益。 看连线直播的假岚君发出冷笑,道:“一群低素质人群,创造不了价值,只想着要权益,垃圾。” 郁柏:“……” 大总管一时不察,把雪茄茄衣剪坏了,额头上立刻爆出了冷汗,假岚君一扬眉,正要发作,大总管忙道:“先别发火,这里有个人,刚才就想让您看看了。” 大总管回头在一堆人里找郁柏,郁柏早被挤得快出门了,大总管招手叫他:“那学生,过来!” 郁柏走上前,大总管对假岚君耳语了几句,假岚君点了点头,这时他也看清了郁柏,道:“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茶梨抓他的时候把他社会关系查过一遍,茶梨说他和郁柏1.0不认识,那就肯定是不认识的。但不排除他有可能刷到过郁柏1.0的照片或者视频,1.0在诺亚城大小是个名人。 郁柏只得装傻说:“我是大众脸。” 假岚君眯了眯眼,问:“会剪雪茄吗?” 郁柏说:“会。” 假岚君就让他过去给自己剪雪茄,大总管让位,郁柏给假岚君剪了雪茄,又帮他点燃。 “不错。”假岚君抽着雪茄,瞥了一眼郁柏的脸。 等假岚君去登台演讲了,大总管走到郁柏面前,酸溜溜地说:“好福气,老爷看上你了。” “……”郁柏心道,你们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 演讲活动结束后,茶梨如约在喷泉旁等郁柏,见郁柏快步过来,忙迎上前,两人握住对方的手,确认彼此安全,同时开口,第一句话却都是:“长话短说……” 两人:“……” 郁柏道:“那你先说,怎么回事?” 两人分别以不同的方式,博取到了假岚君和鸿议员的信任。 茶梨说:“鸿议员说带我去参观弯腰区。” 这什么东西?郁柏怀疑道:“啊?他是好人吗?不会想对你做什么吧?” “?”茶梨道,“做什么?是去贫民窟,因为房屋低矮,那里的居民在家里无法站立,所以叫弯腰区,他要去那里还有一场演讲,也是为了拉选票,我说我没见过,他说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 郁柏了然,说:“那……注意安全。假岚君让我跟他去赴宴。” 茶梨有样学样地说:“啊!他是好人吗?他不会对你做什么吧?” 郁柏:“……” 但郁柏实际上根本不能确定到底是去做什么。 听他简要交代完,茶梨说:“哟,长得好看是不一样哈。” 郁柏:“……就当你是夸我。” 茶梨当然是很不放心,二话不说,把配枪掏了出来,交给郁柏,现场教他怎么打开保险栓。 郁柏想把枪推回给他,又想到他身手确实很好,自保能力远高于自己,最后还是收了,也学茶梨平时的样子,把枪塞进后腰。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茶梨道,“这里枪支管控不严格,有人开枪,就会有更多人回击,很容易爆发混乱的枪战,总之要小心。” 大总管吩咐人过来催郁柏,该走了。 郁柏来不及再说什么,握了握茶梨的手,匆忙离开。 茶梨跟着鸿议员到贫民窟去。 他亲眼看到了弯腰区的现状,又听了鸿议员在那里的演讲,愈发觉得议员是个有政治理想也有人文关怀的好人,如果鸿议员能当选,也许奈落真的能有所改变。 结束时天快黑了,鸿议员让他坐自己的车回市中心去,把他当成家住中心富人区的小孩。 茶梨有点担心郁柏,坐立难安地看窗外,鸿议员问他:“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茶梨道,“今天也和我一起做志愿者,去岚君那里服务,我跟你来了这里,他被岚君带走了。” 鸿议员皱眉,道:“带去了哪里?” 茶梨道:“说是赴宴,我也不知道具体去哪里。我朋友二十岁,长得很高很帅,眼睛很大像黑葡萄,皮肤和牛奶一样白,一米八五,有腹肌,身材很好,还很大。” 鸿议员:“……” 茶梨道:“我意思是说,岚君好像是看中了他的美色……不,应该就是看中了他的美色,我也觉得他是神颜超帅,谁见了都得被迷住。” 鸿议员:“………………” 茶梨道:“你有渠道能搞清楚岚君是带他去哪里赴宴了吗?” “……有是有。”鸿议员道,“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种事,岚君喜欢女人,而且是成熟妩媚型的女人。” “真的吗?”茶梨惊奇道,“你和他很熟吗?这种事都知道?私下里还调查竞争对手的性癖啊?” 鸿议员却说:“我们是大学同学。” “!”茶梨瞬间脑补出了奇形怪状的故事。 但是真岚君喜欢妩媚女人,假岚君可不一定啊! 茶梨还是有点担心。 鸿议员又说:“他不会对你朋友怎么样,他有个很厉害的未婚妻,他想在竞选中获胜,就需要他未来岳父和妻弟的支持,至少在竞选结束前,他不会在外面乱来,打了未婚妻的脸,他的竞选就泡汤了。” 假岚君呢,也喜欢女人。 他带郁柏出来,不是自己想如何,而是准备拿长相帅气的郁柏送人情,讨好宴会的主人——能为他的竞选提供资金助力的,金融巨头之子。 郁柏围观半天所谓上流社会的宴会闹剧,被叫起来,送进了某个房间。 重逾两百斤的巨头之子一看到英俊的郁柏,双眼发亮。 郁柏则两眼一黑,准备掏枪。 巨头之子喜悦地从旁边拿起一根皮鞭,扑倒在地,兴奋地要求郁柏鞭打他。 手已经摸到枪的郁柏:“……………………” 双方僵持之时,房间窗户被推开,一个身影迅捷地从窗口跃了进来,身姿挺拔,面容昳丽,他落地站稳后,骇然皱眉看着房间里的两人,迷惑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郁柏既惊喜又担心,更觉得太他妈离谱了,说:“你是蜘蛛侠吗?这是五楼,你怎么上来的?” “很简单啊。”茶梨原地示范攀爬和跳跃,“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我就上来了。” “……”郁柏完全没看懂到底是怎样,不在乎这些细节了,上前用力抱了一下茶梨。 在这种地方,分开的每一刻都度秒如年。 一整个下午,郁柏都非常后悔同意了茶梨分头行动的提议,必须承认,诺亚城梦幻式的安全,麻痹了他的危机意识。 巨头之子没搞清楚状况,一看来了个更美更辣的!他还以为茶梨是郁柏的赠品,喜不自胜说:“岚君这家伙,花样挺多啊!” 茶梨刚没看清楚,以为是假岚君在搞什么把戏,现在被这大家伙吓了一跳,道:“这、这位先生,这里食物那么难吃,你怎么长这么丰满的?” 巨头之子显然没有任何身材焦虑,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他本来跪在地上等郁柏抽他,现在开心地匍匐前进,过来想亲吻茶梨的脚面。 “咦你这是在干什么?”茶梨本能地抬脚踢开了他。 巨头之子在地上滚了滚,十分陶醉于挨了超美的茶梨这一脚,屡次想抓茶梨的脚腕没能抓到,爬了起来要扑茶梨。 “???”茶梨始终没搞明白他什么意思,见他扑过来,一手抓他手臂,侧身弓背,用了个巧劲,把这大家伙狠狠地过肩摔了一记。 结果他好像更陶醉了。 茶梨:“???这是什么情况?” 郁柏忍无可忍地说:“你不要再奖励他了!” 第42章 在这难以描述的尴尬氛围里, 郁柏掌握住了局面,他从兜里摸出一小包白色粉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迷倒了本就很陶醉的巨头之子。 工业糖的效用发挥极快,看起来使这位先生更为陶醉了。 茶梨惊奇地围观了一切, 道:“这是货车上的东西吗?你什么时候藏在身上的?我都没发现!” “就那天把车藏好,离开之前。”郁柏声明道,“我没想用它做坏事, 当时也是想备着没准能对付下坏人,这不就用上了?” 不愧是他狡猾的实习男友!茶梨敬告道:“只能在奈落这样做, 回诺亚城之前,我一定要好好检查你的衣兜。” 但两人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跑路, 工业糖上头这效果持续不了太久,要在受害人清醒之前离开这里。 茶梨拉着郁柏走到自己进来的窗,说:“原路返回就行,很容易的。” 郁柏从窗口朝下看了看, 面无表情道:“我看也是, 很容易就能摔断腿。” 茶梨正色道:“以你的身体条件, 这真的不难, 我来示范给你看。” 他扶着窗框, 长腿一迈,敏捷地从窗口跃了出去,郁柏忙探出半身去看。 这栋复古建筑是一座宫殿式豪华酒店, 三层以上没有阳台, 茶梨已经从五层跳到了四层的墙面, 像只壁虎一般贴墙而立,他脚下的那平台堪堪只能容纳一只脚, 而后他又是灵巧一跃,稳稳地落在三楼的阳台边沿,在那边沿退后两步助跑,飞身跃至隔壁下一层的阳台,最后抓着阳台的围栏,顺利地跳到了楼下的草地上。 他仰起头,对郁柏做了个“快下来啊!”的手势。 “……”郁柏心想,我老婆怎么还是个成龙。 身为三次元普通英俊男子,郁柏自问没有这种本事。 他左右看看,窗边一侧,多半米开外,是垂直的外墙消防梯,宽度约五十厘米。 茶梨站在楼下,看到郁柏从窗里爬出来,小心地踩着窗台,试了几次,才够到隔壁的消防梯,伸脚过去的时候还差点踩空,最后成功地抓住了消防梯,一级一级朝下爬。 茶梨:“……” 郁柏正全神贯注地爬梯,旁边一阵风也似的动静,转头一看,茶梨又壁虎漫步在旁边的墙上。 “?”郁柏道,“又上来做什么?” 茶梨有点愧疚地说:“我刚想起来你恐高,我应该想办法从楼道带你离开这里。” “这也不是太高……”郁柏为表无事,还朝下看了一眼,脸顿时白了,假作镇定道,“只要我不朝下看,就没事。”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2节 茶梨道:“我陪你慢一点下去。” 于是郁柏谨慎地爬消防梯,茶梨跳来跳去二次元特技,画风严重割裂地一起龟速下行。 茶梨为了转移郁柏的注意力,还与他聊了聊今天获取到的信息。 郁柏先说了下自己与假岚君相处得来的情报。 假岚君和在诺亚城时一样的没素质,并且到了这所整体素质堪忧的奈落市以后,近墨者更黑,他不但迅速融入,更是在原本基础上,变本加厉,变得更坏了许多倍。 在诺亚城里,这人就总觉得自己出身不凡,因为有在金融大公司担任董事的父亲和在知名高校做教授的母亲,这样的家庭背景之下,他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由于自身不够努力不够出色,没能得到保研和大公司的offer,他也不认为问题是在自己身上,怨天怨地,怨父怨母,怨社会。 郁柏道:“今天我听了他不少高谈阔论,很明显他把在诺亚城的失败,归结于诺亚城的现行体制,让他没能享受到自己应得的特权。” “什么特权?”茶梨嗤之以鼻道,“在地铁上抢占福利专座的特权?遛狗不牵绳的特权?还是挤掉同学的名额,保研名校?还是去公有制企业当蛀虫啊?咦等等……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两人已到了三楼,茶梨突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踩着一间房的窗台,从窗帘缝隙里看到有两位绅士,正在进行一些绅士活动,但隔着纱帘又看不太真切。 消防梯上的郁柏完全看不到,问:“什么活动?” 茶梨观察了下,轻声描述道:“头发长一些的先生坐在短发先生的腿上,抓着短发先生的领带,正在上上下下,看起来好像是在骑马。” 郁柏备受震撼,道:“别看了!快走!” “哦。”茶梨又跳到旁边的狭窄平台上,微抬起头,等着郁柏下来。 郁柏朝下爬了几级,此时的位置,两人是平行,只有半臂不到的距离。 茶梨转头看着郁柏,求知地问道:“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我看了以后心跳变得好快!” 郁柏:“……” 他装聋作哑,继续朝下爬消防梯。 茶梨便也只好跟上。 到了二楼,消防梯到了尽头,在茶梨的帮助下,郁柏惊险地跃到了二楼阳台上去,连爬了四层楼高的消防梯,郁柏这位三次元普通恐高帅哥的心率飙到了一百六,扶着栏杆大喘气,需要休息一下再继续下去。 这阳台对应的室内恰是一层宴会厅,灯火辉煌。天气原因,阳台没有开放,还在门内摆了大株绿植做阻隔,也很好地给阳台上的两人做了掩护。 茶梨着实是个好奇宝宝,又隔着窗去窥探里面,郁柏胆战心惊地想这些所谓上流社会别是在开银趴……他也走过去看了看。 厅内许多衣着华丽的人们,欢聚在一起庆祝什么喜事,数人举起程亮的餐刀,一起切开了一只肥嫩流油的烤羊。 而楼下的街道上此时一阵喧哗,两人又走到阳台边,朝下看去。 一名年老邋遢的流浪者,正被巡警赶走,当做“床”的纸壳被丢在路旁的污水里。 茶梨和郁柏对视一眼,眼神都充满了五味杂陈。 “这地方是假岚君的天堂。”郁柏道,“他来到这里,顶替了岚君的身份,摇身一变真的成了特权阶层,他爱死这里了。” 从假岚君的很多表现中,包括他攻击鸿议员出身的言论,能看出这人来到奈落市后,在诺亚城里那些被压制的人性恶劣面,完全释放了出来。 作为一个市长竞选中的有力候选人,他毫不掩饰对底层民众的恶意,媚上欺下,像今天这样,在大学里遇到一个高颜值的学生,就能为了奉迎背后的资金支持者,把学生诱骗出来当做物品上贡。可见普通人在他眼里,犹如草芥。 “如果他真上位当了市长,”郁柏道,“这里只会更糟糕。” 茶梨道:“我觉得鸿议员,是和他完全相反的人。” 他把鸿议员给他的良好印象描述一番,又说到自己最新了解到的情况,鸿议员和真岚君是大学同学。 “这议员还说,”茶梨道,“他和岚君在学校时还曾经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参加过同一个激进的社会实践组织,那时候他们希望能通过身体力行的改革和政治活动,给奈落人民争取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郁柏颇为意外,完全没有想到这漫画世界中的漫画世界,会有这样的内容。 茶梨道:“他没有直说,但我觉得他对岚君现在的变化,是有点失望的,应该也有点难过。” 阳台内的宴会厅里,忽有位客人看到阳台上好像有人影,亮处看暗处不容易看清楚,那客人朝窗边走过来,趴在窗边仔细看了看,自语道:“嗯?是我眼花了吗?” 此时的阳台外沿,茶梨和郁柏艰难地蹲在狭窄的边边上,在被发现的前一秒迅速藏在了这里。 “这里真不是太高了,”茶梨朝下看了看,说,“草地很软,跳下去没问题的。” 郁柏也看了眼,手立刻把阳台抓得更紧,说:“别骗我,这最少有四米!” 茶梨无奈地看看他,把手一撒,纵身跳了下去。 郁柏:“……” 他听到茶梨在下面道:“郁柏!你快下来!” 郁柏:“……” 茶梨道:“郁柏郁柏,你真的好帅,你跳下来我给你的实习绩点加十分……二十分!” 郁柏还抓着阳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在三次元他也是喜欢运动的青年人,学生时期跑过环西湖半马,打过三人篮球赛,工作后坚持每周健身,三不五时还和同事去打网球。 因此他应该有足够的体力,能像二次元的茶梨一样当飞檐走壁的超人,只是三次元恐高思维,限制了他的大胆冒险。 好的,建设完毕。郁柏深呼吸,闭上眼,松手,跳下。 茶梨一步上前。 郁柏以为会摔在很软的草地上,然而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茶梨稳稳地接住了……还是公主抱的姿势! 郁柏:“………………” 茶梨赞美道:“你太勇敢了!” 郁柏的os气泡和泡内文字都发着抖:别说了!让我spa! 茶梨带着生无可恋灵魂出走的郁柏,离开这条街,转了个弯,来到隔壁街道,赫然发现送自己过来的车还等在转角处。 看到他俩过来,鸿议员放下车窗,对茶梨笑着说:“你朋友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 茶梨还有点骄傲呢,说:“是吧,我一点都没夸张。” 郁柏隐约怀疑茶梨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但他没有证据。 鸿议员也没有问茶梨解救郁柏的具体细节,只道:“太晚了,你们两个小孩回去路上也不安全,你们住哪儿?” 等在这里,竟是要特地送这两个“学生”回家。 茶梨有点感动,但一时支吾答不上来住在哪。 还是郁柏说了个地名,是他听旁人聊天记住的一个中产社区。 那地方不远,鸿议员把他俩送到,又给茶梨留了个联系方式,说:“有事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我。” 而后双方道别,鸿议员的车便离去了。 郁柏评价道:“这人看起来……还不错。” 茶梨把议员的名片装进兜里,说:“你好像不是想说他还不错,本来想说的是什么?” 郁柏说:“他……看起来像个top。” 茶梨很惊讶,问:“这都能看出来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肯定看不出来。”郁柏说,“你都看不出谁是直的,谁是弯的。” 茶梨道:“那倒是……我都没看出我自己会喜欢上男生呢。” 丢脸了一整晚的郁柏,听到这话终于满意了,牵起茶梨的手,去找地方过夜。 中产生活区附近的环境比之昨晚他俩待过的那一区要好一些,街道干净点,路灯也更明亮些。 两人牵着手走了一段路,郁柏想起什么,从衣兜里摸出两块用纸巾包好的马卡龙,递给茶梨,宴会上顺手拿的。 茶梨吃着马卡龙,又问郁柏:“我们还有钱住旅店吗?找个干净的桥洞,或者公园里,都可以睡一下,有坏人来我可以打跑他们,我们还有枪。” 郁柏示意他摸自己口袋,茶梨摸了摸,里面有一叠钱,还不少呢。 郁柏说:“假岚君身边的大总管给我的,不要白不要。” 茶梨恍然道:“他们要送你去……所以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嫖资?” 郁柏:“……” 茶梨又发出迟到的疑问:“刚才那个大块头先生为什么要那样?他是让你用鞭子打他吗?为什么要那样?” 郁柏驻足,和茶梨耳语了几句。 茶梨十分震惊,郁柏说:“你以前没听说过吗?” “听、听过,”茶梨震惊稍减,又好奇起来,“第一次亲眼看到,被人打,怎么会舒服的?” 郁柏不知该如何解释,含糊地说:“有的人被打是会很爽。性癖这东西,就是很自由,因人而异。” 茶梨勉强理解了一番,点点头,说:“也对,你的性癖是不是就想当狗狗?” 郁柏震声道:“不是!不要乱说!” 茶梨本来就是在逗趣,当即哈哈大笑,又过来挽着郁柏的手,说:“那骑马的两个人又是在做什么?你是不是很懂?那你教教我。” “在外面怎么教你?”郁柏差点乐开了花,不及时刹车只怕脸色都要渐变黄,紧急转移话题道,“等那个人清醒以后,也许会找我们麻烦,明天出门一定要小心一点。” 茶梨却说:“那不会的,我以前在警务培训里学到过,那种东西的效用非常强烈,等醒来后,他都不会记得你给他用过药。他只会认为自己今晚被我们接力抽打了一整晚,他应该会很爽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爽什么。” 郁柏道:“那就别管他了。” 他带茶梨走进一家比昨天那家看起来高档一些的旅店。 茶梨提醒说:“我们省着点花啊,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去。” 郁柏却很坚持,说:“我要立刻把这钱花干净。” 茶梨听出他的意思,说:“你很介意啊?但是我到的很及时,你又没被他占到便宜。” 郁柏没再回答,在前台办好了手续,去搭电梯上楼,表情还是透露出一点郁闷。 电梯门关上,两人本来并肩站着,茶梨倾身、转头,对郁柏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想逗郁柏开心,郁柏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又揉了下茶梨的头发。 等进到房间里,比昨晚留宿的那里各方面都好了不少。 两人先后洗过热水澡,为在异世界的在外奔波,暂时画上了安全舒适的今日句号。 郁柏叫了洗衣服务,服务员来把两人衣服拿走,顺带还送了水果。 茶梨穿着酒店里的浴衣,赤着脚坐在床边吃着一个香梨,两眼看着郁柏,上楼后两人还没交谈过,他也不知道郁柏究竟是在不开心什么。 郁柏似乎想了许久,这时被他盯着看,才说起:“是在外面的事了,我工作遇到点麻烦,有个前辈说帮忙和业内大佬牵下线,这前辈可能是看出我是gay,介绍了的是一个也有这种癖好的老师。” 茶梨啃梨的动作戛然而止,愣了好片刻才反应过来,小声问:“那……你最后抽打那个什么老师了吗?他给你机会了吗?”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3节 “没有。”郁柏说,“我没同意,拒绝了他的要求。机会自然是黄了,我的合伙人也因为这事跑路了。” 茶梨记得他说过一次,他和合作最久的同事翻了脸,那同事带着核心方案出走,导致项目也没法做下去。 “你那同事怎么这样?”茶梨道,“他是怪你不肯为工作牺牲吗?你不要听他的,你是对的,他才是错的。” 郁柏道:“不,他以为我同意去见那位老师,是自愿去做那种事,他看不起那样的我。因为那老师的风评,我们都听说过。” 茶梨不知该怎么说了,慢慢吃着梨,道:“你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临到眼前,发现做不到,是吗?” 郁柏略有些难堪,说:“你这样理解也对。但如果我说,我真的只是怀着侥幸心理,以为对方不一定会提那种要求,你相信我吗?” 他注视着茶梨,眼神里带着一些期待,更有一些紧张。 茶梨没有过多的思考,说:“我信啊,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不会做那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郁柏明显松了口气,又笑了起来,如释重负一般,双眼明亮而温柔地望着茶梨。 茶梨感觉他在说这事时一直委屈巴巴的。 被误解的这件事,应该已在他心头压了很久,他愿意说出来,是希望倾听者能解开他的心结,从他的反应来看,他也得到了他期盼中的结果。 茶梨相信他不是那种人,但并不太明白三次元的法则,问:“如果你能抽那老师几鞭子,是能赚到很多钱吗?有多少钱?” 郁柏轻松了很多,能笑着接话了,道:“不确定有多少,我又没抽,这黄了的项目估值能赚到六七百万。” “真的好多。”茶梨道,“你还说你最爱钱呢,看来你也不是很爱。不过我很意外,你居然也会有赌徒的侥幸心理,我还以为你这么有才华有能力,还是学霸,会稳扎稳打地做事,不会这样投机。” 郁柏道:“你说得对,是投机心理,只有这一次,前面二十五年太顺利了,突然遇到点阻碍,我有点急了,这事从头到尾就不该发生,全是我自己的错。” 茶梨想到郁柏今天这过激的反应,可能是三次元的事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有点懊恼自己不该拿这事开玩笑,说:“三次元和奈落都很坏,诺亚城里就不会有那种人,你父母和哥哥不会让你遇到这种事,我也不会,我们都会对你很好的,你忘掉那些不愉快吧,我们以后在诺亚城好好生活。” 郁柏的黑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眼里有些笑意。 茶梨一乐,指他头顶道:“你又长出德牧耳朵了!还说不想当狗狗!” 郁柏说:“是你一直在狗塑我,我的性癖真不是……算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随便塑我,只要你喜欢。” 茶梨去把果核丢了,擦了擦手,回来后想揪郁柏的德牧耳朵,手指碰到就不见了,一收回手耳朵又长出来。 他在郁柏头顶上揉来揉去,把郁柏头发揉得乱七八糟。郁柏只是笑着,随便他怎么搞自己头发。 “我很喜欢你,”郁柏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把我过去的每一件事,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讲给你听。我有很多不足,但是我觉得你不会和我计较,你真的很好。” 茶梨揪不到他的德牧耳朵,两手滑下来捧着他的脸,道:“这种程度的不足,没有什么,你要是违法犯罪就不行了,我真的会送你去坐牢。” 郁柏抿了下嘴唇,好似在表达不屑。 茶梨低下头,在郁柏的嘴唇上蹭了蹭,回忆之前接吻的细节,试图深吻他,但是没成功。 “你不想让我亲你吗?”茶梨愤然道,“你给我张开嘴巴!快!” 郁柏舔了下自己的嘴唇,眼睛望着茶梨,说:“这梨好甜。” “……”茶梨当即也愤然不起来,感觉还有点妙,一把推倒了郁柏,快乐地跃上床去,膝盖分开坐在郁柏腿上,俯身去尝试和郁柏接吻。 这次郁柏倒是很听话地张开了唇,可没给茶梨深吻自己的机会,而是扣着茶梨的后脑勺压向自己,把明明在上位的茶梨亲得头脑发热,整个人飘飘然了好半晌。 “你是不是还藏了违禁品?”茶梨伏在他耳边喘息,已被吻得面红耳赤,怀疑地质问道,“你在我刚吃的水果里投毒了吗?” 郁柏也很有感觉,挑衅道:“投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茶梨放狠话说,“我可以把你绑着,拿鞭子狠狠抽你!” 郁柏笑起来,说:“哦,你怎么知道那样我不会很爽?” 无心互撩的时候,什么也不懂的茶梨由于无知者无畏,能立于不败之地;正经斗起了骚话,茶梨又因为知识面过于狭窄而败下阵来。 睡前,茶梨回了自己那张床上去。 关灯后过了几分钟,茶梨有点不安,奈落这个地方让他很没安全感,昨晚和郁柏一起睡的感觉是刚刚好的。 这时,郁柏问道:“冷吗?” 今晚完全不冷,茶梨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实话:“不冷啊。” 郁柏顿了三秒才道:“好,睡吧。” 又过了半分钟,茶梨礼貌地说:“可是我想去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郁柏马上道:“过来。” 茶梨便挪过去了。两人挤一床被子,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温热。 郁柏感觉很幸福,此时开灯的话,必能看到他正疯狂发射怒放的心花。 “我保证今天晚上梦里不打搭档儿子,”茶梨道,“不会影响你睡觉。” “好。”郁柏笑着答道。 翌日清晨,郁柏非常郁闷,茶梨警官怎么如此一诺千金?说话未免也太算话了。 这家旅店的早饭比昨天稍微好吃一点点,两人在饭桌上甜甜蜜蜜勾着手,又悄悄讨论今日份的回家计划。 昨天一通信息采集,虽然茶梨对政治一窍不通,只根据和几个重要人物接触后的感想,也分析出大概来,说:“我觉得真正的岚君应该会更希望鸿议员当选,他对你哥郁松的推崇,说明他还是希望城市能有个好的领袖。” “确实。”郁柏更是有个大胆的猜测,“我不知道总裁是怎么说服岚君和老板交换身份的,但是我想,岚君是一个政治家,他愿意以与政治毫无干系的新身份,隐姓埋名定居在诺亚城,也许就是为了不和鸿议员在大选中对立。” 岚君的家庭背景很复杂,是政治世家和几大顶级富豪家族经过几代结合孕育,到岚君这一代,整个大家族中只有他最适合被推上市长的位置。 他一定也和家族对抗过,最终认清单凭他个体,很难挣脱家族的束缚,即使他真的当选市长,恐怕也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只能继续做背后大资本的傀儡。 除了雄厚的资金支持,岚君本人也相当富有魅力,翻看半年前的新闻,他的民众支持率和鸿议员还旗鼓相当。现在“岚君”一方被鸿议员完全压制,纯粹是假岚君不行。 郁柏道:“可能就是看清这一点后,他觉得不如退出,把在选举中胜出的机会让给鸿议员,这样还能给奈落的明天留下一线生机。” 鸿议员的民众支持率已经超过了六成,距离最终投票日只有十天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应该会出现岚君希望看到的结果,就是鸿议员当选市长。 茶梨明白了,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去给鸿议员搞破坏,最好能迅速拉低他的支持率,岚君看到事态发展和他预期的不同,一定会很着急。” “对!”郁柏道,“岚君绝不会想看到一个无比认同、推崇特权的假岚君当上市长,他一定会出手干预。” 第43章 路旁的电话亭里, 郁柏朝公用电话里投了币,茶梨把昨晚鸿议员留给他的联系电话递上去,郁柏拨号。 电话接进了鸿议员的办公室, 接电话的是位语气沉稳的女士,说鸿议员正在开会, 问郁柏是哪位。 郁柏已经想好了计划,信口拈来道:“我们是昨天大学里的学生志愿者,鸿议员留了号码给我和我的朋友……不不, 我们不是找他帮忙办什么事,是想问, 议员的竞选团队需不需要志愿者?……是的,只有十天了, 我想你们可能会人手不足……我们都很支持议员,想力所能及地帮到他,而且这也是对我们非常有用的社会实践……好的,谢谢。” “她怎么说?”看郁柏挂断了电话, 表情好像很失望, 茶梨忙道, “是没上你的当吗?……你不要灰心, 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郁柏却是在逗他, 失望是装的,得逞后就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她说人手紧缺, 让我们到办公室去面试。” “……好。”茶梨闻听此言, 却更加紧张了。 他在诺亚城的办案方式多是直来直往, 因为犯罪分子也很少耍诈,警匪双方有一说一, 双方通常都是公正公开地违法和执法,很少需要骗人,来了奈落这几天,每天都在骗人,简直是茶梨警官生平从未有过的巨大挑战。 “等下到了那里,还是你来编。”茶梨道,“我少说话,也会少暴露一点。” 郁柏道:“你只要记着我们商量的说辞,别人问你问题,你就按那个来回答,不会暴露的,你相信我。” 茶梨又很担心地说:“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会不会最后弄假成真?万一鸿议员真的落选,被那个假岚君选上当了市长,我们岂不是要变成奈落的千古罪人。” 针对鸿议员的竞选情况,郁柏想出了拉低他支持率的损招,非常损。 鸿议员的支持者,主要来自底层市民,原因自然是鸿议员的底层出身以及他一直以来坚持为平民发声的政治形象。 这样一个竞选者,倘若被曝出早已脱离底层,实现了阶级飞跃,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那他一贯的形象必然会迅速坍塌,这就无异于釜底抽薪。 甚至都不需要动摇太多人对他的信任,只要有一成选民放弃对他的支持,就足以撼动现在他对岚君那一方压倒性的优势。 这也是假岚君团队在媒体上抹黑鸿议员的时候,最常发布的就是鸿议员贿选拉票这类黑料。毕竟有钱人才能贿选,而贿选的有钱人自然不能继续代表底层。 假岚君的策略是对的,但因没有实锤,欠缺说服力。就连郁柏这不清楚实情的外地人,来这里后第一次看到报纸上的黑稿,都能很快看出是鸿议员的对家在无中生有。 假岚君一方未必不想搞到实锤,只是没有渠道近距离接触鸿议员。双方是敌对多年的关系,彼此团队的核心成员都很熟悉,想要安插靠谱的间谍都很难办到。 郁柏计划中的损招,就是他和茶梨这两个毫无政治背景、人畜无害的大学生,到鸿议员的竞选团队中去当小小志愿者,要求不高,只要能搞到表明议员本人或是他团队核心成员“背叛底层”的证据,再捅给假岚君那边的媒体,目的就达成了大半。 去议员办公室的路上,茶梨还是隐隐觉得不好,道:“你这办法真的太坏了,我还以为搞些鸿议员的花边新闻,给他制造些绯闻就好了。” 郁柏说:“那有什么用?你昨天在他演讲的时候注意台下反应了吗?他很有个人魅力,支持者里除了因为政治主张而支持他的,还有多他的个人粉,如果曝他的花边新闻,首先政治主张粉根本不在乎私生活,基本不会受绯闻印象,那些个人粉那可就更疯狂了,说不定他的支持率还会上升。” “……”茶梨不太懂,倒是同意前面的说法,“鸿议员确实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这话郁柏不爱听了,道:“我没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吗?” 茶梨看看他,诚实地说:“一丁点,可以忽略不计。” 郁柏:“……” 茶梨很快表态道:“我喜欢同龄人,不喜欢比我年龄大太多的恋人,鸿议员再成熟有魅力,也魅不到我。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好人,这样害他,我有点过意不去。” “你相信我,岚君不会坐视不理。”郁柏也并非真的想害别人,这是目前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必须真的动摇鸿议员的支持率,如果是无关痛痒的问题,无法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只有能真正影响到竞选结果的变量出现,在外面关注竞选结果的岚君才会慌张,他慌张了,我们才有机会离开这里,回诺亚城。” 茶梨慢慢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议员办公室,原本以为要面试应聘,结果变成了boss直聘,开完会的鸿议员亲自面了他俩,和昨天在大学里一样,他对学生很亲切,完全没有任何上位者的强势。 郁柏还提前准备了两人的简历,看起来真真的,他是文学院应届生,茶梨是视觉艺术本科三年级,还拿过很多专业奖项。 鸿议员随意扫了简历几眼,就放到了旁边,并不在意,问了两人几个问题,点评郁柏说:“你没有学生气,有工作经验,做过什么?” 眼光好毒!郁柏很机智,说:“我每年寒暑假都会实习。”还举例说了两个他曾实习过的企业,都是他从报纸上看来的名字。他吃准了奈落市的网络信号差,几乎形同虚设,鸿议员无法快速查证,等过几天通过原始渠道查到了,茶梨和郁柏也都已经平安回到诺亚城的家了。 鸿议员问了郁柏几个问题后,又转向茶梨。 茶梨刚才旁听中,也想好了如何说自己有工作经验,他做警察好几年了,肯定也会被质疑学生身份。 但鸿议员并没有向他问和刚问郁柏类似的问题,只是道:“我知道,你身手很好,会功夫,昨天一个人能把你这个朋友救出来,说明你也很有勇气。” 鸿议员看看他俩,道:“我很喜欢你们。学生是城市的希望,是奈落的明天。” 郁柏和茶梨都没有接话。郁柏此时也生出点愧疚心来,鸿议员像他不曾见过但听过的许多个人。 鸿议员亲自见他们,就是愿意吸纳他们的信号,结果是根据两人不同的性格,安排郁柏去做竞选的执行工作,让茶梨跟着鸿议员自己。 郁柏的脸色就有一点微妙的迟疑。 “别多想。”鸿议员的视线在他俩之间打转,笑着说,“我的保镖请了病假,正好请茶梨暂代几天。如果你们不想分开,想在一起,那就让茶梨也去做执行。” “不用。”茶梨感觉跟在鸿议员身边,搞到黑料的机会更多,当即拍板道,“我要做保镖,听起来很酷。”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4节 他和郁柏交换了个眼神。郁柏点了下头,意思是好吧,注意安全。 就此,两人分头行动,各自试图找寻鸿议员和团队的黑料。 议员的独立办公室里,茶梨不知自己该做什么,鸿议员让他随意,在办公室里是安全的,保镖可以休息。 茶梨平时在警署上班就有点懒散,看到沙发就想躺着,起初还坚持挺直脊背坐着,鸿议员在安静地写稿子,键盘声规律犹如催眠曲,茶梨开始打盹,不一会儿还是被迷人的沙发放倒了。 鸿议员看他天真有趣,竟也真不管他。 片刻后,秘书进来找鸿议员有事,茶梨忙起身坐起来,见对方就是昨天的那个男秘书,头发有点长,气质略阴柔。同时茶梨也想起来了,这秘书和鸿议员好像关系不太好。 秘书进来后一看到茶梨,马上用质问的语气向鸿议员道:“这人是谁?在这干什么?” 鸿议员说:“是我新请的保镖。” 保镖茶梨马上入戏,用比较凶的目光看着秘书。 秘书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凶恶倒不甚在意,但分明是注意到了这保镖十分年轻且貌美,秘书对鸿议员也不太客气,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想释放下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最近好像太随心所欲了,希望你还是能稍微注意一下。” 茶梨:“?” 鸿议员停下了敲键盘的手,道:“你想说什么?” 秘书冷哼一声:“昨天下午你自己去弯腰区了,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鸿议员道:“当时正好有时间,临时决定的,全程没有任何花费。我认为这么小的事,应该不需要提前说。”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议员表情很淡定,秘书有些刻薄,但两人正在针锋相对,茶梨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秘书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也许是顾忌到茶梨在场,最后一言不发,冷冷地转身出去了。 茶梨茫然了片刻,过去把秘书没关的门关好,对议员说:“你这秘书好大牌!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他是领导!” 鸿议员只是笑了一笑,继续敲键盘。 “他不应该是为你工作的吗?”茶梨道,“为什么他敢对你这样?” 他联想起郁柏判断鸿议员是top的结论,瞬间脑补出了一个议员x秘书的桃色故事:秘书那么强势,对议员完全不客气,怪议员私自招保镖,又怪议员不知会他自己偷偷出去,难道这两个人私下是那种关系吗?所以秘书才这么不像秘书。 鸿议员道:“快停止你的想象。他不是为我工作,他是金主派来监视我的。” 郁柏正跟着议员的执行团队,在准备拉票宣传活动的相关物料。 他也发现了一件事,鸿议员团队里有着泾渭分明的两个派系,一派很明显是鸿议员的嫡系,从政路上招揽来的自己人,勤恳工作,齐心协力,希望鸿议员能在选举中胜出; 另一派则在尸位素餐,各个都当甩手掌柜,没一个好好干活,对鸿议员的嫡系们还有些盛气凌人。 郁柏是boss直聘来的,自然被归入了嫡系一派。 休息时,他和嫡系们一起吃饭,借由“大学生”的身份和温良无害的外表,打探到了一些报纸上没报过的情报。 被另一派人气到的嫡系们,一边吃着饭一边低声聊着: 竞选周期大半年,没有资金,早就撑不下去了,鸿议员自己都交不起房租,这阵子晚上都睡在办公室,曙光就在前方,大家都忍一忍,为了奈落的明天,为了已坚持的这么多年。 郁柏问:“忍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茶梨还没搜集到黑料,先跟着鸿议员吃起了黑暗料理,传说中的板蓝根泡面。 议员解释说自己喉咙痛,这样饭和药一起吃,更节省时间。 还好给茶梨的是一碗正常泡面。火腿、卤蛋,统统都没有。 茶梨难以置信地说:“你好穷……你真的没钱吗?不是演的吧?” 鸿议员好笑道:“怎么,你要问我借钱吗?” “不,不是。”茶梨想起自己的人设是中产家庭的大学生,从口袋里拿出两张钞票来,郁柏给他留的,必要时备不时之需,他说,“你看,我又不缺钱,我爸爸妈妈会给我零花钱。” 鸿议员又笑了笑,说:“这零花钱是你男朋友给你的吧?你们才是演的。” 茶梨一怔。 鸿议员戳穿了这对来搞无间道的小情侣,说:“昨晚我就查过你们俩了,你们一不是那所学校的学生,二也不住在那个中产社区,三没有奈落的身份证,你们是一对骗子。” 第44章 茶梨震惊道:“你都知道了!那怎么还让我们进你的团队实习?” 鸿议员笑道:“我也想看看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两个很有意思, 对我也没有恶意,也许能给我这无聊的生活增添一点趣味。” 茶梨心说,哈, 那你可看错了,我们两个对你很有恶意, 一门心思正准备害你。 但他并没有说,搞这种阴谋诡计他自己不在行,还是要按照郁柏的安排, 切不可拆台。 “你为什么觉得无聊?”茶梨道,“你正在做的事, 不是为了实现你的毕生理想吗?这也会觉得无聊?” 鸿议员道:“追求理想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充满趣味,如果追梦之路妙趣横生, 世上的人就都应该梦想成真,但就是因为这条路本质上是坎坷而孤独的,世人才大多会半途而废。” 茶梨咀嚼这话,深以为然, 说:“很有道理啊。我其实从没觉得坎坷, 可是我也常常觉得孤独。” 鸿议员问:“你想实现的是什么理想?” 茶梨说:“我希望我的世界和平稳定, 每个人都能安居乐业。” 鸿议员有些意外, 很快笑了起来, 说:“那么,我们也算是同志。” “……”茶梨心里有点难受,越发不想再骗他了, 踌躇了半分钟, 迂回地问道, “我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黑料?” 议员:“?” 郁柏经过一些诡计多端和一些巧舌如簧,终于了解到了内幕消息, 和他预设中的情况出入很大,令他的内心变得非常复杂。 傍晚时,鸿议员和团队智囊们在开会。 保镖茶梨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一侧,独自坐在那里发呆,看到郁柏过来,他忙起身,拉着郁柏到离门远一些的地方去。 “才一天没有见你!”茶梨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执行团队刚下班,郁柏表面上是跟着做了一天筹备物料的体力工作,实际上还要花费不少脑细胞,此时身心俱疲,说:“回去后我也不考公务员了,这活我真干不了。” 茶梨同情地摸摸他的脸,说:“看你累的,还是那张脸,怎么感觉都变丑了。” 郁柏:“……” 会议室里讨论事情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 也顾不得再插科打诨,郁柏压低了音量问茶梨:“你这边怎么样?” 茶梨被提醒到,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郁柏看。来到这里后,他手机没信号,但是可以充电,当地手机的充电口和诺亚城是一样的,可以通用。关于这一点,郁柏有过一番分析,奈落是诺亚的二级漫画世界,社会风貌和生活用品都是上一级世界的具象或抽象投射,就像诺亚城里的很多东西,郁柏认为那也都是三维世界的变相投射。 郁柏看茶梨的相册里,最新的照片是几张资金流水账单,他仔细看了看,眉头渐渐紧皱在一起。 这时有人经过,郁柏忙把屏幕按灭,等人走过去了,他才紧张地问茶梨:“这是从哪里偷拍来的?如果被发现我们掌握了这个,我都怀疑我们会被灭口。” “这个……”茶梨却说,“是鸿议员自己把报表拿出来,让我拍的。” 郁柏茫然不解。 茶梨把他们昨晚就已经暴露身份的事告诉了郁柏,又把今天和鸿议员谈及此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郁柏登时满头冷汗,还真是小看了这位纸片人,就算在二级漫画世界里,鸿议员也是位政治家,还是在奈落这么复杂的社会局面中,从底层逆袭上位的强者。 “我太轻敌了。”郁柏自省道,“这个人很不简单,我今天也了解到了不得了的内幕。” “你等下再说你了解到了什么,”茶梨的疑惑已经积压了大半天,自己实在想不明白,就等郁柏来了好和他商量,道,“你说这流水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他在明知道我们想算计他的前提下,为什么主动让我拍照?如果是假的,他就在拿我寻开心吗?我觉得他应该没有这么无聊。” 郁柏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内幕,这流水是真的,并且只是一小部分,鸿议员团队在本次竞选中,已经花费了上千万的资金。” “什么?他哪来这么多钱的啊?”茶梨愕然一瞬,马上想到了今天的一处细节,道,“他说有金主,是金主为他的竞选提供的资金支持吗?什么金主……会提供这么多?” 茶梨说着,心里凉了半截,他们不是误打误撞,要撕下议员的假面了吧?靠平民支持一路过关斩将的鸿议员,背后金主实际上是大富豪……奈落是不是没救了? “不,也许不是你想的这样。”郁柏看着那流水的照片,结合鸿议员的举动,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会议室里散了会,竞选团队的谋士们鱼贯而出。 茶梨和郁柏安静站在门侧,谋士们知道他俩是团队新来的大学生,也并不在意两个小孩,纷纷离开。 只剩下他俩时,走廊里安安静静,会议室里余人大约以为外面没了旁人,不遮掩地爆发了争执。 一个尖锐的男声道:“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又当又立!” “是鸿议员的秘书。”茶梨听出了这个声音,又有些疑惑,悄悄对郁柏道,“他说这人是金主派来监视他的。” 郁柏瞬间懂了。 鸿议员回击道:“你不满意就去找你老板告我的状,不要在我的办公室撒泼。” 秘书阴阳怪气道:“你别以为只剩下十天,你就稳操胜券能当上市长,觉得大老板以后就拿你没办法了?清醒点吧,你当什么都好,最后还是要给大老板打工。” 鸿议员道:“打什么工?我没签过劳务合同。没什么事就出去,以后也不要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鸿议员过河拆桥,认为自己选举必胜无疑,就要和金主掰了吗? 可上千万的资金花了出去,是他想掰就能掰干净的吗? 秘书满面寒霜地推门出来,意外看到郁柏和茶梨在门口堂而皇之地偷听,怒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茶梨道:“我是保镖,我在这里上班。” 郁柏说:“我下班了,来找保镖谈恋爱。” “……”秘书高声道,“你们这些死同性恋。” 他没来由咒骂了句,更像是说给会议室里的人听,说完就大步朝外走。 郁柏:“……”穿漫久了,他都快忘了世上还有人恐同。 茶梨没听过恐同言论,等秘书走了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难以想象郁柏在三次元恐同氛围里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好像很艰难啊。 郁柏率先走进了会议室,茶梨忙从思绪中回神,跟在他身后。 鸿议员背对着门,站在窗边,听到有人进来,回头看是他俩,有些疲惫地说:“怎么还在?我以为你们已经走了。” 意思是都拿到了“黑料”,怎么还在这里? 茶梨想到刚刚猜想的结论,五味杂陈地看着议员……这是一个堕落的好人吗? 郁柏摊牌道:“你希望我们把照片发给岚君那边?”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5节 鸿议员没有回答。 郁柏说:“你完全不担心,你还主动让茶梨拍照,是因为你知道,这东西发给谁,都掀不起风浪,对吧?” “为什么?”茶梨疑惑道,“你不是说,搞到实锤,就能拉低他的支持率吗?” 郁柏坦率道:“因为我猜错了,和这些政客比起来,我不够阴险狡诈。” 鸿议员说:“你只是没玩过,真不考虑来为我工作吗?我觉得你很适合政治游戏。” 郁柏还没开口,茶梨说:“我反对,你自己都在吃泡面,不要画大饼了。” 鸿议员不答,他站在窗边,身后是外面奈落的昏暗夜景,城市如在雾中,模糊不清。 茶梨又疑惑起来,说:“你有那么多竞选资金,都不能给工作餐的泡面里加根肠吗?” 鸿议员忽然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茶梨:“……不要笑了,你才是个骗子。” 鸿议员止住笑声。 郁柏说:“我本来以为对手抹黑你贿选,是红口白牙在污蔑你,原来是因为你背后的金主比岚君更有权有势,能压得下你所有的负面消息。你的对手岚君一方,搞再多的小动作,在你和金主眼中,也不过是小丑。你口口声声说的一切,要为底层发声,为平民争取权益,都是假的,你早就背叛了你的出身。” 茶梨看着鸿议员,有点难过。 鸿议员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一周后,距离奈落新任市长的最终竞选日,还有三天,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始终占据压倒性优势的鸿议员,一定会在此次竞选中获胜。 当日,一家中立电视台在早间新闻节目中,抛出了两个重磅炸弹: 其一,是鸿议员及其团队在竞选大半年中的资金流水,标榜平民身份、致力于改善弯腰区民生的草根政治家鸿议员,短短几个月内,投入到竞选中的资金,赫然高达上千万。 其二,新闻节目中播出了一段鸿议员和x富豪面谈的视频,在视频中,x富豪大肆嘲讽岚君团队的拙劣,“岚家这种靠在富人区擦鞋起家的暴发户,吹什么名门世家,一百二十年过去了,还在靠给实业财团舔脚上位,还是下等人的劣质基因”。谈话的末尾,x富豪交代鸿议员,“什么平民主张,做做样子,骗骗穷鬼的选票就好,上纲上线的话说多了,别自己都信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夜之间鸿议员支持率大跌,坊间甚至开始流传他实际上是富豪私生子的无稽传闻,却又恰好暗合了从前就有的、对于他在红灯区度过童年这段背景的攻讦和猜疑。 但对手那边的形势,也并不乐观。 假岚君自参与竞选来,以“世家子弟”、“老钱”自居,打造出的形象,蒙蔽了不少怀着慕强心理的中产选民,那段视频一曝光,形象崩塌,嚣张跋扈了好几个月的假岚君变成了“上流社会”的笑柄,中产拥趸一哄而散,原本支持他的几大富豪也公开表示,不会再对他的竞选提供一毛钱的赞助,免得沾染上晦气。 这都还仅仅只是娱乐层面的口水仗,真实的怒火正在奈落市的各个角落被点燃。 视频中富豪的傲慢和政客的愚弄,激怒了万千普通民众。从弯腰区开始,罢工罢课罢市,席卷整个奈落,无数抗议活动以点带面,辐射向了全市。富人区中产区,一天内爆发了上百起零元购事件。 奈落全城,自上而下地陷入了无秩序的混乱。 为平息民众怒火,事发当晚,高等法院发布公告,传唤鸿议员明日出庭,由法院、议会和民众陪审团共同听证,会在庭上就电视台放出的图片和视频,与鸿议员当庭质证,质证结果会决定他是否需要退出此次选举。 法院公告一小时后,鸿议员方致电各大媒体,表示议员同意出庭,公开质证。 深夜里的鸿议员办公室,紧锁着门窗,连续几天都谢绝外客,只留了鸿议员团队中他自己的嫡系人员,另一派系,以秘书为代表的、x富豪一方安插的所有人,也已不被允许进入。 建筑外围了许多媒体,被拒绝采访后也不愿离开,还在围绕着建筑各显神通。 有的拍建筑外观,把话题扯到鸿议员办公室的租金不菲,这钱谁来出;有的对着窗口持续拍摄,明明镜头里什么都没有,主持人却侃侃而谈说刚刚拍到了鸿议员与不明男子;有的在翻垃圾箱,从生活垃圾不多这一点,强行得出了鸿议员团队已经树倒猢狲散的结论…… 房间里,茶梨和郁柏在下跳棋,鸿议员在睡觉。 茶梨被外面的声音吵得心不在焉,拈着棋子却下错了位置,马上想要撤回,被郁柏一把拦住不许他悔棋,两人推推闹闹,最后棋盘被打翻,谁也别跳了。 忽然有人用小石块砸窗,发出砰的一声,好在玻璃没碎。但鸿议员被这声音惊醒。 他倏然坐起来,用清醒的声音问茶梨和郁柏:“他来了吗?” 两人摇头。 鸿议员坐了片刻,又躺下接着睡了。 一周前,郁柏和茶梨确认了鸿议员竞选一路畅通,是x富豪在暗地里给予了丰厚的资金支持,鸿议员原本只想利用资本来通关竞选,但随着利益捆绑越来越紧密,他的竞选团队已被渗透得厉害,想要在竞选后解绑上岸,显然不会那么简单。 他所说“原本的保镖请假”也是托词,真相是秘书察觉到了他的异动,为了警告他牢记为金主服务的使命,在他面前打伤了那位保镖。这才间接有了茶梨的临时顶班。 鸿议员产生了与岚君类似的困扰,被背后的力量捆绑难以挣脱,心生退意,想借由茶梨的手,把资金流水公布出去,让自己失去支持率,落选方能摆脱成为傀儡的结局。唯一的遗憾,是对手岚君,不再是旧日岚君。 而郁柏也告知他,自己和茶梨的来处,并向他说明,岚君还是岚君,只是这个世界的岚君早就不是真的岚君。 鸿议员被这消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政治家们不语怪力怪神,对超自然现象的接受度反而较低,持续怀疑了许久。 终于在开诚布公之后,双方达成了共识,解决双方问题的根源,都是要岚君回来。 于是鸿议员与郁柏一番商议,伙同因听不懂阴谋诡计而时不时掉线的茶梨,搞了一出大戏。 次日,投票日倒计时两天。 鸿议员一行人出发去听证,先让下属打扮成议员的模样,上车离开,吸引走了媒体,议员本人才在郁柏和茶梨的陪同下出来。 正要离开时,窥伺已久的秘书又带人出来拦路,威胁议员道:“大老板知道那视频是你捅给电视台的,巨额竞选资金要打水漂,大老板不会放过你,现在给你留条出路。” 议员和郁柏都没有开口,唯有茶梨出于礼貌,配合地问道:“什么出路?” 秘书冷笑一声,说:“今天法庭的三位大法官,已经有两位同意通融,在质证会上,只要议员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事可以轻轻揭过去,两天后,大老板还会保你做市长。” 鸿议员不予理会,要上车离开,秘书上前阻拦,一伸手去搭鸿议员的肩,看起来他也有几分身手,但不及茶梨,茶梨抓住他的手臂,想要四两拨千斤地把他推开,稍一用力,却把秘书整个人抡得飞了出去,大字型拍在了旁边印着几个肌肉男的广告牌上。 郁柏:“……” 茶梨也为这强化了数倍的战力震惊到了,忽然理解了郁柏从前在诺亚城每次看他打架时的表情,道:“漫画世界也太离谱了!” 郁柏:“……是呢。” 第45章 到达法庭, 门外聚集了很多媒体和民众。 鸿议员下了车,法警们把拥上来的人群隔开。法院的台阶很高,足有几十级, 鸿议员拾级而上,茶梨和郁柏跟在他身后。 被法警拦在台阶下的人群爆发了一阵嘈杂声浪。 媒体大声向鸿议员的背影提问, 希冀能得到只言片语的回答,哪怕是抢拍到他回头的画面,也足以抢占明日热点版面。 有部分普通民众在怒骂鸿议员沽名钓誉, 骗取支持率。 此时,又有几个年轻的声音, 在维护鸿议员,媒体采访不到本人, 又把话筒和摄像头对准了维护他的年轻人。 台阶上的鸿议员等三人脚步不停,却也听到了身后的声音。 那几位年轻学生住在弯腰区,鸿议员去过他们所住的片区数次,目的明确, 着意了解弯腰区的学校, 不久前鸿议员提交了改善弯腰区教育环境的议案, 有几所学校的环境已经得到了改善。因此这些受惠过的学生们仍然愿意相信他。 远离了喧嚣, 直到走进法院内, 鸿议员始终保持着沉默。 茶梨略担心地问郁柏:“如果岚君最后没有出现怎么办?” 现在搞这一出,无非是希望岚君看到本次竞选很可能爆冷,鸿议员会出局, 岚君自己必须要力挽狂澜, 否则泥淖中的奈落很可能会以更快的速度滑向深渊。 三人进入了法庭内, 法警带鸿议员走到指定席位。郁柏和茶梨在听众席找了空位坐下。 郁柏低声回答茶梨道:“岚君会来的。如果他不来,我们还有b方案。” 茶梨这几天听他和鸿议员讨论事情, 助眠效果极好,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显然这又是漏听了什么重要信息,惊道:“你们还有什么b方案啊?” 郁柏表现得很轻松,还有余力逗茶梨玩,说:“哇,这大学生长得这么清纯漂亮,怎么还说脏话?” “没有说脏话啊?”茶梨根本不懂,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方案?” 法官敲锤,提醒庭下肃静,两人只好停止交谈。 在法官盘问之下,鸿议员承认照片和视频是真的,而后便保持沉默。 被茶梨拍在广告牌上的秘书曾说过,有两名法官已经“答应通融”,台上共三位大法官,据郁柏和茶梨的观察,一左一右两个是坏的,c位那位是好的,但左右那两个坏的一唱一和,加上鸿议员三缄其口,一副默认了的态度,c位好法官几次试图打破庭上诡异的氛围,都没能成功,他渐渐变得很无奈。 茶梨和郁柏凝神听着。 c位法官对鸿议员说:“如果没有其他事项要说明,基于现状,法庭很可能会强制剥夺你方在本次竞选中的候选人资格……” 话音刚落,法庭的大门被拉开,门外的光线恰好打在了鸿议员的侧脸上。 鸿议员转头,岚君大步走了进来,看得出是疾奔而来,呼吸急促,进门后目光立即捕捉到了鸿议员,两人远远相望,眼神中都有些复杂的情绪。 茶梨和郁柏对视一眼,同时确认,这是真岚君,而非诺亚城的酒吧老板,他们换回来了! 岚君身着灰色西装马甲,这身应当是他的标志性衣着。他的竞选海报是和老板灵魂互换前亲自拍摄,海报上就是这样的着装风格。总裁拥有的岚君手办,树脂人岚君也是穿类似颜色的西装马甲。就连假岚君也经常模仿性地这样穿,只是他远没有真岚君这般儒雅隽秀,气质卓然。 岚君从门口慢慢走下来,始终注视着鸿议员。 众人目光都在岚君身上,又有一人低调地从门口闪身进来,这人的到来,也证实了郁柏和茶梨的判断,那是总裁。 他坐在了听众席最后一排,和隔了数排的郁柏、茶梨对上视线,茶梨对他怒目而视,他本人面无表情,郁柏远远对他比了个中指。 岚君被法警阻拦,他才把视线挪向疑惑的三位法官,说:“我是岚君,我来为他作证。” 在法官和听众的众目睽睽之下,岚君拿出了证据,是八个多月前的秘密公证记录,他把自己名下一套价值两千余万的房产,转给了鸿议员。 法庭上登时大哗。 岚君此举,是为了证明鸿议员有足够的竞选资金,不需要接受富豪的赞助,他一定是被诬陷。 这事发生在八个多月前,也就是说,他在做完公证,确保鸿议员的竞选能够不被资金短缺所困扰,自认为安排妥当,才放心地离开这里,去了诺亚城。 但是…… 听众席嘈杂议论,茶梨也震惊地看郁柏,挨过去,与他悄悄道:“这是怎么回事?岚君好像还不知道鸿议员是真的接受了x富豪的钱。” 看岚君的行色匆匆,想必是刚刚回来奈落,就立刻杀来了法庭作证,毫不犹豫抛出公证记录,暂且不论这两千多万房产的去向,可以肯定的一点:岚君坚信鸿议员不会接受大富豪的资金支持。 “他是跳着看漫画的吗?”茶梨不解道,“没有看到漫画里这部分的情节?” 郁柏也疑惑了片刻,很快想通明白了,说:“漫画的表现形式,注定只能展现出奈落的冰山一角,而水面下的世界很大。读者视角看漫画,戏称是拥有上帝视角,但这上帝的视角盲区相当大,漫画里没有直接画出来的情节,就像藏在冰山之下的无数个秘密,岚君在外面根本看不到。” 漫画应当是没有具体刻画鸿议员接受富豪资助的部分,只展现了他竞选顺利,获得平民支持的那一面。那么身处漫画外的岚君,也就无从知道鸿议员面临资金短缺,不得不依靠大富豪的赞助,才能推进竞选之路。只能看到他获得六成支持,胜券在握。 郁柏由此联想到了更多,一时思维发散了出去,有些走神。 茶梨身为一个漫画人物,对这种漫画潜规则倒是接受得很快,并且觉得这很符合自己的一贯认知,如果外面的看客都能看到漫画世界里的一切,那才是真的很奇怪,很恐怖。读者只能看到漫画展现出的那几格,很合理啊。 纸片人也不想被人时刻窥探!纸片人茶梨如是想道。对这个潜规则很满意。 岚君此时受了很大的冲击,大法官连说了三次证据确凿,岚君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地望向鸿议员。 鸿议员平静地回望他。 c位法官询问:“是否需要暂时休庭?”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6节 “不,谢谢。”鸿议员慢慢起身,看了眼岚君,才向庭上说,“我自愿退出本次竞选。” 众人窃窃私语,但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感到十分意外。 事件已发酵三十多个小时,距离最终投票日只有不到两天,鸿议员接受公开质证,要么是抛出关键性反转证据,实现逆风翻盘,要么就是现在这样,当众宣布退出竞选,还能留下些体面。 