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节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作者:狐狸不归 文案: 虞倦穿书了,别人穿一次,他穿两次。 第一次,他穿成一个病体沉疴的垂死之人。 临死前,虞倦才知道自己是复仇爽文中与男主联姻的恶毒炮灰,本来要被送进局子,结果重病将死,才在荒郊野外的庄园中了此残生。 虞倦替原身捱了很久,他记得死亡逼近时的痛苦折磨,记得那扇离得不算太远、但自己永远没力气推开的窗。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虞倦感觉到主角站在自己面前,无意间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那个人的体温很低,声音是冷的,漫不经心地说:“虞倦,等你死了,你的亲人会为了你有一秒钟的伤心吗?” 第二次,他穿到十五年前,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虞倦感受着自己健康的身体,想到第一次穿书的种种,摩拳擦掌,准备先去找主角报仇雪恨。 夏日的午后,人迹罕见的庄园里,落魄的主角躺在床上,双腿骨折,难以动弹,却没有一个照顾他的人。 周辉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神情恹恹,垂眼看着窗外,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回头。 好像随时都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准备动手的虞倦愣了。 周辉月冷淡地问:“你是谁?” 语气和虞倦临死前听到的如出一辙。 虞倦凶巴巴地说:“你的联姻对象。”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的新时代好青年,虞倦不仅下不去手了,还有点不忍心了。 虽然很想报仇,但虞倦自认不是不讲武德的人,所以还是先让主角养一养,再图报仇大计吧。 然而主角周围并没有其他可信任的人,能照顾的好像只有自己这个即将解除婚约的联姻对象了…… 虞倦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抬着下巴,看起来又娇气又高傲:“我的未婚夫,怎么能是这幅颓丧的样子?” 主角终于瞥了虞倦一眼,阴郁的眼眸中有一闪而逝、来不及捕捉的莫名,忽然笑了笑:“好。” 与原书中的剧情不同,周辉月迅速东山再起,掌控局势,众人都以为虞家小少爷作为率先解除婚约的前联姻对象,一定会被狠狠羞辱报复。 而那个阴鸷寡欲的主角却站在虞倦面前,脸上挂着伪装得很好的温柔笑容,诱哄道:“你喜欢的那栋庄园买了,讨厌的人不会再出现在面前。所以,我的未婚夫,什么时候结婚?” 最后垂下眼睑,状似无意的强调:“最近三天都是良辰吉日,正宜嫁娶。” 重生占有欲超强控场大佬攻x高傲美丽嘴硬心软娇气大小姐受 大佬很会装可怜,大小姐心很软,小情侣甜甜蜜蜜 双向救赎,很甜的甜文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倦,周辉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落魄大佬&真·高傲甜心 立意:努力生活 第1章 活着与死去 夏日将尽,偌大的房间门窗紧闭,安静而昏暗。 虞倦偏着头,躺在床上,呼吸很轻,胸口的起伏几不可察,是一个病体沉疴的垂死之人。 他很清楚,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后,虞倦一直被病痛折磨,日渐虚弱。直至现在,他连睁开眼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半睡半醒间,门口传来响动,似乎有人进入了这个房间。 虞倦有点奇怪,送餐和药品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不是现在。 车祸之后,虞倦在这个房间里醒来,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不是他所熟知的世界。 他的身体表面没有什么损伤,但病的很重,不能起身。 那些人——照顾和监视他的人,他们总是很沉默,一言不发,虞倦提出的任何问题都得不到回应。渐渐的,虞倦也不再问了,他也无法证明现在的自己和原来有什么不同。 没有人会相信。 所以这个人是谁? 虞倦费力地睁开眼,朝房门的方向看去。 那人身量很高,肩宽背阔,体态挺拔,只是腿脚似乎有点问题,微跛,撑着一支拐杖,但行动间没什么不便,步伐不算慢,走得很稳,一步一步向虞倦走来。 拐杖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不轻不重的敲击声,比虞倦震颤着的心脏要有力得多。 他经过虞倦的床边,停了下来,几秒钟后,抬起手,推开了旁边的窗户。 虞倦怔了怔。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虞倦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这个房间像是囚禁他的牢笼,密不透风,只有一扇窗户。 但是对于病重的虞倦而言,窗户太高了,也太沉了。 所以虽然离得不算远,只在床头,虞倦却永远推不开,永远触不可及。 这个人却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那扇窗。 傍晚时分的夕阳倾泻而下,将房间映得辉煌无比,虞倦努力仰起头,想要看一眼窗外。 天际弥漫着黯淡的云,是落日余晖留下的最后一缕光芒,像是染上了红锈的玫瑰花瓣,已经失去了柔软的特质,即将凋零枯萎。 那个人站在黄昏里,微微偏过身。因为是逆光,虞倦不太能看得清,只隐约觉得他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英俊的脸。 “虞倦。” 他的嗓音低沉,冷淡地、不带有丝毫额外感情地叫虞倦的名字。 虞倦有些茫然。 相同的名字,僻远的庄园,腿脚不便的男人,重病垂死的自己…… 大约是生病的缘故,虞倦的思维比以往迟钝很多,总是慢半拍,但不是笨。他集中精力,寻找这几件事之间的关联,终于得出结论。 他好像是穿书了。 高考结束,虞倦彻底放松下来,随手点开一本排行榜上书,消磨时间。 这是一本男主复仇的爽文。不幸的是,“虞倦”是里面的一个十八线恶毒炮灰,出现的篇幅不多,最后的结局本来应该被送进局子,但因为重病将死,无药可救,才被留在荒郊野外的庄园中了此残生。 车祸后的虞倦正好穿到快死了的炮灰身体中,替他挨这最后一段时间。 虞倦想,自己好像太倒霉了。 也许是太久得不到回应,身旁的人俯下.身,没有撑着拐杖的右手搭在了虞倦枕边的长发上,两个人愈发靠近。 他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的时候,虞倦看到他的眼眸,像是阴雨前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仿佛下一瞬就要倾倒而下,让人透不过气。 虞倦的睫毛颤了颤,半垂下了眼。 那个人——男主的声音是冷的,他漫不经心地说:“虞倦,等你死了,你的亲人会为了你有一秒钟的伤心吗?” 夕阳将这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虞倦也被笼罩其中,失去血色的唇张了张,但没有说话的力气。 沉默似潮水蔓延开来,在这双暴雨将至一般的眼瞳中,虞倦看到自己苍白的脸。 他真的很累很累了。 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无法改变结局。 虞倦这么想着,放任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直至一切都沉寂下来。 他死在了这个有美丽火烧云的夏日黄昏。 …… 那个梦,临死前的梦。 虞倦闭着眼,眉头紧蹙,冷汗划过雪白的脸颊,消无声息地落在柔软的枕头中。 重生的第三天,虞倦从噩梦中猝然惊醒,仍被那场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死亡折磨着。 没有人能轻易忘掉死亡的经历。虞倦也不能。 他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那个房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是管家徐姨。 她说:“小少爷,太太回来了,说想见你。” 虞倦有些失神,偏头看向了窗外。 此时正值午后,外面的光线很好,将繁密的枝叶照得极亮,虞倦凝视着日光,再刺眼也不想移开目光。 因为这是活着的感觉。 醒来后的几天,虞倦终于确定自己当初的猜测没错,车祸过后,他的确是穿到了小说《白城恩仇记》里,还是在结局的时间点。 死而复生则是回到了十五年前,这本书开始的时间线前,一切还未发生。 而身份还是那个炮灰。 片刻后,虞倦支起身,低声说:“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虞倦起床洗了把冷水脸,面无表情地审视镜子里的人,那张和原来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扯出一个笑来。 * 穿过小路,树影掩映间的是虞家的花房。 虞太太路水城于半月前陪同丈夫出国出差,中途还参加了一场时装秀,回来后才听闻虞倦在高考后又生了场没有由来的病。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节 花房的门是透明的,路水城靠在藤椅上,正在和徐姨抱怨。 “……现在周家那个是找回来了,但是人也废了。他一个残废,不可能继承家业,又不讨周恒喜欢。这桩婚事,反倒成了累赘……” 徐姨听得认真,准备为路水城倒一杯茶,却发现花房外有人,不由出声:“小少爷!” 路水城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着虞倦的身影:“你这孩子,怎么在外面站着也不吱声!” 虞倦偏过头,半垂着眼,像是如梦初醒,解释说:“刚刚看到花瓣上停了只蝴蝶,不小心出了神。” 其实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这位在书中不太排得上号的反派虞太太的话,一边回忆书中的剧情。 路水城口中的“周家那个”是这本小说的男主。男主出自豪门周家,本该有令人欣羡的坦荡人生,却在母亲的葬礼上不小心走丢。但天才就是天才,即使从小颠沛流离,没有父母的抚育,男主还是上了最好的学校,甚至二十岁时就创业成功,毕业前就谈妥了融资。周家也认出了他就是当初走丢的孩子。 直至一场惨烈的车祸,男主失去了完好的身体以及事业,人生跌入谷底。 一场意外。只能是意外。 十年过后,男主改头换面,重回故地,将曾失去的东西一件一件、分毫不差地拿回来。 如今他所拥有的比当初失去的要多得多,而回来的目的纯粹是为了复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是毁灭一切的人。 高考结束后,回家的路上,虞倦不想回复亲戚们虚情假意的关心,无所事事地打开手机,凑巧翻到这本书。 从读者的角度来说,虞倦可以欣赏主角对待仇人近乎残忍的手段,和书中描述复仇所带来的的爽感。 前提是自己没有穿成这个与男主订婚十多年,一朝毁约的联姻对象。 一只蝴蝶停驻在粉蔷薇上,鳞翅平展开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虞倦看得认真极了。 临死之前,他的身体差到极致,连感知都变得模糊,重获健康后,站在阳光下,那些掩埋的情绪随之复苏。 虞倦终于明白从醒来的那一刻,持续到现在的莫名不爽是什么了。 ——他和主角有仇。 在原文中,炮灰不仅立刻和失去价值的主角断绝关系,又在主角重回白城,恢复身份后企图以未婚夫的身份窃取商业文件,最后自食恶果。 但那不是虞倦。他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一个意外被卷入这场恩怨的倒霉蛋,却遭受了那样的对待。 “虞倦,等你死了,你的亲人会为了你有一秒钟的伤心吗?” 那个人的声音似乎又一次在他的耳侧响起。 硬了,拳头硬了。 虞倦没有宽宏大量的美好品质,吃了这种苦头,有仇不报,他能记得一辈子。 重获新生,报仇雪恨。 虞倦半垂着眼,他的肤色很白,在日光下近乎透明,浓密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片淡色的阴影。 他的手指拂过花瓣,蝴蝶的翅膀微微震颤,转瞬飞远了。 对了,男主叫什么来着? 周辉月。 虞倦挑了挑眉,似乎找到了有趣的事,无声地念那个人的名字。 “周辉月。” 第2章 庄园 虞倦出神那会儿,路水城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不过半个月不见,虞倦似乎长得更好看了。他有一双遗传自母亲的绿眼睛,宛如春日里平静的湖泊。兴许是病了几日,又瘦了一点,下颌的曲线更加明显,看起来有些脆弱,又透出些锋利的嶙峋。 路水城希望虞倦有个好相貌,毕竟是准备拿出去和人联姻的,但又不希望他长得太漂亮,太耀眼,压过自己的孩子。虽然她是虞倦名义上的母亲,实际上只是叔母。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路水城仔细打量了虞倦几眼,确定以他的性格听到方才的话不可能毫无反应,面上挂着温柔的笑意:“高考一结束就病了,真是累坏了。” 虞倦推开玻璃门,走进花房中,摇了摇头。 路水城又状若关心地问了几句高考志愿的事,然后言归正传,谈起了周家那个联姻对象。 这桩婚事,还要追溯到快二十年前。虞倦和周辉月两人的母亲自小就是好友,当时怀着虞倦的时候,两人开玩笑说不如亲上加亲,让两个小朋友长大了结婚。 虞倦出生后,还是个不到一岁的小不点,亲生父母就意外去世,留他一个人。周辉月的母亲康勉担心他成长过程中无人庇护,就将和好友的那句玩笑话彻底做实,给两个孩子订了婚。 在此之后,康勉重病去世,周辉月走丢,虞倦由叔父叔母抚养,只当做亲生孩子。 虞家的财力不敌周家。一方面,好好养着虞倦是为了堵外人的嘴,因为他们继承了虞倦父母的全部财产。另一方面,虞倦还和周辉月有婚约,可以借此同周家攀上关系。 路水城一直希望周辉月能重回周家,继承家业,虞倦能和他结婚,给虞家带来助力。 可现在不同了。 周辉月是找回来了,但也什么都不是了,虞倦又长得这么好看,这桩婚事就变成了赔本买卖。 路水城不动声色地问:“辉月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虞倦慢吞吞地“啊”了一声,像是不明白路水城的话,很不知世事的样子。 路水城皱起了眉,似乎对虞倦的回答很不满意,但下一刻又收敛了表情,继续说:“你们的婚事定了这么久,照理来说,是再好不过。可现在他成了这幅样子,听说站都站不起来,外面会怎么说……”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就是委屈了你。” 徐姨顺势劝虞太太别太为这件事难受,两人一唱一和。 虞倦:“……” 婚是一定要退的,但路水城不想出面,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而她又很了解虞倦,或者说被她养大的那个虞倦。虞倦最要面子,不愿意丢脸,和现在这样的周辉月结婚,甚至是维持婚约,都等于是让他成为白城的笑柄。 “他不是出了车祸,还在修养吗?”虞倦听得出路水城的意思,随意说,“我去见见他,就说不合适,到时候再和周家那边说退婚就好了。” 虞太太眉开眼笑:“说得对,倦倦果然长大了。” 虞倦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似乎没把这件“人生大事”放在心上。 作出这个决定,敷衍虞太太不过是顺便,最主要是为了找周辉月报仇。 与其留在这里,被所谓的剧情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如离开。 反正高考过后,马上就要上大学了。 虞倦才不想继续演下去。 太烦。 * 当天下午,路水城就从周家打听到了周辉月的消息。 周恒感情淡漠,以事业为重。妻子去世后不久,还没找到孩子,他就续弦娶了别人,因为家中琐事需要人打理。最近又忙着开拓海外市场,驻扎在国外,根本没空管一个快二十年没见面的残废儿子,从头到尾也就吩咐了一句,照顾周辉月的事就由现在的周太太苏俪全权负责。 周太太的意思是周辉月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佳,心情又差,大约是想念母亲,便把他安置在了生母康勉从前喜欢的旧宅中。 就是离得有点远,在几百公里外的不愚山里。 虞倦简单收拾了行李,定了机票,又找了辆出租,好不容易才来到这个偏远的不愚山。 来的路上,虞倦将整件事重新思考了一遍。 他没打算用同样的手段对待周辉月,囚禁几个月就算了,虞倦懒得花这么多功夫在仇人身上。 左思右想后,最后决定套麻袋把人打一顿,就算解了心头之恨了,从此两清,可以放下这件事了。 至于十年后,虞倦倒不担心主角找自己麻烦。主角的仇人太多,且每个都是有深仇大恨,自己作为十八线炮灰,解除婚约不会直接伤害到主角。就像书中写的那样,在虞倦没有企图偷窃商业机密前,主角甚至没想起过这个人。 在约定的地点下车后,虞倦等了十多分钟,一个身形不高的中年男人朝他走了过来。 那人笑了笑,说:“您好,我是负责照顾大少爷的人。” 这里离白城太远,周太太把人送到这里,面子上也要过得去,最起码要安排人过来照顾受伤的周辉月。 眼前这人叫孙七佰,当然现在也负责接待虞倦。 孙七佰殷勤地说:“小少爷远道而来,怕是累了,我替您安排了住处,不如先歇一歇。” 天气太热,虞倦等得发晕,朝孙七佰点了下头,说:“不用了,劳烦你带我去见一趟周辉月。” 孙七佰露出为难的神情:“小少爷,老实和您说,大少爷自从醒来后知道自己的腿……现在脾气很差,不大理人,您还是不见为好。” 虞倦偏过头,他的脸颊泛红,看着孙七佰,没说话。 孙七佰以为他被自己说动,压低嗓音说:“我知道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太太都和我说清楚了,那何必非得去一趟?” 路水城将虞家想要退婚的想法告诉苏俪后,如愿以偿得到了周辉月的消息。但苏俪做事谨慎,提前吩咐过孙七佰,让他打发走虞倦这个小少爷。 她不希望任何人看到现在的周辉月。 虞倦终于开口了,他的语调不冷也不热,听起来是显而易见的疏离,他对待不喜欢的人一贯如此。 他说:“至少现在,他还是我的未婚夫。” 孙七佰只是笑,并不说话。 虞倦也不再对他提出要求,只是说:“不然我打电话问问周先生吧。” 他提前找了周恒办公室的电话,以备不时之需,虽然觉得不大可能真的会打。 但有用就够了。 听到这话,孙七佰脸色一变,咬了咬牙:“您要是真想去,没什么不能去的。” 虞倦不在意地笑了:“那就行。” 上车后,虞倦坐在车后排,闭目养神,他坐了大半天的车,实在是累了。 孙七佰偷偷给周太太发了消息,将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十几分钟后,周太太回了消息,说是没什么大事。 就这么在山路上颠簸了快两个小时,虞倦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车才停了下来。 孙七佰说:“到了。” 他转过头,说:“大少爷不喜欢见人,我就不去了。他的在二楼最左边的房间。” 这话正合虞倦的心意。他点点头,走下车,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破败之际的庄园。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节 花园中杂草丛生,高木成林,绿植攀爬,几乎覆盖大半墙壁,没有丝毫生活痕迹。如果不是烈日当头,倒像是灵异片里的鬼屋。 不愚山本来就是个偏僻的小地方,当年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康勉买下了这里,还颇为喜欢,来这里度过好几次假。但她去世以后,这里无人打理,就迅速荒凉了下去。 直至周辉月被送过来。 铁门没锁,虞倦顺着被草木簇拥着的石板路走了进去,大门是虚掩着的。 楼梯是木质的,多年未经整修,虞倦的脚步声和木质疏松的声音混合着,在这栋安静到近乎死寂的庄园回荡着。 虞倦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门没关。 墙壁上的涂层脱落,露出大片大片惨白的内壁,窗框是完好的,只是半边玻璃碎掉了。 有人坐在窗边,摇晃的树影遮住了他的身体。 虞倦能看到他的侧脸。 是周辉月。 他的胸口一闷,又想起临死前看到的那个人,记忆瞬间将他拖回那个噩梦中。 虞倦凝视着周辉月。 他没有表现出对声音的好奇,也没有任何动作,连眨眼也没有,虞倦几乎以为他已经死掉了。 周辉月比那时病重的自己更像一个死人。 虞倦莫名其妙地想。 几分钟后,虞倦终于“喂”了一声,周辉月置若罔闻。 虞倦应该走的,他的脾气没那么好,但还是叫了这个人的名字:“周辉月。” 大约过了几秒钟,周辉月偏过头,神情恹恹,漫不经心地问:“你是谁?” 和他们之前唯一一句对话的语气如出一辙。 冷淡寡欲。 在这样暑热的夏日午后,虞倦抬着下巴,半垂着眼,日光落在眼眸中,像一汪缓慢流淌着的潭水,闪着隐秘的粼粼波光,看起来又矜贵又高高在上。 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的联姻对象。” 第3章 决定 “——虞倦。” 虞倦的话音落下,空气有一瞬的安静。 他低下头,看着不远处的周辉月。 周辉月坐在窗边,大约是缺人照料的缘故,他的身形过分削瘦,搭在窗台上的手腕骨骼凸起。但即使还在病中,那张脸依旧英俊至极。他的双腿都绑着支具,上面沾了少许灰尘,黑色的束带将他的腿骨从上到下束缚得严丝合缝,仿佛是将已经碎掉的东西强行拼凑完整。 虞倦记得临死前他们见的那一面,周辉月拿着拐杖,腿脚微跛,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书中周辉月的第一次出场是在一场宴会,他用着陌生的名字,是一个远道而来,准备投资的绅士,所有人都簇拥在他的身边。当然,每个人都会刻意忽略他身体的残缺,又在背后有所议论,即使些微缺憾无损他的风度。 与小说中的设定不同,这是真实的世界。或许周辉月的腿本来可以痊愈,但是身处这样人迹罕至的破败庄园,医生很难及时复查,才错失了痊愈的机会。 苏俪做的明目张胆,是因为周恒对此并不在意。周辉月走丢多年,在白城毫无根基,朋友、合作伙伴也全被金钱利益打动,在周辉月昏迷期间背叛了他。现在的周辉月甚至无法站立,自然也不可能脱离苏俪的监管,戳破她的谎言。 周辉月没有问虞倦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似乎对这些毫无兴趣,又回过头,透过空的窗框,垂眼看着外面的花园。 那些疯长的杂草、高大的乔木,好像没什么意义,只是看着。 虞倦抿了抿唇。 上楼的路上,虞倦提前活动了筋骨,准备直接动手,打周辉月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恩怨两清,此生不见。 结果是现实让他措手不及。 周辉月的伤势超过了虞倦的想象。来的时候,虞倦以为苏俪敢把周辉月放到这么个荒郊野岭,最起码也应该是个健康人,否则人万一死了,没办法和周恒交代。 虽然现在的周恒不在意周辉月,但也不可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而对于这段往事,虞倦也不太清楚,书中没有具体描写过。 因为这不是一本虐主流小说,而是复仇爽文,故事一开始就是主角重回白城开大,至于十多年前的旧事,只在配角口中有细枝末节的三言两语。毕竟反派们只记得自己犯下的恶行,不会回头看一眼受害者。 虞倦想,他和周辉月之间的确有仇,但那是重生之前,现在还未发生,不至于仇深似海。而他有仇必报,却没有欺负老弱病残的恶习,道德水准还没有低到那种程度,不可能按照路上想的那样,把主角打一顿就走。 好吧,虞倦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辉月忽然问:“你是来退婚的吗。” 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好像明白所有人,亲人、朋友,或是曾有过约定的陌生人,无论是谁,都会和他断绝关系。 这句话将神游天外的虞倦拽了回来。 “我只是……” 虞倦顿了顿,是很少有的犹豫不决。 他很擅长作出决定,而且不会后悔,可现在的情形和他设想的差距太大。 虞倦在书中看到了主角往后的人生,但那样的故事似乎太遥远了,是在十年以后。而此时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二十二岁、失去一切,好像随时会无声无息死去的周辉月。 就像是十三四岁时经历的生长痛,明知道痛过就会长大,还是会彻夜难眠,不想多体会一秒钟那样的酸楚。 虞倦松开了手中拎着的行李包,任由它跌落在地面,里面只有很简单的几样东西。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在看到周辉月的状态不足以让他报仇的那个瞬间,在周辉月不做回答的那一秒钟,在周辉月开口说话前。 现在迟了。 虞倦已经不能转身就走了。 可能是不久前才亲身经历过一场死亡,他的心脏正微微发颤,无法看着一个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死去。 虞倦作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他说:“不是。” 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任何人能够照顾周辉月,除了自己,周辉月名义上的联姻对象,实际上的仇人。 就当是为了报仇的前期付出好了,万一周辉月没按故事剧情发展,不小心死了,他的仇就再也没办法报了。 那岂不是要记一辈子?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虞倦在内心安慰自己。 虞倦走近了一些,站在周辉月面前。树影笼罩住了虞倦,而周辉月的脸则在虞倦的身影里,明明靠得不算近,影子却重叠在了一起。 他闻到周辉月身上很淡的药味。 苦的,是虞倦不想尝的味道。 虞倦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辉月,半垂着眼睫,一字一句说:“我的未婚夫,怎么能是这幅颓丧的样子?” 他不打算装成好人,也不会对人低头,更何况是在仇人面前。 至于周辉月是怎么想的……主角的心理不可能脆弱吧。 在复仇途中,无论是反派用十几年前主角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过往刺激辱骂,还是借康勉尝试唤起温情,周辉月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在听到虞倦的话后,这本《白城恩仇记》的主角,正处于人生最低谷的周辉月终于抬起头,瞥了虞倦一眼。 对视的那一秒钟,虞倦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其实对于虞倦而言,与周辉月在死亡来临前的那次见面是模糊的,印象最深的是他那深不见底的眼。 一个人历经十五年,眼神都不会有所改变吗?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虞倦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周辉月抬起头,目光落在虞倦身上。 虞倦没等他说话,俯下.身,脸颊边的碎发垂了下来,衬得五官愈发秀美,懒洋洋地说:“所以我要留下来,看着你成为一个以我的标准而言,合格的未婚夫。” 虞倦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世界上没有比满足他的愿望更重要的事,记忆中未曾见面的未婚夫必须接受他的索取,达成他的要求。 周辉月看着这样的虞倦,阴郁的眼眸中有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的莫名,忽然笑了笑:“好。” 像是终于发生了一点值得他提起兴趣的事。 第4章 呼吸 白城。 天色将晚,酒吧开门不久,三楼的包间已经坐满了人。 主位坐着的人是虞淮,虞钊和路水城的亲生孩子,比虞倦大四岁。 周围热闹极了,摇滚乐震耳欲聋。 “你弟呢?才高考完,不吵着和你出来玩吗?” 虞淮可能是没听清,问:“什么?” 身边的人提高音量:“我问虞倦去哪了?” 这群人都是虞淮的狐朋狗友,知道他一直不喜欢虞倦,所以故意这么问,想看虞倦的笑话。 虞淮端起酒杯,嘲讽似的说:“找周辉月去了。” 这句话倒是很出人意料。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惊讶地问:“周辉月,他是不是和你弟有婚约来着?” 周家这件事闹得挺大。长子走丢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众人都以为他的人生因年幼时的意外而彻底改变,没料到竟没被成长过程中的颠沛流离磨平天赋,依旧长成了他们这群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青年才俊。 可不久前的车祸又彻底毁掉了周辉月的人生。 很多心怀恶意的人,看到这样的周辉月从云端跌落,实在是觉得有意思。 于是不免半是试探,半是好奇地问:“虞倦不会真的打算和周辉月结婚吧?那你们家……”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节 五彩绚烂的灯光不停闪烁着,虞淮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他去退婚。” 这个消息如果油锅中的一滴水,一下子炸开了。 * 既然决定留下来,就要为未来一段时间做好打算。 顺着走廊,虞倦将二楼逛了一遍,挑了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房间。幸好当年康勉对这栋房子很用心,装修时用的家具质量都不错,水电也没出现问题,现在还能用。 虞倦简单地将房间收拾了一下,也忙了一个下午。 洗完澡后,虞倦从楼上下来,靠在客厅右边的沙发上,仰着头,看着吊灯发了会儿呆。 作出那个决定后,随便想想都知道有多少麻烦事要解决。 从小到大,虞倦都很讨厌麻烦,但也没有后悔。 目前最迫切的,还是得先应付白城那边的路水城和虞钊。 周辉月被困在这个庄园里,周家仍掌握主动权,随时可以让强制自己离开。 只有虞家的人相信,他留在这里有更利于他们的结果,才会反过来说服周家。 虞倦想了想,打开手机,翻出那几个在重生第一天就屏蔽了的微信群。 这些群里的人大多都与虞淮有关。原身从小就喜欢跟在虞淮身后,因为他知道“母亲”想要看到这样的事。 虞倦点开微信群,往上翻了翻,在众多无聊的吹水八卦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一个小时前,群里忽然聊起了周辉月,没有指名道姓地提到了那段十几年的婚约关系,幸灾乐祸地说连联姻对象都放弃了周辉月,他绝无翻身的可能了。 虞倦:“?” 又没忍住笑了,谁这么贴心,把自己准备退婚的消息都散播出去了,不用他亲自表演了。 精心挑选好某些言论后,虞倦拨通了路水城的电话。 路水城接起电话,第一句话就是问:“倦倦,见到周辉月了吗?” 虞倦立刻对她抱怨:“见到了。但是他下午病的不清醒,我都没办法和他说退婚的事。” “现在太晚了,回不去了,我还在这栋破房子里。” 路水城说:“不急,明天再说也不迟。和他说清楚是最重要的。” 虞倦的脾气似乎很大:“这里的环境太差了,我真待不下去。” 路水城敷衍他:“等这件事办完了,让你哥带你出去玩。” 谁要和虞淮出去玩啊,虞倦心里想。 就在路水城表露出想要挂电话的意思时,虞倦适时打断她的话:“我……看到了一些消息,不知道要不要给您看?” 路水城听了他的一通抱怨,本来已经不耐烦了,装作耐心地问:“怎么了?” 虞倦将刚才的那些截图发给了路水城,他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嗓音微微发颤:“周伯父会不会生气啊?” 路水城点开图片,看到上面的话,背后陡然一冷。 虽然没有提到虞家,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自己这边又多迫不及待。 当时在国外骤然听闻周辉月的车祸,她心慌意乱,一时失了分寸,只想赶快解除婚约。但现在外人都知道了,传出来这种消息,就不能着急了。 即使周恒真的不在意这个孩子,但他绝不愿意被人下脸面。 而这么多年,凭借着这段关系,周家和虞家还是有不少合作的。 她和丈夫都不想得罪周恒。 既然虞倦已经去了周辉月那里,不如让他留下来照顾周辉月,做个样子。等外面的风波平复了,总有别的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再悄悄地解除婚约,这样谁也挑不出错处。 想到这里,路水城说:“你说得对,这件事不能着急,否则外人会怎么看?” 她收起不耐,温柔地安抚道:“倦倦,委屈你了,就在那里多待一段时间吧。就当是高考后的度假了。” 听到这句话,虞倦对着吊灯,很可爱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按照计划轻松拿下。 然后,他百般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而另一边,路水城还在琢磨刚才的对话,有点怀疑地问:“虞倦的心思有那么多吗?” 她不希望虞倦的想法太多,到时候脱离掌控,不是好事。 徐姨安慰路水城:“太太别担心。他想的再多,心还是在您这边的。” 路水城点了点头。 挂断电话后,虞倦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许是太累了,虞倦今夜没有做噩梦。 他梦见周辉月的眼睛,再一次。但不是在那个黄昏,而是在这个午后,他回过头,看向自己。 * 房间里安静极了。 虞倦的声音有些模糊,透过那个破旧的、碎了一小半屏幕的手机传了出来。 客厅里有唯一一张沙发,孙七佰每一次来,都会在那里停留。 所以沙发里安装了窃听器。 周辉月撑着头,漫不经心地听着虞倦说的每一句话。 回到二十二岁之前,周辉月对虞倦的印象很少,对方被他归类为无须在意的人,不可能对他想做的事产生任何阻碍。 虞家将他当做一枚弃子,用于最后的尝试,失败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周辉月很忙,抽不出空处理这样一桩小事。当时虞倦已经病的不能起身,周辉月随口吩咐了一句,让他别到处乱逛,再有什么不法的企图。直至数月以后,周辉月才想起这么个人,医生说他快要死了。 周辉月去见了他最后一面。虞倦的眼睛里没有以往掩饰不住的愤恨,澄澈得像是春日的湖泊,一眼便可看到底。 他死了。死在了周辉月的面前。 有那么一秒钟,周辉月产生了近乎惋惜的错觉。 也许是因为那双绿眼睛。 而此时此刻的虞倦,好像和他印象中的差别很大。 如果虞倦是死后回来的,会怎么做? 杀了他,直接告诉白城的那些人十几年后发生的事即可。 或者利用他,就像他曾经想要偷窃文件是表现出来伪装的顺从。 无论是什么,好像和现在的做法都没什么关系,虞倦选择高傲且突兀地闯入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中又传来一阵很轻的、很细微的声音。 周辉月将音量调高了一些,听得比方才认真。 三分钟后,周辉月意识到那是虞倦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不小心靠到了窃听器旁。 平静的、柔软的,像是很容易被惊扰。 周辉月也闭上眼,莫名想了很多。 他对曾经经历过的人生没有太大兴趣,苏醒过来后,按部就班地解决这些过往。 一切已经发生,复仇也在所难免。 不会太难,似乎也不会容易,只是很无聊。 虞倦叫了他的名字,周辉月回头去看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绿眼睛,红嘴唇,雪白的皮肤。 每一样颜色都是纯粹而热烈的,像是夏日的具现。 第5章 讨厌 虞倦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了一晚,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窗外遮天蔽日的绿植,仿佛置身于深林中,差点以为自己又穿书了。 几分钟后,虞倦清醒过来,想起昨天的事。 知道自己穿书了后,虞倦对书中波澜壮阔的剧情没什么兴趣,准备来找周辉月报完仇就走人。没料到在小说里复仇如砍瓜切菜一样的男主现在正奄奄一息,好像随时都会死掉。 虞倦没办法报仇了。他可以赌周辉月生命力顽强,一定会像剧情发展的那样痊愈。但这是发生在眼前的现实,不能用书中的几句话一笔带过。 而且周辉月似乎对活着没有太大的欲求。 虞倦竟然……有点心软了。 当然,虞倦是不可能对任何人承认这件事的。 所以他改变了这趟行程的目的,至少要等到周辉月真的好起来,活下来,报完仇再走。 想到这些,虞倦又有些头痛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准备一件一件来,不能着急。 好消息是孙七佰不住在这里,来的次数应该也不频繁,从通向主宅那条路上植被的茂盛程度就能判断出来。二楼有个简单改造过的厨房,冰箱里有各种冷冻食品,以及不多的新鲜蔬菜,孙七佰每次来应该都会带必要的生活物资。 虞倦饿了,嘴又很挑,不太爱吃速食,准备做点东西吃。 然而虞倦所有独立生活的经验都来自高三住校,其中并不包含做饭这一项。 在第三次把厨房弄得烟雾缭绕后,虞倦打开手机,输入一行字:“煎糊了的鸡蛋还能吃吗?” ——“煎鸡蛋没什么含金量,还能怎么炸厨房?看看。” 虞倦拍照一张,上传。 “长见识了,煎蛋也能煎成这样。” “如果你恨一个人,可以送给对方尝尝。”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节 虞倦若有所思:“仇人正好住我楼上。对方身体较为虚弱,目前缠绵病榻,好像很合适。” “……博主慎重,故意下毒致人受伤是要进橘子的。” 虞倦当然是开玩笑的,他还没有那么恶毒,让周辉月本就不怎么样的身体雪上加霜。 可惜了,第一次下厨以失败告终。 虞倦关了手机,在橱柜里拿了盒方便面。 刚吃到一半,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虞倦慢条斯理地吃完面,走下楼,孙七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夹了根烟,脸色不太好。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虞倦知道路水城会说服苏俪,让自己留下来。 周辉月被困在这里,公司分崩离析,核心技术被合作伙伴出卖,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周恒远在海外,没对周辉月表露过丝毫关心,他是完美主义者,不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在身体上有缺陷。 虞家和虞倦没有任何理由将赌注压在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身上。 赢了的人才更要做好表面功夫,不愿被人挑出错处。 但对于孙七佰来说,看管一个双腿不能动弹的周辉月很轻松,来了一个虞倦,需要向苏俪报告的事就多了一件。 于是,他装作恭维,实则不太客气地说:“这里条件不好,是用来养病静心的,像您这样的小少爷估计不太适应。” 虞倦没靠得太近,他在楼梯边站着,腰抵着扶手,身形很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孙七佰继续说:“可真是委屈您了。要是依我的意思,昨天别来这一趟,说不定现在什么事……” 虞倦挑了挑眉,打断他的话:“第一,去什么地方都由我自己决定,和任何人无关。” 孙七佰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虞倦的脾气不是太好,此时是本色出演:“第二,我讨厌烟味。下次再来,进入这里后禁止抽烟。” “最后,这张沙发是我的。我不喜欢和人共享。” * 孙七佰走后,虞倦按照计划,将整栋庄园逛了一遍,最起码要做到对这里有所了解。 这里荒废多年,外面种植的草木肆意生长,掩盖了本来的样貌。主宅里一楼和二楼的大多数房间也没有打扫,只整理出来供生活所需的几个地方。上面还有一个三楼,但应该是没有启用,虞倦也就没上去吃灰了。 这栋房子实在很大,检查结束后,已经到了傍晚。 虞倦回到自己的房间,来的时候没打算久待,行李很少,整理起来是不费什么力,就是缺的东西有点多。 靠近床边的墙壁上有几个不算小的黑点,不像是发霉的痕迹。 虞倦本来只看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目光重新转了回去。 漆黑的、扭曲的、怪物一样的、不知道有多少腿的—— 虞倦骤然后背一凉,感觉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神经瞬间绷紧。 ——虫。 虞倦面无表情,倒着退出房间,“砰”的一声摔上房门,以一种平常绝不会有的速度下了楼。 虞倦发誓绝不会再踏进那个房门一步。 小的时候,虞倦的胆子不怎么大,准确来说是很胆小。对于长相奇怪的东西,都很害怕,一看到就会哭。长大以后,诸多缺点都已经克服,还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样里,就有对昆虫的讨厌。 他的讨厌并不是一视同仁,长得好看的,比如蝴蝶或者蜻蜓,倒没什么。长相丑陋的,会让虞倦产生不恰当的联想。 而现在,虞倦坐在沙发一侧,认真思考,他要花多少钱,才能请到除虫公司来这里打扫房子。 “虞倦。” 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虞倦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轮椅停在二楼边缘,周辉月半垂着眼,看着楼下。 他的嗓音很冷,随意地问:“不回房间吗?” 刚才的动静大到几乎要将摇摇欲坠的木质地板踩坏了。 虞倦敷衍地说:“不想回。” 周辉月背着光,整个人沉浸在阴影里,说:“天快黑了。不去睡吗?” 虞倦还沉浸在被虫子包围的可怕回忆中,语气很坏地说:“我喜欢睡沙发不行吗?” 脾气有点差。 片刻的沉默后,周辉月很低地笑了笑:“虞倦,你的未婚夫标准里有要求提供安静舒适的入睡环境吗?” 像是个玩笑,但由周辉月问出口,听起来又无比认真。 虞倦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出自昨天随便找的那个借口。 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犹豫地“嗯”了一声:“有的……吧。” 周辉月坐在轮椅上,不能下楼,只能隔着楼梯对话,他问:“所以怎么了?” 他的声音混合着热的晚风,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虞倦的脸也被吹得热了:“我讨厌虫。” 房间里有虫。 三分钟后,虞倦站在闭合的房门前,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某个人准备履行一次未婚夫的义务了。 怎么想都有点奇怪,虞倦神游天外,直到门再次打开,低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周辉月,慢半拍地说:“谢谢。” 轮椅往后退了一点,两人之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周辉月说:“纱窗坏了,开窗会有虫飞进来。” 毕竟房子多年未经整修,出现这种小问题是常事,很多房间连玻璃都碎了。 虞倦一想到虫子就头皮发麻,迫切想要给窗户再加一层保险,记起来今天看到一楼的储藏室里还留有多年前的修缮工具。 他从楼下拿了工具,上来的时候,周辉月还没走。 天色将晚,一小半的太阳留在地平线上。 虞倦的侧脸映在黄昏中,他的手指细白,指尖沾了一点粉,握着长久未经使用、斑驳的锤子,好像很不相称,一不小心就会因此受伤。 周辉月看了一小会儿,忽然说:“我来吧。” 虞倦还在纠结怎么把窗纱钉上去,但也不可能让一个病人为自己做这种体力劳动。 他说:“不用了。” 周辉月抬起眼,平静地说:“不是你对未婚夫的要求吗?” 虞倦:“……” 又被自己说过的话堵嘴了。 他撑着下巴,看周辉月推开窗,剪掉了那些无拘无束,肆意生长,抵在玻璃上的枝条。他的双腿不能动,手臂很瘦,却依旧很有力,虞倦觉得那些枝条应当是坚韧的,也很简单就消失了。 周辉月可能是那类责任和自尊都很强的人,未婚夫这个身份反而会让他不愿服输。 虞倦不着调地想。 虽然只是一时的借口,好像也可以继续用下去。 等一切结束,就说自己还是不满意,报完仇就跑路好了。 第6章 樱桃 修剪完枝条后,周辉月从工具箱中挑选出合适的工具,开始一点一点整理纱窗。 对于这些虞倦从未接触过的工作,他似乎很熟练,稍加思考后,即使无法站立,借助工具,也能不算困难地完成。 天气很热,周辉月穿的是春夏交际的长袖,衣服很宽大,大幅度的动作时袖子会不自觉地往下滑,胳膊的肌肉线条修长流畅,所以才能顺利解决问题。 抬高手臂的时候,虞倦看到他腹部有一道很深的伤痕,大约血痂才脱落不久,留有淡粉的、新生皮肤的痕迹,看起来还是凹凸不平,向布料遮掩住的地方蔓延,不知道有多长。 虞倦怔了怔。 车祸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 确定亲子关系后,周恒曾提出将周辉月名下的公司并入周家,被拒绝后很不高兴。而周辉月对周家并不亲近,也没有表现出对周家财产的兴趣,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工作中,没有发展社交关系。反派们也以此为借口,说周辉月的自视过高,周围的所有人才会都背叛他。 看书的时候,虞倦没有像做阅读理解那样分析一个网文主角的性格。现在想来,周辉月看似冷淡,实则有隐藏的暴烈的一面,所以对复仇那么执着。 而在他失神的一小会儿,周辉月已经将窗户彻底修缮完成了。 好快。 虞倦忽然有些奇怪,周辉月好像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虚弱。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周辉月,对方合上了窗户,轮椅调转方向。 虞倦看到了周辉月的脸。 他的脸色苍白,双腿以一种寻常人不会有的姿态垂着,手臂过于削瘦,左手用力地抓紧了轮椅的扶手,青筋暴起,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很少见的,虞倦产生了愧疚的感觉,他蹲了下来,比周辉月要矮一些,闷闷地问:“你怎么了?” 周辉月的视线从窗外彻底沉寂的天色转向虞倦,看了一眼他的发旋:“到了吃药的时间了。” 虞倦的心脏慢了一拍。 眼前这个人是虚弱的病人,跌入谷底的主角,是困于此地的周辉月。 他会东山再起,但没有人能那么肯定的预测自己的未来。 * 那天过后,虞倦很注意窗门,房间里没有再出现虫,至少他没有看到。 这样就行了,虞倦也不是非要全世界的虫子都灭绝。 勉强算是解决生活上的问题后,虞倦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周辉月痊愈。 目前来看,周家没打算为周辉月安排医生负责后续的诊治和复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靠谱的医生。 有点难。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节 首先这里是荒郊野外,请医生过来很麻烦。第一天来的时候虞倦就注意到了,大门外安装了摄像头,应该是苏俪不能彻底放心,害怕出现意外。 困难颇多,医生的事只能慢慢来。 第二件事是轮椅。 周辉月的轮椅是新的,但只能用作最普通的代步,不能下楼梯,所以他被困在了二楼,无法出行。 虞倦经历过被困在房间里的噩梦,觉得心情因素对病情的影响也很大,琢磨着为周辉月选购一把新轮椅。 他在网上挑了半天,参考了各种意见,终于敲定了一个可以完美适应各种地形,轻松上下楼的款式,听起来很好,就是价格高昂。 还是忍痛付款了。 快递送不到这里,虞倦把收货地址定在县城驿站,还要想办法拿回来。 下完单后,虞倦看着了账户中的余额,又看了一眼。 心痛,还是不看了。 这辈子没有这么穷过。 虞倦关了手机,倒在床上,听到不远处的厨房传来动静,知道是周辉月正在用餐。 他又想起了书中的剧情。苏俪对主角的恨意完全是因为她觉得周辉月可能会竞争周家的继承权,但没有胆量直接对他下手,所以在“意外”的车祸后喜出望外。 但为什么她能那么确定周辉月一定会留下残缺,医生说的,又或者是在药物里动了手脚? 毕竟《白城恩仇记》只是一本小说,不可能将方方面面都写到。 上次看到周辉月吃药的时候,虞倦就这么猜了,但没有办法证实。 周辉月现在不在房间,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查一查那些药究竟有没有问题。 虞倦这么想着,站起身,没穿鞋,静悄悄地穿过走廊。 路过厨房的时候,周辉月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厨房。 虞倦不知道的是,他以为一无所知的周辉月在最后一秒转过头,平静地看着脱了鞋的自己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几分钟后,虞倦很轻地、很轻地推开了周辉月房间的门。 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径直走到桌子边。所有药品都收纳在一个大盒子里。虞倦掀开盒盖,拿出最外层的一瓶,打开手机,拍下了外包装的标签,想了想,将药片倒了出来,又拍了一张照片。 一方面是查药品的效果,另一方面就是防止货不对板,真正的药被偷换了。 拍到三分之二的时候,虞倦终于松了口气,觉得胜利在望。 然后,他就听到门外传来周辉月的声音。 “虞倦。” 虞倦的动作顿住了,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药瓶,默默将开着摄像头的手机息屏,偏过了头。 