茶梨悄声问郁柏:“你们的b计划呢?” 郁柏道:“用不上了,这就是他的a计划。” 岚君回来,他就可以安心地退出。 “这两个候选人,”茶梨憋了半天,忍无可忍地对郁柏吐槽道,“他们是什么奈落孔融吗?把市长当梨让来让去,玩呢?……本梨都听不下去了,这还是政治家呢,两个糊涂蛋。” 郁柏对这一点倒是同意的,道:“说得对。” 茶梨道:“你们的b计划到底是什么?” 郁柏道:“如果岚君不出现,鸿议员就会接受x富豪的要求,置民众的声音于不顾,在本次竞选中当上市长,接下来,会多花上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去实现他想实现的目标。他的态度是宁可走点弯路,总好过现在就把权力让给错误的人。” “他也要搞无间道?”茶梨想象了下,道,“但是这样,他会被民众误解,也许这辈子都是大恶人的形象了。” 郁柏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比起自己的名誉,他有更在乎的东西。” 他不想评价鸿议员的这个决定,漫画环境局限了当地人的认知,哪怕是卓越的政治家也不例外。但鸿议员仍然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执着做事的同时又要承受外界的误解,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意志不如磐石一般坚定的话,随时会被摧毁。 好在岚君回来了。 半小时后,庭内余人都已经离开,鸿议员站在他的席位上,与听众席前方的岚君,沉默对视了很久。 鸿议员开口道:“你回来了。” 岚君好似想通了很多事,点了下头,说:“一个人,很辛苦吧。” 鸿议员怔了下,唇角抿了下去,但立刻又上扬,他露出了一个情绪很复杂,但真心的笑容。 听众席后排,茶梨已经给总裁上了手铐,郁柏在旁看着,远远地对岚君和鸿议员道:“我们要走了。” 岚君回身,对这两位朋友感到非常抱歉,说:“对不起,我那天只是提醒他,你们两个是警察,我劝他把那些违禁品销毁,没想到他会把你们也送来这里。” 茶梨说:“你是个好人,我原谅你了!” 郁柏也道:“提前祝贺你当市长……别荒废了萨克斯。” 鸿议员只对他们笑了笑,挥了下手。 茶梨和郁柏带着总裁离开,出去之前,总裁转回头去,双眼发红,最后看了一眼岚君。 岚君洒脱地对他挥了挥手。 次元之门打开! 茶梨以为还要经历一次高空坠落,已经做好了这次为郁柏做人肉缓冲垫的准备,结果一穿回来,回到的是总裁的会客室,旁边陈列架上还摆着岚君西装马甲的手办。 总裁的秘书握着控制器,看着三人从次元门里出来,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茶梨和郁柏还不太敢确定,就这么回来了?! 茶梨到窗边去看楼下,是熟悉的诺亚城街景,顿时感动地流下了宽面条泪。 郁柏不客气地打开旁边冰箱,还挑挑拣拣,给茶梨拿了一瓶梅子气泡水,自己则开了一罐啤酒喝。 被铐着双手的总裁面如死灰,悲伤而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示意秘书,秘书便转身出去了。 茶梨回到诺亚城,喝到了好喝的气泡水,身心舒适,怒斥总裁道:“你这人真是坏透了!这不是能在安全的地方着陆吗?当时让我们从天上摔下去,是不是想趁机害死警官啊?” “不是,”总裁辩解道,“回来的地点可以指定,过去的地点是随机生成的,我第一次过去都是在下水道里。” 郁柏问道:“你去过那边几次?” 总裁道:“加上这次,一共四次。” 茶梨从旁边拿了本子和笔,现场开始审讯:“说,你到底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总裁不当,长得还这么帅,偏要去做走私违禁品的犯罪分子?” 郁柏提醒道:“警官,有些台词没有必要。” “我在审案子!”茶梨正色道,“英俊的实习警员应该学会不插嘴。” 英俊的实习警员便闭了嘴。 轮到总裁不满意:“我正在交代我的违法事迹,你们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茶梨道:“好了好了,已经结束了。来你接着说。” “为了找到打开和漫画之间通道的办法,”总裁道,“我把全部身家都投入了进去,终于成功打开了次元门,让我进入了漫画里,本来我只是想亲眼见一见岚君,面对面和他说句话……” 郁柏道:“结果见了一次不满足,还想见第二次,见第三次。” 茶梨大无语道:“最后还把人家岚君诱拐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触犯了多少条法律?诱拐美男,伪造身份,协助他人逃狱……剩下的听法官怎么判吧,你把你还做了什么都给我交代清楚!” 总裁在送岚君回去的时候,对自己的结局就已经有了预见,对要坐牢这事,并不如何焦虑,交代得也很爽快,道:“我希望岚君到诺亚城来生活,他也被我说服了,同意了我的计划,但这需要给控制器配备更强大的功能,要再开发次元控制器pro,我已经把家底掏空了,最后铤而走险,挪用了一笔公款。” “后来我的计划成功,岚君来到了诺亚城。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需要补上公款的亏空,于是我去翻了翻刑法,赚大钱的办法都写在刑法里。” “加上我运用我独到的商业眼光,决定走私***……” “只是我没想到,刚一运进来,就被警官察觉了,我本来想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出手。” “……”郁柏听得唇角抽搐了八百次。 茶梨道:“你搞了八百多公斤、近一吨的数量,怎么出手能卖得完?这也能叫有商业头脑?” “这你就不懂了。”总裁道,“***在诺亚城被禁售多年,诺亚城文艺行业的添加剂领域,这是一片蓝海啊,***的市场有多大你根本想不到,像什么文学网站、出版社、影视公司,一定对这些东西趋之若鹜,八百多公斤我都觉得进少了呢。” 郁柏:“……” 茶梨不明白,只当总裁是吹牛,道:“那你的亏空呢?东西也没了,公款的窟窿填上了吗?” 总裁有些黯然,说:“岚君用他酒吧赚到的钱,帮我填了坑,他要我向他承诺绝不会再做违法的事,我也答应他会把那些东西都销毁。” 原来这就是线人偷听到的,酒吧“老板”和总裁在谈的交易。 茶梨点评道:“人家纸片人替你还钱,你把那些垃圾东西扔到人家老家去,你也真做得出来。” 郁柏适时提供场外信息,说:“我把那车停的地方告诉了鸿议员,他会想办法处理掉的,不会毒害奈落的市民。” “你看看,”茶梨对总裁道,“你看看这位实习警员,都是帅哥,做人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实习警员笑出了声。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总裁痛苦地说道:“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我只是喜欢岚君啊,我真的很喜欢他,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让他开心。” 茶梨道:“你这么喜欢他,那你为什么不去奈落生活,要把人家从自己的家里拉出来?比起对他的喜欢,你更舍不得你在这里拥有的一切吧。” 总裁说:“你们去过奈落,那里怎么能和诺亚城比?他在这里才能得到幸福,他可以吹他喜欢的萨克斯,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时刻被家族规训,也不用被迫和他不喜欢的人联姻,我这当然是为了他好。” 郁柏喝完了啤酒,默默听着,感觉总裁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 但茶梨却无情地道出了真相:“可是岚君喜欢的,他想要的,他的理想和生活,都在奈落,你不在乎他真正的需要,他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一心向往自由,他就不会在鸿议员选举即将落败时一定要回奈落去了。你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他,你只是想拥有他。” 总裁的头顶飘出无数os气泡:我不是!我……是吗?不不,我不是。我肯定不是。我到底是不是? 最后变成了一句:我怎么会如此卑劣? 郁柏喝完了啤酒,歪着头,视线落在茶梨的侧脸上,眼神里像有淡淡的笑意。 茶梨通知了组长来拘人,组长很快带队赶到,到场后发现流程不对,说:“没有物证吗?你说的这什么灵魂互换,跟鬼故事一样,靠这个可定不了罪啊。” 什么!搞了这么久最后不能抓人吗?茶梨正要发疯,关键时刻郁柏出手了! 郁柏从兜里拿出两小包工业糖。 茶梨说:“你怎么又藏这个……” 郁柏忙道:“物证,这是物证。” 组长欢天喜地,把总裁拘了回去。 茶梨一下想起来还有一件物证,忙去找总裁的秘书,问他要次元门控制器,那是更重要且直接的证据。 然而秘书找到了,控制器却不见了。秘书也很茫然,他记得自己放在抽屉里的,但找了几个抽屉都没有找到。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秘书却很自信,信誓旦旦道,“不会丢的,我再认真找一下,一定能找到。” 组长留了两个警员帮他一起找,然后先带了总裁回警署去。 茶梨和郁柏从生物科技公司的大楼里走出来,诺亚城阳光万丈,整洁的街道,安全的环境,空气中还有城市大面积绿化带来的花木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茶梨这时才更有回家的安全感,快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一下跳到郁柏的背上,一手圈着郁柏的脖子,一手朝四周行人打招呼,欢呼道:“回来了!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郁柏明知他身手很好,却也怕他摔着,下意识反手托住了他……手感弹弹的,又马上换了个地方托着。 茶梨欢呼完了,没有下来的意思,没注意到郁柏又在偷偷脸红,他拍了下郁柏的肩,说:“走,你快带我去吃好吃的!” 郁柏也不反对,就这么背着他去吃饭。 路上,茶梨把每个路人的信息面板都翻开看看,看到每位居民都过着虽有小小烦恼但整体平安幸福的生活,感到无比满足——这才是他的世界! 再次吃到了久违的美食,茶梨和郁柏都发出了幸福的喟叹。 一顿风卷残云,吃到半饱,进食速度放慢以后,两人才慢慢聊起了这几日的事。 其实刚回来还不到三个小时,在奈落的经历,就已经恍如隔世。 茶梨问出了他的疑惑:“鸿议员和岚君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觉得他们不像普通同学。” 他俩在鸿议员办公室里住了一周,除了讨论如何唤回岚君,当然也常和鸿议员交流,郁柏和他交谈得更多一些。 “他们两个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好友,”郁柏道,“毕业后家庭背景的缘故,来往不太多了,很多年里见过很少的几面,不过每一次见面,都还像学生时期一样,毫无芥蒂地交流人生的进步和变化。” 鸿的母亲在红灯区工作,父亲不详,他本人有拼搏向上的积极,却也带着要打破一切的怨气。 岚君出生在政客和财团结合了数代的野心家族,从小天资聪颖,被当做改写家族命运的卓越政治家来培养,养成了他克己复礼,少年老成的性格。 鸿岚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遇的那一瞬间,就找到了世上的另一半自己。 在学校里,年轻的鸿就向岚君表白过,岚君惊讶但礼貌地拒绝了他,表示自己只钟爱妩媚型的女子。 毕业后匆匆十数年,鸿当上了议员,岚君也从政,两人见过几次,每次都还是好友模式的相处。 八个月前,两人都宣布参加本届市长竞选。 与此同时,外界盛传岚君和某位背景雄厚的女士即将订婚的消息,政客的婚姻总是如此,不过对方恰就是岚君形容过的那个类型。 鸿议员和岚君在一个探讨会上偶遇,鸿议员对岚君表达了恭喜,散会后两人喝了几杯,岚君那天表现得很异常,鸿议员也觉得哪里不对,只当他是订婚前的短暂放纵,一时情迷意乱……第二天岚君不告而别。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7节 再见到就是半个多月后,岚君订了婚,同时性情大变,双方都开始投入竞选后,再也没有机会单独相处过,鸿议员只以为岚君最终选择了和他不同的道路,可能也因为那晚的事对他有所防备。 郁柏讲道:“在听我们说了岚君和老板灵魂互换的事以后,他才恍然大悟,岚君那时的异常,是不想为了家族去联姻,可能已经决定接受坏总裁的邀请,准备离开奈落……” “打断一下,”茶梨茫然道,“他恍然大悟了,我却糊涂了,我有一段没明白,在情迷意乱和不告而别之间,那个省略号,是省略了什么啊?” 郁柏脸色微红,道:“就是……就是那个了嘛。” 茶梨呆了三秒,震惊道:“什么?他俩原来是做过爱的关系啊?” 郁柏:“……” 郁柏更震惊,怎么茶梨能把这词如此坦然地说出来?但很快他又觉得,茶梨坦然地说出来,好像才是合理的。 “对,”郁柏道,“他俩是做过,因为也暗暗地都爱过。” 鸿议员被拒绝以后,默认了岚君对自己无意。 岚君则可能是在拒绝他以后的某一刻,才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但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如何去看,他们都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人。 茶梨道:“可是我觉得他们真的很有默契,很理解对方,这真让人羡慕。” 法庭上,结束一切以后,两人甚至不需要互相解释什么,就彼此明白了在分开的八个月里,彼此经历了什么,甚至也明白了在步入社会的十数年里,彼此都还是当年熟悉的样子。 郁柏道:“我们可以去找这漫画,看看他们后面会怎么样。” 茶梨马上拿出手机来搜索关键词,想找到奈落的漫画。 忽而餐厅门外涌进来数人,八名眼熟的执事,快步朝他俩跑了过来,口中也是欢呼:“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郁柏见势不妙想要躲起来,完全来不及!被执事们当场拿下,话都来不及说,就被载歌载舞地抬走了。 “……”茶梨感觉这是人家家事,但郁柏又是自己即将转正的男友,纠结一番,弱弱抗议道,“你们不要这样啊。” 9527负责断后,对他绅士地一鞠躬,说:“他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快要担心死了,我们把他全须全尾地送回去,让父母兄长疼爱他两天,很快再给你送回来。” 茶梨:“……哦。” 郁柏被按在家里,被迫吃下山珍海味,被迫接受按摩spa,尽享家庭无限温暖。 9527说到做到,两天后,执事团把郁柏送了回来。 茶梨警官也已满血复活,继续认真工作,维护诺亚城的秩序和稳定,还是在主场觉得舒服,在奈落就因为什么都不懂,那里的人又都格外狡诈,搞得警官时常抓瞎。 郁柏重新回来实习,也很愉悦,虽说都是上班,在诺亚城上班就像做游戏,虽说都是穿漫,当然还是在诺亚城这一级世界更幸福。 他甚至隐约怀疑,是一级漫画世界诺亚城容纳不下的负面东西,才扔进了二级漫画世界的奈落。不过这只是个无根据的猜测。 茶梨警官趁着郁柏在家当宝贝这两天,独自做了不少实事,那天丢失控制器,当时他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回来后意识到了一件事,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个人知道控制器的作用——和岚君已经换了回来的酒吧老板。 郁柏一惊,道:“我已经彻底把这人忘干净了。” “我也差点忘了他,”茶梨道,“我赶快带队去找他,结果他已经不见了,调看了生物科技公司的监控,仔细排查了一番,还真是他潜入进去,把这世上有且唯一的控制器偷走了。” 岚君在这个世界当“酒吧老板”的时候,获得过总裁开放给他的授权,他的指纹虹膜可以直接进总裁专用电梯,并且能打开总裁楼层的大部分房间。 而这,变成了酒吧老板用来盗取控制器的便利条件。 茶梨道:“哪里都找不到这个人,我猜,他应该是已经打开次元门,又回了奈落去。” “这不会乱套吗?”郁柏担忧道,“次元门开开合合,两边的人进进出出,两个世界都要被穿成筛子了。” 茶梨却一笑,道:“不会的。你记得我们怎么出来的吗?” “出来?”郁柏顿悟了,那天是秘书在外面打开了次元门,放他们出来,也就是说,“控制器要在外面按才有效,在漫画里按下去,是没用的。” 茶梨摊手道:“所以他被永远锁在奈落,再也出不来了。控制器只有那一个,次元门也再无法打开。” 郁柏不无嘲讽地说:“他可以在他的天堂,好好享受特权待遇。” 两人一阵唏嘘。 茶梨又说:“我查到了奈落所在的漫画,但是漫画作者很神秘,从不回复私信,我到处都没找到他的真实信息,我去拘留所里见过总裁,总裁说他也试图找过作者,但没找到,这也是为什么他没办法干预漫画进展,只能采取非常规手段的直接原因。” “漫画呢?”郁柏有些不安,道,“给我也看看。” “我就等你一起来看呢!”茶梨打开手机上的漫画,《迷失奈落》。 他和郁柏首先关心的都是竞选结果,两人翻到漫画的最新一话。 果然是公布了奈落市长的竞选结果,岚君当选市长。 漫画中,岚君发表就职致辞的那一格,身后他的团队数人中,有一个戴着帽子,只露出下半张脸的男人。 “你看他,”茶梨指着那人,道,“像不像鸿议员?” 郁柏也认同他的看法,说:“他说过,如果岚君回去,他会隐姓埋名,加入岚君的团队。” 在诺亚城的生活,让岚君重新建立了对正常社会的认知,也许也会知道,改变世界究竟要依靠的是什么,绝非金钱和出身。 而郁柏留在鸿办公室的那一周中,在鸿的电脑里敲下了一篇他认为对鸿岚、对奈落都会有用的文章:第一章,资产者和无产者。 此时两人看完了漫画里竞选结果这几格,又翻到前面看了看,越看越发现不太对。 茶梨道:“不是吧,岚君和鸿议员的戏份这么少的吗?两百多话了,他俩只出场了几次,是配角啊?” 郁柏道:“配角都不算,这根本就是背景板!” 两人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迷失奈落》的主角,根本不是鸿岚。 真正的主角,是那天法庭外遇到的那几个弯腰区的少年。 这部漫画,竟是一部动荡社会背景下的热血少年漫,描绘的是出身贫民窟的少年主角团们,热爱电竞,一路披荆斩棘,成为电竞大神团队的成长历程。 茶梨迷茫道:“奈落那个网络,还能打电竞吗?” “……”郁柏试图理解作者,道:“所以主角团面临的困境既抽象又具体,增加了很多看点。” 茶梨又道:“总裁是怎么在这么几话,和主线毫无关系的水剧情里,精准地找到岚君,还迷上了岚君?” 这点郁柏就有发言权了,说:“虽然只有这几话,但是岚君塑造得确实很有魅力。这样惊鸿一瞥的二次元男神,挺多的。” “好吧。”茶梨翻了几页,同意道,“是很有魅力,他被画得比他本人还好看。” 最后,茶梨放下手机,提出了一个发人深思的问题:“诺亚城这部漫画的主角,会是谁呢?” 第二卷 ·文艺复兴·完 第46章 这几天, 茶梨警官又有了些心事。 去奈落前,调查违禁品案,他和郁柏展开了实习恋爱。 在奈落帮纸片人解决问题的同时, 陌生异乡让他和郁柏贴贴得更近,过渡进了热恋期。 从奈落穿回来后, 他脖子上这颗险些被恋爱冲昏了的警署最强大脑,终于恢复了神智。 好像哪里不对啊。 郁柏这个穿漫者到来之际,就是他刚获知漫画世界的真相不久, 还在担心世界末日的到来,但那时这个世界其实相当稳定, 严格说起来茶梨那些日子的焦虑都是在杞人忧天。 然而穿漫者郁柏一来,与茶梨亲密无间的搭档突然失踪, 在寻找搭档的路上,茶梨和郁柏联手揭开了未保办的惊天秘密,其后两人更是在诺亚城这个漫画世界中,发现还藏着一个暗黑的漫画世界《迷失奈落》。 以上, 让茶梨不得不产生两种背道而驰的猜测: 一是, 穿漫者郁柏的到来, 把漫画世界的bug变得更多更大, 世界的不稳定性在慢慢显现; 二是,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穿漫者,诺亚城漫画的主角,会不会就是“穿漫者”郁柏? 假设诺亚城的漫画就是一个穿漫主题的故事, 郁柏2.0正是这故事的主角……那郁柏的自我认知是三维世界来客, 并且对自己穿漫这点坚信不疑, 就也是很合理的,因为这认知就是主角的出厂设置。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 那么他,茶梨警官,很可能就只是创世神安排给主角郁柏的cp而已:“诡计多端的穿漫者”和“运筹帷幄的漫画原住民”,携手探案的故事。 ……这漫画应该也不难看。 当然,茶梨并不怀疑郁柏对他的感情。 从外在看,郁柏的言行举止,百分百就是真的很喜欢他; 从内部看,郁柏的信息面板动态也有充分的表现,何止是喜欢他,简直是要爱死他了。 想到这里,茶梨马上又翻了翻郁柏的信息面板。 两人正在上班,郁柏在对着电脑敲键盘,替茶梨写工业糖案的结案报告,德牧耳朵直直地立在头顶上。 茶梨先看了眼电脑屏幕,对实习德牧……不是,对实习警员的表现十分满意。然后他才转头去看被翻出来的郁柏信息。 个人经历那一栏变得更加丰富了,补充了郁柏当上实习警员,又和茶梨一起破获大案的简要过程。 茶梨把进度拉到最下方,去看郁柏的实时状态。 实时*:一位年入百万的策划人,竟然在漫画世界替纸片人老婆写作业啊555。 茶梨:“……” 系统你没事吧,555是什么啊! 况且谁是谁老婆也还没确定下来啊! …… 总之,还是能看出,郁柏确实是真的很爱他。谁能替他写这种东西?除了搭档就只有郁柏。 茶梨毫不怀疑郁柏待他的真心,令他怀疑的只是郁柏这爱人出现的时机,以及郁柏出现以后,诺亚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他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但这世界一定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郁柏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收工。一扭头,看到茶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线特效,呆滞地盯着屏幕看。 他以为茶梨又在晕字,伸手抓了抓茶梨的下巴,这动作像是在家逗他那只金渐层。 茶梨也没觉得不妥,思维一收,毛线不见了,惊道:“这就写完了?哇你太厉害了!……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帅还有才华的男人啊!!!” 茶梨警官向来不吝啬赞美。 经历了这么多事,郁柏已经逐渐能控制自己不那么轻易脸红,云淡风轻地说:“也还好,我本来就是文学系毕业,撰写其实是我的专业。” 能不脸红是取得了巨大进步,但是他显然并不是完全不害羞,因为……实习警员出现了飞机耳。 “……”噗。茶梨决定不告诉他,防止他知道后再把这个也隐藏起来。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8节 不知情郁柏顶着羞答答的飞机耳,还做出一副款款型男的成熟模样,提议道:“现在没事了,要出去走一走吗?” 茶梨当即把烦心事忘了,道:“想吃关东煮!” 小情侣一起来到便利店买关东煮。 收银台前排队,两人站在队尾,今天都没穿制服,坦然地拉着手,还一晃一晃。 郁柏看到旁边货架上的计生用品,目光停留了几秒,这世界既然有这种东西,是不是说明可以…… 旁边茶梨也走起了神,思绪在“世界充满了不确定的阴谋”和“男朋友好帅还好爱我”之间横跳,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再纠结下去,都得去看精神科了。 郁柏道:“等下再去喝杯咖啡?” 那家他俩常去的咖啡馆安静人少,常有情侣在里面约会,郁柏这提议像是一个无声的暗示。 茶梨欣然道:“好啊!今天我们都还没有亲过,那里应该很适合接吻。” “……”内敛郁柏被高调茶梨搞得哭笑不得。 前面结账的人恰好走了。 收银店员也听到茶梨的话,一副怒发冲冠的语气道:“还不过来!你们到底要不要结账了?” 郁柏心情很好,根本不计较,上前要结账,茶梨一把拦住他,对店员道:“你怎么这样的服务态度啊?别以为你家关东煮好吃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可不是那种为了口好吃的就什么都不在乎的吃货。” “……”郁柏心想,我感觉你是啊。 那店员举着扫码枪,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因为我嫉妒你们啊!看不出我没有对象吗?最讨厌臭情侣在我面前秀恩爱了,还能坚持站在这里收银,只是因为我有职业道德,快!赶快结了账就离开这里!” 这下郁柏也不能忍了,拿出手机,开始拨打旁边墙上的投诉电话,茶梨更是要发飙,表示今天这关东煮不吃了!也绝不惯着态度恶劣的店员! 店员争辩了两句,看两人不退让,突然安静,转身从旁边柜子里拿包出来,开始掏东西。 郁柏担心他要掏防狼喷雾什么的,忙拉着茶梨让他后退,但店员只是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 “不要投诉我了,”店员道,“我也不想这样,我有病的。” 他拿出的是一张偏执症诊断书,确诊时间就是昨天。 茶梨和郁柏:“……” “你都生病了,”茶梨好心道,“就不要上班了啊,这病应该需要安静休养吧。” 店员冷冷道:“我不想休息吗?还不是因为人人都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在家养病对社会有什么用?” 茶梨看他似乎要发病,忙安慰说:“你冷静下。” 店员说:“你们两个现在分手,我马上就冷静了!” 茶梨道:“你病了也不能这样啊,我们去别的地方谈恋爱不就好了……以后也不来你这里买关东煮了,可以了吧。” 这时郁柏看到门边那柜台的下方,突然慢慢伸出一只手,在货架上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一条口香糖。 茶梨发现郁柏在看那边,也顺着看过去,色变道:“抓小偷!” 他正要上前把人按住,那偏执症店员把扫码枪嗖一声扔了过去,只听“哎哟”一声,而后什么重重落地,三人都过去看时,小偷被扫码枪当场打晕了。 店员这一下发泄了情绪,症状缓解,情绪稳定地说:“我来报警。” “我们就是警察。”茶梨道,“我来处理。” 小偷还在晕头转型,两眼转圈圈,茶梨仔细看他,认了出来,说:“怎么又是你!” 郁柏道:“这谁?” 茶梨道:“我好像跟你说过,我抓到过一个每天到便利店偷一条口香糖的小偷,就是他,上次也是我抓的,移交给组里其他人,我以为判了啊,怎么还在外面持续作案?!” 两人把小偷带回了警署,茶梨把他铐在了办公桌旁,让郁柏做笔录,自己来审问。 郁柏茫然了一下,没做过笔录,不清楚怎么写。 茶梨指导他:“你先写清楚标题,描述案件核心部分,像这个案子……你就写,口香糖大盗。” 郁柏:“……” 茶梨开始审问大盗,拿出刚才缴获的物证,除了便利店现场失窃的那条口香糖,在大盗口袋里还发现了不少,加起来整整十九条口味各异的口香糖。 郁柏一看,不禁感慨茶梨真是命名鬼才,他在本子上写下《口香糖大盗犯罪实录》的标题。 茶梨瞥了眼,对他比了个拇指。 大盗年约二十出头,长得不帅也不丑,此时被拷着一只手,另只手捂脸,哭泣说:“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复读机了n次。 茶梨见他年纪不大,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语气缓和道:“你看看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干什么要偷这么多口香糖?你能吃得完吗?吃这么多糖肯定会长蛀牙,咬肌也会变大,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大盗抹着眼泪问:“咬肌变大是什么意思?” “就是变成仓鼠脸,”茶梨为了形象说明,鼓了下两颊,说,“变成这样,想恢复还得去做整形手术,怕了吧?” 郁柏一边做笔录一边快要笑死。 大盗说:“好可怕……可是我不吃口香糖。” 茶梨:“?那你偷这么多做什么?就为了浪费警力吗?” 正审着呢,重案组组长疾步过来,对茶梨说:“别审了。” 茶梨说:“为什么啊?” 组长示意茶梨去旁边说话。 郁柏也暂停了笔录,过来听他俩说什么。 组长道:“你怎么又把这人抓回来了?” 茶梨恍然道:“上次就是你放他走的吗?” 组长解释道:“他家属上次来保释他,带了病历,这人确诊了意志控制障碍。” 茶梨道:“什么东西?” “就是……”组长想了想,说,“简单说就是偷窃癖,看到口香糖就忍不住要偷,实际上根本不吃口香糖,就是个控制不了自己行为的精神病人。快放了吧,这真定不了罪。” 茶梨不满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种,精神病人成了免罪金牌吗?” “虽然只是口香糖,”郁柏非常同意茶梨的观点,道,“商家也还是有损失,他每天这么偷的话,数量也不少。” “他家人上次承诺过,会照价去赔偿的。快放了吧。”组长道。 茶梨郁闷地回来这边,还有点不死心,翻看了嫌疑人的信息面板,确认不是装病,只好作罢。 郁柏给大盗解了手铐,茶梨道:“你……回去要接受治疗或者矫正,希望你早日康复。” 大盗委屈巴巴地走了。 郁柏到茶水间做了两杯饮料端过来,自己喝美式,给茶梨做了杯拿铁。 “今天是不是水逆啊?”茶梨郁闷道,“关东煮也没吃到。” 郁柏说:“一会工夫,遇见两个精神病人,诺亚城里精神病的含量这么高吗?” 茶梨道:“我不知道啊,我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在他俩对面坐的同事插话说:“隔壁档案科有个管理员,也确诊了焦虑症还是什么的精神类疾病,刚请了半年病假。” 又一同事说:“我有朋友在医院工作,说近期就是很多人去看精神科,专家号都不好挂了,现代人可能压力太大了吧。” “……”郁柏看看整间办公室,同事们或在追剧,或在吃零食,或在聚众聊天,刚才他在茶水间还撞到一对女警在谈恋爱。 他早就发现了,整个重案组就只有茶梨在工作,其他人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样子,最近这种不正之风还变得越来越严重。 纵观诺亚城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警署同事们这样的状态,工作悠闲,不用当房奴,没有阶级压迫,全民高福利社会,文娱也在蓬勃发展,这究竟是能有什么压力? 茶梨也很费解,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诺亚城怎么水深火热呢。” 第47章 漫画世界的bug在逐渐增多, 茶梨怀疑这事也属于bug之一。 要搞清楚这些确诊“精神疾病”的人群到底是什么情况,最直接的办法自然是—— “我认为我们应该去医院调查看看。”茶梨对郁柏道。 郁柏没有异议,贯彻他一向以来的原则, 无条件配合茶梨的要求。 两人来到医院。 从停车场开始,到进入一楼大厅, 人都不太多。 郁柏刚穿漫过来就因为“车祸”住过院,当时他就发现这里的医院门可罗雀,无论是门诊还是住院部都很冷清。这段时间在这里生活, 他也大致了解到,诺亚城居民体质健康, 普遍不太生病,感冒喉咙痛大约都能算是重疾。 去服务台问了精神科所在楼层, 两人去搭乘电梯上楼,抵达精神科那一层,一出来,好家伙, 果然像警署同事说的那样, 其他科室冷冷清清, 精神科几个门诊都人满为患, 楼道里的队伍几乎要排成一条即将通关的贪吃蛇。 茶梨和郁柏一前一后从队伍旁边穿过去, 来到分诊台前,茶梨向护士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说有事想找负责的医生了解一下, 得知精神科所有上班的医生都在坐诊, 两人只能去诊室内才能见到医生。 护士把他俩带到旁边一间诊室门口, 诊室内正在问诊,关着门, 护士忙得飞起,对他俩说:“你们在这等一下,病人出来你们就可以进去了。”然后就赶快回了分诊台的岗位去。 两人暂且等着,郁柏低声问茶梨:“进去见到医生,都要问什么?” 茶梨说:“想知道最近确诊的这么多病人,有没有什么统一的特点。” 郁柏明白了,说:“就像被未保办强行修正的未成年人,你怀疑这些病人生病也是外力影响?” “我也不确定,先掌握基本情况再说。也没准只是庸医辣手误诊,怎么会忽然确诊这么多病例?”茶梨好奇地问道,“你们三维世界,精神病人多吗?” 郁柏道:“也有。我们那里生活压力是真的比较大……我所在的行业内卷严重,所以我工作中接触到的人,十之八九,都有点或多或少的心理问题,不过大部分也没到精神疾病这么严重。” 茶梨打量他,问:“你呢?当时也是那十之八九?” “大部分时候不是,偶尔是的。”郁柏诚实地说道,“穿漫之前的那段日子就有点,生活和工作都常常让我觉得有点痛苦。” 茶梨皱起眉,摸了摸郁柏的脸。 因为性取向的问题,郁柏和亲人断绝了往来,又因为工作瓶颈期,他和团队伙伴间产生了误会,伙伴弃他而去。他从一开始就对茶梨明确表示过,三次元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这应该不是“有点痛苦”就能概括的程度了。 茶梨把这前因后果一复盘,更怀疑郁柏才是漫画的主角,失意男主穿越到高度文明的异世界,刚来就收获一对富豪父母,一位身居高位的弟控兄长,以及一位超能力男配当队友,从此开辟全新人生……哇,这金手指还开得挺大。 茶梨心情复杂,说:“我看你十之八九是男主了。” 郁柏没料到他突然话题转进,道:“什么?” 诊室门开,刚看完病的病人出来,迎面看到茶梨和郁柏,马上露出十分紧张害怕的表情,转身慌不择路地跑走了,头顶一个“社交恐惧症”小箭头。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59节 “……”茶梨和郁柏走进诊室里。 里面医生看到他俩进来,似乎以为他们是叫到号的病人,说:“是哪一位来问诊?” 茶梨眼睛一转,道:“是我,他们都说我有病。” 郁柏:“……” 茶梨想先看看医生是不是随意乱发精神病确诊书,他到医生面前的就诊椅坐下,看起来很有病的样子,说道:“但是我觉得我没有病,大夫你看呢?” 这是位三十余岁的男医生,戴着副半框眼镜,帅得很斯文,淡淡地反问:“那他们为什么说你有病呢?” 茶梨煞有介事道:“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他们不愿接受的秘密,我们这里,整个诺亚城,实际上存在于一个漫画世界里。” “……”郁柏感觉这真是荒谬。 医生问茶梨:“漫画世界?嗯,有意思,那你有能证明这是漫画世界的证据吗?” “我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茶梨把自己能看漫画特效一事,对医生描述了下。 “听起来很有趣。”医生说,“除此之外呢,还能看到什么?” 茶梨蓦然被问住了,道:“能看到这个,还不够吗?” 医生道:“能看到漫画特效这不算稀奇,不少宅男都具有这种能力,去年我接诊过一个宅男,他跟我说他能穿进漫画里,和他的纸片人男神面对面一起喝咖啡,还是男神请客。” 茶梨:“……” 郁柏:“……” 医生道:“你说这里是漫画世界,我不是不愿意相信你,但你要给我看看证据。” 茶梨:“……” “我有证人。”茶梨本来想套路医生,被医生说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癔症,还好郁柏在旁边,他拉住郁柏,说,“他也能看到我能看到的东西。” 医生看了看郁柏,说:“我还以为他是你家属,原来你们俩是结伴一起来看病。” 茶梨:“……”不会来查个案,就被确诊精神病了吧。 “没那么容易确诊。”医生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道,“警官,你一坐下我就认出你了,你不是来看病的,来干什么的?” “……”茶梨道,“你怎么认出我的?我这么有名吗?” 医生说:“你如果自己来,我可能还认不出,你们俩合体出现,我就认得出了。我刷到过你俩约会的视频,播放量都几百万了。” 还能是哪个视频?茶梨道:“你外面排队排成这样了,你还有时间刷那种无聊的视频?” 郁柏看话题又要跑偏,道:“医生,我们是来了解下最近精神病人增多的情况,刚刚只是和你开玩笑。” 医生说:“你们也看到外面排队的情况了,我都快疯了,上班这么多年看过的病人,加起来都没最近三天看的病人多。” 茶梨诚心求教说:“那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会不会有什么辐射,污染之类的因素?” 医生摊手说:“我怎么知道?我只管看病,这事你不是该去找环保局吗?” 但医生还是提供了自己的主观看法:“我经手的确诊病例,病因和症状各有不同,诺亚城气候宜人,也没有重污染产业,我个人感觉和环境关系不大。” 外面等着看病的人还很多,茶梨和郁柏也不好再耽搁下去,起身告别离开。 郁柏先一步朝门外,茶梨在后面,停下脚步。 “我还有个问题,”茶梨问医生道,“如果我坚持认为这里是漫画世界,我会被确诊有病吗?” 郁柏已到了门口,闻言回头看茶梨,目光里有些诧异。 “我刚才说的那个宅男,他当时也没被确诊。”医生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进漫画里和纸片人喝咖啡,但是一个人能有健康的体魄,正常的生活,他也不去干涉别人的正常生活,在此基础上,他有什么异于他人的认知和幻想,都是没关系的。” 这宅男显然就是总裁了,他后来去坐牢,就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幻想,没能做到不干涉别人的生活。 茶梨对医生的回答很喜欢,点头道:“谢谢。” 他推着还等在门口的郁柏,一起出去了。 两人出来,又路过排了长龙的等候区,看到他俩出来,有很多人的目光在他俩身上停留一下,很快就挪开,或焦急或无聊地继续排队。 茶梨注意到有个人的视线停驻得很久,他也看了回去,那人戴了口罩,在医院里这样打扮也很常见,他发现茶梨在看自己,便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茶梨看他露出的眼睛和发型,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便示意郁柏看看是不是熟人,郁柏这外地人低声道:“我谁也不认识。可能也是刷到过你和1.0视频的人?” 茶梨不想提那视频,当即也不管了,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两人进电梯,下楼去了。 到了一楼,茶梨到旁边的自助机买瓶装水,旁边墙上贴了医院的科室介绍图,郁柏就站在那图前看了看。 茶梨刚拧开水瓶,下楼的电梯门又打开,有个人正低头在看手里捏着的检查单,发现到了一楼,走了出来,抬头就看到了茶梨和郁柏。 茶梨认出了他,道:“这么巧。” “是,真巧。”那人一边把化验单叠了装进口袋,一边走过来,客气道,“你们来体检吗?还是警方有公事?” 郁柏的注意力从科室介绍上移开,发现这人是他哥哥郁松的特助,道:“我们有点事。你这是?” 特助说:“眼睛不太舒服,刚检查了下,医生说没事,滴点眼药水就好。” 简单聊了几句,特助就先走了。 “我觉得他不是来看眼睛。”茶梨低声道。 “我也觉得不是。”郁柏道。 特助刚才目光有些闪烁,说的那句话里必然是有水分。 但他们两人也都认为这是特助的隐私,没有深究。 到停车场取了车,还是郁柏开车,他问茶梨:“刚刚和那医生聊天,你是不是真的被他带进沟里,怀疑自己有病了?” 茶梨道:“有一点。漫画世界这事,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说不定我们刚好是两个癔症病人。不过后来我很快就想通了。” “因为医生刚好提到了宅男总裁和岚君,”郁柏道,“让你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经历者不是只有你和我。” “对。”茶梨点点头,道,“医生发确诊书的标准还是比较严格的,总裁都坦白自己穿漫的事了,也没被确诊……当然总裁只是有点疯,也不算精神病。总之问题没出在医院里,那到底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精神病人。” 上了公路,郁柏专心开车,打转向,只道:“我没什么想法。你还想去调查什么,我陪你去。” 茶梨也没了想法,歪在副驾靠背上,把车窗打开透了透风,听到几声刺耳的蝉鸣,他觉得吵,又把车窗关上。 几天后的傍晚,茶梨去接高中生放学,这小孩要放暑假了,将在署长家里度过这个夏天,如果夏天结束之前,搭档还不回来的话。 校门口,高中生背着沉重的书包,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在等人来接。 当他看到停在自己面前的黑色suv,车窗里又露出茶梨的脸,高中生顿时充满怨念,道:“怎么又是你?” “那我走了。”茶梨对开车的郁柏道,“走。” 郁柏难得没有听他的话,自己不想欺负小朋友,知道茶梨也不是真的想,只是在蓄意恐吓高中生而已。郁柏下车,帮高中生把大行李箱放上了车,对他笑了笑。 “谢谢。”高中生的态度也友好了不少。 茶梨感觉他俩好像完成了什么试探。 晚上,署长留茶梨和郁柏在家里吃饭,茶梨是不会与他客气的,郁柏通过之前几次,也已经认识到茶梨和署长之间的关系绝非上下级这么简单,被挽留吃晚饭,便也欣然遵从了。 署长太太烧菜手艺很不错,郁柏尝过后赞不绝口,高中生更是不停吹嘘“奶奶还会做xxx”,“奶奶煮的xxx特别好吃”,署长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上次你说我胖了两公斤,”署长对茶梨道,“我最近在打八段锦,你看,是不是瘦了点?” “好像是,不明显。”茶梨看高中生已经吃第三碗饭了,说,“你吃这么多,怎么不长个,也不长肉,把饭都吃到哪去了?” 高中生道:“又没吃你家米。” 署长太太要帮茶梨盛汤,茶梨做了个阻拦的手势,说:“天气热,不喝了。” 署长太太收回手,看了看署长,茶梨低头吃饭,郁柏却注意到了这一细节,茶梨和署长关系很亲近,和太太却好像不太熟,她有好几次,都很明显想要和茶梨拉近距离,都遭到了茶梨的软拒绝。 吃过饭,高中生跑去玩了,茶梨找他一圈没找到,非常不满地回来收拾了碗筷,嘟嘟囔囔地骂高中生,一看到要做家务就躲了起来。 郁柏要帮忙,署长拉着郁柏要和他说话,茶梨以眼神示意他去吧,他才跟着署长到旁边去,署长泡了茶给他喝,问他在警署实习这阵子的感受和体会,郁柏还是很会讨上级和长辈欢心,话说得很动听,当然也是建立在这段时间工作出了点成绩的基础上。 等茶梨端着收好的碗筷去厨房洗了,署长凑近郁柏,低声问:“你们两个最近怎么样?考虑结婚的事了吗?” 郁柏也低声说:“我家里早就同意了,我当然更求之不得。” 署长说:“回头和你父母见个面,我做主来敲定这事,早点结婚。” 茶梨从厨房探出头来,大声道:“我听到了!你不要多管闲事!谁说要结婚了?” “谁要结婚?”高中生从外面进来,说,“你要和郁柏结婚了吗?我可以给你们当伴郎。” 茶梨凶道:“你过来洗碗。” 高中生朝厨房走,扭头对郁柏说:“我当伴郎的条件是给我买辆变速山地车。” 茶梨说:“你想得够长远的。” 高中生说:“我最需要的就是一辆山地车。” 他俩进了厨房,署长和郁柏继续加密聊天。 厨房里,高中生对茶梨说:“哥哥,你自己一个梨生活是很绝望的,快和郁柏结婚吧,他一定能丰富你和你的生活。” 茶梨道:“闭嘴,洗碗。” 高中生道:“而且郁柏比较有钱,他一定能给我买变速车,不像你这么穷。” 茶梨道:“你有没有良心啊?” 高中生道:“我有了变速车,就可以骑着车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我一定可以找到爸爸。” 茶梨:“……” “那你为什么不要辆汽车?”茶梨道,“郁柏买得起四个轮的。” 高中生难以置信道:“我才十五岁,我没有驾照啊。” “……”茶梨心想,一个梨确实会绝望,这是什么愚蠢又守法的弟弟。 在署长家待到十点多,茶梨和郁柏才离开,郁柏没开车,茶梨先送他回家去。 郁柏一盘算,执事们今天集体休假,郁松这周都没回过家,父母最近睡在另一处房子里。 “等下到了我家,”郁柏一本正经地说,“想不想去我房间撸猫啊?” “可以吗?”茶梨看过他那只金渐层的照片和视频,是非常可爱的猫咪,很是心动,但这么晚了还去别人家里,好像不太好,说,“还是改天吧。” 郁柏抛出诱人的条件:“我家没人。” 茶梨说:“真的假的?”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0节 十分钟后,郁柏打开他家的鎏金大门,偌大的家里静可闻针,果然空无一人。 他牵着门外茶梨的手把人拉进来,茶梨还是紧紧张张,握着的手心都是潮湿的。 两人像一对早恋的学生偷溜进宿舍里一样,轻手轻脚地上楼,直到进了郁柏房间里,把对开的两扇门关上,两人背贴着门,同时松了口气,相识一笑,有种奇妙的体验。 金渐层小强翘着尾巴走过来,蹭了蹭郁柏的腿,郁柏把它抱起来,茶梨试着摸了摸它,它抱着茶梨的手轻啃了两下,也没有太强的反抗举动,郁柏把它放到茶梨怀里,茶梨抱住,它仰着圆圆的脑袋,两只黑眼睛又圆又亮,茶梨被可爱得浑身疯狂喷发小心心,抬头正想跟郁柏赞美猫咪,郁柏贴过来吻住了他。 茶梨的小心心停滞了一秒,很快喷发得更加疯狂密集。 金渐层从他俩中间跳了下去,稳稳落在地上,抬头看了看,摆了摆毛茸茸的粗尾巴,识趣地走开了。 郁柏把茶梨按在贴了淡金色壁布的墙壁上,热情地亲吻他。 从奈落回来后他们每天都至少接吻一次,但身处自己关好了门的房间里,这环境好像刺激到了郁柏,今日这吻格外凶猛,茶梨被吻得透不过气来,想推开郁柏,被郁柏强硬地握住了手腕,并把他两只手腕交叠着按压在头顶上方,更深入地亲吻着他,以他在这漫画世界里碾压所有人的武力值,如果想要反抗,十个郁柏也按不住他,但他被郁柏这样蛮横地索取,只觉得头脑发昏,不但不想反对,还隐约希望郁柏能更粗暴一点。 郁柏感受到了他的顺从,另只手揽在他的腰间,把他朝自己压过去,这样一来他也感受到了郁柏另一处的热情。 但郁柏还是有点紧张,在两人触碰到的那一刻,暂停了亲吻,只用唇蹭着他的唇,而后很小声地问:“能、能继续吗?” 茶梨在这时却主动吻了郁柏一下,看郁柏脸红,总是很有意思。 “我不会,”然后茶梨才说,“你会吗?” 郁柏道:“我哥很早就给我搞了些教材,我还没看过……改天我们一起看看吧。” 茶梨说:“什么教材,为什么要改天,现在不能看吗?” 郁柏说:“真要看吗?” 他既担心走火,又很心动,放开茶梨,去确认门已经锁好,然后回来牵着茶梨的手,到电脑桌前,电脑椅只有一张,茶梨很自然地让他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他腿上,郁柏开电脑,打开了教材,内心暗暗许愿别是什么太离谱的片子。 茶梨很好奇地盯着屏幕看,教材视频中,出现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学者气质十足,自我介绍是某高校生物科学专业的教授。 郁柏:“?” 茶梨:“?” 两个人的问号显然不是同一个问号。 中年教授开始进行授课……先是拿出橡胶制品和硅树脂液体,开始介绍正确使用方式。 郁柏:“……” ——离谱,另一种意义的离谱。 “听起来有点复杂,我们需要做笔记吗?”茶梨道。 “不用,这部分我懂。”郁柏愤懑地说道,“我想快进,我能快进吗?” “行,”茶梨道,“那回头你给我补补这一部分。” 郁柏快进了一段,教授拿出一个半透明的塑胶半身人摆在台上,进行知识科普:“同学们注意看,这里是膀胱,这里是膀胱尖,这里呢,是直肠膀胱陷凹……” 茶梨不明觉厉地说道:“这老师是真的很专业!” 郁柏:为什么我会对诺亚城的“教材”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最终两人还是认认真真看完了教材,并且看到最后还是双双面红耳赤。 尤其那教授拿出一个横切面的模型,用小教鞭指着人体内的结构,说哪里比较特别,怎么触碰才能得到什么样令人感动的身体反应…… 郁柏反应很大,茶梨不太敢动。 历时四十五分钟,教授说:“这节课就讲到这里,希望每位同学都能拥有幸福美好的体验。” 他还做了个加油手势。 郁柏:“……” 郁柏关掉视频,文件夹里类似的视频还有十几个。 茶梨坐着没动,欲言又止地看着郁柏。 “?”郁柏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教材是这样,我哥发给我以后,我还从来没打开过。” “我是想问你,”茶梨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是top,还是bottom?” “……”郁柏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一直以来搞错型号了吧!他反问茶梨道:“你先说你是什么?” 好在茶梨答道:“我不知道啊,我又没喜欢过别人。” 郁柏一锤定音道:“我是top。你什么想法?” 茶梨说:“我应该都行吧。” 郁柏松了口气,如果茶梨坚持做top,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茶梨又浅浅提了意见道:“可是你才二十岁,我有点接受不了被二十岁的top……你能明白吗?” 他还坐在郁柏腿上,郁柏做了个动作,他头顶的呆毛biu一声直立了起来,眼睛睁得很大。 郁柏笑了,低声道:“你这可不像是接受不了。” “这、这事……”茶梨震惊道,“才刚下课!你怎么已经会举一反三了!” 郁柏感觉那动作有点下流,做了以后自己都有点难为情,掩饰似的又来吻茶梨。 茶梨喜欢接吻,两手环着郁柏脖子,被他按在电脑前,两人一番唇舌交缠。 金渐层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跳上了电脑桌,凑近了看热闹。 郁柏被猫看着,更不好意思了。今天他也没想再继续,教材里提到的必备工具,自己房间里都没有,最后他只把茶梨抱在怀里,两人安静地依偎在一起,两颗心的砰砰声此起彼伏,双方都觉得这样也很幸福。 金渐层大约不是想看这样的热闹,喵呜喵呜,骂骂咧咧地跳下桌走了。 第48章 临近十二点时, 正经人青年茶梨表示该回家了,不能夜不归宿。 郁柏弱弱挽留了几句,未果, 只好送他下楼去。 两人在门口又牵着手依依惜别,像约会到夜半不得不分开的学生情侣, 在宿舍门口难舍难分。 等茶梨开车走了,郁柏站在门外,沐浴着夜风, 畅想不久的将来他与茶梨可以把今晚的学习投入到实践中去,不禁感到心潮澎湃。 他回了家里, 刚把门轻轻关好,一转身, 父母和哥哥列成一排站在他身后。 郁柏:“……” 郁松带头,轻轻拍手,父母随后也开始鼓掌,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为郁柏取得了“带茶梨警官回家约会”这一重大进步, 而无声地喝彩。 郁柏满头黑线, 却也不好说什么, 乖乖接受完了父母的肯定和鼓励, 又目送父母先去休息。 留下郁柏和郁松,郁柏才尴尬地说:“我以为你们今晚都不在家。” “真的吗?”郁松却诧异道,“我以为你带警官回家, 就是想在我们眼皮底下追求刺激。” “……”郁柏道, “刚刚一回身看到你们的一瞬间, 才是真的很刺激。” 郁松笑着来搭了弟弟的肩,兄弟两人一起上楼。 郁柏还是有点不习惯和这纸片人哥哥过于亲近, 被搭着肩也不太自在。 郁松像察觉到了,在楼梯拐角转弯时,顺势收回了手,道:“最近很忙,没太多时间和你聊天,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 没有。郁柏心里这样回答,可也不想以冷漠伤害到了这位弟控老兄,强行找了个话题说:“我今天陪茶梨去医院办事,遇到你的特助,他说是去看眼睛,你空了可以关心一下他,我在你办公室打杂那几天,觉得特助大哥人也挺好的。” “是吗?没听他说起去看病。”郁松若有所思了片刻,又道,“你在我办公室的时候表现也很好,以后如果做警察做倦了,还考虑再考公务员吗?” 两人到了他俩起居室所在的楼层,停在走廊的围栏边,旁边就是郁柏的房间,两人的影子被投在浅色地毯上,这块地毯的印花,细看是三潭印月。 “其实,”郁柏坦白地说,“我对做什么工作不是太在意,我只是想和茶梨在一起。” 郁松笑着说:“没关系,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爸妈都会支持你。” 郁柏与他对视,眼神有些复杂。 郁松道:“怎么了?” “……”郁柏摇摆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有没有发现,我有哪里变了?” “有。”郁松还是笑着,道,“就那次车祸后,你就有点不一样了。” 这和郁柏想象中的答案不一样,可是郁松能看出来他“不一样”,完全在情理之中,人人都知道这位哥是弟控。 但郁松的下一句,又给了郁柏意料之外的冲击。 郁松道:“从那次起,我每次看到你,就像看到一个离开家出去闯荡了几年,又回到我们身边来的你。是有点不一样,但我和爸妈都知道,还是你。” 郁柏:“……” 郁松拍了拍弟弟的肩,说:“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都还要上班。” 他越过郁柏,朝自己位于另一头的房间走去。 郁柏慢慢回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忽而叫了声:“哥。” 郁松回头,郁柏说:“晚安。” 兄弟两人相视微笑,各自回了房间。 茶梨一夜没睡好,早上无精打采地来上班,郁柏从家里带了早点给他,美食也没能提起他的精神来。 郁柏也没睡好,但整体看起来比茶梨好一些,同事们对他俩上班时间乱来也已熟视无睹,两人工位本就挨着,更把办公椅挨着,直接像一对同桌。 两人吃早饭,并说悄悄话,郁柏低声问:“昨晚离开我家回去,你不好好睡觉,又做什么了?” “我回去就睡了。”茶梨冤枉极了,说,“睡着以后做了一整晚的梦,好累。” 郁柏揣测他的梦境,心花怒放地问:“都梦到了什么?……有我吗?” 茶梨道:“都是你啊。” 郁柏开心得无以复加,简直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茶梨主动介绍道:“你来我梦里找我玩,见面以后,你摇身一变,真的变成了一只德牧!还穿着警犬制服呢。” 郁柏傻眼了,没想到梦里自己玩这么大,忙道:“等等,后面的内容是可以说的吗?是不是会被消音的内容?” “应该不会吧,这也消音?那大家都当哑巴好了。”茶梨道,“你变成德牧以后还挺帅的!我就想牵着你出去耍威风,还没等我找到牵引绳,你突然越来越大!” 郁柏:“……”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1节 茶梨道:“但并不是你真的变大了,是我缩小了,我变成了一只小猎犬,跟着你到处跑,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好像两只流浪狗,跑了一整晚,真的好累。” “……”郁柏盯着茶梨,脑补了一只查理王小猎犬。 于是捧着冰豆浆在喝的茶梨,无知无觉地长出了一对绒绒温顺的垂耳。 垂耳茶梨此时还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关心地反问郁柏:“你为什么没睡好?” 郁柏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太痴汉,说起昨夜郁松突然回了家,两人聊到了消失的郁柏1.0,他向茶梨转述了郁松的原话。 “……”茶梨很是吃惊,郁松的话无形中暗合了他对郁柏身份的猜想。 他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这几天在想,有没有可能?三维世界并不存在,诺亚城这漫画就是一个穿漫的故事,而你就是这漫画的主角。” 郁柏听得直皱眉,明显是不认同这种猜想,但他并没有反驳,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和你就一样了,我们都是纸片人。” 茶梨问道:“你会介意自己有可能也是个纸片人吗?” “无所谓啊。”郁柏笑起来,说,“这事对我来说不重要,是不是主角,我也不在乎。换做以前,我可以会有点介意,是你说服了我,纸片人的人生也是真实的人生,只要认真生活,没有什么不同。” 茶梨也笑起来,说:“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听进去?” 郁柏认真道:“是,无论你说什么。” 两人在桌下牵着手,默默看着对方,两脸含情脉脉,周遭空气都变成了粉色。 “这是什么?”茶梨忽然发现郁柏眼睛里自己的倒影不太对劲,忙转过头去,把黑着的电脑屏幕当镜子照了照,看到了一对垂耳,他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那对垂耳还随着他的摇摆而甩动。 郁柏一脸无辜。 茶梨两手在头两侧摸了摸,自然是摸不到的,他命令郁柏道:“不行,这太可爱了,不符合我的气质,你给我换一个品种,重新塑。” 郁柏画饼道:“我试试,你喜欢什么品种?”无所谓,狗耳都很可爱。 茶梨却异想天开,道:“我想当龙,你给我塑个龙头出来。” “……”郁柏心道,果然,每个甲方的要求都是如此离谱。 就在茶梨甲方无理取闹要求当龙的时候,组长来派任务了。 “有案子!”组长道,“大案,巡警处理不了,移交重案组了,谁去?” 办公室里所有同事都看向茶梨警官,和他的实习警员郁柏。 郁柏:“……” 茶梨对此早已习惯,更何况说是大案,他都不放心让别人去。 两人从组长那里拿了资料,出发去现场。 茶梨的驾驶技术更好一些,赶时间的情况通常就由他来开车。郁柏在路上翻看组长给的资料。 刚看了一行,郁柏就震惊道:“有人要自杀?这……诺亚城还会有这种事吗?” 茶梨茫然反问道:“三维世界是绝不会有人轻生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郁柏道,“骂人都只能说去spa的地方,竟然还会有自杀案件,让我很意外……那就我们两个去,行不行?要通知消防队和急救中心吗?万一有突发情况,也好有个准备。” 茶梨道:“不会到那种严重的程度。” 他对郁柏解释了一番,有人在网络上搜索与轻生相关的词汇,后台就会自动报警,一般是交给巡警处理,这个案子直接移交给了重案组,很可能当事人不是第一次被报警,巡警方面自知搞不定。 郁柏明白了,这样的情况就还是符合他对诺亚城的安全认知。他又接着看了看组长发来的信息。 “怎么了?”茶梨发现郁柏面露意外,问道,“快跟我说说。” 郁柏说:“这个搜索轻生词条的当事人,是那个网红。” 茶梨疑惑:“哪个网红?我很少关注这些,不太清楚。” 郁柏道:“就是拍到你和郁柏约会的那个网红。” “啊?太巧了这也。”茶梨道,“这人什么情况?男的女的?多大年龄?” 郁柏说:“男的,二十七。你没见过这人吗?他拍到你的探店视频,你也没看过?” 茶梨道:“我只看过一点片段,好像没看到探店主播长什么样。” 正好等红灯,郁柏把手机转过来给茶梨看,是这网红的照片。 “长得很有亲和力。”茶梨点评了句,感觉在哪儿见过这人。 这网红住在一个普通公寓里,到了地址所写的那户家门外,茶梨按了门铃,和郁柏两脸微妙地等开门。 一个男青年一边刷牙一边来给他俩开了门,就是刚刚照片里看过的那网红,看起来是刚起床,疑惑地看着门口两位客人。 在电动牙刷嗡嗡声中,茶梨给他看证件,道:“我们是来……” 不等他说完,网红头顶上“叮!”灯泡亮起,并马上关了牙刷,道:“是你们啊?这是在一起了吗??” 后半句时,他看着郁柏说的,眼神里还有些戏谑,末了说了句:“恭喜恭喜,该不是来给我送结婚请柬的吧?” 茶梨和郁柏都有点茫然。 网红请他俩进到家里,自己忙去漱口,很快就出来了,还从橱柜里拿了零食来招待客人。言行举止看起来非常平和以及热情。 “哪种自杀方式最不疼,”茶梨决定先说正事,道,“你这周在网上搜了三次这个问题,是吗?” “……好像是吧。”网红一怔,旋即明白了,解释道,“是误触报警系统了吗?我接了一个密室逃脱的广告,需要了解下这方面的内容,才在网上搜了搜。你们警方也太负责了。” 他给茶梨看了他和广告方的聊天记录,证明自己确实是为了广告才去搜那问题。 虚惊一场,也算好事吧。 网红对郁柏挤挤眼,说:“可以啊你,为了追到警官,自己也去当警官了?” 他和郁柏1.0认识吗? 茶梨示意郁柏,郁柏心领神会,道:“我出了次车祸,失去了部分记忆。我们以前接触过吗?” 网红瞥了眼茶梨,说:“这能在警官面前说吗?” 郁柏道:“当然可以。” 网红观察他俩的眼神交流,道:“那好吧,是你让我说的。我那次探店,无意中拍到你俩以后,你曾经来找过我。” 第49章 当时网红探店直播中, 正介绍那家店的环境和餐点,“拉拉扯扯”的郁柏和茶梨闯入了直播镜头里,网红本人都没注意到, 还在品尝食物,对着镜头描述口感, 直播间里有观众认出了郁柏,在屏幕上打出了疑问。后来这段直播被人截取出来,放大了背景板里的两人, 舆论发酵后,茶梨被暂时停止重案组工作, 去了巡警队,看似平调, 实则隐形降职。 这事发生没多久,郁柏就在平台上私信了网红,希望网红能发布一下澄清声明,用词恳切地强调, 是他单方面想撩警官, 警官对他绝对没有那种意思。 网红说到这里, 顿了一顿, 给了茶梨插话的机会, 茶梨立即为郁柏1.0当庭作证:“没错!就是他单方面在骚扰我,我那天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怎么可能对他有任何意思。” 郁柏在旁道:“那如果看清楚了脸, 当时就会有意思了吗?” “那也不会, ”茶梨撇清道, “根本就不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两人对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网红打量他俩, 说:“我没听明白,但总感觉,你们在秀一种很另类的恩爱。” 茶梨忙摆出正经脸,道:“不要管警官怎么谈恋爱,你说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他本人都来找你说明情况了,你为什么不帮他澄清?” 郁柏也看着网红。 网红对郁柏道:“因为你那个账号,看起来就像是个三无小号,没有任何信息能看出是郁柏本人,我还以为是网友恶作剧拿我开涮,就没有理你。” 但是郁柏1.0还真有点锲而不舍的精神,私信没有得到回应,他直接找到了网红签约平台所在的公司,还带着律师,以要状告网红侵害他名誉权为理由,要求平台提供网红联系方式,否则就把平台一起告了。 “……”郁柏很是惊奇,竟有这脑子,这行动力,1.0的草包人设都快崩了。 茶梨更是惊奇,对网红说:“原来当时还能告你的啊?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人通知我?” 这是准备也告一告的意思吗?网红的脸都绿了,rgb值255的绿。 郁柏缓和气氛道:“警官很幽默的,最爱开玩笑了。后来怎么样了?我肯定不是真的要告你,只是想找到你而已。” 网红道:“对,你找来了我家,就坐在你现在坐的这位子上,把你在私信里提过的诉求,当面跟我说了一遍。” 郁柏1.0的诉求就是希望网红能挂一个澄清声明,或者发一期澄清视频,为无端沾上不良绯闻的茶梨警官正名。 “事情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网红看着郁柏说,“我当时接到平台的消息,说你会来找我,我给你开门的时候,还想你会不会拿钱砸我,能拿多少钱出来。可你也没掏钱,害我很失望。” 郁柏只好含蓄地笑了笑。如果是他本人害茶梨被降职,需要上门来请网红帮忙澄清,他也不会用拿钱砸人这种方式,应该会认真地把事情解释清楚。 茶梨说:“如果他花钱请你帮我澄清的话,我宁可不要这澄清。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网红道:“他解释自己那天喝了点酒,本来是看警官背影很漂亮,像他从小到大梦到过无数次的梦中情人,他就想随意撩一下,但在看清楚警官的脸之后,他一见钟情了,内心有如天崩地裂,海啸火山同时发生,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警官……” “暂停一下,”茶梨打断他,诚心建议道,“你……平铺直叙就好,可以不用这么夸张的修饰词语。” 网红指着郁柏道:“这是他的原话,没有修饰。” 郁柏:“……还是很准确的。” 茶梨感觉怪怪的,他内心很清楚自己和1.0毫无瓜葛,只见过那一次而已,但网红把1.0的这些话当着郁柏的面讲出来,让他有种在现男友面前被抖落出了故人的情话,没来由的十分尴尬。 “这段已经很清楚了,不用再讲了。”茶梨对网红道,“你接着说后面。” 网红道:“他发现视频给警官你带去了麻烦,悔恨交加,想帮警官消除负面影响,希望我能帮帮他。没了,就这些。” “没了?”茶梨道,“虽然我和他当时也不熟,我对他也绝对没有那种意思,我甚至都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 叠了好几层甲以后,茶梨偷瞄了郁柏脸色,才道:“他这么诚恳地请你帮忙,把事情也解释的很清楚,你为什么没帮我澄清呢?你都知道那是误会了!” 郁柏也不太理解,但和茶梨的不理解不同,他问网红道:“那次直播和后来全网剪我俩的视频,应该给你带了不少流量吧?如果你再出一次澄清,应该能让收获更多流量,为什么不做?” “你在说什么?……看在你失忆的份上,我原谅你这一次。”网红很不高兴,白了郁柏一眼。 茶梨也诧异地看了看郁柏。 郁柏被两人的反应搞得有点茫然。 网红对茶梨解释说:“我没出澄清视频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澄清是不会有人信的,反而有可能更把你推上风口浪尖,我想你希望的也是这件事对你的影响能尽快过去,那我正确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要再说,等大家忘记就好。” 茶梨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 资深网友兼互联网从业者郁柏,对此事有点发言权,开麦道:“在网络上,任何解释都会被怀疑是掩饰,与其多费口舌,不如等待下一个引起大家关注和热议的事件发生,这些事件就像隆冬时节下大雪,新的雪把旧的雪覆盖,等太阳出来,全都融化成水,无非彼此,网友也不会记得谁是谁,不会记得是哪件有了后续,又是哪件永远没结果。” 网红看郁柏的眼神顿时就变了,道:“你失忆这段时间,是去哪进修传播学了吗?” 茶梨替男友遮掩,顺便吹嘘:“他本来就是学霸,很聪明很厉害的!”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2节 网红笑着说:“总而言之,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结婚的话,真得给我送请柬,我算你们半个媒人呢。” 离开网红家,网红看茶梨爱吃他的零食,还特地拿了一盒没开封的同款送给了茶梨。 下楼电梯里,茶梨感慨地说:“难怪人家能这么多粉丝,情商高,人也真的很不错。” 郁柏同意他的观点,这网红给人的感觉确实很好。 “我刚刚提到流量的时候,”郁柏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茶梨解释道:“因为你那句就是在侮辱他啊。” 郁柏:“?” 茶梨一番解释,郁柏才明白了,在诺亚城,说网红们追求流量,等同于否定网红的作品,也就等同于否认职业价值,对于今天所见这种级别的大网红而言,是种极大的羞辱。在诺亚城的网络中,只有最不入流的一群网络蝗虫,才会去生产和食用盲目追求流量的网络垃圾。 “……”职业所致,既生产垃圾也食用垃圾的郁柏:蝗虫竟是我自己! 返程路上,换了郁柏开车。 茶梨打给组长,汇报说这边没事,是误会一场,挂了电话后,郁柏问:“组长又说什么了?说这么久。” 茶梨复述组长的话道:“他说他刚才看了当事人的资料,发现竟然是位大网红,想让我帮他要个签名。” “那回去帮他要一个?”郁柏开玩笑道,“满足领导需求,是每个马屁精的责任。” 茶梨大笑,又说:“不用管他,他就是说说,不等我们回去他自己就忘了这事。” 说着茶梨想起自己还没看过网红的资料,出发前组长发给他一份,他翻开手机看了看。 “哇,这网红还是名校毕业,”茶梨道,“是食品工程硕士,做美食探店博主,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郁柏刚才来的路上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听茶梨这么一说,奇道:“网红还要求专业对口吗?” 茶梨道:“好像是会根据专业和特长,综合分配从事哪个领域。肯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网红,不然对青少年会有不良示范作用……” 他本来滔滔不绝,提起青少年,想起未保办的作为,又不好意思说了,转而说郁柏:“你是男主角的证据又增加了一个,你是唯一一个应该被修正但是没被修正的诺亚城未成年人。” 郁柏对自己是否是主角完全无所谓,道:“我反正没什么追求,只想在诺亚城当一个幸福快乐的男同性恋。” 茶梨评价道:“你和1.0还真是一脉相承的……恋爱脑。” 郁柏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对,我就是恋爱脑,你懂那种感觉吗?在三次元压抑了二十五年,一朝当上纸片人,后半生除了和你谈恋爱,我什么都不想干。” 茶梨只把这话当情话听,说:“你还是要好好工作,等实习通过,真正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郁柏想说左膀右臂没问题,工作就无所谓,但想到诺亚城对小孩和大人的统一潜规则,都是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没说出来。 茶梨想了想,道:“你和1.0名字一样,长得也一样,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姑且算作平行世界里的两个郁柏,1.0整天花枝招展地到处鉴定美男,几乎把本地同龄帅哥都撩遍了,你却单身到了二十五,这可能算是宇宙间的一种能量守恒?” 他自己都感觉这一定是胡说八道吧! 郁柏却点头道:“有道理,应该就是。” 茶梨无语道:“你都不反驳我一下吗?” “当然不,对恋爱脑的要求别太高。”郁柏顶着一对德牧耳,心情很好,问道,“午饭想吃什么?” 茶梨没有想法,想起刚刚见过的网红,灵机一动道:“我们看看他最近探店的视频吧,也许有什么好的参考。” 他打开网红的平台主页,最新一个视频是一家烤肉店的探店,他便点开看了看。 刚才在网红家里见面时,网红刚起床,穿睡衣,也还没给头发做造型,视频里他穿了漂亮衣服,发型也精心打理过,颜值上升了不少,人靠衣装,差别还是很大的。 郁柏听着视频里是介绍烤肉店的声音,不太赞成地说:“中午就去吃烤肉吗?到时沾一身味道……” 味道?他转念一想,那么吃完烤肉可以名正言顺地提议回去洗澡换衣服……是去他家好?还是去茶梨家好? 在外面即使是二人独处也有所顾忌,回到家里就可以放肆很多,昨晚在他房间里的那次接吻,就和外面数次规规矩矩的接吻完全不同。 “烤肉很好!”郁柏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天可怜见,二十五岁男同想吃口肉,过分吗? 他迫不及待地说:“我们去吃烤肉,地址哪里?” 茶梨还在盯着那视频,忽而露出恍然的表情。 郁柏以为那点小心思被看穿,急忙装了起来,茶茶地说道:“还是听你的,我的意见不重要。” “我想起来了!”茶梨放下手机,惊道,“我真的见过这网红!就昨天,在医院。” 当时网红戴了口罩,茶梨注意到他在看自己和郁柏,还问过郁柏是否是熟人,郁柏从未见过他,自然不认得。四周人很多,和网红一样都在排队,等着精神科门诊里叫号。 第50章 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郁柏出主意道:“能不能找医院, 查一下他的病历情况?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有轻生倾向。” 茶梨道:“医院是不会对外透露这个的,这属于病人的隐私。除非网红真的出了事,只有那样, 警方才有权查看他的就诊信息。” “……”郁柏果断调转了车头,说, “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理当如此。”茶梨又想了想,翻出网红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可是连打了两次,网红都没有接,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郁柏道:“你处理过这种轻生事件吗?” 茶梨:“……没有。” 郁柏道:“别太紧张,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只是为了广告才去搜索那些内容。” 茶梨又想了什么,拨给警情中心,请接线员帮忙查一下网红搜索轻生相关内容的网络记录。 “……好,谢谢。”他挂了电话, 脸色更加凝重了几分, 更有点懊恼, 都上门看过情况, 还和当事人聊了半天, 竟然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到。 郁柏问:“接线员怎么说的?” 茶梨道:“他昨晚两点多搜索过一次。最近一次搜索,是在我们按响他门铃前的十几分钟。” 他们到网红家的时候,网红刚起床, 正在刷牙。 “也就是说, ”郁柏听得也皱了眉, 道,“深夜入睡前, 早上刚一起床,他都在思考这件事。” 这……情况就很严重了呀。郁柏瞥向茶梨。 茶梨担心真的会出事,要给那所公寓的物业打电话,请他们上门去查看一下网红的情况。 他拨号时,郁柏在旁叮嘱道:“让物业为上门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不要太直白,被人发现有轻生意图的话,我担心会刺激到他。” “好。”茶梨觉得很有道理,说,“你很懂啊。” 郁柏没有接话,此时路况很好,他手握方向盘,时不时看向茶梨。 公寓物业表示马上安排人上门,茶梨挂了电话,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说:“可是他性格看起来很开朗,工作做得也很出色,资料里说他家庭关系和睦,朋友们很喜欢他……这样的人,是有什么原因要这么做?” 郁柏:“……” 茶梨注意到郁柏把方向盘握得格外紧,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平静。 短暂的沉默后,郁柏说:“我也不知道。” 茶梨心里升起些奇怪的直觉,郁柏好像不太对。趁着郁柏转弯看后视镜的空当,他随手翻开了郁柏的信息面板。 实时*:网红的事例唤起了他不好的回忆,让他内心波动很大,一番挣扎,还是决定对茶梨隐瞒事实。 茶梨:…… 他们刚离开公寓还没多远,因而很快就回到了网红的住所。 上楼后,发现物业几个人围在门口,没能敲开门,看到警官来了,带头的经理紧张地说:“敲门没人应啊,我们刚联系了开锁师傅,马上就到。” 这哪里还能等? 茶梨警官,诺亚城民间五星级开锁师傅,摸出曲别针,三两下便开了门锁。物业一群人发出“哇噻”的声音,差点还要鼓掌。 但一打开门,众人就看到网红侧身躺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一群人当即大惊失色,物业的人忙打了急救电话,并且物业一行人也没敢进门去,怕破坏现场。 茶梨和郁柏来到网红身边。 “这怎么办啊!”茶梨警官大失方寸,急出了瀑布汗,惊出了豆豆眼。 他的职业生涯中从未见过这种事! 他脑海中飞速略过了许多刑侦动漫的场景,这时候是不是应该给组里打电话?请求派一名法医来现场……可是诺亚城根本就没有法医!从无命案!从无尸体出现! “……”郁柏只得“沉着冷静”地蹲下身,去查看网红的情况。 他的手刚碰到网红的肩,侧着身的网红一歪,变成了平躺的姿势。 蹲着的郁柏和站着的茶梨同时吓出了炸毛表情包,德牧惊恐呲牙,查理王小猎犬原地起跳。 郁柏这时注意到,网红的胸膛还在微弱起伏,他惊魂甫定,慢慢把视线挪到网红的脸上,只见网红紧闭着双眼,口吐……泡泡。 郁柏:“……” 茶梨悚然地捂着眼睛,指缝里看郁柏,问:“怎、怎么样了?” “还活着。”郁柏答道。 “……”茶梨把手放下来,看到郁柏托起网红的后颈,手指伸进网红的嘴里,这动作很快迫使网红出现了呕吐的反应。 茶梨茫然看着,当网红猛地吐了出来,他才反应过来,郁柏是在采取急救措施。 郁柏蹲在网红旁边,朝旁边看了看,示意茶梨道:“把桌上那冷水壶拿过来。” 茶梨忙去拿了装满水的水壶,看到桌上摆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爸爸妈妈”……看起来,是遗书。 网红已经睁开了眼,神智不怎么清醒,吐了一地泡沫和少量秽物,郁柏语气强硬地让他把那一壶水都喝掉,网红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也没有反抗,喝了水,一边喝一边吐。 茶梨也大致明白了,这网红大概是吞了什么异物,郁柏先是让他吐出来,然后让他大量喝水,尽可能把异物吐干净。 不多时,急救人员赶了过来,网红被扶着躺在了担架上,送去了医院。 茶梨和郁柏呆立了半晌,郁柏才到卫生间去洗手,茶梨愣了愣,跟到卫生间门口,疑惑地看着郁柏。 郁柏在镜子里和茶梨对上了视线。 “这些事,在三次元,是很普通的急救常识。”郁柏镇定地解释道。 “真的吗?”茶梨还是很疑惑,可这也无法求证,全凭郁柏自己说,他又问道,“那这网红是吃了什么东西?” 郁柏道:“应该是吃了泡腾片。”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3节 难怪吐了那么多泡泡……茶梨震惊道:“他是想吃泡腾片来自杀吗?” “不知道,我也只是猜的。”郁柏道,他洗了手,好像找不到合适东西擦干,站在水池前的样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茶梨充满怀疑地打量着他。 最后郁柏两人一起离开网红的家,茶梨把家门锁好,两人作为办案警察,也得去医院跟进下情况。 到了医院,网红还在洗胃。 急诊医生的说法,果然是:这网红吞服了大量泡腾片,泡腾片在消化道里产生大量泡沫,气管被堵塞,缺氧窒息……如果不是郁柏和茶梨折返得快,如果不是郁柏及时采取了急救措施,这网红小哥哥就要悲剧了。 “泡腾片为什么叫泡腾片?就是需要泡啊。绝对不要干吃泡腾片。”医生如是说。 茶梨又用质疑的目光看郁柏,道:“你是文学院毕业的,为什么会懂这些?” 郁柏解释道:“这在三次元也是常识,我以前就听说过。” 茶梨心想,真的吗? 除了郁柏刚穿来那段时间,茶梨对“穿漫者”还有点防备,后来两人相处得多了,他就再也没有怀疑过郁柏,给与了郁柏全副高度的信任。 因为郁柏的外在表现和他的面板信息,一直都很“德牧”,听茶梨的话,很喜欢茶梨,聪明但有点恋爱脑。茶梨可以万分肯定,他绝对没有任何坏心思。 但是郁柏是有秘密的。这点茶梨倒是始终都知道,成年人谁没有秘密?他自己也有秘密,关于超能力的真相,他从来没跟郁柏说过,郁柏问过很多次,他也坚决没有透露——拥有能随时窥探别人信息的能力,这其实是有点可怕的。他不希望郁柏因此而对他产生畏惧和距离。 “我们……”茶梨暂时摒弃了私事,道,“去找下精神科的医生。” 网红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警方有足够的理由,可以向为他问诊过的精神科医生,合法地询问清楚他的就诊情况。 他们正要到精神科那一层去,网红的父母来了,这对中年夫妇听说孩子轻生进了急诊,都十分着急,茶梨和郁柏又陪他们二位等了会儿,茶梨介绍了基本情况,他不太会应对长辈,就由郁柏负责开解和安慰两人。 网红的父母对于儿子的看法,和茶梨很相近,也都认为这事太奇怪了,明明很开朗快乐的一个年轻人,生活也没有什么烦恼,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甚至父亲还有点怀疑:“我崽崽是不是被人谋害的?” 茶梨听到这问题,忙从口袋里把那封遗书拿出来,交给了两人。 网红在遗书里写了愧对父母的话,也说了自己轻生的原由。 他是名校硕士,毕业后出于爱好,当了一名潜心品味美食的博主,但快乐总是很短暂,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产出中,在越来越多的观众期待中,爱好渐渐变成了不得不做的工作,这让他产生了极强的焦虑,兴趣不再能激发他的创作欲望。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所以我决定,我自己来结束它。” 看完了遗书,众人反应不一。 网红的母亲悲痛地哭泣,父亲却还是不能接受,再次强调说自家孩子从小就活泼外向,从来没有什么烦恼,前几天回家吃饭还在饭桌上给父母讲笑话,说工作也很开心很快乐,会勤奋地继续产出更多好作品。真的不能理解。 此时护士出来,说已经洗完了胃,没有生命危险,但人还在昏睡中。这对父母匆忙进去看望儿子。 茶梨只到门口看了看,没有再进去,拉着郁柏去精神科找医生去。 “他和他父母关系挺好的。”茶梨道。 他也多少有点不理解,一个性格外向,活泼快乐的人,还拥有父母的爱,何至于此? 到了精神科,网红就诊的大夫就是昨天茶梨和郁柏见过的那位医生。 “他已经断断续续来看过几个月了,接受过药物治疗,昨天来,我还觉得他情况变好了,很放松。”医生有些意外地说,“原来是想好了要结束这一切,才那么轻松的吗?” 茶梨有点紧张地问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一种情感型精神障碍疾病,微笑型抑郁。”医生道,“患者会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时刻以微笑示人,也被称作阳光抑郁症。” “……”茶梨下意识地悄悄观察郁柏。 郁柏的表情,完全没有意外,好似早已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51章 难道郁柏也曾经是微笑型抑郁患者吗?茶梨越看郁柏的反应, 越觉得很可能就是这样。 郁柏自称穿漫前是在家里睡觉,无端穿进了诺亚城这个漫画世界,已知郁柏1.0是在车祸生死存亡的瞬间, 脑电波被撞出了躯壳。假如这是灵魂游离于身体外的充必条件,好好睡觉的郁柏, 怎么会触发穿漫的结果? 但如果以网红事例为参照,郁柏是不是也曾有过吞服泡腾片的自杀经历?他亲口对茶梨说过,穿漫前的一段时间他觉得很痛苦。 会不会是他轻生后生死弥留的一瞬间, 正好和1.0车祸发生的时间撞上,他才穿进了漫画里1.0的身体? 三维世界里的事, 茶梨并不太想去深究,那是他触碰不到的世界。 那么现在对他来说, 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穿漫后的郁柏,在他触手可及之处的郁柏,病症痊愈了吗? 从医生那里出来,到电梯口, 茶梨和郁柏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茶梨亲眼看过了网红的遗书, 虽然不能感同身受, 但也确实能体会到那字里行间的绝望和无助, 他很担心郁柏每天快乐的外表下, 也在隐藏这样的情绪。可他这阵子通过调查本地精神疾病高发的奇怪现象,也了解到了部分相关的知识,包括抑郁在内的心理和精神疾病, 千人千样, 除了专业医生和科学诊断, 病患并没有绝对统一的外在表现。 而郁柏明显对这事抱着回避的态度,茶梨认为自己最好不要当面戳穿他。他如果还在生病, 自己要怎么帮他?起码要先确认他是不是有病啊。 茶梨灵机一动,对郁柏说:“你上去看看网红,给他父母留个联系方式,我就不去了,你也知道我不会和长辈说话。” 然而郁柏也不太想上去,他做实习警员毫无内驱动力,只是为了陪伴茶梨左右。 “去嘛去嘛,”茶梨试图抛出诱人的条件,说,“等下我请客吃烤肉。” 诱到郁柏的肯定不是烤肉,他按了电梯,上楼去看网红的情况了。 电梯门一关上,茶梨马上折返回去找医生。 他开门见山地向医生询问:“假如有个人也得了微笑型抑郁,可是他无意中换了一副新身体,那他能痊愈吗?” 医生头顶问号:“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茶梨解释一番,总归就是想了解,如果郁柏真的曾经得过微笑型抑郁,他现在的身体也已经不是那副病体,他的病是否能不药而愈。 医生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说:“理论上是可以的,这是一种大脑情感功能异常的病症,如果能换个大脑,就能有所缓解,从头到脚地换一副新身体,治愈效果应该更好。” 茶梨点点头,又问:“那平时和他相处,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医生道:“注意当事人的情绪变化,要保证睡眠,饮食清淡。” 茶梨一一记下,道:“好的好的。太感谢了。” 医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提醒道:“警官,你要不要做个测试或检查?我觉得你能提出这种问题,很可能有点妄想症……” “没有。”茶梨刚才就想到了借口,融梗了郁柏本人的经历,信口雌黄地瞎编道,“我写了篇小说打算给科幻杂志投稿,怕文章有bug。就这样,拜拜。” 他来到停车场,和下来的郁柏碰面。 网红已经醒了,情绪比较稳定,有他父母陪着,暂时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鬼门关走这一趟,”郁柏状若随意地感慨了一句,“人的心态也会发生很大转变,能渐渐好起来的。” 茶梨心道,这是有经验啊! “希望如此。”茶梨谨慎地回答道。 郁柏好像很快就把这事放在脑后,提醒道:“你说要请我吃饭。” “走,去,请。”茶梨道。 他悄悄观察着郁柏的表情和动作,很直接地感受到郁柏整体上应该是健康而快乐的。 稍稍放心的同时,他更能明白郁柏自从穿到漫画里来一直都很开心的原因了,从前的生活,可能真的让郁柏很痛苦。 作为郁柏的上司和恋人,治愈郁柏的责任重于泰山,全都压在了茶梨的肩上。 茶梨觉得这烤肉都不香了。 郁柏很快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茶梨对他的态度好像突然变得不太一样了?一直在用一种非常柔软的目光看着他。 吃烤肉的时候,茶梨自己没吃几口,不停地投喂他……这很不合理。 郁柏试探性提出要求:“一身油烟味,等下吃完,可以就近去你家洗个澡,换件衣服吗?” “可以啊。”茶梨甚至说,“我来帮你把衣服洗净烘干。” 因为处理网红的事耽搁了一段时间,吃完烤肉来到茶梨家,就已经临近了傍晚。 茶梨给冲过澡的郁柏找了身自己的居家服,短袖短裤,他穿是宽松版,郁柏穿起来是合身版。 “我把你衣服洗了哦,”茶梨去洗澡前,告诉郁柏道,“内外衣都洗了,在烘干了。” 他也拿了换洗衣服去冲澡。 郁柏这半天简直受宠若惊,飘飘然起来,背着手在茶梨家里四处看了一圈,这行为真的很像一只巡视领地的大型犬。 茶梨的家,郁柏已经比较熟悉了,一楼陈设还是那样,整洁而清新。 楼下花园的鸢尾花在近傍晚时要闭合了,慵懒的姿态也很漂亮。 他复又上楼来,走廊,露台,两间房,一间是茶梨的起居室,另一间总是关着门,郁柏问过茶梨这房间做什么用,茶梨说是书房,不过他不在家里看书办公,因而闲置了。 郁柏在关着的书房门前站了站,转去了走廊外的露台上,露台的采光和风景都很好,晴天时能看到不远处的湖光山色,此时太阳已经西沉了大半个,只露着半弧橘色。 茶梨出来时,看到郁柏安静地坐在露台上,天已入了暮色,夏夜初临,明暗交错的天光,郁柏的身影看起来有点落寞。 他想起上一次,郁柏也是这样坐在露台上,眺望着远方,神情略带着点忧郁。 平时郁柏独自待着时,会不会都是这样?与茶梨在一起,他就总是在笑着,说话很动听,偶尔会有点笨,大多数时候还是散发着聪敏的学霸魅力,对穿到新世界非但没有畏惧,还很享受在这里的每一天。 其实茶梨一直都不太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态。 但如果……他是因为生了病,主动选择抛弃旧生活,想要解放在三次元被压抑的性取向,想要重新获得失离的亲情和家人,想要找到不会因误会就弃他而去的团队伙伴,更想要一段他从前没有机会体会的真挚恋爱。 茶梨就能理解了,诺亚城给了他想要的一切。 茶梨这一通联想解读,威风聪敏的德牧警员也变成了被生活磋磨过的可怜狗狗。 郁柏听到动静,回过头,茶梨视角里,他立着的狗耳一侧出现了一点缺口,受过伤,愈合的缺口。 茶梨过去,伸手去揉乱他的头发。 他也不躲,问:“你今天怎么了?总觉得你好像对我特别好。” “我平时对你是不是不好?”茶梨自我检讨道,“我是把我的职责放在第一位,有时可能有点忽略你的感受。对不起,我好像不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郁柏笑起来,道:“过来,坐下好好检讨。” 他示意茶梨坐他腿上,茶梨便坐了,很喜欢以坐在他腿上的方式来表达和他的亲热,因为两人确认实习恋爱关系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是这样的姿势。 天空完全暗了下来,夏夜的星辰格外明亮,两人依偎在一起,安静地望着对方。 “我告诉你我心里在想什么,”茶梨道,“但你不能生气。”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4节 郁柏道:“我肯定不会生你的气。” “我的责任是守护这个世界的安全和稳定。”茶梨十分愧疚地说道,“其实你对我表白的时候,我只是想尝试下和你恋爱,并没有真的很爱你,我还想,如果世界末日真的会到来,那一天,我会不惜一切地去拯救世界,在责任和男人之间,我会选责任。” 郁柏:“……” 茶梨道:“我今天改变了想法,你要听听吗?” 郁柏配合地面露期待,道:“超人是决定放弃责任,选男人了吗?” 茶梨道:“那倒也没有……但是我会犹豫一下。” 郁柏难以置评,道:“……哦。” “哦?你不开心吗?是不是没听懂?”茶梨捏住他的脸,说,“我的意思是,我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郁柏道:“你本来就有这么喜欢我,又不是今天才如此。” 茶梨不服气了,他认为今天之前根本没这么喜欢,郁柏过于狂妄了。 “小子,你哪来的自信?”茶梨道,“我的优先级里,诺亚城的秩序永远是第一,你昨天还是第二位,今天才勉强排到……一点五。” 这下对郁柏才真是意外之喜,道:“这还不值得自信?你的优先级里,我前面都没别人了。第一次问你的时候,我还排在搭档大哥后面。” “……”茶梨为了抬杠不自觉地说了真心话,悔恨道,“刚才不算,我重新说,你前面人很多,搭档,搭档儿子,署长,署长太太,组长……岚君,鸿议员……” 再让他排下去,犯罪分子可能都要排进来了,毫无公信力的排行榜。 郁柏叫停道:“我来告诉你,我心里在想什么,听不听?” 他知道茶梨通过观察,发现了他在轻生网红事件中的不寻常表现。 但两人都决定了谁也不提起这件事,心照不宣地共同决定,让三次元的归三次元,二次元的归二次元,两者可以割裂,再无瓜葛。 “你在想什么?”茶梨道。 “我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有冥冥中的原因。”郁柏微微抬起视线,望着夜空中的万千星辰,又低下头,望着茶梨,说,“应该就是为了遇到你,我们可以谈恋爱,可以组建家庭,无论贫穷富贵……总之我们要在一起。虽然我不是超人,但是我也会和你一起守护这个世界。” 茶梨认为这是侧面解答了自己的疑问,郁柏喜欢这里的新生活,也在慢慢和过去真正地告别。 他很满意这个回答,勾了郁柏的脖子,说:“那你现在可以吻超人了。” 郁柏慢慢靠近他,两人在星空下接了一个很长的吻。 这吻结束,郁柏的眼神有点狼狈,他的反应很清晰,无论如何调整位置也根本无法遮掩。 茶梨察觉了,但他觉得很好,非但没躲开,还故意碰了碰。 “……”郁柏的眼神从狼狈变得恼怒起来。 “怎么了?”茶梨理直气壮道,“昨天听的那节课,我如果没有理解错,这东西是属于我的,我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郁柏哭笑不得,败下阵来,很多想法,又不太敢贸然实施。 茶梨等了一会儿,才道:“昨天那课你是不是没听懂?” 郁柏:“?” “要不要实践一下?”茶梨说,“你不是做题家吗?掌握了理论知识,需不需要做做题啊?” 郁柏震惊得差点咬舌头,道:“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茶梨又去揪他不存在的德牧耳朵,实际是抓到头发轻轻扯了扯,用哄骗小孩的语气说:“做做题,来,做做题。” 月光被洒进了房间里,茶梨被按在他自己的枕头上,有些感官上的反应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确实会放大很多,昨天在郁柏房间里,郁柏的反应就十分激烈,今天轮到茶梨的反应很大,在露台上他还叫嚣,现在紧张得发抖,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被动接受了郁柏激烈的亲吻。 郁柏发现他在颤抖,觉得这反应很可爱,自己也有点害羞,低声说:“你这样,还说什么不能接受我当top,其实你早就想给我做bottom了吧?” 茶梨反驳道:“没有,没想过。” 郁柏又吻他,断断续续地问:“有没有?有没有?快说,有没有?” 茶梨适应了这氛围,感觉自己又行了,反击起来,威胁道:“你再啰嗦,警官就把你打出去。” 郁柏属实是害羞极了,脸上两团红,头顶冒热气,问道:“我……能不能看看你?” 茶梨说:“看哪里?” 郁柏:“……” 茶梨恍然明白道:“哦你看吧,我自己来还是你来?” 他洗过澡后换了身系扣子的睡衣。 郁柏选择自己来,这个时刻简直像开盲盒,他紧张极了,非常担心……万一开出了圣光,那真不如去spa。 希望这漫画世界对母单到他这么大岁数的男同别太残忍,求求了。 在郁柏紧张、茶梨疑惑的目光中—— 没有圣光!上下都没有被打码!是正常显示的! 郁柏感动极了,挂了两行宽面条泪,背后浮现巨大的os:太!好!了!!! 茶梨低头看了看自己,没看明白是好在哪里,迷惑地问:“你不长这样吗?” “……”郁柏没再废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茶梨看他果然不长这样,顿时不敢动,忽然想起来昨天快进的一部分课程,说道:“教学视频里说的那些必备品,我家也没有啊。” 郁柏却说:“有,我今天准备了,你不要管。” 茶梨说:“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别问了,这么基础的题。”郁柏不屑一顾,他此时既紧张又兴奋,满脑子直奔去解压轴大题,茶梨这学渣还偏要执着于去问最多只能得三分的细碎知识点。 过了一会儿,茶梨看情况好像对自己不利,害怕地问:“你先别,我怀疑不是这样,你这和杀我有什么区别?你到底会不会啊?” “就是这样!”郁柏言简意赅地答了,他和茶梨这样写一个“解”字就开始闭眼瞎写的学渣,显然有着本质不同,他已按照事先演算过的步骤,渐入佳境,一步一步接近本题最大的难点,马上就要突破性地接近最终答案,当机立断地挥毫解了下去。 被解题步骤震撼到的学渣茶梨:“!!!” 窗边开出了几枝轻纱一样的桃花,一忽而桃花瓣上有电流滋滋闪过,花瓣被电得阵阵乱颤,不少飞进了夜风里,消散不见,许久后,花枝渐渐盛大,无数桃花从窗边蔓开到屋顶,整栋房子在花海之中载浮载沉,末了,花瓣不约而同在怦然间一齐开放,化作光粉,星星点点,归于静谧的夜。 深夜十一点,郁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家,进门后看到几位执事们聚在吧台前喝酒聊天。 他径自过去坐下,也不等执事们招呼,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仰脖喝了,喉结滚动,烈酒入喉,让他的身心都非常舒适。 他也不与众人说话,拿捏出一种神秘感。 他在等,等这些平时最爱管闲事的执事们问他: 去哪儿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颈侧怎么还被人咬了一口? 快问,他这炫耀的心已经憋不住了,在线等挺急的,快问! 第52章 然而没有人在乎郁柏为什么晚归, 去做了什么,甚至都没人注意到他喝酒时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牙印这一行为。 郁柏:“……” 郁柏忍无可忍道:“你们在干什么?都没一个人看到我吗?” 执事们齐刷刷看向他,又都移开了视线, 发出长吁短叹。 郁柏刚刚只顾着自己快乐,没注意到众人的表现, 此时才发现,大家也没像往常一样喝酒弹琴谈恋爱,轻松自在每一天。此时的执事们都是很疲惫的模样, 情绪也很低落。 “怎么就你们六个?”郁柏发现执事中已婚那一对,没有在场。 六名执事再次长吁短叹。 他们对郁柏做出了解释, 原来那对夫夫中的一个,确诊了双向情感障碍, 程度较轻,医生建议他休息,最好能出去走一走,他的伴侣, 另一个执事, 已经向郁柏父母提出了辞职, 要陪爱人去环游世界。 郁柏:“……” 这时9527突然发现了郁柏颈侧的齿印, 大惊道:“郁柏!你被攻击了吗?” 几人瞬间警觉, 迅速围了上来,观察那处咬痕,一位拿出放大镜, 还有一位去拿了药箱准备帮助郁柏处理伤口。 郁柏:“你们……” “这好像是被咬出来的?” “什么动物这么高大, 能咬到这里?” “也可能郁柏摔倒了才被咬到。” “牙齿不太锋利, 应该不是肉食动物。” “看齿痕排列的整齐度,这小动物应该很健康。” “……”郁柏在茶梨以外的人面前当然不需要隐藏os, 满头混乱毛线,这都是什么鬼? “这一看就是男人咬的啊。”最后那对恋爱中的执事无情地揭穿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你们这群单身狗真是没见识。” “……”执事们顿时作鸟兽散了。 郁柏心想,这算炫耀成功了吗?怎么一点都不爽。 同时他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茶梨这阵子每天为全城精神疾病高发而奔走,他虽然一直跟着茶梨帮忙做事,但其实并没有真把这当回事。 现在精神疾病蔓延到了自己家里来……严格来说,精神疾病不具传染性,究竟怎么会在诺亚城到处都是的? 回到房间后,郁柏给那对执事夫夫中的健康人打电话询问情况,对方答说已经办完了辞职手续,因为郁柏在警署工作还挺忙,就没有跟他说这情况,他们近日就要出发去旅行,如果痊愈的话还会回来工作。 郁柏安慰了几句,挂断后想了想,转了一笔旅游经费过去。他来到这里之后,最先感受到的善意和照顾,就是来自这群很无厘头但都很热情的执事们。 准备睡觉,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烦恼。 在茶梨家实践结束后,他当然要留下过夜,茶梨催促他回家,理由是二十岁的郁柏不能在外面过夜,上次他在茶梨家过夜,第二天被执事们堵门放礼炮,究其根本是在诺亚城里非独居的年轻人夜晚回家睡觉是做人的基本品德,反之就是不文明行为。 但是如果二十岁的他和家长报备清楚,说明要去和茶梨同居了,或者搞个订婚仪式,快进到结婚组建家庭……那夜不归宿就完全没问题。 他回来后的炫耀,除了显摆自己终于失去了一血之身,还打着小算盘,想让执事们发现以后像以前一样怂恿他去同居,像以前一样张罗订婚或结婚,他就可以顺其自然地搬去茶梨家了。 现在执事们为同事忧愁,根本没有表现出这意思。 那他只能自己找父母和哥哥说了,要怎么说呢?再见了妈妈,今夜我就要远航?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5节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不住唱歌,忍不住回味失去一血的美妙过程。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另一边,茶梨也在翻来覆去睡不着。 把郁柏赶回家以后,他慢慢感觉到家里前所未有的空荡,看来男人到了一定年纪,真的需要结个婚。 最后他拿过手机,给郁柏发出邀请:我给你买一个精美奢华的狗窝,你搬来我家住吧? 消息发出的同时,他收到了郁柏的消息:我全额承担房租和所有家务,能不能让我搬去你家? 两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条消息几乎同时撤回。 两个人又同时后悔了。 茶梨发了句:我都看到了! 郁柏回了条:那我要睡床。 两个人又都快乐起来,一边郁柏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另一边茶梨也打滚,忘记了此时的身体状况,刚滚了一下,阵亡了,趴在床上,头顶飘出一个茶梨小幽灵。 第二天是周末。 茶梨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满血复活了,洗漱后,穿着睡衣到花园里去浇花,一开门,门口台阶上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郁柏坐在箱子上,不知已等了多久,怀里还抱着一只打了领结的金渐层。 “你几点来的啊?”茶梨吃惊道,“怎么不敲门?” “七点多,我想你需要睡觉。”郁柏在光天化日下有点害羞,极力掩饰,用深情款款的语气问道,“今天好点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茶梨道:“我现在可以后空翻,你要看吗?” 郁柏:“……” 他怀里的猫咪圆头圆脑,四处张望。 郁柏拖着行李箱,跟在茶梨身后进了家里,把猫咪放下,自发地进厨房,洗了手,准备早点。 茶梨则按原计划,出去浇花园里的花。 郁柏隔着厨房的窗看了看,茶梨拖着水管,花洒喷洒出水雾,在鸢尾花田上方,拉出了一道彩虹。 金渐层猫咪翘着蓬松的尾巴,在家里走来走去地逡巡了一圈,最后跳到沙发上趴下。 茶梨浇完花回来,走到沙发前,捧着猫咪脸亲了亲,然后去厨房看郁柏做了什么好吃的。 猫咪头顶出现os框,里面是个红脸蛋猫猫头。 周末还在日理万机的郁松秘书长,工作间隙中看到了弟弟的消息。 郁柏:我从今天就搬到茶梨家生活了,早上已经和爸妈说过,他们没有意见,你怎么看? 百忙之中,秘书长回复了长长的消息,恭喜弟弟追爱顺利,祝福年轻情侣同舟共济,携手余生。 最后说:你问问警官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双方见个面,一家人吃顿饭。 郁柏给茶梨看了消息。 “我家只有我自己。”茶梨道,“为今之计,只能让署长代表我的家长。” “都行,我听你的。”郁柏毫无异议,感觉穿漫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一大半。 于是茶梨决定现在去署长家讨论这件事,正好可以在署长家蹭饭。 “署长太太做饭手艺真不错。”过去的路上,郁柏道,“她对你也不错,为什么你对她总是有点距离感?” 茶梨也没有否认,说:“就是不太熟,她和署长去年才结婚,我跟不熟的长辈相处会不自在。” 郁柏点了点头。 署长夫妇看到他俩来倒是很高兴,署长太太招呼了两句,马上就要出去买菜,说要做大餐给他们吃。 茶梨问她高中生哪去了?意思是高中生陪她去买菜,能帮忙拎东西。 她却回答说不用,让高中生在房间好好写作业。她便走了。 署长身上和手上都脏兮兮,原来是在后院修自行车,郁柏主动说:“我帮忙看看吧。” 他和署长蹲在那自行车旁,一起研判这车是出了什么问题。 茶梨也蹲下看了看,看不懂怎么修,但听署长提到,这是给高中生买了辆二手变速车,变速器有点问题。 郁柏也没炫富,没提出给高中生买新的,而是和署长认真讨论怎么先修理好这车子。 茶梨听得无聊,起身去高中生房间门口看他有没有好好学习。 结果高中生果然在打游戏!暑假作业册,他只在封皮上写了个名字,第一页做了两道题,后面全是空白。 高中生:“……” 茶梨震怒道:“限你一周内把这册子做完!不然就别在这里住了,跟我回我家!” 高中生却说:“我都听到了,你和郁柏同居了。你要是不怕我去破坏你们感情,就让我去咯。” 茶梨倒吸一口凉气,说:“你在寄人篱下啊,有点自觉好不好?” 高中生立刻扁嘴,有点伤心地说:“是我想寄人篱下的吗?你不帮我找到爸爸,也不让我自己去找。” 道德绑架完了,他又委屈巴巴地坐在桌前,开始做题,这小子其实学习还可以,做题做得飞快。 “……”茶梨站在他身后看了会儿,说,“给你买汉堡吃吧,好不好?” 高中生把笔一丢,转过身抱住茶梨,还哼哼唧唧撒上娇了。 茶梨道:“我给你三秒,马上给我放开。” 高中生耍赖不撒手,还有了发现,道:“你养宠物啦?身上怎么沾了毛?是狗还是猫?” 茶梨道:“是另外一只小猴子!给我放开,听到没有!” 郁柏帮忙修好了车,洗干净手,也来了高中生的房间,恰好看到茶梨和高中生搂搂抱抱闹作一团,高中生身高一米六,但脸却很长得很好看。 “……”郁柏微微一绿。 茶梨无语道:“你在想些什么东西?这是我弟弟。” 高中生看来了外人,放开了茶梨,坐端正,无聊地说:“你真把我当弟弟吗?我还以为只是一只小猴罢了。” 郁柏:“……” 茶梨问:“你车修好了?” 郁柏道:“修好了,小问题。”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啊?”茶梨忙跑去后院看那车。 郁柏站着没动,愣愣地站在高中生房间的门口。 高中生:“?” 后院传来出来和署长的对话声,署长夸郁柏心灵手巧,茶梨却放轻了声音,大约是悄悄告诉署长他的恋爱进度。 高中生合上自己的作业册子,装大人语气地问郁柏:“你和茶梨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确定。”郁柏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去,又落在作业册的封皮上。 “?”高中生道,“你很紧张吗?大可不必,我和茶梨虽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但是我不会干涉他的婚姻,他喜欢你,想和你结婚,这我管不着,你们结了婚,我也不会去当拖油瓶。” 郁柏道:“我能……看看你的作业吗?” 高中生莫名其妙,把作业册递给他。 郁柏看了封面一眼,确认了什么,不敢相信地抬头望向高中生。 茶梨和署长聊了一会儿,约好下周去和郁柏家人吃饭,署长太太买菜回来了,提着两兜子,署长忙去帮忙。茶梨是厨艺小白,进了厨房也帮不上什么,便去找郁柏,让郁柏代表他去打下手。 郁柏和高中生的气氛很奇怪。 “你们在干什么?”茶梨问道。 高中有点害怕,看茶梨回来,告状说:“他趁你不在,一直狠狠地瞪着我。” 郁柏:“……” 茶梨看郁柏拿着作业册子,道:“你是不是乱做题了?他可是学霸,你骗得了我,瞒不过他。” 高中生道:“才没有,我做的都是对的。” 郁柏放下那册子,说:“我去帮忙做饭。” 他一出去,高中生又对茶梨告状:“你刚才不在这里,他很凶狠地看着我,你要是来得慢点,他说不定还会打我。” 茶梨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我不会再听你的谗言了。” 高中生道:“我这次说的都是真的。” 茶梨道:“不听不听。” 高中生非常生气,说:“你这穷光蛋,能被骗的只有一点美色,等你发现被郁柏骗色的时候,可不要找我哭。” 吃饭前,茶梨帮忙摆盘,悄声问郁柏说:“你怎么那小孩了?把他气坏了。” “没怎么啊。”郁柏低着头,低声道。 茶梨道:“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回答?” 郁柏只好看着他,两人在饭桌前对视,茶梨拧起了眉,郁柏确实不太对劲,看自己的眼神和平时都不一样了。 署长夫妇俩分别端着菜出来,署长问:“干什么?不要吵架。” 郁柏道:“没有吵架。” 茶梨没有说话,署长还和郁柏开玩笑,郁柏也如常接了梗。 高中生从房间出来吃饭,带着敌意看郁柏,坐在桌子另一边,故意离郁柏和茶梨很远。 整个吃饭过程中,茶梨注意到,郁柏一直在观察高中生。 吃过饭,署长送两个年轻人出门,看出他俩间的气场不太对,说:“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了,有话要好好说,千万不要吵架。” 郁柏道:“真的没吵架。” 茶梨只看着署长的肚子,说:“署长,你好像还真的瘦了不少,你老婆做饭那么好吃,还是要好好吃饭,胖几斤也没什么。” “我来开车。”和署长告别后,茶梨抢着上了驾驶位。 郁柏沉默地坐上副驾。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6节 茶梨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弟有什么问题吗?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郁柏道,“我今天才发现,他长得和你有点像。” 茶梨说:“那我也不是我搭档的私生子。” 郁柏笑了笑,笑得很勉强,说:“我没有这么想,他也没说这话。” 茶梨的感觉一向比较敏锐,被郁柏爱着的时候,他确信郁柏的热烈心意都是真的,现在他有强烈的直觉,郁柏待他的热情忽然间就退却了。 这就是男人吗?茶梨不太懂,是昨天的体验感不够好?他觉得还可以啊……是top和bottom的要求不同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茶梨决定再给郁柏一个机会。 两个二十五岁的男人,不要拖泥带水,假如郁柏真的忽然间没有那么喜欢他了,那就……这样吧。 郁柏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有点东西忘拿了,想回一趟家。” 茶梨道:“好啊。” 他把郁柏送回了家,郁柏一下车,他没有半分停留,踩下油门便开走了。 从后视镜里,他看到郁柏站在门口,好像在发呆。 茶梨有点悲伤,不是悲伤于郁柏有所隐瞒,而是他发现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连去翻看郁柏信息面板,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心意有了变化的勇气都没有。 郁柏推门进到家里,郁松竟然回来了,刚陪父母吃过午饭,说下午要休息半日。 “你不是和警官同居了吗?”郁松奇怪地问,“怎么又回来了?” 郁柏茫然道:“我不知道……我好像,找错了人。” 第53章 郁松问:“这是什么意思?” 郁柏走到兄长旁的空位坐下, 内心的迷茫竟找不到可以表达的恰当方式。 但是这位纸片人哥哥,在他的认知里,接近于一个年长版的自己。 他相信自己把心事告诉他, 就像告诉十几年后、更富有生活经验、拥有更多人生智慧的自己。 “你知道,”郁柏说, “我不是我,我又是我。你知道的,对吧?” “……”郁松没想到他会主动揭开这件事, 顿了一秒即答道,“是的, 我知道。” 兄弟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表情中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郁松直奔重点地问道:“所以是什么情况?你要找的人, 不是警官吗?” 郁柏说:“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他,但今天有一个很恐怖的发现,有可能我要找的并不是他。” 郁松并没有追问细节,而是问:“那你要怎么办?” 郁柏陷入了沉默。 郁松犀利地问道:“你准备换个爱人吗?” “!”郁柏吓了一跳, 脱口道, “当然不!” 他只是乍然间被某个发现惊到了, 需要找个地方独自躲起来安静一下。 发现自己有可能找错人的那短短一个多钟头里, 他在一种自责、惶恐、怀疑的复杂情绪里, 他认为自己背叛了谁,但又不知道自己背叛的究竟算是谁,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茶梨驱车离开郁柏家后, 非常失望且生气, 但本着追求真相的专业精神, 他又把车开回来署长家。 小院开着门,署长躺在正冲着门的摇椅上, 在凉爽的穿堂风里睡午觉。 四周蝉鸣不止,院子一角种着的瓜果垂下。 茶梨也没惊动他,绕过他身边,直接到高中生房间去,高中生果不其然又躺在床上打游戏,被闯进来的茶梨吓得手机猛然掉下,砸到了脸,痛得呲牙咧嘴。 茶梨先是走到近前,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看,郁柏说他俩长得像,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高中生摸着被砸疼的鼻子,习惯性毒舌说风凉话:“哟,是吵架了还是分手了?这么快就被我说中,是不是来找我哭的啊?” 茶梨拖了椅子坐在床边,一只脚踩在床沿上,威慑十足地说道:“现在,你把郁柏在你房里做过的事,说过的事,统统跟我交代一遍。” 高中生:“……” 茶梨说:“给你买汉堡。” 于是高中生开始回忆,过于简略的版本还不能让茶梨警官满意,警官需要的是所有蛛丝马迹,精确到了郁柏是哪只脚先迈进门来,都要高中生想起来。 高中生快崩溃了,差点要当场戒断汉堡。 好在茶梨得到了有效信息,放过了他——郁柏看了他的作业册封面。这个细节很突兀。 茶梨把作业册拿过来,上面只写了高中生的名字,没有别的东西。 茶梨自言自语道:“什么意思?” 高中生也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夸大地说道:“他看到了我的姓名,一下子就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不喜欢我的名字吗?你帮我带话给他,他要是给我买一辆新的变速自行车,我可以改个名。” “不要再玩游戏了,把作业好好写完。”茶梨心里有事,不再理他,丢下册子,转身走了。 高中生听声音判断他不会回来,又躺下继续玩手机。 离开时,茶梨路过署长身边,老头还在呼呼大睡,汗衫被穿堂风吹起来,显得很宽大,空空荡荡。 戚风路888号。 郁松说:“既然你清楚自己的心意,那这也没什么值得烦恼。” 郁柏道:“有些事,我还要再想一想。” “有的事需要想。”郁松道,“关于你喜欢警官这件事,应该不需要想。那晚回来后,你告诉我们说你对一位警官一见钟情,当时你的态度,我就知道你不是在闹着玩。车祸后就更不用说了,你像个绕着他转的陀螺,还装了永动机。” 郁柏道:“一见钟情那件事,是这里的我所独有的记忆,我其实没有那一段感受。” 兄弟俩安静了片刻。 “你那里,”郁松忽然问,“也有一个我吗?” “没有,那里的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郁柏直接回答了他,但又说道,“我从小就很想有个哥哥,我想象中的哥哥,就是你这样的。” “原来如此。”郁松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笑了笑说,“我想象中你长到二十五岁上下,也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 他拍了拍郁柏的肩。 郁松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郁柏做了决定,说:“跟随我自己的心意,我需要做一个更坚定的自己。”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郁松笑着点点头,又问,“你们最近又在查什么案子吗好像又很忙。” 郁柏简单跟哥哥说了下,茶梨发现精神疾病在诺亚城里像病毒一样四处蔓延,他们想查找到造成这种情况的源头。 郁松脸色一时又凝重起来,说:“那你们要加油,需要帮忙随时跟我说。” 茶梨家露台上,回到家的茶梨警官,坐在太阳伞底下吹风,金渐层跳到他旁边的矮几上趴着,他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撸猫,另一只手端着回来路上买的一杯奶茶,喝了两口,啧啧,没有郁柏帮他点单,怎么奶茶好像都变难喝了,什么看人下菜碟的奶茶店,再也不去了。 金渐层被撸得舒服,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名字太难听了,”茶梨跟猫咪聊天,不自觉地就夹子音起来,说,“怎么会有可爱小猫咪,名字叫小强?你那主人还是文学系高材生,都不知道给你换个名字。我给你换个名字好不好啊?” 他把猫咪抱到自己腿上,文采大发地思索了半天,头顶灯泡一闪,说:“叫你小金好不好?你看你是金色的!” 猫咪os框,冷漠脸猫猫头。 茶梨实际上是在苦中作乐,自言自语道:“我应该找他要精神损失费,钱就免了,把猫给我吧,反正也不是他的猫,是郁柏1.0的……郁柏1.0很喜欢我的,肯定不介意把你送给我……说不定1.0都比他喜欢我呜呜呜。” 茶梨说着便开始飙泪,先是蹦了几滴爆米花泪,然后变成呲花,最后汇聚成了两撇水龙头。 “……”郁柏站在露台入口,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只好站在那里等茶梨哭完。 终于茶梨关了水龙头,还把猫举起来在脸上擦了擦泪,宣泄了一番,感觉好像好多了。 郁柏发出一声:“咳。” 茶梨头也没回,也不理他。 