轮椅停在门槛上,一半在房间里,一半在外面,周辉月问:“你在做什么?” 他的语调很平静,没有愤怒和质疑,几乎听不出多余的感情,只是询问。 虞倦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通红,他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还被当场抓获。 任何人都应该心虚的,但那些人不是虞倦。 然后,他强行忽视自己狂跳的心脏,迅速找到借口,装作镇定地回答:“我是来监督你吃药的。” 周辉月没有说话,他的眼瞳漆黑,冷浸浸,没有人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此刻的所思所想。 但虞倦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当然要确定你确定你是否能够痊愈。” 过了一小会儿,就在虞倦都以为周辉月不会接受这样拙劣的借口的时候,周辉月开口问:“站起来是你的标准吗?” 虞倦怔了怔,下意识地朝周辉月看去。 周辉月肩宽体阔,后背挺得很直,身形应当是很高大的那种,现在却被迫蜷缩在轮椅中,无法站立,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笼中。 虞倦虽然不关注周辉月的心理健康,但也不至于故意伤害一个病人,他本来也没有那么想过。 活下来是最重要的。虞倦是那么想的,也亲眼所见,十五年后的周辉月站了起来。 虞倦垂下头,摇了摇,他很少会这样,嗓音放低了,慢吞吞地说:“我不能接受的是未婚夫缠绵病榻,活得比我短。” 周辉月似乎是信了,他推着轮椅,来到虞倦身边,漫不经心地问:“虞倦,你有多少个要求?” 其实虞倦还没想清楚。 他托着左腮,手腕很纤瘦,下巴微微抬起,是一如既往,永远不会低头的神态。 浓密的睫毛半遮住他翠绿的眼眸,落下的阴影就像是湖面上摇曳的倒影,有种纯粹的美丽,虞倦说:“一百条吧。” 周辉月笑了,他的眉眼很英俊,开玩笑似的说:“未婚夫,你的要求好多。” 虞倦有些脸热,咬了下唇。 当他在再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知道穿成了书中的炮灰时,没对这桩婚约有什么实感。原书中他们并没有任何暧昧剧情,而在周辉月对他临死前说了唯一一句话后,虞倦只把他当做仇人。 可是“未婚夫”这三个字也说了太多次了。 谎话说一百遍一千遍也不会成真。 虞倦这么想着,又重新抬起头。 “我希望,”他顿了一下,改成,“我要求你必须痊愈。” 是全世界最不合理的要求。 周辉月说:“好。” 虞倦只觉得夏天太热了。 因为之前的理由,虞倦留了下来,准备陪周辉月吃药。 周辉月拆开盒子,拿出一枚又一枚的药片。他的记性很好,服用的剂量记得很清楚。 五颜六色的药片堆积在桌子角落,中间印着虞倦不认识的英语单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甚至有点像是散落的糖果。 但虞倦知道不是。临死之前,他也吃了很多、很多这样的药片。 他讨厌吃药。 周辉月问:“不讨厌吗?” 虞倦如梦初醒,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圆了:“什么?” 周辉月看着他,很认真地看着,近乎于审视:“蝉的鸣声。” 他本来只是想试探虞倦是来做什么的。 为什么来到这里,又留了下来,为什么改变了过往的命运,做很多连他也无法理解的事。 人一旦有欲望,就会表露出来。无论是谁,都无法长久地隐瞒属于自我的真实意图。 所以他看着虞倦。 窗户的玻璃碎了一半,树的枝条伸了进来,苍绿繁密的叶片衬着虞倦雪白的脸颊,他的嘴唇很红,像是掩映在枝叶中的樱桃,一碰就要坠落了。 像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和这个僻远的地方格格不入。 周辉月不喜欢太过柔软的东西。 出现在身边,必须要很留神,才不会不小心碰碎。 虞倦呆了几秒钟,可能是不知道周辉月为什么会这么问,还是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讨厌蝉鸣。不要让我看到就好。” 然后,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他问:“你吃了好多药片。会很苦吗?” 第7章 糖果 周辉月说:“有的会苦。” “但不是不能接受。” 和虞倦相比,周辉月的要求似乎很低。 虞倦怔了怔,看周辉月吞下最后一枚绿色药片,就像说的那样,在服药的过程中,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似乎每一片都是相同的味道。 可能主角是这样吧,虞倦很讨厌吃药,也讨厌苦的味道。 又想起临死前的那段时间,他吃了很多药,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但没有用。 所以失神地说:“我很讨厌。” 周辉月有点漫不经心地问:“第二条要求是这个吗?” 虞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周辉月说:“不能携带你讨厌的东西?” 虞倦的第一反应是,是要感谢这个人,这次没说“未婚夫”三个字吗? 其实他不太愿意提起这个,好像有点奇怪,或者是这个约定只能由他来约束周辉月。但对方已经提出合理的要求,也不能置若罔闻,显得他对这件事很不上心,而是别有目的。 于是点了下头,诚实地说:“嗯”。 周辉月看着虞倦的侧脸,想到前几天的清晨,他和孙七佰说过的话。 虫子、药片、烟草。 虞倦讨厌的有很多。 * 下完单后,虞倦每天都在关心轮椅什么时候发货。但因为是产量很低的定制款,出货需要一段时间。至于医生,虞倦也在想办法联系。他在当地的医学论坛上发了帖子,寻找能够上门诊治的医生。谈了几次,价格开得很高,但没有摸清楚孙七佰来的规律以及怎么将医生偷渡进来,所以暂时还不能确定具体计划。 除此之外,虞倦也查询了附近的地图,确定了最近的城镇在几十公里以外,不过附近不远处有个村庄。 有人的地方,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虞倦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一大早,虞倦拎着背包,前往几公里外的村庄。 顺着导航,虞倦走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段路。 他看着小溪上凸起的几块石头,又看了一眼导航路线,上面确凿无疑地显示着这里可以通过,终于明白鲁迅先生的那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快到中午的时候,虞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节 村子不大,零零散散的十几栋房子挨着,就是没见到一个人。 或许是天太热了。 虞倦这么想着,准备再看看,一路往里走。 大槐树下坐着一个剥毛豆的老太太,她一抬头,看到脚步迟疑的虞倦,出声叫住了他。 虞倦停下脚步,向她走了过去。 老太太姓刘,满头白发,和善地问:“你是哪家的孩子,之前没见过你,是来找亲戚的吗?” 虞倦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从小就是那类很讨老头老太太喜欢的小朋友,现在很耐心地回答刘奶奶的话:“我住在山南边的房子里。” 刘奶奶听了,眯着眼想了一会儿:“那里啊。我记得那个地方的女主人,好像是姓康,又和气又漂亮的一个人,就是好多年都没来了。” 虞倦收了笑意,低声说:“她去世了。” 刘奶奶叹了口气:“我之前也猜过。她人不来就算了,房子都没人收拾了。那你呢,是她的亲戚吗?” 虞倦点了下头:“算是吧。我今年高考完,是来玩的。” 这也不算是假话。 两人正说着话,老爷子拎着西瓜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见到虞倦便笑了,对刘奶奶说:“你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孩。” 刘奶奶白了老爷子一眼,笑得眉眼都弯了:“小虞很乖!” 虞倦微微笑着,看着他们,想起自己去世的祖父祖母,他们也是这样的恩爱相伴到老。 老爷子切了瓜招待虞倦,今年夏天的天气好,西瓜很甜,虞倦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瓜,一边和刘奶奶说话。 两个人聊得很投缘,刘奶奶都舍不得他走,让老爷子收拾了家里新鲜采摘下来的瓜果和玉米,想让他带回去。 虞倦觉得太破费了。 刘奶奶却有自己的坚持:“家里地里产的东西,送给你也是我自己开心,怎么可能还收钱。” 虞倦有些苦恼。 他没有现金,也不可能拒绝刘奶奶的一片好意,伤了老太太的心。 刘奶奶也不是故意为难他,想了想,说:“我的小孙子正好回来过暑假,一大堆作业不会。我们又不懂这些,小虞能帮帮忙吗?” 虞倦看着刘奶奶慈爱的眼神,点了下头。 * 周辉月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这里的视线很好,穿过隐秘修剪过的枝叶,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而现在很安静,什么都没有。 周辉月和杭景山通了一个电话。 杭景山是周辉月在醒来后找到的合作对象,他们本该在几年后才有交集,现在只是提前了。 周辉月不算困难地说服对方进了这个局。 从局势上来看,失败的可能很大,但一旦成功,获得则远远大于失去。 二十二岁时,周辉月要醒的更晚一些,局面已经无药可救。 重生回来后,周辉月没有想太多,他活在这个时间点,就不会假设别的可能,比如更早几天,如果没有这场车祸会怎么样。 他不会幻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 面对肉.体的疼痛,无法站立的双腿,周辉月只会冷静地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谁才是背后真正的主使者,周辉月很清楚。 是白家。 白屹看上了公司的一项核心技术,但不愿意合作,想要直接抢过来。白家在白城有说一不二的地位,本来打算慢慢逼走周辉月。没料到周辉月是周家走丢的那个孩子,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白屹等不了那么久,担心夜长梦多,直接谋划了那场车祸,然后趁机收买公司里的人,拿到想要的东西。 而现在,周辉月用别的事暂时绊住了白屹,让他没空亲自插手公司。 杭景山是外地来的,家里在当地很有名望。他作为晚辈,来白城找机会是很寻常的事,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达成合作后,杭景山替周辉月打理白城的诸多事宜。 周辉月的确被困在这里,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现在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两人之间一直都有联系,但杭景山还是将最要紧的是又详细叙述了一遍。 周辉月听完后,不紧不慢地将早已想好的应对计划逐一说出口。 杭景山有时候很难想象周辉月是怎么样的人,他的性格过分隐忍,做事又果决至极。他亲眼看过周辉月的病历,是做不了假的重伤。 谈完这些后,两人又谈论了公司在往后一段时间的要务。 周辉月一一做了安排。 杭景山没挂,语调有些变了,他的性格如此,纨绔习性,有时候不太正经,又问:“对了,听说你那个联姻对象去了紫金山庄。” 紫金山庄,这个地方曾经的名字,现在已经被人遗忘了。 周辉月没说话。 杭景山笑着问:“我听人说他是去退婚的,怎么留在那里了,是准备要干什么?监视你吗?” 又很愿意为合作伙伴解决这个小小的问题:“他在不太方便吧,很多事都没办法做,要不要我帮你……” 周辉月打断他的话:“不用。” 他低下头,本来想挂断电话,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虞倦差不多会在十二点到两点间吃午餐,但今天没有。 他不在紫金山庄里。 作为成年人,虞倦有独立出行的能力和权力。但周围是荒郊野岭,群山连绵不绝,树木高耸入云,到处是蚊虫蛇鼠。 而虞倦是樱桃。 脆弱的、柔软的樱桃,稍碰一下就会坠落。 周辉月想了几秒钟:“去查虞倦的,”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他的同学的电话号码。” 事发突然,杭景山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虞倦是谁,找他干什么……” 他来白城的时间不长,不可能熟悉所有事,直到将名字发给助理时才想起来,疑惑地问:“你那个联姻对象?” 周辉月半垂着眼,他的视线透过窗框,看到遥远绵延的群山轮廓:“嗯。” * 虞倦在刘奶奶家待了一整个下午,为小升初的刘梓君小朋友解答不明白的课本问题。 中途还突然收到高中同学发来的消息,问他要不要参加毕业旅行,虞倦和人不熟,一贯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但对方好声好气,他便礼貌地拒绝了。 虞倦对小孩子的耐心不足,但还是认真地解答了所有的问题。 刘梓君小朋友却是度秒如年。 这么好看的哥哥,对着奶奶明明笑的那么温柔,看着自己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冷淡,让他产生自己不好好学习就犯下大罪的念头。 终于,虞倦将课本翻到崭新的一页,说:“没有别的问题了。” 小朋友奄奄一息,以为折磨要结束了。 虞倦却很负责任地下载了针对刘梓君薄弱问题的几份电子习题,传到了他的ipad上。 小朋友大惊失色,一副才见识人间险恶的模样。 虞倦恶劣地笑了:“暑假愉快。” 委婉拒绝了刘奶奶的留饭,虞倦拎着半个西瓜,两大串葡萄,以及几根玉米,满载而归。 此时临近黄昏,天没那么热了,虞倦拎着的东西不少,走回庄园的时候也累了。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一一整理好,转过身,才发现周辉月的轮椅停在二楼,正看着自己,好像看了很久,但什么都没说。 夕阳将周辉月的影子拉长,映在了楼梯上。 虞倦沿着楼梯往上走,踩着周辉月的影子,停在了最末端。 他想到某种可能,犹豫了一小会儿,不太确定地问:“你在……” 出门的时候,虞倦没有告诉周辉月。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而周围四面环山,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周辉月是发现他不在房间,所以等自己回来吗? 但还是没能说出口,像是自作多情。 周辉月说:“在等你。” 他半垂着眼,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毕竟我没办法出去找你。” “应该要保证你的安全的。” 明明没有指责的话,却让虞倦莫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他呆了好几秒,才眨了下眼,心软中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周辉月是没办法出门做想做的事的,他只能等待。 虞倦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我们,我和你交换联系方式吧。” 虞倦很少会改变自我。祖父母去世后,他拥有大笔遗产,太多别有所图的人围绕在他身边。 虞倦高傲到宁愿一个人在全世界独行。 他本来没有打算和周辉月建立太多的联系,因为注定要走不同的路,没有再相遇的可能。无所谓周辉月会不会知道他做的事,无论是照顾还是报仇。 一切都会在他离开的那天结束。 他说:“下一次,你可以打我的电话。” 周辉月说:“好。” 将电话号码告诉周辉月后,虞倦像是真的累了,蹲在楼梯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对方。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节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观察周辉月,周辉月下颌骨线条简单流畅,有种冷峻的好看。 虞倦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了:“我去了附近的村子,从小卖部买了糖。”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以己度人。在那场重病里,他想的最多的是推开那扇窗户,其次就是想吃甜的糖果。 周辉月只是可以接受,不代表他喜欢苦涩。 没有人会喜欢吧。 所以看到的时候就买了。 虞倦慢吞吞地说:“你要吗?” 周辉月听到他的话,低下头,与虞倦对视,看到他的绿眼睛在夕阳下泛着粼粼波光,漂亮极了。 他认真地问:“是吃完苦的药后吃的吗?” 虞倦偏过头,没有承认,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这个人,为什么猜得那么准…… 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虞倦拆开糖果盒子,拿出其中一颗,放入了嘴里。 “好酸。老板怎么骗人!” 下一秒钟,虞倦的脸皱了起来,看起来很可爱。 他仰起头,看到周辉月脸上有很淡的笑意,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神情。 片刻的怔愣后,虞倦生气了,单方面觉得这个人在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从盒子里拿出一粒糖果,要让周辉月也尝尝酸的味道。 虞倦的手指捏着糖果,指尖沾了些许糖粉,有一瞬间,不小心贴到了周辉月的嘴唇。 虞倦有潮湿的、炎热的,夏天的气息。 而周辉月是冷的。他的体温很低,连嘴唇也比虞倦的指尖冷。 虞倦几乎立刻后了悔。 他想要收回手指,周辉月却忽然张开嘴,咬住了那颗糖。 糖被吃掉了。 虞倦的脸颊泛起一片潮红,觉得肯定是天气太热了,自己才会作出这种失去理智、无聊的事。 他退后了一步,走到楼梯另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实际上是落荒而逃。 昏黄至熄灭的日光中,周辉月凝视着虞倦的背影。 第8章 “大小姐” 回到房间后,虞倦强迫自己迅速忘掉那件蠢事,为此不惜洗了个半冷不热的澡,在床上平复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闹钟响了,虞倦睁开眼,将电脑搬到床上,按照约定联系上了一个人。 上次偷拍的照片里,药品的种类太多,在网上搜索不全,而且也很少会有药片具体颗粒的样子,连药店的人都不能全部认清。 虞倦又约了个医生,花了钱后线上交流。 对方不愧是专业医生,将药品的照片发过去后,大致看了一眼后回复道:“病人才出过严重的意外事故吧?” 虞倦回了个“嗯”,又问:“所以,我想问这些药都是对症下药,没有问题吗?” 十五分钟后,医生仔细查看完所有照片,发来消息:“这些药价格都很昂贵,但开得偏保守了,有些有更好的替代品,但总体问题应该不大。至于药是不是真的……有几样我不认识,刚刚问了别的科室的一声,没有问题。” 虞倦松了口气。 对面的医生根据药的价格以及虞倦的问话可能猜到了有某些难言之隐,但顾客表现出病人的关心,他赚个外快,也不必深究,还是叮嘱:“方便的话,最好还是要定期去医院做全面的复诊。这种严重事故,不一小心容易留下永久的伤害。” 虞倦趴在床上,看着医生发来的话,很轻地叹了口气,说了句:“谢谢,知道了。” 然后将剩下的尾款发给了对方,合上了电脑。 主角微跛的腿,是文中的设定。作者曾解释过,如果主角不曾刻骨铭心地失去什么,反派们对他犯下难以挽回的罪行,读者可能就感受不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必要。 而身体的缺憾则会体现在方方面面,一个常年坐轮椅,需要拐杖才能体面行走的人,外人或是惋惜可怜,或是不屑嘲讽,直至危险来临前,才知道他是毁灭一切的复仇者。 虞倦也看过很多评论,说主角的腿反而增加整本书的爽感,毕竟只是一个设定,需要装逼的时候拿出来就行了,作者又不会写主角的腿在生活中有多少不便。他无意评价别人的观点,毕竟这只是一本书。 然后,虞倦也穿到了这本《白城恩怨记》中。 他成为书中不过占了几行字的十八线炮灰,病体沉疴,为他挨了最后那段日子。 活着的每一瞬间,都会觉得下一秒再也醒不过来。 在这样的反复折磨中,有的时候,虞倦甚至希望自己早点死掉。 一本供人娱乐的小说怎么写都无所谓,但如果成为了真实的人生,就截然不同了。 周辉月人生的前二十二年是顺利的,而十五年后,虞倦听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这个人走到自己面前。 会改变吗? 虞倦忽然产生这样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念头。 这是主角的人生,主角的命运,而他想要远离。 手机骤然响起,虞倦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没接。 默认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了好几声,虞倦终于不能再视若无睹了。 他自暴自弃地接听了这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却知道对方是谁。 “虞倦。” 明明只隔着半条走廊,虞倦却听到周辉月的声音从话筒另一边传来。可能是电磁波重新转换成声波的原因,周辉月的嗓音有些失真,竟显得有些温柔。 虞倦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叫了那个人的名字:“周辉月。” 在楼梯那里的时候,周辉月没有带手机,向虞倦要了电话号码。 有点奇怪。虞倦忽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只向周辉月说了一遍,对方就记住了自己的号码。 为什么不是周辉月告诉自己,他有不是没带手机。 虞倦这么想着,有些走神,没有挂断电话,周辉月也没有,两人的呼吸都是安静的。 不知为何,周围越安静,虞倦的心跳却在缓慢的加快。 几分钟后,虞倦听到周辉月说:“糖是甜的。” 好不容易,他才忘了这件事,周辉月又提起来。 真的是…… 下一秒钟,虞倦在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中挂断了电话。 男主果然是他的仇人。 虞倦咬了咬唇,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新号码,点击存入联系人。 本来应该诚实地备注成“仇人”的,连拼音都打出来了,指尖却悬在半空,犹豫着没有选定。 虞倦偏过头,看到玻璃窗上倒映的自己。外面天色已黑,看不出还有一扇纱窗,但无论是否能看清,那扇由周辉月修好的窗户就那么存在着。 好一会儿,虞倦放弃似的叹了口气,重新键入一行字。 “不愚山伯爵” ——是归来复仇的故事主角。 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一条来自不愚山伯爵的消息。 “药很苦,可以把糖还给我吗?” 虞倦:“?” 糖是他买的,怎么就还给他了? 虞倦想改备注了。 * 挂断电话后,周辉月看着手机上的号码,最近一项通话时长为四分三十秒。 他不知道虞倦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就像是计划中的一个不确定的变量。 好像不会因此出现太大问题,但周辉月习惯做到完美无缺。 因为二十二岁时的失去,他不想再有任何一次失败了。 但还是等在楼梯那里,找虞倦要了早就知道了的电话号码。 门外忽然传来动静,就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经过,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留下很轻的一点响动。 周辉月听到了。 片刻后,他推着轮椅,向门口走去。 外面没有人,一个装满糖果的玻璃瓶孤零零地立在走廊上。 周辉月拾起瓶子,打开瓶盖,又吃了一枚。 好酸。 周辉月没忍住笑了。 虞倦可能真的被骗了,一整罐都是酸的。 周辉月看着指尖沾着的糖粉,停顿了一瞬,又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干净了,然后拿起屏幕碎了一半的手机,将电话号码存入通讯录。 备注是“大小姐”。 其实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很合适。 在周辉月过往的人生中,接触过的人数不胜数,但没有一个人和虞倦类似。 是高傲的、脾气很大的、容易心软的,绿眼睛的大小姐。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节 第9章 “讨厌你。” 也许是昨天走了一整天山路,身体太过疲劳,虞倦昏昏沉沉地睡到快中午才醒。 好饿。 醒过来后,虞倦只有一个想法。 他爬起来,洗漱过后,准备去厨房泡个面。 刚烧开热水,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没过一会儿,孙七佰就走到了厨房里。 他手里搬着一个箱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冷冻食品和饮料。 有营养的东西,是一样没有。这些食物唯一的作用只能是饿不死人。 虞倦拉开椅子,坐下,眼皮都没掀一下,懒得理人。 东西放在冰箱里的响动很大,但没用多少时间。 孙七佰看虞倦将热水倒进桶装泡面里,刻意说:“大少爷的伤还没好,您不给他也做一份吗?” 虞倦不耐烦地说:“为什么要我给他做?” 孙七佰想要听到的就是这个。他提高了音量,希望住在不远处的周辉月能够听到,两人的关系继续恶化:“大少爷这么可怜,你们之间好歹有婚约关系,做一点饭,也是理所当然……” 虞倦抬起眼,冷淡地瞥了孙七佰一眼:“你要是想给他做饭,可以留下来,负责他的一日三餐。” 孙七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就像刚才的对话不存在似的,将箱子放在一边,径直走了出去。 右边是下楼的楼梯,左边是周辉月的房间。 虞倦看他往左边走了,然后是不轻不重的几下敲门声,他们说了几句话,但声音压得很低,虞倦很专心,很想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依旧没能听清。 几分钟后,孙七佰路过厨房,这次是真的走了。 大概是耽误了点时间,掀开泡面的盖子后,面条软塌塌的,让人没胃口极了。 虞倦勉强吃了两口,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就算泡的时间没有过长,他也不会多吃多少。 因为真的吃腻了。 虞倦单手按了下胃的位置,想着总不能饿死自己,要不还是试试下厨吧。 他没有做饭的经验,煮过一次饺子,夹生,吃了一口差点吐了,心理阴影很大,就再也没做过了。 这么犹豫了片刻,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虞倦。” 轮椅的声音和人的脚步很不同,虞倦没留神,他抬起头,看到周辉月进来了。 住在这里的几天,他们仿佛会有意无意避开对方,就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大多数时间都当彼此不存在。 所以昨天周辉月说在等他的时候,虞倦还有点奇怪。 后来想想,可能因为周围是深山老林,太过危险,而自己现在还没有得罪周辉月,顶多算是和他上学时期遇到的那些富家子弟一样的待遇,而主角又凑巧保留一点善良的本性。 主角的本性里有善良吗? 虞倦想了想,决定放弃这个疑问。 其实书中没有提过这个时期的周辉月是什么样子,顶多是配角的侧面描写,不过一般复仇都伴随着黑化,主角也不例外吧。 轮椅往前滚动,停在桌子旁,周辉月看到桌上的泡面,叉子都丢进面汤里了,很明显不打算吃了。 这几天泡面剩的越来越多,也就代表虞倦吃的越少。 虞倦站起来,就听周辉月问:“你想吃什么?” 他怔了怔,反应了一下,周辉月是在问自己。 祖父母去世后,还未成年的虞倦固执地拒绝了所有亲戚,决定独自生活。到了高三,为了节约时间,他终于还是搬进了学校宿舍。但当时大多数宿舍人都住满了,老师给他安排的是顶楼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没有和人同住过,从不要求别人做什么,也不喜欢别人说为了自己而做任何事。 所以他说:“不用。” 轮椅的方向挪了挪,挡住了虞倦的路,周辉月说:“糖很好吃。” 虞倦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顺便。” 周辉月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虞倦的意思。他的性格高傲,做任何事都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谢,只是他想做,于是便做了。 周辉月语气平平地说:“如果你饿死在了这里,作为你的未婚夫,也是我的失职。” “虞倦,你的要求不是很高吗?” 听起来像是质疑虞倦的言不由衷。 虞倦:“?” 也是,借口都找了,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 周辉月动作很利落,很快就煮好了双人份的饺子,将另一份推到了虞倦面前。 大约是时间掌握的不错,饺子皮没有煮烂。 虞倦夹了一个,看周辉月面色如常地吃了一个,克服心理阴影,才咬了一口。 饺子还不错。 虞倦想,一个小说主角,的确要有基本的生存能力,才能算得上合格。 忽略了本应该是“未婚夫”的三个字。 * 从紫金山庄回去后,孙七佰立刻将昨天虞倦出门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苏俪。 苏俪坐在梳妆台前,做着出门前的准备,顺手接通了孙七佰的电话,随意地问:“怎么了?” 对待自己的雇主,孙七佰看起来是很老实的:“太太,虞家那个小少爷出了一趟门。” 苏俪换了一个手镯:“哦?虞倦?他出去干什么了?” 前几天,路水城来见和她见面,客客气气地说虞倦去了紫金山庄,要待一段时间再回来,问她的意思。 苏俪本来是不想同意的。后来想想,虞家不可能孤注一掷,将筹码压在周辉月身上,没有必要,她太了解虞家夫妻俩,从不会做这种风险的买卖。而周辉月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周恒甚至不再提起这个儿子,只觉得他是丢了自己的脸。事情到了这一步,苏俪反倒觉得不必闹得太过分,脸面上不好看,连着周家都颜面扫地,也显得自己这个妻子做的不称职,解决不了家庭问题,便也应允了。 白城人只知道苏俪将周辉月安排到了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听起来是很照顾,却并不知道那里早已年久失修。苏俪每周要出一趟远门,说是去探望周辉月,实则是出门旅游。 而现在,虞倦去照顾周辉月的消息放出去了,外人都说苏俪能说服虞家,维持这桩婚约,对待不是亲生孩子的周辉月是尽心尽力、仁至义尽了。 孙七佰当然做好了准备,他调出了昨日的监控录像,发了过去,无所谓苏俪究竟看不看:“小少爷估计是待得闷了,去周围山上玩了、我去附近的安山村打听过了,他去的就是那,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的是新鲜瓜果。” “嗯。”苏俪点了下头,“他的年纪不大,被他妈妈硬留在那,想也知道无聊。” 说话间并不把虞倦放在心上,只是路水城手中的提线木偶。 孙七佰也顺着她的意思:“虞小少爷心高气傲,的确待不住,我看他烦大少爷烦得很。” 苏俪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她费尽心力维持这个家庭,所以才得到这一切,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又淡淡地问:“那他呢?” 苏俪口中的“他”只有一个人,周辉月。 孙七佰回答道:“腿断了,动不了。电话记录每天都查了,拨出去的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苏俪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别真让他真什么事,到时候反而不好办。” 孙七佰希望周辉月永远不会痊愈,也不会死去,永远待在这里,这样他可以付出很少的精力,赚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苏俪意兴阑珊地给孙七佰打了一笔钱:“辛苦你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苏俪回过头,看到门是虚掩着的,有人站在外面。 她朝门外的人招了招手:“过来。” 门推开来,是她的儿子周知,比周辉月小五岁。 周知的个头很高,高中生,和周辉月长得没有半点相似:“妈,你刚刚是和看着周辉月的人打电话吗?” 苏俪笑着点了下头:“别担心,妈妈都处理好了。” 周知被说中了心思,臭着脸:“我没有。” 苏俪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知道你前段时间不高兴,但是光哄你有什么用,重点是要解决这件事。” 周知一愣,脸色越发难看。 在周辉月真正出现前,那个人只是一个遥远的名字,他是板上钉钉的周家继承人。偶尔看到认亲节目,大部分儿童都被拐卖到偏远的地方,他对那些孩子没什么怜悯,只是觉得到时候也可以居高临下地施舍那个所谓的哥哥。 他没想过周辉月就那么突然的回来了。 苏俪哄他说:“医生说他站不起来了。小知,他是在外面长大的,不认识几个人,你爸都不看他一眼,他怎么和你比,你是你爸亲自养大的。” 周知出生后,即使周恒再忙,苏俪费尽心力,软磨硬泡,也要让周恒参与周恒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瞬间。 没有人会对路边一棵被风雨折断的树产生多余的感情,除非他用心浇灌过这棵树。 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周辉月回来后,周恒的确可能会考察他的能力,觉得他更适合继承公司。但是他已经折断了。而周知是他用心培养大的孩子。 想到这里,苏俪继续说:“他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别为了这些小事烦心,读书是最重要的。你爸爸的生日快到了,想好送他什么礼物了吗?你要用心点。” 周知这段时间心情很差。 亲子鉴定的报告过后,外面的风言风语就多了起来,但周辉月还未做好准备,没有正式回来。有人匿名给周知发了邮件,上面有关于周辉月的所有经历。 周知去了周辉月的公司门前,凑巧周辉月下车,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他抬起头,瞥了一眼,看到了自己,视线却在下一秒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周辉月是无需他施舍的人。 周知大脑一片空白,直觉这个人会抢走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连课都上不下去,这段时间莫名其妙逃了很多课,和狐朋狗友出去玩,幸好父亲不在家,母亲又愿意为他遮掩。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不必再担惊受怕,担心别人的比较,他想要见一见周辉月了。 看一看没了公司,失去双腿,还能不能那样高高在上地无视自己了。 苏俪站起身,手搭在比自己还高的周知的肩头:“我做的事,全都是为了你。”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0节 周知知道,苏俪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她将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打发走了,放在一个僻远的庄园,让他永远不能回来。 周知知道母亲不想让自己趟这趟浑水,但他还是迫不及待想要想要去那个地方。 房间里的灯光亮极了,将苏俪满身的首饰照得璀璨无比,她就是这个家最不可缺的主人。 她说了一句没有人会怀疑的假话。 这句话是骗周知的,苏俪只为了自己。 * 接下来的一整天,虞倦都忙着和人打电话,解决快递的事情。 小卖部的老板定期会去城里进货,虞倦给了他一笔钱,托他把定制的轮椅带回来。当然,这玩意不能明目张胆通过门口的摄像头,到时候孙七佰一定会找上门来,就像今天早晨那样,知道自己昨天出了门,就要来一探究竟。 虞倦又买了一辆昂贵的山地车,特意加钱选了包装方式,可以把轮椅装进去,一起运进来。 山地车很好解释,无聊想要出去逛逛,用车总比走路方便。 唯一的缺点是虞倦不会骑车。 问题不大,虞倦想,骑车有什么难学的。 洗完澡后,虞倦躺在床上,翻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 他太久没有出现了,加上路水城放出的消息不是退婚,和虞淮的话冲突,现在群里的人非常迷惑,虞家到底是想怎么办。有人已经跃跃欲试,找虞倦私聊了。 虞倦就当没看见,人在深山,已经失联。 前几天这些人已经隐晦地聊了很多,或许是得不到回应,场面越演越烈,直接在群里开始艾特虞倦。 “你哥不是说你退婚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虞二,听说你去找未婚夫去了,还不回来,你要在那待多久啊?” “周辉月不是才出了车祸,你高中一毕业就给人当童养媳去了?” “有这么个未婚夫,你也是够可怜的,说不定这人以后就站不起来了。” 有人故意起哄:“我们还没见过周辉月的样子,你给我们讲讲呗。” “一个站不起来的废物有什么好讲的。” 在一阵刷屏后,虞淮姗姗来迟,惺惺作态,看似是为了制止:“够了。” 所有人都以为,虞倦会为了自己的脸面,将周辉月贬的一文不值。 虞倦本来是真的不准备搭理他们的,他内心毫无波动,终于在他们的话题转移到周辉月有多废物后还是在回复框打下两个字:“挺好。” 虞淮拿着手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虞倦真的会出现,还是回了这么一句话。 在他想来,虞倦一定急于摆脱这桩婚约,说不定会又来求自己,给妈妈说情,让他赶紧回家。 他很烦虞倦,烦他出现在自己的家庭,烦他让自己当哥哥,也烦他非要粘着自己。 虞淮问:“怎么好了?” 虞倦知道群里这些人都是看虞淮的脸色,甚至这些人发的消息都是在他的暗示下,他艾特了虞淮的名字,回了一句:“比你好。” 说自己那个十几年没见过面,目前躺在床上,双腿不能动弹的未婚夫比自己哥强。 已经不是暗讽了,是直接和虞淮对上了。 这要是在以前,所有人都不敢想这种事。 群里其他人瞬间销声匿迹,没再发言了。 虞倦挑了挑眉,点击退群。 虞钊和路水城是他不得不应付的人,虞淮他就懒得再费那个功夫了,没必要委屈自己。 反正开学就跑路。 而另一边,虞淮还没来得及发消息,就看到虞倦退群,他准备找虞倦算账,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他骂了一句脏话,觉得虞倦真的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这种事都敢干了。 虞倦没关手机,准备再搜索一下有关大学的事,毕竟这不是他本来的世界,高考志愿的事还要重新考虑。 正好点进一个排行榜的时候,房间忽然暗了下来,然后就是纯粹的黑暗。 虞倦伸出手,摸索着碰到开关,反复按了几下也没用。 停电了。 虞倦倒是不怕黑,就是空调罢工后太热了。 不知道停电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庄园内的电路坏了,要叫孙七佰过来修,起码要等到明天。如果是整片区域的电力系统出现问题,在这样偏远的山村,也不可能立刻抢修。 怎么想电都不会立刻来。 虞倦发了会呆,从床上爬了起来,趿着拖鞋,往外走去。 走廊里应该会好一些,室外会更凉快,但是会有虫,还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或许会直接爬到自己身上……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虞倦就头皮发麻,不可能出去。 沿着走廊,虞倦走到了厨房,打开冰箱,准备从里面拿瓶水喝。 摸到的却是罐装啤酒。 虞倦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没有松开。 他才成年不久,之前没有喝过酒。但是啤酒好像很解渴降温,虞倦想试试。 打开后喝了半口,呛了一下,虞倦觉得不大好喝,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喝,于是一口一口地咽了下去,想要压下翻涌的热意。 好几分钟后,虞倦慢半拍地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晕。 还是回房间吧,他不想在厨房里晕过去。 走廊里一片黑暗,一丝光亮都没有。 虞倦手掌撑着墙,一步一步往房间的方向走,他走得很慢,也不觉得会碰到什么障碍物,然后就不小心踢到了什么,猝然往前跌去。 黑暗中,周辉月横臂揽住了虞倦的腰,左手拉着他的手腕,才将虞倦勉强捞了起来。 右手压住轮椅的开关,但也被迫往前拖拽了一米远才停下来。 如果周辉月能站起来,虞倦会跌倒在他的怀里,但更大的可能是不会被轮椅的转轮绊倒,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虞倦还有些茫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像是有点奇怪,怎么会在走廊上遇到人。 然后低下头,歪了歪脑袋,像是仔细辨认了一下,很肯定地开口:“周辉月。” 热的呼吸落在周辉月的脸侧,虞倦根本意识不到两人离得有多近。 周辉月按亮了手机的手电筒。 虞倦抬起手,本能地遮在眼前。 手机发出的光是冷白的,虞倦的脸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好像有些突兀,五官的轮廓漂亮到不可思议,仿佛不是灯光照亮了他,而是他在散发着光芒。 他的手腕很细,能被周辉月的大拇指和食指轻松圈起来。 周辉月很有礼貌地松开了手,闻到虞倦身上很淡的酒的味道。 冰箱里只有度数不高的罐装啤酒,周辉月问:“你喝了什么?” 虞倦“唔”了一声:“冰箱里的啤酒,不太好喝。” 周辉月确定他醉了。 酒量这么差,还要喝酒。 “摔倒了怎么办?” 虞倦认真地解释:“不会摔倒,我不可能那么笨?” 周辉月笑了笑,醉了的虞倦还是一样不服输。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虞倦已经忘掉了自己的初衷是回房间,酒醉后好像很容易疲惫,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盘腿坐在轮椅旁边的地板上。 寂静蔓延着,虞倦的呼吸声很安静,他不吵闹。 过了一会儿,虞倦忽然抬起手,摸索着触碰到了轮椅,又落在了周辉月的固定支具上。 就像一阵风,像一片落叶,即使醉了,动作也是很轻的,像是怕弄疼这个受伤的人。 偶尔,虞倦的手指也会毫无阻隔地落在支具的缝隙、周辉月□□的皮肤上,他的指腹很柔软,微微一碰就会凹陷,是与以往任何一种接触都截然不同的感觉。 周辉月从不让人触碰他的双腿,这是他永久的伤痕,即使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向任何人展示残缺。 但他没有阻止虞倦。 虞倦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问:“很痛吗?你的腿。” 周辉月诚实地说:“很痛。” 虞倦听到他说的话,感同身受似的皱起了眉,慢吞吞地说:“希望能快点好。我讨厌痛。” 周辉月的嗓音很低,他说:“现在不了。” 虞倦的问题好像很天真:“不疼了吗?” 周辉月的掌心落在自己的左边膝盖:“没有那么疼了。” 而虞倦晕的更厉害了。 周辉月扶住他的肩膀:“回房间吧。” 虞倦的意识不太清醒,但常识提醒他一旁的轮椅不能支撑自己的体重,所以是撑着地面爬起来的。 两人走得很慢,虞倦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周辉月落在后面。 快走到床边的时候,虞倦突然转过身,提醒周辉月:“记得关门。” 周辉月问:“不关会怎么样?” 虞倦的声音里满是苦恼:“会有虫子进来。” 周辉月好像存心要说一些让虞倦生气的话:“那就让虫子进来吧。” 虞倦瞪圆了眼:“打你。” 不过话一说出口就反悔了,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不能打。你的腿还在疼。”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1节 好像因为身体原因而暂时放过这个人。 所以走到一半,即使歪歪倒倒,也要再返回检查一次。 周辉月说:“门关好了,不会有虫的。” 他只是觉得醉了酒的,有不同反应的虞倦和平常不太一样,但不是想要故意折腾他。 虞倦信了,坐到了床上,他东倒西歪,必须要找个东西支撑自己,于是倒在了桌子上,侧脸压着桌面,石质台面的温度很低,虞倦很贪凉,整个上半身都伏了上去,姿势很奇怪。 “好热。” 虞倦的语调有点像是撒娇,其实不是,他只是醉了。 又嘀咕了一声:“好热。” 周辉月看着他,没有说话,轮椅转了个方向,走出了房门。 虞倦得不到回应,音调慢慢低了下去,不再说话了。 几分钟后,房门打开,轮椅重新回到虞倦的身边。 周辉月自制了把扇子,勉强能用,低声说:“知道了。” 感受到了凉意,虞倦不由地向有风的方向贴了贴,他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很多,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淋过了雨,泛着涟漪的湖泊,可怜而可爱。 他看到的是模糊的周辉月的脸。 大约是醉酒中想起临死前的那段往事,虞倦的呼吸变得急促,大脑晕眩,他说:“讨厌你。” 那风没有停,就像周辉月什么都没听到。 虞倦觉得自己像是一颗气球,飘飘摇摇地升到了高处,他没有爆炸,只是迅速降落。 周辉月看到虞倦慢慢闭上了眼,彻底睡过去了。 有规律的微风掀起虞倦的碎发。 他说“好热”的时候像是某种恳求,如果答应了而不能实现,像是一种犯罪。 虞倦的脸很小,一只手就可以罩住。 周辉月这么想着,抬起手,悬在虞倦脸侧,但是没有落下。透过食指和中指间的缝隙,他看到虞倦浓密的睫毛,舒展开来的眉毛,他睡得很好,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人,什么都不会想,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忘掉。 过了很久,周辉月问:“讨厌吗?” 周辉月讨厌不受控的人或事,他应对每一个人都有解决的方法。而和虞倦的每一次对话,每一场见面,都无前例可循,无经验可找。 不是对待仇敌,不是对待合作者,目的性很低,没有必要。 周辉月低头看着虞倦。 十五年的时间会使一个人面目全非吗? 周辉月想到曾经的虞倦,想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其实几乎已经忘掉了,那是不足以被称作仇人的障碍。 “你是虞倦吗?” 如果虞倦是醒着的,就能听得出来,他的语调与十五年后完全一致,那样冷淡的、毫无感情的,纯粹的发问。 “你是谁?” 周辉月移开了手掌,他看着虞倦的眉眼,问了一个不知道很古怪的问题。 第10章 轮椅 可能是酒精的度数不高,虞倦醒来的时候,没有头疼,只是有些茫然,不记得喝完那罐啤酒后发生了什么。 他支着手肘,撑着上半身,另一只手够到桌上,想摸索着拿起手机,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是某个人温热的皮肤。 虞倦缩回了手。 他仰起脸,看到周辉月撑着额头,睡在桌子上,像是上课时偷偷睡觉的好学生,背挺得很直,也看不出拘谨,如果老师不注意,又有好学生的滤镜,很可能会忽略过去。 很忽然的,虞倦隐约记起昨晚的一些片段。 黑暗中闪过的周辉月的脸,他的手臂揽住自己的腰,自己伏在桌面,看着模糊的人影,不知道胡言乱语了什么。 虞倦:“……” 不敢想他昨晚干了什么。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发了会儿呆。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周辉月的小半张侧脸,他的下颌线条锋利,嘴唇很薄,显得冷淡无比。 虞倦很轻地叹了口气。 蝉鸣声骤然响起。 虞倦不讨厌蝉鸣,却意识到了周辉月还在睡。 主要是这个人还是比自己折腾了一整夜,被迫睡在桌边,自己好像、大约、的确欠了对方很多。 想到这里,虞倦鼓起勇气,转过身,推开窗,正好错过周辉月醒来的瞬间。 周辉月睡得很轻,虞倦抬起手,碰到桌上,发出那些细碎的声音时,周辉月也醒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立刻睁开眼。 而现在,周辉月看到虞倦背对着自己,懒散地坐在枕头边,穿着刚过膝盖的宽松短裤,左边小腿顺着床沿垂了下来,摇摇晃晃,露出的脚踝泛着很淡的粉。 周辉月的目光一顿,停了数秒,又移开了。 窗户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虞倦伸出手,好像是想拽住不远处的树枝。 但周辉月知道,他是从不打开纱窗的。 一个不大的黑影突兀地落在玻璃上,虞倦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周辉月叫了虞倦的名字。 虞倦偏过头,似乎惊魂未定:“你醒了。”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那双绿眼睛,他抱怨了一句:“好吵。” 但虞倦说过并不讨厌,看不到就可以,没必要赶走。 在嘶鸣的夏蝉声中,周辉月明白了原因。 