他厚颜无耻地走过去,太阳伞下只有一把椅子,他只好站在伞底下。 茶梨这才瞥了他一眼,说:“你回家拿的东西呢?” 郁柏诚实地说:“没有东西要拿,那是我找的借口,我当时想自己待着冷静一下。” 茶梨道:“现在冷静了吗?” 郁柏说:“冷静了。” “好。”茶梨开始进行财产分割,说,“猫归我,你带来的零食点心和小玩意全拿走,我才不要那些烂东西。” “什么小玩意?”郁柏问完,就反应过来了,茶梨是在说一些计生用品。 两人自然都想起昨晚才刚刚做过的终极大题,顿时心情各异。 茶梨是更生气,郁柏则是有点内疚,只顾着处理自己的情绪,忽略了茶梨的心情。 “我把猫的命名权无条件让给你。”郁柏说,“至于那些小玩意,你不想和我一起用了吗?我以为你……你昨晚看起来很喜欢。” 他以为这话会成为情侣间的润滑,茶梨却认为这话是在讥讽自己,登时大怒,什么狗男人!他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喝道:“你给我去spa!!!” 他抱着猫一跃而起,一个回旋踢就冲着郁柏踹了上去。 郁柏听到让去spa,就提防着他的动作,闪躲了下,他是躲过去了,旁边一盆花被踢中,咻——成了天边的一颗流星。 郁柏:“……” 茶梨:“……” 茶梨盛怒之下飞踢,也没想到自己的力度如此之大,立刻说:“我不是故意的。那个花盆……不会砸到人吧?” 郁柏道:“应该不会,漫画里这样的流星很常见,如果这也有会砸到人的隐患,早就被家长举报整改了,我只听说过家长举报狼吃羊,还没听说过举报狼每一集都变成流星,说明这种流星安全性还是比较高的。” 茶梨:“??????” 一句没听懂,茶梨道:“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郁柏说:“我哪有?” 茶梨说:“你就是有吧……你是不是觉得纸片人不会难过啊?”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7节 他把猫丢给郁柏,拔腿走了。 “乖,你自己玩。”郁柏对猫说,并把猫放下,也跟着茶梨进房里去。 房间里,茶梨用了几步路的时间把眼泪憋了回去,见郁柏进来,冷酷地说:“我不要你了,你搬走,也不要再去警署上班了,我不会让你顺利通过实习期。” 郁柏说:“哪个实习期?有一个我已经转正了。” 茶梨说:“转正就不能开除了吗?结婚还能离婚呢。” 郁柏科普说:“离婚还有冷静期。” 茶梨果然跟着跑偏,道:“离婚为什么还有冷静期?都要离婚了还怎么冷静?能冷静的人根本不会结婚吧?” 郁柏诡计得逞,摊手说:“我也不知道啊,男同不能结婚,我是在网上看那些异性恋说的。” “你们三次元真是乱来!”茶梨忽然反应过来郁柏在故意岔开话题,道,“不对,你们三次元的男人才乱来!你究竟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害我今天很伤心,我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郁柏欲言又止,有些事他无从解释,一旦开头就要揭开全部的事实,而那些,茶梨不一定想知道,或者根本就不想知道。 小情侣正在闹不知所谓的别扭,分区警署打来电话,重案组组长在电话那头,情真意切地呼唤茶梨的名字,说:“没你不行啊!” 茶梨冷漠道:“有事你们自己处理,什么事也找我!我在谈恋爱!我在和渣男吵架!你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重要?” 组长在八卦和正事之间摇摆不定,道:“要不你和郁柏路上把架吵了,到了当事人那里就不要吵了,行不行?等和好了跟我报备从吵架到和好的始末,让我也听个乐子……不是,为你们开心一下。” 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辖区内发生了十几起自杀相关报警,巡警和重案所有值班人员都派出去处理这些事了,最新一起报警,没有人手能去处理,组长才不得不把在休周末的茶梨揪起来去工作。 郁柏问:“现在怎么办?” 茶梨做决定道:“当然是先做事,做完事我们再吵,先存档,我们刚刚吵到哪里了?” 郁柏说:“我害你今天很伤心,你从没这么伤心过。” 茶梨:“……” 郁柏诚恳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茶梨摆手说:“存档存档!回来再继续吵。” 郁柏开车,茶梨在副驾看组长发来的资料,搜索轻生相关词条的ip地址,跟踪到是一户祖孙家庭,警情中心研判,认为应该是七十余岁的祖父在搜索相关内容。 茶梨看了看郁柏,想到他也告诉疑似曾有过类似经历,便问道:“你对最近这些事,有什么看法吗?” “真要我说吗?”郁柏一早就有些自己的想法,没有说出来的原因是他认为这问题没有解决的办法。 从他们调查到的情况来看,整个诺亚城的厌世情绪越来越普遍,丰盈的社会财富,发达的文明程度,催生了对个体较高的要求,人们在个人需求和社会需求之间很容易产生错位,这必然会催生一部分的心理和精神问题。 像茶梨和郁松,是自我价值与社会需求一致的幸运儿。大多数人没有这么幸运,自己想要实现的东西,和社会需要他去做的事,常常是割裂的。 “对有些人来说,”郁柏道,“躺平可破。但是很显然,诺亚城的社会规则不允许躺平,人人都要做有用的人。” 茶梨道:“诺亚城在给与每个市民幸福生活的基础,那市民当然有义务回馈这份给与。” 郁柏道:“人类对于幸福的标准,是随着环境在流动的,个体之间差异也很大。诺亚城给与的东西,不一定是每个人都想要的,它要求的东西,也不一定是每个人都想给的。” “不懂。”茶梨虚心地说道,“回头等我们吵完了架,你再给我讲一讲。” 到了当事人家中,两人意外地发现,有轻生举动的,不是那位祖父,而是他年仅十五岁的孙女。 小姑娘的父母在外地工作,祖孙两人作伴一起生活。 茶梨和郁柏进门之前,小姑娘刚用裁纸刀尝试割腕,怕痛,浅浅划破了一刀,出了点血,用纸巾按着手腕,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祖父在旁愁云惨雾,不知如何是好。 茶梨低声和郁柏说:“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是你说的那种问题了吧?” 郁柏道:“了解一下再说。” 茶梨请那祖父到旁边说话,问他孩子的情况,得知小姑娘没有去看过精神科,最近情绪总是不好,也不爱和人说话,但祖父也不知道小女孩怎么了,以为是学习不顺利。 郁柏蹲在女孩面前,问小姑娘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和哥哥说说?” 小姑娘说:“我觉得活着没意思。” 茶梨一心两用,除了听祖父的回答,也听着郁柏这边的问话,郁柏温柔的语气落在他耳朵里,心里又有点难过,同时还担心郁柏被勾起旧病来,时不时观察着他和小姑娘在说什么。 郁柏说:“我小时候也觉得没有意思,长大以后觉得人生还是很有趣的。你要不先长大,看看情况?” 小姑娘说:“可是长大后,会一直有趣吗?我很担心,有趣只是一瞬间的花火,漫长的无聊可没有尽头。” 茶梨:“……” 郁柏笑起来,说:“平时爱看书吗?” 小姑娘点头。 郁柏说:“我大学是文学系的,也很爱看书。” 小姑娘说:“文学系可以做警察?” “对啊,”郁柏道,“文学系还可以做策划人,还可以去画漫画,可以去……” 他转头看了眼茶梨,又转回头继续和小姑娘说:“还可以和心爱的人恋爱、吵架、和好。” 小姑娘笑了出来,说:“这和文学系有什么关系?” 郁柏一本正经说:“是的,所有人都可以,你也可以,这真的很有趣,你长大以后可以都试试。” 小姑娘沉默,想了想,点了点头。 第54章 小姑娘被送到医院, 手腕没什么大问题,来得再慢些,伤口都要长好了。 郁柏和茶梨没带她到精神科去, 而是带她去心理科做了心理咨询。 小姑娘很礼貌,不停地对两人鞠躬, 反复说着,谢谢警察哥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的祖父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脸上始终带着无法消融的愧疚,在孙女看不到时抹掉自己的眼泪。 心理科医生征询小姑娘的意见, 是要单独聊一下还是需要爷爷在场,小姑娘有点犹豫, 小心地看了看祖父,她不想祖父在场,但觉得这话说出来会让祖父难过。 祖父领会到了这层意思,说:“那我去外面等。” 茶梨和郁柏本就在门外, 一左一右站在门两边, 心理科门诊的两尊门神一样, 左门神盯着右门神看, 右门神非常冷漠, 并不想搭理左门神。 老先生从科室里出来,两门神才收起了私人状态,询问情况。 “都怪我, ”老先生自责地说, “都是我没把她照顾好, 她要是跟着她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出这种事, 我年纪大了,我没有用了。” 茶梨不知该说什么,郁柏担负了安慰老人的责任,茶梨在旁听着,再一次确认郁柏只要不谈恋爱,就很会说话。 心理医生给出的结论是:这孩子确实是有一点心理问题,不过不需要吃药,日常调节为主,最好的办法是能让她和父母一起生活。 小姑娘和医生聊过以后,状态好了很多,主动去拉着祖父的手臂,小声对祖父说了道歉的话。 这起小案子的问题基本解决。 祖孙两人先回了家去,茶梨又向心理医生咨询了一些问题,心理科没有像精神科那样人满为患,但最近的病人也是几何态势增长。和精神科那边接诊的病人情况不同,来看心理科的是未成年和老人居多,一楼导诊台为了不给相对脆弱的老人孩子再增加心理负担,会优先建议他们到温和一些的心理科来看诊。 据心理医生的介绍,和刚离开这位小姑娘类似的病人,他本周看了好几例。父母不在身边的小孩,出现心理问题的概率较高,来他这看诊的,最小的病号才七八岁,普通年轻人和老人长期一起生活都很容易出现情绪问题,严重点的都会影响到心理健康,更别说是这么小的小孩子,小孩不懂应该如何排解负面情绪,出现问题后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而老人对孩子心理健康的关注度往往是不够的,有很多是从小问题拖成了大问题。 “这种情况,我都会建议他们,尽量让孩子去和父母一起生活。”医生道,“但很多家庭,很多父母,会选择这样的远距离生活方式,都是无奈之举。建议我给了,帮助他们实现的办法,我也没有。” 一楼自助售卖机前,郁柏买了两瓶水,递给茶梨一瓶。 茶梨的状态就是一个发愁,呆毛扭曲地立在头顶上。这一波案情来势汹汹,总觉得是世界厄运到来的前兆。 “你的观点有改变吗?”茶梨不客气地用水瓶底戳了戳郁柏的手臂,道,“小朋友患者的问题,和你头头是道分析的那些社会层面的原因,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郁柏道:“还是有关系的,父母必须离开孩子,根源还是出在社会层面。” 关于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他以前也看过一些媒体报道,真实情况比之诺亚城的这点小打小闹,严重得多,可以用残酷来形容。 茶梨喝了水,拧好瓶盖,又拧开,再拧好,感到很疲惫,要不要现在就读档,先把架吵完?是分还是合,给个痛快的……想到这里,他又不想这么快把架吵完了,分手一定是很悲伤的事,虽然还没真的分手,他就已经很悲伤了。 郁柏转过身,在看旁边的楼层科室导览图。茶梨记得上一次,他就看这图看了很久。 “你在看什么?”茶梨问他。 “我在确认一个问题,”郁柏道,“这问题,上次我就想问了……” 这时组长的电话打了过来,茶梨示意郁柏一会儿再说,他对组长回复了祖孙俩这案子的基本情况,说:“已经处理完了,我继续过周末去了。” “不能休息!”组长在那边火急火燎道,“你今天是不是还没登录警情中心的app?你看一下,疯了,真的要疯了!” 茶梨今天休息,app没在线,听了组长的话,才登录去看是什么情况。 茶梨:“!!!” 郁柏问道:“怎么了?” 茶梨把手机屏幕给他看,app地图上,全城亮起了数十个红点,每个红点对应的位置都有警情在实时发生,根据颜色发红的程度可以判断情况的紧急程度,有新警情发生时还会发出嗡鸣,好提醒在线的警官立刻赶去处理。 “……”郁柏道,“这是诺亚城的地图吗?不是串频去了奈落?……除了爆发零元购,我想不出怎么会同时间这么多案子在发生。” 茶梨的警官生涯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挑战,说:“我都没见过这种情况,这app平时一两年都不响一次,同时两个红点亮起都能算是警署出了重大治安事故,这得有……最少四五十个红点。” 有的是网络搜索触发了自动报警,有的是家人发现当事人状态有异打了报警电话,还有的是有些人突然当街发狂打砸公共设施。 “再这样发展下去,”茶梨只觉得头皮发麻,道,“说不定很快就要有伤人事件了。” 他手里的手机发出嗡鸣,有新案情报告。 事发地点就在离医院只有不到三公里距离的居民群,新冒出来的这个红点越来越红,接近紫红色,红得发黑。 茶梨想也不想,点按了这个新红点,在选择框里按下“已出警”键,代表他接下了这个案件。 “快走,”茶梨一目十行地看案件短介绍,并催促郁柏,说,“是家人报案……有可能很快就会发生坠楼事故。” 他脚步如飞地离开医院。郁柏紧跟在他身后,紧皱着眉头,望向他背影的目光里,有些犹豫不决。 紧急情况,惯例是茶梨开车,他打方向盘从车位转出去,单手握着方向盘,眼睛观察后方车辆。 郁柏在观察他。 茶梨忽然开口说:“虽然我们在吵架,吵完还很可能会分手,但是工作要放在第一位。实习警员,你现在还没有被开除,我希望你尽到自己的职务责任。” 郁柏说:“当然,我会的。”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茶梨道,“要问什么问题?” 郁柏深吸了口气,才道:“为什么这里的医院,没有肿瘤科,没有放疗科?”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8节 “?”茶梨道,“那是什么?治什么病症的科室?” “……”郁柏道,“有可能会夺走生命的病症。” “哈?”茶梨一副茫然不能理解的表情。 郁柏怔住了,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一切。 ——诺亚城没有能夺走生命的病症,即现实世界中被称作绝症的那些。诺亚城的人们无法看到生命的尽头,因为通往死亡的途径只有两种,遭遇意外,和自我终结。 前面郁柏陪同茶梨见过的几例有轻生倾向或举动的病人,这几位都曾经用不同形式表达过一个意思,他们的生活或痛苦不堪或无趣麻木,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郁柏以为那只是一句形容,没想到竟然是写实的描述。 诺亚城的生命,没有尽头。 很近的距离,茶梨开车快又稳,倏忽间就赶到了事发现场。 三十余层的居民楼顶,当事人是位四十余岁的女士,正双脚悬空坐在天台边沿上,背对着身后哭号不止的家属,想要喊话沟通的派出所民警,因为当事人此时的姿势极度危险,稍微动一动就有可能掉下去,众人也不敢靠太近。 “通知消防了,他们正过来。”民警告诉刚赶到的两位警官。 家属是位短发女士,民警介绍说是当事人的妻子。短发女士哭着跪求自己的伴侣,快回来。 当事人因年龄的缘故,在职场上不被重视,回到家中又因和伴侣都进入了更年期而整天没有缘由地爆发争吵,两人唯一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离开了家,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属于任何一位母亲。 “她说她已经失去了一切。”短发女士恳切地看着茶梨和郁柏,希望他们能帮帮她,帮帮她们。 “……”郁柏这个男同,对和成年女性打交道这事明显是束手无策,特别是这种极端情况之下,他尝试着想要上前沟通,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女士说话才能得到对方的信任。 “我来。”茶梨没想到他这次如此不中用,只好自己上。 但茶梨其实也很少和熟年女士打交道,怕惊吓到对方造成意外坠落,不敢走太近,磨蹭着出列,上前,弱弱地开口:“大……大姐姐,你好。” 所有人:“……” 那女士慢慢回过头,看了看茶梨。 她长发飘散,脸上有点很淡的雀斑,楼顶风大,发丝拂过她的眼前。 茶梨发自肺腑地惊叹道:“你好漂亮啊!” 那女士没有说话。 茶梨说:“我是来帮助你的,我是个警察。” 女士道:“我知道,我认得你。” 茶梨以为她也刷到过自己和郁柏1.0的视频,刚有点尴尬,女士说:“是你揭发了未保办的丑行,我在新闻里看到过你,你很棒。” “谢、谢谢。”茶梨学着郁柏和那小姑娘的对话方式,道,“大姐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能和我说说吗?” 女士说:“我没有不开心的事,也没有开心的事,我很平静。” 茶梨有一米八,站在那里需要坐着的女士仰视他,她坐在天台边沿,回过身来说话的姿势,还要仰起头,茶梨感觉很危险,在她身后几步外蹲了下来。 “平静的生活不好吗?”茶梨道。 “你几岁了?”女士问。 “我二十五岁。”茶梨道。 “真的吗?”女士很意外,道,“我还以为你刚大学毕业。” 茶梨道:“我……我可能是有点娃娃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觉得平静的生活是很好的,你为什么不喜欢?” 女士道:“如果你知道,今天、此刻、当下这一分钟,就是你生命里最好的现在,这一分钟过去,以后你的一切只会越来越坏,你还想继续这人生吗?这注定只能朝着糟糕一路狂奔下去的人生。” 茶梨:“……” 他被问住了,他无法给出回答。 女士的目光挪到她的伴侣身上,她笑了笑,她的伴侣也忙抹掉眼泪,努力地对她露出微笑,想要说些什么时,她却转过身去,面对着蒙蒙的远空,两手撑在身侧,跃下。 众人发出一片惊呼! 茶梨在她忽然笑起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立刻飞身上前,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扑到了天台边沿,他一定能抓住她! 瞬间,所有人都扑到了天台边,家属发出了悲怆大喊。 郁柏从背后抱住茶梨的腰。茶梨上半身已经完全探了出去,脚尖都踮了起来,他紧闭着双眼,右手朝着下方,朝着地面,努力地伸下去。他没能抓住。 天台上一片死寂。 “没事了!”郁柏道,“你们看!” 当事人跌落在了消防刚撑起的救生气模上,正有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去检查她的状况。 天台上众人又一呼啦地跑走,忙着下楼去,那位短发家属更是一边跑一边大哭,鞋子都甩脱,丢在了天台上。 眨眼间,这里只剩下了茶梨和郁柏。 茶梨跌坐在地上,背靠着边沿的那堵墙,双眼通红,他被吓蒙了。 郁柏也被吓了一跳,蹲下抱住茶梨,说:“没事了,她一定没事。虽然这是三十多层,但是这里没有牛顿。” 茶梨迷茫地看看郁柏,没听懂是在说什么,他好像忽然回了神,剧烈喘息起来。 郁柏伸手帮他顺了顺背,眺望着雾蒙蒙的天际。 茶梨喘着喘着,又哽咽着哭了起来,说:“我抓住她了,我以为我抓住她了。” 他衣兜里的手机,警情中心app的警报声不停响起,而那地图上的红点也越来越多。 茶梨平复了呼吸,掏出手机来,准备继续接单……郁柏按住了他的手,注视着他的双眼,郁柏的眼神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忽而一阵狂风呼呼地卷了过去。 茶梨说:“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恋爱对我不重要了,我要拯救我的世界。” “我要说的,不是恋爱的事。”郁柏轻声道,“我要告诉你,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第55章 诺亚城的气候温暖干燥, 日常多是晴空万里。 此刻天气反常,天际乌云翻滚,层层叠叠地掩去了阳光, 这三十余层建筑的天台上,风声猎猎, 远方的云端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雷暴。 “你要说什么?”茶梨感到很茫然,又说,“我们都没带伞, 而且这楼上有没有避雷针?雷雨天好像不能在太高的地方停留。” “……”郁柏满脸凝重,认真地看着茶梨, 道,“我要说的话, 会比雷雨对你的冲击更大,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茶梨被他的表情感染,不由得也有点紧张。 郁柏说:“这些事,我本来打定主意, 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可是看诺亚城现在的情形, 事态即将失去控制, 轻生者会越来越多, 我们没有能力一个一个都去救……” 手机随着警情中心app的报警,还在持续嗡鸣。茶梨手指发着抖,点开看了一眼, 红点还在不断增加, 就在他打开的一瞬间, 同时跳出了三起暗红色级别的事故点。 茶梨抬头望着天空乌云,这好像他曾经的末日梦境。刚刚的坠楼事故, 他扑过来伸手抓空的那一瞬间,感受亦如同末日已经到来。 “基于这样的情况,”郁柏道,“我不得不说出来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茶梨心烦意乱道:“你要说就快说啊,不要铺垫了好吗?真不愧是文学系出身,你怎么这么会注水?” 郁柏沉重的心情被他几度打岔,有些哭笑不得,又有点难过,伸手摸了摸茶梨的头。 茶梨起初没反应过来,被摸完了才想起来还在吵架,忙躲开。郁柏收回手,用他一贯的眼神看着茶梨,温柔中含着千言万语。 茶梨躲避着他的目光,提醒自己三次元男人的温柔是不可信的,变起脸来比狗还快,早知是这样,还不如找条真的德牧谈恋爱,至少德牧一定真的很爱他还真的听话,也怪他自己塑错了郁柏的品种,这家伙应该是最坏的史宾格。 “我是一个超能力者,早已做好了应对世界末日的心理建设。”茶梨冷酷地说道,“还很意外地认识了你这个穿漫者呢,我就不信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冲击到我?” 郁柏注视他,说:“穿漫者进入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个意外,对我本人来说,不是意外,我从来没有为我穿进漫画而感到过惊奇。” “哦。”茶梨不明所以,忍不住嘲讽道,“你们三次元见多识广,了不起。” 郁柏竟然说:“是的,我真的见识过。在我穿漫之前……” 他深呼吸了数次,才接着道:“我身边已经有人,先我一步,穿进了漫画里。” 茶梨:“!!!什么?是谁?他也在诺亚城吗?” 茶梨警官马上展开推理:“难道他是反派boss?是不是他在搞破坏?害得我们这里突然变成了这样!” “……”郁柏迟滞片刻,说,“这件事,说来话长。” 茶梨打断他道:“你说一个精简版的,这难不倒你,用你替我写报告那种言简意赅的功力。” “不行,这必须从头说起才能说得清楚。”郁柏却很坚持。 茶梨只好释放出耐心,呲牙威胁道:“你说的事,最好真的和现在的案情有关系,不然你就有难了。” 郁柏看了茶梨十数秒,才缓缓道:“我有个朋友……他消失了很久,我一直在找他,不久前,被我找到了,他通过特殊机构提供的服务,穿进了漫画世界里。” “哈?”茶梨惊奇道,“这是什么机构?是合法的吗?” 郁柏说:“机构有合法证照,这项服务就不好说了……这是重点吗?” 茶梨忙做了个“继续”的手势,他完全不明白郁柏到底想要揭示什么世界真相,在这里绕来绕去地说“我有一个朋友”,这种开头通常很像是在胡扯。 “之后,”郁柏道,“我也购买了这项服务,请机构帮助我穿漫,我想进入漫画里,找到我的朋友。” 茶梨愣住,很快生气道:“你说你在家里好好睡着觉就穿漫了,你骗我的?” 郁柏解释说:“没有骗你,真的没有,我不确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许是效果延迟,白天我在机构里没能顺利穿漫,还怀疑机构是不是在搞诈骗,结果晚上我回到家里睡觉,在睡梦中突然就成功穿了进来。” 这也说得过去……茶梨怀疑地观察郁柏的表情,确认他是否在编瞎话。 郁柏道:“这就是我穿进来时,丝毫都没觉得惊奇的原因,因为这本来就是我期望中的结果。” 茶梨直觉郁柏现在不像在说谎,但这话的信息量,大到令他的脑瓜接近死机,他愣了半晌,处理了一些关键性字词,迟钝地说:“哦,是这样吗?那……你朋友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郁柏此时又卡了壳,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茶梨,开口也异常艰难,说:“我……我穿进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就是你,你和我要找的朋友,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茶梨头顶浮现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和郁柏尝试恋爱实习后他就有了形象包袱,尽可能做些表情管理,此时控制不住的满脸颜艺——就郁柏说的这些东西,有一句像话的吗?! “你把我当成了你穿漫的朋友吗?”茶梨怒吼道,“你是不是瞎了啊!我从小就在诺亚城出生长大,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本地人了,你……你脑子有问题吗?!” 郁柏却很冷静,说:“他主动选择进入漫画世界,抛弃他过去的经历和回忆,自愿成为漫画世界里的一员,他会在这个世界里获得全新的身份,机构的人告诉我,他穿漫后的年龄,职业,甚至是性别,都有可能发生变化。所以你不认识我,才是正确的反应。” 茶梨想也不想地反驳道:“那也不可能是我!” 郁柏道:“这一点,我必须实话实说,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无比确定地认为,你就是他。”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69节 茶梨立刻明白了今天在署长家里,郁柏突如其来的变化是为了什么。 “我弟弟,”茶梨的声音有些颤抖,道,“他才是你要找的人吗?你发现他和我长得有点像,你还看到他作业册上的名字,你要找的人……名字也叫詹星?” 郁柏道:“对,我要找的人,也叫詹星。” 茶梨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声音发着抖,说:“所以你现在知道你要找的是谁了?” 郁柏道:“非要说的话,我仍然认为我要找的就是你。” 茶梨没有再反驳,他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郁柏这算什么?掩耳盗铃吗? 一阵雷声,大雨落下,毫无缓冲的余地,雨水倾盆而下。 郁柏起身,想要扶一把茶梨,茶梨躲开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大步冲向楼梯间,郁柏顿了一顿,快步跟上去。 进入楼梯间室内,茶梨猛然回身,郁柏刚迈过楼梯间的门槛,倏然停住。 茶梨大声道:“詹星是你的爱人吗?回答我!” 他的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余音里还带着一点哭腔。 “不是,”郁柏却立刻做出了否定的回答,“他是我的工作伙伴。” 一瞬间,茶梨想起来了,道:“是那个误会你,和你翻了脸的团队核心成员?” 郁柏点头道:“是他。” 茶梨联想过往的一切,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不是你的爱人,可是你爱他。” “……”这次郁柏沉默了,似乎想要反驳,却最终没能说出什么来。 茶梨紧绷着神经,强忍住没打开眼泪的水龙头,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自己的难堪和难过。 半晌,他用一种警告的语气,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想在这里追求我的弟弟詹星,至少等三年后,他今年才十五岁,不管你俩有什么前世今生的情缘,你现在敢去接近他,我不会放过你。诺亚城允许同性恋自由恋爱结婚,但绝不允许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去追求未成年人,你最好不要知法犯法,否则我一定会抓你去坐牢。” 郁柏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最后是巨大的慌乱,说:“你……我疯了吗?!不管他几岁,我对他根本就没有那种意思!” 茶梨嘲讽道:“得了吧!没有那种意思,自从看到他的名字,你就立刻不喜欢我了!” 郁柏:“……”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茶梨感觉自己要疯了,心脏随时要碎开的崩溃感,他充满仇恨地看着郁柏,郁柏伸手想碰他,被他毫不留情地挥开。 “我没有不喜欢你。”郁柏道,“我只是看到作业册上的名字,太震惊了。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啊?你看我的os,你快看看!” 但因为心情过于焦躁,他的os框里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 茶梨说:“你这算什么呢?我都和你做过爱了,你都搬到我家里去了,结果你要找的爱人根本就不是我,你一直在故意对我说谎,都怪我给你的信任太多了!为什么一开始你不说清楚你是来找人的?” 郁柏道:“詹星穿漫,是为了抛弃过去的一切,他想在漫画里拥有全新的人生,我追进漫画世界里来,不是为了叫醒他,也不是为了带他回去,只是因为……我不愿他一个人在漫画世界里孤独地活下去。” 茶梨的os框里是一排排碎掉的心。 郁柏几次伸手想碰他,想安慰他,都被他躲掉或是直接拍开。 他越是对“詹星”深情,茶梨自然也就越难过。 “你还不如不要解释。”茶梨没想到自己头一次恋爱就要受这种情伤,当即决定回归事业型人物的初始设定,无情地侧过身不看郁柏,道,“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我现在要去接单办案了。” 他拿出手机要找最近的红点接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红点在他视线里模糊地连成了一片淡红色,仿佛诺亚城已经全城沦陷。 事业型人物也遭不住这种塌房的打击!茶梨这下真的要哭了。 郁柏抓住他的手阻止他按接单键。 他恐吓郁柏道:“给我放开,别逼我打你啊!” 郁柏后背一寒,以茶梨的物理攻击力,真被打一下他很可能当场就无了。 “你、你听我说完,”郁柏既怂且勇,道,“听我说完,再打我也不迟吧,反正我打不过你,也跑不过你。” 茶梨心想这个臭史宾格为什么还要伪装德牧?他沉痛地说:“你说吧你说吧,让我听听你还要怎么伤害我这个不重要的纸片人。” 郁柏的os框此时终于正常工作了!框内唰唰唰地变成了一排碎裂的心,比茶梨os框里的心还更稀碎几分。茶梨这自暴自弃的话让郁柏心碎异常。 “你是在和我攀比谁更痛苦吗?”茶梨脑瓜子嗡嗡,难以置信道,“你用os框霸凌我!你更稀碎行了吧!就算没了爱情,我们还有这么久的同事情,我的感受对你来说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你对我当然很重要。”郁柏忙道,“首先我要说的是,我现在仍然认为你是詹星的可能性,比高中生是他的可能性要高很多。” 茶梨说:“我不是!我不要听到这个名字!” 郁柏道:“那……其次,不,不是其次,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我在进入漫画以后……我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体会到的是我过往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茶梨觉得这话既动听又刺耳,说:“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快乐。现在所有的快乐都变成了笑话,我不是你要找的詹星,你的快乐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是这样,”郁柏急道,“不论你是詹星或不是詹星,我都喜欢上你了,这是客观事实。” 茶梨非常生气,道:“那你不喜欢你的詹星了吗?” 郁柏一顿,道:“其实从我穿漫进来后不久,我就发现事情和我想象中出现了偏差。最初我想找到詹星,我会努力追求他,我们可以好好地在一起,在这个世界共度余生。” “……”茶梨的脑袋变成了一个圆溜溜胖滚滚的坛子,头顶贴了一张红纸黑字的“醋”标。 “在后来的相处中,”郁柏道,“我意识到一个人抛弃过往所有的经历和回忆,他真的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即使我把你认做詹星,心里也很清楚,是你或是你弟弟或是别的什么人,谁都不再是绝对的詹星。穿漫后的詹星和我要找的詹星之间,根本无法再划等号。我无法欺骗自己你就是他,我得面对这事,我在这个世界喜欢上的人是你,教我领会生活真谛,一起穿漫又反穿回来,都是诺亚城的茶梨,不是我要找的詹星。” 茶梨想相信他,犹豫起来,也还有点害怕,最后还是翻开了郁柏的信息面板,谁都会说谎,超能力不会。 郁柏的实时状态,显示他没有在说谎话,所有的话都出自肺腑,发乎真心。 茶梨碎掉的心在os框里慢慢粘合了起来。 同时他发现郁柏的基础信息已经修正成了另一个版本,经历那一栏中清楚地以信息形式,重现了郁柏刚刚坦白的内容,为了找到工作伙伴“詹星”,郁柏耗尽了家财,通过不法机构的黑科技手段,穿漫来到了诺亚城。 所以至少能确定两点: 第一,“詹星”只是郁柏的合作伙伴,而不是爱人。 第二,那机构真的不合法,还很贵,郁柏为穿漫花光了所有的钱。 茶梨:“……” 他又同情起了郁柏,钱没了,人也没找到,身体力行地展示了什么叫人财两空,好惨一个郁柏。 确认了郁柏没有在骗他,只是个认不清楚人的糊涂蛋。 情绪逐渐稳定的茶梨又开始天马行空,乱想一通。 “?”郁柏注意到茶梨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侧,视线仿佛在浏览什么,已经浏览了足足三分钟。 茶梨这类似的行为,他绝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郁柏灵光一现,道,“你的超能力,难道是能看到每个人的人物小传吗?” 茶梨回神,被发现了秘密!他马上说:“我没有故意窥探你的隐私,只有在需要确认你是不是在说谎的时候,我才会看一下……这是我的职业本能,我需要筛查谎言和虚伪。” 郁柏却完全没有被冒犯到,也丝毫不生气,只是怔愣着,眼睛渐渐有点发红,说:“果然……兜兜转转,还是你啊。” 茶梨道:“什么?” 郁柏此时几乎是悲喜交加,颤声道:“你想过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能力吗?” 茶梨理所当然道:“超能力通常不是天生的就是后天获得的,我是天生的,我是诺亚城的天选守护者。” 郁柏对这话不置可否,他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双眼比之刚才明亮了许多。 “我……曾经告诉过你,”郁柏缓缓平复着呼吸,这呼吸却显然很难变得稳定,他很激动,极力克制着,使自己的语气能平缓而冷静,道,“我是一个互联网产品策划人。” “说过,还炫富,自称有豪车和豪宅。”茶梨道,“为了穿漫耗尽家财,那些是不是也都卖了啊?” 郁柏没有回答,道:“准确地说,我的工作是漫画策划,从漫画的立项到对应ip的孵化和开发,我有一家漫画工作室,詹星……他是我工作室的签约漫画家。” 茶梨:“……” 茶梨不自觉地退了半步,内心涌起本能的抗拒,不想听到接下来的话。 郁柏注意到了茶梨的反应,话到嘴边又不忍心再说出来。 一直以来他隐瞒一切,决意和茶梨就这样做一对漫画中的傻瓜情侣,和过去彻底割席,所有的秘密就都烂在他自己心里,永远不会提起。 因为他知道,詹星从现实中逃走,躲进漫画里,就是想做一个快乐的纸片人。 但是茶梨在对真相本能的畏惧中,也猜到了郁柏未出口的“真相”。 ——能看到每个漫画角色的人物小传,拥有这种超能力buff的茶梨,是这漫画的作者。 第56章 两人静默无言, 外面的风雨大得骇人,雨水被风卷着浇进了楼梯间里,在地面上洒出一片凌乱的水痕。 茶梨从不记得诺亚城曾下过这样大的雨, 他自己也不曾有过这样心碎的经历。 “我是我自己,我不是别的谁。”茶梨道。 郁柏没有说话, 双眼发红,静静看着他。 茶梨道:“他既然选择离开你,离开你们的世界, 想要进漫画里来生活,你为什么要追进来打扰他?你也不是好人。” 默然片刻, 郁柏说:“我本来没有想进来。他消失半年后,我辗转找到了那家机构, 得知他选择到漫画里来生活,我虽然很震惊,但也能接受这一事实,觉得这也……也很好, 希望他在漫画里能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后面一定会接“但是”这种转折词了。 同时茶梨也预感到了什么, 郁柏穿漫进来的时机, 就是他漫画人物意识觉醒不久之后, 发现这里是漫画, 很快就有穿漫者进来,他最初就觉得这两件事前后脚发生,也太巧了。 也许……并不是巧合? “但是, ”果然郁柏说, “没过多久, 机构告诉我,他们监测到詹星大脑活动时出现了异常, 神经元轴突末梢释放超量谷氨酸,脑组织里还有些异常细胞在生长……” “???”茶梨满头问号,抓狂道,“请你说人话!” “……”郁柏道,“简单说,就是他的大脑功能出现了不正常的活动。在进入休眠之前的体检以及休眠后半年里,所有的营养供给和健康监测都没有出现过问题,身体各方面机能也都很正常,大脑活动异常,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漫画世界里遇到了比较严重的问题。如果这问题不能解决,抛开他在漫画里的遭遇,他在现实中的身体,大脑长期异常活动中,一定会出现病变。” 茶梨听得十分紧张,道:“那要怎么办啊?” 郁柏道:“机构给我提供了两种建议,一是唤醒他,二是……找他信得过的人,也进入漫画世界中,帮助他解决漫画里的问题。” 茶梨:“……” 很显然郁柏没有选择唤醒詹星,也没有找其他人来执行这项穿漫者互助联盟的任务,而是自己进来了。 茶梨倒是能够理解郁柏没有唤醒詹星的选择,甘愿离开现实进入漫画,肯定不想被叫醒啊。 但他也很疑惑一件事,怀疑地问郁柏道:“你们不是爱人,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他没有别的亲人吗?机构为什么把决定权交给你?”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0节 “他……”郁柏停顿了下,眼神复杂地看着茶梨,说道,“他父母离异,各自有了新家庭,也有了孩子,他没有其他亲人了。” “……”茶梨听得愣住,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他就是詹星,都进入漫画里当纸片人了,为什么还不肯给纸片人版的自己一个美满的家庭? 如果他不是詹星,这漫画家画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纸片人,再把家庭破碎关系加诸在这纸片人的经历中,多大仇多大怨啊? 茶梨道:“所以你花光了所有的钱进入漫画里来找他,我怎么觉得你们被这不法机构诈骗了?你们都进了漫画里,谁在外面监督这机构有没有好好照顾你们的身体?“ 郁柏说:“这点你放心,我委托给了值得信任的朋友。” 茶梨没好气地说:“我为什么要放心,和我有什么关系。” 郁柏只好不说话了。 “那说回正题,这世界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茶梨又道,“你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无聊的事来,最好是真的能帮我解决眼下的局面,不然……别怪我翻脸打你。” 郁柏道:“漫画世界的构建,要仰赖于漫画家的创作,本身就具有不稳定性,别的漫画尚且有漫画家在把持方向,但是这里的特殊性,在于漫画家本人进入了漫画世界,因此只能在内部解决问题。” 茶梨皱眉道:“什么叫不稳定性?你这个穿漫者进来,算不算不稳定因素? 郁柏道:“社会性的危机。” “……”茶梨很快懂了,说,“就像未保办那事。” 他仍然不认为自己是詹星,退一步说,即便他真的曾经是,他现在也已经不是了。 未保办那件事里,他自己也曾经陷入迷茫,被修正后的小孩也许真的能得到父母更真切的爱。 那么和他有着相似家庭关系的漫画家詹星,也是这样想的吗?所以才会出现未保办,才会有修正器,一厢情愿地认为把所有“不乖”的小孩变成“乖”小孩,就能避免被父母抛弃的结局。 郁柏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此时慢了半拍才答道:“是的,像未保办那样。解决掉危机的源头,就能解决社会层面的混乱,因为这一定代表着世界构建者内心的一部分,危机如果不能被解决,会持续恶化,最终走向世界的坍塌。” 茶梨惊呼:“那不就是世界末日!世界末日来了,会怎么样?” 郁柏言简意赅道:“毁灭。” 茶梨梦到过很多次毁灭,但他此时问的却是:“那你和詹星留在外面的身体呢?这里世界的毁灭,你们能自动回去吗?” “不能。”郁柏用一种并不在意的语气道,“我买好了两块墓地,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朋友会帮忙处理后事。” 茶梨:“……” 他还是很生郁柏的气。但是他在听到这些后,明白郁柏在看到詹星名字时,发现认错了人的那种巨大震撼。 花光了全部财产,放弃了原有的一切,甚至包括生命。最后竟然找错了人啊。 “你真是个倒霉蛋啊。”茶梨评价道,“你一定是抽奖只能抽到 ‘谢谢参与’的那种人。” “……”郁柏轻声反驳了句,“不,我运气很好,一直都很好。” 茶梨对他中没中过大奖也不感兴趣,问:“这次的危机,根源在哪里?” 问出之后,茶梨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生过病的是詹星!而不是他以为的郁柏!郁柏对于微笑抑郁症患者的经验和知识,是从詹星那里得来的?那詹星大概有过吞服泡腾片的举动。 他问郁柏:“詹星是有精神疾病吗?他轻生过?” 郁柏只是:“嗯。”没有详细去说这件事。 茶梨也不想打探别人的隐私,认为要治愈漫画家本人,现在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扼腕道:“那这要怎么办?我和我弟弟都没有病啊。” 他灵机一动:“要不我们两个装作得了精神疾病,再去治好,行不行得通?” 郁柏:“……” 茶梨一贯如此,天真得几近荒诞,但透露出无比的认真,积极地想要解决问题,想要守护诺亚城,这是植根于他内心牢不可破的责任。 郁柏道:“不是你想的这样。个别病例,有詹星的经历投射,但是社会性的爆发,根源不是詹星有无精神疾病,而是由于……由于一些原因,这里的生命太漫长,加上一些因素,催化了社会性的绝望情绪,在无止境地蔓延。” “不懂,”茶梨道,“这是什么意思?“ 郁柏道:“这个世界,需要学会面对死亡。” 雨还是很大。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茶梨在楼道里给同事打了电话,确认刚才那位坠楼女士的情况,同事回复说在医院里,一点轻伤不要紧,情绪目前也比较稳定。 茶梨挂了电话,郁柏跟在他身后,茶梨回头和他对视,两人眼里都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你不要跟着我,”茶梨冷硬地说,“我要去做事,你已经被我开除了,你不再是实习警员了。” 黑色suv停在外面路旁的车位上,茶梨快步走进了雨里。 郁柏仍站在原地,问道:“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在暴雨声里显得几近微弱,茶梨却把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雨幕中,茶梨回过头,大声回答道:“我现在只有一个希望,就是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郁柏脸上带着难过,脚步朝前,还想追上前说什么,茶梨硬起心肠,快步去开了车,不留情地走了。 天黑了,还下着雨,诺亚城里难得堵起了车。 车窗上的雨珠滚落,茶梨缓慢地开着车,放在副驾上的手机,偶尔还会发出嗡鸣声,地图上无数红点忽明忽暗。 在终于开过一个拥堵的路口后,茶梨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段路十分漫长,茶梨来到署长家,在院外停好车,雨比刚才小了很多。 署长家小院的门开着,茶梨也没敲门,自己走了进去,穿过院子进到家里。 客厅里,署长戴着老花镜在刷手机新闻,厨房里署长太太在做饭,高中生倒着坐在小板凳上,在看电视里的卡通偶像剧。 两个男主正在大雨里撕心裂肺地吵架,男主之一说:“我宁可从来都不认识你!” 茶梨:“……” 署长看到进来的茶梨一身都是水,道:“你这是从哪来啊?雨下这么大吗?” 茶梨没有说话,他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署长大惊:“你把我沙发都弄湿了!” 他叫高中生快去拿毛巾,高中生就去拿了条毛巾来给茶梨,观察茶梨的脸,说:“哥哥,你是不是哭了啊?被我说中了!郁柏真的渣了你啊?” 署长很关心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茶梨又掉起了眼泪珠珠。 署长太太也从厨房出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三个人都忙来安慰茶梨。 高中生道:“分手就分手,到处都是男人,你难道还非他不可吗?” 署长也对茶梨说:“不想结婚就算了,我也不催你了,我当初看他像是个不错的归宿。” 署长太太道:“别哭了,给你做好吃的吧?” 署长说:“对对对,吃点好吃的就好了。” 茶梨一边掉着珍珠大的眼泪,一边看署长,道:“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你现在瘦得脸颊都凹进去了。” “夏天嘛,”署长只是笑,说,“瘦一点凉快。” 茶梨来去如风,又说要走,也没留下吃饭,叫高中生:“你送我。” “哦。”高中生跟着他出来,以为他想向自己倾诉情感问题,说,“你别跟我讲,最烦情情爱爱的事了。”全然忘了自己刚才看卡通偶像剧里男主们分手还看得眼泪汪汪。 茶梨:“……” 他第一次翻开了高中生的信息面板,这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他需要确认高中生的身份。 “别伤心了,”高中生相当随便一个小男孩了,道,“要不等我长大后,你跟我结婚好了,我也不用你做什么,你给我买辆变速车吧。” 茶梨通过面板确认,高中生没有超能力,只是个普通高中生。 他看看高中生的脸,高中生充满希望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对山地变速车的期待。 茶梨脑补了郁柏来追求高中生的画面,只见郁柏骑着一辆blingbling的山地车,旁边停着一辆同款,一米六的高中生原地欢呼,然后和郁柏手拉手骑着车走了。 “???”高中生看着嘴角抽搐的茶梨,感到莫名其妙。 “……”茶梨被雷得不轻,不能直视高中生,赶快走了。 在淅淅沥沥的雨里,茶梨开车回了家,他现在只想睡觉,所有的事明天再说,也许醒了会发现今天所有的事都只是一场梦。 郁柏坐在两层洋楼门外的屋檐下,屋檐挡着雨,但他浑身已湿透了,过来的路上想必经历了点艰辛。 茶梨一进院门,他忙起身,茶梨的语气比他此时的体感都更冰冷数倍,茶梨道:“你来做什么?” 郁柏张了张嘴唇,但茶梨并不想听他说话,直接绕过他去开门。 郁柏站在侧后方看着茶梨的动作,头顶气泡框里有一个沮丧的表情。 茶梨的手发着抖,插了几次,钥匙都没能插进锁孔里,最后他急了,一串钥匙哗啦啦掉在了地上,他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呼吸急促。 郁柏想过去帮他捡,刚走近了些,被茶梨猛然回身一把推开,郁柏直直摔进了旁边的鸢尾花田里,刚下过雨,花田里全是泥。 茶梨在门口台阶上,愤怒地吼道:“你能不能放过我啊!我只是个纸片人啊!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三次元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茶梨崩溃大哭起来。 “……”郁柏慢慢起身,一身泥地蹲在那里,小心地把被他压倒的鸢尾一株一株扶起来。 茶梨哭得脑瓜子疼,抹了把眼睛,看到蹲在花田旁救助鸢尾的郁柏,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他也在哭。 茶梨:“……” 他走过去,在身后踢了踢郁柏,说:“你这个三次元的人,不要踩我的花。” 郁柏随即起身,退到一旁去,微低着头,小雨飘洒下来,郁柏苍白的脸上全是水痕。 茶梨心里很难过,道:“你不要哭了……你哭得有点丑。” 郁柏:“……” 茶梨回身上台阶,捡了钥匙,开了门,道:“进来,换件衣服,把头发吹干,会生病……” 提起生病二字,他又难过起来,没再说下去。 金渐层猫咪从沙发上跳下来,跑过来迎接两人,还在郁柏全是泥的裤管上蹭了蹭,茶梨忙把它抱起来。 郁柏也没有上楼去换衣服冲澡的意思,站在门口玄关,像是随时准备被赶出去的样子。 “我猫毛过敏,”郁柏注视着金渐层,说,“我很喜欢猫,但不能养,去猫咖玩都得穿防护服。” 茶梨愣了下,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他在三维世界里猫毛过敏。 郁柏又说:“我是独生子,没有哥哥,父母不喜欢我的工作,也不喜欢我是个同性恋,他们希望我去考公务员,希望我能找个女孩结婚生孩子,我不愿意,为此吵过很多次,后来就闹翻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1节 茶梨:“……” 郁柏说:“我希望能赚很多钱,用财富来向家里人证明自己的正确,其实我知道,这什么都证明不了。” 他在诺亚城拥有的一切,对应的是他在三次元里希望得到的,幸福,富有,家人的宽容,甚至还有了只可以说全世界最可爱的猫。 茶梨深呼吸了数次,才说:“所以詹星也很爱你,他在漫画里给你最美好的一切,你们这是……是双向奔赴,他如果知道你来找他了,他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不,”郁柏却道,“不是,我对他不是这种感情。” “你不要为了安慰我就说这种话。”茶梨苦涩地笑了笑,违心地做出轻松的样子,说,“分手就分手,到处都是男人,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郁柏沉默数秒,道:“都这种时候了,我真的没有必要对你说漂亮的假话。你记得吗,我曾经对你讲过一件事,有个男生向我表白,被我拒绝了。” 茶梨记得,说:“你不是说那是哥大学生吗?你拒绝人家的理由是你想找年龄差不多的人恋爱……” 他忽然惊觉:“那是詹星吗?” 郁柏道:“对,是他。他是我挖掘的漫画家,刚签约的只有十七岁,我带了他三年多,对他有感情,但不是对你的这种感情,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我产生了……他表白,我拒绝,过了没多久,就因为我被老师介绍去和大佬谈合作的事,闹翻了,他就跑了。” “……”茶梨惊奇道,“他还在上大学?几岁了啊他?” 郁柏说:“他穿进漫画的时候,还差三个月才满二十岁。” 茶梨:“……” “我愿意到漫画里来找到他,陪他一起生活,不是因为我爱他,”郁柏的视线从猫咪身上挪到了茶梨,他注视着茶梨的双眼,道,“我做不到,让一个十九岁的小孩独自面对一个要依靠他自己来维持的世界。” 第57章 好心的茶梨警官看郁柏浑身是泥, 还冷得发抖,催促他上楼去洗澡换衣服。 以为自己会被赶出去的郁柏怔愣了许久,才慢慢地把鞋子脱掉, 赤着脚上了楼去。 茶梨抱着眯眼打瞌睡的猫咪,站在原地也愣了一会儿。 他对郁柏的解释无法给出正确的反应。 理性告诉他, 郁柏没有说谎,事实上郁柏应当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谎,至少在他无数次翻看信息面板的时候, 不会欺骗他的超能力一直在这样告诉他,郁柏是个真诚善良的人。 但感性又在敲打他, 爱是一种抽象的事物,当事人都不一定清楚爱或不爱, 郁柏不爱詹星,还为了他跑进漫画里来当一个纸片人,还真是讲义气呢。 可是詹星怎么才十九岁? 茶梨对着穿衣镜看了看自己,他是有点娃娃脸, 但是整体上看起来, 还是一个二十五岁的, 成熟的青年警官。 郁柏冲过澡, 换了身衣服, 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 茶梨抱猫坐在沙发上,第一次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这个人,真不错啊。” 郁柏:“……” 茶梨说:“要不我们结拜当兄弟?你一定能信守诺言, 和我同年同月同日spa。” “……”郁柏在楼梯口无措地踱步, 不太敢走到茶梨这边来, 轻声问,“还没问你, 去署长家里……确认过了吗?” 茶梨的阴阳怪气一下散了,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去署长家,除了要确认高中生的身份,另一个目的是带着怀疑,去确认署长的身体状况。 最近每一次见署长,署长都在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茶梨翻看了署长的信息面板,确认他的体重比不久前翻看那一次时,已经掉了接近十五公斤。 傍晚他和郁柏在那暴雨的天台楼梯间里,最后一段对话中,郁柏告诉他,解决本次问题的关键,应当是构建世界的漫画家要学着面对死亡。 是因为漫画家内心抗拒生命的消逝,所以诺亚城不存在能夺走生命的病症,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可以无限地活下去,而这,造成了诺亚城的悲观情绪如同病毒一样在人群中不断弥漫。 茶梨根本不懂这是为什么,说:“署长生了你说的那种病吗?” 郁柏仍然站在楼梯边上,道:“我不能确定,也只是怀疑,每次见到我都能察觉到他的变化,你确定了吗?” “我不知道,”茶梨道,“他瘦了好多,但是他的信息面板中没有生病的标识。” 两人都静默了数秒,这个世界现在没有绝症,署长的面板中自然不能无中生有。 茶梨道:“为什么是署长?” “署长他……”郁柏道,“我只能说我的猜测,署长家那个院子,我在詹星的旧照片里看到过和那院子很像的背景,当时他说那张照片,是在他爷爷家里照的。父母离开他以后,他被爷爷带大,后来他的爷爷因为……那种病,也离开了他。” 茶梨一时间不知该同情詹星,还是该同情被投射了詹星祖父形象的署长。 “我真的不明白,怎么才算面对死亡?”茶梨简直要疯了,道,“是要我在心里默念他生病了,他快死了,不停地诅咒他,等他被我咒没了,就能解决眼下这些问题吗?” 他说着又要哭了。 郁柏忙道:“不一定是这样,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能想到不这么……这么邪恶的办法。” 茶梨说:“我现在脑子里完全是混乱的,我不能理解詹星,也不能理解你!” 他努力平复心情,朝郁柏道:“你可以过来坐下,我家客厅好大,你不要站那么远。” 郁柏走了过来,拘束地坐在了最外边的沙发上。 “你走以后,”郁柏道,“我一路走回家……回你家来,路上也仔细回想,复盘了上一次社会性危机。” 茶梨道:“未保办事件吗?” “对。”郁柏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未保办事件的解决契机,就是你观念的扭转,当你接受修正器是邪恶的,是不应存在的,孩子们是应该自由成长的那一刻,你才战胜了一处长对你的洗脑,我们这才战胜了邪恶的未保办。” 茶梨迟钝地:“哦,好像是……难怪每次都要写结案报告,这案子是你替我写的,我自己没有复盘,现在都快忘光了。” 郁柏道:“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认知上的改变。” 茶梨忽然反应过来,不满道:“喂,你不要理所当然地把我当做你的漫画家!” “……”郁柏只得道,“我说的是我根据现状得出的结论,也许还有其他可能,但是我很笨,我想不到了。” 茶梨嘲讽道:“你还笨?你再精明不过了!” 郁柏又是一阵沉默。 茶梨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转变认知。 死亡有什么意义?人们就是应该好好地活着啊。 他想不出,理解不了,也本能地在逃避这个问题,万一他真的扭转了认识,认为人就是该死,那署长是不是就会…… 他很悲伤,都写在脸上,呆毛也软软地趴了下来。 郁柏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下过一场暴雨后,警情中心app嗡鸣声止住了,红点也少而淡了许多。 也许是雨夜很适合睡觉,而睡觉总是能让人的精神和情绪变得好一些。 这静谧的夜,外面飘洒着濛濛细雨,客厅亮着暖色的灯,沙发上分坐着两个都很沮丧的男人。 就在郁柏觉得茶梨也需要休息,需要睡觉,想要出声提醒他的时候,茶梨先开了口。 “詹星是个怎么样的人?” 郁柏倏然一愣。 茶梨低垂着视线,手指慢慢梳理着金渐层的猫毛,说:“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吧。” “他……”郁柏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说道,“他不太爱说话,也不爱玩,每天除了上课以外,就宅在家里看漫画、画漫画,遇到放假的时候,一两个月都不会出门。” 茶梨道:“我最喜欢说话了,而且我是不可能宅在家里的。” 他在强调自己和詹星的不同。 又问郁柏:“你是不是经常陪他画画?” 郁柏道:“没有。我的工作内容和画画没有关系,我负责把漫画家们的画当做产品去包装,去推销,我和漫画家们都是独立在工作。” 茶梨说:“我们一起吃饭,你帮我点单的那些食物,是他喜欢吃的东西吗?” 郁柏道:“不……他对食物好像没什么特别爱好,每天靠外卖凑合活着,印象中他最喜欢麦当劳肯德基那些……”他对茶梨解释了下这是什么,在诺亚城中他也看到过有相应的门店。 茶梨吃惊道:“他怎么和我弟弟一样爱吃那种东西?他是不是还不吃紫甘蓝,因为会把舌头染黑?” “这……我就不知道了。”郁柏道。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茶梨说,“你们不是认识三年多了吗?你这么爱照顾人的性格,我不信你就从来没试图照顾过他。” 郁柏道:“他很少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工作或是生活中,都常常需要靠猜去了解他到底需要什么。” 茶梨很茫然,说:“那我不是他啊,我又不是这样。这样说起来,我弟弟更有可能,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怪小孩。” 郁柏没有评价这件事。 茶梨马上又否定道:“可是我弟弟只是个普通高中生。” 郁柏和高中生也没说过几次话,对高中生的认知很浅薄。 “听起来你和詹星的关系也没有太好,”茶梨奇怪地看着郁柏,说,“他怎么会喜欢你的?你又为什么要为他穿漫?” 郁柏也抬起双眼,与茶梨对视的一瞬间,他紧张急了,但茶梨这次没有移开视线,这让郁柏顿觉轻松。 “我和詹星的关系,”郁柏解释道,“还是……很好的。” 作为策划人和签约漫画家的关系,三年中他们都合作很愉快。 而在生活中,郁柏把无亲无故的詹星当弟弟一样照顾,他在三年时间里,从未想到孤僻少言的弟弟詹星会对自己产生那种心意。 在詹星表白时,他想也没想便以充分理由表达了委婉的拒绝。 郁柏道:“但在那次之后,我以为他会生气一阵子,结果他反而比以前开朗了很多,画画也更积极,以前不爱去工作室参加会议,那阵子也愿意去了,待人都比从前更热情,也再没有对我提起过表白那件事。我还以为他是长大了,更成熟了。” 直到有一天,郁柏去他家给他送合同,敲门没人开,按了密码进去,发现詹星吞服了泡腾片……这才知道詹星患上了严重的微笑型抑郁症。 詹星暂停了工作,郁柏帮他办了休学,希望他能专心治病,恢复健康。 与此同时,漫画工作室的发展遭遇了瓶颈,在詹星停工后,更是雪上加霜。 之后就是茶梨知道的那件事,郁柏接受中间人的介绍,想要和一位业内老师拉下关系,郁柏没有踏出错误的一步,但这件事造成了詹星对他的误会。 “他质问我,辱骂我,我解释他也不听,”郁柏道,“隔天他就消失不见了。半年后,我才发现,他在和我闹翻的一周后,就一个人进入了漫画里来。” 茶梨忍不住道:“可这也不全是你的责任,他有病啊……我不是骂他。” 郁柏轻轻叹了一声,说:“我刚毕业的时候,不想听父母的话回家考公务员,应聘进了互联网大厂,专业不对口,调了几次岗,最后在大厂旗下的漫画平台当了策划编辑。” 他在网络上看到詹星的短篇漫画作品,充满超前的想象力,但因为题材的缘故,非常冷门。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2节 对漫画他是外行,只能看出画工扎实,可是文学系出身的专业度,对于故事的判断相当敏锐,他意识到詹星的作品很可能是天才级的宝藏。 后面詹星的发展也证实了他挖掘詹星的眼光准确无误,第一部 上线平台的连载就取得了非常炸裂的成绩,几乎同时,詹星以全国第二名的专业成绩考入了美术学院。 少年漫画家詹星一举成名,幕后策划人郁柏则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不久后郁柏就用这笔钱自主创业,开设了一家漫画工作室,詹星毫不犹豫成为了这工作室的第一位签约漫画家。 郁柏道:“我当时二十二岁,还像个傻瓜,心里憋着很大的火气,只想尽快向家里证明我自己,没有人看好我,以后来我自己的眼光来看,我也不会觉得那是明智之举,那时候我真的太心急了,如果没有詹星的加入,工作室最多三个月,一定会黄。” 茶梨又有点不舒服,他不认识二十二岁的傻瓜郁柏,虽然二十五的郁柏也还是个傻瓜,可是二十二岁那个傻瓜,他也很想看看啊。 “我相信你了,你们关系很好。”茶梨恹恹地说道,“他喜欢你理所当然,你为了他穿漫也很合理。我想睡觉了。” 郁柏这次却没有顺从地停下,而是道:“你不想听完吗?已经了解这么多了。” 茶梨生气道:“是我错了,我就不该问!我为什么还要虐待我自己?我已经要被你们的故事气死了,那你说吧,我听听还有什么感人的事。” “……”郁柏也有点蔫了,低声道,“我认识詹星的时候,他才十七岁,很瘦,很矮,还因为外出写生被晒得很黑,长得……有点像你弟弟,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猴子。” 茶梨:“……” 郁柏说:“我看着他长大,除了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我把他看作我事业上的贵人、恩人,生活里我也把他视作我的家人。” 茶梨忍不住道:“你就一点都不喜欢他吗?他表白的时候你完全没有心动?” 郁柏反问说:“你会想和你那个高中生弟弟谈恋爱吗?” 茶梨道:“我才不想和小猴子谈恋爱!” 郁柏:“……” “可是他长大就好看了啊,”茶梨道,“你不是说我们长得一样?我觉得我就很好看。” 郁柏说:“你当然很好看……我不喜欢詹星,和他好不好看没关系,我从心底就没把他当做可以谈恋爱的对象来看待。” 茶梨说:“那你又要进来追求他?你觉得对不起他,就要把自己赔给他吗?” 郁柏认真地解释道:“我决定穿漫,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而是这件事只有我能做,这是我不能推脱的责任,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在那种状态里走向灭亡……当我决定离开三维世界,进来陪他一起维持漫画世界的运转,做这个决定的同时,我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我要来的是一个漫画世界,满世界都是纸片人,只有我和他是两个真人……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茶梨非常不喜欢这种话,想翻脸骂他,努了下力没能想到脏话,道,“你是最臭的狗。” “……”郁柏差点没绷住,道,“那、那只是进来前的狭隘想法,我后来就已经知道我错了,我对漫画世界和纸片人的认知,都是错误的。” 茶梨道:“反正我和你描述的那个漫画家完全不一样,你真是有眼无珠。” 郁柏道:“是,我几乎是个瞎子。” 茶梨又道:“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原谅你。” 郁柏脸色有些黯然。 茶梨看他这样,乘胜追击地又补了一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可能再原谅你,你也不要再住在我家里了。” 说着他把猫放在沙发上,起身走了,快步上了楼。 留郁柏呆坐在那里,不知该识趣地离开,还是该追上去。 很快,茶梨又下来,丢给郁柏一条被子,冷冷地说:“你睡沙发吧!” 郁柏:“……” 茶梨很凶地说道:“明天再回你家!大半夜突然回去,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楼上楼下,两个人各自睡觉,各自翻来覆去。 猫咪不愿意陪原主人睡沙发,自己跑上楼来,茶梨也没有赶它,它便窝在茶梨枕头旁,睡得很香。 茶梨在脑海中不停地把郁柏说过的所有话,全部都翻来覆去地想。 最后他伸手摸到猫咪的胡须,开始一根一根地默数: 他喜欢茶梨,他喜欢詹星,他喜欢茶梨,他喜欢詹星…… 猫咪不舒服地扭了扭脑袋,于是全部都白数了。 太烦了啊啊啊啊啊!有没有一件省心的事了! 茶梨焦躁地坐起来,抓狂地把自己头发挠成一个鸡窝,然后重重地躺了下去。 楼下睡沙发的郁柏,则回想起了穿漫后第一次留宿这里。 那晚他和茶梨吃过晚餐,陪着茶梨去查案,他充当茶梨的司机师傅。 车子缓缓行驶在钻光丝绒一样的曼妙星空下,伴着四周大自然的昆虫鸣叫,路旁树丛里时而飞过的萤火虫——这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世界,还有,完全不同的“詹星”。 茶梨是个天真活泼、机敏可爱的男孩,郁柏从来没见过“詹星”露出这样一面。 石狮子吐出来的球,被茶梨捡起来,塞回狮子嘴里,还拍拍它让它把嘴巴闭好,又用一种得意的目光看着郁柏,像是在说:看吧穿漫者!我们这里是不是很有趣! 郁柏配合地露出满脸错愕,茶梨当即笑起来,浑身都朝外抖落着小花和碎星星。 那晚他跟着茶梨来到这座清新浪漫的房子里,茶梨拉着他与他谈心,他想了解诺亚城,茶梨想了解外面。 但好像最终,他们只是更多地了解了彼此。 当夜深了,茶梨躺在沙发上睡着,他小心地来观察茶梨的睡颜。 怦然心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二十五年里第一次体会到。 在这个他完全没有期待的漫画世界里,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他的理想型男孩。 那夜的微风吹过门外的鸢尾,郁柏伏在沉睡的茶梨身旁,未曾造访过他的爱情,降临了。 第58章 天刚亮, 外面还下着小雨,郁松打了电话过来,问郁柏发生了什么事, 市政厅也收到了全市警情频发的消息。 郁柏不知该怎么解释,简单回答他说:“我们正在想办法。” 郁松问:“需不需要帮忙?” 这时茶梨听到动静, 也下楼来,和郁柏一对视,两人一个头顶“一夜没睡”, 另一个则是“非常憔悴”。 两人:“……” 郁松在电话里又问了一句,郁柏才回神, 低声回道:“我现在和茶梨商量下怎么办,如果有事会找你帮忙的。” 他挂了电话, 很小心地看着茶梨,整个人透露出一种谨小慎微。 茶梨比他要正常一些,只是还在艰难接受全新的世界观,好奇心又复苏了, 问:“为什么漫画家会给你画出一个哥哥?” 这事郁柏是想过的, 回答道:“我猜可能因为我家里人一直逼我这独生子传宗接代, 有哥哥的话, 这种压力就会小一些。” 茶梨不理解, 道:“那为什么不是弟弟?” “……”郁柏怎么会知道。 茶梨便不问了,去倒了杯水喝,又问郁柏:“你要不要喝水?” “我自己来。”郁柏过来也倒了半杯水, 自觉地退开, 离茶梨远一些。 茶梨感觉他此时的表现, 好像一条被人遗弃的狗。一夜过去,茶梨想通了许多。 “我们虽然分了手, ”茶梨道,“也还能做朋友,你是个好人。” 郁柏低垂着眼睛:“嗯。” 茶梨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来帮忙解决漫画世界的问题,我还是很感谢你。这和我是不是詹星,没有关系。” 郁柏只道:“别这么客气。” 两个人都很客气,也都有点难过,心里都明白,有些事情回不去了。 郁柏自发地去做了早饭,煎了蛋,还烤了吐司,顺带还煮了两份面。 两人从昨晚就都没吃东西。 茶梨坐在餐桌边,看郁柏系着围裙的背影,心想郁柏要怎么办呢?如果能顺利解决掉这次危机,自己就可以继续做一心工作一往无前的警官,可是郁柏今后应该去做什么?听家里人的话回去考公务员吗?郁柏能找到在这里生活的新意义吗? 郁柏把早餐端过来,两人沉默地吃饭。 吃饱以后,茶梨的心情变好了许多。外面雨停了,太阳一出来,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蝉鸣。 “昨晚我想了很久,”茶梨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接受死亡?” 郁柏慢慢吃东西,倾听茶梨说话。 茶梨道:“那些有精神疾病的市民,有轻生举动,只是因为生了病,才对生活失去了眷恋,我觉得根源还是要让他们好好治病,然后在全城范围内大面积地普及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的知识,要让当事人和家人都意识到这些疾病的可怕之处,应该就能解决问题……了吧。” 郁柏停止了咀嚼,没有接话,沉默地注视着茶梨。 “……”茶梨其实也知道,这些办法只能够解决表象,普及相关知识,提供全社会对于相关疾病的重视,从社会层面确实是积极的长远之计。 但是……要维持漫画世界的稳定运转,还是需要釜底抽薪,郁柏提出的才是切中要害的建议,要漫画家扭转自己的意识,重塑世界的规则。 茶梨不明白死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他说:“我不希望署长出任何事。如果真的重塑了世界的规则,他会不会是第一个牺牲者?” 郁柏昨夜也已仔细想过这件事,道:“我不知道如果这世界能直面死亡的话,署长会怎么样。但是,如果到时他真的会有危险,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 茶梨道:“你有什么办法?” 郁柏只是看着他,露出一点微笑,说:“你相信我,会有办法的。” 茶梨被他这样温柔地看着,心里又难受起来,道:“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 郁柏一下绷不住,险些落下泪来。 “可是继续和你在一起,我会很讨厌没有原则的我自己,我只能和你永远地分手。”茶梨道。 “……”郁柏道,“嗯,我明白。” 茶梨心酸道:“如果你是我们这里的郁柏就好了,他虽然是没脑子还讨人厌的形象,可是如果你没有来,他也许会认真地来与我结交,我会教他做一个好人,说不定他也很可爱。你说过的,他就是我的官配,官配什么意思你明白吗?他至少是一个从始至终就只属于我的郁柏。” 其实他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他对郁柏1.0根本没有任何的喜欢,连厌恶都很少,就是一个毫无感觉陌生人。 但郁柏一定听明白了,他双眼发红,没有说话,埋头吃他自己煮的面。 早八点,两人出门去,没有开车,一前一后沿着路慢慢走着,茶梨没说去哪里,郁柏也没问,就这么跟着他。 下过雨的空气里有着泥土混合青草的芬芳,这世界恢复了短暂的明澈清新。 今天是周日,路上的人和车都很少,不像通勤日车水马龙。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3节 茶梨去坐地铁,地铁车厢里也几乎空置,他坐在地铁长椅的一端,郁柏坐在另一端。两人如此沉默地坐了几站,到了随机一站,茶梨就下了车,郁柏还是跟着他。 茶梨今天没有登录警情中心app,组长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他也没有回复——他已经约略明白,漫画构建者,等同于这世界的造物主,“他”不会让诺亚城的居民真的遭遇危险。 当世界毁灭那一刻,才是所有人和整个世界一同走向沉沦。 设若真到了那一天,就会像茶梨噩梦里一样,漫画世界归于线条化,世间万物从此消亡。 在噩梦化为现实之前,没有人会受到切实的人身伤害。 经过医院门外,茶梨看了看,走了进去,郁柏一怔,忙也跟着。 郁柏以为茶梨只是想随便走走,没想到他到了这种万般迷茫的时候,还是想做他要做的事,还是去履行他想要尽到的责任。 精神科外还是排着长队。茶梨只看了一眼,便离开,去到了住院部。 吞服泡腾片的网红在病房里静静躺着,他的母亲在旁陪着他,正在为他削一个水果,父母站在窗边,背影透出一种无解的愁苦。 病床上的网红双眼睁着,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见胸膛起伏。 茶梨敲门进去,网红看到他和他身后的郁柏,眼珠艰难地转了下,才终于有了点反应,手撑着床铺,坐了起来。他父母见他如此,都很高兴,忙招呼两位警官坐下,他母亲还要给他俩拿水果。 网红洗胃后喉咙不舒服,说话沙哑。 茶梨问:“你感觉好点了吗?” 网红笑着说:“好多了,谢谢你们。” 郁柏拒绝了网红母亲递过来的水果,听到茶梨对网红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死亡的意义是什么?” 郁柏精神紧绷起来,他不确定这些漫画人物的认知和反应,是不是只会顺从漫画家的意识,如果是那样,这问答恐怕只会起到反效果。 网红很疑惑地看着茶梨,许久后,答道:“是轻松,是终于得到的解脱。” 离开网红的病房,茶梨又来到了那位坠楼女士所在的房间。 女士和她的妻子正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着话,她昨天坠楼后,生命无虞,但手臂受了轻伤,打了石膏。 看到茶梨和郁柏,她们都露出微笑,同时对二人道谢,感谢他们昨天的工作。 “别客气,是我们应该做的,其实也没想到你们。”茶梨看了眼郁柏,道,“应该感谢的是消防员,还要感谢这世界没有牛顿。” 两位女士:“?” 茶梨又问了问过网红的同款问题。 那女士想了想,和妻子笑着对望,而后她回答说:“是新生,是又被唤起的珍惜。” 茶梨走出医院的大门,抬头看着烈日,他被晒得更加迷茫,也不知该去哪里,像迷路的小孩一样,打量这个他无比熟悉又变得陌生的世界。 郁柏走到路旁机动车位,随机向一名路人购买了一辆重型摩托车。 茶梨看着他正向那路人付钱,路人欢天喜地地把头盔也交给他,而茶梨满头问号,他在干什么?他要干什么? 郁柏长腿跨上摩托,拧动把手,把车骑了过来,停在茶梨面前。 茶梨:“?” 郁柏声音有着这几天来难得的轻松,道:“兜兜风去吧,有很多街道我还没去过,我看地图上还有叫法棍街和全麦路的地方,去看看什么样子。” 他自己戴了一只头盔,另一只递给茶梨,茶梨戴上,也跨上了车,犹豫了下,还是抱了郁柏的腰。 郁柏没有说什么,拧车把,摩托车排气管发出热烈的声音。 他载着茶梨,穿梭在诺亚城的大街小巷,看了这世界的一草一木,芸芸众生。 他们去了法棍街,看了全麦路,还在一条叫乳酪胡同的胡同里,给茶梨买了乳酪条。 十二点,茶梨终于说:“我们……去署长家里蹭午饭吧。” “好。”郁柏载着他去了。 在署长家门外,两人摘掉头盔,茶梨看到郁柏双眼通红,黑长的睫毛被沾湿了。 他没有问,装作没看到,把头盔挂在车上,就转身进了署长家里。 署长在院子里拾掇菜地,高中生戴着署长的草帽,手里拿了把小铲子,在旁边出洋相,说:“爷爷你看!快看我!”署长笑着看他。 茶梨走进院里来,郁柏快步紧随其后。 高中生把草帽抬起来些,露出眼睛,道:“咦你俩又和好了?” 署长也起身,穿了汗衫短裤,露出的小腿是不正常的细瘦。 茶梨看得心里一紧。他没见过,郁柏曾见过晚期病人,这一见之下,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郁柏知道茶梨有话要和署长说,叫高中生:“我带你骑摩托去。” 高中生显然很想去玩,但想到立场问题,犹豫地看茶梨眼色。 茶梨说:“去吧。” 并说:“让他给你买东西,想要什么就让他买什么,他的钱……是你给的。” 郁柏:“……” 高中生“詹星”只以为他俩是拌嘴吵架说胡话,开开心心地把草帽铲子一堆,跟着郁柏出去玩了。 第59章 署长说:“昨天你来, 怎么没说警情的事?今天早上我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在想办法了。”茶梨的视线落在署长消瘦的面容上,心里很难受, 这胖老头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啊?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署长会错了意, 道,“昨天没睡好吧?黑眼圈这么大。” “没有,睡得好。”茶梨道, 他忍不住眼眶泛红。 署长笑着说:“怎么又来我家哭鼻子了?我家是什么伤心地吗?” 茶梨想起郁柏说过,在漫画家的旧照片里见过署长的同款院子。 他心里明白, 这里对漫画家来说,是个充满回忆也充满伤心的地方, 在漫画里被复刻构建出来,一定承载了漫画家许多的遗憾。 署长示意茶梨坐下,茶梨坐在刚才高中生坐的小竹椅上,署长则坐了一旁另一张藤编的躺椅。 茶梨想问问署长对于死亡一事的看法, 却问不出口。他很害怕自己一旦问出了口, 署长就会被他诅咒。 聒噪的蝉鸣声里, 署长喝了口茶, 道:“我可能要请一段长病假。” 茶梨:“……” 署长道:“不知道是什么病, 胃口不好,打算去做个全面体检,然后休息一阵子。” “好, 休息好。”茶梨道。 他想了很久, 道:“我……我最近听说有一个地方, 那里的人们,会因为衰老而死, 因为生病而死。” 署长初时听得茫然,而后认真了起来,道:“唔?还有这种地方。” 茶梨道:“我觉得这种地方很可怕。可是有个人跟我说,死亡,有它必须存在的意义。” 署长笑道:“是郁柏说的吗?” “……”茶梨偶尔会觉得署长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惯于装傻。 他问署长:“你觉得,死亡有意义吗?” 署长轻轻吹着茶水,想了很久,放下茶杯,道:“你说的这个地方,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移居过去。” 茶梨怔住。 署长道:“有生有死,有始有终,生生不息,胜过诺亚城一潭死水。” 茶梨很震惊,没想到署长会这样说,更没想到他对诺亚城的看法竟然有这么悲观的一面。 “为什么?”茶梨道,“你以前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署长道:“未保办那次事发后,我就想过这个问题。未保办存在已久,还拥有独立执法权,说明城市运转机制长久以来都默认了修正器的使用,可是为什么城市规则的制定者,默认修正器是应该存在的?你想过吗?” 茶梨回答不了,他以前真的没有想过,最近却已经被迫地、突然地,明白了背后的原因。 署长道:“我觉得这是在万般无奈中才生成的机制。如果不把孩子们对美好和自由的向往剪掉,他们长大后,要怎么在诺亚城里安心地度过漫长无味的一生呢?” 茶梨想到自己那些无所事事的同事们,想到最近接触过的数位病患们。 他哑口无言。 同时他也想到了署长真的是在装傻,这老头也许早就知道了未保办背后的行径,当时自己去调查这件事,署长表面阻挠,其实乐见其成。 “你为什么总是在装糊涂?”茶梨道。 “找点乐子嘛,”署长笑呵呵道,“不然每天有什么好做的?” 一阵嘈杂的蝉鸣声。 署长说:“诺亚城的夏天,太长了。” 两人沉默许久。 茶梨说:“我想到、想到有可能要永远和你分开,我很害怕。” 署长怔愣片刻,说:“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养了一个小孩,很小,比你弟还小几岁。” “……”茶梨登时傻眼,等下,这是梦?还是? “我们一起住在这院子里过生活,每天,每天。”署长道,“有一天,我突然要出远门,不能带他一起,他不同意,大哭起来,哭了很久,一直拉着我不让我走,梦里不知道是什么事,总之我不得不走,最后,我没有时间了,还是独自离开了。” “……”茶梨哭了起来。 署长道:“后来我总是想再梦到他一次,可惜没有了。” 茶梨道:“为什么想梦到他?” 署长说:“那次没能和他认真地告别,再一次的话,我还有些话想对他说。” 茶梨撩起上衣下摆擦了泪,道:“要对他说什么?” 署长注视着茶梨,道:“接受每一次离别,不要害怕,要好好地长大。” “我……”茶梨说,“我做不到。” 署长笑着说:“试一试吧,我始终相信你,你能战胜这世上所有的困难。”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4节 汉堡店里,郁柏给高中生买了两份不同的套餐。 从家里出来后,高中生也没有提出要他给自己买什么奢侈的东西,此时吃汉堡,眼珠子来回转,打量着他。 郁柏心中记挂茶梨,有点心不在焉,被高中生“詹星”这样打量,也有点尴尬,问:“还要吃什么?” 高中生摇头,郁柏道:“带你买辆变速车去?” “我不要你给我买东西,”高中生无情地揭穿了事实,道,“你和茶梨肯定不会结婚了。” 郁柏:“……” 高中生道:“茶梨除了有点穷,简直就是全诺亚城单身男人的理想型,你不好好对他,还要欺负他,我也不同意这门婚事。” 郁柏道:“你不懂。” 高中生装作少年老成的口吻说:“我现在不懂,以后就懂了,等我长大以后他要是还没结婚,我就和他结婚。” “……”郁柏道,“你也觉得他是理想型吗?” 高中生实际上根本没有婚恋的概念,只是本能地维护茶梨,说:“对啊,他可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男人,谁会不喜欢他?” 郁柏若有所思,道:“你……” 收银台前突然爆发了争吵,店员和顾客不小心撞到了彼此,小事一桩,却都在互相指责,越吵越激烈,两人如斗鸡一般互不相让。 “最近总是看到这样的人,”高中生低声道,“诺亚城的人都疯了。” 郁柏:“……” 吵架的战况升级,店员推搡了顾客,顾客端着的餐盘掉在地上,饮料薯条洒了一地,还泼到了旁边其他顾客,于是又有人加入进来,所有人都很暴躁的模样,还有孩子在不停尖叫。 郁柏看不下去,起身上前制止,刚走到人群外围,所有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郁柏:“?” 嘀、嘀、嘀——三秒后。 吵架的几人互相看看,满脸茫然,一阵面面相觑,急忙轻声细语地互相道歉,众人都满面羞愧,又手忙脚乱地把吵架中摔到地上的食物和餐盘都捡起来。 收银员本来在一脸麻木地看戏,此时也满面羞愧地对顾客说:“抱歉,我帮您再出一份餐。” 所有人都一副从非正常状态里回归的古怪表情,都在为自己刚刚的发疯行为感到很诡异,自己是疯了吗?刚刚在做什么? 郁柏回到座位,高中生也奇怪地问:“他们怎么了?一下子全好了?” “……”郁柏知道一切结束了,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道,“没吃完的打包,我送你回去。” 他把高中生送回小院去。 到得院门外,茶梨在门外一侧站着,沉默地面对着那一堵墙。 郁柏把高中生带进院子里,高中生好像感觉到即将发生什么,没像平时一样天马行空地发言,而是拖着自己的竹椅挪过去,挨着坐在藤椅上的署长,并不停地看他。 署长摸了摸高中生的头,又对郁柏笑了笑。 郁柏没有进去,站在门洞里,欠了欠身,朝署长微微鞠了一躬。 十几分钟后,郁柏和茶梨站在路旁树荫下,那辆摩托停在他俩旁边几步外。 茶梨的表情仍然有点迷茫,说:“我哭不出来,可是我心里很难过。” 郁柏道:“我知道,会好的。” 茶梨拿出手机,打开警情中心app登录,看到所有的红点都在逐渐变淡,直至消失。 “你看,”郁柏道,“已经好起来了。” “嗯。”茶梨道。 两人站在一起,过了许久。 一片树叶飞旋着从郁柏眼前落下,掉在了沥青路面上。 郁柏注视着那片树叶,说:“我该走了。” 茶梨一怔,说:“你去哪里?” 郁柏说:“去找我哥,向他汇报下我们解决问题的情况。然后……我就不再是实习警员了。” “……”茶梨道,“好。” 郁柏说:“警署的手续,我哥会帮我去办。放在你家的行李,改天我让执事们去拿。猫,你先养着吧,频繁换地方,对小动物也不好。” 茶梨慢慢点了点头。 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诺亚城很大,有六个区,贝果街离戚风路很远,他们的生活一向也没有交集,从前也从来都没见过面。 茶梨说:“你要好好生活。” 郁柏说:“你也是。” 郁柏走到摩托旁,茶梨看着他。 他又回过头来,说:“我能再抱抱你吗?” “可以。”茶梨不吝啬地张开手,示意过来抱一下吧。 郁柏却大步冲了过来,狠狠地抱住了茶梨。 他又哭了,茶梨感觉自己肩上都被哭得有点湿。想起他刚来的时候,明明是个很爱笑的人。 此时的茶梨像更成熟的那一个,他拍了拍郁柏的背,说:“我们还是朋友,有事需要帮忙,还可以来找我。” 郁柏没有说话,茶梨听到他吸了吸鼻子。 郁柏放开他,没有再停留,大步过去跨上摩托,没有再回头,拧动把手,摩托车嗡鸣,一阵风的,消失在了茶梨的视野中。 喧嚣的蝉鸣声好像一瞬间,全都停了下来。 两天后,医院里的情况稳定了些,茶梨带署长去做了检查。 果然医院里新增了好几个从前没见过的科室,茶梨已经重建了认知,但还是难免心惊胆战。 等检查结果的时候,署长吃着太太帮他削好的苹果,乐呵呵地说:“没事,今天胃口很好,早起就开始馋牛肉火锅了。” 跟着一起来的高中生道:“我想吃铜锅涮肉,我看到点评上有一家4.9分的店。” 茶梨:“……” 结果出来,医生大惊失色地宣布:“你这是我从医多年来见到最严重的病例!” 茶梨两眼一黑。 高中生一键快进到跪在地上抱着署长的腿嚎啕大哭。 署长夫妇:“……” 医生道:“你看,胃溃疡,肠炎,痔疮,还有贫血。” 茶梨战战兢兢道:“会……会死吗?” 医生莫名其妙道:“你怎么好好地咒你领导?开一点药,回去按时吃,慢慢调理,能好起来的。” 高中生爬了起来,从署长兜里摸出一包花生吃。 署长夫妇:“就说没什么事嘛。” 只有茶梨挂着劫后余生的宽面条泪,去缴了费,买了药。 “一点药”,是整整两大包。 茶梨让高中生提着,高中生嘀嘀咕咕:“我还是个孩子。为什么不让你那个前男友来做体力活?” 茶梨差点裂开,道:“你给我闭嘴啊!” 署长胃口大开,一边走还一边吃饼干,道:“分了也好,我早就觉得他不靠谱了。” 茶梨竖起耳朵,想听听署长还掌握了什么秘密。 署长道:“我促成你们恋爱这么久,他去我家还每次都空着手,像话吗。” 茶梨喷了一口血。 从那一天分别后,郁柏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执事们隔天就来把行李拿走,如郁柏所说,金渐层留给了茶梨。 若非这只猫的存在,这穿漫者就像从没在茶梨的生活中出现过。 第三卷 ·无尽之夏·完 第60章 秋意渐浓, 署长的身体康复得很快,太太变着花样给他做美食,只用了一个月就把他喂回了最初的体重。 遗憾的是长假期没能休到, 精神恢复得差不多就被叫回总署去工作,回去的时候, 署长还纳闷,能有什么工作?上班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工作。结果回去了几天, 好忙好累,叫苦不迭。 今时不同往日! 诺亚城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不但各行各业都恢复了秩序,城中居民们也都更加珍惜拥有的一切, 健康的体魄、亲爱的家人、付出就有回报的学业或工作。 以茶梨所在分区警署重案组为例,从前无所事事整天摸鱼的同事们痛改前非,组长派活的时候不说争先恐后,至少也都再也不像过去那样, 一有事情, 所有人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茶梨。如今人人有分工, 人人有责任, 一派新气象。 高中生开学也已经有两周, 这个周末回来,委屈地说长高了一点,裤子短了, 要买新衣服。 茶梨看他还是个小矮子, 根本不信, 怀疑他就是想花自己的钱,当场翻开他的信息面板检验真伪——竟然真的长到了165公分! 周六一大早, 茶梨去署长家,把高中生带出来去买衣服。惊异地发现署长竟然周末去加班了。 高中生问茶梨说:“你不用加班吗?以前你和我爸周六也经常到处跑,要去查案的。” 茶梨大言不惭道:“现在那些小案子都被警署其他人抢走了,哪里轮得到我神探出手。” 高中生道:“署长爷爷也好忙,都不知道忙什么,听起来不是什么有用的事,早上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去有关单位。有关单位是哪儿?” “?”茶梨也不知道,转移话题道,“别人的事你都觉得没用,只有你的变速山地车才有用。” “那也不是。”高中生道,“我现在移情别恋了,我喜欢上了摩托车。上次你前男友骑的那辆车就很好。” 一把半透明的刀子狠狠扎在了茶梨的心口。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5节 高中生道:“他是不是没有给你分手补偿费?不如你让他把摩托送给你,周末让我骑一骑就好。” 话音未落,茶梨在他头上狠狠捶出了一个又红又亮的大包。 逛完了商场,茶梨给高中生买了一身新衣服,每个人还买了一个抹茶冰激凌,一边吃一边到停车场取车,准备回去。 快到自己的黑色suv车前,茶梨吃完冰激凌,拿出钥匙按下,车锁开、车灯亮起的瞬间,他的余光瞥见了斜对面一抹不寻常的流光溢彩。 那里停着全诺亚城唯一一辆变色龙跑车。 “……”茶梨一时间不敢直视那车,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呆毛直直地立在头顶上,十分紧张。偶遇前男友怎么办?刚才应该慢点吃那冰激凌,把剩下的脆皮给郁柏才对,郁柏最喜欢吃脆皮……茶梨你在想什么东西啊?! 高中生也看到了那车,又看看茶梨,开心吃着冰激凌,一脸看戏的坏模样。 变色龙的蝶翼车门打开,很轻的机械声。 茶梨深呼吸,尽量想使自己的表情自然而淡定,他转过身去,望向那辆车。 车门敞开的驾驶位上,走下来一位长腿帅哥……却是郁松。 郁松站在变色龙旁,没有过来的意思,反而做了个请茶梨过去的手势。 高中生奇怪地问茶梨:“他是谁啊?看起来好像你前男友的pro版!” “……”茶梨说,“你先到车上等我,注意不要把冰激凌掉在我车上,小心我揍你。” “我又不是笨蛋。”高中生回嘴完毕,先上了茶梨的车。 茶梨穿过停车场的便道,朝着变色龙走过去,心里松了口气,也有点失落,他没有做好和郁柏再见面的准备,但他其实已经幻想过很多次,如果再见面的话,第一句话要对郁柏说什么。 “怎么这么巧。”茶梨心绪复杂地和郁松打了招呼,说,“秘书长亲自逛商场吗?” 郁松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温文尔雅地笑了笑,说:“不,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想找到恰当的时间地点和你单独聊聊,还真是不容易。” 茶梨警惕起来,道:“要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跟踪我了吗?” “我父母经营零售业,”郁松道,“这家商场是他们开的,有店员认出了你。” 言外之意是他一直在找机会蹲守茶梨。 茶梨满腹狐疑地走到变色龙旁,瞥了眼车内,确定只有郁松一个人。 郁松示意他上车聊,他不担心郁松会对自己不利,对自己的武力值也很有信心,于是便坐进了变色龙的副驾位。 郁松上了驾驶位,把蝶翼车门放了下来,想要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和茶梨聊一下。 这辆车,茶梨再熟悉不过了,难免想起过去的时光,说:“你怎么开这辆车?” 郁松把眼镜摘了下来,茶梨谨慎地观察他,比起……比起郁柏来,郁松是多了很多成熟男人的味道,高中生那个“pro版”形容得还是很精准,等郁柏到三十几岁可能就会是这个样子。 “因为我不确定,”郁松开口,把茶梨几乎完全分散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说,“我的车上有没有被安装监听设备,所以只好开了我弟的车来和你见面。” 茶梨惊讶道:“有人在监听你?什么人?” 郁松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哦。”茶梨心想还以为你来找我聊你弟弟……被人监听是很倒霉啦,这种违法行为绝不能姑息,茶梨警官拿出为居民打击违法犯罪的态度,道,“那你来跟警官说说吧,什么情况?” 郁松说:“你记得我的特助吗?” 茶梨点头后,郁松道:“我怀疑他是潜伏在我身边的间谍。” “!”大案!大案啊!!!茶梨屏住呼吸道,“你有什么证据吗?为什么这么怀疑?” 郁松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和郁柏在医院里查案时,曾经偶遇到过他?” 一提起郁柏,茶梨就忍不住恍恍惚惚,点了点头,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道:“记、记得,他去看眼科。” “就是那次。”郁松道。 那次,郁柏回家后,把在医院偶遇特助的事,告诉了郁松。 郁松第二天在办公室里见到特助后,自然要关心他的眼睛,询问病情如何,特助滴水不漏地回答了他,过后还装做若不经意的样子,把眼科挂号单和取回来的眼药水都给郁松看了看。 郁松当时就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奇怪。 “太刻意了。”郁松道。 “是的。”茶梨秒懂了他的意思,说,“回答完病情以后,又极力想证明自己没有对你说谎,他做得太多了。” 茶梨又想了想,当时正是精神类疾病爆发式扩散的节点,说:“难道特助大哥也患上了精神类疾病?不想被你这上司知道,担心丢了工作?这也是有可能的啊。” 郁松却对自己的结论很笃定,因为已经掌握了证据,道:“我动用了一点私人关系,通过医院内部调查到了真相,他那天借由看病,趁乱潜入了医院的病案科,偷偷拷贝了那一段时间里去看精神类疾病的所有病人的资料。” “啊?!”茶梨知道身为市政厅秘书长,想了解医院内部的情况,肯定有自己的渠道。 也许特助那天能顺利潜入医院病案科,也多少用到了秘书长特助的身份做掩护。 茶梨和郁柏调查此事,是为了维护漫画世界的稳定,特助为什么要收集这些信息? 茶梨想不明白,虚心求教道:“为什么觉得特助是间谍?也许他只是想收集病人资料,想开一家精神病专科医院呢?” “……”郁松头顶浮出一个os气泡的尖尖,马上缩了回去,他一脸正经地说,“因为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涉及到市政厅的一些行政信息。总体来说,他潜伏在我的身边这么多年,应当是窃取到了不少诺亚城的第一手全局资料。我没有政敌,他很可能是为了某个和市政厅对立的组织服务,极有可能是反政府组织。” 茶梨:“……” 他迅速做出了判断,这应该不是社会性危机,不是需要自己重新建立哪方面的认知才能抵御的风险——他真的再也不想重新建立任何认知了。 确认特助身份,如果真是间谍,再抓住他背后的指使者,把这伙人绳之以法,应该不太难。 “我在我办公室里发现了监听设备,”郁松道,“我不确定这伙人在市政厅渗透到了什么程度,其他机关没准也有他们的人,想来想去,想要查到真相,你是最可靠的侦探人选。” 茶梨沉思道:“那……我就查查看,你先不要打草惊蛇。” 郁松点点头。 茶梨接下了秘书长的委托,看向秘书长与某人肖似的脸,没忍住还是问了句:“你……你弟弟最近好吗?” “……”郁松把眼镜戴上,说,“我送他到国外念书去了。” 茶梨回到自己车上,刚关上车门,高中生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帅叔叔是你前男友的哥哥还是爸爸?” 茶梨不答,盯着斜对面那辆变色龙跑车,跑车从他们面前开过去,隔着车窗看到郁松侧脸的一瞬间,茶梨迅速动手,拉开了郁松的信息面板。 飞速略过前排信息。 实时*:已将重要案件委托给茶梨警官,现在要去看望弟弟。 茶梨发动车子,追出了停车场,不远不近地跟在变色龙跑车后面。 郁松的表现从始至终都很反常,从来没有人和茶梨相处时,从不露出任何os。郁松是第一个。但这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郁柏已经把os会在茶梨面前无所遁形的秘密,视线透露给了他。 郁柏为什么会提醒他这种事?郁柏希望他在茶梨面前隐瞒什么? 结合最后茶梨问出郁柏最近怎么样时,郁松的欲言又止。茶梨直觉事情出现了自己预料外的状况。 高中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茶梨表情很严肃,就也不敢说话。 一路跟着变色龙跑车,终点到了一座环境清幽的庄园式建筑外。 茶梨点开导航地图看,地图上显示这里是一间疗养院。 看到郁松把车停好,进了大门后,茶梨才满头问号地把车也开到门外,开门下了车,高中生也跳下车来,两人站在一起,打量这座建筑。 “茶梨警官。” 茶梨吓了一跳,回头看时,不知道进去的郁松是又从哪儿转了出来,竟然在他们身后。 显然郁松半路上就已经发现茶梨在跟踪自己,他没有说什么,再度走到疗养院的入口,说:“跟我进去吧。” 高中生有点害怕,一只手拉住茶梨的衣袖,示意茶梨不要进去。这庄园看起来内部结构很深,又很安静,不能确定里面究竟有什么。 茶梨道:“你上车。” 高中生这次却没有听话,坚持跟着茶梨,两人尾随着郁松,穿过雅致的庭院,幽静的竹林,到最后面一座小楼里。 上得楼去,郁松带他们进了正中一间十分宽敞的房间。 房间里,郁柏安静地躺在床上,旁边摆着嘀嘀作响的心电监护仪,数条线路连接着郁柏的胸腹腔和手指,而他的手腕上正在接受静脉滴注,输液管里是整体呈乳白色的营养液。 茶梨耳边轰隆一声,傻眼了足有半分钟,才道:“他怎么了?” 郁松道:“我答应他不说,但你是自己发现的,我想我不算食言。” 茶梨重复问道:“他怎么了?” “窒息,”郁松道,“抢救过来后,就一直这样了。” 茶梨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会窒息?有人要害他吗?” “……”郁松用一种隐隐悲伤的目光看着茶梨,道,“他回去了。” 茶梨忽然想起郁柏说过,穿漫后的詹星,身体留在三次元,当他的大脑出现活动异常的时候,在三次元可以通过把他唤醒的手段对他实施救助。 同理……郁柏也可以。 郁柏通过一些手段使自己窒息濒死,三次元负责监控他身体的机构工作人员把他唤醒,所以他是……他是回家了。 “……”茶梨努力镇定地说道,“回、回去了也好,我还在担心他适应不了这里的新生活……” 他又想到面前这是人家郁松的弟弟,忙歉疚地住了嘴。 郁松却只是笑了笑。 茶梨当然还是不能放心,问道:“能百分百确定他平安回去了吗?” 郁松想也不想地答道:“能。” 茶梨有点怀疑,唬人地说道:“秘书长,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有什么能力,千万不要对我说谎。” 郁松看了眼茶梨,又看向病床上的郁柏,说:“他选择回去,是为了找到机会改写你们署长的命运。” 茶梨:“……什么?” 郁松说:“如我们所见,署长现在很健康,所以我知道,郁柏成功了。” 第61章 茶梨愣在原地, 喉咙干涩,眼眶发酸,久久说不出话来。 高中生茫然地看看他和郁松, 又看床上的郁柏,没有听懂, 不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过了很久,茶梨问郁松:“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6节 郁松是个纯粹的纸片人,三维世界里的郁柏根本没有一个名叫郁松的哥哥, 可是郁松好像什么都知道。 郁松说:“很多事是有迹可循的。” 这是他的家人,最疼爱的弟弟, 他对前后两个版本的郁柏都有细致的关爱,自然也有观察入微的了解。 茶梨道:“可是你永远失去了他, 讨厌的郁柏和后来的郁柏,你都失去了。” ……他也一样。 “没有两个。”郁松却道,“他们是一个人,文学系毕业, 爱吹单簧管, 喜欢小猫, 在外面开朗外向, 回家后不爱说话, 多数时候很单纯,性格的底色是执着。” “……”茶梨想说秘书长对郁柏1.0的滤镜真的太重了,但转念一想, 自己其实根本不认识郁柏1.0, 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全都是道听途说。 郁松说:“你不认识我弟弟,但我很清楚, 他的人格不完整,经常会有自相矛盾的表现,从前我把这归结于他还没有长大,后来我和郁柏第一次相处,就发现了这件事,他是人格发育完全的,我的弟弟。” “?”茶梨道,“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郁松说:“以前我也不太明白,郁柏离开前告诉我一切,我想,应该是漫画家非常想要在这里设置一个郁柏,于是摘取了郁柏的性格特质创作出了我弟弟,同时他又希望郁柏有幸福家庭,不需要压抑天性,可是我们应该知道,人的性格和他的成长经历是密不可分的,我家里这样的环境,养不出郁柏那样的性格,他的很多错乱行径,应该都是性格和人物的不兼容。” 茶梨:“……” 高中生忽而一脸恍然大悟,外加万分惊恐,他听懂了,怎么会有这么不得了的事情! 注意到他的表情,郁松对他温和低笑了笑,他又忙板起脸,装严肃小大人。 “我听不懂。”茶梨却还是似懂非懂,道,“他要离开,你不难过吗?为什么没有阻止他?” “这是他想要做到的事,我会全力支持他,不会阻挠他去实现自己的愿望。”郁松如此说着,望向安静躺在床上的郁柏,又说道,“知道他回了家,在另外一个地方平安地生活,只是被时空阻断了来往,我与父母,和郁柏之间,都会永远挂念着彼此,这不能算作失去了他。” pro版的大哥真是很成熟。 茶梨自认不行,自己终究还是很幼稚,难过地看着郁柏,说:“可是他回去后过怎样的生活,快不快乐,我们都不会知道了,我再也听不到他对我说话,看不到他对我笑,我骂他臭狗他也听不到了……对不起,我有点失态。” 郁松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很快又认真起来,说:“我没能保住秘密,被你发现了。不如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茶梨忙转头看他,眼睛红红地问道:“还有什么秘密?” 郁松道:“他走的时候对我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想办法传递消息进来。” 茶梨:“!” “我想信息应该会出现在一个特别的地方,”郁松摊手道,“但我至今还没有在家里发现什么,或许你可以留意一下,我想你和他留下回忆的地方,比我这个做哥哥的要多很多。” 离开疗养院后,茶梨把高中生送回了署长家,署长已经从“有关单位”回来了,正在喝茶,看到高中生提着购物袋,说:“茶梨给你买新衣服了?快穿起来,让爷爷看看帅不帅。” 高中生进去穿新衣服。 茶梨在旁盯着署长看,他已经恢复得白白胖胖,肚子都圆回来了。 署长:“?怎么了?” 茶梨想到这是郁柏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不禁悲从中来,眼泪的闸门一开,扑上去抱住署长,大哭起来,两股水龙头哗哗不止。 署长:“???” 穿好新衣服的高中生出来,见状,热心地对署长解释说:“根据我的了解,爷爷你是他前男友留给他的遗物,他正在睹物思人。” 署长更:“??????” 在署长家待着真是难过,茶梨现在看到署长就想哭,本来署长太太还要留他吃饭,他也婉拒了,悄悄警告高中生不要乱说话,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高中生无意中窥探到了如此惊人的秘密,为了今后有更多的机会增长更多离谱的见识,毫不犹豫地决定把秘密保守起来,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 茶梨坐在车里又哭唧唧了片刻,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做,打起精神来,驱车去往了市政厅旁的员工公寓,特助没有自己的房子,平时就住在这公寓里。 根据郁松的介绍,特助有很好的学历,专业对口,履历也很符合秘书长特助这份工作,他至今为郁柏工作已经近五年,在此之前郁松一直很信任他,并且还有意培养他成为接班人,这样前途远大的青年才俊,究竟为什么想不开要做那些事? 正值中午,茶梨在公寓楼下,给特助随便点了一份附近奶茶店的外卖,他很早就有特助的手机号,十几分钟后,外卖员在楼下给特助打电话,特助很茫然地下楼来拿。 特助道:“我没有点外卖啊。” 外卖员与他核对订单信息,地址和电话都没有错,“就是你的啊!” 两人正在分辩,等在一旁的茶梨已趁机翻开特助的信息面板。 郁松的判断准确无误! 茶梨顿时对秘书长佩服得五体投地,特助的信息显示,他还真是受雇于“组织”,潜伏在郁松身边的spy! spy特助糊里糊涂得到了一份看起来很好喝的芝芝多肉青提,短暂地狐疑了几秒,开心地喝着上楼去了。 茶梨通过他的实时状态,得知他今天不准备出门,计划在家里打一天钟爱的游戏。 这个间谍“组织”也很守法嘛,周六还能正常休息宅家打游戏。“组织”发的薪水会比秘书长特助工资更高吗?他这算是兼职做间谍,还是兼职做特助啊? 漫无目的乱想了一通,横竖特助今天也不出门了,茶梨蹲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决定明天再来看看。 他回了分区警署,到办公室里检查了自己的抽屉,又检查了隔壁工位的办公桌,什么也没有发现。 然后他又去警署附近那家,从前常来的咖啡馆,仔细地看过点单牌,确认上面没有不寻常的信息,又到从前常坐的位子,把桌椅都仔细看了一遍,还把桌底和椅子底都看了看,最后只好失望地离开。 他又去了他们一起去过的每家餐厅,观察每个门口“今日推荐”的招牌,还去了他们曾经查案去过的书店,当事人住的公寓、社区,他们买过冰激凌、乳酪条的路边摊。 他期待着能有一个地方出现了郁柏给他的信息。 他找遍了所有他和郁柏去过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发现。 可以说除了《迷失奈落》无法进去,他几乎去遍了所有他们留下过回忆的地方。 从《迷失奈落》,茶梨又联想到,他和郁柏不是这漫画的主角,这漫画的主角是谁?郁柏曾说过他也不清楚,这漫画是詹星还没有对外发表吗?或者是会像奈落市的主角团一样,这里的主角也是他们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的角色? 同时,上一次去奈落的经历也提醒了茶梨,看客在漫画外面能看到的漫画世界实际上很有限,就像他们当初离开《迷失奈落》以后,打开原作漫画,才发现岚君和鸿都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两个配角,连续看十几话才能找到珍贵的几格,展现关于他们的很少的剧情。 那么郁柏离开诺亚成后,还能不能再看到茶梨?郁柏出去以后,又是通过什么办法使署长恢复了健康?他自己呢?是健康的吗?漫画里的窒息有没有对外面的他造成损伤? 有太多的担心,也有太多的未知数。 茶梨非常懊恼,当时他因为太生气,拒绝了解詹星和漫画,他对诺亚城作为漫画城市的外在表现,了解得太少了,现在连主角和主场景要去哪里找,他都根本不知道。 深夜里,茶梨一无所获,回到了家。 金渐层听到茶梨回来,跑到门口迎接他,蹭着他的腿撒娇,茶梨此时看到它更添几分难过,和它玩了一会儿,才上楼去洗澡睡觉。 不多时,他吹干了头发,听到猫咪喵呜喵呜的叫声,他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猫在挠露台的玻璃门,想出去玩。 自从它常住这里后,茶梨怕它跑到露台上,再从二楼跳下去,万一跑丢了就糟了,露台日常就关起了门。 现在自己在家,看它想出去,茶梨就推开门,准备看着它玩一会儿。 猫咪竖着尾巴,喵呜喵呜地叫,又跳到了围栏上,茶梨忙道:“快下来!” 它迈着猫步在围栏上走了半圈,走到闭合起来的遮阳伞旁,竟敏捷地跳到了伞顶上去。 “……”因为它平时不淘气,茶梨也没想到它会如此,忙也出来,仰头叫它,“下来,快下来啊!” 猫咪蹲坐在伞顶上,仰起头看天。 茶梨忽然愣住。 漫天的星辰犹如璀璨江海,而这星海之中,有一枝若隐若现的玫瑰,它横亘天际,以一种微妙的角度隐藏在无数耀眼的星辰里。 世上的玫瑰其实长得都差不多,但是茶梨就是知道,这一枝玫瑰,就是郁柏对他表白时,用魔术变走又变回来的,那一枝。 第62章 翌日是星期天。 特助又收到一杯来历不明的芝士芒芒, 依旧宅家打了一天游戏,他度过了快乐的周末。 茶梨一点都不快乐!他在周六日连着来观察了特助两天,观察得一肚子气, 大好周末自己要加班来盯梢间谍,间谍居然在双休!间谍这种高危职业趁休息还不好好提升自己避免落网, 还沉迷打游戏! 郁松担心他来自反政府组织,蓄谋颠覆政权,茶梨看秘书长多半是杞人忧天, 诺亚城的政治生态很稳定,再说培养出的间谍沉迷游戏、白给的奶茶也敢喝, 这神秘“组织”,看起来也搞不出什么大名堂。 对茶梨来说, 又是无聊也没成就感的一天。 他四处逛了一天,去的还是昨天去过的那些地方,逛得心里愈发空落落,心浮气躁, 等到天黑的时候, 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在等待什么。 这悠长无趣的一天, 他每一秒都在等着星星们上班。 这个认知让茶梨警官一瞬间心态崩得一塌糊涂。 他想原谅郁柏, 他希望郁柏能回来。 郁柏应该也舍不得离开他。分别的时候,郁柏哭得好惨,把茶梨的衣服都哭湿了半边。 夜空里的星辰玫瑰, 一定不是昨夜才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被郁柏挂在了天上, 浪漫而隐秘地等待着被茶梨看到。 可是……有什么用啊你这臭狗!茶梨绝望地心想,郁柏已经没有钱了, 他没办法再穿漫了,他们再也见不到彼此了,是要自己看着星空想他一辈子吗? 梦里他还挥着变粗变长的逗猫棒,追着郁柏残暴地打他。 而梦外的他抱着猫,在露台上临时支起来的小床上,不甘地陪着夜空里的花儿沉沉睡去。 周一清晨,诺亚城的监狱。 狱中刚吹了起床哨,服刑犯人们预备晨练。 无敌生物科技公司前总裁,因走私违禁品罪、危害社会安全罪、组织越狱、袭警等数罪并罚,获刑五年零二十一天。 他刚刚走出自己的牢门,就被监狱长单独叫住,说有人探视。这令前总裁非常疑惑,谁会六点多就来探视自己? 待到探视室内,他看到来人,更加不解,狐疑地打量着抓他进来的茶梨警官。 茶梨一大早就跑来监狱,当然不是闲着没事做,而是深思熟虑后,想来问一件重要的事。 “我想问你,”茶梨开门见山道,“当初那个让你能够穿越进奈落里的装置,你是在哪里买到的?” 前总裁奇道:“你想做什么?” “……”茶梨道,“我、我也想要一个。” 既然能打开次元之门,那是不是也有可能可以打开通往三次元的门? 郁柏进不来,或许……他可以出去把郁柏带回来。 总裁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这话也约摸猜到几分,面露同情地看着茶梨,说:“可是我已经把该说的话都对检察官和法官说过了,你只是警察,已经无权再来过问这件事。” 茶梨一时又有点欣慰说:“你改造得很好啊,再也不是法律意识淡漠的反派了。” 总裁苦笑起来,表示:“检察官特意说过不能对外泄露信息,有些事还要继续追查下去。” 茶梨有些意外,没想到检察官还挺勤奋,居然没有把案子甩回来让警署继续查,但这么做也更符合诺亚城的法律程序,只是以前许多人都不认真工作罢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7节 他憋了半天,做出了违背道德的决定,他要色诱总裁—— “你想不想知道,”茶梨道,“岚君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岚君的色。 气定神闲的前总裁瞬间绷不住表情,监狱里根本没有漫画可看,听到岚君的名字就马上要露出痴汉脸,焦急地问:“岚君现在还好吗?健康吗?生活顺利吗?他开不开心啊?” 茶梨说:“你如果肯回答我的问题,作为交换,《迷失奈落》里每出现岚君一次,我就来监狱跟你同步一次,让你在监狱里也能云追漫,我还会截图给你看,让你了解岚君的一切。” 前总裁讨价还价:“出官谷你也要给我买。” 茶梨道:“成交!” “你发誓你不会骗我,”前总裁道,“如果你骗我,我根本没有办法维权。” 茶梨道:“我以我和岚君的友情,还有我的职业尊严发誓,我绝对不会骗你。” 于是前总裁说了实话,把他是如何下单购买次元门装置的途径一五一十告知了茶梨。 茶梨一一记下,充满了希望,忽然想到了很重要的问题:“你……花了多少钱啊?” 前总裁报了价。 “……”茶梨离开监狱的时候,在玻璃门倒影上都能看到自己头顶一个硕大的“穷”字。 单单想到郁柏没钱了不能穿漫,怎么忘了自己也是个穷光蛋? 他打开银行app看看自己的存款,以他这年纪来说其实也还蛮多,但是和前总裁说的数额比起来,他的全部存款都只够付一个零头。 难怪当时那么有钱的总裁,都要铤而走险去走私违禁品,才能凑够钱啊。 散发着穷酸味的茶梨又来到了市政厅员工公寓门口,蹲守郁松的特助。 远远地,他看到特助站在公寓门外,好像在翘首等待着什么。 茶梨定睛一瞧,特助的os浮在头顶上……这个家伙,又在等天上掉奶茶啊! 茶梨心想你这个间谍想屁吃吧! 特助今天理所当然没有等到奶茶,到了打卡时间,只好沮丧地去上班。 这位间谍的生活很有规划,每天要做什么都按部就班,这倒是替茶梨省不少事,早上过来看他一眼,刷新一下他的信息面板,就能掌握他一整天的行动。 茶梨通过今日的信息面板,得知他除了今日份特助工作和间谍工作以外,晚上七点要与“组织代表”碰面。 不错,茶梨满意地心想,看我抓你现行……到时先把两杯奶茶钱还给我,正是缺钱的时候。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把钱放在眼里,忽然间需要这么大一笔钱,可把他难倒了。 去分区警署上班的路上,茶梨想来想去,觉得拿零头去找机构谈购买意向,肯定是不行的。前总裁也说了,这机构签合同前会先验资,确定买家有购买实力才会提供定制服务。 来到了办公室,茶梨站在工位前,看看同事们,拍了拍手,示意有话要说,大家都看向他。 茶梨说:“我……我想出趟远门,但是钱不够,能不能请大家帮我众筹。” 同事们:“……” 大家迅速拉小群私聊一番,每个人给茶梨转了三百块。 茶梨的手机接连不断收到转账提醒,搞得他更不好意思了,也都没有点收款,说:“或者大家帮我出个主意,去哪里能快速赚到钱?” 同事们纷纷问究竟需要多少? 茶梨道:“至少需要七位数。” 众人大惊:“你是不是被诈骗了啊!!!” 一群人围上来开始进行反诈教育,又问茶梨到底要去哪里,七位数都够去外太空旅游了! 茶梨:“……” 他想去的地方和外太空也差不多。 众筹未果不说,众人脑洞越发走歪,在大家要求之下,茶梨只得指天誓日地说自己绝对没有裸聊!绝对没有被敲诈!哪也不去了不要问了!同事们才散了。 茶梨郁闷至极,生了半天闷气,在网上搜索前总裁告诉他的那家机构,这黑店的业务还挺广泛,各种电子产品、智能系统、ai宠物……页面上没说能提供打破次元门的产品,大概也怕被关键字检索到,会被临检,规避风险的一种手段。 茶梨想了想,又检索了下企业查询app,想看看这家单位的资质。 不搜不知道,一搜之下,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这个研发机构,居然和生产未保办修正器的那一家,归属于同一家企业,法人代表和出资董事名单,高度重合。 这是什么法外狂徒开的不法机构啊?怎么专门研发和生产这种打法律擦边球的奇怪产品? 茶梨警官暂时把前男友扔在一边去了,职业雷达敏锐地响了起来。 前总裁给了他机构的联系电话,他没有打,是因为自己没有钱,是消费者角度考虑问题。 现在转换成了警官思维,哪里还管买不买得起,立刻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的业务员倒是很礼貌,大致说了业务范围,问客户有什么需要。 茶梨便说是有中间人介绍他来的,而后报了总裁的名字,说:“我想问问,次元门开关,现在的报价。” 那边的人安静了片刻,可能觉得是大单子,说:“稍等,我们领导和你谈。” 茶梨等了下,那边换了位女士。 “你好。”茶梨还在拿捏腔调,不断地回想见过的有钱人是怎么说话,试图抄袭一下,例如像总裁啦,郁松啦,郁柏啦……长得都很帅,特别是最后一个。 