虞倦似乎只是希望自己能继续睡下去。 他说:“蝉太吵了。” 然后撑着手臂,伸长手,抖了抖纱窗,将窗户关好。 蝉飞远了。 虞倦松了口气,他转过身,偏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周辉月,犹豫了好一会儿,含糊地说:“昨天晚上,是你把我送回房间的吗?” 周辉月听了他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在走廊遇到的你。你喝了啤酒,好像有点醉了,没有站稳。” 果然…… 想到那些醉酒的人做出的种种离谱丢脸举动,再联想到自己,虞倦脸都热了。 他避开周辉月的眼睛,指尖用力按在桌案边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抿了抿唇:“你不用告诉我昨晚我干了什么……总之,谢谢。” 周辉月等他说完,沉默了一小会儿,就在虞倦以为他明白自己意思的时候,又抬起头,看向虞倦,眼里闪过笑意,随意地说:“不是。” 虞倦顿时紧张了起来,以为这个人要把自己昨天的种种丢脸行为全都说出来,让他们之间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仇人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下一秒,周辉月认真说:“很乖,没有闹。” 虞倦呆了一下,单纯地反问:“真的吗?” 周辉月笑了:“真的。” 虞倦很想相信,唯一的受害人和见证人都这么说了,那么就是事实。 他朝周辉月眨了下眼,单方面决定减少和这个人之间的仇恨值了。 时间还早,周辉月昨晚睡得不好,又是病人,现在应该休息。 而归根究底,都是因为虞倦昨晚当了醉鬼,他理所应当应该把人送回去。 两人一起出了门,虞倦没有推轮椅,站在周辉月的身侧,一同去了走廊另一边的房间。 推开门后,周辉月与他告别:“我去睡了。” “早安。” 回房间的路上,走廊上的灯骤然亮起,电来了。 用卡纸和木棍做成的扇子还留在桌上,现在没有任何用处了。 但虞倦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阵微风,吹了很久很久。 他又看了一眼,拉开抽屉,将扇子放了进去。 * 那天过后,就由周辉月负责两人的三餐了。 周辉月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修养。大约是精力不足。他每天都需要服用镇痛药,在炎热的夏天穿长袖,脸色总是很苍白。 两人同处一室的时候,他的视线难免会落在周辉月的身上,又在对方发现前离开。 虞倦偶尔会思考,周辉月在想些什么,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又想到该如何摆脱了吗? 今天中午吃的是意大利面,可能是太久没吃,虞倦觉得味道很好。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虞倦点开来,看到是小卖部的张叔给自己发了消息。 “小虞,我过来了。” 人已经到了门口,虞倦也不好让人在外面等太长时间,放下筷子,就准备出去。 周辉月看着他,问:“怎么了?” 虞倦想了想,说:“有点事。”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2节 周辉月问:“要出门吗?” 虞倦已经走到门口,回过头:“不是。去门口一趟。” 他走下楼,太阳当空,热的像火炉,张叔的电动三轮车停在铁门外,车上装了一个巨大的包裹,外包装的logo正对着摄像头的位置。 虞倦先和张叔道谢,让他把车开进去,再一起将东西搬进了客厅的空地上。 张叔人很好,虞倦本来想再多给他一笔钱也不要,说是给过了,搬进了也不费事。 虞倦靠在沙发上,给周辉月发了条消息:“吃完饭了吗?来楼梯口。” 几分钟后,周辉月到了走廊的尽头,他看到一个崭新的轮椅放在楼下客厅中央,四周是乱七八糟的外包装已经拆掉了,一个崭新的轮椅放在客厅中央。 虞倦回过头,他微微张着嘴,很得意地笑了一下,像是做完了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轮椅的重量不轻,虞倦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但没打开开关,拎着这玩意上楼也没那么轻松。 终于,他走了上来,周辉月一字一句地问:“送我的吗?” 虞倦点了下头。 外面的温度很高,虞倦才晒过太阳,头发是湿的,为了降温用冷水浇过,沾着夏日的潮热,就这么站在周辉月的面前:“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夫。” 他没有让对方问出为什么的机会,理所当然的说:“一个人很无聊,楼上的空间太狭窄了。你要下楼陪我。” “这是第十条要求吗?” 这次是虞倦愣住了。 第11章 衣服 这么多天里,虞倦曾在无意间提过很多条要求。 他自己记不清,说过就忘了。因为知道不是许下的承诺。夏天过去,在报完仇后,他们就不会再见面。 但是周辉月的记性很好,竟然连他说了第几条都记得请。 虞倦站在几步外的地方,手垂在腿边,微微蜷缩着,指腹上一道红痕——拎那把很重的轮椅时被勒的,他有些失神,好像很疑惑自己说过这么多吗?又或是眼前这个人是在忽悠自己。 周辉月静静地看着虞倦发呆,直到他眨了一下眼,看向自己,才很好心地提示:“第九条是不喜欢芹菜,禁止芹菜出现在任何场合。” 两天前刚说过,因为那天午餐是周辉月煮的芹菜饺子。 虞倦一怔,确定对方没有糊弄自己。 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可能这就是主角的好胜心吧。 虞倦这么想着,走近了一些,少量的水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落,低头的时候,也滴落在了周辉月的肩膀。也许是意识到这件事,一个身体虚弱的伤患不能碰冷水,他抬起头,看着周辉月的眼睛:“那这是第十条。” 周辉月点了下头,这次不是简单的答应,而是很具体地说:“会陪你的。” 虞倦下好电子说明书,给周辉月也发了一份。 几分钟后,周辉月大致浏览了一遍,撑着手臂,没有要虞倦的帮忙,换上了新的轮椅。 按下一个按钮后,轮椅平稳地通过楼梯,他久违地来到一楼。 大门开着,阳光刺眼,苍翠的绿一眼望不到头。 是和虞倦的眼眸不同的绿。 不知为何,最近在看到每一种绿时,周辉月总是会想到虞倦的眼睛。 视线穿过如荫高树,周辉月看到路的尽头的铁门。 很忽然的,他想起十几年前的事。当时他住在这栋房子的二楼,每天醒来,什么也不做,什么也做不了,看着那扇门,想要将它推开,想要走出去。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周辉月以为自己忘掉了那些,其实不是。 直到这一刻,虞倦来到了这里,像是一个意外。 然后他下了楼,走到了周辉月的身边。 周辉月似乎对那扇遥远的门失去兴趣,偏头看向虞倦。 虞倦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才会好?” 周辉月发现他对这件事非常执着:“虞倦,你的要求是有时间期限的吗?” 虞倦摇了下头。 * 当天傍晚,孙七佰就开车过来了。 他在监控摄像头里看到送来那么大的一个快递,生怕里面有什么问题,上网查了发现是山地车,没那么紧张了,但还是担心。 他到的时候,虞倦正在楼下研究新车,听到有人进来,头都没抬一下。 孙七佰一进来,看到虞倦一个人,先松了口气,试探道:“天这么热,小少爷还买新车?” 虞倦还是和以前一样,兴致缺缺,仿佛在这里待着是坐牢:“太无聊了,出去转转。” 孙七佰是不愿意他出门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又是一桩麻烦事。 但劝也没用,虞倦不可能听。 孙七佰为人谨慎,去二楼看了一圈,当然没有找到虞倦真正想要藏起来的轮椅,除非他能把整栋房子从上到下搜一遍。 虞倦看到他下楼,才松开手里的车,直起身,懒散地说:“如果你真的很闲,可以每天过来开车载我出去。这样我也不用骑车出门了。” 孙七佰笑着说:“说笑了,我每天都忙活生计,哪有什么闲工夫。” 只能希望苏俪能早点让虞倦离开。 孙七佰转悠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刚一出门,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他在虞倦那碰了个硬钉子,语气不好:“谁?” 对面似乎被他的语气吓到了,沉默了几秒:“我是周知。” 孙七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语气立刻变了:“对不住对不住,是小少爷啊,您有什么事吗?” 虽然苏俪从未和他提起过家庭私事,但孙七佰知道,为人做事,又是这么不光彩的阴私,一定要打听清楚,防止自己不明不白就上了套。 周知笑了笑,意识到对面知道自己是谁,那也不用他解释太多,直接说:“你是照顾周辉月的人吧。” 他的辅导课刚结束,苏俪不在,找给母亲办事的人要了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孙七佰一听他提起这个,就觉得不妙:“是,我是负责在紫金山庄照顾大少爷。” 周知说:“我打算过几天去探望周辉月。” 孙七佰赔笑道:“您来这里干嘛?夏天这么热,山里什么都没有,虞家小少爷天天在这无聊得要命,吵着要回去。” 周知嘲讽道:“我和他可不一样,不会待那么久。你也别紧张,我只是过去看看周辉月。我的哥哥受伤了,我不能来看他一眼吗?” 孙七佰没有办法,只好明说:“太太不可能让您过来的。” 周知压根没把这个人当回事:“我是一定要来的。听说那里是深山老林,我不认识路,你不愿意接待,只能另外找人了。” 他明晃晃地威胁:“这算你的工作不力吗?那我妈妈也会觉得你做的不行,照顾一个残废不难,换个人也很容易。” “就是我说一句话的事。” 周知下了最后通牒。 挂断电话后,孙七佰面红耳赤地骂了一句脏话。 上一个还没完,这又来一个。 这两个还不一样。虞倦是脾气不好,心情太差,电话里这个是纯粹看不起自己。 * 山地车是为了掩护轮椅买的,但虞倦也是真的起了兴趣。 毕竟也没什么别的事能做。虞倦还想再去安山村,可惜太远,如果骑车就不用花费那么长时间了。 但是他不会骑,要先学会才行。 周辉月也随他一起下楼,打算遵守虞倦提出的要求,陪他一起。 虞倦没反对。 两个人一起下楼。 今天外面起了风,像是要下雨,快到一楼的时候,风将虞倦t恤的下摆吹得鼓起。 他跳下楼,听到周辉月叫自己的名字:“虞倦。” 虞倦问:“怎么了?” 周辉月说:“衣服大了。” 然后又问:“你穿的谁的衣服?” 虞倦有点奇怪,什么谁的衣服,他穿的不就是自己的吗? 所以回过头,打算和周辉月理论,正撞上这个人看向自己,对视了一眼。 虞倦的侧颈有一枚很小的痣,领口开得太大,他的皮肤又太白,很明显。 周辉月没有指出这一点,他简单地问:“是我的吗?” 第12章 受伤 轮椅滚下最后一个台阶,变更为行走模式。 周围再度安静下来。 虞倦微微皱眉。因为他意识到,周辉月说的是对的。 过来的时候,虞倦没打算久待,换洗的衣服很少,不够穿,就从储藏室里找到了没拆的新衣服,应该是给周辉月准备的。显而易见的是,孙七佰根本不可能有闲情逸致挑选不同的款式,衣服都是一样的,连颜色都没变。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3节 从小到大,虞倦应有尽有,他从来没有拿过别人的东西。这是第一次。照理来说,应该有被戳穿谎话的心虚。 但是,虞倦不会那样,他偏过头,虞倦看着周辉月,反问:“我不能穿吗?” 好像这些未经使用过的东西,它们没有确定的主人,本来属于周辉月,也可以属于自己。 比如此时此刻。 周辉月没有抬头,看着被风吹起的衣摆,将虞倦的身形映得更加纤瘦,他说:“不是不可以。” 顿了一下,解释道:“衣服大了,骑车的时候可能不太方便。” 虞倦觉得这么点小事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才做,虽然他目前还不会骑车。 目前—— 于是,想了片刻后,虞倦问:“你会骑车吗?” 周辉月点了下头,随意地问:“你不会吗?” 其实这是无需询问的事实,周辉月能够猜到,还是问了。 山地车放在角落,虞倦走过去,握住把手,推到周辉月面前。 虞倦看着车体的亮橙色涂装:“不会。” 他的语调放得很轻:“小的时候没有骑过。我的……我的亲人,他们很担心我会摔倒受伤。” 成长过程中,虞倦是那类很脆弱的小朋友,他是早产儿,父母早逝,祖父母难免会对他多加保护,生怕他受到伤害。 周辉月听得出来,虞倦真正的长辈应该很疼爱他,所以才会长成这样的性格。 又高傲,又天真,不会服输,做事无所顾忌,好像不会在意后果。 虞倦还陷在回忆中:“不过那时候我不怎么乖,不会骑车是因为没看到。如果看到了,大概也会去试。” 就像试过爬花园里的树,被树干上趴着的天牛吓了一跳,差点没抓稳掉下去,把全家上下都吓得不轻。 周辉月只是听着。 虞倦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但他其实没和人聊过这些。 也没关系吧。周辉月不了解书中的虞倦,也不了解自己。 练习骑车最好的场所是在空旷的场所,但外面有摄像头,太晒了,周辉月也不能出去,幸好客厅里的家具都被归置到了角落,现在空空荡荡,勉强能算得上合适。 技巧就是别怕摔跤,摔几次就会了。 虞倦从小就不胆小,也不怕摔。后来长大一点,懂事了后,就很少尝试危险的事了,主要是怕祖父母担心。 穿书过后,虞倦拖着沉重的病体,不止一次地想,幸好高考结束后,他去祖父母的墓地探望过好几次,才不至于太过遗憾。 虞倦微微失神,不再想从前的事,专注学车了。 摔了一两次后,虞倦就差不多会了。 就像一个孩童很自然地学会走路,平衡感不太差也能快速学会骑车。 就是不太熟练,无法完全控制,因为没有经验和肌肉记忆,中途可能出现什么差错,不代表毫无危险。 周辉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看着虞倦的背影。 虞倦骑得摇摇晃晃,蹬车很慢,绕着面积很大的客厅转圈。 意外发生得很突然。 车把有点失控,向外偏移,本来不是什么大事,重新握紧就行了。 失控的地方很不凑巧。一瞬间,车轮碰到了楼梯的拐角,应该紧急停下来,但虞倦来不及反应。 在平地上摔一次倒没什么,但靠近楼梯就不同了,很容易撞到尖角。 没有办法,虞倦想努力辨认摔倒的方向,保护自己。 混乱中,有人拽住了虞倦的手臂,力气很大,将他从倾倒的车上捞起来。虞倦的手腕被拉得有点痛,然后倒向另一个方向。 他没撞到楼梯上,有人揽住了自己。 而房间里没有别人。 虞倦偏过头,看到周辉月就在自己的身侧,近在咫尺,他能闻到对方身上药的苦味。 周辉月的手撑在墙上,不自觉地往下挪了几公分。因为他没有支撑力量的双腿,上半身必须要从墙壁上借力。 他抬起头:“虞倦,你站稳了吗?” 虞倦愣住了,好几秒才回答:“嗯。” 与醉酒的那次不同,虞倦这次是清醒的,很清楚地感知到周辉月的力气有多大。 即使他现在还是一个病人。 周辉月确定虞倦站起来后,松开了手。 虞倦刚刚差点摔倒,顾不上别的,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衣摆勾在扶手上。周辉月移开手臂的时候,指腹碰到了他后腰的皮肤,对方的体温很低,与炎热的夏天截然相反。 或许是冷,或许是周辉月的触碰,虞倦很轻地颤了颤。 周辉月卸了力气,撑着墙壁的手落在轮椅边,传来音量很低的“滴答”声。 如果不注意,甚至察觉不到。 虞倦循着声音看去,墙纸剥落,粗糙的水泥墙面暴露在空气中,上面沾染了一抹莫名的红。 是什么? 虞倦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握住周辉月的手腕,才发现对方的掌心蹭破了很大一块,正在流血。 周辉月呼吸频率与以往保持一致,似乎没打算让虞倦发现。 虞倦紧紧地抿着唇,他捧着周辉月的手,看着那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周辉月因他而受伤。 其实想了很多,他之前没注意,储藏室里好像没有纱布,他该找干净的布料为周辉月止住血。 鲜血的颜色饱和度很高,在苍白的皮肤上流淌着,令人晕眩。 周辉月抬起手——完好无损的那一只,遮住了虞倦的眼睛:“别看了。” 虞倦像是受到惊吓似的,飞快地眨了几下眼,过长的睫毛在周辉月的掌心上上下下,有一种绵延的痒,比左手的痛感剧烈得多。 他没有表现出来,淡淡地说:“只是擦伤。” 虞倦有些迷惑,他问:“为什么?” 周辉月说:“虞倦,你的身体上没有疤痕,多了会很可惜。” 理由很简单,也很理所当然。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痕,好像多一条也没关系。 虞倦缓慢地眨了下眼:“不是的。” 然后移开脸,也没去看周辉月的手:“你……我去拿东西。” 虞倦上了趟楼,拿了一件才洗过的干净衣服,剪开成布条。 周辉月接了过来,简单擦了一下,他的房间有药和纱布,但刚才没来得及说。 可能很少见到伤口,更大可能是周辉月的伤口是由自己造成的,但不是愧疚,好像是感同身受,布料擦拭血液的时候,虞倦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虞倦的嗓音有点颤,他坐在台阶上,仰着头:“是不是很疼?” 周辉月的动作很利落,他不像一般人那样,会对自己的伤口产生不忍心的感觉。 他的神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时至如今,虞倦也没有看明白这个人。 他被困在这里。那双眼眸大多数时候是平静的,没有波澜。有的时候虞倦也不知道什么事才会让他有所起伏。可能现在的处境已经是人生低谷,没有好事发生。 所以他总是平静且阴郁的。第一次见面对视的时候,虞倦差点以为他就要死了,才会选择留在这里。 不过现在多了一些温和,是安慰的意思。 周辉月说:“很快就会痊愈。” 作为被保护的人,虞倦的呼吸一滞,心跳快了一拍。 简单处理过后,两人一同上楼,回到了周辉月的房间。 一般来说,虞倦很少会来这里。第一,他不喜欢去别人的卧室,总会觉得是在窥探隐私。第二,周辉月房间的窗户少了一半玻璃,会让他产生不好的联想。 但这次的情况不同,进来的时候,虞倦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些。 他推开门,打算接一盆水。 周辉月从柜子里拿出纱布,看到虞倦推开门,然后是打开的水龙头。 虞倦讨厌虫,虞倦不想进这个房间,虞倦抗拒鲜血;虞倦走入这里,虞倦盛了一盆水,虞倦想要为周辉月包扎伤口。 听起来好像很矛盾,逻辑不通,但事实如此。 他的手浸在白瓷盆中,在阳光下泛起水波。 很不凑巧的,有蝉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桌面。周辉月伸手罩住了那只昆虫,将它困在自己的掌心,不想让虞倦看到。 纱布浸湿了,虞倦展开周辉月的手,慢慢擦掉干涸的血迹。 不知为何,或许是虞倦的神情是从所未见的认真和专注,周辉月动了动手指,不小心挡住了虞倦的动作。 一次,两次,再一次。 虞倦抬起头,表情有点苦恼,如果是以前,他就要发脾气了,但现在只是说:“不要乱动。” 好像很少处理这种情况,他也有拿人没什么办法的时候。 周辉月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有吗?” 虞倦又开始犹豫,他觉得周辉月没有那么幼稚,刚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包扎完伤口后,虞倦又看了一眼,桌上玻璃瓶中的糖果少了一小半。 第13章 要求 周辉月的手受了伤,之后的几天,用餐问题暂时由虞倦解决。 大多数时候吃的泡面,虞倦尝试煮过别的,成品都很灾难,不能端给病人和挑剔的自己。幸好学会了骑车,虞倦出了几趟门,安山村的刘奶奶人很好,花钱买了好几次饭菜。很多事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虞倦自己去吃饭算是做客,不可能花钱,但还要给周辉月打包一份,虞倦脸皮薄不好意思,刘奶奶知道不收他反而于心不安,不愿意再来,所以还是收了,每次都做他喜欢的菜。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4节 山上的路况不大好,但虞倦的运气不错,作为一个初学者还没有摔过。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小事,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虞倦考虑了很多,最后专业报的是计算机。 至于地点是在离白城遥远的几百公里以外的另一个地方。 虞倦对这个世界没什么了解,满打满算,他来这里不过半年,大多数时间还躺在床上,无法走出房门。他选择这个地点只是因为想要离开白城,脱离这本小说的剧情。 每天中午,虞倦都会来到周辉月的房间,帮这个人换药和绷带。 推开门,进房间前,虞倦会很警惕地看一眼破损的窗户,好像很担心有什么东西冲进来。 但每一次都会进来。 周辉月看着这样的虞倦。 但是当剪开纱布,虞倦的全部注意力又都会投入在伤口上,很怕不小心把他弄痛。 其实周辉月并不害怕疼痛,车祸的后遗症是一种漫长的折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而手上的伤口太小也太浅了。 虞倦却很在意,涂抹药水、包扎伤口的时候,总是要问很多类似的话。 的确,虞倦是很讨厌疼痛的。 对于所有的负面感情,虞倦都用“讨厌”两个字形容。 换完药后,虞倦将东西收好,他看着周辉月展开的手掌,发了会儿呆。 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里,肉.体方面没吃过什么苦头,受过最大的罪就是穿书后的那段时间, 想到这里,虞倦抬起头,周辉月正坐在自己面前,罪魁祸首不是眼前这个人,但也给自己带来了伤害。 而他们竟然这么心平气和地相处着。 周辉月看着虞倦托着腮,半垂着眼,不知道想了什么,心情忽然变差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很自然地问:“虞倦,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虞倦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辉月:“你的问题好多。” 周辉月没生气,准确来说虞倦从未看过他流露出类似情绪,他只是问:“要我猜吗?” 虞倦用鼻音“嗯”了一声:“那你猜好了。” “最开始,你推开门的时候,”周辉月咳嗽了一下,“我以为你是来退婚的。” 虞倦:“……” 他想,周辉月的“以为”确实没错。如果对方不是看起来快死了,应该已经被自己打一顿,直接退婚,宣告全世界,不会给路水城反应的时间,再考虑什么脸面不脸面地。 周辉月继续说:“不过你说,是希望我达到你对未婚夫的要求。”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话,不是应该相互了解吗?” 周辉月的一字一句,问的都是很普通的问题,却让虞倦难以回答。 结婚、要求、未婚夫,这些曾经离虞倦人生很遥远的东西,一下子又被拽到了他的眼前。 虞倦的脸热了热,不止一次地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随口找这样的借口。哪怕他说是因为周辉月母亲对自己的照顾,所以来照看一下恩人的孩子也好。 现在已经追悔莫及。而虞倦是从不会后悔的人。 虞倦想了想:“结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而且你现在离我的要求差太远了。” 他没考虑太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语气有点恶劣,像是小说里的反派人物:“要有健康的身体,要有很多钱,也要有崭新的度假庄园。” 每一件都是周辉月没有的东西。 说完后挑衅似的看了周辉月一眼。 周辉月摊开手,有意无意地露出掌心的绷带。 虞倦产生一种在欺负病人的错觉。 但周辉月很快就收回了手掌,那点莫名的情绪很快就消散了,他说:“是吗?” “也没有很高。” 周辉月诚恳地回答,好像虞倦的要求并不苛刻,而是理所应当,做不到是自己的问题。 虞倦呆了几秒钟。 他发现主角有点难搞,很难搞。十五年后冷淡嘲讽的样子是,现在这种看似坦白也是。 但现在还不是十五年后,他们见了很多面,他也希望周辉月能活下来,健康到足够满足自己报仇愿望的程度。 虞倦低下头,侧脸贴在桌面,柔软的头发像流沙似的倾倒,有一些无意间落在了不远处的周辉月的掌心。 至少现在,虞倦愿意为周辉月的伤口负责。 * 傍晚时分,路水城的电话姗姗来迟。 虞倦拿起手机,走下楼。 他不喜欢在卧室做不喜欢的事,比如接讨厌的人的电话,让心情变化的同时,也会让他恨屋及乌,卧室就不会是他最放松的地方了。 虞倦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她没打来一个电话,主要是不想听虞倦的埋怨,也不想哄他。 终于,她在今天抽出空闲,愿意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做好了敷衍虞倦的准备。 苏俪那边和她通过电话,说虞倦总是往外跑,太不安全,万一在这深山老林里出了事,到底算是谁的问题。 路水城作为长辈,合理地指责道:“你要懂事一点。” 虞倦“哦”了一声,接着说:“如果我不懂事的话,现在应该在白城,而不是这里了,您说对吗?” 他知道,路水城想要掌控自己,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不会放任任何人那么对待自己,哪怕自己现在的身份的确是书里的一个炮灰。 路水城那边愣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虞倦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在一边,靠在沙发上。 二楼。 周辉月听到虞倦从急促到平缓的呼吸声,甚至能想象他现在的样子,脸贴在角落,头发垂在半空,很轻地说:“真烦啊。这些人。” 手机放在一边,屏幕发出黯淡的光芒。 周辉月坐在轮椅上,看着面前窗户,窗框里装上了玻璃和窗纱,重新变得完好无损。 他曾以为自己不会装上这些,因为会阻挡视线,他想要看到窗外的一切。 明天是最后一天,他浑身上下,最轻的、最微小的、也最被重视的一个伤口就要痊愈了。 而虞倦也不会再来到这个房间,他讨厌虫,对所有可能有虫出现的地方避之不及。 周辉月不希望那样,他想要探究虞倦。 探究过后呢?所有将要做的事都是有目的的,想要改变目前的状况。而夏天不同。无论是烈日还是暴雨,都只能接受,夏天不会改变。 虞倦也不会。 第14章 “解释” 虞家。 电话另一头传来挂断的“滴”声后,房间内骤然安静了下来。 路水城的脸色不太好看,胸口剧烈起伏,将手机丢在一边。 徐姨从头看到尾,知道她这通电话打的并不顺利,与预期相差甚远。 路水城没有徐姨想象中的生气,沉思片刻后说:“我总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 徐姨轻声安慰她:“太太多虑了。紫金山庄那地方,是周太太用来关人的,能是什么好地方,小少爷又这么大了,有点脾气也很正常。” 路水城听了她的话:“是吗?” 她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从虞倦自己提出要解决这桩婚事,到去往紫金山庄,再到将外面的消息告诉自己,决定留在那里。每一件事,每一个计划,仔细想来,都是虞倦想做的,而自己好像顺着他的想法在往下走。 徐姨低下.身,继续说:“他不会忘掉您的养育之恩,也不会想成为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 没有父母,代表没有依靠,没有人能自己撑腰。 从很小的时候,虞倦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从来不提,而是把路水城当做亲生母亲。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也不会爱护他的,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身份。 路水城笑了笑:“你说得对。他是我养大的,我倾注心血,他怎么能忘?” 大哥和嫂子死后,虞倦还是个婴儿,操作公司和财产方面的事很简单。虞钊不想把虞倦留在家里,怕他长大了,和他们为钱的事闹起来,还是路水城打定主意,要把虞倦留下来,说要将他养大。 为了一个好名声是表面的理由。主要是虞倦和周辉月的婚约,还有一些她不舍得让亲生孩子去做的事,可以推虞倦出去。不是自己的孩子,无需耗费那么多心力,她只需要在保姆们都阻止虞倦吃甜食时给他一块糕点就能获得他的喜欢。即使小朋友会因此牙痛,她的心也不会因此有任何波动。 但把虞倦锦衣玉食地养到这么大的前提是,虞倦真的能在她的掌控下,而不是长了翅膀就飞了。 “可是做长辈,不可能只有疼爱,把孩子都惯坏了。” 徐姨听着路水城的话,知道她已经有了打算,连忙附和:“您说的对。再怎么样,孩子还是该听话,您才能够决定他接下来要走什么样的路。” 路水城思考了很久:“我需要他真正的听话。” 虞倦开始不听话了。 * 周辉月处理完邮件,看了眼窗外,天色忽然变了。 然后收回目光,没有将手机收回去,他在等一个电话。 周辉月有两个手机。一个是车祸前遗留下来的,他受了重伤,险些死掉,手机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碎了半边屏幕。另一个是清醒后苏俪给的,来往通话都在对方的监视中。 三分钟后,屏幕亮起,是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接通后,对面和他打了个招呼:“最近过得怎么样?” 是杭景山。 周辉月简短地回答:“还不错。” 杭景山大笑一声:“听起来心情很好。不过听我说完接下来的消息,你的心情可能就不行了。” 周辉月的语调毫无变化:“说。”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5节 杭景山叹了口气:“我打听到消息,白屹的意思是加快进度,把这件事解决,以免夜长梦多。我还能再拖一段时间,不过接下来怎么办?” 周辉月说了一个名字。 杭景山愣了一下,没有立刻明白他的用意。 白家不是铁板一块,这些继承了多代的家庭都有这样的问题,钱和孩子都太多了。有人想要分得更多,有人想要全部,欲望比金钱更重。白屹看起来一言九鼎,实际上也在白家做主多年,但还是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而一旦白屹出现问题,他们就会扑上来,顶替白屹,站到那个位置。 当然,想要他们动手也不那么容易,必须要有能拿得出手,引诱得了他们的东西。 周辉月恰好有。在十五年后,那些过往都浮出水面,毕竟他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杭景山琢磨了一会儿:“你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还是早就知道白屹……”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直觉探究下去对两人的合作没有益处,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周辉月只是平淡地说:“陈年旧事。” 总之,无论周辉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得到的证据,杭景山也不会追究来源,他只要继续往下做就好。 沉默了几秒钟后,周辉月忽然说:“我打算处理掉紫金山庄的人。” “处理”,当然是以合理合法的方式,比如收买孙七佰。 周辉月有别的渠道去做,只是支会杭景山一声。两人是深度合作的关系,而他待在这里,本来就是合作的其中一个步骤,如需改变,对方有知情权。 杭景山很意外,接连问道:“你不是说没必要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杭景山是个富家少爷,虽然知道周辉月待在鸟不拉屎的不愚山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放下警惕。但周辉月的伤不是假的,他确实被困在那里,连一通电话都要受到监视,以己度人,杭景山过不下去这种日子,觉得周辉月这么下去,情绪压抑,容易心态失衡,到时候说不定会做出什么错误的决策。 在观察一段时间后,杭景山为周辉月选择了合适的解决方案。 收买孙七佰是一件不太困难的事,或者让他的生活混乱一点,无暇顾及紫金山庄的情况也行。到时候再在不远处的村子里安插人手,从旁协助,总不至于过的太艰难苦闷。 周辉月说不需要。 杭景山无能为力,无法改变周辉月的决定。 他有时候觉得周辉月的决策过于大胆,有时候又觉得他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好像为达目的,连自己都可以牺牲。 但,不管怎么说,有这样的合伙人不算坏事。 周辉月说没有回答杭景山的问题。 他说的没错,其实本来是没有必要的。而孙七佰所做的事,不足以让他为此改变。因为他知道事情的发展,很快就会离开,而孙七佰在这件事中再不足轻重,也是一个变量。 可是虞倦昨天躺在沙发上说很烦。 对虞倦而言,紫金山庄很无聊,讨厌的人,讨厌的事,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出了一趟门,被老板骗了,买了酸的糖果。学会了骑车,摔了几次,膝盖上留有乌青,而周辉月知道,虞倦是被保护的很好,很少受伤的那类人。讨厌虫,也讨厌伤口,还是将周辉月的手包扎得很好。 他留在这里,像是漫无目的地挥霍时间。周辉月觉得虞倦付出很多,却没有得到回报,这是不恰当的。 所以周辉月希望虞倦不要那么烦了。 杭景山没有听到周辉月的回答,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又问:“你准备再待多久?” 周辉月说:“还有一段时间。看情况。” 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做好准备,这件事里唯一的意外就是虞倦的突然到来。 “好,你自己决定。” 杭景山的语气一变,微微上扬:“对了,正好有个事忘了和你说。” 正事谈完,现在是他的八卦时间。 杭景山说:“前几天,你的未婚夫在群里大发脾气,为了你怼了自己的亲哥。但是我看虞家完全没那个捞你的打算。” 他顿了顿,促狭地说:“那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周辉月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不是说了,他是我的未婚夫。” 杭景山:“?” 来真的?他是说着玩的,没觉得周辉月会搭理这种无聊的问题。 在虞倦可能会来到这里前,周辉月挂断了电话。 虞倦的时间观念不强,他没有和周辉月约定时间,来的很随意,有时候来的早,有时候午睡醒了才来。 周辉月在等他。 * 虞倦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没睡好,眼睛还是闭着的,抬手摸索着拿到放在桌面的手机,“喂”了一声。 对面迟疑了一瞬,像是在做最后的犹豫,终于下定决心:“你好,我在论坛看到你的帖子,想问问具体的要求。” 虞倦瞬间清醒了过来,知道对方是自己给周辉月找的医生。 他迅速坐起来了,下巴抵在膝盖上,将头发往后捋了捋,思考了片刻,先问:“好的,请问你是哪家医院的?” 虞倦用的是才申请的虚拟号码,一般来说,如果不是追根究底地往下查,不会发现是自己在找医生。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想先问问对方的底细。 毕竟谈妥了后,他是要把人带到这里的。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以为是对自己不够信任,怕是骗子,连忙说:“我姓杨,在秀河区一院上班。这样好了,我把自己的信息发到你的邮箱,怎么样?” 一个多星期前,小杨医生在论坛上看到这个帖子上的报酬,就蠢蠢欲动了。 医院的前辈们都说这个外快最好别接,古怪得很,有什么病不能出家门,还要人上门诊治,何况那么大一笔钱,直接请私立医院的医生不就行了。 怎么想都不对劲。 虞倦也考虑过,但靠谱的私立医院太少,怕苏俪有所防备,公立医院的医生总不可能全部收买,所以他还是选择在论坛找人。 终于,在虞倦的重金引诱之下,年轻的、贫穷的小杨医生愿意接受邀约,来为一位出于某种理由无法移动的病人诊治了。 而前辈们最担心的就是地点在一个穷乡僻壤,万一对方是坏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小杨医生在还没进入苦逼的医学院之前,曾经是全市柔道青年冠军,即使有人图谋不轨,他也有自信能跑路。 虞倦点开邮箱,又打开医院的官网,对比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在电话中说:“病人在两个月前出了场车祸,身受重伤,双腿骨折,在一个月前来山中修养,很久没有复诊了,所以我希望能有医生能为他看病。” 小杨医生大惊失色:“为什么不送去医院,病人还需要复健吧?” 虞倦头都大了,没想到这位医生问题还挺多,只好解释:“因为他的长辈觉得,山里的空气比较清新,适合养病。” 小杨医生没忍住,破口大骂:“有病吧!” “咳咳。”大概是意识到爆粗口不好,小杨医生装作刚才的话不是自己说的。 虞倦笑了笑,相信对方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好医生,于是说:“因为长辈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几分钟的沉默后,小杨医生坚定地说:“要不报警吧。” 虞倦叹了口气:“长辈并没有虐待他,一旦报警,境况可能会更差。” 就算警察来了,又能说什么,这是家务事,周恒和苏俪也没有虐待周辉月,甚至请了专人照顾,警察也无法插手。 小杨医生一想也是,他在医院里看到的这种事多了,因为钱而放弃亲人的生命,医生也没有办法,于是惴惴不安地问:“那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虞倦本来是要说哥哥的,但转念一想,到时候他真的来了,还要圆这个慌,很麻烦,于是坦白地说:“……我的未婚夫。” 小杨医生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出家庭伦理大戏,怀着满腔的正义感,他决定一定要去。 他抬起手,将手机离远了一些,打了个哈欠,说:“谢谢,定金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我会尽快确定时间。” 挂断电话后,虞倦看了眼窗外,被强烈的日光照得眯了眯眼。 很好,外面的天气不错,今天又是晒死人的一天。 而他必须要出一趟门。 医生的人选是确定好了,但怎么进来仍是一个问题。不到万不得已,虞倦也不想把医生当做快递,装到箱子里运进来,这种法子用一次还行,再来他怕孙七佰会起疑心。而庄园的占地面积这么大,正门有监控,不代表外墙都布满监控。 想到这里,虞倦下床洗漱完,走下了楼,将山地车推了出来。 他绕着庄园外墙不远不近地转了几圈,房子后面有一个不大的后门,暂时没发现摄像头,开始思考翻墙进来的可能性。 还是要找个办法先试试。 大概是过于专注,直到手机震了一下,弹出预警,说即将有一场暴雨,请注意避雨。 虞倦才抬起头,发现天色变了。 会下雨吗? 明明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周都是晴天。 虞倦看了眼时间,应该为周辉月换药了。 * 推开门的时候,一如既往的,虞倦做的第一件事是看向窗户。 虽然他的运气很好,进入这间房间时,从没有看到过不想看的东西。 今天却有点不一样。 虞倦走到窗户边,微微低下.身,看向窗外。 周辉月就在不远的地方,看到虞倦的指尖按在玻璃上,指节微微凸起,形状很好看。 玻璃上倒映着虞倦模糊的脸。 那些曾经会伸进窗内的枝叶变得遥不可及,无法触碰。 虞倦没有回头,嗓音有点小,像是自言自语:“你怎么……为什么换了玻璃?” 周辉月帮自己换好了纱窗,但自己的房间依旧是那半块碎玻璃,虞倦猜到了对方可能是不愿意,但没有多问。 实际上虞倦说过的要求很多,但从未要求过周辉月改变。 “因为夏天会有雨。” 夏天就是这样,有酷热的太阳,也有暴烈的雷雨,但无论是什么,都只能接受。 虞倦点了下头,随意说:“嗯。今天就有暴雨。” 然而周辉月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看着窗外安静生长的枝条,看着虞倦,继续说:“也会有虫。你不是很讨厌吗?” 周辉月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就像虞倦讨厌的虫和夏日的雨水一样,是某种不可抗拒的理由。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6节 虞倦呆了一下,在之前的某一瞬间,他差点自作多情,因为周辉月的窗户重新变得完好无损。 不是吗? 不是自作多情。 让虞倦产生一种,一种错觉,周辉月好像很珍惜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未婚夫。 但这是矛盾的。 《白城恩仇记》中对主角的前联姻对象的描写很少,也并未写出周辉月对这个未婚夫有什么不同。就像临死前那样,周辉月仅对他说了一句话。复仇就是周辉月的整个人生,也将他耗尽了。周辉月甚至没有谈过一场恋爱,没对任何一个角色动心,读者戏称恋爱只会阻碍主角报仇的速度。 在书的结局,基督山伯爵的人生重得圆满,有了爱侣的陪伴,远走高飞。 不愚山伯爵没有,但也不需要。 这是周辉月选择的人生。 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有这个意外。 虞倦有片刻的失神。他拉开椅子,像往常那样坐下,为周辉月解开绷带。 今天是最后一次,伤口已经结痂,然后血痂褪去,长出新的皮肤。 疤痕会逐渐淡去。 虞倦合上药水的盖子,突然想拍一张照片,可能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处理伤口。 他可能会拍药水瓶,或是洁白的纱布,也可能是周辉月的手。 “我的手机呢?” 手机不在虞倦身边。 周辉月问:“怎么了?” 虞倦想了一会儿,今早去的地方太多了,还在庄园周围转了一圈,可能不留神掉在了某个地方。 他说:“你可以拨通我的电话号码吗?我得找一下手机,丢了。” 周辉月点了下头,点开手机, 熟悉的铃声没有响起,看来运气不佳,不在周辉月的房间。 虞倦有点着急,可能的丢失地点很多,或许要找很久,而里面有很多秘密,丢掉的后果很严重。 周辉月怔了怔,看到虞倦拿起桌上的手机,他没来得及阻止。 但也没有什么好阻止的。 屏幕亮着,虞倦看到上面显示着三个字的备注。 ——“大小姐”。 这是什么? 虞倦慢慢地、慢慢地偏过头,他靠在桌边,t恤压在后腰,肩颈绷得很直。 天空阴云密布,大雨将至而未至,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颜色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调,唯独虞倦的绿眼睛是亮的,盛着光,缓慢地流淌着。 他就用那一双绿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周辉月,只看着这个人,有点生气,不,是很生气:“解释。” 第15章 诚恳道歉 暴雨将至,气压很低,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凝滞的。 周辉月抬起头,虞倦站在他的面前,握着那个屏幕亮着的手机。 上面是令虞倦生气的缘由,他都不愿意说出那是什么。 “大小姐。” 周辉月平静地开口,将那三个字用于称呼虞倦。 虞倦睁大了眼睛,完全呆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人在背后这么备注自己的号码,被自己当场逮捕,竟然不思悔改,还火上浇油。 周辉月仿佛能看透虞倦的想法,他说:“不是笑话。” 虞倦皱起眉,没有打算周辉月的话,像是听他要怎么狡辩。 周辉月的嗓音偏低,吐字清晰,没有含糊其辞的意思:“你很好看。” 推开门的瞬间,第一眼看到的是虞倦的绿眼睛。周辉月的记忆力很好,那一幕至今难忘,就像是沉闷无趣的房间中忽然跌入一整个夏天。 虞倦歪了歪头,像是没有很明白这句话里的逻辑。 周辉月与他对视,继续说:“我只是觉得,你和这个词很合适,不是吗?” 语气认真而诚挚。 虞倦很无端地想,如果眼前的人在说谎,他一定很会骗人。 但也没什么必要吧。就像自己,他给周辉月的备注是“不愚山伯爵”,当时没想太多,也只是觉得好玩且合适。 这个理由确实说服了他,不是恶意。 虞倦的眉眼下垂,不像方才那么紧绷,凝视了周辉月一小会儿,露出有些怀疑的神色:“是这样吗?” 其实他并不喜欢别人用某些代称称呼自己,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好吧,小少爷和大小姐简直讨厌得不相上下。 小少爷更偏现实吧。 所以信是信了,又很任性地说:“那也不许。” 虞倦看到周辉月的唇角似乎勾了一下,但又不能确定,听他说:“如果你觉得冒犯,我很抱歉。” “但是我不想改。” 虞倦:“?” 什么意思,诚恳道歉,死不悔改? 在虞倦没看到的角落,周辉月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你真的很讨厌的话,可以要求我。” “如果是你的要求,我会改。” 虞倦的要求——对未婚夫的一百条准则。 周辉月坐在轮椅上,和虞倦的身高相差很大,无法平视,但也会看到一些属于虞倦的、很隐秘的动作。 就像现在,虞倦抬着下巴,睫毛颤了颤,他咬了下嘴唇,像是在犹豫不决。 然后,周辉月将选择权交给虞倦:“你的要求里会有这一条吗?” 虞倦的脾气很大。小时候是被家里人惯的,祖父母去世后,他厌烦无穷无尽地接触别有用心的人,脾气更坏。 不计其数的人对虞倦产生好感,愿意为他做很多事,希望得到他的偏爱,但虞倦总是在拒绝,他不需要这些。 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是虞倦主动对他提出要求。随口说有一百条,全是他的主观意愿,随心所欲,完全不用考虑合理性。 但周辉月这么问,说出口好像就认输了。 于是,虞倦偏过头,不再看周辉月:“算了。随便你吧。” 电话早就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接通而挂断,房间里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周辉月问:“生气了吗?” 虞倦瞪了他一眼,嘴硬道:“没有。” 在高傲的表象下有着天真的本质,这样的绿眼睛大小姐。 * 一场暴雨过后,气温有所降低,不像之前那么热了。 虞倦好像很忙,有很多要做的事,刘奶奶又找他过去一趟,他一大早就出了门。 透过玻璃窗,周辉月看到虞倦的背影穿梭在苍绿的枝叶间,很快消失不见。 然后拨通孙七佰的电话,他说:“有点事,可以来一趟吗?” 这是孙七佰第一次接到周辉月的电话,这很反常。但他很怕失去这份工作,所以没有万全准备,是不会把这点反常告知给苏俪的。防止没能解决好,出现意外,老板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 所以挂断电话后,他立刻驱车赶往紫金山庄,随身携带了录音笔。 大厅里的自行车不在,虞倦出门了。 孙七佰独自走上楼,他的脚步声沉重,推开了周辉月的房门。 周辉月坐在靠窗的位置,听到开门的声音,朝孙七佰的方向看了过去,双手交叉,轻轻搭在膝盖上,脸色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他点了下头,说:“你来了。” 周辉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孙七佰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来。 他问:“有什么事吗?” 在接到这个活,简单了解周辉月的背景的时候,孙七佰有想过这件事不太好办。周辉月可能会歇斯底里,闹得不可开交。毕竟是从云端跌落,豪门继承人一朝变成残废,被亲人放逐,这样的落差,很少有人能受得了。 但周辉月一直表现地很平静,平静到近乎漠然,不像是真实活着的人,而是某种假象。 这不正常。 孙七佰想要扒下这层假象,从苏俪手中拿到更多的钱,但却抓不住他的把柄。 他没能成功。 如果这真的只是假象,周辉月会对现在的囚禁生活没有欲求吗?太难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可以不在意吃穿,难道可以忍受即将残疾,得不到治疗的腿吗? 孙七佰不得不放弃了。 周辉月看了他一眼,简单直接地说:“我准备和你谈一桩生意。” 手机上显示了一行数字,是他准备支付的筹码。 孙七佰才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有什么话想问却没能问的出口。他看管了周辉月这么长时间,却从未发现他能与外界交流,并不是一无所有,还有能力收买自己。 为什么是现在?孙七佰慢慢凑了过去,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数字,没想明白。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7节 事已至此,其实他已经没得选了。即使他将这件事说出去,苏俪也不会再相信他的能力,将这件事继续交给自己。 但孙七佰还想要更多。还不够。 周辉月的筹码拿出来得太早,也太多了。 片刻后,孙七佰收回目光,装作严肃地开口:“我是太太请来照顾你的,怎么好收钱?” 周辉月不以为意,他没有揭穿这个假的不能再假的谎话,只是浪费时间,提出一个孙七佰无法拒绝的条件:“你的妻子,也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孙七佰完全僵住了。 他的妻子有病,遗传的慢性病,人至中年突然严重起来,治不好,只能养着。即使有钱,如何挑选到好的医院,找到合适的医生,都是门路,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显然不是自己能立刻解决的。 但眼前这个人,愿意为自己省去那些时间和精力,帮他一个大忙。 他顾不上别的,着急地问:“你确定没骗我?” 周辉月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的人,并没有表现出急切,他说:“你会同意的。是吗?” 孙七佰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就在孙七佰准备问周辉月需要自己做什么的时候,周辉月开口说:“我可以和你换一只录音笔吗?” 孙七佰没能维持住脸上的笑,他顿了几秒钟,看着周辉月,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然后屈服似的从口袋中拿出那只录音笔,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周辉月将另一只录音笔推了过来,相同的牌子款式。 这不是巧合。 孙七佰的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没忍住说:“您查了我这么久,究竟是要我做什么?” “别那么紧张。”周辉月的语调听起来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一点小忙。完全在你的能力范围内。” 周辉月的要求的确很简单,让他装聋作哑即可,不用向苏俪套话。 谈妥后,孙七佰一刻也没有多留,走了出来,他甚至对周辉月产生了一丝恐惧。 上车之后,他打开录音笔,里面是一段模糊的对话,竟然是自己在勒索周辉月。 孙七佰感到一阵不寒而栗,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打湿了。 * 今天老爷子不在,去亲戚家帮忙,刘奶奶无聊,叫虞倦过来吃饭。 他来的时候还早,两人散了会步,刘奶奶看箬叶长得好,没忍住摘了些,说要给虞倦包粽子吃。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虞倦在一旁看着,顺便帮点力所能及的忙。 手机震了一下。 虞倦右手拿着粽叶,左手捞起手机,点开来是周辉月发来的消息。 “两个小时后有雨,你回来吗?” 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周辉月曾对虞倦的安全表达过担忧。之后的每一次,虞倦都会收到周辉月的消息。 虞倦想回一句“马上回去”,刘奶奶正好叫他的名字,手忙脚乱下,不小心误触到了视频通话。 来不及挂断,对面已经接通了。 隔着屏幕,周辉月看到的是虞倦的小半张脸。 湿润的唇微微张着,衔了一枚很红的樱桃。 第16章 牙酸 虞倦的手停在红色按钮上,想要按下去,但犹豫了几秒钟。 然后,未开扬声器的话筒中传来周辉月的声音。 听起来很遥远,有些模糊。 他问:“很热吗?你的脸很红。” 虞倦怔了怔,看了眼屏幕窗口中显示的自己的脸,觉得周辉月看错了。 一枚完整的樱桃在他的口齿间打滚,语速比不了正常的时候,虞倦慢吞吞地说:“没有。不是很热。” 错失了最好的时机,现在已经没办法挂断电话了。 在将樱桃咽下去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周辉月语调平常地问:“你在做什么?” 虞倦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手机搁在膝盖上,他垂着头,微微摇晃着:“在整理箬叶。” “还有,吃樱桃。” 虞倦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他最初设想得不太一样。 他没有打算和周辉月成为朋友,只是希望这个人能够恢复到痊愈的程度,可是现在却每天都在一起吃饭,交换了联系方式,偶尔会通话,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是他没有想过的。 可能这就是人生中不得不出现的意外,不是每件事都会按照他的想法来。 他也没想过会穿到一本小说里。 过了一会儿,刘奶奶拿过虞倦拽着的粽叶,他主要负责当人形支架,剩下来还有一些,但刘奶奶示意他先打电话。 虞倦甩了甩掌心的水珠,捞起手机。 太阳很大,完全想不到两个小时后会下雨,他懒洋洋地说:“你要吃吗?” 周辉月问:“樱桃吗?” 虞倦点了下头,樱桃才洗过,沾着水珠,他的指尖拿着樱桃梗,在镜头前晃了晃:“没那么甜,很好吃。” 绿的眼睛,红的樱桃,在镜头前留下明亮的色彩。 但周辉月说:“看不太清。” 虞倦认定这个人很麻烦。樱桃的模样并不影响味道,但还是将手机拿的更近,对准镜头,重新展示了樱桃。 不知为何,周辉月也离屏幕很近,近到虞倦觉得他就在自己的面前。 两人从未如此靠近过,周辉月的脸很英俊,只是覆盖在伤病、冰冷和阴郁之下,他的眸色很深,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过于深邃,就像是一个漩涡,会将人吸引进去。 虞倦缓缓眨了一下眼,心跳有一秒钟加速,或许是因为危险。 他回过神,离得远一些,闷闷地说:“看到了吗?” 周辉月想到的是掩映在枝叶间,属于虞倦的、很红的嘴唇。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好。” 虞倦“哦”了一声,最后说:“过一会儿,我在下雨前回去。” 看他挂断了电话,刘奶奶好奇地问:“是谁啊?” 在此之前,他只和周辉月发过消息,解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也比较简略。 虞倦想了想,继续模糊道:“就是说过的那个亲戚。” 刘奶奶慈爱地笑了笑:“什么亲戚?听起来不太像。” 虞倦有点心虚,没说话,找了个袋子,装了很多樱桃。 * 回来后,虞倦将粽子分享给了周辉月,并且特意点出,其中有他的很多功劳。 周辉月很给面子地说好吃。 至于樱桃,虞倦放到了水池边,很显眼的位置。 吃完饭后,虞倦回到房间,冲了个澡。他在外面跑了一整个上午,有点累了,想回去睡个午觉。 但是躺到床上,辗转反侧,他又睡不着了。 虞倦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某件很重要的事,并且无法决定。 填报志愿的时候,虞倦痛快地选了学校。无聊之下,又查了查那所学校的资料。 学校的确离白城很远,专业水平也不错,但令虞倦不满意的地方也很多。 天气太冷,宿舍破旧,校规严格,不允许外宿。 这些也不难解决,再换一个学校就好。 再次挑选的过程中,本来不在选项范围内的白城大学,进入了虞倦的视野。 意外的是,白城大学竟然和虞倦原来世界的一所学校的各方面都很相像。虞倦想了很久,才大概琢磨出理由。白城大学是周辉月的母校,在文中有过对学校的各种描写,作者写书的时候可能参考了现实,使用了真实世界的设定。而书中的世界成真,根据逻辑补充完整,两所学校就差不多了。 而虞倦从小就对那所学校很心仪,为之努力。 一件简单的事变得困难起来,虞倦没再挑选别的学校了,有时候打开志愿填报的界面,会不由自主地发呆。 如果选择了白城大学,意味着虞倦要留在这里,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年都不能离开,或许会卷入《白城恩仇记》的剧情中。 虞倦叹了口气,抬起手臂,遮在眼前。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小到自己还骑着一条毛绒玩具狗的年纪,祖母翻开幼儿益智书籍,一个字一个字教会自己。 而那时的虞倦还是个大脑发育不全的小弱智,学会了几个字,被奶奶一夸,就觉得自己是天才。不知道从哪看到的消息,说是聪明的小孩都要上最出名的那所学校,于是也和奶奶说了。 奶奶笑眯眯地看着虞倦,说他这么聪明,一定可以。 又说:“无论倦倦读什么学校,爷爷奶奶都会陪你入学,看着你毕业的。” 那些话清晰地印在虞倦的脑海中。 结果约定没能完成。谁也不在了。 他真的很想去白城大学,想要完成与亲人的约定。 虞倦移开手臂,心中犹豫不决。 要改吗?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8节 天花板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是时间留下的一道道皱纹。因为这里是十多年未经修整的庄园,而不是虞倦的居所。 虞倦忽然反应过来。 他本来不应该在这里,一个决定后,很简单地做到了和原文截然不同的事。 既然不认同书中既定的命运,也不觉得虞家的人可以操控自己,又为什么要为了遥不可及的剧情,踌躇不前,不敢完成约定。为了逃避而改变自我,不是虞倦的性格。 改完志愿后,虞倦倒没有如释重负,他就像是做了一个早就该做下的决定,没什么负担地睡着了。 没息屏的电脑在一旁亮着,泛着冷白的光。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虞倦只觉得很渴。 他撑着手臂坐了起来,靠着墙壁。 窗帘不是很厚重的那种,虞倦嫌看起来闷,就卸掉了。 隔着那层薄薄的布帘,虞倦看到灰暗的天空,他发了几分钟的呆,跳下了床,走去了厨房。 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水,转身准备回房间,没料到在门口撞到了周辉月。 下雨的时间又推迟了,空气闷热潮湿,窗外黑压压的一片。 周辉月正好挡住了门,虞倦出不去,有点不高兴地问:“你干什么?” 虞倦才睡醒,穿着宽大的t恤,神情怔忪,眉眼间都是困倦,以及少许娇气的、被打扰的不耐烦,看起来很可爱。 周辉月想更打扰一些。 实际上他是在听到开门声才出来的。 于是,周辉月问:“准备洗点樱桃,你要吃吗?” 虞倦含糊地说:“嗯?” 周辉月用陈述的语气说:“你不是喜欢吗。” 是一个再理所应当不过的理由。 虞倦的确很渴,味觉困乏,很需要樱桃,便跟着周辉月去了对方的房间。 推开门,房间里的窗户是完好无损的,可以将虞倦和讨厌的东西隔绝开来,他再进来的时候也不用那么小心了。 白瓷碟放在桌上,里面堆满了新鲜的樱桃。 虞倦拾起一颗,吃掉后,又拾起一颗,这样循环往复后,注意到了房间里另一个人的目光,便问:“你不吃吗?” 周辉月说:“你吃。” 虞倦托着腮,觉得周辉月有点奇怪。 他对樱桃好像没什么兴趣,那为什么一直看着? 虞倦一边漫无边际地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咬下樱桃果实。 突然,他顿住了,眉头紧蹙,像是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周辉月看到他的样子,轮椅向前移动:“怎么了?” 虞倦低下头,眼神有一秒钟的偏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真话。 在此之前,周辉月并不在意这样的虞倦,虽然他能猜得出来,这代表虞倦在考虑是否要用假话掩饰真正的目的。 虞倦经常这么做,但犹豫后说出的话不全是假的。 虞倦偏过头,他知道周辉月凝视着自己,在这样的眼神下,自己的谎言恐怕无处可藏。 但也没什么非说谎不可的必要。 虞倦说:“……牙酸。” 樱桃是村子里的品种,酸甜的,很清新的味道,就是吃多了会产生不太友好的后果。 周辉月没忍住笑了。 虞倦捂着牙酸的那半边脸,认定这个人在幸灾乐祸。 很快,周辉月为他倒了一杯温水,白瓷碟被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周辉月问:“这么喜欢吗?” 喝完温水后,牙齿已经好多了,虞倦想了想:“之前没有尝过这种。” 吃樱桃吃到牙酸也是从所未有的体验。 虞倦漫不经心地看着周辉月,好像想了很多,问:“周辉月,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等好久了。” 周辉月在解决剩下的樱桃,不过和虞倦不同,他似乎没有表现出偏爱:“不知道。” “好吧。”虞倦很轻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没有多少失望,那句话只是心血来潮的一个问题。 周辉月挑了挑眉,问:“今天心情很好吗?” 虞倦歪了歪脑袋,碎发悬在半空中,就这么点了下头。 过了一小会儿,虞倦笑了:“别猜了。你又猜不到。” 好像知道像周辉月这样心机深沉的主角一定会猜自己在想什么。 他会不会也会猜,自己为什么会留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那个听起来拙劣的、天马行空的借口了吗? 虞倦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代表他不会思考。 周辉月吃掉了最后一颗樱桃。 总是这样波澜不惊,好像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情绪起伏,是完美的主角,是这座僻远庄园的复仇伯爵。 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走向,这个故事的结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他们之间的恩怨。 虞倦半垂着眼睑,眼角泛着很淡的绯红,开玩笑似的问:“你会讨厌我吗?会恨我吗?” 像是随口问问,不在意结果。 周辉月说:“不会。” 虞倦听到他的话,蹲下来,和他对视,像是确定这句话的真假。 周辉月没有眨眼,平静地看着虞倦,眼眸竟然显得有些温柔,没有第一次见面时令虞倦讨厌,令他备受折磨的感觉了。 虞倦很轻地“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信了。 第17章 绿野波浪 接下来的几天,虞倦尝试着探索后面的那扇门。 后院的花草长得更为茂盛,绿意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将原有的花园装饰淹没了,像是一片遗落的荒野,没有留下任何与人有关的痕迹。 虞倦戴着墨镜,浑身上下穿得很严实,没有露出一寸皮肤,喷了小半瓶花露水,只身穿过纷乱的草木,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摄像头的拍摄死角。 果然,后门也安装了摄像头,并且更为隐蔽。不是在外面,而是在门的内侧,难怪虞倦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 虞倦叹了口气,觉得从这里进来好像是没戏了。 难道真的要翻墙?还是要把医生装到快递盒里运进来? 虞倦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不愿意在这里久待,走来的途中一直自欺欺人地忽略草丛中可能出现的生物,希望墨镜能帮他屏蔽掉那些小东西。 但还是留在了草丛间,可能还是不死心。 半个小时后,虞倦发现一个问题,飞鸟经过的时候,摄像头没亮,也不会像正门那样自动追踪活物。 坏了吗? 虞倦皱起眉,若有所思。 他又观察了几天,终于确定,这个摄像头应该是真的死了。 但保险起见,虞倦还是亲自通过了那扇门,毕竟他做什么都很好解释,带人进来就不容易糊弄了。 这一次,孙七佰没有像之前那样第一时间就赶过来,询问虞倦想要做什么。 看来是真的坏了,而且孙七佰也忘了这件事。周辉月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从未有过意外,看管有所松懈,也很正常。 虞倦这么想着,觉得可以着手让医生过来了。 * 一般来说,孙七佰来紫金山庄的时间没什么规律。 他每次过来都不会带太多的补给品,但也不至于让食物耗尽。对于药品则更加小心,每一瓶都很用心检查。虞倦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不想让周辉月的日子过于安稳。 但孙七佰也不会来的太频繁。 确定后门可以通过后,虞倦就等孙七佰来过后,接医生进来。 一天后的下午两点,那辆旧车停在了铁门外。 孙七佰来了。 虞倦走去厨房,拿了一瓶冰水,可能他必须要看到孙七佰过来才能安心。 十几分钟后,走廊中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很容易辨认,是孙七佰搬着箱子过来了。 孙七佰推开门,看到虞倦正在厨房的餐桌边,似乎有点意外,但很快又殷勤地打了个招呼,就像以往那样。 他把箱子放在地面,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开胶带,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冷冻食品的种类似乎丰富了很多,不再那么单调乏味了。 任何与往常的不同之处都足够引起虞倦的警惕,他不想出现意外,瞥了一眼后问:“这些是什么?” 孙七佰的手顿住了。 鉴于他的妻子已经转去了治疗遗传病最好的医院,他对周辉月言听计从,在按照对方的要求,带来这些东西前,曾问过该怎么解释。 此时听到虞倦的问题,孙七佰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山里不安全,您又总是出门,万一迷了路,就不好了。太太说了,可能是我做的不太好,才让你在这里太过无聊,所以带了这些东西过来。” 虞倦微微皱眉,差不多信了。也不算难以理解,路水城和苏俪都希望自己能安安稳稳地待到退婚,可能会做点小事安抚自己。 孙七佰看着他的神情,继续说:“之前是大少爷的身体不适,不能吃这些,所以我才没带来这些。”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19节 虞倦冷淡地说:“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孙七佰面前,虞倦会刻意与周辉月保持距离。他的演技不错,孙七佰没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是能每天一起吃饭的关系,还以为是为了退婚闹得不可开交,虞倦因为周辉月而被困在了这里。 虞倦坐在原处,看着孙七佰将接下来几天的补给送了过来,然后去了周辉月的房间。 临走前,孙七佰奇怪地看了虞倦一眼。 比起自己,这位二十四小时留在紫金山庄的小少爷,不是更不合适吗? 两人的关系糟糕,虞倦无时无刻不在给周辉月难堪。 难道是弄走他更困难吗? * 孙七佰离开后,虞倦和小杨医生约定了时间。 凑巧的是,第二天对方正好放假,可以直接过来。他在省城的医院,要坐高铁过来,再乘坐出租进不愚山。 早上十点,虞倦收到消息,医生已经下了高铁,上了出租。 虞倦给的下车地点离这里有几公里,是一条小的岔路,无须担心被开车的孙七佰撞到。 十一点,虞倦从后门出去,他走了一个小时,又等了二十分钟,终于,一辆车停在他的面前,下来个娃娃脸的高个青年,和司机连连道谢后,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大箱子。 小杨医生看到虞倦,似乎没想到他的年纪这么小,一声“老板”卡在喉咙里,不好意思地说:“你好。” “小杨医生”是他在论坛的id,大名杨小齐,是省一院的医生。可能是第一次赚这种外快,小杨医生的思维过于活跃,需要用说话来缓解自己的情绪,一路上的问题很多。 虞倦也一一回答了,他能感觉出来对方的善意和焦虑。 听说虞倦今年才高中毕业,成绩很好,正准备报考学校,杨小齐想到了老师们的谆谆教导,一定要诱拐学生来学医。但他有一颗正义的心,不会让人毫无准备,还是说了学医的小小缺点。 “除了苦一点累一点穷一点加班多一点,别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虞倦:“……” 杨小齐连忙讲述学医的种种优点:“师兄师姐都很友善,而且学医也很有成就感,工资也会逐步增加,比如我今年比去年就加了好几百。” 比如这次过来,他就是从师兄开的私人医院那里借来的可携带的医疗仪器。幸好他的体力不错,才能提得动这么个大箱子。师兄对他很好,不收费,让他好好赚钱,万一有什么不妥,先直接跑路,再报警找犯罪分子要赔偿。 虞倦看了杨小齐一眼,像是不知道要不要伤害这个人:“我报了计算机。” 杨小齐沉默无言,简单的一句话,让他觉得自己和对方是两个世界的人。 过了一会儿,杨小齐很快收拾好心情,又碎碎叨叨起来:“你的那个未婚夫,他最近的状况怎么了?” “你的未婚夫的家里人,真的就让他在这里待着,不让请医生吗?” “你的未婚夫……” 虞倦头都大了。他今天听到的“未婚夫”三个字,可能比过去一个月还要多。 “其实,我个人认为,”虞倦很有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用病人称呼他应该更专业。” 杨小齐挠了挠头,不自觉地“哦”了一声。 顺着山间小路,两人终于走到了紫金山庄。 杨小齐又有疑问:“为什么要走后门,连条路都没有。” 虞倦一边推开门,一边说:“因为正门有摄像头,禁止外人入内,被发现的话……” 他回过头:“你知道的。” 一路上的轻松氛围戛然而止。 身后出身贫苦的小杨医生一副被震撼了的表情。 有钱人的日子过得这么水深火热吗? 两人走进了大厅,虞倦让杨小齐在沙发上休息,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要先和他说。” 小杨医生表示理解。 沿着走廊,虞倦走到最左边的那个房间,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没有敲门。 周辉月说:“进来。” 他可以分辨得出虞倦的声音。 虞倦推开门。 周辉月手中拿着一本书。 书合上了,他朝虞倦看了过来。 有一瞬间,虞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要解释的部分好像很多,还是直截了当的说了:“我找了医生。” 可能是虞倦的错觉,房间里好像更安静了。 现在是一天中太阳最大的时间,但周辉月的房间仍没有阳光。或许是位置不佳,又或是外面的树木过于高大繁茂,周辉月坐在窗边,落下的影子与周边的一切融为一体。 虞倦看不太清周辉月的神色,直觉好像没有什么改变。 不知道这个人会问什么,能不能对自己找来的医生放心。 按照书中的剧情来说,此时的周辉月早就明白,身边有人都背叛了自己,理所当然不会再对人交付信任。 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话,可能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而看病和别的事不同,周辉月会同意吗?将健康和隐私交付给一个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人。 理智考虑,虞倦觉得希望不大。但不知为何,莫名有很多信心。 “虞倦。” 虞倦低下头,听到周辉月用一种探究的口吻叫自己的名字,事先想的那些问题,周辉月都没问,而是说:“前几天,你每天都要去后面的花园,是因为这件事吗?” 透过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户,周辉月可以看到楼下的一切。 破败的花园里生长着无尽的草木,太多也太密了,紧紧地簇拥着,看起来像是绿野的波浪,随着风时起时伏。 虞倦分开波浪,游了出来。 他走上了岸,站在台阶上,摘下帽子,墨镜,外套,丢在一边,眉头紧蹙,嘴唇是干涸的,仍很固执地盯着那扇遥远的门。 那时候周辉月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虞倦怔了怔,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他说:“我只是……顺便。” 周辉月知道他不是。房间里有一扇不能闭合的窗,虞倦都不愿意进来,更何况是那样的荒野。 即使看起来美丽,但虞倦很讨厌。 周辉月靠近了一些,他很少会戳穿虞倦的谎话,因为没有必要,这一次却好像非要追根究底:“虞倦,你在骗我吗?” 虞倦有些恍惚。 在《白城恩仇记》里,在周辉月的二十二岁,很多人欺骗他,他被谎言欺骗。或许他分不清真假,或许他总是怀疑和警惕。 至少此时此刻,周辉月这样明白地问出口,虞倦不想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假话了。 不是认输,他只是,只是不想伤害这个人。 虞倦低下.身,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周辉月可以看得清他眼睫的每一次轻微颤抖。 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人,虞倦的嗓音却很低,很小声,像是说一个秘密:“因为,我不能要求你完成一件你无法完成的事。” 周辉月有一瞬的失神。 虞倦一贯很高傲,那是他的天性,但并不是全部,更多的、更深的部分,很少有人能触及。而与周辉月对视时,翠绿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些很天真的东西,也很柔软,仿佛一碰就碎的湖面,那是别人所不能拥有的,周辉月也从未看过。 “我会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 “希望你可以痊愈,是我的愿望。” 这句话不是假的,虞倦真的这么想。 第18章 看病 对视的第十秒钟,虞倦移开了眼,视线落在了墙纸脱落的墙壁上。 周辉月抬起眼,无所顾忌地观察审视着眼前这个人。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虞倦微微垂着眼,他似乎有些失神,嘴唇很轻地抿着。 他低声说:“我会痊愈的。” 周辉月向虞倦承诺。 不可避免的,虞倦的脸热了起来。其实他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有重量,好像很郑重地托付某种感情。 于是,他只是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周辉月看着他,似是而非地问:“然后呢?” 虞倦愣了一下,抬起头:“什么然后?” 周辉月的目光沉静,与过往那种波澜不惊的阴郁不同,虽然眼眸依旧是漆黑的,但像是有月光落在上面。和他的名字很相称。 他说:“等我好了,然后呢?” 他问得很认真,像是真的在寻求一个结果——虞倦告知他的结果。 虞倦有点逃避的意思。无论是不是本意,他今天说的真心话够多的了。 对这个人,也对自己。 所以他偏过头,对周辉月露出小半张雪白的脸:“然后,到时候再谈剩下的九十九条。” 虞倦倏地站起身,没等周辉月说出的下一句话,含糊地说:“我叫医生进来。” 门“砰”的一声,虞倦的背影消失了。 * 虞倦走下楼,和杨小齐打了声招呼,两人一同上了楼梯,沿着走廊,走到最左边的房间。 几分钟的路,杨小齐一路喃喃自语喋喋不休:“听说他病的很严重,万一我把你未婚夫……” 虞倦面无表情地想,杨小齐果然已经忘了三十分钟以前答应过的事,打断他的话:“钱会付你的。”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0节 杨小齐难以置信:“这是职业道德!职业道德问题!” 虞倦推开门,周辉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准确来说,是只看着虞倦。 虞倦介绍道:“这是杨医生。” 杨小齐干巴巴地对周辉月打了声招呼:“你好。” 他的力气很大,将提了一路松开的巨大箱子放平,打开,里面固定着各种医疗器械,此时需要重新安装,才能投入使用。 在场的其余两人都帮不上忙,只能看着。 杨小齐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将东西安装好,才有功夫面对患者。他出诊的时候很严肃,面嫩但看起来很有几把刷子。先是认真打量了周辉月好几眼,望闻问切,先有个大致印象,再询问病情:“你的支具,装上多久了?” 周辉月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睑半搭着,似乎是在思考。 虞倦感到疑惑,以周辉月的记忆力来说,这样的小事,根本没必要想这么久。 于是,虞倦顺着周辉月的视线看去,发现目光的落点竟然是自己与这个人影子的交汇处。 这有什么好看的? 虞倦猛的一怔,忽然意识到,周辉月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脆弱的、狼狈的一面。 他一直保持着尊严。 现在想来,周辉月从未对虞倦提出过任何一次帮助的请求,他很适应这样的生活,用轮椅代替双腿,就像是从未拥有过健全的身体。 虞倦看了一眼周辉月的腿,那双不能直立,不自然垂着的双腿的双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思考的时间很短,立刻作出决定,有点刻意地说:“有点闷,我出去等你们。” 杨小齐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虞倦转身离开。 那脚步声没有走远,停留在走廊中。 杨小齐:“???” 这是怎么了,突然发生了什么,患者家属怎么跑了,看病的时候也需要家属的补充说明啊! 周辉月看了杨小齐一眼,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杨小齐“连连点头,飞快地记下周辉月的话,也顾不上病人家属了,继续往下问,一项一项,能用这些简单仪器做的辅助检查都做了。 周辉月有问必答,没有表现出对医生的任何抵抗和反感。 最后,杨小齐采了血样,准备带回去检查,才松了口气。 工作看诊期间,杨小齐的精神异常专注,几乎没想什么别的,无论是病人的身份,此行的缘由,还是错综复杂的豪门关系,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但看诊结束了,杨小齐一边写病历单,一边检查周辉月服用的药剂,非专业区的思维又开始活跃了。 与杨小齐事先设想的不同,病人竟非常配合,完全不像处境艰难,被家人囚禁起来而导致精神紧张。并且回答过程中没有主观臆断,或是对身体的惶恐不安,从头到尾,描述都很精准,准确地回答每一个问题。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能将初始病历完整复述下来,那个用词遣句,一听就是科室里写惯了病历的人才能写出来的。 照理来说,他们当医生的最喜欢这类病人。但回过神,杨小齐又琢磨出几分不对。 眼前这个人也太平静了。 杨小齐停下手中的动作,佯装咳嗽了两声:“你的身体还未恢复完全,但看起来只要按时服药,我会想办法帮你换新的药,好好休息,养上一段时间,问题应该不大。” 周辉月并不十分在意。 杨小齐犹豫了片刻,继续说:“我不是骨科的。没有ct,从表面上也看不出来现在的愈合状况如何。但根据病历来看,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周辉月重新束缚起来的双腿上,顿了一下:“可能要按照复健的情况而定,也不是一定会留下后遗症。” 周辉月听了他的话,可有可无似的点了下头。 杨小齐没料到病人会是这个反应。 方才诊断的过程中,病人对疼痛的感知没有出现问题,但表情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只是对疼痛的耐受力很高,大概是擅长忍耐。 但是,身体留下永久性的残缺是不一样的。绝大多数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一时间,杨小齐想了很多,产生了非常可怕的想法。 眼前这个病人,不会是认为没有彻底痊愈的希望,心如死灰了吧。 这样怎么行? 出于职业道德,也出于虞倦花的那一大笔钱,杨小齐觉得自己有对病人进行心理辅导的必要。 杨小齐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鼓励病人,突然福至心灵。 他从椅子上起身,蹲下来,鬼鬼祟祟地开口,像是生怕门外的人听到:“周先生,你可不要放弃希望,这样就太辜负老板了!” 周辉月:“……老板是?” 杨小齐抢答:“是虞倦!他为了请我过来给你看病,花费了一大笔钱,比我一个季度的工资还高。” 周辉月似乎提起兴趣,看了杨小齐一眼。 杨小齐备受鼓舞,觉得自己想的果然没错。 杨小齐说:“他还事先考察了我是不是真的医生,私信问了我论坛账户上好几个互关的学长学姐,搞得他们差点以为我法外狂徒了,我解释了好半天……” 周辉月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不过在老板的未婚夫面前抱怨老板的做法,情商实在太低,杨小齐悬崖勒马,又想起了虞倦之前做过的事:“对了,老板在论坛用的账号还有过一笔交易。找的医生也是我们医院的,我去问了,他是检查你吃的药有没有问题的。” 周辉月说:“哦?他很在意吗?” 杨小齐拼命点头:“你都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 果然,眼前这位病人对世间唯一的兴趣就是他的未婚夫! 杨小齐脑补了很多,比如狗血的豪门纷争,狠心的父母,还有不容于世、情比金坚的隐秘爱情,虽然眼前这个人失去了双腿,但是未婚夫依旧对他不离不弃。 组织了好半天语言后,杨小齐说:“虞倦对你真的很好,那么关心。虽然周先生你的家庭情况不太好,亲情方面有所欠缺,但你有这么好的未婚夫……” 说到这里,杨小齐的话越发认真起来:“你既然是他的未婚夫,总不能放弃治疗,让他的日子过得太差吧。” 周辉月笑了笑,这是杨小齐第一次看眼前这位病人露出不同的神情。 他抬起头,视线仿佛能穿透这扇厚重的门,毫无阻隔地看到走廊中的虞倦。 虞倦是全世界唯一希望周辉月真正痊愈的人。 然后,他垂下眼,低声说:“谢谢。我知道的。” 第19章 浴室 从房间出来后,杨小齐往右拐了两步,就看到单手撑在二楼围栏上的虞倦。 任何人见到虞倦的第一印象都只有好看,而此时他的眉眼微微下垂,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听到声音,转过身,问:“怎么样?” 杨小齐整理了一下思绪:“你的未……” 然后在虞倦的眼神下连忙改口。杨小齐认定这是一种害羞的行为,毕竟老板再有钱,也只有十八岁,才高中毕业,脸皮薄点也很正常:“病人的身体应该问题不大,注意复查就好了,有的药要换,我找人看能不能拿到,到时候寄过来。至于腿,最好还是能去医院看看,而且后期的复健也很重要。” 他打了两句哈哈:“也不一定就会留下后遗症。我看我们院骨科大夫妙手回春,出来的病人都活蹦乱跳的。” 虞倦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没提和后遗症有关的事。 他说:“钱打过去了,你记得查收。” 杨小齐大惊失色,连忙拒绝,他是真心的:“定金那么多,已经够了,比我们主任的飞刀费都贵。” 最开始接这个活的原因当然是为了赚钱。但上次那通电话后,正义感很强的小杨医生已经决定,如果虞倦说的是真的,他就不要剩下来的一半了。 虞倦靠在围栏上,语气懒洋洋的,实则很认真:“那不行,之前说好了的。” 杨小齐看着他的神情,觉得把钱还回去的希望不大,因为他能感觉到虞倦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否则也不可能花这么多钱找自己过来。 他只好说:“不知道状况会是这样。以后你别再论坛上花钱找医生了,找我就行了,我在医院里还可以找别人帮忙。要是下次有假,我会再来。” 虽然虞倦一贯愿意用金钱解决麻烦,但也不会伤害一个人的好意帮助,他笑了笑:“好的。谢了。” 外人留在这里,总是个变数,杨小齐没有久留,将这次诊治的全部结果都拍照发给了虞倦,又说了诸多养病的注意事项,就又提着箱子,准备回去了。 送走杨小齐后,虞倦从后门回来。 他推开门,眼前是漫无边际的绿。 然后,虞倦闭上了眼。 知道没有摄像头后,每次穿过这片绿野,虞倦都会这么做,他不会看到讨厌的东西。 与真正的黑暗不同,虞倦能感知到光的存在,他整个人几乎沉浸其中,拨开繁密生长的草木。 在走到对岸的过程中,虞倦不着边际地想了很多。 记忆中闪过一些片段,坐在轮椅上的周辉月,以及十五年后,缓步向他走来,腿脚微跛的周辉月,拐杖落地时会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是和虞倦无关的事,就像周辉月和虞倦本来也是没有联系的人。 两道平行线骤然交错,在这个世界,在这个僻远的地方。 所以虞倦也会想,如果得到及时有用的复健,周辉月能不能站起来,不必再借助拐杖。 好像太不切实际了。虞倦倒不是认定原书的剧情是命中注定,而是在这个时间点,周辉月一无所有,需要对抗的人太多了,也太强大了。 所以才会有十多年后的复仇。 虞倦想要改变。不止是一秒钟的幻想,他真的思考了该怎么做。 太难了。 隐约间,虞倦仿佛察觉到有什么在注视着自己。 他睁开眼,本能地朝二楼的窗户看去。 什么都没有。 * 周知逃了补习课,和人约出来玩。周围全是他的高中同学,一个电话就都叫出来了,大多数同班,也有些不是。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1节 他读私立高中,在这样的学校,家庭占据人际关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有多少人想要攀附周家,就有多少人愿意成为周知的好朋友。 几个小时后,周知扔了手柄,不想玩了。他一直在赢,有人在帮他,有人在让他,他只是觉得无聊。 旁边有人凑过来,问他想干什么,或许出去转转也不错。 周知开始烦了,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明明自己才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个,名字里有月亮的人却是周辉月。 凭什么?他们的名字都是周恒取的。 想到这里,周知的脸色不佳,他开口问:“你们知道,我还有个哥吗?”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那些人神色各异,但没人愿意第一个出来接话,生怕触霉头。 这事没人不知道。但不会有人在周知面前提起,大家心照不宣地当这件事不存在。 但是现在不同了。周辉月已经不可能再和周知竞争,周知这时候提起这事,大概是想要落井下石。 有人尝试着开口:“周辉月?他不是差点被车撞死,养病去了?” 周知便笑了。 那些人明白他的意思,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周辉月。 有人嘲讽地说:“对了,听说虞倦去照顾周辉月一个月了。难不成他还有什么特别,腿脚都不灵便,站都站不起来,还能引得虞倦不回来了?” 这话是在踩周辉月是个残废,但周知听了仍很不高兴。 他不能容忍周辉月身边有任何人。 周知没笑,若有所思地说:“他能有什么未婚夫?我倒想见见。” 周知比虞倦小一岁,两个人不在同一所学校,而他又反感和周辉月有关的一切,刻意避开,两人从未见过面。 他心想,周辉月算什么,自己勾一勾手,就能叫他的未婚夫到自己身边来。 而现在机会来了。 苏俪去了海外。周知知道,每隔大半个月,母亲总要去父亲的居所陪他,照顾他。即使父亲所在的地方从不会缺秘书、佣人、管家。 他这么想着,拨通了那个负责照顾周辉月的人的电话。 * 手机震了一下,只有一下。 周辉月打开抽屉,接通了电话。 通讯录是空白的,周辉月记得这个手机上每一个来往的号码。 这个电话是孙七佰打来的。 孙七佰似乎很着急:“先生,有件急事必须要告诉你。” 周辉月“嗯”了一声。即使孙七佰说是急事,语调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孙七佰解释道:“之前有一次,苏俪的儿子说要来这里探望你,逼我不得不答应。但是之后,他就没来过电话,我以为他忘了,就没和您说。” 在此之前,孙七佰已经将苏俪的所有交代,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辉月,这件事他不是故意没说,是真的忘了。 而现在又出现了意外,就是他做事的失误了。 孙七佰说:“他刚刚打电话给我,说苏俪不在家,他马上准备过来了。” 周辉月听到一阵略显得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他的声音很轻,但很果决:“让他来。” 下一秒,脚步停在他的门前。 虞倦的声音自门的另一边传来,他叫房间主人的名字:“周辉月。” 门打开了。 周辉月问:“怎么了?” 虞倦站在门前,衣服穿得不太整齐,慢吞吞地喘着气,有点苦恼地说:“淋浴喷头好像坏了,出不来水。” 他脱了衣服,却没办法洗澡,上网查了可能出现这件事的原因,折腾了好半天也全无用处,不知为何,想到了周辉月。 对方是一个病人,却好像永远可以解决他的每一个问题。 虞倦矜持地抬着下巴,犹豫着要不要对这个人提出要求。 与窗户不同,水管的修理或许过于复杂。 周辉月看着他,提出了一个更简单、且百分百能够做到的办法,他说:“你可以在我的浴室洗澡。你可以吗?” 虞倦一怔,他有洁癖,说:“没什么不可以的。” 几分钟后,虞倦拿着毛巾和干净衣服走了进来,周辉月停在靠门的位置,而不是靠窗。 虞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但是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 而他现在有点后悔了。 空气静默了一小会儿,周辉月转过头,看了一眼浴室——那个用两扇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隔开的地方。 紫金山庄是私人度假场所。设计之初,没想过用于宴会,没人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举办宴会,所以也不会一次容纳太多人。顶多会有亲朋好友来访,房间绰绰有余,不至于要让不亲近的人凑合住一个房间。 所以浴室也未做完全的隐□□理。 周辉月回过头,淡淡地说:“我出去吧。” 虞倦的目光游离,最后停在周辉月的肩头:“不用了,外面太热了。” 好像很相信眼前这个人的品格。 虞倦朝着浴室走去。 周辉月留在原处,他低着头,撑着额角,他一直没看,却能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每一种声音,很容易判断虞倦的每一个动作。 ——拉门,合上,脱掉鞋,站在瓷砖上,细碎的摩擦声,衣服落地,又放在了一旁低矮的架子上,短暂的沉默,大拇指有些费力地掰开水龙头。 然后,水流声将一切都淹没了。 虞倦对着淋浴喷头,想要洗一个很快的澡。 说不上来是不是后悔,他正在另一个人的房间里,使用他的浴室,而房间的主人则在外面。 有点奇怪,很奇怪。 人一着急,难免会出错,而这里又是病人的住所,为了方便进行了一些改造,和虞倦本来的浴室有很多不同。 虞倦没留神被绊了一下,瓷砖是防滑的,但他赤着脚,还是险些跌倒。 好大的动静。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辉月调整轮椅的方向,向房间的另一端赶去。 磨砂玻璃上映着一团雪白的、毫无杂色的倒影,像是将要融化的冰淇淋。 周辉月不得不停下来。 虞倦半蹲着,手撑着墙,还未站稳,脸也靠得很近。或许是太近了,他的唇不小心碰到了玻璃,也碰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玻璃后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虞倦猝然退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像是在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是周辉月。 周辉月也朝他看来。 视线被磨砂玻璃阻隔,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们之间的对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其实只有几秒钟。 周辉月平静地问:“你摔倒了吗?” 虞倦背过身,短促地说:“没有。没事。” “那就好。”他听周辉月是这么回答的。 良久,虞倦终于收拾好自己,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推开浴室的门,潮热的气息随着他一同涌入房间,瞬间将冷的空调房拽入另一个季节。 周辉月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就好像从未在玻璃外出现过。 他抬起眼,看到停在浴室门前,单腿站着,另一只腿摇摇晃晃不肯向前的虞倦。 虞倦才洗完澡,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雪白的脖颈上搭着头发,绿眼睛里泛着水汽,嘴唇很红,像是一枚点缀夏天的樱桃,让人想要采撷。 虞倦则莫名地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他根本不可能忘掉。在水汽氤氲中,他们隔着玻璃,不小心碰了一下。 轮椅来到了虞倦的面前,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周辉月伸出手,将虞倦t恤的下摆扯了出来。 周辉月礼貌地说:“你的衣服别进去了。” 虞倦说:“……谢谢。” 周辉月靠得很近,他的气息是冷的,好像很危险,虞倦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不知道缘由。 是夏天的高温,是浴室的潮气,是在玻璃另一边模糊不清的周辉月变成了眼前的周辉月? 虞倦难以分清,也不想分清。 他想,或许是太热了。 等夏天过去。等夏天过去。 第20章 吊坠 洗完澡后,虞倦回到自己的房间,关掉灯,躺在床上,在蝉鸣声中睡了一个很长的觉。 睡得不算好也不算差,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什么都忘了。 现在才七月,夏天还有很长时间,不会那么快就过去。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2节 第二天,孙七佰带着修理人员过来了一趟,问题不大,淋浴配件坏了,换一个就好。 这一次孙七佰来得很早,活做的也很快,和往常的推三阻四不太一样。 虞倦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太在意,无论如何,孙七佰别发现自己在背后找医生的事情就行了。 他离开后,正好是午餐时间。 虞倦饿了,到达厨房的时候,周辉月已经在里面了,似乎是在准备午餐了。 他打开冰箱上层的冷藏室,问:“虞倦,你有什么讨厌的蔬菜吗?” 虞倦打了个哈欠:“很多,有刺激气味的都不行。” 周辉月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很有耐心地问:“具体一点。” 又报了几样蔬菜。 虞倦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周辉月说的好像是冰箱里放的那些。 他问:“你是要做饭吗?” 周辉月随意地点了下头:“你有想吃的吗?” 虞倦还不至于剥削一个病人至此,他走了进来:“算了,太麻烦了。” 周辉月不以为意:“医生说,偶尔活动一下对身体有好处。” 虞倦狐疑地看着他,是不太相信的意思。 但周辉月想做的事,别人很难改变,他说:“那你问问那位杨医生。” 虞倦想,问就问,没听过哪个医生会建议病人做饭的。 百忙之中,杨小齐趁喝水的间隙回了消息:“做饭很好,是生活情趣也是锻炼身体,还可以调解心情,没什么不好的。” 回来后,杨小齐将周辉月的血样检查过,又问了好几个科室的老师,最终得出结论。那位周先生身体的确还未痊愈,但不至于卧床不起,最好是多加休息。心理健康也是很重要的,不能阻止病人重新对世界产生爱与希望! 和未婚夫一起做饭,很好! 虞倦看到回复,缓缓皱眉:“?” 他直觉有什么不对,或者有些事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周辉月看着虞倦的神情,已经猜到了结果,他似笑非笑地问:“医生回了吗?” 虞倦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医生都这么说了,虞倦也没有阻止的理由了。 他的嘴很挑,冷冻食品的味道就那样,好不到哪里去,已经吃腻了。 而现在,周辉月正在熟练地处理食材,虞倦在一旁看着,因为周辉月不让他帮忙。 “总不能让未婚夫在我的住所还做这些吧?” 周辉月是这么说的。 虞倦无言以对。 他靠在冰箱上,胡思乱想了很多。虽然故事中的主角在结局也未拥有爱侣,组成家庭。但从目前来看,周辉月还是有成为一个合格丈夫的潜质的。 令人意外的是,周辉月做饭的手艺竟然很不错,味道很好,虞倦吃撑了。 吃完饭后,虞倦想要帮忙收拾,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周辉月说:“你送我的糖快吃完了。可以再送我一些吗?” 很理所当然一样。 虞倦觉得这个人或许想要折腾自己。因为孙七佰最近送来的零食里有很多糖果,外国进口,百分百果汁,比从小卖部里买的高级多了。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不是有很多吗?” 周辉月很轻地笑了笑,似乎是回忆起了糖的味道:“我喜欢你买的那种。” 很酸,但总比苦要好。虽然周辉月以前从不会做这样自欺欺人,没有必要的事。 虞倦想,首先,这个人肯定了自己的品味;再来,他刚刚为自己做了一顿很美味的饭。 这样一个小忙,虞倦没什么不愿意帮的,于是问:“那去看看还剩多少吧。” 厨房里周辉月的房间不远,没几步路。在迈入这里前,虞倦犹豫了一下,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了。 准确来说,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故,但虞倦的记忆无比深刻。 周辉月的轮椅走在前面,他停在桌边,打开第二个抽屉。 虞倦站在他的身后,看到抽屉里只有很少的几样东西,玻璃罐子横在里面,几颗糖果零零散散地落在杯壁,闪闪发光。 他伸出手,想要将玻璃罐子拿起来。 不凑巧的是,盖子上却缠着一根泛白褪色的红绳,虞倦一拿起罐子,红绳伸展开来,受重力影响,直直往下跌。 原来是一个翡翠吊坠。 虞倦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块翡翠的水头很好,颜色也漂亮,不知道为什么会随意地和糖果罐子摆在一起。 “这是什么?” 周辉月的目光落在那个吊坠上,他想了几秒钟,又看向虞倦,回答道:“我的母亲留下来的。” 虞倦怔了怔,好像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不太稳,吊坠轻轻摇晃着,他连忙用另一只手托住了。 又偏过头,看着周辉月,似乎想问什么,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辉月看到虞倦吃惊的模样,似乎有些愉悦。不过眼底的那点笑意稍纵即逝,虞倦没能看见。 房间里安静极了。 