电话那头的女士却没等他拿捏,直接问:“你是想去哪个次元?” “……”茶梨没想到这么快进正题,一下没答上来。他隐约觉得这女士的声音和语气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女士说:“你是要去上层世界,还是去下层世界,这报价相差很大的。” 啊!啊!!!茶梨无比小心地问:“上层世界和下层世界,是什么意思?” 女士笑了笑,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茶梨傻眼了,说:“你们……你们知道……知道……” 女士说:“不要怀疑我们的专业性,我们当然知道这世界的本源是漫画。” “……”茶梨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女士静默几秒,道:“看来你还没有考虑好,等考虑好了再联系吧。” 那边不由分说便挂断了。 茶梨完全蒙了,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唬人的?这个机构也知道诺亚城是处于漫画世界中的城市吗? 他没有敢再打过去,怕会打草惊蛇引起怀疑。 很快到了傍晚,能力大责任也大的茶梨警官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下班后的间谍特助换了一身运动装,假装出门夜跑,实际去接头。 茶梨通过无人机实时监控着他的行动,自己则开着车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过了半小时……这大哥真能跑啊,身材也真不错,跑步的时候看起来比平时更帅一点。茶梨想起郁柏说过有个执事暗恋特助很久,将来知道这是个间谍,估计要少男心碎一地,不知道是哪个执事这么倒霉? 又想起郁柏说自己跑过半马,他回了三次元里,会不会继续去跑马拉松呢?在他说的那个全人类的瑰宝、叫西湖的湖边,他会穿一身清爽的运动服,环着湖光山色跑步,一定特别好看,郁柏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男人了。 三维世界和漫画里的时间一致吗?如果时间不同步……如果那个机构不骗人,等自己攒够了钱可以去打开次元门的时候,郁柏会不会变成了老爷爷?变成了老爷爷,应该也是好看的老爷爷。 茶梨叹了一声气,隔着挡风玻璃去看初初亮起的星空。 他发现在自己家里看夜空里的玫瑰花是最清楚的,在其他地方看,花就会变得比较模糊。这一定是郁柏精心设计过的角度,尽可能地不对漫画世界造成影响。 嘀嘀!无人机传回警报,茶梨忙查看是什么情况。 特助在一座行人很少的桥上停下,开始做拉伸。 但这显然只是假象,与他隔了几米外的围栏前,有人站在那里似乎正看风景,两人之间离了一段距离。茶梨把无人机的镜头焦距拉近,特助一边做拉伸,嘴巴果然在一张一合,两人正在交谈。 茶梨又把镜头拉得更近,读取特助的唇语:说好只做三年,三年又三年,再不走我就要当上下一届秘书长了! 茶梨心想,还以为你们要商量什么大事,原来是和hr谈职业规划。 与特助接头的人是个男人,穿了件黑风衣,身形高大,倒三角身材。两人聊了不到五分钟,特助做完了拉伸,也接完了头,继续朝前奔跑,茶梨看他也没什么事,没有让无人机继续跟随,而是把注意力留在接头人身上,觉得这人的双开门身材很眼熟,风衣男等特助跑走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在无人机拍到他侧脸的一瞬间,茶梨想起了他是谁:那个在未保办一处工作的办事员,跟踪高中生被他发现,带手铐逃走,结果被铐了一整天的黑衣人七号。 电光石火之间,茶梨也顿悟了……白天电话里那道耳熟的女声,是未保办一处长! 怎么回事?这两个案子难道真的有着某种联系吗? 未保办一处被撤销后,当时是说全员停职,难道全员黑化,一起跑去搞违法活动了? 这个“组织”究竟是什么组织?那个研发奇怪道具的机构,又是什么机构? 他们是一伙的?或者说,就是同一拨人? 茶梨一整个大凌乱,当即完全放弃继续跟踪特助,改为跟踪七号。 茶梨紧紧张张地跟踪,七号悠悠闲闲地散步,还在夜市吃了碗炒粉,遇到广告人偶还快乐地追着人家合影……磨磨蹭蹭两个小时,终于在深夜才回到了他们的“据点”,外观看起来像是一个合法的机关单位。 七号进了大门后,茶梨打开地图看了看地址,充满了怀疑。 几分钟后,茶梨在夜色里宛如一个路人经过,近距离瞥了一眼门牌,瞳孔巨震,地图没错,这还真就是传说中的……特殊生物研究所。 郁柏刚来的时候,茶梨还用这研究所吓唬过他,说被人发现他是穿漫者,研究所就会把他抓进来做研究。 而事实上,这单位到底每天研究什么,茶梨并不是很清楚,在他认知中属于那种不明觉厉的科研单位。 难道表面上是正规单位,背地里在搞不法勾当? 夜深人静,茶梨悄悄潜入了这家研究所。 研究所内还留着照明灯,但茶梨一路进来,并没有看到人。 一楼大厅非常大,像展览馆一样的陈设,茶梨一进来就差点迷路,还好这里有着明确的参观路径标识,茶梨便按照指向依序走过去,前面陈列的文献资料和图片,都是在介绍漫画知识。 漫画是什么 漫画的三要素 从形式和内容划分漫画的种类 …… 茶梨快速地略过了前面数面展览墙,越看心里越有些古怪,转角又经过一面墙,他驻足停下,这一栏叫做“漫画是世界的起源”。 茶梨仔细看那内容: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8节 我们生存的世界,处在漫画之中,人类在高维生物眼中,被称作“纸片人”,科学地认识这一点,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地建立世界观,从而探索更广袤的宇宙…… 茶梨:“……” 茶梨站得近了些,由于心境趋于激烈,他的呼吸起伏,开了冷风的室内,他的呼气在玻璃上形成一层淡淡白雾,迅速隐去,但这触发了警报,忽然间警铃大作。 不到半分钟,数名警卫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警报中心冲了过来。 但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带头的警卫开始唬人:“我们看到你了!你逃不出去,我们这里铜墙铁壁!我们警卫火眼金睛!” 他们在迷宫一样的展览墙中谨慎地游走,试图找到藏在其中的入侵者。 而他们的上方,茶梨无聊地俯蹲在一面展览墙的横垣上,火眼金睛的警卫们只顾着搜寻地面,根本没留意到上空。 视角的便利,让茶梨找到了出口和通往二楼的入口,他犹豫了一下,已经惊动了对方,下次再来没准会有什么变故,不如这次就一探究竟吧,他朝着二楼入口的方向,轻巧地纵跃到隔壁另一面墙上。 下方的警卫拿着对讲呼叫监控室:“别睡了,快看看人在哪儿!” 高处既是警卫视觉死角,也是摄像头死角,趁着他们还在一团忙乱,茶梨接连几个跳跃,直到最后他落地,推开通往楼上的门那一刹那,监控中心才看到了他,所有警卫得到通知,立刻一窝蜂朝着楼道追来。 二楼全都是实验室,茶梨扒着窗户看了几间,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风一般地冲上了三楼。特殊生物是什么?从漫画里抓出来的怪兽吗?还是这里有另外的穿漫者? 他的动作很快很敏捷,总是比监控中心报告的快一步,警卫们人又多,一边追还一边吵嘴,气喘吁吁,连他的人影都没看到,线下警卫队长开始抱怨看监控的:“你是不是笨蛋啊!” 看监控的警卫怒道:“我一个人值班看监控,还骂我是笨蛋!不看了!你们自己追吧!”开始装死,不回复队长消息。 其他队员又埋怨队长:“你是不是笨蛋啊!” 所有人互相指责,听取笨蛋一片。 已经跑到三楼的茶梨:???好像没人来追我了。 “你们在干什么?”原未保办一处长收到消息,杀到了现场,把一群笨蛋警卫下属吓得噤若寒蝉。 监控室的警卫隔空收到了震慑,也忙继续报告:“他到三楼了,在喂鱼缸里的鱼。” 三楼是办公区,夜晚下了班,没有人,茶梨在里面看到好大一个鱼缸,里面很多漂亮的鱼,他随手抓了把鱼食丢进去,确认里面是普通鱼而不是外星鱼,这才离开了。 “走了走了,”监控室报告,“上四楼了,在三楼办公区帮我们喂了鱼,还帮我们关了灯。” 其他警卫交口称赞:“哇,这是个好人啊。” 原一处长:“你们是不是笨蛋啊!” 此时的四楼,茶梨站在走廊里,发现这一层全都是纯钢板结构的封闭隔间,不由得紧张起来,这样的地方看起来就像关了很可怕的犯人,可是诺亚城的监狱都不会这样的设施,只在动漫作品里看过。 茶梨贴在钢板门上听了听,这里不会有恐龙吧?可是看楼层高度又不像能关下庞然大物。 他挨着隔间,每个都敲了敲门,问:“你好,有人吗?……有怪兽吗?……有纸片人吗?……有穿漫者吗?” 前面所有的隔间都没有回音,直到最里面一间,才有了微弱的回应,隔着很厚的钢板,茶梨没有听清楚。 听起来像是人类说话的声音。 茶梨把耳朵贴上去,说:“你是谁?你是不是人?” 里面的人也回道:“你是谁?” 茶梨道:“我是诺亚城的警官,你是哪里人?你是不是好人?” 里面的人安静了片刻,茶梨把耳朵完全贴在了上面,努力听着,他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茶梨?你是茶梨?” “……”茶梨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个声音,是他失踪已久的搭档! 第63章 就在茶梨震惊于竟与搭档在这里重逢时, 数名警卫终于冲了上来。 见对方人多势众,茶梨立刻从后腰拔枪出来,但他并没举起, 只是握在手里,主打一个威慑。 警卫们纷纷大惊: “这人怎么有枪?” “做贼做得这么猖狂啊!” “要不, 我们还是报警吧?” “……”茶梨又掏出证件,说,“我就是警察!” 警卫们:“……” 茶梨说:“你们这些坏蛋, 举起手来!” 警卫们立刻齐刷刷举起手来,又抗议说:“哪里有坏蛋?这里是参公单位, 我们也是事业编!” 茶梨将信将疑,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单位, 充满了诡谲莫测的气息,不能轻易相信这些警卫,虽然他们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双方正僵持,高跟鞋声哒哒响, 原未保办一处长在楼下久等未果, 也上来看是什么情况, 警卫们忙给她让开了路。 这位处长还是那样不苟言笑的酷阿姨模样, 警卫们明显都很怕她, 茶梨看到她也有点紧张。 处长一看茶梨,惊道:“怎么又是你?” “就是我咯。”茶梨努力保持镇定,质问道, “上次我问你是不是抓走了我同事, 你怎么骗人?他就在你们这里!” 旋即他也想到, 不对啊,她当时说没抓过警察的时候, 自己确认过她没说谎。 女处长自我介绍道:“我现在是研究所对外事务处的处长,当时我还在未保办工作,未保办不插手非未成年人领域的任何事务,我当时说的是实话。” 茶梨信了,说:“哦这样啊。” 他又问:“你现在来这里上班啦?这属于平级调动吗?” 处长说:“不是,研究所的行政级别较低,我犯了错误,调来这里,是被降职了。” 这时她身后还举着手的警卫们头上冒出集体os:你们还聊上了啊喂! “……”茶梨也想起来不能聊天,忙道,“快放我同事出来,不然我摇人了,到时候警察都来了,你们这个研究所又要被一锅端,你就又没工作了!” 处长却说:“你同事是被请回来协助工作,所里办过正规手续,你们署长亲自批过的条子。” 茶梨:“!” 是了,署长一直对搭档失踪这事遮遮掩掩,确实是真的知情。 茶梨控诉说:“协助什么工作,需要把他关起来?还关在这么可怕的地方!” 处长莫名其妙道:“怎么可怕了?” 她上前来,茶梨警惕地握紧了枪,处长大约知道他是遵纪守法好警察,必不会随意开枪,也并不怕他,走过来,关押搭档的钢板门是指纹锁,她把拇指按在识别器上停留了三秒,门锁嘀一声,钢板门缓缓滑动、打开。 茶梨屏住呼吸,然后……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穿着一身干净整洁家居服的搭档,而后是搭档身后足有三十平,家具家电一应俱全,豪华之中不失温馨的单人房间。 茶梨:“……” 搭档看到自己久违的搭档,也很激动,忙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儿子呢?他最近怎么样?” 这家伙……从皮肤状态看,生活很好,健健康康,以前还经常胡子拉碴,现在还挺白净,显得还年轻了好几岁! 茶梨说:“他挺好的,上高二了,长高了一点。我们都要担心死了,你居然是在这里度假啊?” 搭档登时有些愧疚。 茶梨也被他的愧疚勾起了愧疚,改口说:“其实也没有太担心,最近都快把你忘了。” 搭档:“……” 他俩说话时,处长在旁思索了片刻,这时道:“两位警官久别重逢,就先聊一下吧。我负责研究所的对外事务,有些事不归我管,我通知负责人,请他派人过来和警官你沟通清楚,解除一下误会。” 她正要走,茶梨想起一事,问道:“等一下,白天……你是不是接过我的电话?” 处长一怔,看表情是想要否认,却蓦然一皱眉,明显此时也想起了那通电话里是茶梨的声音,她却没有回答,只是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 钢板门再度关上。 被关在里面的茶梨和搭档倒是都很镇定,并不担心这研究所会把茶梨也关在这里,这世上没有茶梨打不开的锁。 茶梨把视线转回到搭档身上,搭档再见到亲人,简直热泪盈眶,张开手臂要与茶梨拥抱一下,刚上前一步,被茶梨抓住肩膀使劲摇晃。 茶梨抓狂地吼道:“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停停停。”搭档快被摇吐了,茶梨才停止物理摇人,听搭档说道,“就是……” 搭档换了一口气,接着说:“他们,就是研究所的人,监控到我周围的磁场变化很奇怪,就把我抓来研究一下。” “什么?”茶梨一想,顿时好内疚,搭档是个普通人,磁场能有什么变化?一定是因为他,导致搭档周围的磁场才变得奇怪,终究是被自己连累了。 他毛骨悚然地问:“他们怎么研究你了?把你解剖了吗?” “……”搭档面无表情地说,“你看我像鬼吗?” 茶梨也不知道解剖是怎么回事,这个词只是听郁柏说过,他问:“那要怎么研究?” 搭档说:“每天抽几管血,每周要吃一些药观察反应。针有这——么——粗,药有这——么——大一把,对身体摧残很大!” 茶梨揭穿他道:“你这看起来不像被摧残过。” “是我血厚而已,”搭档大言不惭,道,“他们还会随时监测我的脑部活动。” 合理。茶梨说:“只是这样吗?” 搭档点头,茶梨说:“你为什么不跑?这里也不是铜墙铁壁啊!” 搭档道:“要不你再看看呢。” 茶梨看了一圈,哦确实是铜墙铁壁,连窗户都没有。搭档也没有他这般万能钥匙的特殊能力,跑确实是不容易跑掉。 但搭档又说:“我也没想逃跑,我是自愿留下来配合研究的,如果我不配合,就不单是我一个人被抓进来了。” 茶梨又感动起来,原来搭档是为了保护自己。 “我不配合的话,”搭档解释道,“他们就要把我儿子带进来了。” “?”茶梨感到一丝奇怪,觉得这背后还有未解之谜,说,“你被抓起来那天,给我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害我以为你是被未保办抓去了。” 搭档说:“那不是我发的,抓我的人发的,我来到这里以后听他们说,研究所探测到未保办存在不稳定因素,希望引导警察去调查,后来未保办一处不就被整个端了吗,刚刚你看到的那个处长丢了未保办的职务,是作为补偿,研究所把他们整处都调过来这里做对外工作,其实就是负责警卫和接电话,所以说是降职了。” 茶梨道:“原来是这样。”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79节 搭档对于未保办的事也有所耳闻,说:“茶梨,我作为家长代表之一,要谢谢你为打击未保办一处所做的工作。” 茶梨道:“我也没做什么,都是我的新搭档做的。” “你有新搭档了?”搭档高兴地说,“还担心你自己怎么办?新搭档是新人还是以前的同事?我认识吗?” 提起这个,茶梨沮丧起来,道:“你算是认识吧。不说了,现在他也没了。” 搭档道:“牺……牺牲了吗?” 茶梨说:“只是离开了。” 搭档观察他的表情,道:“你和新搭档……” 茶梨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想再说下去。 搭档摸了摸茶梨的头,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像经历了很多事啊。” 如同所有孩子一样,得到了安慰,茶梨反而更觉得委屈,他想起郁柏也很爱摸自己的头,和搭档摸头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很多时候搭档待他确实更像是在待高中生,高中生也会吃他醋,怀疑他是搭档的“私生子”。 搭档也许投射了漫画家对于父亲形象的所有想象,家庭破碎的时候坚定地选择孩子,遇到危险时为了保护孩子而自愿走进牢笼。 两人聊了分别后的一些琐碎事情,搭档在这里日复一日配合研究,乏善可陈;茶梨把他离开后侦破过的案件简略讲过,又给他看自己带高中生出去玩拍的照片,还翻到了高中生用他手机自拍扮鬼脸,而茶梨与郁柏在后面正相视一笑,这样的三个人合影。 茶梨:“……” 搭档对郁柏并不熟,那照片里的郁柏只露着侧脸,因此搭档没有认出他来,看茶梨的表情变化猜到一二,没有详细追问。 “回去后告诉詹星,”搭档说,“说我一切都好,让他不要担心,等他……等他考上大学,我一定会回去的。” 茶梨不可思议道:“你在说什么?我今天一定会带你出去,你对我救人的能力有所怀疑吗?” “……”搭档道,“事情很复杂,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嘀!门锁响动。 两人停止交谈,看向钢板门,那门滑动着打开,露出警卫队长的脸,对茶梨客气笑道:“警官,处长请你过去谈一谈。” “好。”茶梨抓住搭档的手臂,严肃地说道:“我去谈判,你收拾东西,今天一定要跟我回去。” 搭档说:“你不明白,只要詹星能平安地长大,我短暂失去几年自由,这并不可怕。” “不明白的是你,”如果是从前,茶梨也许会似懂非懂地接受搭档的选择,但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许多,他大声对搭档道,“你以为失去自由的只有你吗?没有父母在身边的詹星,他每一刻都像在牢笼里。” 搭档周身一震。 几分钟后,茶梨跟着警卫来到三楼办公区,警卫把他带到那位女处长面前,就告退离开了,女处长带着茶梨进了一间独立办公室,自己却没有进去,茶梨进去后,她在外把门关上了。 里面一张会议桌,一侧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一位戴了黑框眼镜的男青年,两人胸前都挂着牌子,老者是“研究所-所长”,男青年则是“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请坐。”老者即是所长,对茶梨做了个手势。 茶梨坐下,感觉此时的氛围陡然间形似一场谈判即将开始。 他们要与自己谈什么?旁边一面墙上有一面玻璃,茶梨感觉那是单向玻璃,另外一边也许有人在看着,是研究所背后的更高负责人?还是更多的研究员? 茶梨摆明立场道:“不管你们要说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放我的搭档回家。” “这事不急。”所长说,“白天你打电话过来,我们其实跟踪到了你的号码,还有些意外,本来正在计划慢慢与你展开接触,没想到晚上,你就跟到了这里。” 茶梨心里充满了谜团,为了不露怯,只是问:“你们把我搭档关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我先来做个正式的介绍吧。”那名研究员扶了扶眼镜,道,“我们这个单位,全称叫做 ‘世界的多重维度与跨维度生物研究所’。” “……”茶梨的心脏剧烈跳动。 研究员接着说道:“外面一般叫我们特殊生物研究所,其实我们主要的研究领域,是世界的多重维度。在多重维度穿梭的特殊生物,只是附带的研究项目。” 茶梨终于听明白了,呆毛直挺挺地立在头顶上,张口结舌道:“你们、你们、你们!还真的在研究穿漫啊!!!!!!” 他在一楼的展示中,看到关于漫画与世界起源的信息时,就隐约猜到了一点,只是不敢相信,漫画中的诺亚城,竟然有一群人知道人们身处漫画中,知道这里的人类是“纸片人”,还有官方科研单位在对这些事物进行研究! “是的。”所长肯定了茶梨的结论,介绍道,“詹警官在这里是在配合我们的科研项目研究,因为我们监测到围绕在他周遭的磁场变化非常奇特,揭开这背后的原因,一定有助于我们解开更多世界的奥秘。” 茶梨震惊之余不忘初心:“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是违法的。” 研究员在旁说:“但他是自愿的。” 茶梨说:“你们拿他儿子威胁他!” “这另有内情,绝对不是威胁。”研究员解释说,“其实我们是希望能将他们父子都带来配合科研项目的推进,甚至他儿子周遭的磁场变化更值得探究。” 茶梨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研究员道:“但是诺亚城的法律法规对于未成年人保护一贯很严格,要高中生詹星来配合调查,流程很复杂,我们的研究结果暂时不能公布,因此也不想惊动太多人,更不想影响孩子的学习和成长。” 所长也说:“现在这是和詹警官本人达成共识,也与你们警署署长沟通后达成的最佳方案。” 基于搭档被带走的时候没有反抗,来到这里也很配合,还有署长的知情,茶梨一时无话可说。 还是非常难以置信,茶梨问道:“研究所一直都知道诺亚城是漫画世界吗?” 所长说:“是的,研究所多年来一直在致力于研究多维世界的相关领域,并且取得了多项突破性成果。” 他示意研究员。 研究员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并把屏幕转过来展示给茶梨看。 茶梨在楼下看过展示墙上的那些东西,心里也早有了准备,对于研究员展示的数据和模块,反而看不太明白。 “修正器是你们的科研成果吧?”茶梨语带嘲讽地说道,“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在青春期就变得麻木无趣,长大后才能适应诺亚城的生活,是这样吗?” 研究员听出了他的嘲讽,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接话。 所长道:“修正器的投入使用,是特殊背景下的无奈之举,今时不同往日,诺亚城发生了改变,修正器也已经被取缔,已经成为了永远的历史。” 茶梨又说:“那无敌生物科技的前总裁,是在你们这里定制了次元门开关,还因此导致他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这总没错吧?” “那个开关,是我们组的作品。”研究员有些尴尬,道,“他会去犯罪是意外,我们也没有想到。这事说来话长,简单说呢,《迷失奈落》这部漫画,本来就是用来进行次元门研究的实验性漫画,作者是我们特聘的漫画家。” “!”茶梨恍然明白,难怪找不到《迷失奈落》的作者,原来这漫画是研究所为了穿漫实验而搞出来的,实验是秘密的,那作者身份对外自然也要保密。 茶梨愤然道:“你们在搞实验,怎么还要让总裁花费近千万啊?” 研究员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们的项目经费超支了,需要自己创收,补贴一下开支。” 茶梨:“……” 研究员道:“我们提出验资的时候,总裁并没有拒绝,我们也没执法权,哪知道他是通过不法渠道搞的钱。” 茶梨心想你们这种搞穿漫研究的,无疑也是不法机构,回头报给税务局,你们就完啦。 “开诚布公地说,”研究员弱弱地说道,“任何一个维度的人类要生存下去,都要了解自己生存的世界,我们的研究现在还不能被理解,但是对于纸片人类的文明和发展,在未来一定具有积极的意义。” 茶梨感觉这话也有道理,但是……他谨慎地问道:“除了我搭档父子,还有其他人的磁场有异常吗?” 这个研究所如此高深莫测,自己怎么会成为漏网之鱼?难道就没有监测到穿漫者郁柏的到来吗? 研究员笑着说:“你想问的是你的磁场吧?怎么说呢……” 他看看所长,所长点头,他才继续道:“其实我们知道——你有超、能、力。” 但在诸多意外之后,茶梨对于自己暴露了超能力反而一点都不意外,道:“那为什么你们没有抓我来研究?” 研究员好像觉得这问题有点荒唐,说:“漫画角色拥有超能力,是很正常的啊。” “……”茶梨道,“哦,你们认为我是正常的角色。”正常才怪,这个研究所的研究能力怕是不行。 没想到研究员抛出了让他震惊的话,说:“茶梨警官,几个月前,你脑海中产生了这里是漫画世界的认知,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是我们通过在你身边设置多重暗示,让你形成了这个潜意识。” 茶梨一瞬间蒙了,道:“什、什么?” 研究员在键盘上敲了敲,向茶梨展示了当时的情境。 在某几个茶梨夜班巡逻后下班的清晨,他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路上经过的所有大小广告牌上,都被打上了或明或暗、或大或小的“警告!这里是漫画世界!”的字样。 在他吃零食的时候,零食包装袋上的暗纹……在他玩手机的时候,手机弹窗一闪而过的广告小字……在他经过闹市区,街头表演的脱口秀艺人台词中……无数个地方,都用画面和声音,在不停地提醒着他:这里,是一个漫画世界。 视觉听觉中不断累积的细微信息,最终对茶梨警官形成了心理暗示。 茶梨:“……” “当然,这也是因为你原本就有超能力,”研究员道,“因为你天生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漫画特效,所以引导你认识到这里是漫画,并不困难,这些暗示是针对你的特性,量身定制的。” 茶梨:“…………” 研究员说:“从你中学起,我们就已经通过磁场变化,探查到了拥有超能力的你,当时就已经在对你进行长期的、合法的观测,仅限于校园生活,不会冒犯你的隐私,这一点请你放心。我们知道你拥有超越常人的弹跳力、反应力、防御力和攻击力,并且我们知道,你能看到很多漫画特效以及每个人物的信息面板。” 茶梨:“………………” “我们起初以为,”研究员道,“你是这个漫画故事的主角。但随着时间推进,你一天天长大,我们始终没有探索到主线波动的迹象,你的存在,更像是维持世界秩序的锚点。” 茶梨终于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道:“什么锚点?” 研究员说:“许多会引发混乱的危机,都经由你得到了解决,我们以你入职警官后一战成名的那个甜咸粽子一案为例。” 研究员又向茶梨展示了数据模块。 “……”茶梨根本看不懂这是什么。 研究员口述道:“根据我们的演算,食品口味的突变,势必引发社会性冲突,会埋下深层次的隐患,有34.1%的可能,会成为50年后爆发战争的导火索,而你对该案件的警觉和侦破,使得50年后的诺亚城避免了战火。” “……”茶梨此时满头的问号,和郁柏当初听说这“大案”时的问号,几乎一样密集。 研究员说:“比较遗憾的是,我们始终没能确定漫画的主角和故事,究其根本,是我们无法和上层世界真正达到联系,我们这个世界诞生的土壤,来自于上层世界,即以诺亚城为二维世界坐标的话,与诺亚城相对的那个三维世界。” 茶梨听懂了这一句,就是郁柏的世界。 “只有得到诺亚城在三维世界里的准确信息,”研究员道,“才能真正突破我们目前的研究。你去过奈落,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茶梨慢慢点了点头,说:“我在离开奈落后,才知道奈落的主角是谁。” 研究员说:“是的,我们到下层世界去的实验,取得了极大成功,在诺亚和奈落之间,我们进行了数次成功的穿梭实验。” 茶梨道:“奈落存在于你们的实验漫画,总裁只是正好送上门来,被你们敲诈了一笔近千万的研究经费,还做了免费的穿漫实验员。” “……”研究员道,“这么说也对。” 茶梨说:“你们真是太坏了,太坏了!” 研究员有点尴尬。 所长发言道:“我们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牟利,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了纸片人的明天,只有知道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了解世界深层次的奥秘,才有可能把命运掌握在全体纸片人类自己的手里。” 茶梨认同他们的理想很伟大,他们的科研也很有意义,但是:“你们应该放我搭档回家,他的儿子需要父亲。” 研究员并没有和他就此展开争论,而是拿出一个装置,看起来和穿进奈落的那个装置很像。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0节 茶梨注视着它,预感到了什么,这大概才是这场谈判的终极目的。 “这个,”研究员道,“是打开上层世界通道的三号实验品,在此之前已经失败过两次。” 茶梨瞬间知道了这是什么,他的心跳很快,紧张之中脱口而出:“可是我没有钱啊。” 研究员装作没听到这句,说:“前两次实验的失败,一次是穿梭通道没能成功打开,第二次虽然打开了,志愿者进入一秒就被弹了回来,还因此受了伤。这是结合前两次失败经验改良后的成品,我们认为这次需要一位拥有不凡能力的志愿者来参与穿梭实验,通过多年来的观测,茶梨警官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茶梨顿时明白了,道:“你们对我进行心理暗示,让我明白这里是漫画世界,原来是为了今天……” 研究员看向所长,由所长来提出邀约是最合适不过的。 于是所长道:“请问,茶梨警官,你是否愿意,成为去往上层世界的志愿者?” “!”茶梨已经猜到了对方会有这种请求,但还是难以置信。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第64章 上有天堂, 下有苏杭。 西湖以西,地下,与704工程相邻的区域。这里有一座私人实验基地, 身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穿梭其中。 两名工作人员按照流程,进入其中一间放置有休眠仓的房间, 对休眠中的实验体进行日常观测和记录,一人负责记录,一人负责读取机器数值。 原本一切如常, 他们抄录完数据,正要离开, 机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两人急忙查看出了什么状况, 发现监控设备上的曲线波动异常,慌乱中立刻把情况通报给上级。 很快,负责人带了一队医护人员疾奔而来,经过一番紧急检查, 应当如常休眠中的年轻人此时血压飙升, 心率接近极限值, 而大脑活跃的迹象表明:他很可能要醒过来了。 为应对醒来后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医护人员立即着手准备急救, 负责人也飞快地吩咐助手:“快去通知家属!” 助手开始翻找资料,负责人已经想到了后续危机公关,问:“家属是做什么的?之前沟通顺畅吗?” “找到了!”助手看着资料, 遗憾道, “没有家属, 只有一个紧急联系人,是上个月刚在我们这里醒来的一个穿漫者。” 上个月刚在机构中醒来的前穿漫者郁柏, 身体也还在逐步恢复中,但为了生活又开始了996打工,接到机构电话的时候,差点被吓出心脏病,一刻不敢耽搁地匆匆赶了过来。 詹星醒了。 ——对此,郁柏内心的惶恐,大于期待。 接待人员把郁柏带了进去,介绍情况说:“我们已经给他做完了体检,身体器官和机能都没有问题。” 郁柏担心地问:“怎么会突然醒来?” 对方答道:“还不确定,我们没有采取任何唤醒措施,发现有异常的时候,他已经在主动醒来的过程中,醒来后,和你当时的表现比起来,整体很平静。” “……”郁柏在漫画里选择了窒息,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手段迫使自己醒了过来,从休眠仓里挣扎归来的表现,很大概率像个疯子。 他被接待人员带到一间有着透明玻璃的房间外,里面有一名心理问询师在对刚醒来的詹星进行心理状态的测试。 郁柏隔着玻璃看进去,詹星穿了一身连体无菌衣,坐在轮椅上,正与医生交谈。 医生让詹星识别色彩和数字,几张卡片中问詹星,哪个是红色,又换了几张卡片,让詹星把数字5找出来,大意是为了确认詹星的认知是否清楚。詹星都给出了正确的答案,随着问题的展开,他的动作和神态也越来越趋于稳定。 末了,医生问道:“你记得自己是谁吗?叫什么?做什么的?” 玻璃外,郁柏的紧张情绪已经冲到了顶点。 轮椅上的年轻人张了张嘴,太久没有说话,口腔和舌头,发生系统都稍显迟钝。 他说:“我叫……詹星,我是一个……漫画家。” 医生点了点头。 郁柏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一刻钟后,詹星被护士推着送出来,在门口与郁柏四目相对。 郁柏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木然地看着这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庞。 而詹星看郁柏,初时眼神有些像在看陌生人,几秒后才仿佛认出了这是郁柏,眉眼稍稍飞扬了一瞬,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他穿漫前不满二十岁,现在实际中的时间过去了几个月,他真实年龄是二十岁零五个月。 他还是个大学生,体型偏瘦,皮肤一贯是常年宅家少见阳光的那种苍白,在休眠仓里度过这半年后,看起来比从前更显得亚健康,唇无血色。 也许因为刚醒来,他的身体还没能适应,表现得有些紧张和颤抖。 郁柏犹豫问道:“认得我吗?” 詹星也犹豫片刻,才点了下头。 郁柏很想问他,漫画里的事还记得吗? 但郁柏又很畏惧听到答案,最终没有问出,他走到詹星身后,接手了轮椅,推着詹星回到休息的房间。 机构的意见,是希望詹星能留在这里观察一周,遭到了詹星的反对,他不想在这里,强烈要求离开。 负责人想要征询郁柏的意见,詹星则说,他是成年人,不需要监护人,况且他也没有给过任何人授权。 这事发生在郁柏去帮詹星领回寄存物品的时间。负责人无奈地把原话告知了郁柏。 “他身体没有大碍,”负责人说,“我们是担心他贸然回到现实社会,很难适应,希望能有一周的缓冲时间。” 但郁柏也没办法,他和詹星从来就不是能够互相管束的私人关系,只得表示知道了,他回到现实社会后也适应了一阵子,自问还是有些经验,决定尊重詹星的选择,自己根据情况从旁予以帮助。 “可以离开,但是你想去哪里?”郁柏问詹星。 “不知道。”詹星已经可以站起来,身体自理没有问题,他很无聊地观察了一番位于地下机构里的陈设,最后看向郁柏,问,“你住哪里?” 最终,郁柏把詹星接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去的路上,郁柏开着一辆半旧的国产车,穿过五老峰隧道。 詹星在副驾安静坐了不到一分钟,把遮阳板拉下来露出镜子,他对着镜子左右照自己的脸,揪了揪头发,两手捏了捏耳朵,咧了咧嘴巴,还戳自己的酒窝,最后更是把嘴巴张得很大,一颗一颗观察自己的牙齿。 郁柏:“……” 这仿佛小妖怪刚化成人形。郁柏努力不去看他的一系列举动,并在心里把这行为合理化,上个月自己刚醒来的时候,也对这具二十五岁的身体感到很不适应。 从隧道尽头一出来,天光豁然开朗,美轮美奂的西湖美景近在眼前,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詹星看看前方又看看后方,甚至还想把头伸出车窗去,最后一刻大概想起了久违的交通规则,克制地坐好,脑袋还是不停摇来晃去地四处看风景,看人,看车……像个摇头娃娃。 终于到了地方,郁柏停车,与詹星下了车。 詹星打量面前的低矮建筑。 郁柏从前没有带他来过这里,只是提过自己买了一套能看到西湖的房子。 “这是哪儿?”詹星问。 “我的房子,”郁柏道,“已经抵押给朋友了,但我现在没地方住,朋友好心暂时让我住着。” 詹星恍然道:“是你的湖景房啊。” “……”郁柏道,“嗯。” 他不知道詹星是什么样的想法,漫画里的记忆是已经模糊了?还是说想装作没有发生过? 詹星的穿漫与他不同,他从始至终都是自己,而詹星在漫画内外,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拥有截然不同的两段人生。 几个月前,他急着用钱,把硬装已经搞完的房子,抵押给了一位土豪朋友,上个月他回来,朋友听说他准备租房,又把这套空置的房子暂时借他住。 但这房子硬装到位了,软装几乎没有。 “你就睡这里?”詹星看着被摆在空空荡荡平层里的一张床垫,说,“好……好惨啊你。” 郁柏道:“看起来是有点惨,不过这床垫还是很舒服的。你先在这里凑合几天,我帮你找合适的住处。” 詹星说:“可是只有一张床垫。” 郁柏并不打算和詹星一起生活,言简意赅地说:“我另找地方住几天。” 他把搭在旁边椅子上的几件衣服收进了洗手间的脏衣篓里,从里面拉上门,是要小解的意思。 “……”詹星在这大平层里四处打量,隔着阳台玻璃看到外面的西湖和山景,又退后几步,看到搁在旁边的一个烟灰缸里有几个烟头。 他面露疑惑,端起那个玻璃烟灰缸,上上下下地观察,又放回原处,从烟灰缸里捏了一个烟头,举高到眼前看了看,还放在鼻子下闻是什么味道。 卫生间里洗手的水流声戛然而止,郁柏要出来了,詹星立刻把那有着奇怪味道的东西丢回了烟灰缸里。 郁柏出来后,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过去递给詹星,说:“你手机,刚才忘记给你了。” 詹星接过去,摸到开机键,开机,屏幕闪烁,天翼5g字样,而后停在开机密码页面。他没有继续操作下去,把手机随手塞进了兜里。 “你……”郁柏退到了门口,想走的意思很明显,却还是问了句,“要我陪着吗?还是想单独休息?” 詹星有点累了,不客气地到床垫上躺了下来,郁柏看着他,他说:“你走近一点,不要站那么远跟我说话。” 但郁柏没有动。 詹星侧过身躺着,面朝着门口的郁柏。 郁柏道:“你休息吧,我还要回去上班。” 詹星说:“你上什么班?” “还在漫画工作室。”郁柏道。他从ceo变成了打工人。 “那我是不是也要上班?”詹星道。 郁柏说:“你的漫画,现在是七花在帮你画连载,等你想回去,随时都行,她也快吃不消了。”七花从前是詹星的漫画助手。 詹星没有说话。 郁柏道:“那我先走了。” 詹星还是没说话,躺在那里,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郁柏。 郁柏猜他可能是想让自己留下,但出于某种心理不想说出来,郁柏试探着朝前迈了半步,果然詹星立刻动了动,那床垫发出一点声音。可是詹星还是没有开口挽留他,好像也陷入了矛盾中。 郁柏的感觉始终很怪,从詹星醒来,他的内心就一直充斥着矛盾和怪异,他把这归结于自己无法面对一个有茶梨记忆,但又不是茶梨的人。 他回过头去,和詹星的视线一对上,詹星马上转开了眼睛。 郁柏揣摩他的心意,说:“你是希望我留下陪你吗?” 他的语气很温柔,多数时候,他就是这样不吝啬表现温柔的人。 但詹星突然生起了气,翻身坐了起来,坐在床垫边上,双手握成拳放在两侧,忽而道:“你是不是早就爱上我了?只是不敢承认你爱上了十九岁的小男生?”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1节 郁柏一瞬间有点哭笑不得,随之而来的是风卷残云般的难过。其实这算什么?左右互搏,自己吃自己的醋么。但郁柏又觉得他能理解这心情,现在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詹星是詹星,茶梨是茶梨。 即使詹星回来后还清楚记得漫画里发生的没一件事,他也不可能是茶梨。 郁柏决定快刀斩乱麻,过于柔和的性格已经让他得到过无法挽回的教训。 “詹星,”郁柏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我对你,从来就没有过那种感情。” 詹星坐在置于地面的床垫上,自下而上地看着郁柏,道:“你现在分得清楚我是谁了?你在漫画里可是个分不清楚的糊涂蛋呢。” 他的眼神让郁柏几乎招架不住。这不是詹星的眼神,也不是詹星的语气。 “……”郁柏的心跳如战前鼓点,说道,“我好像又有点糊涂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对方想了想,宣布道,“我是来三次元旅游的有钱纸片人。” 第65章 在穿漫机构中醒来的“詹星”, 不是真正的漫画家詹星,而是诺亚城的茶梨警官。 他来到了三维世界,在沉睡于休眠仓的詹星身体中醒来, 但他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詹星的记忆。 “三次元也不过如此,”茶梨cosplay了半天漫画家, 终于可以发表游客视角的评价了,不太满意地说,“这一路看过来, 除了人超多,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郁柏从门边慢慢走过来, 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步伐如有千斤重。 他来到茶梨面前, 屈膝蹲下,平行注视着“詹星”,再度确认这眼神,是茶梨, 是他原以为这一生再也没机会见到的茶梨。 茶梨与他互相看着彼此, 两个人分明都有很多话在胸中翻江倒海, 一时半刻又都找不到出口。 郁柏终于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道:“你……你最好不是在逗我玩, 我会很伤心。” “刚才是在逗你玩,已经逗完了,我现在很认真。”茶梨说,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其实我在……在过来的路上, 还有点担心我睁开眼睛后,会变成一个漫画家, 不是说漫画家没有做警察好,只是我不想变成另一个人。” 这下郁柏无比确认这就是茶梨,这是茶梨的思维方式,是茶梨会说的话。 郁柏想哭又想笑,心情极度复杂,最终只是说:“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茶梨抬手,小心地摸了摸郁柏的脸,说:“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漫画里二十岁的郁柏和漫画外二十五岁的模样,当然还是有那么一点区别。 但是茶梨很快又说:“仔细看还是一样的。” “你是……”郁柏几乎一动不敢动,恍若是在做梦,道,“是怎么来的?” 茶梨当即收回手,竖起一根手指,神秘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他把自己夜闯特殊生物研究所,找到了搭档,与一群笨蛋警卫对峙,又和对方进行谈判等等……一系列冒险行动讲了一遍。 最后,“我接受邀请,成为了一名穿梭次元的志愿者。” “……”郁柏震惊道,“你就这样同意了?这很危险!” 茶梨说:“我不怕危险。” 研究所所长和一众研究员在确定送他过来之前,也再次清楚地把危险性一一告知,有可能会失败,有可能会像前一位志愿者那样身受重伤,更有可能他既来不到三次元,也回不了诺亚城,他会迷失在次元之间,永远地消失。 “我已经和每个人都道过别了。”茶梨道,“我为科研献身的交换条件,是他们让我搭档回了家。” 他在诺亚城的每一个牵挂,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安置,署长健康,搭档平安,高中生可以在父亲陪伴下长大,而他最为放不下的警官职责,也可以放心地托付给积极工作的警署同僚们。 至于诺亚城的稳定,经由署长一事,他无条件相信漫画外的郁柏,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办法。 他做好了穿梭失败的准备,坦然地面对未知的风险。 郁柏不久前也曾做出过类似的准备,他知道这有多艰难,说:“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茶梨说:“我不想告诉你。” 郁柏却对答案心知肚明,仔细打量着茶梨,说:“好,平平安安到了,这就很好。” 茶梨又说:“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他很平静,只是静静看着郁柏。 郁柏根本平静不下来,已经落下泪来,他心情起伏巨大,想要抱住茶梨,手臂都已经抬了起来,顾及到这是詹星的身体,又觉得不应该如此。 茶梨从床垫上起身,单膝着地,倾身过来,主动抱住了郁柏。 “创造出诺亚城的漫画家,”茶梨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不会小气到连一个拥抱都不允许。” 郁柏心里微动,这才抬起手臂,轻轻环住了茶梨。 这拥抱的意味,更多是重逢的喜悦,与尽在不言中的重归于好。 “詹星的腿有点麻了,”片刻后,茶梨忽道,“他一定很少锻炼身体。” 郁柏:“……” 他扶茶梨坐回到柔软的床垫上,此时再看这四周环境,更觉得尴尬,有种恋人第一次做客,看到自己家徒四壁的窘迫。 “但是你品位不错,”茶梨真心地说道,“壁布、地板和吊灯,搭配得很好看。” 郁柏只好笑了笑,说:“家具其实也选好了配套的款式,可惜一分钱也没了,买不起。” 茶梨安慰他说:“刚才我说我是有钱纸片人,是吹牛的,我也没有钱,这趟是穷游。如果你没钱给我买饭吃,可以给我一个碗,我自己去讨饭吃,说不定还能给你也讨两口。” “……”郁柏哭笑不得,没有了钱,也没到这步田地,不至于纸片人老婆饭都没得吃。可是想到茶梨端着碗坐在西湖边一本正经地讨饭,又觉得有点怪可爱的。 相比起吃饭问题,他更担心茶梨的次元之旅。 “研究所到底要你做什么?”郁柏道。 茶梨也记起了此行的目的,说:“科学家们想知道诺亚城在三维世界里是什么样。我没有提起你是个穿漫者的事,因为他们的仪器也没有发现曾经有人穿漫进来,你没有被监测到。” 郁柏说:“那他们和你约定……怎么回去了吗?” 茶梨说:“次元门会在每天固定的时间段打开,等我完成任务以后,就可以想办法回去。” 郁柏没有明白要怎么回去,说:“像我们穿梭于诺亚和奈落那样?” “不一样,”茶梨解释道,“诺亚和奈落都是二维世界,我们当时能在两地之间以自己的形态穿梭,是因为这两个地方都是漫画世界,我们和岚君一样都是纸片人,同一性世界的穿梭,穿越者才能保持原本的形态。我来三维世界,不能以我本来的模样过来,研究员原本预估的情况,是我会以一个纸片人的形态过来……我忘了他原话怎么说的,简单说,就是我在穿过次元门的一瞬间,会被啪!压成一个扁的小人。” 郁柏:“……” 茶梨道:“研究员并不知道我有可能是漫画家的原型,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怕他们会把我解剖。总之我是在漫画家的身体里醒来,那这应该说明我就是他吧?等我要回去的时候,只要从他身体脱离出来,应该就可以了。” “……”郁柏陷入了沉思。 按照诺亚城研究者的穿漫理论,郁柏自己起初能穿进漫画里的诺亚城,先决条件也是因为那边本来就有一个“郁柏”?如果没有这个“郁柏”,是否他就无法穿漫成功? 而茶梨能从漫画世界来到现实世界的原因,是因为茶梨本质上是漫画家詹星?但是这点,似乎又要画一个问号,如果他就是詹星,为什么他穿过来后丝毫没有获得詹星的记忆? “可能是因为他原本的记忆,在他穿过次元壁的时候已经彻底丢失了,找不回来了。”茶梨道。 他对自己没有继承漫画家的记忆,并不感到遗憾,除了主观上并不想成为一个记忆乱七八糟的分裂人,同时也是因为:“詹星既然丢掉这一切,当然是因为他再也不想做漫画家詹星了,不能因为他才十九岁,就否定他要告别过去的决心。” 郁柏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个观点,但这让他意识到,他对于詹星的了解和理解,大有可能远远不如生活在詹星世界中的茶梨。这似乎是一种很微妙的联系。 其实茶梨现在根本不想去想回去的事,也不想谈与他们俩无关的人和事。 他只是很想念郁柏,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时间久久地停在这一刻。 他问郁柏:“你要回去上班吗?” 郁柏没有回答,而是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茶梨说:“你也很想我吗?” 这简直是废话。郁柏笑起来,说:“没有,不是每一秒都在想你。” 茶梨一下子开心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郁柏的笑容了,上一次就像几生几世之前。 “那可不可以不去上班?”茶梨道,“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你走以后发生了不少事,我每一件都想和你分享,我弟弟有一米六五了,署长胖了八公斤……啊,你哥哥,郁松秘书长他真的好帅啊!” 郁柏:“……” 旋即茶梨又想起现实问题,说:“你现在这么穷了,还是要上班赚钱的吧?” 郁柏想了想,说:“我带你一起去工作室,正好你可以看看我们的漫画。你想去吗?” “可以吗?”茶梨当然想去,道,“不会被人认出来,把我按在那里让我画画吧?我可什么也不会画。”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郁柏给茶梨乔装一番,戴了一顶棒球帽,又戴了副平光镜和口罩。 两人站在穿衣镜,茶梨有个新发现,两人对比之下:“詹星好像有点矮,他是不是没有我高?” “你们一样,他也有一米八,是我太高了。”郁柏道,“他好像以为我是一米八五,其实我一米八七。” 茶梨抬头看了看郁柏,感觉三次元的郁柏好像比漫画里更帅一些,漫画里郁柏是个二十岁的精致美男,这里的郁柏有一种不太好形容的气质,是纸片人没有的。 “走咯。”郁柏推开门,说,“带你玩去。” 茶梨上前握了他的手,他有点没防备,当场一愣。 茶梨马上想起来,三次元恐同啊!他忙放开,小声说:“被人看到,是会举着火把来烧我们吗?” 郁柏:“……” 他只是不习惯和“詹星”牵手而已。 漫画工作室的办公地点离郁柏的住处不是太远。 他带着茶梨进写字楼,来到漫画工作室所在的一整层,从前台开始,一路陆续遇到几位同事,众人看到郁柏带了“朋友”来,也没有细问,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工作室的氛围很舒适。 茶梨感觉到了,只是不敢说话,只是安静跟着郁柏,他听到别人都叫郁柏“老大”。 郁柏悄悄与他解释,工作室现在的法人代表和话事人都已经换了别人,现在实际上的新boss是位业内大佬,还有很多其他工作,这间小工作室对人家来说只是众多业务中的一个。郁柏休了“长假”回来后,同事们还给面子认他而已,他现在也只是项目负责人,话语权大大削弱。 “哦。”茶梨似懂非懂。 两人来到漫画家工作区域,有几间开放式的办公室,经过其中一间,里面一位披着小熊空调毯的年轻女孩,正在被架起来的数位板上奋力画画画。 郁柏叫她:“七花老师。”她是詹星从前的助理,现在也是在独立连载的新人漫画家。 茶梨也跟着郁柏叫:“七花老师好。” 七花画得手眼都冒金星,迷茫地“嗯”了声,问郁柏:“这是谁?” 郁柏说:“我朋友,我带他来玩。” 七花的注意力没有在茶梨身上多做停留,突然崩溃地伸出一只手,朝着郁柏做垂死挣扎状,道:“老大!我这周真的要跳档了,画不出来!根本画不出来!”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2节 茶梨并不知这是当代网络漫画家正常的精神状态,被吓了一大跳,心惊胆战地躲在郁柏身后。 郁柏对这位女漫画家一番安抚。 茶梨从他俩的对话中听明白了,这女孩自己正在筹备新作品,但还要替詹星画未完成的连载,身体和精神压力都很大。 郁柏提出折中方案,说:“我已经和平台编辑说过,詹星那部从下个月起,会从双周更改成月更。” “太好了!”七花一瞬间解放了,茶梨仿佛看到她脸上无形的两行宽面条泪。 安抚完了漫画家,郁柏带茶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茶梨发现他也没有混得很惨,在工作室还是隐形老大,还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茶梨警官都没有独立办公室呢。 郁柏打开电脑,示意茶梨过来,说:“给你看诺亚城的漫画。” 茶梨拖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看到屏幕上的漫画封面,《彼方之舟》。 “哇!!!”茶梨发出惊艳之声,他本人并不是漫画爱好者,但是诺亚城的文艺创作本来就以动漫为主,日常难免有意无意中也会看过许多漫画作品。 《彼方之舟》的封面漂亮得令人惊叹,人物精细度和精巧的构图,都足以显示出漫画家詹星能在十七岁时一举成名的超强实力。 但是,茶梨感到疑惑,这封面看起来非常有未来科幻感,诺亚城是存在于一个科幻故事中吗? 他问郁柏:“主角是谁?讲了一个什么故事?” 郁柏说:“一个无限流故事。” 《彼方之舟》的主角是一名男大学生,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一艘拥有无限空间的神秘大船,这船是未来科技的产物,名叫“彼方之舟”,内部拥有无限扩展的虚拟空间,主角要在彼方之舟的一个个空间里经历历练,最终成长。 “大致就是这么一个故事。”郁柏道。 “听起来很……很厉害。”茶梨茫然道,“那诺亚城是?现在的连载,是你在控制故事的发展吗?” 郁柏道:“不全是,詹星从前和七花讨论过大体走向和副本设置,现在的连载还是按照他的设定在推进,剧本细节上我负责调整。诺亚城是《彼方之舟》其中的一个副本世界,目前的连载进度,主角还要经过两个副本后,才能来到诺亚城。” 茶梨说:“那你是怎么帮助署长变得健康?” 郁柏道:“提前剧透,让署长变成诺亚城副本的引路人。” 他离开诺亚城,是为了署长拥有健康,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说服七花,将已停更的《彼方之舟》继续连载下去,而后他在詹星原本的故事节奏中,加入了一点细节。 停更时正连载的副本中,七花继续推进情节,郁柏改动了漫画剧本,通过角色的台词,剧透了再过两个副本后,会有一个诺亚城的出现,而那里将会有一位充满智慧的老警官,引导主角在诺亚城中完成副本任务。 郁柏滑动鼠标,翻到了《彼方之舟》恢复更新后经由他改动后放出的那一话。 于是茶梨看到了一个无关副本中剧透之后会有诺亚城副本的分镜画面,一个空镜,夜晚的诺亚城,有着玫瑰星云。 郁柏和茶梨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郁柏知道茶梨一定看到了他的花。 但这时漫画弹幕里,浮出一条读者说:皮下是不是换人了?这格太土了。 第66章 茶梨说:“我想好好看看这漫画。” 郁柏道:“好。” 茶梨坐在电脑前看漫画, 郁柏起身去找了一盒点心,又泡了杯花茶放在他手边,自己则坐在一旁, 回复别人工作消息,处理一点今日待处理的杂事。 郁柏穿漫以后对于诺亚城很陌生, 原因是在他穿漫前,《彼方之舟》里还没有出现过诺亚城,故事后面的剧本发展他也只是粗略了解过, 他与詹星合作几年,对于詹星的专业能力没有怀疑, 不管是作为工作室的ceo,还是现在身为项目负责人, 他都只会在立项之初,以策划的身份提一些尽可能适应市场的调整意见,后续就很少干涉各位漫画家们画什么、怎么画。 在整个《彼方之舟》的故事框架里,副本设置涵盖了宗教、政斗、战争、恐怖、种田等等元素, 还未登场的诺亚城在这其中很明显是一个轻松画风的喜剧世界。 幸好没有生活在其他副本世界里, 茶梨把这漫画看下来, 无比庆幸自己是诺亚城的居民, 其他世界人命如草芥, 死神的镰刀一割一大片。 但茶梨也觉得很奇怪,看郁柏好像回复完了消息,才问道:“在你还没让七花老师画诺亚城剧透之前, 已经更新的漫画里从来没出现过诺亚城, 可是诺亚城分明就已经存在, 我都已经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副本世界是以什么形式诞生的呢?” “这一点我也想过, ”郁柏解释道,“我觉得,这应该就像我们去过的《迷失奈落》,漫画的展现有局限性,整个世界面向外部,其实只有一扇小窗口。” 说着,他指向电脑屏幕上的漫画,那一格一格,就像是漫画世界对外打开的一扇窗,窗外的人只能透过窗口看到漫画世界的狭小一方。 郁柏道:“但是漫画世界实际上有着更广阔的疆域,复杂的人物,以及无垠的故事,它是独立存在的异世界,并不只是漫画窗口展现出的这么一小块天地。” 这样一说来,茶梨就约摸懂了。 茶梨始终都认为真实是相对的,自己生存的世界即诺亚城,对诺亚城中的所有人而言,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奈落市对于鸿和岚君而言,自然也是真实的世界。 他们在清楚自己是“纸片人”的同时,也从不认为自己只是一个被漫画家操纵的提线木偶,因为他们都有真实的生活,和真实的自我。 从三次元穿进漫画里的郁柏,反而是在漫画中经过许多事后,才逐渐接受了这一点。 茶梨吃了一块点心,接着分享自己看漫画的感想:“漫画家詹星进入自己创作的漫画世界,可是他没有选择当主角,他只是选择了一个轻松的副本世界,他想要的可能只是想在诺亚城里,过一种平静快乐的生活。” “这个抹茶味的也很好吃,你试试看。”郁柏投喂了茶梨,才接着说,“我对詹星了解得不够多,但是我很确定,他不是希望得到关注的性格,他不常来工作室,偶尔来开会,也很少发表想法,他很喜欢观察别人,如果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会让他很不自在。” 茶梨说:“我看他的这个漫画故事,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应该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的那种人,会把高光分散给主角身边的人。他一定很喜欢漫画,画得很细致,连背景里的植物都会处理得非常生动。” 郁柏说:“漫画几乎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 “……”茶梨想了想,说,“怎么我对漫画没有什么兴趣?” 郁柏被问得一怔。 两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漫画对于詹星有着近乎信仰一般的意义,即便他抛弃所有进入了漫画世界生活,也不至于丝毫不保留自身对漫画的原始热爱。 “你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吗?”茶梨不可思议道,“你在漫画里第一眼就把我看作是他,就没想过我为什么是这样?” 郁柏的表情回答了他,就算想过,郁柏也没有把这当做很重要的信息。 茶梨评价郁柏,指指点点道:“你对詹星的照顾只是表面功夫,背地里根本就不关心他吧。” 