虞倦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以为沉默会蔓延至自己离开,毕竟对于周辉月而言,童年过往是一段不会提起的往事。 至少在《白城恩仇记》里是这样的。 良久,久到虞倦抬起的手都开始发麻,周辉月忽然开口说:“我没有五岁前的记忆。” 周辉月从小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分,他的记性很好,逻辑思维奇佳,在五六岁的年纪,一般幼童尚且不能掌控情绪,周辉月已经学会掩饰真正的自我了。 所以他的走丢真的很奇怪。 他一个人独行在山中,找不到路。一个中年男人看到迷路的五岁小朋友,没有报警,反而敲了他的后颈,将他带走了。 周辉月想了片刻:“唯一记得的是一场连绵不绝的大雨。” 现在想来,应该是母亲康勉的葬礼。 虞倦听得很认真,他坐在轮椅前的那块地板上,仰头看着周辉月:“后来呢?” 因为失去记忆,所以周辉月没能回到周家。 周辉月半垂着眼,语调听起来很平静:“后来被送到了福利院。” 他的运气不错,从那个男人手中逃了出来,当时通讯还不发达,两地相隔太远,即使周辉月记得自己的名字,但周家还是没收到消息。 虞倦看了他一小会儿,可能是在思考该说什么,慢吞吞地问:“那里的生活怎么样?” 周辉月笑了:“还不错。” 那是个地处偏远的福利院,条件不算好,但也不差,工作人员都很负责,就像幼儿园的老师那样出于职责照顾他们。 虞倦也笑了,可能是完全放松,和周辉月聊天的缘故,有些天真和稚气:“然后,你就在那里长大了吗?” 周辉月说:“是的。因为我不想被收养。” 午后两点钟是一天里最热的时间,太阳逐渐攀升到天空的至高处,光线穿过玻璃,落在了虞倦的后背,也落在了周辉月的脸上。 照理来说是很刺眼的,周辉月似乎并不畏惧这样的强光,就这么迎着太阳,看着虞倦。 他的眼睛也未被日光照亮:“很大概率会有麻烦。” 十岁之前,对于福利院的孩子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待被收养。家长们都希望小朋友不记事,但周辉月长得好看,又聪明,很多夫妇都看中了他。 但重组家庭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拥有记忆的养子也可能和父母发生不可调和的冲突。 周辉月讨厌麻烦,也讨厌自己的命运掌控在一对陌生人手中。 所以他拒绝了每一个想要收养自己的人。 周辉月说:“同一年进去的孩子,只有我留在了那里。” 那真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虞倦听他说的有点漫不经心,像是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并不有趣,也不会令人感到愉悦。 五岁的周辉月,已经考虑那么多了吗? 虞倦仰起头,日光也落到了他的眼眸中,想了好一会儿:“你是这么想的吗?我可能也是。” 他没有评价周辉月的做法是否过于理智,而是设身处地地愿意成为站在周辉月那边的人。 周辉月问:“真的吗?” 虞倦的脸颊微红,咬了下唇:“我又不会说谎。” 他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些,和虞倦提起翡翠,提起母亲,提起福利院的生活,好像也是一个意外。 但那些他曾经不想提起的过去,不为人知的想法,说了也就说了。 虞倦心软的样子很可爱,好像很不希望自己伤心。 比如现在,可能是觉得话题不恰当,引发了不好的回忆,所以努力转移话题,虞倦很少会这样,他问:“那这个吊坠是你回来后,别人给你的吗?” 周辉月说:“不是。有记忆的时候就在身边了。” 虞倦似乎疑惑不解,这条吊坠价值连城,而周辉月走丢时只是一个幼童,没有保护它的能力。难道他身边的人道德标准都奇高无比,没有人想过偷走后卖掉吗? 周辉月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说:“因为像是假的。” 虞倦的呼吸一顿,立刻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翡翠的水头太好了,太翠了,像是人工玻璃制品那样完美无瑕,反倒没人觉得会是一个福利院的幼童能够拥有的。 没有人会偷走一块不值钱的玻璃。 虞倦的睫毛颤了颤,翡翠吊坠被他托在掌心,被雪白的皮肤衬着:“很漂亮。那些人……他们不明白。” 他小心地将它放回了抽屉,动作很轻,甚至连轻微的碰撞声都没有。 就像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3节 周辉月想,虞倦的眼睛比它要漂亮多了。 第21章 花房 七月的末尾,高考志愿的填报结果出来了,虞倦如愿以偿地上了白城大学。 开学时间是九月,他想了想,可以在这里再待一个月。 周辉月还要留在这里多久? 虞倦不知道,书里也没有写得那么详细。 可能是车祸过后的一段时间,每个反派都得到了想要的。白家得到了技术,苏俪知道他的腿废了,周恒对这个与自己不亲近的孩子毫无感情,准备把康勉生前的东西给他后就打发走,剩下来是众人的旁观嘲讽。 周辉月连被看管监视的价值都没有了,所以才能离开白城。 但不会是现在,也不是在自己上学前。 按照剧情的走向,这个未来一定会发生在周辉月被确诊身体不再健全后。 午睡醒来后,虞倦躺在床上,想到这些,莫名的心烦意乱。 他开始想另一种可能,或许真的有办法把周辉月送出去。不是找一个医生过来进行简单的诊治,而是经过仪器的缜密检查后,医生能开出让周辉月康复的治疗方案。 虞倦觉得自己疯了,又不由地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孙七佰不是每天都在,而是隔几天才来一次,可以趁这个时间出门,苏俪应该会盯着周辉月的身份信息,只要提前打点好交通工具就行了。至于医院,也可以让杨小齐帮忙,他有很多同学老师,大不了隐瞒身份去私立医院。 要这么做吗? 难度系数,危险程度,都不是之前所做的事能比的。 但也不是不可能。 虞倦想了很久,直到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杨小齐发来的《病人养护指南(小杨医生精编版)》。 虞倦有点好笑地接收并打开,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决定起身。 * 杭景山说:“白家有人上钩了。” 周辉月的语气不冷也不热,平淡地说:“我知道。” 就像是确定一个早就知晓的结果。 杭景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一切都会按照他的想法走。 他猜测白家有周辉月的人,否则不会这么顺利。 于是又问:“不高兴吗?那位苏太太是没什么,白家那位才盯得紧。” 如果不是白屹,周辉月根本没必要待在那个荒山野岭,连病都看不了。 周辉月又说了几件事,大多与白家有关。两人就这件事的后续处理达成一致,不能急于求成。 杭景山一转话题:“你的身体,主要是你的腿,还能等多久?” 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心理状况的关注,杭景山不得不考虑他的身体状况,一个健全的人突然身患残疾,很可能性情大变,到时候情绪不稳定,合作也难以为继。 周辉月说:“我有分寸。” 又说:“挂了。” 虞倦正好停在门外,他敲了下门,等了几秒钟,推门进来。 周辉月看着他,而不是看着窗外,在此时回过头,像是在等虞倦。 虞倦走近了些,周辉月的唇苍白而无血色,忽然觉得杨小齐的话也不无道理。 于是将手机递过去,展示了杨小齐发来的消息,询问道:“要不要出门晒个太阳?” 小杨医生的建议是,病人不能总是闷在房间里,出门呼吸新鲜空气,感受自然也是一种修养方式,主要对心理健康有益。 虞倦决定和周辉月去后面的花园看看。 说是花园,其实与荒野无异,草木野蛮又自然地生长着。 周辉月的轮椅停在阳光下,虞倦坐在一旁的台阶上。 来这里的一个月,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少。但是一同走出这个巨大的建筑物,来到门外的世界,还是第一次。 比起久违的外界,周辉月似乎对身侧的虞倦兴趣更大。 虞倦对此一无所知。他的视线不自觉追逐着远处的鸟,鸟飞的越来越远,虞倦便也抬起头,墨镜顺着鼻梁往下滑,快要搭在鼻尖上了。 周辉月偏着头,半垂着眼,就这么一直看着。 直到余光瞥到一只不长眼的天牛迎风而来,快要撞进虞倦的视线中。 周辉月伸手摘掉了虞倦的墨镜,他的体温略低,指腹贴着虞倦的眼尾,很轻地抵着,又很快地松开。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里,虞倦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被遮住了眼。 他能分辨出周辉月的气息。 海盐的沐浴露,干净的洗衣粉,以及很少一点的药的苦味。 周辉月轻笑着说:“戴都戴不好。虞倦,你的脸也太小了。” 虞倦:“?” 脸小也有错吗?而且为什么要摘他的墨镜? 虞倦刚准备反驳,就听周辉月说:“别戴了吧。” 虞倦意识到,方才、或者说现在正掠过一只很大的虫,但自己没来得及看到。 又过了一分钟,周辉月放下手臂,他说:“我帮你看着,不会让你见到讨厌的东西。” 虞倦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然后接过周辉月手里的墨镜,放在了一边。 于是,状况就变成了这样,从病人的休养时间变成了虞倦的观赏时刻。 对于虞倦而言,这里是来过来很多,但是第一次没有隔着墨镜,而是用真实的眼睛去看。 虞倦支着膝盖,浑身上下都很放松,日光落在他的后背与脖颈,看起来有种少年人的无忧无虑。 他说:“我喜欢这样生长着的草,很柔软,颜色也好看。” “没有虫就好了。” 虞倦抱怨了一句。他没想过改变自然的规律,语调更接近于撒娇。 至少周辉月是这么觉得的。 片刻后,周辉月说:“可以建造一个玻璃花房。里面种满草木,而不会有你讨厌的那些。” 虞倦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周辉月认真地解释:“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会有很多柔软的草,所以不会有你讨厌的那些东西。” 在某些方面,虞倦非常娇气。他喜欢生长的绿,又讨厌掺杂其中必不可少的昆虫,但他并没有苛求两全其美,讨厌的远离就好,哪怕同时也要远离喜欢。 周辉月看到了这样的虞倦,也看到虞倦很多次穿过这片讨厌的草丛,又坐在自己身侧。 而虞倦本不必忍受这些,他的天真和善良挥霍在了周辉月的身上。 周辉月想要找到一个地方——让虞倦远离讨厌,只有喜欢的绿野,满足虞倦不会说出口的、无足轻重的要求。 虞倦发了会儿呆:“有这样的地方吗?” 虞倦考虑的倒不是贵不贵。他对金钱不太敏感,从小到大没缺过钱,但对物质的欲望不高,否则也不可能留在紫金山庄这么久。他这么问只是周辉月所说的好像很麻烦,很难实现,他不会投入那么多精力,所以并不值得。 周辉月说:“可以。我以后试试。” “好啊。” 可能是气氛很好,“以后”这个词又太遥远,而现在不用想那么多,虞倦轻松地答应了下来,就像在很热的午后接过一瓶冰汽水那样,只是一件普通又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虞倦从不会随意接受别人的好意。 但是此时此刻,他全都忘掉了。 第22章 电影 从花园回来后,或许是晒了太阳的缘故,周辉月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 看来小杨医生的建议听起来虽然不大靠谱,但确实有效。 出于对病人的负责,虞倦决定继续下去,他也没有别的事要做。 于是,不约而同的,虞倦和周辉月在午后的四点钟一同去往后面的花园,共度一两个小时的夏日时光。 虞倦不太喜欢频繁反复做同一件事,但可能是和周辉月一起,也没那么无聊。 夏日的天气阴晴不定,暴雨来得很突然。 虞倦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很自然地以为今日的约定作废,但周辉月好像不是那么想的,还是来到他的门前。 周辉月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虞倦,说:“已经四点了。” 不是指责的意思,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失约。 虞倦有些迷茫。 几秒钟后,他反应过来,亡羊补牢地说:“今天去不了花园。要看电影吗?” 周辉月点了下头。 虞倦的房间很大,也很整洁,布局与周辉月的那间差不多,床在右侧,靠着墙,床头开了一扇很大的窗户,采光很好,太阳最大的时候,日光会亮到刺眼。 虞倦将电脑放在椅子上,按亮屏幕,打开文件夹。这里没有wifi,里面的电影都是他去村里的小卖部下载的,完全按照高分电影榜单的推荐,毕竟他才来这个世界半年。虽然这里和他所在的地方世界观大致相同,但书中没有提及到的东西,都是按照逻辑生成的,电影这类不涉及基础世界法则的东西和原来的世界大不相同。 虞倦盘腿坐在床上,低着头,征求了一下周辉月的意见。 周辉月说:“你来挑。”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4节 周辉月看着屏幕,在虞倦挑选的两分钟里,将里面的内容记了个大概。 虞倦的视线直接掠过很多影片,代表他看过。而从片单来看,爱好广泛,各种类型都能接受,说明对电影应该很感兴趣。而下载时间又都是来到这里后,其中大多都是耳熟能详的电影,在此之前他却一部也没看过。 这是矛盾的。 虞倦不是那类生活中只有学习的人,他不会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一点放松的时间都没有。 以及虞倦表现出的对某些常识的缺失。 周辉月看着虞倦在键盘上敲击着的手指,很纤细,也很脆弱,想到一些不合理的可能。 虞倦的嗓音从他的身侧传来,迟疑地问:“你害怕恐怖片吗?” 他对现实世界的鲜血过敏,虚拟作品里的血浆倒没什么,但一般不感兴趣。不过很难得的,这次身边有人陪着,他就想试试了。 周辉月说不,虞倦就笑了。 他说:“就看这个好了。” 虞倦坐在床上,低着头的姿势有点累,他看了小半个小时,慢慢地变了个舒服的姿势,换成趴在床上,手肘抵在床沿边,托着下巴,就那么看着屏幕。 这是一部三十年前的经典恐怖电影,特效在现在看来有些过时,在当年来看,套路肯定很新奇,但是现在已经用烂了。 挑错电影了,虞倦想,看着剧情中惊慌失措的主角和泼洒的血浆,不由地开始发困。 周辉月偏过头,虞倦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睡的姿势不太舒服,小半张脸悬在床沿外,脸颊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痕迹,所以眉头微皱,像是在做一个不好的梦。 周辉月希望虞倦能睡得更好一点。这么简单的事,他却没办法抱起这个人。 有一瞬间,周辉月想要站起来,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却还是想了。在此之前,他不会考虑这些,因为没有意义。 人如果沉溺在幻想中,就会丧失对现实的观察。 周辉月低下头,伸出手臂,他是想将虞倦往里推一推,睡着的虞倦却捉住了他的手臂,仿佛是什么依靠,脑袋慢慢地挪动着,最后枕了上去,就像一只有着雪白鳞翅的蝴蝶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枝头,感到被保护的安全。 因虞倦而起伏波动的心也因他而变得安静。 周辉月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虞倦,他的声音很轻,近乎于在虞倦的耳侧呢喃。 “虞倦,你在做什么梦?” 周辉月看了很久,产生了一些与夏天有关的、不能明了的幻想和欲望。 * 虞倦睁开眼,窗帘是拉着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光亮,所以没能看清所处的环境。 枕头好硬。 虞倦这么想着,本能地按了一下枕头。 这不是枕头,而是某个人的手臂。 他支起身体,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停在床头的周辉月,这个人的手臂还放在床边,上面留有头发压过很久的痕迹。 虞倦:“……” 虞倦乱糟糟地想,他也不知道哪件事比较离谱,是在看自己挑的电影途中睡了过去,还是睡在了周辉月的手臂上。 幸好周辉月没醒,给了自己考虑的时间。 他走下床,准备去厨房拿瓶水。 刚一出门,就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虞倦紧紧皱眉,反手关上了房门。 孙七佰前天才来过,无论是谁,现在都不能上二楼。 虞倦脚步放得很轻,停在了楼梯上,隐约看到空旷的大厅里站了个人,和他差不多高,不是孙七佰。 他问:“是谁?” 那个人回过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周知不愿意早起,来的很迟。孙七佰开车来接他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周知觉得那破车颠得要命,他烦躁地看着外面的深山老林,已经开始后悔了。 但来都来了,他问:“听说虞倦也在这,他们两个怎么样?” 孙七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他,谨慎地回答:“他的脾气不大好。大少爷呢,也不搭理人,两个人的关系和陌生人差不多。” 周知琢磨了半天,不能理解虞倦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两个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周知下了车,看到紫金山庄的全貌,这破地方的荒凉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原来周辉月就被困在这里。 周知在楼下停了几分钟,极度兴奋地想着该怎么和周辉月开口。 就像这个人无意间侮辱过自己那样,他要还回去。 直到有人走下楼。 周知知道对方不是周辉月,那只能是周辉月的未婚夫了。 虞倦停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在这里之前,周知的确调查过虞倦,知道他长得好看,也听人说过他的性格。一般寄人篱下的孩子要么自卑,要么过分自傲。虞倦是两种性格混合,他从不让人提起周辉月,觉得这个流落在外的未婚夫配不上自己。即使周辉月被找回来,也不是在他们所处的环境长大,难免会被人嘲笑。虞倦想要的是金钱、权势和体面,这些是周辉月不能带给他的。 但他还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虞倦会……会这么好看。 虞倦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有种不好的预感。紫金山庄在深山中,怎么会有人横冲直撞直接进来。对方看起来不像是误入。 于是说:“不管你是谁,请你出去。” 他微微抬着下巴,表现得很漫不经心,那双绿眼睛是冷的,像是很不把面前的人放在眼中。 周知的心跳加速,他交往过不少男女朋友,但没有那个像眼前的虞倦这么漂亮且吸引眼球。 而这个人是他哥哥的未婚夫。 周知笑了一下,上前几步:“我是周知,你应该知道。” 这个回答不算出乎虞倦的意料,能来这里的就那么几个人。虞倦在思考是先“请”他出去,还是打电话给孙七佰,至少别闹大,闻言随意地点了下头。 周知察觉到虞倦的忽视,心中一阵不耐。 一个人影停在了二楼,能看得出轮椅的轮廓。 是周辉月。 意识到这一点后,周知定在了原处。 他本以为,自己再见到这个哥哥不会有什么反应,周辉月已经废了。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根本忘不了那一幕,周辉月从自己面前经过,没把他当一回事,就像风中吹过的一个塑料袋,没有任何意义,不值得停留一秒钟。 周知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周辉月的未婚夫,但凡他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都会是对周辉月的莫大羞辱。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说:“我那个哥哥是个残废,而我会继承周家。你不如和他断了,跟我吧。” 他的嗓音很大,在大厅中回荡着。 虞倦花了几秒钟理解这个人的话,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第23章 游鱼 “啪嗒”一声, 灯打开了,周围全亮了。 虞倦微微眯着眼,睫毛映着的阴影落在下眼睑, 黑白分明,看起来是冰冷的。 周知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瞪着眼,紧紧盯着自己, 看起来很亢奋。 而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之间唯一的联系是周辉月。至于他刚才说的疯话, 虞倦觉得重点应该是前半部分。 想到书中和周知有关的剧情,虞倦好像、大约能明白他的脑回路了。 与别的反派不同, 周知对周辉月的愤恨不是因为他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 而是自尊心的强烈受挫。他的人生前十多年顺风顺水, 唯一的意外是周辉月被周家找了回来。周知以为就算走丢了的周辉月找回来, 对自己也构不成威胁, 没想到这个流落在外的兄长在各方面都碾压自己。即使不久后周辉月就遭遇车祸,从白城消失,这段时间还是成了他后半生的阴影。 周知不择手段, 要证明自己比周辉月更好, 当年他只是年纪太小了。直到进局子的前一刻, 他还在叫嚣周辉月的腿已经废了,终究有一样是不如自己的。 由此, 虞倦大概能推断出他刚才突然发疯的缘由了。 他想,在原书中,没有自己掺和进来, 这时候虞倦和周辉月应该已经解除婚约,满城皆知了。 而现在剧情变了, 自己目前的身份还是周辉月的未婚夫。 如果周辉月的未婚夫都能毫不犹豫地抛弃他,投向自己,那一定会是一场成功的羞辱。 这段话或许会被录下来,又或许按照他的意思,在周辉月面前再表演一遍。 虞倦很轻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是很烦这种人。 在虞倦思考的两三分钟里,周知已经急不可耐了,他的嘴唇翕动,重复了一遍:“怎么样?” 周知以为事先的那些调查已经让自己很了解虞倦了,可是此刻的沉默让人不安。 他低下头,在得到想要的结果前,不会再将视线投向楼上了。 不能输,至少此时此刻,在周辉月面前不能输。 周知加重语气,增添筹码:“我可以和你结婚。不仅周家和虞家的合作可以继续,等我以后继承周家,你就拥有周家的一部分了。” 虞倦:“……” 反派的智商看起来过于低下了。 在周知无比期待的眼神中,虞倦点了下头,随意地说:“不怎么样。我全部拒绝。” 周知愣住了。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继续下去,周辉月就在楼上看着,看着他的未婚夫拒绝了自己。 但周知年轻气盛,他根本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走上前,气急败坏走上前,想要试着说服虞倦:“你真的打算和周辉月结婚吗?这样你就是全城的笑柄了。” 虞倦往后退了一步。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周知容忍不了,他提高音量:“周辉月只是一个残废,他什么都不是,站都站不起,以后留在周家,只配给我做……” 说到最后,近乎声嘶力竭了。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5节 虞倦的耐心被耗尽了,他可能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如果有人让虞倦不高兴,他会让那个人加倍还回来。 于是,虞倦忽然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笑话一样,他打断周知的话:“你想知道我拒绝的原因吗?” 可能是虞倦的话让周知产生一丝希望,他可以答应自己,抛弃周辉月,周知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他问:“为什么?” 虞倦偏过头,他用一种高高在上,纯粹审视的目光看了周知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很简单,和周辉月比,你实在太差了。” 周知的瞳孔骤缩。 “对我而言,你和普通路人的唯一区别就是和周辉月有一部分血缘关系,否则我不会多看你一眼。” 虞倦似乎真的很疑惑,不明白周知怎么能对自己说出这些不切实际的建议:“所以,你配吗?” 周知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没有羞辱到任何人,反被周辉月羞辱。即使周辉月已经是个废人,在孙七佰口中,周辉月和虞倦的关系就像陌生人,虞倦却依旧拒绝了自己。 他甚至还没和周辉月说一句话。 周知喃喃自语说:“虞倦,你会后悔的。” 虞倦漫不经心地说:“哦。那我等着。” 他没什么耐心了,厌烦地说:“现在,滚出去。这是我的地方。” 周知的神情几度变化,他恶狠狠地看着虞倦,可能是想说什么,或者是想要动手,但最终还是没说,就那么走了。 虞倦解决掉这个麻烦,没多停留,转身往楼上走。 他没抬头,想着要怎么做后续的处理,快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楼梯口有人。 周辉月停在那里,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 虞倦呆住了,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周知突然开始发疯,看了周辉月好一会儿,问:“你……你一直在这里吗?” 周辉月“嗯”了一声。 虞倦有些脸热,咬了下唇。 不仅是周知,他也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周辉月应该全都听到了。 周辉月“嗯”了一声。 虞倦不知道该说什么,闷不做声地往前走。 步伐不算快,周辉月在他的身侧。 周辉月问:“虞倦,你在想什么?” 虞倦没想太多,若有所思地说:“那他没当场和我打起来,真的是一点骨气都没有。” 本来想要羞辱周辉月,却在周辉月面前被自己羞辱,竟然就那么走了。 周辉月笑了。 虞倦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走廊很长,但再长也有尽头。 虞倦推开门,周辉月没有征询房间主人的同意,也一同进来了。 他平时不会这样。虞倦想,周辉月好像有点反常。 虞倦本来是不愿意回忆方才发生的事的,现在不得不想。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人很难理解一句话对一个人的伤害。 虞倦曾躺在病床上,不能起身。真的病入膏肓,濒临死亡的时候,周辉月的一句话让他记到了现在。 而周知讲的话很难听,周辉月都听到了。虞倦以为他还是对此产生类似于难过、痛苦的感情,不可避免的伤心了。 根据小杨医生的治疗指导手册,病人的心理健康也很重要,虞倦决定安慰一下周辉月,他不想这个人伤心。 其实虞倦并不擅长安慰别人。小的时候,他偶尔会发现祖父祖母为了什么事而难过,就会凑过去,坐在他们身边,祖父祖母就会高兴了。但周辉月不是虞倦的亲人,他们没有那么紧密的联系。 房间里安静极了。 虞倦没有开灯。可能是要做一件不那么擅长的事,需要夜色作为遮掩,虞倦不喜欢暴露出完全的自我,就像他将所有的负面感情都归结为讨厌。 他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我。 虞倦努力地想着,然后说:“不用把周知的话当真,他嫉妒你,所以恨你。” 周辉月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看着虞倦。 黑暗中,虞倦的眼睛闪着很淡的光芒,很微弱,却不是黯淡。 虞倦没再站着,他坐在周辉月的面前,好一会儿,他继续说:“他没法和你相提并论,只能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攻击你。” 他没有说假话,很坦然。 “是吗?” 周辉月问,或许只是对虞倦的一种回应。 虞倦点了下头,他的嗓音变得很柔软,也很纯真,像是能够抚平所有伤和痛:“你只是,只是暂时的境况不好。” 他很少会这样,很珍贵,所以不能轻易显露。 周辉月的目光落在虞倦身上。 外界的种种评价,他听得太多了,周辉月并不在意,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保护。 还是不一样的。虞倦一直在保护他,在打开门后的每一次,自然而然地那么做了,以未婚夫的名义。 周辉月想了很多,片刻后,他低声问:“就像基督山伯爵吗?” 是曾经失去一切,又重头再来的人。 虞倦怔了怔,他的眼睛瞪大了,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发现……” 周辉月说:“不小心看到的。” 背后给人起外号不好,但虞倦没有恶意,何况这个人也给自己起了。 虞倦抱着膝盖,含糊地说:“你叫我……扯平了。” 周辉月的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指尖垂落,碰到了虞倦的头发,他很慢地说:“遵命,大小姐。” 虞倦皱了下眉,但没生气,允许了这个人的冒犯。他正在哄周辉月,希望他不要伤心,所以此时此刻,周辉月在他这里拥有了特权。 沉默蔓延着,虞倦有点别扭地说:“就像那块翡翠吊坠。” 没有指明,他们却都知道是哪一块。是佩戴在五岁的周辉月的身上,没被任何人认出来的翡翠。 虞倦仰起头,看着周辉月,离得不算远,他却分辨不出对方的神情。 有一瞬间,虞倦后悔没有开灯了。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很游离:“但是我知道的。” 在周辉月过去的十多年人生中,没有一个人认出那块翡翠价值连城,虞倦只看了一眼,就辨别出来了。 很久,周辉月低下头,他问:“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虞倦没想过还有周辉月没有信心的这种可能:“有啊。你是我的未婚夫。” 好像因为属于虞倦,周辉月也变得不同。 他觉得有点奇怪,伸出手,打开了灯,然后朝周辉月看去。 他是那么平静的、深邃的注视着自己,眉眼间没有半点伤心和难过。 虞倦如梦初醒,站起身:“虽然周知没办法和你比,但你现在离我的一百条要求还差的远。” 虞倦的脸颊泛红,他抬着下颌,神情更加高傲。即使世上有无数颗绿宝石,他的眼睛也一定是最昂贵最好看的一颗。 周辉月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虞倦搭在自己肩膀边的手:“虞倦,对我更满意吧。” 虞倦像湖泊中的游鱼,只能远远看着,稍微靠近就会游走。 周辉月想要将他捞起来,放入窗户边的鱼缸里,困在自己的倒影中。 这么做不对,不好,不应该。周辉月知道,但他还是想了。 第24章 骗人 周知从紫金山庄中冲了出来, 一言不发,摔门上了车。 孙七佰站在外面,树下有几个烟头, 其中一个还未熄灭,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他愣了一下,踩灭了烟头,跟着打开车门。 他还以为周知最起码要在这里待几个小时, 或许要过夜。 周知往驾驶位踹了一脚:“开车。” 孙七佰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周知的脸色奇差无比, 眼眶通红,看起来不仅是没讨到好处, 反而气得不轻。 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在他看来, 至少现在周辉月不能暴露, 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夜晚的群山是寂静的, 开着大灯的汽车在颠簸的山路上疾驰。 除此之外, 只有周知又闷又沉的喘息声。 照理来说,孙七佰应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和汽车融为一体, 沉默着作壁上观。但他现在为周辉月做事, 而周辉月给的不止是钱,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失去的东西,所以他必须得知道更多。 车开了二十分钟, 孙七佰觉得周知的情绪应该稳定一些了,佯装关心地问:“怎么了?是里面的环境太差了……还是大少爷冒犯到您了?” 后座没有传来声音,孙七佰以为不会得到回答了, 他想找个机会问问周辉月到底怎么了,需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遮掩痕迹了。 突然,周知反问:“你不是说他们的关系很差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孙七佰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他怒气冲冲的吼道:“你竟然敢骗我!” 两句话连在一起,孙七佰明白过来,周知的确吃了大亏,但估计不是在周辉月那里,而是虞倦。 孙七佰想到那个小少爷的脾气,确实很差,虽然他好像一直游离在周家几个人的斗争之外,对周辉月也满不在乎。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6节 但他也心高气傲,似乎对任何人都耐心不足,烦到他的人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孙七佰试探过几次,无外乎如此。 但,如果仅仅如此,会把周知气成这样吗?孙七佰觉得不太对劲,但他没有继续往下想。 这样也好。周辉月没有真的受到周知的侮辱,准确来说,孙七佰不希望老板不高兴,这样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工资。而他的妻子现在住在最好的医院,受到最先进的医疗手段的治疗,他不想这样的待遇降低。 将车开到市区后,孙七佰给苏俪发了个消息,等待她的指示。 孙七佰曾经纠结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把周知的事告诉苏俪。在他看来,两个选项都很危险,都很可能让他失去工作。 最后是按照周辉月的意思来的,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告诉苏俪。现在看来,这是正确的选项。苏俪是很爱孩子,但对她来说,孙七佰为她做事,就不应该有任何隐瞒,完全受她的掌控,她才能放心。至于小孩子的一点好胜心和调皮,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孙七佰知道,这不是误打误撞,而是周辉月真的很了解苏俪这个人,反而让他觉得周辉月这个人深不见底。 十几分钟后,苏俪发来消息,她定了今夜的飞机,让孙七佰陪周知坐车去机场,看着他上去。 孙七佰去周围的便利店买东西了,周知一个人等在候车厅中。 过了一会儿,苏俪的电话打来了。 周知死死地看着屏幕,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他终于接起了电话。 苏俪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宝贝,怎么了?” 周知本来什么都不想说的,但一听到苏俪的声音,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迫不及待地扑入母亲的怀抱,而他的母亲会为他解决一切麻烦:“妈妈,我真的……” “虞倦竟然说我不如周辉月这个残废。” 苏俪也没想到会这样,停顿了几秒钟,温柔地哄他:“虞倦不懂事,得罪你了,等他回白城,我让他亲自登门道歉。” “道歉不够。我恨他。” 苏俪轻轻一笑,似乎不明白两个高中生在半个小时里,能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 周知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虞倦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想让虞倦也尝到自己的感受,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于是,他异想天开地说:“妈妈,让我和虞倦订婚吧。” 周辉月会失去自己的未婚夫,而那么高傲的虞倦,也必须在自己面前低下头颅,他可以肆意羞辱对方,在几年后玩够了长大了再抛弃虞倦。 苏俪愣住了,她说:“你在想什么?我以为你看到周辉月的现状,会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残酷,一旦输了,就是万劫不复。虞倦的一两句话,就让你这么接受不了?” 周知却认定这是个好主意,着急地说:“我又没有真和他结婚,玩几年而已,到时候再解除婚约不就行了。” 苏俪的语气冰冷,她不允许自己精心养大的作品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当然,这个瑕疵指的是他代表的价值:“周知,一个人得罪了你,你不想着以后怎么报复回来,反而是要把自己搭进去吗?你还知道虞倦和周辉月有婚约吗?” 周知还不死心,他只是个高中生,的确想不到别的法子,而且苏俪也只是觉得他幼稚。 苏俪已经没了耐心,她说:“你爸爸快下班了,我得去接他。你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真是让我失望。” 话筒里传来“嘟嘟”声,电话挂断了。 周知认定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 他砸了手机。 “砰”的一声,周围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还有听不清的窃窃私语,像是观察着什么奇异的动物。 周知感到耻辱。 * 第二天,虞倦打了个电话给孙七佰,大发了一通脾气,大概意思是不管怎么样,这里目前都是他的住所,禁止外人随意进入。 孙七佰一如既往的打哈哈,推脱责任,说自己也没办法,听命行事,大不了下次会提前告知虞倦。 虞倦也没打算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承诺,只是试探这件事的造成的后果,但白城那边也没传来什么消息。他猜测大概是周知丢了脸,不好意思和苏俪说,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 至于和周知结下的仇,虞倦没放在心上。 打完电话后,天色还早,也不热,虞倦决定出趟门,和刘奶奶见一面,也完成对周辉月的承诺,去买一罐甜的糖。 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太一样,将车推出监控范围后,手机持续震动。 ——来自不愚山伯爵的通话请求。 虞倦点开了那个绿色按钮,手机屏幕在阳光下显得灰暗,他有一瞬的恍惚,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次无意的视频过后,每次出门,周辉月发来确定虞倦安全的消息就会更加频繁。 虞倦都会回复,表示自己没事。 直至上一次,周辉月说骑车过程中回复消息不太安全,可以采用更简单的办法。 语音通话好像是自然而然得出的最优解决方式。 周辉月说会担心虞倦出事,这是他的责任。 虞倦答应了。 但是在接起周辉月的通话邀请后,虞倦还是有很少一点的不自在。 怎么像是一步一步掉入布置好的陷阱? 周辉月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你到哪里了?” 虞倦回过神:“在下坡。” 他的话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周辉月也没有出声打扰,可能是担心他分神。但没有人挂断,好像这样就好,可以确定安全就行了。 山路错综复杂,虞倦不是路痴,这段路也走得很熟了,还是担心不小心迷失在深山中,所以一直开着地图。 “前方三十米处转弯,继续骑车通行。” 山地车转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虞倦看到了一条浅溪,以及几块凸起的石头,仅供人落脚。 虞倦说:“真是……太离谱了。” 周辉月问:“怎么了?” 第一次走这条路,地图提示他可以步行通过。 第十次走这条路,已经变成了能骑车通行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经凭空多了条路。这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导航软件的胡说八道。 虞倦单脚停住车,用手机拍下流淌的溪水,发给了周辉月。然后按照提示,进行路线报错,希望不要有倒霉蛋真的听信地图的鬼话,误入歧途。 周辉月看到图后问:“那你是怎么过去的?” 虞倦面无表情地控诉:“每次都是我搬着车过去的。导航不会以为这都是它的功劳,给我无中生有了条好路吧。” 周辉月听完后笑了,可能是虞倦的语气过于可爱,所以笑了很久。 虞倦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 周辉月停了下来,他说:“想去看看。来到这里后,我没有出去过。” 虞倦怔了怔:“等你痊愈了就可以。” 周辉月坐在靠窗的位置,周围很安静,他能清晰地听到逐渐加快的呼吸声,风吹过树梢,掠过发丝的细微响声,车轮忽快忽慢的滚动声,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组成了在夏日山路上自由穿行的虞倦。 是周辉月不能看到的虞倦。 虞倦想了一会儿,他看着闪着粼粼波光的溪水,不能克制的心软:“我对这条路很熟了,到时候可以陪你一起。” 周辉月说:“好。” 其实对走出这扇门没有执念,周辉月想看到的是虞倦。 接下来的一半路程,虞倦的话多了些,会和周辉月描述路边的风景。大多是一眼望不尽的路,所以路过荷塘,路过葡萄架,路过蔷薇藤的时候,虞倦都拍下了照片,发给周辉月。 很奇怪,后半程花的时间是之前的两倍,但是路好像变短了。 到达安山村后,虞倦挂断电话,先和刘奶奶打了声招呼。 刘奶奶坐在那棵巨大的槐树下,以往叽叽喳喳,一看到虞倦就发憷要跑路的小朋友却不见踪影。 刘奶奶说:“他回去了,要上学的。” 虞倦感觉到她的伤感,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刘奶奶年纪大了,似乎很看得开,人总是在不断的相遇别离,她的愿望很朴实:“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高兴了。” 这愿望是祝福已经在千里之外的儿孙,也祝福在不久后会离开的虞倦。 虞倦坐在她的身边,平静地听她唠叨那些琐碎的小事。 老人对喜欢的孩子表达关心的一大方式,就是把孩子养胖。刘奶奶也不例外,她总觉得虞倦太瘦了,是比电视里那些演员模特都要好看,但还是胖点好,所以临走前又给虞倦拿了很多东西,叮嘱他记得吃。 虞倦无法拒绝老人的好意,也不忍心。 他的背包塞得满满的,虞倦和刘奶奶告别,去了村口的小卖部。 小卖部的门面很小,里面有一个老式的玻璃橱柜,玻璃上满是划痕,但很干净,老板张叔每天都擦。 糖果摆在最上层,都是玻璃罐装着的,五颜六色。 虞倦看了一眼,挑出唯一一罐盛满黄色糖果的。 张叔靠在摇椅上打瞌睡,听到声音醒了过来,他站起身,好心地提醒:“那罐是酸的。很酸。” 虞倦的指尖按在玻璃上,慢慢抬起头:“上一次买的时候,你说这是甜的。” 张叔拍了一下脑门,好像也不太确定:“这些都是我自己分装的,可能是忙过头说错了,也可能是上次的糖不一样。不好意思,我给你打个折吧。” 虞倦摇了下头,说:“不用了。” 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选了原来挑的那罐。 回去后,虞倦先去了厨房,整理背包里的东西,不想有什么坏掉了,浪费刘奶奶的好意。 周辉月已经等在走廊了,同虞倦一起进了厨房。 将需要低温保存的食物收拾出来后,虞倦打开冰箱,“咦”了一声,问:“坏了吗?” 冰箱是新款,周辉月搬进来后才买的,不应该这么快就坏。 周辉月说:“停电了。” 在深山中,这样的事似乎经常发生。 虞倦想了想:“那去花园里吹风吧,没有空调好热。”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7节 桌上还剩下一些东西,都是可以常温放置的,虞倦看到角落里的那罐糖果,语气不太好地问:“为什么骗人?” 周辉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丝毫没有被戳穿谎言的惊慌或尴尬:“没有。骗你什么了?” 根据唯心主义的观点来说,糖对于周辉月的确是甜的。 虞倦觉得这个人在狡辩。 由于还在不高兴,虞倦没等周辉月,一个人先去了花园。 没多久,周辉月出现在了虞倦的面前。 然后,虞倦知道周辉月慢了不止半拍的原因。 他去房间里拿了那罐糖果。 说是一罐,并不准确,现在里面只剩下一颗了。 周辉月拿起那罐糖果,放在他们中间,轻轻晃了晃,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却莫名有些引诱的意思:“还有最后一颗,要不要尝?” 午后的阳光很强烈,虞倦看到玻璃另一边的周辉月的眼睛,显露出某些特质,不是冰冷的,但令人感到危险。 虞倦眨了下眼,垂下眼眸,轻声说:“算了。” 倒不是认输,而是直觉,就像天性对虫的讨厌,让他作出某些决定。 甜或酸没那么重要,可能真的是老板不小心装错了,周辉月喜欢就行了。 放松下来后,虞倦开始犯困了。 他没有午睡,又骑了很久的车,犯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又一次不小心碰到周辉月后,虞倦强打精神:“你的体温好低。” 他是真的困了,未经思考地说: “听说生病的人都会这样。所以还是希望你能快点热起来。像夏天那么热。” 周辉月说:“我不是的。” 他永远都不可能像夏天。 虞倦的头止不住地往下垂,似乎已经听不清周辉月的话了,含含糊糊地说:“是吗?” 他固执地维持原来的姿势,但似乎抵抗不了逃避炎热的本能,慢慢向周辉月靠近。 最后,脑袋歪了歪,抵在了周辉月的肩膀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彻底安静下来了。 * 孙七佰接到苏俪打来的电话。虽然她不在意周知所说的奇耻大辱,还是想给紫金山庄的两个人一点小小的教训,停个电,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孙七佰立刻答应下来,停掉了紫金山庄的电。然后又赶过来,打算趁停电的功夫把前门的摄像头停掉,恢复供电。 毕竟苏俪很忙,忙着家庭和社交,以及自己的事业,不可能关心每一件小事,摄像头是她对这里唯一的直接控制,别的事都是通过孙七佰下达命令。 孙七佰开车过来后,没有直接去停摄像头,他很谨慎,先进来探查一遍,再做打算。 和往常不同的是,楼上好像没人,周辉月和虞倦都不在房间里。 孙七佰奇怪地下了楼,无意间发现后门是开着的。 他走了过去。 下午四点钟的风很大,将茂盛的夏草吹得如波浪般起伏,是很美的景象。 孙七佰看到两个人坐在后花园的台阶上,是两个背影,虞倦靠着周辉月的肩膀,像是睡着了。 周辉月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偏过头,眼神冰冷,做了个手势,在孙七佰开口前示意他闭嘴。 但是在看向虞倦时,又重新变得专注柔和。 那是一种,一种能表露出情感的眼神。 孙七佰停在原地,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眼前的一幕和他以前接受到的信息截然相反。 虞倦睡着后似乎也会保持对外界的感知,不太舒服地动了动。 周辉月的手臂落在虞倦单薄的脊背,像是拥抱,又像是将虞倦完全圈在怀中,他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在虞倦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孙七佰听不清的话。 虞倦好像被哄好了,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孙七佰慢慢退了出去,按照周辉月的意思,就像从未来过这里一样。 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怎么会认定虞倦和周辉月之间毫无关系。 一切改变都是在虞倦来到这里后发生的。 周辉月的阴郁、冷淡,对未来的了无兴趣,或许都不是纯粹的伪装,一个人不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演戏。 虞倦是个意外,他让周辉月表现出属于活着的人的那一面。 第25章 雨中 虞倦睁开眼, 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眼前一片黑暗。 天黑了。 半睡半醒间,虞倦迷迷糊糊, 只是觉得刚才的一觉睡的很好,现在整个人懒洋洋的,不想起床。 然后,虞倦就和平常那样, 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像是在打滚, 实际上只是扭了扭脖子。 不过一转眼,他看到将暗的天色, 天际的云霞还有一丝黯淡的余晖, 晚风徐徐, 将半人高的草木吹得倾倒, 伏在自己的膝盖边。 不是在床上吗? 虞倦慢慢记起睡前的事, 他骑车回来,停电了,于是到花园来吹风, 然后很困……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虞倦缓缓偏过头, 意识到一个事实, 自己靠在周辉月身上,睡到了太阳落山。 周辉月的肩宽背阔, 靠起来很不费力。虞倦越睡越放肆,本能地寻找更舒服的姿势,换来换去, 脑袋抵着周辉月的肩窝,软绵绵地攀附住了这个人。所以睁开眼的瞬间, 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简直像是投怀送抱。 虞倦后背一僵,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退,却感受到了桎梏。 