郁柏:“……” 但这评价对郁柏应该也不太公正,如果他对詹星漠不关心,詹星也不会对他产生别样的情感。 茶梨说:“也就是人家年纪小,见过的男人少,被你的外表蒙蔽了,才喜欢上你。” “……”郁柏有点郁闷,说,“一定要这样批判我吗?我怎么能控制别人喜不喜欢我?” 茶梨说:“这不是批判你。我们应该去找到比你更了解他的人,要了解他究竟想要什么,才有可能真正掌握他期望中的诺亚城是什么样子,科学家们才能进一步研究诺亚城和纸片人类的明天。” 郁柏道:“他很内向,也很少和别人交往,我不知道有谁能更了解他。” 茶梨朝外面看了看,说:“能去问七花老师吗?他俩不是一直在合作?” “我问过七花,”郁柏道,“詹星只和她讨论漫画里的东西,私下里的话很少说。詹星不擅长和女孩相处,对异性有本能的回避。” 茶梨说:“他不是还在读书?他有关系好的同学吗?” “……”郁柏又被问住了,说,“我不清楚。” 茶梨提议说:“我们可以去他的学校看看吗?” 初秋的傍晚,美术学院象山校区。 茶梨还戴着帽子和黑框眼镜,但把口罩摘了,进门后就不断惊叹于美术学院的美丽,大学校园里充满了青春气息。 “你大学是什么样子?”郁柏有些好奇地问道。 “很普通,”茶梨道,“校园和同学们都很普通,我学习不好,没有考到很好的学校。校址就在吐司大道的南端,上次我带你去查案的时候从校门口路过,我都没好意思说那是我学校。” 郁柏点了点头,说:“我大学从这学校的北面,不太远,空了可以带你去我们学校走一走,我们学校也很美。” 茶梨道:“好啊!” 两人正边走边说着话,“詹星”被人认了出来,两个萌妹打扮的女孩高兴地过来,拿出可爱的小本子请“詹星”学长给她们签绘,想要一个纪念。漫画家詹星在学生中很受欢迎。 但茶梨哪里会签绘,求助地瞥郁柏,郁柏找理由婉拒了两位学妹。 学妹走后,茶梨只好又拿出口罩戴上,没想到刚戴好口罩,有个男生一路跑着朝他过来,伸手拍在“詹星”肩上,大喜过望地说道:“远远看着就是你!身体好些了吗?” 他的语气很熟稔,问詹星身体如何了,言语中透露出他了解詹星是因微笑抑郁症而办理了休学。 茶梨感受到了他的关心,说:“好多了。今天没事,就出来走一走。” 男生说:“给你打过电话,也发过消息,你都没有回复。” 茶梨不知该怎么回答,郁柏在旁道:“医生建议他断网。” “这样啊,”男生理解道,“应该听医生的话,现在网络氛围就是容易让人高血压。” 他瞥了瞥郁柏,问:“这个大帅哥是谁呀?” 茶梨和郁柏都察觉到了,男生的眼神好像有点暧昧的暗示。他的打扮似乎也有一点男同的味道。郁柏比较迟钝的gay达轻轻响了起来。 茶梨说:“是我老板。” 男生笑嘻嘻地拉长音:“哦——老板很帅嘛。” 郁柏自觉地退开到旁边去,给男生与“詹星”聊天留出一点空间。 詹星是话比较少的男大,而这男同学就是个话唠,茶梨现在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反而也符合詹星一贯的画风。是以男生非但没看出来茶梨并非詹星,对他的沉默也习以为常。 郁柏离他俩远一些,自己低头玩手机。 同学低声对茶梨说:“就是他吧?追到了吗?” 茶梨:“……” 同学说:“他本人比照片还帅,我一看到他就认出来了。” 茶梨只得说:“没有追到,他只是在照顾我。” 同学说:“感觉还是有希望的,他看起来对你很有意思。” 茶梨:“……” 同学看着他,叹了口气,忽然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抱抱。 旁边郁柏立刻抬头,茶梨的手在背后冲他摇了摇,意思是没事,不要大惊小怪。这拥抱显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表达安慰和关心。 “你休学前跟我说你要走了,”小男生道,“我还以为你要……” 他没有把那个词说出来,转而说:“现在这样也好,好好休息,谈个恋爱,放松下心情,都会好起来的。” 小男生约了人见面,走前还对郁柏说:“你要好好对我们宝贝啊。” 郁柏:“……” 小男生走后,茶梨把和他聊的话转述给郁柏。 郁柏也不好说什么,詹星的校园生活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詹星从没提过,他也没想到詹星的性格,竟然会结交gay友。 茶梨说:“原来他离开前,和朋友道过别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3节 就像茶梨决定离开诺亚城,来到异次元之前,不确定还能不能平安回去,他也和诺亚城的亲友们一一郑重地道过别。 “他可能……”茶梨道,“我们这位漫画家,不是在仓惶失望里逃离了现实,他也许只是从容地奔赴了他理想中的世界。” 过了片刻,郁柏才说:“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你说得对,不应该因为他只有十九岁,就否定他重新开始的决心。” 郁柏仿佛重新认识了詹星。 而茶梨在逐渐了解创造出诺亚城以及他自己的漫画家,这感觉相当微妙。 “点心消化完了,我想吃饭。”茶梨道。 郁柏带他去吃了一家当地很有名的店。 茶梨的评价是:“这……好难吃,没有诺亚城的餐厅好吃,我想在点评app上给它打1分。” 郁柏如实道:“杭州在全国美食荒漠争霸赛上,蝉联冠军很多年了。” 茶梨说:“难怪詹星这么瘦,这根本不可能吃胖啊。” 郁柏看他挑挑拣拣,觉得好笑,注视了他片刻,忽然提议说:“我想带你出去玩,我们这里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城市,有很多一生都看不完的风景。” 茶梨说:“你不上班了?” “……”郁柏笑了一笑,眼神里涌起些哀伤。 晚上回到了精装修的,空荡荡的湖景房里。 “你本来想去哪里住几天?”茶梨问。原本郁柏不打算和“詹星”一起生活。 郁柏答:“办公室。” 现在自然不必那样。但又产生了一点别的问题。 洗过澡后,茶梨换了郁柏的睡衣,穿上后还拉起衣摆闻了闻,感觉自己被郁柏的气息完全包裹住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床垫上,互相看着彼此,非常想念对方,但心里也都觉得,用詹星的身体做什么,相当冒犯詹星。 郁柏甚至都不太敢离茶梨太近。 茶梨比郁柏稍微自如一些,他主动去牵着郁柏的手,但也仅止于此,他捏着郁柏的手指,一根一根捏着玩,说:“在餐厅里我就想问了……如果可以做到的话,你想跟我回诺亚城吗?” “……”郁柏深呼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说,“你怎么才问这个?我还以为你只是来看看我,不想再要我了。” 茶梨说:“我不知道怎么带你走。” 郁柏也不知道,说:“我赚够了钱,会去找你。” “那要很久啊,”茶梨说,“我怕你会变成老爷爷。” 郁柏又说:“那你先留下陪我,等我赚够了钱,我们再一起回去,这样好吗?” 茶梨说:“可是科学家们还在等我,我是来执行志愿者任务的。” 郁柏泄气地说:“警官的责任心比我重要,我知道。” “这是当然的啊。”茶梨说,“没有责任心的人不值得被信任。” 郁柏道:“毁灭吧,累了。” 茶梨抓着他的手,说:“你清醒一点,我留在这里有什么用?我才不想用詹星的身体和你接吻,和你做爱,那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很舒服还是该生气,单是想象我都快被气死了。” 郁柏:“……”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我们可以……”郁柏道,“可以不做。” 茶梨说:“不行,做爱是很重要的事,我必须要做爱,上次那感觉很好,我已经喜欢上了。” “……”郁柏说,“我只能效仿那个倒霉总裁,去违法犯罪搞点钱了,怎么赚钱快,翻开刑法就都知道了。” 茶梨说:“绝对不可以!” 郁柏本来就是胡说八道,绝望了,朝旁边一倒,躺平了,说:“如果能让我哥给我送点钱就好了。” 茶梨和他并肩躺平,拿出詹星的手机看了看,不知道开机密码,说:“詹星有钱吗?我可不可以花他的钱?” 郁柏说:“他穿漫应该也把钱花光了。” “穿漫多少钱?”茶梨问。 郁柏说了个数。 茶梨也绝望了。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安静了片刻,茶梨提出一个和钱无关的问题,道,“你的味道和那个玻璃碗里的东西是一样的。” 玻璃碗,是指烟灰缸。那是烟草味。 郁柏有点不好意思,说:“是三次元的坏东西。” 茶梨侧过来看着他,说:“你好像比漫画里更帅一点。” 郁柏说:“漫画里白嫩点,上班催人老。” 茶梨说:“现在你插着管躺在疗养院里,你哥哥好难过的。” “……”郁柏道,“我还以为我离开后,1.0会重新占据那具身体。” “没有。”茶梨把郁松的理论和他说了一遍,郁松认为1.0只是郁柏的一部分。 茶梨受这理论的启发说:“有没有可能,我也只是詹星的一部分。” 但郁柏很快否定道:“1.0没有完整人格,说他是我的一部分,是合理。但你是完整的,独立的人,我甚至……除了外貌,我在你身上没有看到任何詹星的影子。” 茶梨说:“可是你那时候,很希望我就是詹星。那是你最伤我心的一件事。” “我穿漫……”郁柏道,“是为了找到他,陪他去面对漫画世界的问题。但我爱上了你,和你一起去经历那么多事,发现你有可能不是他,我彻底蒙了,我当时想,只有你是他,我做的所有事才有意义,如果你不是他,我究竟都做了什么?” 茶梨说:“你现在不那样认为了吗?” “是的,”郁柏也侧过来,凝视着茶梨的双眼,道,“不是所有事都要有意义,现在的我,更想跟随自己的心,去做每一次选择。” 茶梨道:“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郁柏说:“现在你的心想做什么?” 茶梨说:“想和你在一起。” 郁柏说:“我的心也是。” “想和你接吻,想和你……”茶梨坦率地说着细节,他们其实只亲密接触过很少的次数,但每一次都让茶梨记忆深刻。 郁柏被他那双熟悉的眼睛近距离看着,说话时呼吸轻柔而热情地扑过来,许多发生过的细节被他描述得写实而煽情。 郁柏:“……” 忽而郁柏的表情微变,他飞快起身,拖鞋都没穿,无头苍蝇一样撞进了洗手间里,还关上了门。 “?”茶梨也爬了起来,走去洗手间想看发生了什么,发现门被反锁,他贴在门上听了听,脸颊顿时滚烫起来,忙跑回来躺下。 一刻钟后郁柏出来,没有回床垫上去,在地上铺了张毯子当自己今晚的床。 茶梨装作睡着了,从眼睛缝里看他,感觉他的德牧回来了。 第67章 一夜无话, 早上郁柏醒得很早,打算出去买早饭,轻手轻脚地换衣服, 刚脱了睡裤,感觉到来自旁边的视线, 转头一看,茶梨已醒了,正在盯着他看。 “……”郁柏有点不好意思, 说,“不要看。” 茶梨本来还是偷偷观察, 听了这话坐起来,大大方方地看, 道:“我就要看,凭什么不让我看?” 郁柏只好飞快地穿上牛仔裤,手忙脚乱之中,拉链还夹了一下, 痛得表情一变。 茶梨笑得摔回到床垫上。 郁柏又脱掉睡衣上件, 换上一件灰色的休闲衬衫, 他所在行业日常不要求商务着装, 但他身材实在是很好, 休闲衬衫也被他穿得很显挺拔。 茶梨目不转睛地打量他,领会到了三次元的男朋友比漫画里多出来的那种气质是什么。 漫画里的郁柏是很标准的二次元帅哥,每一处细节都可以用精美华丽来形容, 而这里的郁柏明显没有那么无瑕, 但是更有英俊男人的性吸引力, 简单说就是很性感。 如果他们还有机会一起回诺亚城去,漫画里的郁柏到二十五岁, 应该也会长成这样吧。 换好衣服的郁柏已经穿得很得体了,不知道茶梨这火辣辣的目光是在看什么,谨慎地问:“你究竟在看我哪里啊?” “哪里好看就看哪里。”茶梨注意到他下巴的胡茬,惊奇地说,“你不是才二十五岁吗?怎么还长胡子?” “……”郁柏在诺亚城里也没有长过胡茬,纸片人不需要刮胡子。 茶梨示意郁柏靠近他一些。 郁柏便过去,屈膝蹲下,茶梨好奇地伸手摸他下巴,有点扎手,感觉很神奇,又看到他比漫画里明显很多的喉结,也用手指去碰了碰。 郁柏被他摸来摸去,忍不住问:“你……你会更喜欢哪一个我?” “当然是……”茶梨本来是想实话实说,当然是都很喜欢,但忽然报复心起,故意做出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为难地说,“这很难选啊,如果二次元的你和三次元的你同时出现,我都不知道该选和谁谈恋爱了,我可以都要吗?” 郁柏:“……” 茶梨得意地说:“我是不是很坏?哈哈哈哈。” 郁柏看穿了他的小把戏,起身去刮胡子了。 吃过早饭后,郁柏给工作室打了电话,确认今天没事,不需要去坐班,才带茶梨出了门。 两人在清晨的西湖边走了走,茶梨理解了郁柏穿漫后唯一一次表达对三次元的不舍,为何是西湖。这么美好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了,换做谁也会觉得很可惜。 茶梨很快有一个发现,在诺亚城他家的露台上,能远远看到的湖光山色,和西湖景致有一点相像。 在湖边,他还看到了刻于地面的杭州地图,更觉得诺亚城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杭州,同有一处湖,一架桥,一座塔,一间庙。 湖边郁郁葱葱的树上,松鼠在其间跳来跳去,湖面上小船摇摇晃晃,还有古琴声远远传来,是有演奏者正在湖畔拍摄短视频。 茶梨觉得这里很好,质问郁柏道:“喂,你为什么要抹黑三次元?除了东西不好吃,这里明明就还不错啊!” 郁柏没有反驳,认真说起来他也没有抹黑过三次元,只是实话实说,是茶梨自己脑补这边如何水深火热。 就连三次元恐同的程度,也不像茶梨以为的那样严酷。至少表面上如此,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涌动,一时半刻,茶梨这个游客也看不到。 上午,郁柏带茶梨去了公墓,看望了詹星的祖父,老人家长眠于此。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4节 墓碑贴了照片,老人家比诺亚城警署总署长要年长不少,但还是能看出,五官与署长的长相非常相似,大抵署长是詹星以记忆中还没有衰老的祖父为蓝本捏出来的形象。 郁柏从漫画中回来后,已经特意到詹星祖父从前所住街道的居委会去了解过情况,詹老先生中年丧妻,子女都不在身边,小孙子詹星在六岁的时候,开始与他一起生活。 他在数年前曾有一位来往亲密的单身女士,本来两人夕阳恋了数年,有很大机会重组家庭。彼时进入青春期的詹星发现了这件事,态度强烈地表示了坚决的不同意,甚至还绝食抗议祖父和女士的往来。没有安全感的詹星,时刻担心着唯一属于他的祖父会被人抢走。最后这桩姻缘没有结成,那位女士也跟随孩子去了外地生活,离开了西子湖畔这伤心地。 詹老先生郁郁寡欢,之后确诊了胃癌,手术效果也不理想,几个月后就撒手人寰,永远离开了詹星。当时詹星只有十五岁。 茶梨听得十分揪心,问:“那他后来怎么办?有人照顾他吗?” 郁柏道:“他上寄宿高中,学校和居委会接替看顾他。两年后我认识他,他长得很瘦很小,一点都不像寻常十七岁的孩子,当了签约漫画家以后,他有了收入,考上了大学,生活安定了下来,两年中长高了十几厘米……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只是表面上的安定。” “我想,”茶梨道,“他应该也有过快乐的时光,从他的漫画里能看出来。” 郁柏对詹星始终有一层雾里看花的隔膜,即使他知道詹星很多事,却也无法读懂詹星的心事。 “他祖父和那位女士没能共度余生,”郁柏猜想道,“这事应该是成为了他的心结,漫画里署长和太太喜结连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应该也是为了解开他的这桩心结。” 茶梨点点头,望着墓碑照片上的“署长”,想象署长老了以后的模样。詹星也只是想在漫画里,和他挚爱的亲人能够互相陪伴更久的时间。 “我们应该为漫画家感到高兴。”茶梨说,“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达成了他的愿望。” 两人献过了花,鞠躬致礼,才离开了这里。 公墓里山风阵阵,慢慢走下台阶,郁柏问茶梨说:“你每次看到署长太太都有点别扭,会是这个原因在影响你吗?” “有可能。但是我觉得,”茶梨却冒出了不同的想法,说,“如果漫画家是为了解开心结,他在漫画世界里应该会好好对待署长太太,接受她做自己的奶奶,为什么还会相处别扭呢?而且我对署长太太没有意见,我和所有年长女性相处,都会平等地感到别扭。” 他联想到了原未保办一处长,对郁柏说起了她:“她现在在特殊生物研究所里,当对外事务处处长,带了一群笨蛋警卫当手下。” 郁柏说:“她啊……她其实有点像詹星的妈妈。” 茶梨道:“啊?你怎么还见过詹星的妈妈?” 郁柏解释说:“签漫画家合同的时候,詹星还没成年,他的高中老师担心我是骗子,设法联系了他的父母想商量一下,詹星的爸爸是中铁的工程师,常年在非洲,在那边也有了新家庭,回不来。他妈妈倒是过来和我见了一面,签约合同也经她审查和同意,我还以为他们能借机缓和关系,结果是我想简单了,她和詹星大吵了一架,还差点打起来。” 茶梨不明白,道:“为什么?她这不是来帮詹星的忙吗?” “她是个……”郁柏想了想措辞,说,“很强势的阿姨,很早就做电商,做得很成功,公司已经上市了,大概是很习惯控场,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詹星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对上他妈妈,态度也变得很尖锐,她责怪詹星不体谅她工作辛苦,从小就不省心,不好好学文化课,非要学画画,詹星就讥讽她,说她双标,她的新小孩也是学艺术的,没什么天赋,弹琴像是弹棉花,但她就很支持,找名师一对一上课,给那孩子最好的一切。” 茶梨:“……” 郁柏觉得背后说詹星妈妈的坏话不太好,别人的家事,自己也并不是全盘了解,换了种委婉的说辞道:“这阿姨在自己也不成熟的时候生下了詹星,当上了妈妈。缘分这东西,不合时宜的时候发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母子缘分也不例外,也会变成孽缘。” “你……你和你妈妈也是这样吗?”茶梨早就想关心他家里的事,穿漫又穿回来,不知是否郁柏也会重新思考和家人的关心,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他趁机问了出来。 “不是,我妈从不跟我吵架。”郁柏道,“她把我骗去同性恋治疗所,要强行矫正我的性取向,我跑回了家,她看我治不好了,把我东西收拾装好,放在家门口,换了门锁,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茶梨:“……” 郁柏道:“这次回来我也打听了下,他俩不知道去哪儿抱养了一个小男孩,对外说是我未婚生了孩子,他们当孙子养。” 茶梨牵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郁柏淡淡道:“这也不错,各过各的吧,都有光明的未来。” “有点可怕。”茶梨认知中的三次元又黑化了,他想了想,说,“我妈妈和你们的妈妈都不一样,她对我其实是很温柔的,只是她有了新家庭,带我一起生活很不方便,我爸爸也是,他对我一直都很和气,他们两个对我都还不错,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也从来没有要求我必须要做什么,只是都不想要我而已。” “……”郁柏感觉这简直更无解,也无法评价自己这对在漫画里都没出过场的岳父母。 他揉了揉茶梨的脑袋,茶梨很想念这感觉,还下意识用自己的头发又蹭了蹭他的手。 两个人同时心想,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啊! 好想回到诺亚城去亲亲抱抱举高高。 到公墓外停车场,他俩郁闷地上了郁柏的小破车,准备到漫画工作室去,通过对漫画的研判,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 茶梨系了安全带,想起一事,说:“我搭档的前妻也是个很成功的女企业家,搭档说过他前妻非常厉害,在家里说一不二,大到买房买车,小到搭档想穿什么颜色的袜子,都要听他前妻的安排,她还经常怪我弟不懂事,不知道体谅她赚钱有多辛苦……” 两人同时安静。 茶梨和署长太太相处一般,但漫画里有人和她相处愉快,并自然地把她视作“奶奶”。 茶梨的父母和气却淡漠,但漫画里有人有与詹星一样强硬的母亲,当父亲因故缺位后还由署长充当了“祖父”的陪伴角色。 难道“詹星”……才是詹星? 茶梨和郁柏看向对方,在彼此眼中都看到震惊,明白此时所想是同一件事。 “可如果是这样,”茶梨茫然道,“为什么有超能力的是我?” 第68章 郁柏开车, 茶梨则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在此之前,他几乎没有想过高中生才是漫画家这种可能。 因为被他视作弟弟的高中生,无论如何看起来, 都是一个小傻子,年纪很小, 性格也有着被搭档宠坏的小小古怪,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难以把这小孩和构建出诺亚城的漫画家联系在一起。 但是……一旦开始接受“詹星”即詹星的想法, 就会发现,他们两个的共通点, 简直数不胜数。 漫画家詹星倒退回十五岁的年纪,拥有亲人, 无忧无虑地读书,父亲失踪后还有“爷爷”和“奶奶”在给与他爱和陪伴。这好像才是漫画家重新开始后,最想要拥有的生活。 “假如我弟弟才是漫画家,”等待红灯的时候, 茶梨对郁柏提出了疑问, “可为什么漫画里陪着他的只有爸爸而没有妈妈?他不想要一个健全的家庭吗?” 郁柏猜测说:“人很难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他对健全的家庭是什么模样, 很可能没有概念。” 茶梨道:“那为什么有爸爸, 没有妈妈?他对父母应该都很失望吧。” 郁柏道:“是,但他和他妈妈的矛盾明显无法调和……他提过他爸爸,对见面很少的父亲, 他还保留着一点期待。” “……”茶梨点了点头, 有点懂了。 他的搭档, 也即是漫画里的詹警官,是一个非常可靠的成熟男性形象。这大约寄托了漫画家对于“父亲”这一形象的想象。 茶梨说:“其实我搭档有时候也像个男妈妈。” 来到三次元之前, 他把搭档从研究所送回了家,交回到高中生詹星面前。 高中生与父亲终于团聚,抱住爸爸嚎啕大哭一场,而后就挂在他爸爸身上不肯再下来,生怕一错身,爸爸又不见了。就连詹警官要去洗手间,他也要跟着一起去。 高大的詹警官背着一米六多的大儿子走来走去,像一对亲子考拉,温馨之中还透着一点滑稽的喜感。 郁柏带着茶梨来到了漫画工作室里,正值午间,少数需要坐班的同事也都出去吃饭了,漫画家们要到下午乃至晚上才会来工作,是以办公区没有什么人,免去了被人认出“詹星”的麻烦。 两人到了郁柏的办公室里,郁柏把门反锁,百叶帘放下,茶梨才放心地摘去了伪装。 郁柏翻出了和七花讨论《彼方之舟》剧本的笔记,他回来后就已经把后续的剧本框架整理了出来。 漫画家詹星对当时还是他助理的七花透露过,诺亚城在《彼方之舟》里,是紧张剧情中的缓冲地带,进入彼方之舟的主角男大学生,经历几个惊险刺激的副本后,会在诺亚城中得到短暂的休憩,届时会打一个风险度极低的小boss,可以说,诺亚城是在彼方之舟无限冒险途中,难得的一个避风港。 “也是漫画家为自己建造的安全屋。”茶梨道,他已经更加倾向于相信,高中生“詹星”即漫画家詹星,推测说,“他是不是在构想这个漫画的时候,已经有了想要穿漫的意图?” 郁柏说:“穿漫机构负责人对我透露过,詹星不止一次去咨询过穿漫,他有过犹豫,是在……是在那次和我争执后,他离开了工作室,才最终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世界。” “这机构一定有很多秘密。”茶梨在三维世界里不是警官,没有调查执法的权力,难免掣肘。 他把话题转回漫画家身上,说:“詹星对这个世界应该很失望,唯一还让他信任和眷恋的可能只有你,在误会你也不是好人以后,这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选择了离开。” 郁柏有些低落,说:“是这样,所以我当时才决定跟随他到漫画里去,我认为这是我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茶梨注视他,片刻后说:“我想我能明白,他究竟喜欢你什么了。他生命里重要的人,大多都毫无责任心,而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郁柏没有回答。 两人都越发认同高中生更像是詹星本人,詹星进入漫画,是想要拥有全新的生活。茶梨除了被郁柏爱上这一点,其他的东西并不是詹星期待拥有的,反而是高中生詹星的生活,才更像是在成全漫画家詹星的希望。 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许多心结再也没了解开的机会,到漫画中后,他回到了十五岁那一年,重新开始他的人生。 “他还在漫画里设置了一个二十岁的郁柏,”茶梨道,“他希望你快乐幸福地生活,不用向现实低头,还可以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性取向,所以漫画里的你生活在同性可婚的诺亚城,有富足的家庭,还有一个能替你遮风挡雨,劝服父母的哥哥。” 郁柏道:“还给我一个会让我一见钟情的官配。” 茶梨说:“他还是很喜欢你的,但是我觉得他的情感很单纯,至少没有占有欲。如果是我,我不会把你分给别人,长得像我也不行,当初我想象你去追求我弟弟,太雷了,我不能接受你和别人谈恋爱。” 郁柏说:“那你还和我分手,是希望我孤独终老吗?” 茶梨说:“对啊,我不要你,你也不能和别人谈恋爱,你如果没回三次元,在诺亚城谈了恋爱,最好也不要让我知道,不然我一定会很生气,我会黑化的。” “好吧,我也是。”郁柏道,“我想过如果我离开后,1.0醒了,你也许会和1.0恋爱,只是想象我也接受不了。” 茶梨说:“爱情会让人有很强烈的占有欲,漫画家如果对你的情感是爱情,他不会给你画什么官配,他会把你和他锁死。可是我弟弟只想敲诈你,让你给他买辆山地车,哦现在不是了,他的新理想已经换成了摩托车。所以他对你的感情,可能并不是爱情。” “……”郁柏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詹星究竟何时对自己产生了情感,说,“就这样确定你弟弟才是詹星了吗?那你的超能力作何解释呢?” 对此茶梨也很疑惑:“我也不知道了,但是我弟是詹星的可能性,很明显比我是詹星的可能性要大很多啊。” 郁柏想了想,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超能力的?” “从小。”茶梨道。 他从小时候就能看到漫画特效,和身边人说过,但因为他年纪太小,听到的人都以为是小孩子乱讲。 后来他渐渐长大,也意识到有些东西,只有他自己能看到,为了避免麻烦,开始学会了隐藏。 四年级的时候,他无意中翻开了老师的信息面板。 “当时我还有点害怕,”茶梨道,“在上自习课,那个老师的os已经持续了一整节课,不停地腹诽校长是个混蛋,怪罪校长不给他升职加薪,可是他的os框挡着我看黑板上的题目了,我想试试能不能把os框推开,结果就无意中拉出了他的信息面板,那是我第一次使用这种能力,结果我发现那老师真的好惨啊,他居然有两个小孩和七只猫要养,去买了纸尿裤和猫粮猫砂以后,银行卡里只剩下几毛钱了。” 郁柏:“……” 茶梨道:“后来我就试了试,发现我能看到所有人的信息,从此我就接受自己是个超人的设定了。” 像每个超能力者一样,他很担心暴露这种能力,尽可能和身边人保持着一定距离。 “……”郁柏在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说,“你很开朗,可是你的气场很孤独。” 茶梨说:“唔……我会因为保守秘密而觉得孤独,不过大家其实都很喜欢我,对我都很好,没有人孤立我。” 郁柏也发现了这一点,在查案中,诺亚城的居民对茶梨有着天然的、不设防的信任。 茶梨说:“后来爸妈离开了我,但是我健康地长大,还顺利上了大学,这都要托庇于诺亚城的社会机制,理所当然的,我的超能力就应该用来回报诺亚城。所以我去当了警察,我想我应该用我的能力,成为诺亚城最坚实有力的维护者。” 郁柏发现茶梨的超能力,和自己以为的不太一样,说:“能让我知道,你看到的信息面板是什么样子吗?” “可以啊。”茶梨从旁边拿过纸张和笔来,想了想,在纸上画了一个长条框,然后在框内手写了郁柏的信息面板,包括郁柏的身高体重等等基础信息,最后他写了实时状态。 “这个是会更新的,随时有可能发生变化。”茶梨介绍道,“我可以根据你的实时状态,判断你有没有对我说谎,或者你下一步要去做什么。” “!”郁柏很震惊,这根本不是他以为的人物小传,这……“像是moba游戏中读取到的角色信息,还是加强版本。” “……”茶梨道,“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5节 郁柏拿着那张纸,快速梳理思路,道:“特殊生物研究所的人对你说过,你弟弟的磁场有问题?对吗?” 茶梨点点头,说:“但他是未成年人,研究所不能随意对他进行研究。他们还以此作为要挟,限制了我搭档的人身自由,如果不是为了利用他们的研究成果让我来三次元见你,我其实很想把他们都抓起来,都不是好人。” 郁柏道:“那他们对你磁场的探测是什么结果,只是认为你是个超能力者?” 茶梨说:“对,他们的探测结果认为,我是个有超能力的普通漫画角色。哦对了……” 茶梨忽然想起来,研究所的研究员还说过一件事,茶梨道:“他们说,我的存在像是世界的锚点,我的很多行动都会解决诺亚城未来有可能出现的危机。” 而后他把研究所关于甜咸粽子有可能引发五十年后的战争、这一演算结果说了,倍感荒唐地说道:“是不是太离谱了啊。” “……”郁柏却明白了什么,表情几变,道,“这听起来……我懂了。” 茶梨茫然道:“你懂什么了?你们这里因为甜咸粽子,引发过战争?” “何止,甜咸豆花也会引发战争,讨论五仁月饼好不好吃都会打起来。”郁柏吐槽了一句,才道,“我想事情应该是这样——你弟弟,也就是高中生詹星,他是抛弃回忆躲进漫画里生活的漫画家詹星,所以他的磁场才会被监测到异常,而你的磁场没有。” 茶梨道:“可我是诺亚城唯一一个有超能力的人啊。” 郁柏说出了自己的推论,道:“詹星作为漫画家,等同于诺亚城的创世神,他为了保证自己遗忘一切后,他所创造的漫画世界还能够正常运转,所以他需要设置一道保险栓,也就是研究所所说的锚点,世界轨迹出现偏差的时候,有人能来纠正它,拥有超能力的你,承担起了这项职责,成为了维持诺亚城秩序的保护神。” “……”茶梨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半晌,震惊道,“也就是说,我在给我弟这个无良老板打工啊?那他还整天让我给他买汉堡!” 第69章 茶梨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原本他对漫画家詹星还很有好感,现在就感觉漫画家真是诡计多端,转念再想到高中生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就更生气了。 “难怪我一直都有点讨厌我弟弟,”茶梨道, “哪个打工人会不讨厌老板!” “……”郁柏没有戳穿他的口是心非。 他总是吐槽高中生,但实际上又对高中生很好。纸片人哥哥也分很多种,郁松言行合一是个弟控, 茶梨就是口嫌体正直的那一种哥哥。 在这个认知的基础上,郁柏进一步推出结论:“我穿进漫画世界后, 可以进入和使用郁柏的身体,是因为郁柏本来就是以我为蓝本捏出来的纸片人, 回到三维世界后,我还是可以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特殊生物研究所之前失败的穿越实验里,那些志愿者不能顺利传送到三维世界,应该是因为三维世界里没有可以接收他们灵魂的躯壳……但是你来到三维世界, 为什么能进入和使用詹星的身体?” 茶梨却很理所当然地说:“这很容易理解啊, 詹星自己什么都不想干, 只想在诺亚城快乐生活, 让我来帮他维持世界稳定, 当然要把他身为诺亚城构建者的意识权限转移给我,不然我怎么帮他维稳?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他为了让我履行守护诺亚城的义务, 开放意识权限给我, 那他留在三次元的这具躯壳, 相应的,也要对我开放使用权吧。” 詹星选择遗忘一切, 把自己对诺亚城的意识影响也转移给了茶梨,那么茶梨通过次元之门来到三维世界,通过连通的意识之海,自然也就能够使用詹星的身体。 郁柏被这个推测说服了,点了点头,同时又很为研究所的研究成果而震撼,起初他还很狐疑,这研究所会不会又是个闹着玩的无厘头机构,现在看来并不是。 “研究所还是很厉害的,”郁柏道,“全诺亚城之中,能够顺利穿过次元门,来到三维世界的,恐怕只有你。他们监测你这么多年,又提前让你认识到自己身在漫画中,最终说服你来当穿越志愿者,还是很有手段的。” 茶梨说:“可是他们以为我穿过来,会是一个扁扁的纸片人形态呢。” 如今确定了诺亚城副本会发生什么,郁柏的剧本都已经基本写好了,也搞清楚了漫画家詹星对诺亚城的设置以及他与诺亚城之间的关联。身为志愿者的茶梨回去后,可以给研究所一个完满的交代。 那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茶梨走了,郁柏怎么办? 倘若他留下,也只能以詹星的身份生活,这也很难办,即便不考虑工作和生活的现实问题,很重要的一点是,他和郁柏的道德底线显然都不能接受两人用詹星的身体贴贴。 这事的棘手程度相当之高,郁柏完全想不出怎么解决,等郁柏996数年后赚到了穿漫的钱,再到诺亚城去找茶梨吗? 时间同步的问题还有办法可解,《彼方之舟》的故事运作现在掌握在郁柏手里。 关键问题是现在经济下行,赚钱比前几年困难了很多,郁柏对于攒够钱这事,感到很悲观。个体的成功与失败,不是由个人意志决定,根本原因仍然在于时代。 郁柏问茶梨道:“你要回去的话,具体是用什么办法?” 茶梨说:“次元门会在每天固定时间段开启,我只要在次元门打开时,让自己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就能看到有形的次元门,通过那门回去就行了,研究员是这么说的……要不我试一试?” “千万不要!”郁柏吓了一跳,说,“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或者你就这么一去不回,让我怎么办?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比较干脆。” 茶梨当然是开玩笑,只是没想到郁柏反应如此激烈,小声道:“我是逗你玩的。” 郁柏严肃道:“这一点都不好玩。” 茶梨只好郑重表示道:“我向你保证,没有决定走之前,我绝对不会去尝试。你不要生气,你脸色好可怕,你是不是要哭了啊?” “……”郁柏道,“没生气,也没有要哭,我只是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太难了。” 茶梨摸了摸他的脸,说:“如果你用回三维世界的办法,有没有可能再回到诺亚城呢?” 郁柏又是一阵沉默。 茶梨问:“你当时是怎么让自己窒息的?我看过你的身体,没有外伤。” 郁柏说:“我当时以为,我离开后1.0会回去,至少我家人还能留下一个郁柏,所以尽可能地想不伤害到那具身体。是用了塑胶袋。” 他做了一个用袋子套头的动作。 “……”茶梨倒吸一口凉气,说,“很……很痛苦吧。” 郁柏说:“也还好,那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相比起永别的痛苦,窒息的感受其实很短暂。” 茶梨揪心极了,瞬间理解了郁柏刚刚的应激。他握着郁柏的手,两人将十指扣在一起。 杭州初秋的午后,温暖而明媚,仿佛诺亚城的每一天。 外面办公区有人在说话,午休时间结束了,坐班的同事们都回来上班。 有人注意到郁柏办公室有人,过来敲门,说:“老大你在吗?有事跟你聊一下。” 郁柏的办公室里没有隔间,茶梨不想被同事们误认为是回来的漫画家詹星,他观察了下,从电脑椅滑下去,躲在了室内唯一能躲藏的办公桌下。 郁柏过去给同事开了门,和同事一起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聊了一点工作上的事,关于近期某个漫画项目的衍生开发。 茶梨索性坐在了桌下地板上,无聊地听了一会儿,感到不明觉厉。 他的郁柏在三维世界是学霸,是职场赢家,回到诺亚城当实习警员,还要整天被他狗塑,被他欺负。 是不是留在三次元,对郁柏来说,是更好的呢? 等谈完了事,那同事走了,郁柏把门关好。 茶梨从桌下钻出来,在桌边露出个脑袋,看着郁柏,说:“喂,你在三次元,是不是很厉害的人啊?” 郁柏自嘲道:“当然不是啊,我是家徒四壁,晚上只能睡床垫的穷鬼。” “我不讨厌睡床垫,”茶梨把两手搭在桌边,维持着只在桌边露出脑袋的姿势,说,“我吃的也不多,我还可以去打工,虽然没有漫画家赚得多,应该不至于饿死。” 郁柏:“?” 茶梨道:“如果我们找不到一起回去的办法,不如就留在这里当一对普通人。” 郁柏愣住。 茶梨乐观地说:“正好你们这里还恐同,我们就也不要搞同性恋了,就当一对普通家人,不接吻,也不做爱,只是在一起生活一辈子,我觉得这样我也可以接受。” 郁柏简直无法给出反应。这无异于一场表白,茶梨决定为了与他一起生活,放弃原本的一切。 茶梨自然十分不舍得诺亚城,会想念他的亲友们,想念他挚爱的警官事业。如果在这里生活,不能与男朋友亲密接触的生活也很无奈。但……这好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你也可以的吧?”茶梨道,“你不可能舍得我离开你,就像我不舍得你一样。” “我们还是再想一想……”郁柏苦恼而诚实地说道,“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想跟你做爱,如果你现在就只是你,我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把你按在我的办公桌上,从你背后x你。” 午后的阳光很耀眼,光天化日之下听到这种话,让茶梨顿时很尴尬,但他又被这话撩得很有感觉,朝桌下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说:“你在三次元怎么是这样的?” 郁柏在三次元不像在二次元那么容易脸红,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不明显,说:“其实我一直是这样……在诺亚城里怕被你打而已。” 气氛热辣至极,但此时情境,两个人也只能各自克制。 这时又有同事来敲门,茶梨又躲回了桌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不可抑制地回忆起那夜在诺亚城里的初体验。 郁柏去开了门,还是刚刚那位同事,他提了两杯奶茶外卖,笑着看郁柏。 郁柏并没有点外卖,猜测可能是哪位同事请客,这在工作室里是常事。但是怎么给他两杯? 同事暧昧地朝桌边看了一眼,说:“有朋友来玩啊。” 郁柏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从门口是能看到桌下有人的,顿时十分尴尬。 同事笑着把奶茶给他,没再说什么,便走了。 郁柏把奶茶放在桌上,茶梨露出脑袋来,说:“什么意思?看到我了吗?” “……”郁柏不知该怎么对他解释才能让他明白,办公桌底一般是个社情场所。 郁柏没有在工作室公开出柜,但也没有刻意遮掩,同事们私下里应该也达成了共识:老大不直。 “你喝奶茶,玩一会儿。”郁柏尽量调整回了正直表情,虽然脑补的东西一点都不正直,道,“我得去和小伙伴们开个会,有点工作要讨论一下。” 茶梨道:“哦。” 郁柏拿了平板给茶梨玩,自己出去了,在外面把门带上。 茶梨把两杯口味不同的奶茶各喝了几口,用平板看了一会儿漫画,又打开社交平台,窥探到这个世界丰富多彩的一角,网友们的评论也像诺亚城的网络一样,有很多乐天派沙雕网友,但也会有很多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莫名其妙发言。 玩了不到半小时,茶梨无聊地打起了哈欠,困得睁不开眼睛,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郁柏开完会,进来一看茶梨在睡觉,也没吵醒他,轻轻地把被茶梨抱在怀里的平板收走了。 在平板上,郁柏看到茶梨用郁柏的微博账号,在本地超话里和网友互动聊天—— 酱香拿铁是什么啊?好不好喝? 我不喝酒,也没有抽过烟,我男朋友抽烟,不过他很好闻,他是超爱干净的大帅哥。 去过西湖了,很大很漂亮,我是外地来的游客,但是我在考虑住下来了。 是的,我们没有杭州的房子,我们也没有钱,我还没有工作,我准备先吃软饭,嘿嘿。 他当然不会嫌弃我!他很爱我的! 我肯定会去找工作啊。 真的?送外卖可以赚很多吗?那我可以试试,谢谢你。 我睡午觉了,杭州朋友们拜拜。 郁柏:“……” 郁柏拿了自己的外套,搭在茶梨的肚子上。自己去做了会儿事,打工作电话也到外面去打。 忙到下午近五点,外面办公区里,有漫画家们陆续来了,这群人夜猫子作息,经常画到深夜才回去,有的干脆就在这里通宵到明早。 郁柏看了眼时间,茶梨这觉睡得也太久了,他过去叫茶梨起来,说:“饿不饿?起来吃饭去?” 忽然他感觉不太对,茶梨呼吸很均匀,但却根本叫不醒。 这……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6节 郁柏一瞬间手脚冰凉,想起茶梨说过的,只要让自己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就能穿过开启的次元门,回诺亚城去。 漫画家詹星的身体很瘦很轻,郁柏横抱起这样的茶梨完全没有体力上的困难。 他抱着茶梨出门去,外面的几位漫画家好奇地看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郁柏没有回答,一路抱着人出去,进了电梯,一层层下行通往地库的途中,他仍在犹豫不定,是去附近医院检查一下,还是直接带茶梨去穿漫机构? ——茶梨是离开了吗? 明明答应过他,不会轻易尝试。警官,你怎么可以骗人啊? 一出电梯门,门口有两个男人在等着,一个三十余岁戴眼镜,另一个是与郁柏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 郁柏脚步一顿,认出了其中年长些的那人,是穿漫机构当初和他接洽过的工作人员。 对方二人都朝他走过来,一副想要帮他的模样,年轻些的更是直接伸手,想要接过被他抱在怀里的茶梨。 郁柏却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刹那想起了那两杯不知是谁“请”的奶茶,他倒退两步,戒备地说:“你们想做什么?” 那两人交换了下眼神,眼镜男道:“郁先生,我们要确定纸片人回了纸片人的世界,请别让我们为难。” 第70章 郁柏问:“你们在奶茶里加了什么?” 眼镜男道:“放心, 只是镇静安眠的药物,对身体绝对没有危害。” 郁柏不确定他们是怎么判断出“詹星”是纸片人,但他如果此时此地问出来, 显然很不明智。他对这群人充满了不信任,不愿意把茶梨交给他们, 他抱着茶梨,想要退回电梯里。 “郁先生,”眼镜男用一种笃定的提醒口吻, 说道,“除了我们, 你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确认他现在的情况。你可以带他到综合类医院做检查,但你只会得出一个结果, 他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昏迷。只有我们有条件,能够帮助你做最终的确认。” “……”郁柏低头看向沉睡中的茶梨,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拿捏到了他的心理。 思忖片刻后, 郁柏抱着茶梨, 跟着这两人, 上了他们开来的商务车。 他让茶梨枕在自己的腿上, 轻轻握着茶梨的手腕, 摸到仍在稳定跳动的脉搏,心里却充满了不确定。 车子过西湖堤,驶入五老峰隧道, 朝着704地宫的方向前行, 在隧道中段转弯, 进入一处挂着“禁止入内”的入口。 郁柏沉默着看车子驶入完全黑暗的隧道,车灯照着狭窄的、只容一辆车子前行的道路。 他自己来过穿漫机构, 不止一次,走的并不是这条路。他也怀疑过这机构究竟是什么背景,当时负责与他接洽的,就是现在坐在副驾上的眼镜男。 他记得这人姓刘,其他人称其“刘组长”。他第一次到穿漫机构来,对詹星穿漫这事感到不可思议,全程是一种“看你们怎么编”的态度。 刘组长那时对他介绍过,这机构所在的实验室,上世纪归属于某军工企业,后来企业改制搬迁,实验室废弃,十几年前由一群异世界研究学者集结成了新的实验室。刘组长也对郁柏解释过一些穿漫的原理,文科生郁柏听那些物质世界微观粒子运动的知识,和听科幻电影解说差不多,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接受了“穿漫”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但是郁柏真正接受这件事是客观存在,也是在他亲身经历过后,真实的穿漫经历,才让他对这机构的科技深信不疑。他是在诺亚城里,在郁柏1.0的跑车里醒来那一刻,才是真正彻底相信了自己没有被诈骗。 当商务车抄近路停在了机构面前时,很久之前就盘桓在郁柏心头的疑惑,再度翻涌了起来。 这机构必然不是刘组长描述的那么简单,必然有着神秘的背景,坐落在西湖底,这样的位置,这样的颇具规模,这不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异世界爱好者就能组成的单位。 进入放置了休眠仓的实验室里,郁柏小心地把茶梨放于诊疗台上,他坚持要守在旁边,刘组长也表示了理解。 一群医护打扮的人过来,为茶梨做了检查,确认他的生命体征平稳,又要接入不知名的仪器,郁柏很担心,阻止他们的动作,问:“这是什么仪器?” 刘组长说:“这种仪器能够监测出纸片人灵魂是否离开了他的身体。” “……”郁柏退开了些,任由医护人员施为。 那奇怪的仪器接入,屏幕上显示出许多波动的数值,数分钟后,最终稳定下来。 刘组长和医生讨论了几句。 郁柏问:“什么意思?” 那医生告知郁柏:“数据表明,寄居在里面的外来物种的灵魂已经离开了。” 郁柏:“……” 包括刘组长在内,所有人都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纸片人留在这里,于他们是隐患。 只有郁柏面无表情。当他们把仪器接入的线路全部拆卸完毕,想要把茶梨送进休眠仓里,郁柏上前,再度把茶梨抱在自己怀里,不允许别人碰触。 刘组长劝说道:“不要这样,他只有在休眠仓里才能保证健康。” “你们最好先给我一个解释。”郁柏平静地说道,“除非你们现在就杀了我,或是也把我永远囚禁在休眠仓里,否则我会选择玉石俱焚,这里的一切我都会曝光出去,不管你们在搞什么研究,都无法再继续下去。” 他不懂穿越理论,也不清楚机构究竟用了什么技术手段让茶梨离开了他。但是他大致猜到了这机构有一定官方背景,在科研范围内的权限也许很大,无权对公民采取强制措施。 刘组长扶了扶眼镜,好像觉得郁柏的反应很可笑,说:“郁先生,你知道他是漫画角色吗?” 郁柏说:“我当然知道。” “他不是你要找的那位漫画家,”刘组长道,“你要清醒地认识这一点,不要把两者搞混了。” 郁柏说:“我当然知道我的爱人是谁。” “……”刘组长忽然明白了,道,“你?不是吧,你爱上了一个漫画角色?” 郁柏说:“是的,在穿漫生活里,我爱上了一个纸片人。” 刘组长和周围众人听闻这话,一时间面面相觑,非常错愕。 郁柏毫不介意,说:“把他还给我。” 茶梨觉得自己应该是睡了很久,睁开眼睛时,天都已经黑了。 “郁柏?你怎么不开灯?”他茫然起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到,周围什么也没有。 他很快发现,自己没有在郁柏的办公室里,身下也不是那张柔软的沙发,周遭一片混沌,没有任何声音。 他试着叫了几次郁柏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身在一个广袤无边的空间里。 这是哪里啊?他站起来,感到身体很轻盈,重力好像变小了很多。他迈出脚步,轻飘飘地像踩在棉花上。 他尝试着朝前慢慢走着,适应了这里的重力后,前进的速度相当快,他一边走着一边问:“有没有人啊?喂!有没有人!” 声音远远地传开,像水融入了水里。 茶梨有点害怕,他加快脚步,跑了起来,跑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他拼命朝着光跑过去,大声地问:“郁柏,是不是你?你在不在那里?” 然而到得近前,那里没有郁柏,只是一扇发着光的门。 茶梨小心地穿过黑暗,走到门前,伸手去触碰,那门上就长出了一个门柄,他握住,把门拉开。 外面好亮! 茶梨眯了眯眼睛,门外一栋高楼的天台,能看到隔壁的大厦,再远处还有着熟悉的湖光山色。 这是……是诺亚城!茶梨高兴起来,正要抬脚迈过门去,忽然之间明白了,他收回脚步。 这一定就是研究所打开的次元之门,迈过去就回到了诺亚城,回到了二次元里。 可是郁柏怎么办? 茶梨心想,那他现在在的漆黑地方,是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的地带?可是他穿去三次元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经过这个地方。 他不想就这样离开郁柏,想了想,决定把这扇门关上,就在他关门的时间,他在光亮中看到了自己的手和手臂。 咦?他再次停下动作,把手翻转过来,又翻转过去,最终确定——现在的他,是一个薄薄的……纸片人。 纸片人形态的茶梨把通往诺亚城的门关上,重新退回了黑暗里。 他在黑暗里剧烈喘息,最后看了一眼诺亚城的门,才转过身,朝着反方向跑去,去找那扇能让他回杭州的次元门。 跑着跑着,他再次看到了光,他以为那就是杭州,急忙跑了过去,拉开门的一瞬间,狂风卷了进来,差点把纸片人茶梨吹飞起来,幸好他机警地抓住了门边,躲在了门后,慢慢探出脑袋去看向那门外。 哇!!!门外是雪山,这扇门在雪山之巅,入目全都是厚厚的冰雪,时不时还有夹着冰碴的狂风卷过。 茶梨从门后跳到门框的上方,朝雪山下望去,只见万丈雪原,冰川纵横交错。 这是!他想起来了,这是漫画《彼方之舟》的其中一个副本“冰川迷宫”! 他从门框跳下去,用力地想把门关上,风太大了,纸片人推不动,他用背抵着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这扇门关上。 门关上的一刻,呼啸的风声停了,这个黑暗空间重新归于安静与混沌。 气喘吁吁的茶梨坐在门边休息,他明白了,这个混沌的地带,不只能通往诺亚城,还连通着《彼方之舟》的其他副本。 “宇宙之中,”刘组长在演示屏上展示了数个数字模型,每一个团状物分别代表着一个世界,他对面前的郁柏说,“除了我们这个世界,同时存在着很多个异世界。” 郁柏说:“平行时空,瞬息全宇宙?” 刘组长道:“可以这样理解。我们所在的部门所进行的研究,是平行时空研究课题的一个分支。有的时空诞生于宇宙大爆炸,有人在负责对那些时空进行研究。而有的时空,是由人类自己创造出来。” “漫画世界……”郁柏喃喃道。 “没错,”刘组长说,“漫画、小说、影视剧、甚至一个脑洞,都有可能诞生出一个奇妙的异世界。” 郁柏道:“这一点在我签穿漫合同的时候,你对我介绍过。” 刘组长道:“你当时就将信将疑。我们这个实验室,只针对漫画世界进行研究,小说和影视剧世界另外有别的部门在负责,我们的研究人员分布全球,私人实验室多达上百个。” 郁柏:“……” “这项研究的意义非常伟大,”刘组长道,“能够延伸人类生存的疆域。” “……”郁柏道,“我不管你们研究什么。我是消费者,你们不经我同意,把我的爱人强制送走。” 眼镜男道:“这就是我要对你解释的,延伸人类生存的疆域对人类是伟大的事业,但是纸片人反过来入侵三维世界,和我们的终极理念就背道而驰了。” 次元之间的混沌领域。 “哇啊啊啊啊啊!!!!!!” 在一个通往深海克苏鲁副本世界的门口,茶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险些被章鱼怪的触手迎面抽到,那触手还甩出了一记犹如浪潮一样的海水,幸好茶梨足够敏捷地躲开,并匆忙关好了门。 他现在可是一个纸片人啊!如果被触手抽到,只怕当场就要破了,万一被水湿了身,搞不好当场就成了一堆废纸!好可怕! 他心有余悸地继续寻找下一扇门,跑出几步后,耳朵一阵剧痛……他还是被海水泼到了一点,耳朵湿掉了,好痛,痛得他要哭出来,但又怕眼泪会把自己的眼睛搞坏,只好强忍着痛,也不敢去碰湿掉的耳朵,继续朝着下一处光亮狂奔。 郁柏嘲讽道:“你们说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可还是打开门做生意,巨额穿漫费用,缴过营业税了吗?” 刘组长无奈地解释说:“我知道你骤然失去爱人,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但是我们是为了更崇高的全人类的理想,不允许纸片人随意穿梭次元,也是为了两边世界的稳定性。实话跟你说吧,纸片人试图穿越过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都被我们使用技术手段进行了拦截。” 郁柏联想到诺亚城特殊生物研究所的失败实验,原来是这样吗?是被拦截了? “外来物种入侵,”刘组长认真到,“这是非常可怕的事。” 郁柏说:“我穿漫的时候,对二次元来说也是外来物种。当时我刷卡转账,你可没说这话。”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7节 刘组长一怔,好像觉得这话非常荒唐,道:“我们是人类,人类是漫画世界的造物主。” 郁柏说:“所以你认为,人类对纸片人来说是上帝?” 刘组长道:“我没有宗教信仰,但你这个说法,大体上是对的,难道不是这样?” “……”郁柏深吸一口气,说,“如果有机会,我建议你到漫画世界中生活一段时间。我曾经也持有你这样的看法,是纸片人让我意识到了这想法有多么傲慢。” 一名年轻科研员慌张地进来,说:“组长,被锁定的通道有点不对劲……” 刘组长抬手示意他不要在郁柏面前继续说下去,起身对郁柏道:“我有事要去处理一下。” 郁柏仍把茶梨抱在怀里,一副要守着他不让别人靠近的固执模样,说:“尽快处理完,我需要一个说法。” 刘组长与那科研员匆匆离去。 外面一阵吵闹,许多人朝着某个方向跑了过去。 “被锁定的通道”,是什么? 郁柏飞快思索着,刘组长刚刚说过,穿漫机构为了阻止纸片人的穿越,把被他们打开缝隙的次元门锁死了。这也是为什么诺亚城那边始终无法将志愿者传送过来。 而茶梨能穿越进来,应该是因为他不必通过三维世界的次元门,由于詹星开放了意识权限给他,他可以直接进入并使用詹星留在三次元的身体。 出问题的,会是被机构锁住的次元门吗? 郁柏让“詹星”的身体躺好。走到窗边看了看,他之前的表现,让刘组长认为他不会舍得离开爱人的身体,并没有人在看着他。 郁柏从旁边衣架上拿了件白大褂穿上,看了一眼“詹星”,推开了门。 几乎所有研究员都围在了一间实验室里,实验室正中,被特殊材料制成的六角玻璃房,里面孤零零立着一扇门。那门正发出微光。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扇门。没有人注意到和他们一样打扮的郁柏悄悄站在人群后面。 刘组长与旁边的研究员低声交谈: “什么时候开始发光的?” “几分钟前,突然亮了起来。” 这时,那门很轻的响了两声,像是有人在门口敲门,敲击的动作很轻。 所有人安静。 门后有个声音道:“有人吗?有没有人?” 第71章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 郁柏心脏狂跳,即使隔着门,即使那声音很轻, 但那一定是茶梨的声音,是茶梨的语气。 周围全都是穿漫机构的科研人员, 郁柏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在心里默默希冀着,快开门, 把那扇门打开啊,让茶梨快点出来。 ……那门后究竟是什么地方? 刘组长推了推眼镜, 思索片刻,吩咐身旁的研究员开启六角玻璃房内的应力波。 那研究员却一怔, 迟疑道:“啊?这次不只是发光,门后的人还在说话,这和前面几次情况不同,还要这么做吗?” “不要废话。”刘组长道, “难道你要把外来物种放进来吗?出了事, 责任谁来担?” 研究员走到旁边去, 按下了开关, 六角玻璃房内一阵闷闷的嗡鸣声,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狠狠弹在了那扇门上。门后霎时没了动静,嗡鸣声停下时,光亮也熄灭了。 郁柏:“……” 刘组长和多数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控制开关那名研究员说:“门后有动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了, 前面两次都没有发光, 也没有人说话, 这次真的不太一样。” 刘组长没有回应这个疑问。那研究员只得讪讪地不再开口。 而这时,后方另一名研究员, 留着鸡窝头戴着黑框眼镜,白大褂里露出格子衬衫,一副宅男模样,原本安静站着围观,似乎终于对刘组长忍无可忍,忽然开口说:“这变化说明纸片人的科技也在不断进步,我觉得我们可以应该放弃这种简单粗暴的隔离方式,适当考虑和纸片人进行一下平等的对话……” 刘组长回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一脸无所谓,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也只是想挑战一下刘组长。 刘组长对那宅男研究员说:“这扇门是你负责,要持续观察,突发事态要得到及时的控制。” 宅男研究员道:“好。” 刘组长带着其他人先行离开,郁柏也混在人群中暂且出去,来到走廊后,他走到窗边,装作回复手机消息,宛若一名普通研究员,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间实验室里,六角玻璃房旁的实验装置前,宅男研究员对同伴吐槽说:“老刘这种人……我都说过多少次,应力波很有可能会对纸片人造成伤害,他这行为无异于杀人凶手,看着吧,早晚有一天被纸片人复仇。” 同伴道:“差一步你就能竞选上组长,老刘空降了,你不服气,在这里整天叽叽歪歪,我看不是纸片人复仇,是你要复仇。” 宅男道:“不喜欢二次元的杀人凶手空降来带领我们研究漫画世界,你很服气吗?” “我去茶水间,喝咖啡吗,帮你带一杯。”同伴大概受不了他的怨气,起身要出去摸鱼。 “我要拿铁,加致死量的糖。”宅男道。 同伴拉开门出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即将关严的时候,郁柏闪身进来。 “?”宅男茫然地抓了抓鸡窝头,道,“你谁啊?” 郁柏道:“我是你的同事。” 宅男道:“不可能,我同事都丑得一批。” 郁柏:“……” “啊,我认识你。”宅男这时忽然认出了郁柏,道,“你是那个漫画家的好基友。” 轮到郁柏疑惑,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宅男。 宅男研究员说:“你在我们实验室里是名人,你和你基友的穿漫案例,我们每天都在反复研究。” “……”郁柏记住了这个重要信息,决定长话短说,指着六角玻璃房里的那扇门,道,“门后是什么地方?” 宅男研究员有点意外,道:“是中间地带啊,你穿漫的时候应该也经过那里了吧?那是三维世界和二维世界之间的领域,你当时不是推开面前的门,才进入你要进入的漫画世界吗?” 郁柏确实没有去过。这意味着什么?现在不是深究自己穿漫之路的时候。茶梨在门后,在中间地带,这意味着…… “门后刚刚说话的人,”郁柏的眼眶控制不住的发胀,道,“他是回来找我的。” 宅男:“……” 这里的一切都是宅男的工作,不需郁柏多做解释,他就明白了郁柏话里的意思,神情复杂地说:“这……我是很同情你们啦,可是这我也没办法啊。” 郁柏看向那个刚才被按动过的开关,说:“按下那个,是不是能打开门?” 宅男忙说:“不是,你别乱动,那个东西只是应力波的开关,想要开门,还需要搞点别的操作。” 郁柏听出弦外之音,怀疑道:“你曾经打开过那门?” 显然这是不允许的,宅男也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道:“就偷偷开过一次,想满足下好奇心……但这不重要!关键是你现在打开那门,也没准能看到什么,我们设置的应力波特殊波段,是能够对纸片人造成摧毁性打击的那一种,很可能你的纸片人老婆已经……你节哀吧。” 郁柏想到茶梨说过,诺亚城研究所派出的志愿者,有一位身受重伤。 “……”郁柏沉默数秒,诚恳地请求研究员道,“至少,让我确认一下他的安危。” 宅男一阵纠结,也不知是同情心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总之最后他还是决定帮助一下郁柏,说:“只能关掉半分钟时间,否则警报会自动响起来。” 他在仪器上一顿操作,关掉了应力波,而那特制玻璃房,其实使用的是一种看似玻璃的弹性材料,在宅男研究员的控制下,“玻璃”如水幕一般垂落,露出了被隔绝在里面的次元之门。 郁柏走上去,研究员看着时间,郁柏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那门里一片黑暗。 郁柏的声音有些颤抖,向门内问道:“是你吗?你还在吗?” 里面是个很辽阔的空间,声音远远地传播开去,触不到内壁,毫无回音,也无人应答。 郁柏站在门边,抓住门框,小心地探了半身进去,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只见一片黑暗。 而这时,他抓着门框的手感到很轻的触感,转头看过去,一只很小很小的“手”放在他的虎口处。 郁柏:“!” 在门侧处,有一个薄薄的、小小的纸片人茶梨贴在那里,抬头与郁柏对视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从外面的角度只能看到郁柏一无所获,研究员出声提醒道:“还有五秒钟!关门!快关门啊!三!” 郁柏来不及细想,反手抓住了纸片人的手臂,把纸片人从黑暗中拉了出来,而后退开,把门关上,带着纸片人快速退回到了玻璃房外。 在警报响起之前,宅男研究员重新打开了六角玻璃隔断和应力波开关。 三个人都陷入了震惊与安静之中。 研究员看到郁柏手掌之上托着一个纸片人,当场目瞪口呆。 纸片人茶梨只有二十厘米高,比手机大不了多少,他不再是詹星的体貌,而是茶梨警官的样子,衣着是他离开诺亚城到三次元时的那一身,当时为了方便行动,他没有穿制服,而是穿了冲锋衣和工装裤,而那衣和裤上都有几道程度不同的破损,还好从他的面貌来看,身体并没受到应力波的伤害。 此时他站在郁柏的手心里,和郁柏四目相对,都有点傻眼。 纸片人茶梨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瞳仁极黑,但也有着漫画人物眼里的光亮,他很震惊地对郁柏道:“你……怎么这么大!” 郁柏:“……” 宅男研究员捂着心口道:“天啊我要昏过去了。” 他很快提醒道:“不对,你们得快点走,被刘组长看到,你老婆会被扣在这里做研究的!” 郁柏也回过神来,忙把纸片人茶梨抱在怀里,即刻就朝外走。 茶梨抓着他的衣领,从他肩上露出脑袋来,冲研究员挥了挥手:“谢谢你!” 人家两个跑走了,研究员环顾空荡的四周,感觉自己简直是在做梦,自言自语地说:“活的纸片人对我说谢谢……值了。” 郁柏不敢在这里久留,飞快地跑出去,跑动带起的风对茶梨来说也是飓风,他怕被吹跑,死死抓着郁柏的衣领,生气地骂道:“你是不是笨蛋!这样不行!……快让我去你衣兜里!” 郁柏脑子里完全乱套了,很想问茶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带他出去才是当务之急,按照他的安排,提着他的小手臂,拉开自己休闲西装的衣兜,把他放进了进去,又想起把自己用作伪装的白大褂脱掉,随手丢在一旁的架子上,而后才继续匆匆朝外奔去。 茶梨扒开一点衣兜,在里面抬头看郁柏,他也低头看茶梨,仍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郁柏脚步一顿。他们迎面和带着几名研究员来的刘组长狭路相逢了。 茶梨立刻松手,安静地待在郁柏的口袋里。 刘组长发现郁柏没有在守着“詹星”,隐约有些担心,带着几名研究员出来找他。 “郁先生,”刘组长狐疑地问,“你去哪儿了?” 郁柏初见纸片人被惊跑的脑子迅速跑回来了,镇定道:“我去洗手间了,你们这里太大,我有点迷路。” 他不等刘组长继续提问,反客为主地问道:“你们刚才出了什么事吗?”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8节 刘组长打量他,没发现什么不对,敷衍答道:“没什么,一点小事。” 郁柏心道这时还要与对方虚与委蛇一下才是,于是他主动走上前,和刘组长并排行走,像是要回“詹星”在的那个房间,说:“你们究竟有没有办法让我老婆回来?” “他现在已经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刘组长道,“让他占据漫画家的身体,这也不道德,你觉得呢?” 还用你说?郁柏和他口袋里的茶梨同时想道。 郁柏心念电转,说道:“我也这么觉得。我看你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是你们再送我进漫画里。” 刘组长说:“你的穿漫是你自己选择中止的,不是我们的技术出了问题,超出了售后范围。” “谁说是我自己中止的?”郁柏道,“你有证据吗?” 刘组长:“……” 郁柏从漫画中回来后,当时亲口承认过自己在漫画中的生活有变故,所以选择回到了三维世界。 但是漫画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穿漫机构根本看不到。全凭郁柏一张嘴。 刘组长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郁柏突然变成一个无赖。 “你这是想敲诈我们吗?”刘组长难以置信道。 “敲诈什么?”郁柏道,“我又不要钱,我只是想回漫画里,这对你们来说并不困难。” 刘组长说:“如果你这样反反复复出来进去,我们岂不是被你没完没了的讹诈?” 郁柏更加难以置信,说:“你怎么还贼喊捉贼?你们用消费者的穿漫经历搞科研,还要让我们自己出钱,究竟是谁在搞诈骗?” 刘组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郁柏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说:“詹星购买的是终身服务没错吧,他现在应该回到休眠仓里,有没有人在管他?” 刘组长身后的研究员忙来打圆场:“这是当然,我们马上就会安排。” 郁柏停下脚步,看向刘组长。 刘组长满脸警惕,面前这人,是个爱上纸片人的怪咖,应当已经不能当做正常人来看待了! 郁柏对他怎么看自己毫不在乎,此时是拉锯谈判而已,道:“我去过漫画里,又回到现实中,我的经历可以作为你们机构最典型的样本来参考,你们如果需要了解漫画世界中的细节,我也可以无条件地提供详实的资料,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回到漫画中去。” 刘组长审视他良久,说:“我们要讨论一下。” 郁柏说:“我等你们消息。” 他离开机构,拒绝了对方要送他回去的“好意”,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也不走机构内部捷径,而是经由大路骑车回去。 傍晚的秋风怡人,郁柏一手握着车把,一手轻轻拍了拍衣兜。 茶梨从他衣兜里探出脑袋来,抬起头看郁柏。 郁柏一边骑着车,一边用一根手指摸了摸衣兜口的茶梨,茶梨用额头在他的手指上蹭了蹭。 这感觉对双方而言都非常奇妙。 经过路人身旁,茶梨怕被看到,缩回了郁柏衣兜里。 那路人牵着小狗,小狗却眼尖地看到了郁柏衣兜边上的小纸片人,惊恐地冲着茶梨狂吠起来,旁人看来是它突然吼起了无辜的骑车路人郁柏,主人忙拉住它,还对郁柏连声道歉,茶梨在郁柏手臂的遮挡下,恶作剧地冲那小狗扮鬼脸,那小吉娃娃气得要发疯,郁柏忙加快速度骑车跑了,茶梨趴在他的衣兜边上哈哈大笑。 回到漫画工作室里,天已黑了,郁柏心里有鬼,一路也不怎么与漫画家们说话,径直回到自己办公室,锁好门,关好百叶窗。 他把衣兜拉开,茶梨从兜里跳出来,那动作真是功夫巨星,稳稳地落在茶几上……和旁边被他中午喝掉的奶茶杯,差不多一般高。 郁柏:“……” 茶梨在茶几上盘腿坐下,仰着脸看郁柏。 郁柏蹲下身,这时才终于有机会仔细地看他的纸片人老婆,发现除了衣服有点破损,耳朵也有点皱巴巴,忙问:“耳朵是不是受伤了?” 那海水早已经干掉,也已经不太痛了。茶梨把自己在混沌地带的经历,轻描淡写地讲了一遍。 “……”郁柏心惊肉跳,后怕不已,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茶梨的耳朵,茶梨张臂抱住他的那根手指。 郁柏又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试着把茶梨有点皱的耳朵舒展开,也有一点效果。 茶梨觉得既痛又痒,大概是伤口在愈合,说:“有点痒,已经好了,不要弄了。” 郁柏还想检查他有没有别的伤处,但又无从下手,很怕不小心把他给弄坏了,只得收了手,坐到沙发上,伸手到茶几上,茶梨踩着他的手背,又把他手臂当桥梁走过来,最后跳到他的腿上,盘腿坐下,他把手放在茶梨身后让他倚靠,顺便用拇指揉了揉茶梨的头发。 两个人就这样,又安静地对视了半天,感觉眼下这局面既好笑又荒唐。 “你太大了!”茶梨第n次发出这个感慨。 “不要开黄腔。”郁柏苦中作乐地开玩笑,说,“这下,真的有生殖隔离了。” 第72章 茶梨的纸片人形态, 是《彼方之舟》的人物画风,很精细,非常美型, 肢体和五官都很灵动,双重意义的“灵动”, 会皱眉,会吃惊,会开心, 会生气,随着茶梨的情绪变化, 纸片人的表情也会出现相应的呈现。 “……”郁柏实在觉得这很神奇,有了一个真正的纸片人老婆。 他有过切实的穿漫体验, 对穿漫这事已经并不感到新奇,但之前和诺亚城之间的一来一回,都是魂穿,包括茶梨在詹星身体里醒来那次也相当于是灵魂附着在了詹星的躯壳内。 从诺亚到奈落又回到诺亚的那个过程, 倒是符合身穿的定义, 可是与茶梨这次通过次元门回到三次元, 还是不能同日而语。 这个形态的茶梨, 才是纸片人真正意义的身穿到了异次元三维世界。 茶梨听他如此说了, 想了想,说:“特殊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跟我说的就是这样,他们之前几次实验的结果表明, 纸片人就是会以真正纸片人的模样穿来上层世界。” 他在詹星身体里醒来, 对特殊生物研究所来说一定是个意外, 他们并不知道茶梨和漫画家之间还有着深层次的关联。 “可是以前的志愿者,为什么没能打开那扇门呢?”茶梨道。 “因为穿漫机构对那道门进行了管制, ”郁柏道,“这造成了志愿者不能顺利穿越的结果。” 他示意茶梨衣服上的破损,说:“我猜这应该就是应力波的冲击造成的损害。” 茶梨恍然道:“原来那是穿漫机构的武器!我没搞清楚那是什么,以为突然地震了还是怎样,我看不到那是什么,太黑了,感觉是几道无形的光波,非常快,很凌厉,如果我在原地没有动,很可能会被切成好几段,还好我躲得够快!只是衣服被割破了一点。” 他打开前面几个副本世界的大门,遭遇到了几次程度不同的危险,心理上对于门外世界有了危机准备,身手也很好,才躲掉了应力波的伤害值。不然很可能会像上一位诺亚城派来的穿越者那样受到重创,已经好几个月了还没能离开病床。 郁柏用指尖碰了碰茶梨的衣服,上面不过是那几道破损,但那背后是茶梨面临过的凶险。 “你推开诺亚城的门,就应该回家去。”郁柏道,“我一定会去找你,不管用任何办法。” 茶梨那纸片人的面庞上现出几分倔强,道:“我知道你会那样做。可是我不想等着你来找我,等待是未知的,我不要做原地等待的笨蛋。” “……”郁柏难以形容心中的感受。 穿漫机构以刘组长为代表的许多人,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爱上一个纸片人。 假如他们有机会和茶梨真正接触过,就会理解他,这能不爱上吗,很难。 茶梨坐在郁柏的腿上,拉了拉自己的冲锋衣下摆,思索道:“我们的研究员肯定没想到,穿过来是这么小的纸片人,志愿者们真的穿过来也搞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用这副身体能做什么?这肯定不行啊。” 郁柏说:“我们这边的穿漫机构,送人进漫画里的先决条件,也是要穿漫者在想去的漫画里有对应的原型才行,可见两边世界实现来往,没有那么容易……难怪他们要研究我和詹星的穿漫案例,我想他们成功的穿漫次数,可能根本没有他们吹嘘的那么多。” “我有个问题,”茶梨纸片人盘腿坐在那里,以手托着下巴沉思状,道,“你当时穿漫,有没有经过那个中间地带?” “我穿漫的过程和你来到三次元的过程,应该是不太一样。”郁柏开始对他解释从三次元穿进漫画的整个经过,“通常来说,人在死亡以后,灵魂会消散在时空里,这是自然规律,而穿漫,实际上是打破这种规律的一种前沿科技,抓住人在濒死之际的短暂瞬间,通过一些技术引导,在灵魂消散之前,引领它通向想去的异世界。” 茶梨在听的过程中,那张小脸上始终呈现着震惊的表情,听完后才又提问:“我记得你说,你在机构里没能成功地穿越,晚上还回到自己家里,是好好睡着觉,醒来就到了郁柏1.0的跑车里,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对你说这件事的,认为事实就是这样,但真相并非如此。”郁柏道,“我从漫画中回来后,是在休眠仓里醒来,那时才得知,其实我一直都在休眠仓里,所谓的穿越失败,我又回到家的那一段记忆,只是我在休眠仓里进入濒死,弥留之际的一段梦境,我从没离开过休眠仓。” 世界各地有很多曾真实体验过濒死,最终又幸运生存下来的人,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曾说过,濒死时会体验一段梦境,也许是生前的走马灯回放,也许是与亡故亲人的团聚,也许是溺水坠崖等等危急时刻,还有的则是回到自己最想回到的地方,平静地入眠。 郁柏的濒死体验就是最后这一种。他在这世上几无留恋,最舍不得的不是亲人朋友,也不是他的漫画工作室,而是这世上曾经完全只属于他的,西子湖畔的一个新家。 茶梨与他心意相通,自然很快明白了这一点,心里有些为他难过。 “所以你才会想到用窒息的方式再回来三维世界,”茶梨道,“你是通过穿漫机构的理论想到的,在濒死的时候有可能可以打开通道。” 郁柏说:“对,但我当时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只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才冒险试了试。” 万幸结果如他所愿,成功改变了署长的命运。但是如果没有成功,他有可能永远回不到现实世界,也再回不去诺亚城,会成为迷失在次元之间的灵魂碎片。 茶梨回忆道:“我和特殊生物研究所签了志愿者合约之前,还以为穿越的过程,会像诺亚和奈落之间穿梭那么简单。合约签完,研究员才告诉我,说我进入次元门就会变成一个纸片人,我还很紧张,结果推开门进去以后,直接就在詹星身体里醒来了。” 郁柏说:“那是因为你和詹星的意识之海是连通的,被……如果把穿越机制比作一个系统的话,就是系统判定了你是詹星,让你的灵魂直接进入了詹星的身体。” “我想也是。”茶梨道,“我的纸片人身体留在了那个混沌的中间地带,我喝了那杯加料的奶茶,被驱逐出詹星身体以后,灵魂就回到了中间地带里,回到了我的纸片人身体上。” 说到这里,茶梨有点不知所措,说:“我们两个……还真的是不同的物种。” 郁柏对此却很无所谓,笑着说:“那你就不爱我了吗?我还是很爱你。” 茶梨说:“我当然也很爱你啊,可是我们这样要怎么办。” 他仰头看着郁柏,再次道:“你真的太大了!你现在像个巨人,我现在看你的视角,大概就像金渐层平时看我们,真的好大!难怪有时候撸它,它不情愿也不敢反抗,这么巨大的体型差,谁敢反抗啊。” “……”郁柏说,“我也想我的猫了,回去后给它改个名字吧,可可爱爱的叫什么小强,它是只金渐层,不如改名叫小金。” 茶梨抓狂道:“你怎么还有心情想要给猫咪改名?你看看我啊!我不想当这么小的纸片人!” “我一直在看你啊,你这样真的太可爱了。”郁柏笑着摸摸他,轻松地说,“我们已经基本搞清楚了穿漫的弯弯绕绕,这就更确定我的想法没有错,那就是我们必须回到诺亚城中,才能真正地永远生活在一起。” “……”茶梨冷静地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 这也是郁柏在穿漫机构里和刘组长谈判的目的,他只有一个诉求,就是再次穿漫。 郁柏想通了一切,知道后面要怎么做,现在还和茶梨平安地在一起,情绪和心情都非常稳定,甚至说得上是最近以来最放松的时候了。 他把茶梨轻轻拿起来,放在旁边。 茶梨生气地站在沙发上看他,说:“请你不要随便把我拿来拿去!” 郁柏道:“我想去倒一杯水喝,怕你从我腿上摔下去。” 虽然纸片人应该也摔不坏。 茶梨消气了,靠着旁边的靠枕坐下,说:“我也口渴。” 郁柏到茶吧机前去倒了杯水,与此同时,他和茶梨都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不能喝水,这怎么办?”茶梨道,“我甚至不能沾到水。” 郁柏:“……” 茶梨又说:“我好像还有点饿了。” 郁柏:“……”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89节 茶梨惊恐道:“不会吧,那么危险的应力波我都躲过了,不会死于饥渴吧?” “不要慌。”郁柏想了想,道,“我想到一个办法。” 他上网搜索到一张q版水杯的图片,按茶梨此时的比例选择了尺寸,又用打印机打印出来。 茶梨:“???这能行吗?” 郁柏用剪刀飞快地沿着水杯的轮廓把它剪下来,递给茶梨。 “……”茶梨试了试,竟然……这水真的是可以喝的! 但是,茶梨喝了半杯后,五官皱到了一起,说:“不好喝,有油墨的怪味。” 郁柏又尝试打印食物,先打印了一个小蛋糕,剪下来给茶梨吃。 茶梨咬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说:“过期奶油的味道。” 郁柏又打印了一个苹果,茶梨说:“这不新鲜,都没有水分了,像吃一团棉絮。” 郁柏:“……” “我好饿。”茶梨生无可恋地躺在沙发上,薄薄一张纸,头上的呆毛还有点萎靡不振。 “!”郁柏又想到了办法,说,“你等我一下。” 他开门出去,过了很短的时间就又回来,他拜托外面工作的漫画家,现场画了一碗草莓和一碗葱油面,面碗配了双筷子,葱油面上还搭配了一个煎蛋和两颗小青菜。 茶梨爬起来,郁柏把草莓和面放在他面前,纸片人茶梨从那q版草莓碗里拿起了一颗纸片草莓。 “!”尽管是郁柏自己的脑洞,看到成真这一刻,他还是十分惊异。 “很新鲜,很甜。”茶梨吃着草莓,也快乐起来了,又去拌了拌面,说,“这面也好香!” 郁柏出去给自己找了碗泡面泡上,又找漫画家画了点食物素材带回来。 两人以这种简单又复杂的方式吃过了晚饭。 郁柏坐在沙发上,茶梨坐在茶几上,两条腿悬空在茶几的边缘,喝着漫画家画给他的珍珠奶茶,两人小声聊着天,聊过去,聊现在,也聊将来。 有人来敲郁柏办公室的门,郁柏忽然想起刚刚进来好像没有反锁,但门已经被推开了,新晋漫画家七花从门边探头进来。 郁柏一惊,茶梨立刻朝后平躺下,q版珍珠奶茶倒在了他的旁边。 “有事吗?”郁柏问七花。 七花很怀疑地看着他。 郁柏十分紧张,不是茶梨被发现了吧? 七花走进来,说:“老大,我听说你刚才找人画食物?要干什么?接到什么广告了吗?” “没有。”郁柏道,“就是临时需要一点素材,不商用。” 七花走到了他的面前,虔诚许愿的表情说:“有甲方爸爸约广告,你可千万要记着我啊,画连载是废柴,画广告我是王牌!” “……”郁柏道,“有广告肯定找你。” “这是什么?”七花看到桌上铺了许多已被郁柏按轮廓剪好的食物饮料水果,还有两身很好看的小衣服!——茶梨衣服破了,郁柏就给他打印出了新衣服。 七花莫名其妙道:“你在干什么啊??” 郁柏:“……” 七花又看到了茶几边上躺着一个纸片美男,漫画家看世界的角度是特别的,七虽然没明白这里面的奥秘,但理所当然能看出“他”是非常漂亮的一个纸片人。 “……”七花也听说过老大不直的传闻,诡异地看向郁柏,说,“你……有空还是谈个恋爱吧。” 郁柏:“……” 七花走后,郁柏去把门反锁上,茶梨在茶几边坐了起来,擦汗道:“好险啊,我刚才控制不住,差点就要眨眼了。” 郁柏也捏了把汗,真被看出来什么,这没办法解释,穿漫和反穿漫这么离奇的事,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茶梨道:“我们还是回家吧。” “还是在这里过夜吧,”郁柏道,“这里有通宵工作的漫画家作伴,监控也多,比在家里安全。” 穿漫机构的背景复杂,如果那刘组长想要对他们下手,在生活区里比在公共写字楼要方便得多。有加料奶茶的前车之鉴,只要郁柏注意别吃外面送来的奇怪东西,在得到刘组长的答复之前,就还是留在漫画工作室更有安全保障。 工作室有淋浴间,郁柏打算去冲了个澡,在沙发上对付过今晚。 纸片人茶梨不需要洗澡,但是衣服有点破损,郁柏刚才已经给他打印出了两身q版新衣服,按照他日常的喜好搜到的休闲风格。 郁柏说:“你换上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调整下尺寸。” 茶梨不太好意思在他面前换衣服,但又觉得自己现在这形态,都算是跨物种了,属实也没必要害羞,就坐在沙发上开始换衣服。 郁柏:“……” 纸片人的裸体是非常漫画的风格,简直通体反光,就连膝盖关节都有着粉色的光晕。 茶梨拿起新衣服,正在看正反,被郁柏伸出的指尖,戳了一下胸口。 茶梨被戳得一愣,脸上迅速泛起红晕,颇为恼火地瞪着郁柏,道:“干什么?” “……”郁柏突发奇想道,“你这样,还会有那种反应吗?” 茶梨警告说:“关你什么事,我是纸片人,你不要乱来!” 郁柏说:“你不想试试吗?这么难得的体验。” 茶梨:“……” 十分钟后,纸片人茶梨钻在靠枕和靠背之间的缝隙里,不肯出来。 郁柏可以把那靠枕直接拿走,但是他没有,只在外面说:“这真的没什么,这有什么呢?我什么没见过?” 茶梨在那犹如洞穴的缝隙里羞愤欲死,道:“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 “是有点不一样,”郁柏道,“但你这样也很可爱。” 茶梨说:“你简直是变态。” 外面的郁柏不说话了。 “……”茶梨又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慢慢从靠枕后探出来,看郁柏是什么表情,发现郁柏只是侧身坐在那里等他出来,表情也没有生气。 茶梨道:“我不是说你真的是变态,但是刚才那个过程真的很变态。” 郁柏道:“哦,那我道歉,我太变态了。” 茶梨从洞穴里爬出来,站在郁柏旁边,控诉道:“你对我这样的形态,也能有反应吗?你自己觉得你正常吗?” 如果这是在诺亚城里,郁柏已经整个面红耳赤,现实中倒还好,只是看出有点不好意思。 他老实地承认道:“有一点。你的样子真的很生动,我完全能想象出来真正的你是什么样子。” 茶梨:“……” 郁柏在沙发上慢慢躺下,他的脸就在茶梨面前,并且还露出点微笑。 茶梨心想我这么丢脸,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他在郁柏鼻梁上狠狠踢了两下,但这显然毫无伤害力。 郁柏实际上的感觉是有点痒,他伸出一根手指,把茶梨按倒在自己眼前,茶梨被他手指按着肚皮,说:“放开我,不然我就生气了。” 郁柏又笑着放开他,他起来后,揪着郁柏的睫毛扯了扯,郁柏忙求饶说:“疼,太疼了。” 他觉得郁柏是胡说,但也不大舍得真把郁柏长长的睫毛给扯掉几根,松开了手,想了想,跑到郁柏的领口边,探险家一样,朝里面看了看。 郁柏:“?” 茶梨顺着郁柏的领口爬了进去……郁柏一时间脸色古怪。 茶梨在郁柏胸口听了听他的心跳,继续朝下爬。又过了会儿,郁柏手忙脚乱地把他抓了出来,放在眼前,按着他坐下,说:“不可以。” 茶梨被迫坐下,不满道:“只许你欺负我吗?” “……”郁柏一阵正经地说,“我怕你会被淋湿。” 茶梨:“……” 他在郁柏面前躺了下来,悻悻地说:“你等着吧,等我变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揍你一顿。” 第73章 带纸片人茶梨逃离穿漫机构的十几个小时后, 郁柏接到了机构打来的电话。 刘组长约他见面聊一聊,地点是一家有名的老字号茶馆。 赴约前,郁柏把茶梨装在衣兜里, 还装了一些新鲜画成的纸片零食和纸片饮料。 纸片人茶梨本来想坐副驾,感觉非常不安全, 看司机郁柏把安全带束好了,他便跳过去,找到合适的角度, 钻到了安全带和郁柏之间,被夹在郁柏的胸肌前。 “这样就好了, 不然我真怕我会被吹跑。”茶梨提醒道,“行驶途中, 你记得千万不要开窗。” “……好的。”郁柏不自觉的用胸肌发力,自我感觉把衬衣撑到一个最好看的形状,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开屏举动。 而后他才发动了车子。 杭州道路的拥堵情况比诺亚城严重得多,时值下午, 离高峰期还早得很, 仍是走走停停。 茶梨还从没见过这么讨厌的路况, 也开始担心接下来的谈判, 在安全带中转过身来, 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漂亮胸肌。他仰起脸看着郁柏,但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郁柏的下巴,他用力拍了拍郁柏。 这力度对郁柏只是很轻的抚弄, 他低下头看茶梨一眼, 唇角微微翘起来, 又抬头看路,道:“怎么了?” 茶梨道:“你说, 万一他们还是不同意你再次穿漫,我们要怎么办?” 郁柏本来也没对这次见面抱太大希望,说:“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同意,今天应该也是来说服我放弃。” 茶梨不解道:“那你还同意去见面?” “谈判嘛,”郁柏道,“很少一次就成功的。” 茶梨道:“你想到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们了吗?” 郁柏道:“我提出的条件对他们一定很有诱惑力,他们想知道漫画世界里更多的奥秘,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渠道去了解。” 茶梨想了想,说:“他们难道没有像诺亚城研究所一样,也派出过志愿者,试着穿进漫画里吗?” “这你真问到点上了,”郁柏道,“我猜他们肯定派出过穿漫者。三次元碳基生物,必然是没办法以自己的形态进入漫画里,根据我们这几次穿漫又回来的经验可以得出,一个人,在漫画里没有自己对应的角色,是没办法顺利进入漫画世界的,他们的志愿者行动一定是失败了。” 茶梨又想了想,说:“他们其实也可以像诺亚城的研究所创作奈落世界那样,也创作一个漫画世界出来。”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90节 郁柏说:“我怀疑他们也尝试过这么做,不过这实验应该也没有成功,从他们的反应能判断出,如果他们真的体验过真实的漫画世界,对于漫画的认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傲慢,所有的傲慢都是源于无知,我认为他们从没有真正进入过漫画。” 茶梨说:“如果我们让他们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理,他们为了进入漫画世界,去威胁七花老师在《彼方之舟》里画一个他们的人,再穿进去搞破坏,这要怎么办?” 这一点郁柏却早有了准备,道:“《彼方之舟》的版权已经做了妥善处置,这点可以放心,七花只是现在的主笔,她也无权对漫画故事的推进自行更改和调整。” 茶梨道:“漫画总有终结的一天,到时候世界会怎么样呢?” 郁柏解释道:“那也只是关上了漫画对外展示的窗口,漫画世界的存在和运转不会受到影响。这在我第一次穿漫时就看他们演示过,他们没搞明白漫画内部是怎么回事,但已经通过运算,搞明白了漫画世界的运行机制,一旦世界被构建成功,那就是客观存在,连载终结甚至腰斩,都不能摧毁客观存在的世界了。” “……”茶梨霎时想起了在诺亚城里的见闻,说,“啊,这一点倒是和奈落有点像。我听研究所的人说,诺亚城里的《迷失奈落》如果停止了更新,奈落世界倒是也能继续运转,只是那群打电竞的主角可能会很迷茫,也许会从此失去目标,因为主角是按照故事线走剧情的,漫画一停更,他们就会失去主角身份,今后要怎么生活,就得靠自己了。” 郁柏倒是第一次听说主角会受到这种影响,想了想,说:“这也很好,本来生活要怎么过,就是应该自己来决定。” “你留在车里等我。”不久后,郁柏把车停在茶馆楼下的车位上。 他解开安全带,茶梨跳到了椅背上坐着,他留给茶梨一部备用手机,说:“我们保持通话。” 这样可以让茶梨也听到茶馆里和穿漫机构的全部谈话内容。 考虑到手机长时间通话会发热的问题,有可能会烫伤茶梨,于是郁柏又插入了一副耳机,把耳机给茶梨试了试,茶梨刚刚好能抱住一只耳机,放在耳边的模样,看起来像拿着古早座机的听筒。 郁柏用指尖摸了摸茶梨的脸,说:“那我上去了。” “拜拜。”茶梨挥了挥手,说,“加油啊!” 这是一间湖景茶馆,环境很不错,刘组长已经在喝着茶等郁柏。 留在车里的茶梨,抱着一只耳机,听刘组长对郁柏介绍说“这是今年的新龙井”。 茶梨听两人在那边假客气,便从旁边摞在一起的纸片中,翻出了一张画了“橘皮乌龙”的瓶装茶饮料,拧开喝了一大口。 耳机里的两个人说完了客气话,也没有多费口舌,开门见山起来。 郁柏重申了自己的诉求,是要再次穿漫,而刘组长没有正面表态,茶梨听那边的声音,刘组长好像是拿出了什么东西。 郁柏也没有说话。 刘组长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像茶梨高中的校领导,只听他道:“郁柏,我们对你的背景做了一点了解。” 郁柏好像笑了声,说:“过去了近一天时间,我还以为你们认真考虑了,原来是去调查我了?” 刘组长对这嘲讽充耳不闻,说:“你学历很好,家庭条件也很不错,在你的成长道路上,你的父母尽可能地满足了你的需求,你成为一个品学兼优,爱好广泛的 ‘别人家的孩子’,在二十五岁的年纪,你就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成就,想必你也不能否认,这和你的家境、你的父母都脱不开关系。” 茶梨没有听到郁柏的声音。 刘组长停顿了下,接着道:“但是最终,你的父母选择和你断绝关系,我们了解到,他们以你的名义抱养了一个刚满一岁的小男孩。你的父母已经五十岁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把这孩子养大成人吗?这孩子是否又能够真的陪伴他们度过余生呢?这些事,你想过没有?” 茶梨心想,为什么这么说?又不是郁柏让他父母去抱养的小孩?如果让郁柏来决定,郁柏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又联想到自己,如果将来他的爸爸或妈妈和他们的新小孩之间关系不和睦,爸爸或妈妈又来找自己和好,自己会如何选择? 不,他是不会和好的。有些东西破碎了,就没办法再粘好了。 茶馆里,刘组长说:“你想要穿漫,是为了逃避身为人子的责任,和社会不接纳同性恋的现实。别怪我说话直接,你已经进入社会好几年,你不是小孩,有些东西你必须要面对,逃避根本不是可取的办法。” 郁柏沉默着。茶梨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却很清晰地能感到,他此时一定很难过。 “詹星是个刚成年的重度抑郁症患者,”刘组长提起了漫画家,道,“我们都知道抑郁症不是什么情绪问题,是器质性病变,他也尝试过治疗,效果很差,他已经没有了可以照顾他的亲人,因此他确实没办法正常生存,他给自己搞了个乌托邦躲进去,我们可以理解一个病人的选择,但我们觉得你和他的情况完全不同。” 刘组长的语气中有几分怜悯和轻蔑,道:“承认吧,你只是一时的软弱占据了上风,才想选择这种途径来逃避现实,我们还是希望你再好好想一想。” 这场会面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 甚至通话的手机都没有变得很烫,郁柏就已经回来了。 他拉开驾驶位的门,坐进来。 茶梨从后排跳到前排来,来到郁柏的腿上,担心地看着他。 郁柏的神色有点忧郁,与茶梨视线一对上,他轻声道:“对不起。” 茶梨道:“为什么对我道歉?” “……”郁柏被刘组长的话戳中了心底最深处难以割舍的牵挂,同时也为今天谈判无果而感到沮丧,他说,“机构那人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的内心真的在动摇,我知道他说的不对,但我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非常难过,对茶梨道:“对不起,你可能并不知道你爱上的,是我这么一个软弱的人。” 茶梨朝前走了几步,张臂扑在他身体上,像是一个拥抱。 郁柏用手轻轻抚了抚纸片人,道:“你问过我,为什么我在诺亚城里有一个哥哥,刚刚刘组长诘问我的时候,我想,是不是詹星早就察觉到我软弱的一面,才为我捏造出一个替我遮风挡雨的哥哥。” “不是这样的。”茶梨抓着他衬衣的扣子,轻巧地爬到他肩上,又张臂扑在他的颈侧,说,“你哥哥听到这话会伤心,他给你的从来不只是保护。” 当郁柏想要揭开未保办的阴谋,想要到警署做实习警员,想要和大他五岁的茶梨谈恋爱……郁松如果只是想要保护弟弟,他会坚决阻止弟弟去做这一切,但是他没有。 “你的哥哥不是你的保护伞,”茶梨道,“也许詹星原本是想做这样的设定,但是你的哥哥他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纸片人,他对你的爱,是从他自己的心里流出来的,他了解你,他爱你,才能在认识你以后,得出他的弟弟拥有了完整人格的结论,这是因为他爱你。” “……”郁柏的眉头舒展开少许,他在漫画世界,的确得到了他期许中的亲情。 茶梨说:“这个世界的你,很爱你的家庭,爱你的父母,也很爱这个世界,可是你总是感到失望。” 在诺亚城里,郁柏说自己对三次元没有太大的留恋,茶梨并没有深切的体会,但这番来到三次元以后,茶梨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郁柏在这世上交出过的情感,像无边的海水奋力涌向沙滩,到了潮落时分,什么也没留下。 “每个人,”茶梨说,“都应该有失望和放弃的权利。” 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到来,郁柏会留在这个世界,而以郁柏的能力和智慧,迟早有一天,郁柏能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但是命运让他们相遇,让他们爱上彼此,继而决定坦荡地把自己的一切完全交付给对方。 这一次,郁柏想要去异世界重新开始,绝不是逃避什么,而是为了紧紧抓住命运的珍贵赠与。 茶梨以薄薄的身体伏在郁柏的颈侧,表白道:“其实呢,从最初我就很喜欢你了,你对我有一种很柔软的吸引力,我从来没觉得那是软弱。” 郁柏来到他身边的时候,是总是带着微笑的、脾气温和的快乐青年,其实那时的郁柏明明是为了担负起本不必担负的责任,投入了拯救他人的放逐式穿越。 郁柏上次离开他的时候,在雨中的鸢尾花田旁,在夏末秋初的风里,眼里总是含着离别的泪,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郁柏放弃了在诺亚城已得到的幸福和爱,以自我献祭的方式去实现一场救赎。 “对我来说,”茶梨踮起脚,试着用自己的唇吻了吻郁柏的脸颊,道,“你是整个宇宙中最温柔的人。” 第74章 最终话 郁柏也以唇轻轻碰了碰茶梨, 道:“你才是整个宇宙中,最温柔的人。” 两人如此依偎了许久,直到郁柏彻底摆脱了与刘组长会面带来的低落。 茶梨说:“我可不可以吃一个抹茶冰激凌?” “当然, 这很简单。”郁柏答应道。 他又把茶梨夹在了安全带和自己的胸肌之间,开车回工作室去。 纸片人的食物补给需要新鲜的作画。尤其是冰激凌这一类食品, 需要刚画出来,就马上给茶梨,那样茶梨就会吃到正常口感的冰激凌, 如果画完等一会儿再交到茶梨手里,他拿到的就是一个融化的冰激凌, 他会满脸嫌弃,因为不但不能吃, 还会把他的手搞脏。 对郁柏来说,最神奇的是,原本只是一个纸片冰激凌,经由茶梨的手一握住, 那个过期的冰激凌会变成一个融化的纸片冰激凌。 还有被茶梨吃过的苹果, 会剩下一个纸片果核, 吃过的草莓剩下草莓蒂, 吃过的西瓜就剩下西瓜皮。 这些神奇的事, 无法与人分享,郁柏只能独自震惊,到慢慢习以为常。 新鲜画出来的纸片食品, 茶梨吃起来, 口感就会越新鲜。在这个漫画工作室的几位漫画家之中, 七花画的食物,是茶梨评价最好吃的——大概因为她也执笔《彼方之舟》, 画风和茶梨本人的画风最为接近。 而以七花老师为代表的漫画家们,都怀疑郁柏在沉迷于一种很少女心的游戏,给纸片帅哥打扮、喂饭,晚上还陪纸片帅哥睡觉。 郁柏在请他们画食物,也只好说:“是的,我确实沉迷于此。” 漫画家们更起劲了,问他:“那你要玩咕卡吗?” 郁柏:“?” 漫画家们开始商量要送他一个扎满了工作室ip周边徽章的痛包。 郁柏:“……” 郁柏等他们把食物画完,面无表情地拿着,躲回了工作室。 茶梨终于吃到了一个新鲜美味的抹茶冰激凌,坐在郁柏的电脑屏幕最上方,两条小腿垂下来,一摇一晃。 郁柏坐在电脑前看着他,心情也变好了,重新打起精神,决定和穿漫机构进行第二次谈判。 “这次要做充分的准备,”茶梨说,“你刚刚和他们见面,都没有把你的交换条件摆出来,说不定那个姓刘的组长听到后会很心动。” 郁柏却持不同意见,说:“我配合他们对漫画世界的研究,他肯定会很满意。但我没有把交换条件说出来,是因为他的态度让我认识到,他不会同意我的要求,他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pua我。” 茶梨啃了一点脆皮,发出清脆的咀嚼声,而后他说:“我本来觉得诺亚城的特殊生物研究所有点讨厌,现在和你们这里的穿漫机构一对比,研究所都变得可爱了。” 研究所的目的,是想搞明白纸片人生活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向外部的研究也是出于纸片人对宇宙的好奇与探索。 而穿漫机构则几乎相反,以刘组长为代表的一些人,以高等生物自居,对漫画世界充满了俯视感。这种态度,在三次元人类的历史长河之中,屡见不鲜。 郁柏只得道:“二次元,好。三次元,坏。” “你就很好,”茶梨朝外面指了指,说,“你的漫画家朋友们也很好。” 郁柏逗他道:“因为给你画了好吃的?” 茶梨吃完了冰激凌,拍了拍手,他自己能看到脆皮的碎屑落在了郁柏的桌上,但那碎屑微小如灰尘,郁柏视角里什么都没有。 “我用你的平板上网玩,”茶梨道,“虽然也看到很多奇怪的人,可是也遇到了很多可爱的网友。三次元不全是坏人,诺亚城里也不全都是好人。” 诺亚城里也经常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茶梨警官亲手抓过不少讨厌的人。 茶梨真正来到了三次元,打破了先前对于三次元的很多偏见。 “每个世界都是由人构成的,”茶梨觉得这趟三次元之旅对自己也有启发,说,“我希望自己的世界是什么样,我自己就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郁柏点头道:“如果我们三次元不希望这世界继续充满傲慢和偏见,首先就是不要让自己去成为刘组长这样的人。” “对,这就是我的想法。”茶梨又说,“像刘组长这样的研究学者,去研究一个他自己根本不爱的世界,对三次元和二次元都很不公平。” 这话提醒了郁柏,郁柏道:“或许,我们应该找个帮手。” 夜七点,宅男研究员下班,在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去了公交站,把单车停好,他刚走到站牌旁。 一旁有个人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咖啡。 宅男:“……你怎么在这里?” 郁柏道:“这杯拿铁里,加了致死量的糖,请你喝。” 研究员接过来,左右看看,说:“在这里被下班的领导看到,我就完蛋了。” 于是郁柏请他上了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 两人都坐在后排。宅男一坐进去,就看到驾驶位的椅背上,有个纸片人坐在那里,是他见过一面的纸片人,换了身更漂亮的衣服,似乎比上次见的时候更美型了。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91节 纸片人茶梨说:“你好。” 宅男道:“你好。” 他马上对郁柏说:“你应该带着你老婆提桶跑路,别再出现在我们单位附近啊!你这样会害了他,你要好好保护你老婆啊!” 他又看着茶梨,眼神里充满了惊讶,表情有点不好意思。 “……”茶梨不知所措,站了起来,把手揣在兜里。 宅男看到这体态和行动,活的纸片人啊!简直两眼放光快哭了。 茶梨:“……” 郁柏做二次元生意,当真见过太多宅男,对此熟视无睹,直奔主题道:“你看,我们这个样子,要怎么正常生活?” 宅男却说:“这怎么不能生活?我要是有个纸片人老婆,我的生活只会更美好!” 郁柏:“……” 茶梨从驾驶位椅背上跳下来,郁柏伸手,让他落在自己手上,又让他坐到了自己肩上。 两人一起看向宅男,真诚是打动对方的最佳方式。 郁柏说:“我老婆想回家,他在漫画世界里,有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有自己热爱的事业。” 茶梨点点头。 “……”宅男说,“这不难啊,他跟我偷偷进实验室去,我把开关暂时关掉,他进入次元门,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这和郁柏预想的一样,茶梨这个纸片人形态,应当是无法再进入詹星的身体。 郁柏道:“我想陪他一起回家呢?” “啊,果然是这样。”宅男愤愤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想害我。” 郁柏诚恳道:“请你帮助我,我会在能力范围内回报你。你肯定很想把漫画世界研究透彻,我掌握的信息,从未对别人透露过,你一定很需要。” 宅男果然立刻就有一点犹豫。 郁柏肩上的茶梨也面朝向他,说:“请帮助我们,纸片人需要你……二次元需要你。” “!”宅男之魂顿时燃炸,说:“为了……为了二次元。” 茶梨回应道:“为了二次元!” 两人握拳,宅男的手和茶梨的手很轻地碰了一下。 “……”如果在漫画里,郁柏必定满头黑线。 进入正题。 郁柏说:“我有办法和他一起进入中间地带吗?” 宅男说:“你不能进去的,那个领域只允许纸片人的进入,碳基生物进入的瞬间就会被完全溶解。” “也就是说,”郁柏沉思道,“我还是只能通过休眠仓,才能回到漫画中去。” 宅男道:“是的,穿漫的操作其实并不太难,拿到能让你体验濒死的药剂,是成功的第一步,关键最难的是,要帮你搞到一个新的穿漫休眠仓,这是最困难的,因为那个休眠仓很贵,每个休眠仓的成本都要八千万了。” 茶梨吃惊说:“哇!这么贵吗?那你们机构的定价,还是很良心的啊。” 宅男道:“是啊,收费和设备价格比起来,也并不能算太贵,我要是有钱,也很想穿漫呢。” 茶梨说:“你做这么厉害的研究,怎么会没钱?” “打工人赚不到什么钱。”宅男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是麻省的天体物理博士,现在做这份工作,纯粹是为爱发电,我真的很喜欢漫画和二次元。” 茶梨不知道麻省是什么,说:“你是博士啊,好厉害。我是本科学历,专业和工作还不对口,我现在是个警察。” 宅男两手扶了扶眼镜,仔细地看茶梨,惊喜万分地说:“你还是警官大人啊!” “是啊,我……”茶梨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转头问郁柏说,“对不起,我又在走神聊天了,你怎么都不叫停?” 郁柏一副回神的模样,道:“我……很久没听到你跟人聊天聊得这么开心,听入迷了。” 茶梨:“……” 再次强行把话题拉回来。 宅男说:“这定价,和医院是类似的,医院有很多进口设备都价值几千万,检查费用才一两百,因为设备可以重复使用。” 郁柏和茶梨对视一眼,抓到了重点。 茶梨震惊道:“穿漫者的身体,不用一直待在休眠仓里吗?” 宅男说:“有两种休眠仓,价值八千万的是穿漫休眠仓,穿漫者在仓中休眠穿漫,根据对穿漫者大脑数据的读取,确认已经成功穿漫,就可以把人转移到普通休眠仓里了,不影响下一个穿漫者使用。我们机构现在用的是一代穿漫仓,听说总部已经开发出三代,安全系统更高,穿漫速度更快。” 郁柏:“……” “这是什么意思?”茶梨没有真的体验过穿漫,稍微有点听不懂。 宅男说:“这么说吧,我在研究漫画家詹星的穿漫经历时,提交过好几次报告,老刘统统批了异想天开、胡说八道,给我打回来了。首先,我认为当穿漫者进入二次元世界后,他的脑部活动会影响留在三次元的躯壳,但是三次元的躯壳,对二次元的灵魂,已经失去了控制权,二次元的穿漫者,实际上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不被三次元躯壳所影响。” 茶梨讶然道:“这……等于是重生吗?” 宅男道:“理论上是的,如果穿漫者再也不回来,外面的躯壳本质上就没有用了。好好保管躯壳还是有必要的,因为穿漫途中也可能遇到各种问题。” 他对茶梨说:“例如说你老公这样,穿了几个月突然跑回来了,如果他的身体没有被好好保管,他就再也回不来了,因为没了接纳他灵魂的容器。” 这道理郁柏都懂,“你老公”这三个字让他很不好意思,茶梨从没这么叫过他,他也从未这样自称过。 茶梨说:“他不是我老公。” “……”郁柏的不好意思转为了尴尬。 但茶梨的意思是:“我和他还没有结婚呢。如果这次顺利回去的话,我们应该就会结婚了。” “!”郁柏的尴尬又转为了不好意思。 宅男看看两人,不知该怎么评价,道:“哦……提前恭喜你们吧。” 茶梨说:“谢谢你。” 郁柏只好也道:“谢谢。” 接着,郁柏把自己在漫画中的经历,以及这次回来经过总结得出的结论,都分享给了宅男。 这些信息对宅男来说,确实是他最需要的内容,有很多内容,与他自己的研究结论,不谋而合。 同时他很好奇,说:“其实我的研究中,一直缺少最关键的部分,我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漫画世界,才能够被真正构建起来。” 茶梨疑惑地说:“什么叫真正构建起来?” 宅男道:“以前我们也有过客户,想要穿进指定的某个漫画或者某部小说,但是经过尝试,根本找不到路径,那些漫画或小说的世界,仿佛压根就不存在,仍然只停留在纸面上,没有真正的形成世界。” 他犹豫地看看郁柏和郁柏肩上的纸片人,事已至此,他把心一横,道:“我索性说了吧,我们机构也请过一些画漫画的人,想构建出一个新的漫画世界,让我们自己的穿漫人员进去搞科研,但是,一次都没成功。” 果然! 茶梨和郁柏对视一眼,事情果然如果郁柏所猜测的这样,机构真的曾经做过这种尝试。 “……”茶梨想分享一些事给宅男,以眼神和表情询问郁柏是否可以,郁柏默契地明白了,点了点头。 茶梨转过身来,对宅男道:“我们诺亚城有一个类似你们机构的研究所,在研究纸片人世界和上层世界的关联。” 宅男毫不意外,苦笑地说:“当然,我们机构不止一次阻止过二次元人类的访问。” “我们的研究所,”茶梨接着道,“为了科学研究,也尝试过创建漫画世界,成功了。” 宅男:“!” 茶梨点头道:“真的,我去过那个漫画世界。” 他把穿去奈落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没有说得太过细节。 “……”宅男一阵静默后,终究专业人士与郁柏这外行不同,他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道,“我明白了……你说的奈落世界,之所以能被成功构建,是因为你们那个世界是纸片人世界。” 郁柏和茶梨都没有听明白。 宅男进一步解释道:“你们的研究员和漫画家,本来就相信,纸片人是拥有灵魂的个体!所以,他们创作的奈落世界,才能真正成为一个正常运转的纸片人世界!” 郁柏和茶梨:“……” 宅男道:“老刘自己根本就不相信纸片人能拥有人格啊,他找的漫画枪手,当然也不相信了,所以他们尝试过很多次,构建的狗屁世界,根本就不能成为真正的世界。” 所以—— 只有创作者倾注了自己的真心,在创作时发自肺腑地相信,自己所创作的世界,它真实存在于这个宇宙之中,那这个世界,才有可能真正诞生拥有人格的个体与生命。 漫画从业者郁柏,一瞬间想到自己接触过的漫画家们,十七岁就用充满奇思妙想的作品证明自己是个天才的詹星,从漫画助手成长起来已经能独当一面的七花……还有与他们相似的各式各样的创作者,与他们截然不同的“创作者”。 郁柏道:“对自己创作出的纸片人充满爱意,相信它们存在于平行时空之中的创作者,其实有很多……但他们应该不会来为你们这机构服务,就算出于某种原因来了,也创作了,像创作小白鼠一样去创作出来的角色和故事,作者很难倾注那样真诚的爱。” 茶梨想了想,道:“这就形成了悖论啊。不热爱漫画的穿漫机构,永远无法得到想要的研究成果。” 宅男:“……我靠,那我的工作还有意义吗?” 茶梨又想了想,说:“麻绳博士,你是为爱发电,你研究的东西也是爱的产物,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意义吗?” 宅男一怔,片刻后几乎要挂上宽面条泪,说:“警官,我简直要爱上你了。” 他对郁柏说:“我都有点嫉妒你了。” 郁柏笑起来,礼貌地说:“谢谢,这嫉妒是我应得的。” 数日后,国庆长假到来前的一周,麻省天体物理博士,一名留着鸡窝头的宅男研究员,把他的终极大杀器,集合了毕生所学和对二次元深度了解的报告,越级递交成功。 真正的实力足以碾压一切。 短短一周,国庆节当天,刘组长被降职,宅男擢升组长。 新组长上任第一件事,即是宣布,为他最新报告提供资料协助的郁柏先生,将继续他的穿漫之旅,并成为机构终身荣誉研究员。 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机构得到了最新调拨来的一台第三代穿漫休眠仓,荣誉研究员郁柏成为第一名体验者。 新组长请郁柏参与了仪器进驻的剪彩仪式。之后,将送他前往《彼方之舟》世界继续探险。 仪式上,茶梨被装在郁柏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探出脑袋来东张西望,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一枚二次元画风的胸花。 剪彩礼毕,在掌声中,茶梨悄悄让郁柏问新组长:“那个刘组长哪去了?” 宅男新组长回答道:“被调走啦,去网络小说世界研究所了。” 郁柏:“……” 茶梨庆幸道:“还好我从来不看网络小说。” 茶梨你在说什么 第92节 半小时后,实验室里的次元之门前。 小小的纸片人茶梨站在六角玻璃房外,他背了一个小小的斜挎包,里面装了食物、水和武器,还有防护服——都是漫画家们画给他的。 “我总觉得漫画家们发现我了。”茶梨道。 郁柏不置可否,说:“这次,我和他们好好道过别了,他们知道我要去一个新的世界,过新的生活,我们都认真地说过了再见。” 茶梨仍然有点紧张,进入这道门,又要经历冒险,虽然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可门内还是存在着很多未知的危险。 郁柏说:“我在家里等你。” 茶梨道:“我会很快回去的。” 他又对在控制机器的宅男说:“可惜不能请你吃我们的喜糖了。” 宅男笑着说:“我会永远祝福你们。” 他按下了操作键,次元门打开,茶梨走到门前,回头看了看郁柏,而后转身投入了茫茫黑暗之中。 半小时后,穿漫者郁柏注射药物,在三代休眠仓中沉睡。 新组长接过研究员读取到的数据,宣布,郁柏成功进入了漫画世界。 诺亚城郊外,松柏翠绿的疗养院中,郁柏从沉睡中醒来。 他的哥哥郁松和父母听闻消息,很快赶过来,一家人重新团聚在了一起。 “欢迎回来。”郁松和弟弟用力握了握手。 到这一刻,郁柏才终于确定,自己回到了心心念念中的诺亚城。 三天后,茶梨还没有回来。 郁柏带着这段时间一直被哥哥照顾的金渐层,搬到了茶梨的住处。 三个月后,茶梨仍没有回来。 郁柏找了一家漫画工作室应聘,成功入职。 七个月后,郁柏二十一岁生日。 而金渐层因为吃得太胖,被郁柏强制送去了猫咪减肥学院。 一年零五个月后,郁柏参加了一场婚礼。 他给新人送上了大红包,祝贺执事9527和郁松的特助,在今天喜结连理。 两年零一个月后,郁柏正在办公,詹警官忽然来造访这位诺亚城中有名的漫画策划人。 詹警官苦恼地倾诉道,他的好大儿詹星,要报高考志愿,他希望詹星学工科,詹星非要学漫画,在家里满地打滚,声称自己夜观天象,命中注定要成为一名漫画家。 三年半后,郁柏创办了自己的漫画工作室。 崭露头角的漫画家詹星与工作室签约成功,并得到了老板送给他的一辆变速山地车作为礼物,老板在贺卡中写道:祝贺你,你哥哥和我,都为你感到高兴。 四年多后,一个突降流星雨的夜晚。 大学生詹星在图书馆画画到很晚才离开,正要骑车回家,流星划过天际,一名衣着褴褛的男生从天而降,正好掉在了他的变速山地车上。 男生狼狈但潇洒地坐在被砸得凹陷的车座上,礼貌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无限流漫画《彼方之舟》的主角,但是这漫画突然停更,我好像失业了,这里是哪里? 詹星深吸一口气:……你赔我车! 一片混沌的中间地带。 不知过了多久,茶梨还在不懈地寻找回家的路,,只是他始终没有找到诺亚城的那一扇门。 他背包里的储存越来越少,他开过很多扇门,见到过不同世界的怪,甚至还见过几个有好有坏的人,有好心人挽留他留在当前的世界,不要继续冒险了,但他没有停留。 有个人说,在家里等他。 而他承诺过,很快会回家。 这一天,在黑暗之中,茶梨正在小憩,忽然他被久违的光亮晃到了眼睛。 他睁开双眸,一颗星星漂浮到了他的面前,他很惊讶,忙伸手捉住那明亮的星星。 它从哪里来?也像自己一样,迷路了吗? 那星星发着淡紫色的光芒,璀璨而耀眼,非常漂亮。 茶梨把它捧在手心里,仔细看着,渐渐地,他发现,这颗星星,是一朵发光的鸢尾花。 又一颗星星飘过来,再被他捉住,和第一颗一样,璀璨的淡紫色,一朵鸢尾星星。 茶梨意识到了什么,他朝着鸢尾星飘来的方向看过去,有零星的光亮在黑暗中闪烁。 他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这方混沌领域之中,群星闪耀。 而那鸢尾花的星星汇聚在一起,像一条从远方流淌而来的星河。 茶梨顺着星河奔跑,朝着源头,去寻找。 在星河的尽头,他找到了一扇半开的门,鸢尾星星正在从那门里断断续续地被投入进来。 他慢慢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出去,这里……是他的家,眼前是他家的小花园,但这花园被扩大了很多倍,原本只种了门外两片小小的花田,现在鸢尾围绕着洋房,被种得很满,一直顺着道路延伸去了城市更远的地方。 茶梨将脚迈出那扇门时,他的脚恢复了实体,而后是手,是身体,最终全部的他,都从纸片人形态变回了完整的茶梨。 他发现,这道门就立在花田的旁边,正对着他家的门窗,如果他回来,家里的人会第一时间看到他。 茶梨沐浴在阳光下,对于重新触碰到阳光而感到不可思议。 他听到一点动静,穿过花田,走到洋房的那一头,有个人戴着草帽,带着橡胶手套,裤腿高高地挽起,正在给鸢尾花们浇水。旁边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是刚摘下来的鸢尾花瓣,他用它们铺成了指引茶梨回家的路。 “喂。”茶梨知道他是谁,但不敢叫他的名字,只怕那名字一出口,发现这只是一场破碎的梦,他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种这么多的花?” 那人浇花的动作顿住,慢慢回头看过来,露出了郁柏的面容。 茶梨抓着斜挎包的肩带,呼吸变得急促。 郁柏站在花田里,怔怔看着茶梨,眼里积聚着泪水。 他把手套摘掉,随手丢在一旁,朝着茶梨大步过来。 茶梨如在梦中,他想起自己很久没能用过的超能力,旋即翻开了郁柏的信息面板。 郁柏来到了他的面前,牵住了他的手,双眼通红地看着他。 “……”茶梨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都二十五岁了?” 郁柏流着泪,却笑了起来,他的眼神和笑容比二十岁时内敛了许多,其中仍然有着茶梨最熟悉的温柔。 次元中间地带的时间是几乎凝固的,和诺亚城完全不同步。 茶梨还是分别时的模样,郁柏已经等了他五年。 郁柏掌心的热度传递过来,茶梨握住了他的手,最真实的触感,让茶梨确信自己真的回到了家,回到了郁柏的身旁。 他朝郁柏扑过来。 他们身后的次元门缓缓合上,化作点点星尘,散落在空气中,次元门里涌出的气流带起了一阵风,将盛放在篮子里的鸢尾吹得随风而起,如蝴蝶般一般四散飞舞。 这一场鸢尾花雨中,郁柏和茶梨紧紧地拥抱着彼此。 他们上方的os框里,一对跃然跳动的心,将永恒地依偎在一起。 《茶梨你在说什么》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