这人正抱着自己。 周辉月发现他醒了,松开手,温和地问:“睡了好久,很累吗?” 又解释说:“你睡着的时候,我怕你不小心掉下去……” 虞倦拧着眉,脸烧得很红,打断了周辉月的话:“……我知道。” 上一次是手臂,这一次是肩膀,虞倦很不明白,自己在睡着后这么喜欢贴在别人身上吗? 一定不是他的错,而是周辉月的。 虞倦挪到台阶边缘,哑着嗓子说:“你太瘦了,硌的我脖子疼。” 明明是他靠在周辉月的肩膀上,现在好像是对方的错。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这片寂静的荒野只有虞倦和周辉月两个人。 虞倦任性地提出要求:“所以你要长胖一点,下次不要再弄疼我了。” 周辉月没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他知道虞倦是不好意思。虞倦总是这样,用言语掩饰不想被人发现的自我,但不会口不择言。他太心软了。第一次推开门的那个午后,周辉月很确定,至少在那个瞬间,虞倦讨厌自己。 但即使如此,虞倦都不想伤害他,对他的要求是痊愈,而非完美无缺。 过了一小会儿,虞倦听到这个人说:“好。” 他的声音很低,和晚风一同送入虞倦的耳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周辉月问:“这是你的第二十一条要求吗?” 虞倦没有说话,朝周辉月点了下头。 * 进入八月后,虞倦和所以即将迈入大学的学生一样,加了新生群,偶尔关注学校的情况,做入学前的准备。 在紫金山庄的时间似乎过一天少一天,白天没那么长了,夜晚又那么短。 勤劳工作的杨小齐终于又轮到了一天假期,偷偷摸摸来了不愚山,再次为周辉月复诊。 虞倦没进去,他在外面等着。 一个小时后,杨小齐从周辉月的房间里出来,照例和病人家属虞倦讲述病情,最后得出结论:“病人的状况看起来比上次好得多,果然良好的感情关系有助于身体康复。” 虞倦:“?” 良好的感情关系…… 虞倦:“停一停,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 杨小齐愣住了:“什么误解?” 虞倦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和周辉月之间的婚约是在我出生时定下的,之后的十八年,阴差阳错下,我们没见过面。直到一个半月前,我来到这里,第一次和他见面。”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杨小齐医生看起来好像不信。 他觉得自己的情商很高,对周辉月的鼓励十分有用。 至于老板虞倦,可能是高中生脸皮薄吧。 虞倦:“……” 他决定不计较这点小事了,毕竟杨小齐的智商全点到看病上了,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思考片刻后,虞倦说:“对了,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杨小齐已经把他当做朋友,愿意为虞倦两肋插刀,问:“什么忙,能帮我一定帮!” 话说出口前,虞倦有一秒钟的犹豫,他不知道自己希望周辉月痊愈的理由是什么了。是最开始那样,想要报仇,还是只是希望周辉月拥有健康的身体,不再有缺憾。 但虞倦没有非要在此时此刻得出结论,比起原因,结果更为重要,他知道自己想要这么做就够了,于是说:“我准备把周辉月送到医院,麻烦的是不能用他本人的证件,你能不能帮个忙?” 杨小齐“哇”了一声,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伙伴,为了虞倦和周辉月这对被困在深山里的未婚夫夫对抗全世界。 “帮帮帮,当然帮忙!” 虞倦托着腮,已经不去猜测杨小齐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8节 * 早晨十点钟,路水城接到苏俪的电话,说是有事要找她面谈。 这事不同寻常。路水城知道苏俪很忙,而且就身份而言,自己和周辉月有关,苏俪是继母,不可能和她保持什么良好的关系。除了社交场合,她们几乎不单独见面,私下没什么联系。 但苏俪代表周家,路水城不可能拒绝,如约而至。 两人约在一个私密性很好的会所包间。 苏俪已经到了,等路水城放下包,坐在对面时,她开口道:“这一次约虞太太,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和你商量。” 路水城心中一紧,问:“什么事?值得您这么说?” 苏俪面带微笑着说:“我想过,既然周家和虞家之间有这么多合作,而两个孩子之间的婚约也有十八年了,不如先这样,何必非让他们断了?” 路水城的笑容一顿:“这样,不太好吧。” 苏俪皱起眉,似乎很是担忧,欲言又止道:“我先生不想被人说闲话,为了两家人的体面着想,还是不能太快就断了。我呢,也不想被人骂成狠心的继母。” 路水城不是很愿意,这件事对她没好处。 苏俪也做好了打算,她说:“虞倦年纪还小,不怕耽误这几年。作为补偿,虞家和周家的合作还可以继续,到时候我会给虞倦介绍更合适的对象。” “真是可怜,虞倦这孩子也算是被周辉月耽误了。” 回国之后,周知明显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一心一意想要找回面子来。 苏俪看起来很惯着孩子,实际上只是一种错觉,她给周知的行为举止画了一个圈,在圈里想怎么做都行,但真正决定他要走哪条路的人是苏俪。 路水城明显开始考虑值不值得了。 对苏俪而言,提出的这些条件不值一提,但她知道虞家会动心。 * 又一次,孙七佰过来送物资的时候,特意和虞倦说,前几天大门的监控不小心坏了,今天才修好,让虞倦不用担心有外人忽然闯入的危险。 虞倦不明所以,这话听起来像是提醒。但他做事一贯很谨慎,即使察觉到摄像头可能有问题,也从没在大门那边做过任何可能会引起怀疑的事。而且孙七佰的立场鲜明,是苏俪的人,根本没有提醒自己的必要。 而且监控坏了今天才修,孙七佰也太不称职了? 虞倦想了想,确定自己不可能出现纰漏才放下心,觉得可能是孙七佰的又一次试探。 到了下午,外面下起了雨,不能出门,虞倦和周辉月在房间里打双人游戏——上次的事给虞倦留下阴影,他不想再和周辉月一起看电影了。 结果玩到一半,虞倦的手机响了,他选择下楼接这个电话。 电话另一端是路水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通过话了。 路水城很亲切地问:“倦倦,最近过得怎么样?山里要是无聊,你可以提前回来。” 虞倦回道:“可以吗?不是要等到开学?” 路水城笑了笑:“不用了。之前是为了退婚,现在不用了。” 听到这句话时,虞倦的情绪没有太大起伏,他知道事情总会有变化,有时候往好的方向,有的时候是坏,他只是问:“为什么?之前不是说等暑假结束,就和周家一起公布这件事吗?” 路水城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事情有变,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你的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你只要知道,妈妈是不会害你的就好了。” “我知道你讨厌周辉月,厌恶这桩婚事,但是没关系,这些都会结束,你现在听我的话……” 一时间,虞倦的心情差到了极致,他不是对陌生人路水城有任何期待,但是对方所说的话让他想到某些不好的、很差的回忆。 虞倦沉默几秒钟,干脆利落的戳破了这句谎话:“我的人生不可能任由你掌控,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路水城愣住了。她猜到了虞倦会不满,甚至反抗,但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而是直指本质。 虞倦即将失控,她再一次确定这个事实。 她立刻说:“你说这话也太伤我的心了。我是为了你好。” 路水城有点图穷匕见的意思,感情牌打不通,她该让虞倦知道自己的处境:“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就算不是亲生母亲,也有养育你的情分,我怎么会害你?” 她的话语里有着虚伪的关心:“虞倦,你听话就够了。” 虞倦仰着头,依旧保持冷静,他说:“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件事的结果不会如你所愿。” 路水城说的话让虞倦想起自己十五六岁时的事。祖父母相继去世后不久,那些人环绕在他身边,为了争夺自己的抚养权以及祖父母留下来的遗产,以亲人名义说的每一句话都令他作呕。 暂时不和周辉月解除婚约关系也没什么,虞倦没那么在意,但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虞倦心烦意乱,迫切地需要冷静下来。 他看向窗外。 天空是灰的,雨延绵不绝的下着,就像他独自一人从墓地走回家中的那天。 虞倦站起身,走进了雨中。 夏天的雨水没那么冷,但淋在皮肤,浸透头发,令衣服变得沉重时,与淋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虞倦逐渐清醒,他知道该回去了,回到房间里,但腿脚没动,他想继续下去,借由雨水冲刷那些不想回忆的过往。 不知过了多久,虞倦听到有别于雨的细碎响声,他回过头,看到周辉月停在自己身后。 周辉月撑了一把伞,他无法站立,虞倦的个子又高,伞举到最高,也只能停在虞倦的肩头往上,挡住很少的一点风雨。 虞倦的眼神有一丝迷茫,像是不知所措:“你怎么来了?” 周辉月抬头看着虞倦。 他知道,一般而言,只有接到令人心烦的电话,虞倦才会去楼下接听。而沙发里装有窃听器,周辉月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另一部手机,就能听到与虞倦有关的一切。 但周辉月没去,他看着暂停的双人游戏,一次又一次将屏幕重新按亮,只是等着。 他决定放弃以这种方式获得对虞倦的了解了。宁愿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去问,一个表情一个表情地观察,一点一点,更加了解虞倦。 这种方式更加复杂,过程多变,效率低下,不是周辉月的本性,但他不想继续下去,也知道虞倦不会喜欢简单的那种。 “你在淋雨,我没办法为你撑伞。” 周辉月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将自己的狼狈和缺憾展示给虞倦,只是因为想为他撑伞。 虞倦怔了一下,如梦初醒,低下.身,凑到了伞下。他想接过伞,却握住了周辉月冷的手指。 周辉月没有松开,纯黑伞面铺展开来,像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将他们困入其中。 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虞倦抿了抿唇,雨水从他的睫毛落下,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淌,聚集在下巴尖,最后滴在周辉月的掌心。 两人对视的片刻,虞倦看到周辉月苍白而英俊的脸,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淡,但虞倦莫名觉得不是,他和以往是不一样的,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 周辉月伸出手,为虞倦擦拭脸颊边的雨水,他的体温比冷雨要热。虞倦什么也没想,没有逃开,他安静地闭上眼,任由这个人的动作,粗糙的指腹滑过他的眼睑,像是在触摸他脆弱的瞳孔。 虞倦颤了颤。 他听到这个人说:“虞倦,你对我的要求有一百条,我可以对你提出一条吗?” 虞倦缓慢地眨了下眼,轻轻地说:“可以。” 周辉月说:“再不高兴也别淋雨了。” 没有让虞倦不要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生气,也不是让他别不高兴,虞倦想做什么都可以,别伤害自己就行。 是全世界最简单的一件事,但只有虞倦能够做到。 第26章 落魄伯爵 雨下着。 虞倦有几秒钟的恍惚, 因为周辉月看向自己时认真的神情,他的语调,忽然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是故事的主角了。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 水汽蒸腾,似乎连近在咫尺的人的面容都变得模糊。 然后,虞倦点了下头,雨水顺着睫毛滴落:“不会了。” 他走出了大雨, 走到了周辉月的伞下,是对这个人许下的承诺。 收了的伞放在门边, 两人沿着楼梯,走到了二楼。 虞倦浑身都湿哒哒的, 在走廊上留下一串脚印。 他推开门, 周辉月一同走了进来, 推了下虞倦, 催他去洗澡。 虞倦含糊地应了, 拿了毛巾,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问:“你不洗吗?” 周辉月笑了下, 温和地说:“我没淋雨。” 虞倦歪了下脑袋, 目光落在他的肩膀, 很明显地指出他言语中的错误。 周辉月做出改正:“没怎么淋雨。” 虞倦“哦”了一声,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想起上次发生的事, 虞倦没开浴室的灯,脱掉衣服,走到淋浴喷头下, 打开水龙头。 热水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淌,虞倦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像是一场夏日里的幻梦。 其实他很少会有失控的时候,也从未有人将他从失控中拽出来。 他的某个关系不好也不坏的表亲曾对虞倦作出评价,说他是个极其固执,极端高傲,永不服输的人。 当时虞倦没有否认。 很快,虞倦冲完了澡,趿着鞋,从浴室里走了出去。 桌子上多了一杯热水,空调的温度打高了点,周辉月停在窗边,看着外面。 雨水淋湿了虞倦的眼眸,湿漉漉的,眼尾泛着红,看起来很漂亮。 周辉月问:“我想换件衣服,虞倦,你能借我一件吗?” 虞倦往窗边走去,捧起热水杯:“柜子里有,你自己拿。” 他低下头,漫无目的地神游,比如周辉月去厨房烧了热水,却没有顺便去房间拿想要的东西。 不过借一件衣服没什么,湿掉的衣服穿起来很难受。 再抬起头时,周辉月已经换好了。 他穿的是一件白t,很合适,虞倦曾穿过。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29节 虞倦打了个喷嚏,然后看到周辉月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一点责备和不高兴,但很快消失了。 拿衣服的时候,周辉月不问自取了一条干毛巾,现在抬起手,一点一点帮虞倦擦拭头发。 虞倦没有拒绝。他坐在床边,姿势很随意,找了个最舒服的,左边脚踝压在另一边的大腿下,小腿摇摇晃晃,偶尔会碰到周辉月的身体,总是很轻,像是无意,又像是刻意控制了力度。 周辉月问:“打电话说了什么?” 虞倦皱了皱眉,原因和眼前这个人有关,所以不能细说,他含糊其辞:“说了一些让我很生气,想要掌控我人生的事。” 周辉月没有追根究底,手指梳理着虞倦的碎发:“那么不高兴,我以为你看不上他们。” 虞倦没想过会被周辉月看破。他仰起头,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向亮着的灯,似真似幻,就像这个世界。 周辉月靠近了些。 虞倦解释说:“想到了过去的事。” 周辉月的气息环绕着虞倦,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让他感到安全,也感到温暖,虞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这个人在雨中为他撑了伞。 虞倦看着周辉月,咬了下嘴唇,他还在想。 周辉月问:“想了什么?” 灯只亮了一盏,昏暗的房间里,虞倦半垂着眼,呈现出纯粹的绿意。 当那些自我保护的外壳都脱落,里面有一个完整的虞倦,所有的高傲、天真和脆弱。 也许周辉月去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不对,但虞倦还是说了:“我有两个很亲近的长辈,在他们的葬礼上发生了很糟糕的事……路水城让我想起了那些。” 周辉月的动作一顿,指尖将虞倦鬓边的碎发压在耳后,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对待一个很容易碎的、珍贵的宝物,又说:“他们去世的时候,你还小,最舍不下你。看到你平安长到这么大,肯定很开心。” 虞倦的脸颊贴着他的手掌:“是吗?” 周辉月说:“所以别为那些人不开心了。” 不知不觉间,周辉月已经将虞倦的头发擦干了,虞倦才反应过来,他好奇地问:“你会对别人这样吗?” 周辉月好像很擅长照顾别人,但在书中从未表现出这一点。 周辉月将毛巾放在一边:“怎么样?” 虞倦想了想:“像现在这样。” 可能是怕他不理解,虞倦更准确地形容:“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夫吗?” 那位表亲说的没错,虞倦真的是个固执的人,之前的事不算,但今天他说了很多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就会开始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一般人不能理解虞倦的想法。 但周辉月明白。 他怔了怔,又笑了,认真地说:“因为我的未婚夫是你。” 原因和结果相反。 虞倦偏过头,其实在冲动的脱口而出后,他就后悔了,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应该问这些。 有些事、有的真相,对方永远不会知道。 但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虞倦好像勉强满意。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乌云并未完全散去,却被日光照亮了,像是一团晕染开的灰蓝色颜料。 周辉月低声说:“讨厌的人也别在意了,我会帮你的。” 虞倦有些迷惑。 周辉月开玩笑:“你不是说我是不愚山伯爵吗?” 虞倦不说话了,他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用这个备注,是他作茧自缚。 周辉月很肯定地说:“基督山伯爵等了十四年。我不会的。” 听到这句话,虞倦恶狠狠地咬牙,可是你十五年后才会解决掉所有仇人,还不小心把无辜倒霉的穿书者虞倦也一起卷进去了。 不过算了。 虞倦心乱如麻。 他们之间正在变得亲近,周辉月开始变得与众不同,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了。虞倦心想,可能一开始就错了,不应该买那罐糖,不应该任由周辉月为他修补那扇窗户,不该做的事太多太多。他们应该保持距离,而不是一步一步地靠近。 现在好像已经晚了。 虞倦有一瞬的后悔,但那后悔没有很剧烈,不至于让他意识到危险,立刻及时止损。 于是,虞倦说:“那我等你吧。” 周辉月握住了他垂下的指尖,虞倦没有挣开,像是默许是某种承诺的见证。 在复仇之前,落魄伯爵失去一切,一无所有,陪在他身边的唯有来到这个僻远山庄的大小姐。 他必须要对他的未婚夫许下永不沉没的誓言,献上往后所有。 第27章 傍晚 在炎热、阳光、繁密的枝叶, 日复一日的蝉鸣声中,八月正在一天一天过去。 虞倦的习惯不知不觉地改变,午睡地点从二楼房间的床上变成了花园的台阶。 就像现在, 虞倦挪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又睡在了周辉月的身边。每一次醒来,要么是压着周辉月的手臂,要么是靠在对方的肩头, 还有一次枕在他的膝盖,虞倦吓了一跳, 周辉月说是恢复得比较好的左腿,而且膝盖往上没有受伤, 让他不用担心, 虞倦还是打电话咨询了小杨医生。 后来……后来虞倦就放弃抵抗了。或许他就是有这样的天性, 只是在过往十多年没被发现。 而且周辉月也不在意, 好像这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 虞倦像是做了个梦, 还未清醒,迷迷糊糊地说:“等到八月过去……” 然后是靠得很近的、很轻的声音:“八月过去会怎么样?” 虞倦没有睁开眼,似乎想了好一会儿, 有些可惜地说:“夏天就结束了。” 在此之前, 虞倦并未对夏天有所偏爱, 夏天太热了,虫很多, 太阳很晒,虞倦不喜欢。 在某个瞬间,在梦里, 在无意识间,记忆碎片提醒他这个夏天代表别离。 虞倦才不希望夏天结束。 周辉月的手搭在虞倦微微凸起的脊背。他的手臂很长, 也很有力,即使坐在轮椅上,行动不太方便,也可轻松揽住虞倦。 虞倦一点一点适应了这样的距离,还未感受到排斥,就已经适应,边界慢慢模糊消失。 周辉月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些许笑意:“夏天不会结束。” 虞倦又睡在了这个夏日午后,他含糊着轻声说:“……骗人。” 夏天不会因为周辉月的意志而改变。 虞倦不知道的是,周辉月不会让属于他的夏天结束。 半个小时后,周辉月接到了周恒拨来的电话——一个他知道会在今天打来的电话。 他看着手机屏幕,等了三十秒,按下了接通。 重生之前,按照周辉月既定的人生轨迹,周恒会和白屹合作,共享了从周辉月手中拿到的核心算法。周恒发现了周辉月车祸的蛛丝马迹,从来找到了隐藏在后面的白屹,但他不是为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而是想要将那样东西拿回来。 白屹拒绝了,但他提出,两人可以达成合作,共享好处,没有必要鱼死网破。 周恒同意了。 周辉月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祸水东引,何况他掌握的是十几年后,重新开发,升级完善的算法,现在的初制品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他本来没打算这个时间就拉周恒入局,太早了。 但是现在不了。 周恒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门锁着,没有熄灭的半支烟搁在烟灰缸上,他镇定地说:“我收到邮箱里的东西了,你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下:“我找人问了,这是你之前开发的吧。现在你出了意外,公司濒临解体,做不下去是很可惜,你打算怎么办?” 周辉月可有可无地说:“嗯。” 周辉月发过去的是算法的介绍,开发进程,以及一小部分实际运行情况。 但这些就足以颠覆周恒的想象了。 他在第一时间就找人验证了真假,同一时间找了几个周辉月名下那个解体的小公司的员工,实际了解到情况,知道是真的,才按捺不住,找上了周辉月。 周恒不想见周辉月,因为周辉月让他想起第一任妻子。 康勉也有这样的天赋,在大学时,她就开始尝试自主开发,他们是恋人关系,很快,康勉就主导了周家公司的研究方向。周恒也借此让公司更上一层楼。 有的时候,周恒看着妻子工作时的样子,开始不愿意面对这个人人。如果不是康勉,他会拥有现在的一切吗? 结婚的几年后,康勉怀孕,周恒希望她能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家庭和育儿中,将公司与她之间的关系剥离开来。或许是丈夫的劝诫,又或是康勉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她不得不接受现状,开始像一个富家太太那样待在家中。但她并不热衷人际关系,对社交场合也没有兴趣,茶几里的杂志永远是科技前沿报告。有一次公司出事,还是康勉临危受命,才勉强支撑过去。 也是在那次过后,康勉对周恒说,或许和他结婚是自己一生中犯下的最大过错,她在思考要不要继续下去了。 但她没等到决定就去世了。周恒也不必再纠结,如果康勉真的要和自己离婚,自己该怎么办,离婚会对公司产生怎样的影响。隔着水晶棺椁,周恒看着康勉苍白的面容,再也不会睁开的眼,和那双曾吻过无数次的嘴唇时,他是有点伤心,但更多是庆幸。 康勉死后,他选择立刻忘掉这个人,迅速和一个富家小姐结了婚,娶了一个漂亮且柔顺的妻子。 往后的快二十年,周恒尽量不去回忆人生的前三十年,就像第一任婚姻不存在那样,没有离经叛道地和高中时的贫穷女同学许下非她不娶的忠贞誓言。 周辉月开口说:“我做了很长时间,没料到车祸后公司已经拆了,人也都走了。” 周恒拾起从未有过的父亲的身份:“你是我的儿子,有周家的帮衬,有什么做不到的?” “是吗?” 周辉月的声音莫名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让周恒痛恨的那种平静又出现了,康勉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着疑惑和错误,他几乎要压不住脾气了,强迫周辉月将算法交出来。 但是,周辉月说:“是很可惜。比起别人,我宁愿给你。我不想让白家得到我的东西。” 周恒一愣,他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虽然在此之前就有隐约的预感,但是这么轻松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他还是松了口气。 他拿出根烟,点了火说:“我们是父子,你这么想是对的。”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0节 又摆出做长辈的态度:“你太年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实际上太莽撞,缺少磨炼。这么重要的事,由我来办的确更好。” 周辉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指覆在虞倦的耳朵上,指腹贴着他的脸颊,知道他睡得很熟,不会因为这几句就醒,呼吸很安静。 周恒所说的话不出他的意料,周辉月很擅长应付这些人,他曾做过好几年这样的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耐心地等待最后想要的结果。 但是他现在不太耐烦,可能是这通电话拨来的时间太差了。 虞倦正在睡。 周辉月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八月过后,我要回白城。” “有些情况只有我了解。” 他说的没那么具体,但周恒知道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周恒踌躇满志,已经想到接下来十年的计划了。 二十二岁的康勉曾让周家更上一层楼,现在轮到二十二岁的周辉月来帮助自己了。 他们太像了,周恒比不上他们,无论是康勉还是周辉月,他畏惧过于耀眼的光芒,但是周恒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 或许是出于愧疚,但更像是合同还未签订前的客套,周恒表达着必要的关心和尊重,他问:“你的身体还好吗?” “还可以。”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几秒钟,周辉月挂断了电话。 * 午睡醒来后,已经是四点了。 虞倦回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个小时,接到了小杨医生的电话。 杨小齐接头暗号式的表示孙七佰真的不在家。 几天前,虞倦发现孙七佰带来的补给比以往都要多得多,是之前分量的好几倍。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后来算着日子,这次间隔的时间比之前最长的一次还要长了。 孙七佰没有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他会不会不在这里了。 虞倦忍不住想。 他知道孙七佰的住所,但没办法亲自过去,也不想暴露,就让杨小齐帮忙打听。 虞倦问:“他去哪了?现在会回来吗?” 杨小齐嘀嘀咕咕:“孙七佰的妻子好像是生病了,所以不在家,去医院照顾她了。我托人问了,是有这么个事。” 他找了好几层关系,托师兄的女朋友的老师,最后总算确定。 虞倦说:“谢谢。下次请你吃饭。” 杨小齐说:“我要吃大餐!贵的那种!” 想了想,又谨慎地说:“如果不好吃,你会再请我一顿吧?” 总之是又要贵又要好吃。 虞倦笑了:“好,请你吃两顿。” 杨小齐心满意足地同意了。 两人又打算了一番接下来准备将周辉月带去看病的诸多事宜,提出很多计划,筛选过后得尽快做决定才行。 挂断电话后,虞倦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能解决,还记得前几天和周辉月抱怨孙七佰很烦,希望他别来了。 虞倦的心跳得很快,他看向窗外,是夏天的傍晚。 天空满是粉红的云,一层叠着一层,世界像是晕染成了粉红色,轻快而甜蜜。 比起几天后还不能确定的看病,有一件事立刻就能做到,有一个承诺马上就能实现。 虞倦也像漂浮在半空中的云,整个人陷入轻微的晕眩,没想太多地做下决定,穿过走廊,未经允许,直接进去了这个人的房间。 周辉月正在和杭景山通话,将周恒的回复告知对方。 杭景山和他商量了之后的应对办法,没忍住问了:“这次提前得有点多。按照原来的打算,不是准备拖到白屹山穷水尽,不得不将这个当做弥补的救命稻草,然后再给周恒,让他们两个直接撕破脸吗?” 目前为止,都是杭景山在从中斡旋,但是等周辉月回来,就是他的主场了。 白屹所有的注意力都会回到周辉月身上。 在此之前,压力都是杭景山在顶。但他不害怕,因为白城只是他挑选的一个发展事业的地方,就算退一万步,这件事成不了,他大不了放弃这里,直接回老家重振旗鼓。 但是周辉月不行,他不能输。现在的白城是风暴中心,很危险。杭景山也只是希望周辉月能珍重身体,别压力太大,精神状况出现问题。 他没想过,进入八月后,周辉月就调整计划,说要在九月份回白城,这等于是把他们的计划整整提前了几个月。 太赶了,对周辉月而言也太冒险了。 周辉月淡淡地说:“因为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砰”的一声,门被人推开。 虞倦出现在大开的门后,他的脸颊是很淡的粉色,呼吸有点快。 周辉月将手机放在桌上,电话没有挂断,或是还没来得及挂断,就这么镇定自若地看着虞倦。 “上次说过要陪你出门。虽然你还没有痊愈,但我要履行承诺了。” 虞倦这么说着,走到周辉月面前,朝他伸出手,嗓音还有点喘:“要出门玩吗?” 第28章 出门 周辉月伸出手, 搭在虞倦的指尖,什么都没问:“好。” 虞倦的手指颤了颤。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的闯入, 自顾自说的话可能太突兀了,又抿了下唇,解释说:“孙七佰不在,不会过来, 所以我来找你。” “你还记得上次,我出去的时候, 说过会陪你一起去看这座山吗?” 周辉月看着他,眼底有些笑意:“记得。” 夏日太短了。虞倦隐隐约约地感觉, 好像分离在即。如果离开这里, 和周辉月告别, 他们真的还会再见面吗? 还是像原书里一样, 周辉月会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直至复仇归来。 对于十八岁的虞倦而言,十五年太漫长了,是他有记忆后的所有人生, 而不是书中短短的一句话。 虞倦不愿意想太多, 可能是有点逃避, 但是他曾经经历过与周辉月有关的未来,即使只是短短的十分钟, 只是一段临死前的无意义的对话,却依旧记忆犹新。 醒来时好像恨的刻骨铭心。 现在想来,记起的大多是二十二岁, 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的周辉月。 但不管如何, 虞倦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说:“所以就现在去好了。” 他想了想:“我去收拾点东西,在外面等你。” 周辉月松开了虞倦的手。 电话一直没挂,杭景山隐约能听到虞倦的声音,但都是断断续续的。 等另一边彻底安静下来,杭景山开口问:“是因为你的未婚夫吗?” 周辉月“嗯”了一声,坦然地说:“不想和他解除联姻关系,想留在他的身边。” 在此之前,杭景山没想过原因这么……这么简单,甚至如果周辉月这么告诉他,他都不会信。 但他亲耳听到两人的对话,一个截然不同的周辉月。 杭景山犹豫着一会儿,还是开口:“我以为,你是不会为了这些改变自己的计划的。” 周辉月说:“那你对我还不够了解。” 实际上是周辉月改变了,不能算是杭景山的感觉出错。 杭景山说:“期待和你的见面。”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等你回来,记得介绍未婚夫给我认识。” 杭景山做人很有一套,知道周辉月和虞倦的关系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后,就再没单独开过虞倦一次玩笑,之前的事也不再提。 周辉月说“好”,随即挂断了电话。 虞倦很快就将东西收拾好了,他背着包,里面装了他外出必备的一干物品。 这是第一次和周辉月一起出门,他没骑车,两人一同穿过花园,从后门离开。 山路很长,不太平坦,虞倦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给周辉月推轮椅,最后还是没推。 周辉月看起来并不希望自己那么做,他可以独自处理好一切。 两人走得很慢,穿梭在树林间,虞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辉月说话。 他走过很多次这条路,第一次全然陌生,虽然有地图的导航,但是看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绿,还是会担心迷失在这片山林中。 周辉月听得很认真。 他没说谎,即使早已走出那扇门,但真的没逛过这个地方。他太忙了,没有时间,也没什么游山玩水的兴趣。后来将紫金山庄返修完成后,周辉月只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有事。 直至电话铃声响起,打破此刻的两人独处的宁静。 虞倦接起电话,声音很陌生,他一时没认出来。 那人听起来气的半死,阴森森地表明身份:“周知。” 虞倦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搭在轮椅上,心不在焉地问:“有什么事吗?” 就像是上一次的事没有在他这里留下半点痕迹。 周知郑重其事地说:“恭喜你,虞倦,要和一个残废绑定了。你们的婚约不能解除了。” 明知道周辉月听不到对方说话的声音,虞倦还是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虞倦不着调地猜测:“不会是你回去后还是想着那件事,所以苏太太才会这么做的。” 对面的周知卡壳了,好半天才回道:“绝不可能!”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1节 周辉月转过头看他,大概是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了。 虞倦冷淡地笑了:“看来是真的。” 他的脾气不好,更何况周知还是自己找上门的:“那应该感谢苏太太,因为如果是和你订婚的话,我没办法接受。” 周知果然急的跳脚:“周辉月有什么好的?” 虞倦轻描淡写道:“嗯,也就比你好一百倍吧。” 很忽然的,周辉月抬起手,反握住了虞倦的手腕,他说:“虞倦,注意看路。” 电话另一端的周知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年轻男人,而紫金山庄是在深山老林,与世隔绝,除了周辉月,好像没有别人了。 于是,他咬着牙问:“你和周辉月在一起?” 虞倦的手被周辉月握着,迈过一个缺口,“嗯”了一声:“怎么了?” 很明显,周知被羞辱了,再一次。 电话没挂,周知还在对面囔囔,虞倦不耐烦再听了,他把周知拉进了黑名单。 挂断电话后,虞倦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下次不要在电话里出声。” 周辉月平静地问:“怎么了?” 虞倦皱了皱眉:“不想被他们发现,会很麻烦。” 周辉月说:“不会发现。” 谨慎起见,虞倦还是提出了要求,他说:“我不允许。” 周辉月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反对:“好。” 拐了个弯,下坡有点陡,轮椅调整了角度,缓慢地向下滑行。 虞倦走在他身边,开玩笑说:“这次不算要求之一了吗?” 他随口说出的要求很多,有时候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是周辉月会记住,并且很清楚是第几条,但是离一百条——也就是达到虞倦对未婚夫的要求还有很远。 周辉月摇了下头:“不算了吧。” 他认真地说:“不想别人出现在你对我的一百条要求里。” 虞倦怔了怔,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太……太亲密了。这个人是故意的吗? 有的时候,虞倦觉得这个人谈起未婚夫,谈起一百条约定,像是在开玩笑,但他又表现得很认真。 虞倦琢磨不透,索性就不再想了,反正事已至此,第一次见面就犯下的错误,不可能在一个多月后重来。 后悔也晚了。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不会纠结做不到的事。 但他的本能还是告诉自己很奇怪,狐疑地“哦”了一声,不太想面对这个人,没说话,直直地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又被周辉月拽住了。 对方的体温略低,圈住了虞倦的手腕。 “你走得太快了。不等我吗?” 第29章 送花 夏天的白昼很长, 黄昏不会骤然结束,而是缠绵地延续,直至最后一缕落日消失。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 从大路的缺口往下,又走过一条颠簸的小路。这路很窄,周围的高树拔天而起,越长越密, 大约是鲜少有人来的缘故,茂盛的树木几乎将整条路都淹没了, 路的尽头仅容得下一个人走过。 两人先后穿过这个狭小的缺口,之后豁然开朗, 前面是一片有水的峡谷。 峡谷的地势很低, 中间是溪水形成的浅滩, 光滑的鹅卵石铺了满地, 树影倾倒, 环绕着整个峡谷,倒映在水面上。 这里安静得像是个世外桃源。 虞倦往前跳了两步,停在周辉月不远不近的地方, 抬了抬下巴, 说:“怎么样, 是不是很好看?” 周辉月环视了一圈,但都没有停留, 最后,目光落在虞倦身上,笑了笑:“很漂亮。” 虞倦有点得意地点了下头。 周辉月装作不知情地问:“是你上次说的那条小溪吗?” 他知道不是, 只是想和虞倦说话,了解更多。 虞倦转过身, 向河岸边走去:“不是。那里太远了,现在天快黑了。” 周辉月看着他的背影,得寸进尺说:“下次要去那里吗?” 虞倦停下脚步:“下次吧。” 轮椅在这样不平坦的路上行得很颠簸,周辉月不紧不慢地跟在虞倦的身后。 虞倦听到轮椅碾过石头的声音,转过头:“很早的一次,我走错了岔路,不小心误入这里,然后就走了。” 他想了一会儿,蹙着眉:“说起来,还是地图的问题。” 他嘀嘀咕咕时的嗓音很可爱,像是软绵绵的粉色的云,顺着风,飘到了周辉月上方的天空。 周辉月想要靠近。 虞倦指了指对面的山:“导航的意思是让我跋山涉水,就这么过去。觉得我是铁人三项的选手吗?” 周辉月抬头看着虞倦,笑了好一会儿:“不行。别走丢了,要不然你装个gps定位吧,不然我怕找不到你。” 这人…… 不过本来不觉得好笑的事,说给了周辉月听了后,好像真的有点意思了。 虞倦说:“才不装,我又不笨,真会被地图骗,上次就原路返回了。” 一段误入的景色,也分享给周辉月看了。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溪水边,虞倦找了块凸起的石头,坐在上面,他托着腮,随意地问:“你在这里,是不是不开心?” 说完虞倦就后悔了,感觉是废话。 周辉月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太会。” 但是会有。 在整本书里,复仇的过程中,周辉月没有失控的瞬间,情绪总是很平静,他好像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不会有任何动摇。 虞倦想了一会儿,他可能真的信了杨小齐的鬼话,觉得心理健康对病人的康复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开始胡思乱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他语调有点慢,似乎在想着什么:“我不高兴的时候,会想过去发生的好事,也会想未来。我觉得……未来总是会好的吧,长大了就会好了。” 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周辉月:“伤口痊愈了也会好的。” 周辉月“嗯”了一声,他说:“我知道的。” 虞倦没有改变周辉月的人生的打算,虽然他正处于低谷。书中没有正面提过这些,周辉月的痛苦和挣扎,他是如何东山再起。他的第一次出场是十几年后。 想了这里,虞倦说:“你想了吗?” 周辉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那两个字:“未来?” 虞倦点了点头。 “想了。”周辉月没笑,神情很轻松,“想了很多。” 但具体没说是什么,这样一个人,肯定不会毫无打算。 虞倦看了他一眼,很笃定地说:“会很好的。你会有很好的未来。” 风拂过树梢,也吹起虞倦的碎发,他将头发理了理,压在耳后,眉眼间显出些与年纪相符合的稚气。他不常这样,平时表现得像是看透人世间的种种,他的确讨厌很多人、很多事,但只是厌烦,只是想要远离,而不是想从中得到什么。 就像是与世隔绝,游离人群之外的人。 是突然出现在紫金山庄,有着绿眼睛和挑剔要求的大小姐。 最开始用这个称呼时,周辉月的确只是觉得很合适,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现在则是想要保护。 他那一望可知的高傲,深埋于心的脆弱,以及若有若无的天真。 他们绕着河滩逛了一圈,路过了一大片不知名的,在黄昏时绽放的粉紫的花,夹杂在密密丛丛的苍绿中,很好看,虞倦不远不近地站着,看了很久。 周辉月问他要不要摘。 虞倦摇了摇头,拾起不小心折断,落在地上的一朵。 周辉月将轮椅停在花丛旁,靠得很近,但距离把控得很好,没有碾压任何一只。 可能是不久前下过雨,又或是什么有什么动物经过,这种野外的花又无人保护,断掉的很多。 最后,周辉月拾了很多,变成了一小捧,很小心地打理了。这些花枯萎的程度不一,有些已经折断很久了,花瓣失去水分,蔫蔫的垂着,但是很特别。 周辉月将花束递给了虞倦。 虞倦没有犹豫地接过来,或许是因为真的很喜欢,又或许是知道不会有虫,他将花捧在怀里。 周辉月问:“以后玻璃花房里要种这个吗?” 尝试给虞倦送花的人有很多,但接受是头一次,虞倦捧着花,若无其事地点了下头。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消失了,虞倦回望这里的一切,心中生出些许留恋不舍,但还是说:“回去吧。” 很快,天就黑尽了。 虞倦打着手电筒的灯,和周辉月一同穿过小路,回到平坦的大路上。 今天是个晴朗的月夜,高大的乔木肆意上涨,繁密的枝叶遮挡住了月亮的光辉,两人在明与暗之间穿梭着,像是一场漫无目的的游荡。 “虞倦。” 周辉月叫了虞倦的名字。 虞倦回过头,他迎着月亮,看向周辉月。 周辉月背着光,神情模糊不清,他说:“我本来很讨厌这里。” 算起来,不愚山承载了周辉月不堪回首的过往,他的残缺,他的失落,他的鲜血和痛苦,或许还有短暂时间的认输。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2节 他在这里失去一切。 “不过现在不了,有了很美好的回忆。” 周辉月的语调有些漫不经心,虞倦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矜持而含蓄地说:“我也是。” 周辉月很轻地笑了。 其实和虞倦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在覆盖他过往的记忆,但他必须要忍耐,谨慎地控制住对虞倦过分的好奇和欲望,否则会吓跑安静湖泊里的一条游鱼。 至少在他将整个湖泊变成自己的鱼缸前,他得这么做。 第30章 照片 房间内的温度适宜, 苏俪站在餐桌旁,为今日的晚餐挑选合适的配花。 花束是下午送来的,才采摘下来不久, 很新鲜,价格昂贵。 苏俪挑选出一枝又一枝,插.在花瓶中。 一旁的佣人说:“还是太太在的好,房子里才有生气, 像一个家。” 苏俪笑了笑:“他忙于工作,哪里有空在家里待着, 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担心他的身体。” 顿了顿后, 又继续说:“放暑假后, 小知也一直吵着要来看爸爸, 我说让他好好念书, 不许他来, 他还不高兴。” 佣人奉承道:“到底是父子情深,先生看到小少爷也会高兴的。” 苏俪选好最后一枝,说:“也是, 我总不好在中间当这个坏人。” 实际情况是周知从没说过想来, 他才不想坐十几个小时飞机, 再在周恒面前演两天乖孩子。 话说到这里,有人走进来, 低声说:“太太,先生回来了。” 餐厅的门被推开,周恒出现在门外, 他已年过五十,却保养得当, 看起来体面至极,依旧看得出年轻时英俊的模样。 苏俪放下手上的东西,迎了上去。 吃完饭,餐厅里没有别人,周恒放下筷子,但没起身,苏俪知道他是有话要说。 果然,三分钟后,周恒开口:“我不在国内,家里有点事,还得麻烦你。” 苏俪轻声细语:“家里的事怎么能算得上麻烦,有什么着急要办的吗?” 周恒已经做好了决定,用一种告知的态度说:“周辉月待在山里也不是个事,我打算把他接回白城。” 苏俪脸上的浅笑立刻消失了,下一秒,她说:“这又是为了什么?他不是好好的在紫金山庄养病吗?” 她很明显的不高兴了:“那是他妈妈生前最喜欢的地方,我还特意找人去照顾他,难道还亏待了他?” 周恒抬起头,朝苏俪看去,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不赞许的意思,像是对苏俪很不满。这样的理由只有在他愿意接受的时候才有用,他和外人不同,知道真实的情况,之所以之前没有反对是因为对周辉月漠不关心,而现在他想从周辉月那里得到需要的东西。 苏俪迅速低下头,有点委屈地说:“我忙里忙外这么多年,你还不信我吗?” 周恒明白苏俪的心思,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能放心,将家里交给她照顾。他认为这个妻子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便开诚布公道:“他的腿坏了,周家不能有这样一个继承人,但多养他一个人也不过多一口饭。周家还不至于这点钱都出不起,我不能看着他这样颓废下去,任由外人风言风语,胡乱猜测。” 苏俪仍不死心:“既然那样,你再找个好地方让他养伤,也不用非要回白城。” 周恒终于烦了,他实话实说:“我从周辉月创立的公司找到有用的东西,让他回来有点事。” 苏俪的瞳孔骤缩,她几乎是如同周恒预料的那样盲目,惊慌失措地质问:“你找他有事帮忙,那小知该怎么办?小知的年纪小,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帮得上你的忙。” 周恒有些不耐烦了:“这和小知有什么关系。你不用担心,正是因为这是从他公司里拿的东西,我才更加不可能让他插手集团的事。” 他将周辉月当成和康勉一样的消耗性工具,只是用一用罢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东西——父爱,或是别的什么很容易消失的感情,苏俪相信了这句话。 周恒看重权力,至少他活着的时候,不可能容忍别人染指自己的公司,让周辉月有比他威望更高的可能。 苏俪的眼眶都红了:“你想做什么,我有哪一次没听你的话。只是觉得,现在这个家都不像我们三个人的了……” 周恒不想再听下去,他站起身,盖棺定论:“总之,他回来后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就把他当做周家的子侄对待就行了。” 脚步声由近及远,逐渐消失。 悲伤与难过的情绪在苏俪的面容上也一同失去了踪影。 她思考了片刻,周恒所说不多,但这些话反而验证了她当初的猜测,说明周辉月的车祸可能真的不是个意外,而是有别人有所图谋,才会趁机下手。 到底是什么东西,连自己的丈夫都这么迫不及待,将讨厌的儿子接回家中。 苏俪走到偏厅,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她能从玻璃上看到房间的一切,而不必回头。 然后,苏俪拨通了孙七佰的电话,她没有太多不高兴,低声说:“你知道吗,我的先生今天对我说,让周辉月回白城了。” 孙七佰听到她这么说,似乎吓得不轻:“太太,我每天都看监控录像,也查他的手机号码,还有他公司里亲近的那几个人,他的朋友,我每天都要检查一遍,这……我真的不知道。” 苏俪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边孙七佰还在不停辩驳:“太太,我是拿钱办事的人,周辉月在这待着,我才能有工资拿,怎么可能……” 苏俪陷入沉思,如果周辉月早有打算,只要献出公司的成果,就能回白城,为什么要在深山里待那么久,直到现在才联系上周恒。 真的是周恒一时兴起,调查周辉月的公司情况,才知晓这件事的吗? 苏俪拿捏不准,准备再打听。 但周恒的意思很明显,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事已至此,有价值的周辉月和之前无法相比,至少现在她不可能再做多余的事,太过得不偿失。 “行了,别表忠心了。”苏俪说,“我让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周辉月接回来。” * 在虞倦的人生中,很少有这么煎熬的时刻。 今天,他一如往常地骑车出门,和周辉月通电话,期间拍下照片十数张,拒绝周辉月的视频邀请,到达安山村,顺便和小卖部老板商量了下用车接他们进城——为去医院做准备,再陪刘奶奶聊天。 问题就出在最后一步,和刘奶奶聊天。 虞倦和小卖部的张叔讨论的时候,刘奶奶凑巧来买酱油,结果就听到了虞倦一直隐藏的真相,他不是来亲戚这里做客,而是来陪伴自己生病受伤的未婚夫。 虞倦一回头,就见刘奶奶站在门槛外,往日里和善的眉头紧皱着。 他有点紧张,因为之前一直在骗人。 结果刘奶奶买完酱油,第一句话是:“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在此之前,刘奶奶知道紫金山庄里住着的是康勉的孩子,但没有多感兴趣。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她曾经和康勉有过交集,也觉得康勉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但这种感情并未转移到从未见面的康勉的孩子身上,反而对虞倦一见如故。但在知道周辉月是虞倦的订婚对象后,刘奶奶又大感兴趣了,大概每一位关心孩子的长辈都是如此,结婚是终身大事,必须由自己把关才行。 刘奶奶一脸严肃:“不是父母定下来的就好,也要看合不合适,还有好竹出歹笋这一说呢。我活得年纪大了,看人比你准。” 她知道虞倦的父母去世,抚养长大的祖父母也于不久前与世长辞,总觉得像虞倦这么好看,乖巧(?),脾气好(?),孝顺,可爱的孩子没有长辈照顾,很容易被坏人骗,而婚姻又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之一,自己不看过是不可能放下心的。 两人沿着村里的路回到刘奶奶家门前的槐树下,虞倦尝试着开口:“我觉得,也没必要,我和他……” 刘奶奶在某些方面倒是很看得开,没有对两人的性别提出异议,同性婚姻法案也是在最近几年才通过的。十几年前,周辉月和虞倦订婚时,这样的婚约还十分罕见。康勉是为了保护朋友留下的幼子,亦或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希望两个孩子能在成长途中有个依靠,相伴长大。 康勉的愿望最后没能实现,长大后的事谁也没能预料到。 刘奶奶叹了口气:“你是看不上我这个村里老太太的眼光吗?觉得瞧不出来?” 虞倦只好摇头,艰难地答应下来:“没有,他还在养伤,不能出门,我先发张照片给您好了。” 刘奶奶终于心满意足,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记得,甚至都没留虞倦吃饭。 骑车回去后,周辉月已经做好了午餐。 两人一起吃完饭,周辉月把碗都洗了,虞倦还坐在原处,犹豫该怎么开口。 周辉月将手上沾着的水擦干净,问:“怎么了?” 虞倦抬起头,一副很纠结的样子,慢吞吞地说:“我有个认识的奶奶,她知道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说要看看你。” 周辉月沉默了几秒钟,说:“你和刘奶奶认识快两个月了,才告诉她我们之间的婚约吗?” 虞倦:“啊?” 为什么周辉月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这个很重要吗? 很快,周辉月点了下头:“可以。” 其实虞倦很难应付这样的事,怎么想都很不合适,要拍和他有仇的联姻对象周辉月的照片发给认识的和善长辈。 他拿起手机,准备速战速决。 周辉月伸手遮住了镜头。 虞倦有挑了下眉,冷冷地问:“后悔了?” “不是。” 周辉月微微挑眉,像是在质疑眼前的人笨不笨,又笑了:“虞倦,她又不认识我,要看的还是你。” 虞倦有点不服气,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尴尬的要求都和周辉月提了,还是一次到位,让刘奶奶彻底放下心好了,于是不太情愿地靠在了周辉月身边。 他的手机里没有自拍软件,打开前置摄像头,屏幕里同框出现了他们两个人的脸。 虞倦怔了怔,不由地偏过头。 他没有经验,又没看手机,不小心长按住圆形按钮,发出的是一段几秒钟的视频,还有周辉月的一句话。 “怎么不看镜头?”周辉月说:“我来吧。” 他接过手机,和虞倦不同,坦然地看着屏幕。 虞倦搭着眼睑,微微抿着唇,还是没看。但他长得太过好看,无论什么角度,怎么拍都很上相。 刘奶奶不太用手机,听到提示音后将屏幕拿到眼前。 两张照片和一段几秒钟的视频。 其实拍照时两人的姿势不算很靠近,周辉月看着虞倦,虞倦偏着头,但有种莫名的亲密,显得非常般配。 看清周辉月的模样时,刘奶奶想起了康勉。那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当初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说是想要在不愚山开发旅游项目。 康勉小时候是在不愚山被人捡到的,送去了福利院,后来一路辗转,被人收养,去了白城。养父母很快有了孩子,她和收养的家庭越发疏离,是靠奖学金和助学金读的书。康勉不知道自己是走丢了还是被人遗弃,但都无所谓了,长大后她将不愚山当成自己的故乡,希望这里能越来越好。 只可惜她活得太短了。 刘奶奶仔细注视着照片中的周辉月,他是康勉的孩子,五官轮廓和她有些相像,但不多。至于气质,更是截然相反,他没有那种对世界的宽容和善意,但是看向身边的人的时候,隐约有些不同。 或许藏得很深,但她能够看得出来。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3节 这样就行了。 太过温柔的人,反而容易被这个世界伤害,就像是康勉。 三分钟后,虞倦收到刘奶奶发来的语音消息。 他一无所知地点开,扬声器开得很大。 “一个帅,一个好看,般配!” 虞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但他又不可能和老人生气,拿着手机,蹙着眉头,小声说了句什么,给刘奶奶发了过去。 周辉月在一旁看着,他说:“照片也发给我。” 虞倦瞪了周辉月一眼,但他的脸颊余热未消,发脾气的样子没什么威慑力:“不发。” 周辉月的脾气很好,没生气,指出一点:“可是你拍了我。” 虞倦面无表情,冷酷地说:“我现在就删掉。” 轮椅来到了虞倦的身边,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虞倦,慢条斯理地说:“你使用了我的肖像。” 回顾过去的三十分钟,从向周辉月开口的一秒钟,虞倦就觉得自己在做愚蠢的事,现在只想力挽狂澜:“什么叫使用了?” 周辉月伸手,按住手机上半部分的边缘,将那条语音重新点开。 刘奶奶喜庆又高兴的话又一次在房间里回荡。 周辉月平静地看着虞倦,,好像是在行使自己的正当权利。 虞倦用力咬碎了为了缓解情绪而吃的水果硬糖:“……行。” 然后把那两张照片和一段视频发给了周辉月。 直到进度条转完,虞倦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既然周辉月说是使用了自己的肖像,他为什么不裁剪掉一半再发过去,完全没必要发完整的合照。 虞倦说:“删掉,我重发。” 周辉月晃了晃手机,意思是保存了。 虞倦要被这个人气死了。 他想要采用暴力手段,将周辉月的手机拿过来,没料到周辉月一个病人,竟没有丝毫不便,行动间将虞倦的手压在轮椅扶手上,眉眼里全是笑意:“虞倦,我想保存未婚夫的照片也有错吗?” 虞倦不知道这个人的力气有这么大,尝试着反抗,手腕竟然动弹不得。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孙七佰推开门,搬着两个箱子,累的满头大汗,一推开门,看着房间里纠缠不清的两个人,瞬间目瞪口呆。 虞倦一怔,如果不是在和周辉月闹腾,他不可能注意不到有人上楼的声音。 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轮椅,幸好周辉月一直很小心,除了下楼,别的时间都不会用新轮椅。 周辉月平淡地看了孙七佰一眼,眼神的意思明确的不能再明确,他不该在这个时间来的。 孙七佰一哆嗦,他都没挑下午,生怕犯下上次的错误,谁料到还会再碰上这样的事,只好尝试着挽回局面:“两位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 亲热? 虞倦脸色很差,打断他的话:“看什么看,没看过打架?” 孙七佰也机灵,立刻反应过来,顺坡下驴:“是啊,怎么还动起手来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伤着了多不好。” 周辉月自然地松开了虞倦的手,轻声说:“不会。虞倦看在我是个病号的份上,让着我。” 虞倦:“……” 也行吧。 周辉月很轻地笑了一下。 不过孙七佰在这个时间回来,不算是个好消息,虞倦问:“怎么了?前段时间都没来。” 孙七佰打开箱子,解释道:“家里有点事,没什么。” 周辉月突然和他说,让他消失几天,他正好抽空去陪了妻子。 孙七佰隐晦地瞥了周辉月一眼,又定了定神:“这次来,是太太让我来转告一件事。” “什么事?” 孙七佰说:“太太说,等八月过了,就送大少爷回白城。” 虞倦一时没反应过来,花了几秒钟来理解这句话:“为什么这么突然?” 孙七佰干笑着:“这是太太的意思,我一个干活的,也不清楚。” 虞倦没忍住,又多问了几句,反而周辉月似乎不怎么在意,一言不发。 孙七佰送完东西,迅速地溜了。 虞倦偏过头,看着身旁的周辉月,他看得很认真,又很疑惑,似乎很不明白。 虽然书里没提具体的时间,但是隐含的意思,不是只有两三个月吧。 为什么会突然改变? 这次变了,那以后的剧情呢? 虞倦陷入某种悖论,《白城恩仇记》对他的影响约束不大,但这本书的主角是周辉月。 他张开嘴,想问周辉月知不知道原因,想了想又算了,周辉月被困在这里,他暂时还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虞倦。” 虞倦抬起头。 他看到周辉月静静地看了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等回到白城,我能去找你吗?” 虞倦留在白城上学,周辉月回到白城,白城大学在市中心,周家的房子在二十公里外,乘坐交通工具,需要的时间比虞倦骑车去安山村还要短。 夏天是会结束,但八月不再会是别离时刻。 他们相处的期限似乎被无限延长了。 虞倦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呼吸一滞,心乱如麻,没有回答。 即使虞倦为了这么点小事犹豫这么久,周辉月依旧很耐心。 好一会儿,直到虞倦的睫毛颤了颤,他回过神,有什么想说的,周辉月先一步开口了。 虞倦不得不将喉咙里的话吞回去。 周辉月半垂下眼:“我从小没在白城待过,听说那些人不太友好。” 虞倦:“?” 本书主角,一个连唯二血亲都送进局子,把白城闹得翻天覆地的归来复仇者,还会在意别人态度友不友好这个问题吗? 周辉月继续说:“我的腿还没痊愈,有我这样的未婚夫,是不是对你不太好,不太友好的人也会因此攻击伤害你?” “如果我不去找你,那些人或许就不知道了,毕竟你和刘奶奶认识两个月……” 虞倦头皮发麻,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在周辉月的话里感到一丝丝负罪感:“可以。” 周辉月也笑了,好像一下子变得高兴,他说:“好。” 原来二十二岁的周辉月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吗?虞倦深感不解。 他不太耐烦地仰起头,掩饰自己多余的想法:“你是我的未婚夫,没人敢嘲讽我的人。” 真是心软。周辉月想。 想碰他的眼睛。 * 回到房间后,虞倦回忆起《白城恩仇记》这本小说,他当时看得很快,现在只记得故事大略的发展概况,连人名都不大记得清,毕竟是本上百万字的小说,又不是课文阅读理解,他还能认真研读。 其实本来是没什么,虞倦没打算利用这本书的剧情做什么,也不想将自己的人生局限在一本设定好的书里。既来之则安之,虞倦只想过好自己的人生。但是现在,或许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才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来。 但他没能沉思几分钟,杨小齐的电话就打来了。 很紧急。 虞倦一接起来,就听他火急火燎道:“卷儿,大事不好了!刚刚师姐告诉我孙七佰今天不在陪床了,好像是回去了!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要陪妻子做完第一疗程的治疗,看治疗效果,再和医生商讨下一疗程的具体展开,没想到会这样。那你们还怎么出来啊!” 他和机关炮一样说了一连串的话,虞倦坐在桌边,电脑屏幕的记事本上有几个简单的词,是虞倦用来回忆剧情的关键,他说:“谢谢。但是……”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孙七佰说,八月结束的时候,周辉月就要回白城了。” 杨小齐“啊”了一声:“这样吗。那也行吧,去了城市,医生也好找一点了,但是你未婚夫的那对恶毒父母不会是不放心孙七佰,所以要亲自看管,不让他接触外人吧!” 多了虞倦这个朋友后,小杨医生开始阅读公众号上的很多豪门辛密,对富豪家庭的勾心斗角有了进一步的认知:“但是也不能犯法,要是非法拘禁,我就帮你们报警,反正我在这里,离白城十万八千里。” 虞倦没忍住笑了:“好。过几天找你吃饭。” 杨小齐听到后非常期待,他是出来摸鱼的,护士姐姐的提醒他主任正在发火没人可用,他赶紧溜回诊室了。 挂断电话后,虞倦看着屏幕上毫无逻辑的词语,一点一点联想构建着整本书的内容。 每想起一个剧情,虞倦就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周辉月的身影。 有的时候是和周辉月相处的片段,他的父亲企图用那块翡翠打动他,说是特意为他的出生而准备的,周辉月没有丝毫动容,也没有戳穿周恒的谎言。虞倦会想起他捧着那枚吊坠,周辉月对自己说翡翠为何没有丢失时的神情。也有的时候是幻想剧情中的周辉月,比现在年长,又比临死前看到的周辉月年轻一些。 虞倦不愿意再想周辉月,这会让他的思维变乱。但是没有办法,周辉月是主角,他是这本书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好烦。虞倦想。 心跳的很快。他不想将人生局限在书中,应该离讨厌的人,离故事的主角远一点,这场意外的相遇应该只是在这个夏天。 周辉月问自己,能不能来找他。虞倦以往会干脆利落的拒绝,那时却想了很久,他变成了一个犹豫不决的人。 真奇怪,他就那么答应了。 虞倦拒绝再思考下去,他的脸发热,迫切需要用什么来降温,又想起刘奶奶今天给他塞的东西里有一罐樱桃汁。 和平常不同,刘奶奶没有过多介绍每一样东西,她着急的是虞倦的订婚对象。 又是周辉月。 虞倦摇了摇头,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应该是放在冰箱吧。 虞倦按下电脑屏幕,起身去了厨房,拿了个杯子,将玻璃罐搬到了卧室中,吹着空调,倒了一杯“樱桃汁”。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4节 过于甜腻的香气遮盖住了度数很低的酒的味道,而虞倦压根就没多想。 好甜。 与周辉月有关,有什么失控了,正在脱轨。 那样的感觉萦绕在虞倦的心头,随着心脏的跳动,一点一点向全身蔓延,是他过去人生中很少遇到的事。 而烦恼的根源还一无所知,凭什么只有自己不高兴。 十几分钟后,喝了小半罐樱桃酒的虞倦理智全无,他摸索了半天,拿出手机,点开和不愚山伯爵的聊天窗口,恶声恶气地说:“周辉月,你过来!” 第31章 醉了 房间里, 周辉月正在和杭景山通话。 杭景山对周辉月说:“白屹应该知道了。毕竟你那个……周恒插手你公司的意思很明显。” “不说公司解散后走掉的那些人,连三个月前离职的员工,他都给赔了违约金挖回来了, 看起来是势在必得。” 而且是想把周辉月踢出去,由他自己掌控这个项目。 周辉月说:“很正常。” 意料之中。 杭景山是真的搞不懂周恒。孩子丢了十几年,就在福利院长大,没被别人收养, 看起来就是没用心找。人回来了,孩子飞灾横祸, 也完全不管,直到知道了这个项目, 立刻下手想要抢过来。实际上周恒对周辉月但凡有点感情, 不是这么不上心, 都不可能会是自己和周辉月合作。 忽然, 桌上的另一个手机震了震, 是虞倦发来的消息。 周辉月点开微信,虞倦的声音响起。 “周辉月,你过来!” 周辉月先是笑了, 几乎立刻就听出虞倦的不对劲。 杭景山也听到了, 他“啧”了一声:“脾气真大。” 周辉月否认:“不大。” 杭景山:“啧。” 怎么还有人睁眼说瞎话。 周辉月说:“邮件发给你了。未婚夫找我, 有事晚上说。” “挂了。” 杭景山想,幸好只是未婚, 否则可能连晚上都找不到人。 转念一想,又庆幸自己拒绝了家里长辈热心牵的红线,连周辉月这样的人都要对未婚夫随叫随到。 他可不想这样。 * 三分钟后, 周辉月推开门,空气中弥漫着很甜的酒的香气。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 天气很好,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房间里,虞倦整个人都沉浸在明亮的光线中,显出单薄却好看的轮廓。 他坐在床边,单手托着腮,有点不高兴的意思,但似乎忘了原因:“你来了。” 轮椅慢慢行到了虞倦身边,周辉月说:“不是说不喝酒了吗?” 上次的惨痛教训后,虞倦已经立誓再也不喝酒了。 虞倦的侧脸很红,他理所当然地说:“哪里有酒?我喝的是樱桃汁。” 鲜红的樱桃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摇晃着,闪着粼粼的光。 周辉月笑了,他伸出手,指腹贴着虞倦的唇角,抹去了那点不小心蹭上去的汁液,平静地说:“嗯,等醒了又要后悔。” “这次怎么哄你。” 虞倦不是很明白周辉月的意思,只觉得他说话没有逻辑,慢半拍地意识到这个人未经允许就碰了自己的脸,很过分,又要和他辩驳。 但喝醉了的人总是状况百出。虞倦的手腕一软,没拿稳,拿着的杯子一歪,险些跌落地面。 周辉月握住了虞倦的手,挽救了这场意外。 杯中的樱桃酒泼倒了一半,大多洒在虞倦身上,沿着他的手臂缓慢往下淌。他的肤色很白,映着淡粉的汁液,像是熟透了的樱桃跌坠而下,摔碎了的样子,但看起来不是狼狈,而是某种无知无觉的引诱。 不是虞倦的错,他什么都没做,存在即是诱惑。 周辉月半垂着眼,眸色比往常更深:“别喝了。” 虞倦已经失去理智,思维过于迟钝,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点了下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含混地说:“不能浪费,我要喝完。” 醉了还这么固执,牢记不能辜负别人的心意。 周辉月抬起眼皮,看了虞倦一眼,圈住虞倦手腕的左手稍用了些力,杯子倾倒的方向转到了对面。他低下头,将剩下的樱桃酒一饮而尽,简单直接地解决了这桩麻烦,漫不经心地说:“没了。可以了吗?” 虞倦像是很疑惑,但他忘得很快,没抓住重点:“你怎么用我的杯子。” 周辉月将空杯子放回桌面,挑了下眉:“不能用吗?” 虞倦往后缩了缩,没说话。 如果他是清醒的,就会察觉到现在的周辉月和平时不太一样。 周辉月抽了几张纸,虞倦像是习惯被他照顾了,手搭在周辉月的掌心,任由他帮自己擦干手臂。 但果酒的糖分很高,擦干后还是留有粘稠的感觉,虞倦的性格挑剔,要求很高,一点小事都不能忍耐。 他要去洗澡。 周辉月没让,虞倦喝醉了,一个杯子都拿不稳,洗澡可能会摔,他说:“我用湿毛巾帮你擦一擦,好不好?” 虞倦面无表情地再一次重申:“我要去洗澡。” 周辉月说:“我去打水。” 虞倦低下头,他的眼底是湿的,一字一句地说:“你欺负我。” 周辉月怔了怔,用干净的那只手扣住虞倦的下巴。夏天的气温很高,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虞倦身上,没空擦倒在自己身上的樱桃酒,现在已经干了,只有微黏的皮肤、染了淡粉的袖子能证明曾经存在过。 虞倦这次醉后比上次难缠很多,可能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他本能地认定眼前的人可以依赖,所以显露出了本性。 其实虞倦知道自己的指责并不符合事实,非常唯心主义。他非常明白,所以看着周辉月,慢慢地眨了下眼,像是在问这个人真的要欺负自己了吗? 但周辉月松开了手,只是说:“这么可爱。” 平时也很可爱,只是醉了后是很少见到的珍贵影像。 虞倦很固执。他小时候被宠得厉害,太明白怎么对待怜爱自己的人了,知道怎么做就能达到目的。只是长大后,失去了那样的人,但虞倦还是虞倦,并未发生改变。 就像现在,他的嗓音很软,低下头,上半身不断压低,直至在周辉月面前几厘米处停下。 这是一个称得上危险的距离。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虞倦的头发顺着重力垂了下来,落在周辉月的脸上,他有点不耐烦地捋起一边,另一边没管,慢吞吞地说:“周辉月,不许欺负我。” 周辉月微微仰起头,就那么看了虞倦三十秒。 他退让了。 虞倦从床上站起身,他走了几步路,摇摇晃晃,酒量是真的很差,还是周辉月握住了他的手。 周辉月拉开浴室的门,将干净的衣服和浴室放在台面上,打开水龙头,没在意自己被打湿的半边衣服,调好水温,做好了一切准备,可能还是不太放心醉鬼,于是说:“我在外面等你。” 虞倦得偿所愿,很乖地点了下头。 周辉月走出浴室,门重新合上了。 虞倦往左走了两步,站在淋浴喷头下,热水浇在脸上,让他有片刻的清醒,像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下一秒,酒精又淹没了他的理智。 好晕。 虞倦闭上了眼。 好几分钟后,虞倦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沉甸甸地坠在身上,他脱掉衣服,有点嫌弃地将脏衣服踢到一边。 磨砂玻璃上映着一片雪白的影子。 周辉月移开视线,他不再看向浴室了。 洗到一半时,虞倦忽然觉得有点累,他顺从自己的心意,没有半秒钟的犹豫,坐在了被水流冲刷很久的瓷砖上,抱住了膝盖,想要休息一会儿。 每数六十个数字,周辉月便会向浴室看一眼,确定虞倦的现状。 然后,他就看到虞倦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周辉月靠了过去,敲了下玻璃,问:“怎么了?” 虞倦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猝然转过身。 周辉月愈发靠近,他能看到虞倦止不住颤抖的睫毛,很少见的,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而是放任惯性,任由自己的脸也靠在了过去。 虞倦的唇是热的,他隔着冷的玻璃,与另一边的周辉月的嘴唇贴了一下。 在气温35摄氏度的夏日午后,在僻远山庄的浴室中,虞倦靠在半透明的墙壁上,像是和周辉月接了一个模糊的、不明确的吻。 第32章 咬痕 一秒钟, 也可能是三十秒,虞倦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他没有眨眼, 就那么望着玻璃另一面的周辉月的眼睛,那个人也正看着自己。 终于,虞倦意识到了什么,有什么地方不对。 ——就像是, 像是一个吻。 虞倦有一瞬的恍惚,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很快反应过来,膝盖抵着墙壁, 往后挪了挪。 天太热了, 夏日还未结束, 虞倦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的脸好热。 他抬起手臂, 遮住了小半张脸,也遮住了嘴唇,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眼眸湿漉漉的, 迷茫无措地望着另一边的周辉月。 与虞倦有关的一切都展现在周辉月的眼前, 他看到虞倦颈边那枚很小的红痣。 周辉月说:“我……”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5节 很少见的,他犹豫了片刻, 什么都没说,没有道歉。像是明知做错,却并不后悔。 很短暂的停顿后, 周辉月的视线偏到了角落,他闭上了眼。 水流声更大了。 虞倦撑着墙壁, 站起身,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和逻辑一同消失了,仅凭本能,却莫名不想走出浴室的门,不想面对外面的人。 虽然他碰到的只是一块玻璃,只是后面的人是周辉月。 每过一小段时间,周辉月都会叫虞倦的名字,确定他的状况。 虞倦的反应迟缓,或许是因为方才发生的事而不好意思,总之,回应得很慢,但是每次都会答,有时候是敲一下墙壁,有时会“嗯”一声。 浴室里水汽蒸腾,这场澡洗的时间也太长了,虞倦的呼吸越发困难,有点喘不上气,他想要出去了。 然后,又出现了一点意外。 虞倦说:“周辉月。” 他偏过头,周辉月背对着自己,身影映在玻璃上。虞倦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但确实真实存在着,好像可以向他求助任何事。 周辉月问:“怎么了?” 虞倦的声音淹没在水流中,听起来很遥远,若有若无:“淋浴喷头坏了,衣服……湿了。” “我有点晕。” 周辉月说:“你先关掉水龙头。” 他和虞倦说着话,已经从柜子里拿出浴巾,轮椅停在浴室前。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虞倦呆了呆,看到闭着眼的周辉月出现在门后。 他接过浴巾,展开来,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赤着脚,走了出去。 房间不算大,分辨方位也不困难,周辉月很顺利地停在了床边。 虞倦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周辉月的眼睛还是闭着的,他问:“盖好被子了吗?” 虞倦已经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他看着眼前的周辉月,不知为何被吸引,注视着他的脸,周辉月的嘴唇很薄,微微抿着。 周辉月又问了一遍,虞倦才回过神,他轻轻“嗯”了一声。 周辉月睁开眼。 浴巾裹得并不严密,现在已经松散开来,大半垂在床沿边。 虞倦在被子里待着,不太安分,脖颈、肩膀、手臂和右边膝盖都在裸.露在外,未着寸缕。他的身形很瘦,薄薄的皮肉覆盖着骨骼,形状修长,显得很好看。 窗帘没拉,虞倦的每一寸皮肤都白的晃眼。 周辉月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不能握住虞倦的手,虽然半个小时前握了,现在却不能。 片刻后,周辉月说:“我帮你拿衣服。” 虞倦任性地说:“不要,好累。” 他洗了个澡,没有清醒,好像醉的更厉害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周辉月怕虞倦冻到,把空调打的温度打的比平时高。虞倦又醉又热,不知道缘由,出于本能摸索着靠近温度更低的地方。 周辉月捞起落在地上的浴巾,但没将剩下的部分抽出了,因为压在虞倦的身下。 过了一会儿,虞倦似乎是找到了,他用脸颊贴了贴周辉月的手背,是凉的,便慢吞吞地挪了过去,枕着周辉月的手臂。 虞倦的头发是潮的,缓慢地洇湿着周辉月的皮肤,湿哒哒的黏着,又闷又热,存在感极为强烈,但与舒适无关,又让人深陷其中,不想离开。 至少周辉月不想。 他没动,虞倦瞥了他一眼,无端地觉得这个人不是很乐意,他说:“不许不高兴。” 周辉月没有表露出一点拒绝的意思,但不高兴也是不被允许的。 他稍抬起手臂,枕在上面的虞倦的脑袋也跟着起伏,他低声说:“管的这么宽。” 顿了一下,又说:“没有不高兴。你看错了。” 周辉月伸出手,抓住虞倦潮湿的头发,半张开的指缝像是很疏的梳齿,一点一点,很有耐心地替他梳理。 虞倦被照顾得很舒服,小动物似的蹭了蹭,他想不了太多,有什么说什么:“我本来……” 说的断断续续,周辉月一直在等待。 好一会儿,虞倦说出下半句话:“……很讨厌你。” 闻言,周辉月捏了捏虞倦的脸,不重:“讨厌谁。” 以虞倦的姿势,想要看周辉月有点费力,但他还是换了个角度,仰起头:“讨厌周辉月。” 周辉月又捏了一下:“为什么?” 虞倦皱着眉,声音里满是委屈,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往事:“你对我不好,欺负我。” 清醒的时候,虞倦已经很少想起重生前的事。但他现在喝醉了,那些过往如幻梦一般在他的眼前浮现,他躺在床上,看着那扇推不开的窗户,肺就像一个坏掉的风箱,连呼吸都会痛。 后来不痛了,因为他就要死了,感觉不到了。 而这个人……这个人还那么恶劣。 周辉月不由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欺负过虞倦。最开始的那几天,没有帮虞倦做饭,没有帮他修补窗户,让他房间里出现了虫,好像是对虞倦很差。 但也不能算欺负。 下一秒,虞倦又指责:“刚刚又捏我的脸,好痛。” 周辉月笑了,扣住虞倦的下巴,往上抬了抬,确定他的脸颊连一点红痕都没有留下。 真娇气。 虞倦的神情很纯真,有些不知世事的迷茫,他说:“来的时候,我是想把你打一顿,报了仇就走的。” 周辉月忽然意识到,虞倦是喝醉了,但不是胡说八道,而是牵扯到来这里的原因,不动声色地引诱他继续:“那为什么没做?”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虞倦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外,眼神冷淡,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周辉月。 周辉月以为他是来退婚的。 当时没想太多。虽然时间点不同,但重来后的人生不是一成不变,一点很小的举动,就可能影响到别人的决定。 周辉月懒得敷衍,希望尽快解决这桩麻烦。 虞倦却说出了那句意料之外的话。 ——“我的未婚夫,怎么能是这幅颓丧的样子?” 虞倦咬了下唇,他想了很久:“因为,你看起来快要死掉了,趁人之危不太好,我……” 周辉月肯定地替他补全了没说出口的话:“你心软了。” 房间里很安静,仅有虞倦绵长的喘息声,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周辉月听着他的呼吸声,想,虞倦是他平生所遇到的最心软的人。 一切始于心软。 他问:“现在呢?” 虞倦的下巴被周辉月托着,他一边想一边数:“你帮我修好了窗户,做饭很好吃,拍死了虫子……” “而且,我们一起度过了一整个夏天。” 虞倦低下头,咬住了周辉月的大拇指,不算很用力,停了几秒钟,很快就松开了。 周辉月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比起几不可察的疼痛,嘴唇柔软的触感要鲜明得多,几乎压倒了别的所有感觉。 他的大拇指上留下了一圈咬痕。 虞倦这么做是认真的,他说:“现在报了仇了。” 周辉月一怔。 虞倦的行为有时很难懂,有时却很好猜。 就像现在,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欺负过虞倦,被虞倦讨厌。 是在什么时候? 周辉月知道,虞倦并不是原来的虞倦,或许他们曾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相遇。他曾在无人的深夜里沉思,细数过往接触过的每一个人,但没有一个和虞倦类似。 否则他一定会记起来。 虞倦支起手肘,他仰头看着周辉月:“所以我可以原谅你了。” 周辉月和虞倦对视,那眼眸像是一片翠绿的湖泊,绿意使他深陷其中。 周辉月有一瞬的失神。 他问:“原谅什么?” 虞倦脱力一般合上了眼,睡了过去。 周辉月没能得到答案。 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凝视了虞倦很久,又看了眼窗外。 阳光依旧刺眼,遮天蔽日的高树绿的乏味,蝉鸣声枯燥无比。 无聊的、沉闷的、令人厌烦的夏天。 二十二岁那年的夏天对周辉月而言太过漫长,他被迫在这个夏天等待,也在这个夏天失去。在此之后,周辉月不想再过夏天。 直至虞倦的来到。 夏天是虞倦的季节。 周辉月重新观察夏天,得出了与夏天有关的一百件小事,覆盖了过往的所有印象。 提起夏天,想到的第一件事永远是虞倦。 不能再用好奇、意外,这些流于表面的词表达纯粹的感情,夏天因虞倦而不同。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6节 周辉月曾因复仇而无法容忍接触的人怀有异样的情绪,他需要彻底了解身边的人的一切,否则就会远离,转而寻找可代替的人选。但那些过往的行为准则在虞倦这里全都不能奏效。 虞倦有很多周辉月不知道的事,过去的讨厌,不知何时的欺负,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虞倦。周辉月平静的想,但这些都无所谓,他的心并非因此而起伏。 而是别的,更特别的,周辉月从未有过的感情。 他低下.身,指腹处的咬痕贴着虞倦的脖颈,那里随着呼吸而轻轻颤动着,漫不经心地说:“报仇可以,但是得留在我的身边。” 因为周辉月不可抵抗地被虞倦吸引。 他喜欢虞倦。 第33章 矜持 虞倦是在半夜醒的。 浑身无力, 头有点疼,胃也很空。 他想起从冰箱里拿的“樱桃汁”,猜到大概率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样。 “醒了?” 黑暗中传来周辉月的声音, 虞倦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周辉月按下床边的开关,灯一下子亮了。 虞倦感觉到刺眼,用手臂遮住上半张脸,支起身, 看到玻璃窗上的自己的倒影,头发乱糟糟的, 像是经历了百般蹂.躏。 好混乱。 虞倦又闭上眼,努力回忆自己喝醉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才成年不久, 酒只喝过两次, 每次都断片。不过这次醒得快, 依稀有些印象, 但不多, 只有一些片段。 好一会儿,虞倦记起自己好像靠在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淋浴喷头开着, 热水不停地在身体上流淌。 然后又回到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 他湿着头发,非得贴着周辉月的手臂…… 虞倦猝然低头, 发现床单上有一块是皱的,像是湿了后才晾干不久。 不是幻觉。 虞倦想死。 周辉月好心地问:“我煮了粥,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虞倦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 有点难堪地问:“你不去睡吗?” 周辉月一如往常,没什么困倦的意思, 很难想象还是个病人,他说:“不困。你喝醉了,不太放心。” 虞倦按了下胃,说:“吃。” 他想要装作无事发生,但被记忆里零星的片段折磨,终究没忍住:“我喝醉了没做什么吧。” 周辉月挑了下眉,如果虞倦真的全忘了,他不会这么问,但如果记得全部,估计也不会提。 他说:“很乖。” 虞倦的手掌反撑在枕头上,似乎是放下心,含糊地应了一声:“真的?” 然后听到冷不丁的一句:“假的。” 虞倦深吸了一口气,明明这个人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不小心喝酒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很烦,现在是不烦了,但是做了更不可挽回的丢脸的事。 都是周辉月的错。 虞倦更想死了,他不应该在今夜醒过来的。 周辉月靠近了些,他没有指责的意思,平铺直叙地说:“你说讨厌我。” 虞倦一怔,偏过头,看向床边的周辉月。 他抬起眼,眼睛雾蒙蒙的,大约是下午才摄入酒精,现在才睡醒,也没有多加思考,很轻地说:“我不讨厌你。” “我只是喝醉了,胡说的。” 如果是两个月以前,虞倦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他现在的第一反应是不想让周辉月可能为此而难过了。 周辉月若有所思地看着虞倦,他说:“我知道。” 虞倦松了口气,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 周辉月好像对他的意图一无所知,下一句是:“而且,你也原谅我了。” 虞倦头皮发麻,直觉想要阻止周辉月继续往下说。 周辉月动作比他快,已经抬起手,举到了虞倦的面前。 虞倦镇定地问:“怎么了?没有淤青。我又没打你。” 然后,周辉月就向虞倦展示了大拇指上的齿痕,意思很明显,原谅是因为已经讨回来了。 虞倦:“……” 他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不知道咬痕能留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用的力气很小,很快就会消失。 但周辉月不让这处咬痕消失,而是要让虞倦看见,无论是今夜或是明天。 虞倦看到那圈深深的齿痕,就像是皱了的被单,是他不能抵赖的罪证。 他僵硬地想了好一会儿,扭过脸,伸出手,自暴自弃地说:“那你咬回来吧。”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这辈子也不可能。 几秒钟后,周辉月握住了垂下的手腕,又缓慢往上,除了拇指外的手指插.入虞倦的指间,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他们能感受到彼此掌心的纹路。 虞倦的心脏颤了颤,周辉月的动作很平常,却像是某种悄无声息的入侵,进入从未有人触碰到的、独属于虞倦的场所。 周辉月低下头。 他将下午的事挑了一些告诉虞倦,就像是用新奇的诱饵引诱一条游鱼走出安全的居所,来到危险的浅水区。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却对虞倦有无师自通的技巧,比他之前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专注。 不能操之过急,要懂得适可而止,如果不想鱼被吓到再也不敢游出来的话。 周辉月停了下来。 有一瞬间,虞倦真的以为他会咬住自己的手指,以牙还牙。 但周辉月只是笑着说:“不用。有未婚夫的原谅就够了。” 虞倦的脸很热,漂亮的脸像醉后那样红。 他并没表现出被人放过的高兴,矜持地点了下头,意思是知道了。 * 之后的几天,不知道是因为醉后的丢脸,还是察觉到危险,虞倦有点想要避开周辉月。 但是很困难。他们每天一起用餐,为了保持心理健康还要去后花园吹风,况且提起了好像也没什么好别扭的,虞倦只是不小心喝醉了。 八月即将过去,离开这里前,虞倦要去见杨小齐一面。 关于这件事,虞倦没打算瞒着孙七佰,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求,没必要隐瞒,一旦被发现,反而引人怀疑。 孙七佰来送东西的时候,虞倦直接说:“我要出门见个朋友,可能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孙七佰一愣,立刻说:“您这么大的年纪,见见朋友出门玩玩很正常。您打算什么时候去?” 虞倦本来以为还要和他纠缠一阵,说不定还得和路水城通电话,没料到这么容易。 或许是正常的,临近离开,孙七佰最近都很客气。 他没多想,说:“明天。” 孙七佰放下手中的东西,体贴地说:“想要出山得叫车来接。山路难走,很多司机即使不迷路,开得也慢,说不定会误点。明天我开车送您出去吧。” 虞倦皱了下眉,不知道孙七佰为什么会这么殷勤,只能把他的行为解释为想要赚外快了,毕竟他的妻子还在住院。 他说:“好,我会付钱的。” 第二天一大早,虞倦被闹钟吵醒。 他看了眼时间,有点晕,洗了个半冷不热的澡,才清醒过来,又检查了一遍背包,看了眼准时停在门外的车,准备出门。 关灯后,外面的天隐约亮着,虞倦拿出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打开门的一瞬间才将消息发出去。 “我出去了。” 祖父母离世后,虞倦独来独往,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报备过行程了。 提示音几乎是在同时响起,虞倦愣了一下,低下头,看到周辉月停在自己的门前。 他问:“你怎么也起来了?” 周辉月递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三明治,他说:“记得吃东西。” 虞倦没想早饭的事,太早了,没到平时吃饭的时间,他懒得麻烦。 但周辉月什么都没说,已经做好了。 虞倦的心忽的一软,他拿出两个包装好的三明治,都拆开来,一个给了周辉月,另一个自己咬了一口,说:“很好吃!” 两人沿着走廊,边走边吃,直至到了楼梯口,孙七佰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周辉月的轮椅是旧的。 虞倦捏紧了包装纸,发出细碎的响声。 他弯下腰,很小声地说了句只有周辉月能听到的话:“等下一次,回了白城,我们一起出去吧。” 孙七佰站在一楼大厅,本来是打算给虞倦拿行李的,但虞倦只有一个背包,也不让别人拿,只好空着手出去了。 走出门的一瞬,他忍住没回头,周辉月停在楼梯口,半垂着眼,平静地看着虞倦的背影,直至消失,仍目送着他离开。 * 一下高铁,虞倦就接到杨小齐的电话,又是十万火急。 杨小齐似乎在狂奔中,撕心裂肺地说:“啊啊啊啊啊被主任叫回去做手术了,不能来接你了,真的对不起!!!!” 虞倦说:“没事。” “卷儿你真好,我临时放你鸽子都不生气。但是做完我就能走了,也不能算完全鸽了吧!”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7节 虞倦:“……” “要不你来我休息室等我,做完我们就能出去玩了!” 虞倦是准备找个附近的咖啡厅来着,但杨小齐好像很愧疚,迫切想要弥补,于是说:“好。” 他打了辆车,直接去了医院。 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生死百态,虞倦避开匆忙的人群,走的楼梯,找到杨小齐的休息室,打开门,走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有人停在门前。 护士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发现休息室有人。那人长得非常好看,有一双清澈的绿眼睛,是在人群中看一眼就难以忘掉的漂亮。 但长得再好看,规章制度也不能通融,护士铁石心肠地开口:“您好,这里是医生的休息区域,病人及其家属不能在这里停留。” 虞倦解释:“我是杨小齐的朋友,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年轻护士松了口气,用背抵上门,放下手中的东西:“这样啊。这几天小杨医生一直说有朋友来找他,高兴的不得了,刚才临时通知他要上手术台还挺伤心来着,原来你就是他的朋友。” 她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手术的时间应该不是很长,三四个小时吧,做完他就能走了。” 虞倦说:“谢谢。” 他戴着单边蓝牙耳机,坐在杨小齐的位置,安静地垂着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护士没忍住说:“那个,小杨医生的朋友,要不要交换个联系方式?” 蓝牙耳机另一端的周辉月也听到了小护士的话,他的语调平平,却令人感觉到和往常的不同:“未婚夫好受欢迎,一出深山老林就有人要电话号码。” 虞倦:“……” 他抬起头,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有未婚夫了。” 小护士哑巴了一下,游魂似的飘了出去:“哈哈哈哈,您这么年轻就有未婚夫了,真是英年早婚,祝您幸福……” 虞倦看着她离开,支着下巴,觉得可能是坐在杨小齐的位置,被对方传染,脑子也抽了。 第34章 过度依赖 虞倦在休息室等了四个小时, 中间没有人出入。 来到医院已经是十一点了,一个小时后,虞倦吃掉了剩下的三明治。期间和周辉月的电话一直是通的, 没怎么说话,大多时间,对面都很安静,偶尔会发出声响, 比如喝水的吞咽声,以及一颗糖被咬碎清脆声。 虞倦知道周辉月在吃药。 下午三点, 门终于又被人推开了,杨小齐蔫头蔫脑, 身心俱疲地走了进来。 他才从手术台上下来, 披着皱巴巴的白大衣, 本能地想回自己的位置躺一躺, 走到桌子边忽然反应过来有人。 是虞倦来找他了。 杨小齐瞬间从一条死鱼变得活蹦乱跳, 他将对面的椅子拉了过来,坐在虞倦面前:“对不起,手术缺人, 主任临时把我抓过去了。” 虞倦说:“没事。” 手机又在杨小齐面前晃了晃, 是挑的几个餐厅, 他说:“这顿别吃大餐了,进去还要等上菜, 我怕你饿死。” 杨小齐感动极了:“卷儿,你真好。” 两人起身,准备去吃饭。 杨小齐脱了外套, 拿上钥匙,跟着虞倦出门。 杨小齐已经完全复活了, 碎碎叨叨做医生的种种缺点,比如一般社畜遇到加班还能手机一关装死,像医生只要能爬的起来就得上手术台,连朋友来了都没办法准时招待。 不过他天性乐观,总是往好处想,对虞倦说:“但是和医生做朋友也有好处,比如你想找哪个专家,我都能帮忙。” 两人刚迈出医院大门,虞倦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他从小身体健康,很少来医院,对这里没什么恐惧,但是对生病有。 任何人但凡经历过死亡,都不会想再重复一次。 虞倦不想再回忆那些。至于原身的病,也是在十五年后才爆发,中间的时间太长了,就算现在去检查,大概率什么都查不出来,虞倦想等一等再说。 等他忘掉那些被病痛折磨的记忆。 所以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 杨小齐乐了。因为虞倦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像是在豪门家庭中饱经历练,处事不惊,安排什么都很妥当,很难看到这一面。 他说:“虞倦同学,你怎么还讳疾忌医?” 虞倦调整了一下呼吸,冷冷地说:“我看起来像是有病吗?” 那自然是不像的。况且杨小齐也不可能真的希望虞倦生病,有自己帮忙的机会,所以连忙摇头。 虞倦定的是一家口碑很好的火锅店,就在医院的几百米外,生意不错,但现在不是饭点,人不多,不用等座。 落座之后,杨小齐点了个鸳鸯锅,问了虞倦的忌口,说:“你竟然这么多东西都不吃……” 虞倦还以为他关怀备至,就听他继续说:“幸好我什么都吃,还能点好多。” 耳机里传来一阵很轻的笑声,周辉月也听到了。 虞倦扫了点餐码,加了几个菜,然后说:“吃饭,挂了。” 杨小齐一愣,才意识到虞倦不是在听音乐:“你在和谁打电话?” 虞倦摘下耳机,放进盒子里,他戴了好几个小时,两只轮换着来,现在都快要没电了。 他说:“周辉月。” “不说话的时候电话也一直接着吗?” “嗯。” 等菜的间隙,杨小齐一副想说又很犹豫的样子。 虞倦本来是不耐烦问这些,愿意说就说,不说就是没那么想,但杨小齐和别人不太一样,具体指他的脑回路,所以问:“怎么了?” 杨小齐瞥了一眼周围,鬼鬼祟祟地说:“我觉得吧……你的未婚夫,就是病患是不是对你太过依赖?” 如果是热恋期一直打电话聊天的小情侣,杨小齐没谈过也见得多了,能够理解,黏黏糊糊,喜欢秀恩爱,也没什么。 但虞倦和周辉月不太一样,不说话电话也是通着的,反而有点奇怪。 周辉月说“我知道的”的语气他已经忘了,但杨小齐能够感觉出来周辉月与一般人的不同,过于冷静,过于理智,似乎对伤势也不太在乎,这一切都因为虞倦而好转。 杨小齐想起某些案例,比如病人会过度依赖照顾自己的人,而虞倦又是他的朋友,对此无知无觉,所以忍不住提醒。 虞倦怔了怔,下意识的反驳:“不是这样的。” 在过去的一个月,他每一次出门,都会和周辉月通话。因为是在山里,很可能迷失其中。这一次不同,他回到熟悉的城市,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意外。 但周辉月的电话打过来,虞倦还是接了,不仅接了,还想过去那样,只要在路上,就保持通话,哪怕一句话也不说。 他只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虞倦发了会儿呆,但没想太多。 服务员正好上菜,杨小齐也没再提起这件事,两人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火锅。 吃完后差不多是五点,景点关门了,只能明天再约,消磨时间的方式只有看电影了。在征求了虞倦的意见后,杨小齐订了自己想看很久的大片。 从电影院出来,外面的天早就黑了,虞倦定了酒店,和满怀期待的杨小齐告别后独自走回去,无聊地翻了下手机。 相册里有很多新增照片,全是他随手拍的。 夕阳下斑马线另一端的绿灯,等待售卖的一大捧气球,双色双球的冰淇淋,看完后的电影票根,零零散散包括他今天一天的行程。 穿书之前,虞倦是个高三生,在学校里关了一年,为了目标的大学努力学习。高考一结束就穿了书,成了个连窗户都推不开的病秧子,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死而复生,花了几天时间弄明白处境,又为了退婚的事来了紫金山庄。 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坐了一年半的牢。 现在骤然回到城市的车水马龙中,有点恍如隔世。 毕竟虞倦也才十八岁,没到心如止水的年纪。 他挑了几张拍的还不错的,发了朋友圈。 ——“出狱。” 几秒钟后,周辉月给他点了个赞。 虞倦看到提示,皱了下眉,他不知道周辉月会不会误会自己的意思。 但解释起来好像很奇怪,也过于麻烦了。他不可能告诉周辉月自己曾经的经历,那些发生过的事。 虞倦的手指停在对话框里,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打出一个字。 有人从虞倦身边经过,两人的肩膀撞了一下。虞倦抬起头,没叫住对方,隔着玻璃窗,正好看到里面展示柜上的东西。 很亮,闪到了他的眼睛。 虞倦想到了不必开口的好办法,总不会有人出门放风还给狱友带礼物回去吧。 第35章 礼物 接下来的两天, 杨小齐千辛万苦请到了一天假,陪虞倦出门吃吃喝喝,吃了华而不实的大餐, 不好吃,最后还是去门口的烤肉又搓了一顿。逛了最出名的景点,但走的捷径,坐缆车上的山顶, 拍下许多照片。 吃饭的时候,正好有知名网红在拍探店vlog, 一同来的经纪人竟然看中了几桌外的虞倦,在短短几分钟里甚至连人设都想好了, 什么绿眼睛的八国混血, 喜好音乐, 擅长女装cos, 争取一个月爆火, 两个月粉丝百万,半年带货……说的天花乱坠,虞倦对这些毫无兴趣, 谢敬不敏, 拒绝得很干脆。 一旁的杨小齐目瞪口呆。 第二天, 苦逼医生又要回去上班。虞倦准备在这待三天,剩下的一天, 他独自漫无目的地在陌生的城市中游荡。 周辉月会照常发消息过来,问虞倦的状况。有时候在外面,虞倦懒得打字, 就发语音过去,表示没有问题。 但没再打电话。 待了三天, 但满打满算和杨小齐也就玩了一天,吃了四五顿饭,离开的时候,杨小齐依依不舍地和虞倦说再见。 他的性格好,为人热忱,从小到大的朋友不少,和虞倦认识属实巧合,成为朋友也是意外,但和虞倦亲近得很快。 可能人和人之间确实有缘分可言。 杨小齐送虞倦来高铁站,还在自责:“这次是医院太忙了,下次再有假,我去白城找你玩!”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8节 虞倦单肩背着包,他个子高,长得好看,又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绿眼睛,站在人群中总是很显眼,很多经过的人都会多看几眼。 他懒洋洋地说:“别在期末周来,考试没空。” 杨小齐说:“这我能不知道吗!” 虞倦朝他挥了挥手,去检票口排队了。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放下包,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启动。 手机震了震,弹出了周辉月的视频通话邀请。 以前只有语音,虞倦一顿,三秒钟后,按下了绿色的按钮。 他从背包中拿出耳机,塞进耳朵,一低头,周辉月的脸已经出现在屏幕里了。 虞倦眨了下眼。 明明只有三天,却好像很久没见面了。 沉默了一小会儿,周辉月先开口说:“这几天没打电话给你。想到城市和不愚山不同,不会迷路,也不会不安全。” 虞倦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周辉月看着虞倦:“狱友好像也不该打扰别人放风,不太道德。” 高铁缓缓启动,虞倦不习惯和人视频通话,偏头看向窗外,低声说:“那还打?” 周辉月笑了笑:“不过我想明白了,狱友不行,未婚夫可以。” 他只是克制,知道分寸,不想吓到虞倦,虽然那是他的天性,也希望虞倦能毫无烦恼地玩的开心。 虞倦听完后也笑了。想对周辉月说给他买了礼物,还是忍住了。这几天拍了不少照片,但没再发朋友圈,冲动之下,虞倦也没挑,一股脑都发了过去。 周辉月缩小了聊天窗口,一张一张翻看虞倦发来的照片。 大约是无需和人对视,虞倦回过脸,看向屏幕,摄像头如实记录下周辉月的模样。 他半垂着眼,鼻梁高挺,眼窝很深,不笑的时候,眉眼显得冷峻阴郁,但是那样的神情,虞倦好像很久没看过了。 过了一会儿,看完所有的照片后,周辉月抬起头,重新看向镜头。 虞倦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周辉月面对镜头,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没立即问出口。 他一般不会这样,虞倦以为他有重要的事要说。 结果周辉月认真地问:“这么多照片,没有自拍吗?” 虞倦:“……没有。” 周辉月也没失望,眼里有许多笑意,他说:“等你回来。” 虞倦“嗯”了一声,闭上了眼。 高铁的速度很快,窗外的风景变幻,向着有周辉月的方向疾驰而去。 * “这次请周太太过来,是想谈一谈周辉月的事。” 苏俪坐在沙发上,对面的人是年近六十,面容清瘦的白屹。 周家和白家在白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有几代人的经营,扎根很深。白家富贵延绵,周家则是在周恒手中突飞猛进,现在已经到了相差无几的地步。周家人丁单薄,和白家没有姻亲关系,平常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交集。 不熟悉的白家人对她提出邀约,还是私下,苏俪本不该私自赴约,但她还是来了。 她想知道有什么事是白家得绕过周恒,要和自己沟通的。 没料到来的人是白家最重要的白屹,问的还是周辉月。 苏俪一笑,推脱道:“白先生似乎对我们家的情况不太了解,我是他的继母,不好管太多。” “和周辉月有关的事,你去找我先生才对。” 白屹饮了口茶:“这件事,只有周太太能帮白家的忙。” 他继而解释道:“周辉月原来在做的东西,对白家的一个项目有用,我想要从他手中买过来,本来也谈妥了。没料到他出了车祸,公司散了,谈不了了。不凑巧的是,现在你的先生周恒似乎也有了兴趣,不想继续谈下去。” 苏俪就会立刻就意识到白屹的言下之意,周辉月手中的东西很重要,否则周恒也不会突然改变态度,从不管不顾到立即将周辉月接回来,让自己接受对方。 白屹说:“我是个商人。做生意,和气生财,这个东西对白家有用,对周家的益处就没那么大了,我是想让周太太说服你的丈夫,将这样东西让出来,报酬不会让周太太失望的。” 他说的是“说服”,但两人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那么简单,而是让苏俪插手破坏,就像苏俪也猜出几分周辉月车祸的真相。 苏俪淡淡一笑,状若无知:“白先生,既然你称呼我为周太太,就该知道我们夫妻一体,我丈夫要做的事,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白屹收起了笑,提及更实际的问题:“周恒接他回白城,是希望他能继续那个项目,周太太应该知情。你也不想他回到周家,以后和你的孩子争抢家业吧。” 即使目前落入下风,找苏俪帮忙,白屹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他是白家的掌门人,这么多年,手握无数金钱与权力,随意一句话就能叫无数人俯首帖耳,他怎么可能低头。 苏俪微笑着说:“白先生请回吧,我只想周家越来越好。” 白屹遭人拒绝,脸色一变。他这一生也许不是顺风顺水,但永远高人一等,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就像周辉月不愿意卖掉手里的东西,他就让周辉月消失。 他说:“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太过贪心,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苏俪不愿意帮忙,是觉得周辉月能给周家带来更大的利益。如果苏俪不满足于现在,日后养虎为患,即使有再多也不会是她的了。 苏俪也冷下脸:“这句话还给白先生。再怎么说,周辉月也是周家的孩子,他的东西就是周家的。” 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就要告辞。 白屹坐在远处,他说:“苏俪,等你后悔了,欢迎你再来联系白家。” 苏俪没说话,径直走出了包间。 上车后,司机按照苏俪的指示往商场开,她拨通了周恒的电话,本来是想将这件事告诉对方,警惕白家,但对面一接,她就后悔了。 万事都要留一条退路。 周恒问:“怎么了?” 苏俪迟疑不定地说:“没什么,辉月快回来了,但是小知从小被家里宠到大,还不知道要怎么和哥哥相处,总要你作为父亲好好和他谈一谈的。” * 下了高铁,孙七佰等在检票口。 虞倦跟他上了车,和周辉月通话的视频一直没挂断。 孙七佰安静地开着车,虞倦坐在车后排,他起得早,不知不觉又困了,伴随着周辉月平缓的呼吸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汽车在树影间穿梭,恍如隔世。 手机还握在手里,虞倦一愣,意识到耳边的呼吸声消失了。 是挂断了吗? 孙七佰从后视镜看到虞倦醒了,和气地说:“大少爷刚刚发了消息,问你睡着那会儿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我看了眼,是不亮了。” 虞倦“唔”了一声,按了下开机键,果然是没电了。 孙七佰很有眼色,暗暗地说:“大少爷对您很关心。” 虞倦将手机放到一边,轻声说:“他怕出事。” 他才醒一小会儿,意识不太清醒,想到周辉月,心莫名有点痒,打开背包,拿出装着礼物的盒子。打开到一半,又重新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要以怎样的方式送给周辉月。 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再说吧。 虞倦这么想着,握紧了那个盒子。 山路颠簸,开得不快,虞倦打开车窗透气,隐隐约约听到呼救声,声音很小,被风声淹没了。 虞倦几乎以为是错觉,下一秒又听到了哭喊声。 他骤然清醒:“你停一下。” 孙七佰不明所以,还是紧急刹车。 车还没停稳,虞倦拉开车门跳了下来。 这是一条向下的矮坡,旁边是一个不大的湖泊,湖中心似乎有个溺水的人,脑袋若隐若现,岸上还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嚎得撕心裂肺。 虞倦听到的估计就是这个声音。 没有通向湖泊的路,两人穿过灌木,径直往下走,孙七佰也看清楚了:“操,这几个小崽子,说了多少遍不能偷着出来玩水。” 又着急地说:“我不会水。” “我会。”虞倦利落地脱掉t恤,压着手掌,伸展手臂,“你去找人。” 夏日湖泊的水是温暖的,虞倦下了水,就像一条身形漂亮的游鱼,脊背是雪白的,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他的动作流畅,飞快游向了湖中心。 溺水的也是一个小孩。他应该是会游泳,腿抽筋了动不了还努力保持着镇定,没有失去理智,不然也等不到虞倦来救。 那孩子看到有人来了,眼睛都亮了。 虞倦拽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游回岸边。 两人一上岸,虞倦就松开了孩子的手,救援及时,他的问题不大,腿抽筋,最多呛了两口水。 虞倦坐在湖滩上,拿起丢在一边的衣服,重新穿上。 他喘匀了呼吸,两个小孩围了上来,左边个头稍矮的那个说:“哇,哥哥,你好厉害,谢谢你救了小林。” 虞倦不是想教训他们,不觉得三言两语能有什么用,但还是说:“别下水玩了,溺水就死了。” 这么大的小孩就像是懵懂生长的动物,还不明白生死的含义,右边的小孩问:“死了是什么?” 虞倦的耐心不多:“就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你们再也看不到他了。” 左边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说:“小林别死。对不起,是我的长命锁掉进去了。我……我一直哭,小林让我别哭了,说会帮我找到。” 溺水的那个脾气很倔,咳了好一会儿,直勾勾地盯着虞倦:“谢谢。我不会死的。” 小孩的奇思妙想可真多。 虞倦叹了口气:“掉进水里就找不到了。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但以后会有新的。” 折腾了一圈,孙七佰也没在荒山野岭找到人,急急忙忙回来后松了口气,幸好没出事,无论是虞倦还是几个小孩。 虞倦穿好了衣服,在太阳下晒了一会儿,浑身差不多干了:“你们是安山村的吗?” 这句话堪称钓鱼执法,周围只有一个村落,不是安山村的还能是哪的。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39节 一个点头,一个沉默不语,还有个飞快否认。 性格鲜明。 点头的单纯,不说话的倔强,说谎的是机灵,知道做错了事,不想被人发现挨父母的骂。 虞倦站起身,恶劣地作出决定:“这里离村子那么远,不安全,还是先送他们回去。” 不管情不情愿,三个小不点被拎上了车,虞倦坐在副驾驶,插上充电宝,手机开机,点开微信,他和周辉月上次的通话时长为三小时五十六分钟。 他打下一行字:“有点事,晚一会儿回去。” 车一路开到安山村,虞倦又累又倦,身上又皱巴巴的,不想下去见刘奶奶,怕她担心了。在刘奶奶那里,他也和小孩差不多。 孙七佰负责送孩子回去,顺便和家长交流一下这几个小孩胆大包天干了什么。 至于父母听完了是什么反应,怎么教育,或者是混合双打,就和虞倦没什么关系了。 虞倦在车上等了半个小时,等来的不仅是孙七佰,还有几位爸爸妈妈。 一听说救命恩人就在车上,孩子父母强烈要求亲自过来道谢,各色新鲜时蔬几乎堆满了后排车厢。 左一句“在世观音”,又一句“救世菩萨”,横批“普度众生”。 虞倦的拒绝完全被家长们的热情淹没了,他应付得很吃力。 孙七佰在旁边看着,揶揄道:“哎呀,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可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送这么点东西怎么了,就表达一下心意。” 虞倦:“……” 车开回紫金山庄,虞倦跳下车,和孙七佰挥了挥手,走了进去。 周辉月在楼梯口那里等他,就像离开的时候那样。 虞倦怔了怔,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停在周辉月面前。 周辉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是湿透后又晾干的,又没梳,有些乱糟糟的。 虞倦想了想,解释说:“有个小孩掉进河里,腿抽筋,我正好路过,就把他捞上来了。” 他的描述很简单,但实际上是救了小孩的一条命。 周辉月看着他,说:“这么厉害。” “又善良又勇敢。” 虞倦被家长感谢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周辉月一说,他的脸有点发烫,含混地说:“还行吧。” 周辉月抬起手,他的体温是凉的,很轻地划过虞倦左边小臂的皮肤。 虞倦颤了颤:“怎么了?” 周辉月停了下来,指尖抵在靠近手腕的位置,那里还在微微渗血,是一道快十厘米的划痕:“不疼吗?” 虞倦低下头,回忆了片刻:“可能是不小心被湖里的石头树枝什么的刮到了,也不疼,我都没注意到。” 他的心情莫名很好,放下背包:“对了……” 可以把礼物送给周辉月。 然后,虞倦意识到一件事。 他在车上拿出了装着项链的盒子,下车的时候好像顺手放在了裤子的口袋里,又着急救人,就那么直接跳进了湖里。 不久前,他才告诉那三个小孩,掉进水里的东西就再也找不着了。 现在,他自己的东西也丢在了那片湖泊里。 于是,虞倦就卡在那了。 周辉月问:“怎么了?” 虞倦回过神,眼眸一黯:“没什么。” 该说幸好没提前告诉周辉月吗? 周辉月说:“厉害的、善良的、勇敢的大小姐先去洗个澡,等你出来给胳膊上个药。想吃什么?” 虞倦暂时忘掉了项链的事,抬着下巴,任性的点了一大堆菜,不管冰箱里到底有什么食材。 洗完澡后,周辉月给虞倦的手臂上了药,虽然虞倦觉得那处划痕都快要愈合了,但周辉月好像很在意,所以他也就反对。 虽然虞倦点的菜不是每一道都有,但是每一道都是他喜欢吃的。 吃完饭,虞倦回到房间,从背包中拿出当时买东西是的小票,上网搜索,发现这一款没有在网上售卖。 虞倦仰躺在床上,寻思着要不要再出去一趟。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今天有这么困吗?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虞倦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身体沉重,他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忽然,有什么冷的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出于本能,虞倦想要靠近,还没抓住…… 周辉月的声音从他的耳侧传来:“虞倦,你发烧了。” 第36章 扣分 虞倦一怔。 他都没反应过来。 从小到大, 虞倦的身体都不差,除了打预防针和定期体检,很少去医院。 夏天的水不冷, 他也没游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烧。 虞倦昏昏沉沉,他浑身发热,却又感觉到冷, 需要一个碰着是冷的,实际又可以提供热量的东西支撑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要求是矛盾的, 但周辉月似乎可以满足。他的体温不高,但会一直提供热量, 不会让虞倦感觉到冷。 于是, 虞倦也投入了这个人的怀抱, 整个人贴在周辉月的身上。 周辉月圈着虞倦的腰, 手背贴着虞倦的后颈, 脸颊,额头,每一处露在外面的皮肤, 他说:“我去找体温计。” 这里没有准备退烧药, 要找人去买, 安山村的卫生所应该会有。然后打电话给孙七佰,让他明早过来, 送虞倦去医院。 虞倦靠在周辉月的肩窝,意识不清醒的顺便,他模糊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自己可能真的有点依赖眼前这个人。 他的嗓子很干,说话像是硬挤出来的:“我有点难受, 胸口好闷。” 喘息声在两人之间,在卧室里扩散开来,外面是寂静的夜幕。 周辉月的所有想法戛然而止,他停了几秒钟,手掌向下,搭在虞倦的肩颈,再往下就是虞倦的胸口,他问:“疼吗?” 十五年后,周辉月有虞倦犯罪的证据,本该把他送到公安机关,让虞倦付出应有的代价。虞倦却突然一病不起,不是演戏,是真的差点晕厥过去。周辉月找来医生,查出他有遗传的心脏问题,但已经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无药可医,只有移植心脏,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当时的虞家已经被吓破了胆,虞倦是他们最后一张牌,知道没用了后立刻断绝关系,希望周辉月能放过他们,根本不可能为他治疗。 虞倦被迫留在了周辉月这里。 可能是当时的某些事让周辉月想起了过世已久的母亲,出于对她的尊重,周辉月让医院录入了虞倦的数据,如果真的能找到捐献人,移植手术后虞倦活下来,他再考虑接下来的事。 当然,周辉月也没在他身上花半点心思,甚至都快要忘了这个人,知道医生说虞倦快要撑不下去了,周辉月才去见他最后一面。 心脏捐献者很少,虞倦不是那个幸运儿。 周辉月推开门,看到病床上的虞倦,内心没有任何起伏。他的性情冷淡,可能是出于嘲讽,或是记起母亲康勉过去生活痕迹中留下的只言片语。她知道幼童周辉月和婴儿虞倦都失去了亲人,要在这个堪称冷酷的人世间独自活下去,仍怀有一丝不忍的心绪,希望他们能相伴长大,成为彼此的依靠。 不过他们只是陌生人。 但眼前的虞倦,是不一样的、与众不同的、属于周辉月的虞倦。 让周辉月产生难以抑制的欲望、割舍不下,只想靠近的虞倦。 距离死亡的结局还有十五年,而病情发展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很快他们就会离开这里,周辉月曾多次考虑这件事,要为虞倦做定期检查,对心脏医疗方面进行投资,有备无患。 很难得的,周辉月有些后悔,当时他在处理工作,没认真听医生的诊断报告,现在回忆起来,只有不连贯的病情描述。 高烧可能会诱使心脏疾病的突发。 是有这一句话吗? 周辉月记不清了。 他又问了一遍,怀里的虞倦似乎才反应过来。 “还好,不知道。”虞倦含含混混地回答,“我睡一觉就好了。” 周辉月抱着虞倦,他的手臂很有力:“虞倦,你现在得去医院。” 他看着虞倦的脸,心中涌起某种不能等待的急切心情。 这是在他复仇过程中都从未出现过的冲动,他知道每一件事都要在恰当的时间去做,不应当着急,那是没有用处的。 而现在他却不能再推迟一秒钟,因为那有可能出现的万分之一的意外。 * 隐约间,虞倦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人扶起,走出了房间,走到了夜风中。 夏天的夜风不冷,吹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但虞倦有点发抖。 很快就有人替他挡住了,虞倦仿佛置身于一个只能容纳下他的地方,舒适的,令他感觉到安全。 他……他很喜欢,想要永远待在这里。 至于中间再发生了什么,虞倦不太记得住,他烧得太厉害,意识模糊,被人推着走,但总有人握着他的手。 再醒过来时,虞倦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事一片灰白的天花板,中间吊了一盏白炽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紫金山庄是很破旧衰败,但和这里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虞倦差点以为自己又穿了。 实在是对穿书产生心理阴影了。 但是下一秒,虞倦就知道不是。 除了刺鼻的消毒水,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环绕在他身边,干净的洗衣粉混合着草木的气息。 是周辉月。 虞倦偏过头,周辉月的轮椅停在他的身边,他们在这排座椅的尽头。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0节 输液室的人不多,但也零散地坐着几个人。 周辉月一直全神贯注,虞倦稍微动一下,就知道他醒了。 一旁放了个崭新的保温杯,里面装了热水,周辉月打开喂虞倦喝了点,像是能读心,解释道:“在县城的医院。我用你的指纹开了手机,打电话让小卖部的张叔送来的。” 虽然周辉月从来没有细问,但似乎对虞倦的社交人际关系了如指掌,连虞倦经常找他帮忙的事都一清二楚,也知道只有他离得最近,能在半夜赶过来。 虞倦皱眉。 “细菌感染,可能是湖水不太干净。” 虞倦看着埋入手背静脉的针头,生理盐水和药物顺着输液软管流淌而下,注射进自己体内,疼倒是不疼,就是很凉,终于有了些生病的实感,朝周辉月点了下头。 那湖泊看起来很清澈,但细菌这样的东西是肉眼察觉不到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知道,虞倦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喝了小半杯水后,虞倦的喉咙总算好点了,他尝试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你回去,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周辉月的语气平淡:“不回去。” 虞倦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辉月拧紧杯盖:“别皱眉了,不舒服吗?” 虞倦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法子说服周辉月,索性自暴自弃。 反正也快走了。 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手机没充电,已经在弹电量低警告了。 难受,困乏,浑身无力,也没精神,只是头疼,想睡又不可能再睡着。 周辉月一直注意着输液流速。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虞倦的理智和克制全都随着热度蒸发,他偏着头,很不高兴:“回来的时候,买了礼物,想送给你,不小心弄丢了。” 在清醒的时候,虞倦没有这么无所顾忌。 周辉月碰了碰虞倦吊针的左手,想起他在楼梯那停的一小会儿,很感兴趣地问:“是什么?” 虞倦自顾自地说:“应该掉在了那个湖泊里,找不回来了。” 注射生理盐水的那只手是冷的,就像虞倦曾对周辉月说的那样,生病的人的体温会变低。周辉月希望虞倦热起来,夏天应该是无拘无束,永远炎热的。 虞倦低下头,慢半拍地理解周辉月所说的话,他的嗓音沙哑,很小声地说:“那条红绳不是断了吗?我买了一条项链。”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很没逻辑,但周辉月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翡翠吊坠。 绳子断了,周辉月也不再戴了,那枚吊坠就随意地放在抽屉里。 “我在外面逛街,有人撞了我一下,抬起头,看到那条项链在橱窗里闪闪发亮。” 虞倦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那条不算昂贵的项链有所执念,礼物的含义在很多方面,比如第一眼看到时的心情,即使以后再买一条相同的,也不是当时的感觉了:“以后就找不到那么好看的了。” 虞倦仰着头,盯着白炽灯,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了缘由。在那一瞬间,自己想到的是周辉月。他已经康复,完好如初,没有任何缺憾的样子。 无数与周辉月有关的念头源源不断地涌出,那些虞倦不曾在意,没有深思,或许故意忽略的事。 周辉月却能理解虞倦的意思,他说:“没关系,会有更有意义的。” 虞倦逃避似的躲开了眼,呼吸变得急促,但不是发烧加剧了。 周辉月握着虞倦的手,他说:“你生病的时候,很希望能抱起你,但是不能。” “虞倦,你这么好,对未婚夫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 虞倦莫名有点心虚,偷偷瞥了周辉月一眼:“还好。反正……你差的还远,第一条都没能做到。” 周辉月笑了笑:“我知道。” 还有半瓶药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打发时间。主要是周辉月说,虞倦听——他的嗓子还在痛,也说不出什么来。周辉月讲了很多无关紧要的小事,与这个世界有关,是虞倦不知道的常识,就像之前每一次在花园里共度午后时光那样。 虞倦不知道是周辉月刻意说给自己听的,为了完善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至于在无意间露出马脚。 药袋里的生理盐水终于输完了,护士过来替病人拔针。 虞倦很少吊水,又有点无聊,盯着护士,想看针头拔出来的瞬间,却听周辉月叫自己的名字。 他回过头,歪了下脑袋,再反应过来,周辉月已经替他按着手背上的药用棉花了。 因为是细菌感染,医生开了三天的药水,接下来还要再吊两天。 想到这个,虞倦就恹恹的。 虞倦是病人,周辉月坐着轮椅,老弱病残占了俩。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医院对他们多有关心连开的药都是护士帮忙送过来的。 虞倦表面立场:“我讨厌吃药。” 周辉月不为所动。 虞倦试图用浅薄的医学知识战胜真正的医嘱:“已经吊了水了,药可以不吃了吧。” 其实他不是那类不顾惜身体的性格,可能是生病了,还有之前的心理阴影,所以变得任性,想要逃避。 虞倦拒绝的意图很坚决。 他仰着头,眼眶微红,湿哒哒地看着周辉月,像是被微风吹皱,泛起涟漪的湖泊,没有人能在面对这双绿眼睛时不心软。 周辉月像是铁石心肠。 他抬起手,扣住虞倦的下巴,稍稍用力,让他张开了嘴。 虞倦是个病人,没什么力气,只能任他摆布,实际上没有生病的时候,他的力气也不如这个人大。 但他不会承认。 虞倦的余光瞥见了周辉月,他的侧脸映在灯下,泛着冷白的光,周辉月似乎永远如此,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动摇。无论是二十二岁,还是十五年后。 他想起不久前这个人还对自己说什么要求太低:“周辉月,我要扣分了,不合格。” 语气是凶巴巴的,听起来很可怜,像是在被欺负。 周辉月的指尖抵着虞倦干燥的嘴唇,将药片推入他的口中,漫不经心地说:“那就扣吧。” 虞倦咬了下牙,骗子。 事已至此,没有抵抗的余地。他低下头,慢吞吞地咽下那枚药片,舌尖不小心碰了下周辉月的指腹,又很快移开,借着温水吃掉了。 虞倦的脸颊,嘴唇,舌尖,全都柔软而甜蜜,不免让人产生很多遐思和幻想,周辉月似乎一无所知,他只是给虞倦在喂药。 虞倦不是儿童,医生开的药是没有糖衣包裹的那种,苦得要命。 周辉月又拿起一片,虞倦终于屈服,他想说自己会吃,不用喂了。 却听周辉月说:“下次我再努力加回来。” 第37章 “你的眼睛” 吊完水后, 虞倦的烧退了些,不再是接近四十度的可怕高温,但还是低烧, 明天得继续来输液。 虞倦想的是找医院拿剩下的药水,在孙七佰发现前回去,带着药水去安山村的卫生所,这样悄无声息, 也不会被人发现。 周辉月不赞同地说:“你还生着病,准备骑两个小时的车去输液?” 虞倦皱了下眉, 觉得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有误解,强调道:“你把我想的太脆弱了。我已经退烧了, 而且是细菌感染, 又不是感冒。” 他的执行力一贯很强, 甚至打算找护士开药了。 周辉月坦白:“你吊水的时候, 我把这件事和孙七佰说了。你发高烧, 我找人送你来看病,留在县城了。” 本来还有点晕的虞倦骤然清醒:“……” 根本没给他留一点点挽回的余地。 周辉月握着虞倦才扎过针的那只手,像是哄人:“别不高兴。” 事已至此, 虞倦看着他:“等会儿我再打电话给他吧。” 周辉月在医院附近找了个酒店, 定了两间房。 进入房间后, 虞倦立刻就去洗澡,他身上有退烧时发的汗, 很难受,他没办法再忍耐了。 快洗完的时候,才想起来似乎是没带衣服, 而酒店的浴巾,他又不太乐意用, 嫌不干净。 周辉月敲了下门,虞倦的思维跳脱,立刻回到上一次在浴室洗澡的惨案中,又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毫无隐私的半透明浴室。 他在门口说:“衣服和毛巾放在门口,记得拿。” 虞倦松了口气,打开门,伸出手,摸索了一番,发现衣服和毛巾都是新的,但有一种才洗过不久的清新气味。 不是在医院陪他,什么时候找人买好了洗的? 虞倦也没多问,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桌上摆了热粥,吃完后又被半强迫地量了一次体温。 一定是因为生病了,虞倦夹着体温计,很不甘心情愿地想。 几分钟后,周辉月接过体温计,看着上面显示的数字,38.2,低烧。 于是说:“县城的医院条件不够,等回白城,再做一次彻底的检查。” 虞倦躺在床上,有点抵触:“我的身体很好,这次是意外。” 周辉月的手背贴着虞倦的额头,没说话。 有一些事,即使是扣分,周辉月还是坚持,他会做更多加分的事,满足虞倦的一百条要求。 现在是深夜,虞倦下午和晚上都在睡,知道现在应该休息,但就是睡不着。 周辉月没让虞倦看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不知疲倦地讲了很久。 最后,虞倦总算困了,整张脸陷在枕头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听到周辉月很轻的呼吸声,像是一直未曾离开。 留在县城的几天,孙七佰来过一次。虞倦将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说当时烧得太厉害,离不开人,怕在路上昏过去失去意识,所以要求周辉月陪自己来医院。 重点是违背了周辉月本人的意愿。 虞倦的嗓子还没太好,没什么力气,说话软绵绵的:“总之,是我强迫他来的。要是周太太问,你就这么说就行了。”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1节 被强迫的、可怜的伤患周辉月坐在床边的轮椅上,颇有兴致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孙七佰的神情难以形容,他回过神,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也是,生病了是得要人陪着。” 可能是考虑到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又因为自己的失误没看住周辉月,让人出了紫金山庄,孙七佰也默默将这件事瞒下来了,至少白城那边没有动静。 除此之外,生病的几天里,虞倦没再为任何事费过心。 虽然是在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的,让虞倦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周辉月并不是在被苏俪隐性地□□在紫金山庄,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过下一秒,虞倦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毕竟这是一本小说,即使剧情有些微的改变,但主线不会变化。就像他曾死在结局,而周辉月也不可能在十五年前就拥有自由。 这样就违背了整本书的逻辑。 虞倦的身体素质的确不错,输液的第二天就没什么不适了。第三天重新检查了一遍,医生说没什么,嘱咐他再吃两天药就行了。 隔了几天,重新回到紫金山庄,虞倦看着爬满藤蔓的外墙,想起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要把周辉月打一顿的决定还有点好笑。 他对身旁的周辉月说:“知不知道,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险些就伤上加伤了。 周辉月说:“是很好,你来了。” 虞倦:“……” 他不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计较。 * 八月将要结束了,现在还有倒数几天。 午后,一如既往的透风时间。 虞倦的脑袋抵着周辉月的肩膀,姿势散漫放松,和最开始完全不同,他昏昏欲睡。 以往这种时刻,周辉月都会一言不发,等他入睡,等他醒来。 今天却不同,周辉月忽然说:“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虞倦醒了,他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 周辉月坐在轮椅上,无法站立,虞倦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坐在周辉月身边,和这个人平视。 周辉月拿出一个不大的盒子。 有点眼熟,虞倦一时没认出来。 直到盒盖打开,虞倦一怔,里面是一条项链,看起来和他丢掉的那条一模一样。 他问:“你怎么找到的?” 丢在湖水里的东西,也可以再找回来吗? 周辉月说:“你生病的那几天,我让孙七佰去湖边找了,但没找到。” “抱歉。” 虞倦摇了下头。 奇迹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 项链搭在周辉月的指腹,他低声说:“小票在桌上,我就重买了一条。” 虞倦的思维混乱,想问他哪来的钱,又是找谁帮的忙,县城里没有这家门店。 周辉月看着他,似乎明白他所有的疑惑,解释说:“我母亲还有一些财产,周家给了我。就像这里。” 他的语调平淡,很轻描淡写,但虞倦的心中一酸。因为知道康勉留下的东西很少,大张旗鼓划到周辉月名下,只是为了堵别人的嘴。 周辉月将项链勾在食指上,完全拿了出来。 那是一条银项链,镶嵌了很多细碎的钻石,不够大,但数量很多,所以看起来闪闪发光。 周辉月说:“可能没你当初看到的那么闪。” 一个在橱窗的聚光灯下,一个在阳光与阴影交错处。 虞倦的眼皮一跳,直觉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周辉月要买一条相同的项链,而且是自己想送给对方的。 果然,盒子里不仅装了那条项链,还塞了别的东西。 周辉月拿下盒盖,是那枚翡翠吊坠。 虞倦的眼眸一颤。 周辉月解开项链的尾扣。 镶着碎钻的银项链上多了一枚吊坠,这块翡翠价值连城,就这么毫无保护地摆在周辉月的掌心。 午后的花园是安静的,风吹过草木,起伏的柔波像是爱人之间的抚摸。 周辉月说:“小的时候,有人问我为什么戴着这个玻璃吊坠。” 虞倦没说话,有些恍惚地看着周辉月的侧脸。 周辉月简单地叙述:“其实记不清为什么,可能就是不想摘下来。没有成年人试图拿走它,不过有同龄的孩子产生兴趣。我不想给,打了很多次架。后来长大了些,就收起来了。” 孩童是很特殊的,很多时候没太大恶意,只是遵循本能的欲望,他们不在乎吊坠是否价格昂贵,想要就去抢。 虞倦陷入周辉月的回忆中:“因为……因为很好看,是吗?” 他慢半拍地想了很多,在印象里,周辉月不是会和人动手的性格,况且在整本书里,也没写过周辉月的这一方面。 他的手肘支在轮椅边,有些许鼻音:“你还会打架啊?” 周辉月说:“嗯。打架。” 虞倦疑惑地问:“厉害吗?” 周辉月靠近了些,很轻松:“应该还行,每次都赢了,所以没被抢走。” 虞倦想了一会儿,诚实地说:“想象不到。” 他没见过小时候的周辉月,而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周辉月看起来都不会失去理智,和人动手。 周辉月笑了笑:“有人欺负你,我可以帮忙。” “动手吗?” 周辉月点头。 虞倦忘掉了那些客观存在的困难,比如周辉月以后可能无法恢复到完好无损,他说:“好。” 长到十三四岁时,周辉月就知道了这块翡翠的价值,但无论处于怎样的境地,他都没想过卖掉。 五岁的周辉月,二十二岁的周辉月,三十七的周辉月,无论一无所有,还是身家万贯,都拥有这块翡翠。他的一生好像很波澜壮阔,少年得志,跌入谷底,复仇归来,拥有无数财富,但那些并不重要,他也不在意。除了母亲的吊坠始终留在身边。 对周辉月而言,在他的人生中,也没有什么别的能称得上浪漫、代表美好的东西了。 他抬起手,项链顺应重力,顷刻从掌心滑落,微微摇晃着。 翡翠的水头很好,没有任何裂纹,颜色翠的像是不存在于现实中的纯粹的绿,随着摇晃的日影,那绿色缓慢流淌着着。 周辉月移开目光,和虞倦对视:“它……像你的眼睛。” 他的眼神平静,眼里只倒映着虞倦。即使周围有再多的山,再多的树,再多的云,也无法占据周辉月视野的一小片角落。 虞倦如梦初醒,突兀地意识到了什么。 项链的用途是穿起翡翠,周辉月重买了一条,也这么做了。 他们对视了着,或许是几秒钟,或许是几十秒,虞倦对时间的判断失灵,他听到周辉月说:“所以送给你。” 第38章 告别夏日 虞倦一怔。 或许早有预兆, 但是真的听到时,虞倦还是觉得……不像是真的,就像是夏日绿野里的一个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件事忽然改变了,变得连虞倦都来不及反应。 相同的项链,不同的场合。 虞倦觉得周辉月手中的这条,比自己买来、不小心丢掉的那条有着更加非比寻常的意义了。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连风都是轻柔的。 周辉月看着虞倦。 虞倦偏着头,他的肤色很白, 睫毛长而浓密,落下一片青灰的阴影, 覆盖在眼睑上, 神情有些恍惚, 看起来有很多的天真, 少许的脆弱。 他是变幻莫测的夏天, 上一秒晴天,下一秒暴雨,周辉月不畏惧炎热, 也愿意接受冷雨的洗礼, 他想要永远留在夏天里。 等了好一会儿后, 周辉月平静地问:“不要吗?” 他拿着那条项链,手很稳, 翡翠已经不再摇晃了,停在虞倦面前不远处,有着不能忽略的强烈存在感。 虞倦像是忽然回过神, 他看向周辉月,绿眼睛里盛满了不能明了的感情。 拒绝是很简单的事, 点一下头即可。反而是接受需要负担,因为这是康勉留给周辉月的,陪伴他长大,有着特殊意义的珍贵的东西。 好像接过来就是什么无言的、沉甸甸的承诺。 而他一贯很擅长和所有人保持距离。 然后,虞倦低下头,像是认了输,轻声说:“好。” 周辉月勾唇笑了,靠得更近,为虞倦戴上有翡翠吊坠的项链。 虞倦的胸口微微起伏,由缓慢到急速,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等解除婚约的时候还给他吧,还是这个人会直接失踪,要提前给他吗? 虞倦的脸贴在周辉月的肩膀上,天马行空地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很轻的一声,尾扣合上了,明明没多重,虞倦却能明显感觉到项链的重量。 他想往后退,却被人压住了后颈,不能动弹。 周辉月拾起那块翡翠,放入虞倦敞开的领口,他的动作温柔,握着吊坠就像是抚摸虞倦的眼睛。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2节 他说:“希望你能在这里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不愚山连绵不绝,紫金山庄破败不堪,虞倦因讨厌周辉月而来到这里,没有解除婚约是虞家的威胁,周辉月一无所有,甚至不能站立,也无法拥抱虞倦,是不合格的未婚夫。 细数起来,对于虞倦来说,好像每一件事都和美好无关。 虞倦下意识想碰脖子上多了的东西,碰到的是t恤的棉质布料,他说:“我……已经有了。很多。”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间改变。 “很多什么?”周辉月问。 明知故问。 虞倦知道周辉月的理解能力不可能这么差。 他的目光游离,很不甘心情愿,最后还是坦白地说:“在这里,和你的美好回忆。” “修补窗户,一起出门,陪喝醉了的我……” 可能是周辉月把吊坠送给他了吧。虞倦曾经很富有,早逝的父母,家财万贯的祖辈给他留下太多太多东西,未成年的时候,他因为这些而被无数人纠缠,再昂贵的东西也无法让他的心掀起波澜。 但周辉月的礼物是不一样的。 虞倦偏过头,他有时候很难面对这个人。 周辉月的手还搭在他的后颈,“嗯”了一声:“也要记住我送你的项链。” 虞倦忽然很热,他几乎以为自己还未退烧。 在夏日的潮热里,虞倦头晕目眩,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们之间,他和周辉月之间,从很早以前就不是那种可以随意不辞而别的关系,但他太过迟钝,总以为他们还在那条界限徘徊。 现在是什么呢?朋友,好像也不对。那是一种更陌生的、更让人心跳加速的感情。平生很少胆怯的虞倦想了很多,最终没能继续,像是怕会被真相灼伤。 * 之后的几天,虞倦和往常一样,直到八月走到倒数第二天。 八月三十一日,他们定了上午的机票,离开这里。 来的时候,随身背包空荡荡的,除了电脑什么都没有,收拾回去的行李,背包都装不下了。 虞倦发了会儿呆,拿出抽屉里的扇子,看到这玩意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喝醉,然后红了脸,自暴自弃地塞进背包里。 离开那天的天气很好。 虞倦定了六点的闹钟,周辉月起的更早,做了早饭,两人一起用餐,然后准备下楼。 生病过后,虞倦似乎明白了孙七佰的意思,平安无事度过剩下的时间就行了。他那么在意轮椅会不会被发现了,所以让周辉月先下了楼,然后才换回了旧轮椅。 至于孙七佰怎么想……就当是他抱着周辉月下楼的吧。 他能抱得动这个人吗?虞倦瞥了一眼周辉月,总觉得这个人削瘦的身形下似乎有着结实的肌肉,因为对方每次都能按住自己。 车停在大门外。 太阳被云层遮着,天空是一种灰调的蓝,风在树林间穿梭,是很凉爽的夏末。 周辉月问:“虞倦,以后你会陪我回来这里吗?” 虞倦没想太多,想小说的剧情,想往后的故事,他只说了此时此刻的意愿:“会。” 孙七佰特意借了辆车,中间拆了个座位,可以容纳下轮椅,但周辉月还是选择和虞倦并排坐在后座。 虞倦有点怕不小心碰到他的腿,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所以很小心翼翼,一直远离周辉月。 周辉月看穿了虞倦的想法,好笑地说:“是长好的骨头,又不是鸡蛋壳,不会一碰就碎。” 虞倦的耳朵有点热:“没有。我没那么想。” 他躲避周辉月的目光,看向窗外。 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他偶尔以为自己会迷失其中,现在却发现自己对这里产生了莫名的留恋。 过了一会儿,虞倦垂下眼,对周辉月说:“我有点困,到了叫我。” 车开得更慢更稳了。 虞倦靠着椅背,睡得很安静,也很乖。 周辉月神情压抑,很专注地看着虞倦睡着时的样子。 然后,他伸出手,掰着虞倦的脸,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眼里才有了笑意。 孙七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周辉月看了一眼驶过的道路。 离开紫金山庄,告别不愚山的夏天,但不是离开虞倦。 故事已经改变。 曾经待过的居所依然破败,周辉月的双腿还不能站立,加害者逍遥法外,但这些都无关紧要。大小姐意外地出现在落魄伯爵的身边,他们不会经历分别,不会错过。因为周辉月会牢牢地、牢牢地抓住对方的手。 陈旧的过去,崭新的未来。 第39章 欺负 飞机落地, 已经是下午了。 虞倦和周辉月一起走下廊桥,两人的目的地不同,周家和虞家也不在一个方向。 该到说再见的时候了。 虞倦抬起头, 看到不远处的人,那些人的目光落在周辉月身上,要接他回去。 虽然小说是从十几年后开始,对周辉月二十二岁时的经历没有详细叙述, 但根据炮灰和配角的那些只言片语中合理推测,周辉月不是在这个时间点回到白城的。 两个可能, 一个是剧情变了,另一个是作者压根没写出合理的故事线。 虞倦绝不可能想到, 是主角变了。主角重生了, 复仇爽文可能要变成了重生复仇恋爱爽文。 对主角周辉月而言, 重点变成了恋爱。 在飞机上的时候, 虞倦也一直在睡, 半梦半醒间做了很多梦,大多和白城的剧情有关,但没梦出个所以然来。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 在这些人面前, 虞倦都应该和周辉月保持距离。 但他还是低下.身, 在周辉月的耳边说:“要是有人欺负你……” 他顿了顿:“就打电话给我。” 语调是认真的 周辉月笑了下,仰头看着虞倦。 外面的风很大, 将虞倦的头发吹得纷乱,衣摆也吹得鼓起,他的骨架匀称, 身形被衬得更瘦,是才成年不久的少年, 是一种别致的、天真的好看。 周辉月曾想了很久,虞倦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像是游离在世界以外,却又和自己有仇,两者间的矛盾很明显。 十八岁的虞倦总是想要保护他。 以后再问虞倦好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周辉月会亲口问他。 他说:“知道的。等我电话。” 虞倦皱着眉:“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周辉月抬起手,替他理了理碎发:“不被欺负就不能打吗?” 这个人抓重点的能力很差。虞倦想。 他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却说:“可以。” 出了机场,虞倦提前叫的车也到了。 他打开后座车门,上车后司机确定了一遍目的地,一路无言,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虞家所在的别墅区。 虞倦莫名的不大高兴,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差,临下车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回到虞家可能就像以前不得不和讨厌的亲戚见面,又要为那些无聊的事扯七扯八。 但他也忘了,十七岁时,自己早已对这样的事脱敏,他早就无所谓了,就算不高兴,情绪也不会有太大起伏。 虞倦推门走入客厅,徐姨似乎正在等着他。 一见有人进来,徐姨立刻迎上来客套了几句,虞倦不得不停下来,偏头看向只见过一面的人。 徐姨亲热地说:“小少爷晚上想吃什么,太太本来想去接你的,临时有事,特意叮嘱家里,说晚上全家一起给你接风洗尘。” 虞倦摆了摆手,懒得敷衍:“不用。坐飞机太累,我要休息了。” 徐姨愣了愣,满肚子的疑惑,因为虞倦一贯很在意这些,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路水城的亲生孩子,所以很希望和他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她打量了一眼虞倦,或许是真的累了,所以才不愿意吗? 不过路水城没打算回来,也没说过一家人为虞倦接风洗尘,今天全家都有借口不回来。她像训狗一样对待这个孩子,让人有所期待,又无比失望,以此让他更加驯服。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徐姨脸上堆着笑:“那就快去休息吧,房间都打扫好了,就等着你回来了。” 但是这么点小事,就没必要让路水城知道,她不高兴了只会觉得是自己没办好事情。 徐姨也知道对待路水城的办法。 于是,等虞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时,徐姨拨通了路水城的电话:“嗯,和小少爷说了……他听说您要给他接风,很高兴,很期待。” 虞倦走到房间前,推开门,看了一圈四周,很轻的叹了口气。 ……他可真是讨厌这里。 高考结束后,虞倦对大学生活也有所期待,他曾想过带着录取通知书去亲人的坟墓前,展示给他们看。后来考的不错,却换了个世界,又是病痛折磨,几乎让他忘了前几年的愿望。 对于那些财产,虞倦倒不担心,祖父母去世前留下的遗嘱万无一失,没有人能在违背虞倦意愿的情况下觊觎他的财产。而成年过后,虞倦第一时间又办理了自己的遗嘱,如果他死了,那些东西就全部捐给福利院以及山区小学。 现在想来,也算是安置妥当。 虞倦放下背包,不再想那些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了下,虞倦按亮屏幕,是别人发来的邮件。 虞倦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他想离开虞家,不打算依靠任何人的决定,路水城的心软或者虞家觉得自己没有价值。 在《白城恩仇记》里,虞家只是和周家有关的小角色,笔墨不多,但还是写了三言两语。回忆剧情的过程中,虞倦差不多也记起来和虞家有关的剧情了。 十几年后的公司状况不提,他不可能抓住未来的把柄威胁对方。虞倦父母的死也很蹊跷,但书里没明说,只隐约提了一句,要查快二十年前的事很麻烦,一时得不出结果。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3节 不过眼前就有件简单的事能找虞家麻烦。 虞倦打开邮件,结果不出所料。 忙完这些后,虞倦也错过了午餐。 在不愚山的时候,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周辉月是个病人,定时定点吃药,所以用餐时间也很固定,虞倦吃他做的饭,也受到影响,都养成习惯了。 他按了下胃,其实不痛,只是有点难受,正好拿着手机,不自觉点开和周辉月的聊天窗口。 可能是真的有点神游天外。 虞倦打下两个字,发过去:“好饿。” 又立刻回过神,他又不是小孩子,饿了还要找大人要饭吃。 所以下一秒就撤回了。 不幸的是,与此同时,周辉月的消息也发过来了。 “虞倦,才三个半小时,你就被人欺负了。” “虞家的人太坏了。” 虞倦十分后悔:“没有。我只是忘了吃饭。” “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我帮你定个外卖,好不好?” 虞倦恶狠狠地打字:“我自己会点!” 周辉月还是点了,让他记得接电话。 虞倦蹙着眉,对着屏幕,想了半天,然后就像周辉月说的那样,下了楼,打开厨房的冰箱,找了两块面包垫了个底,继续等外卖。 又过了一会儿,虞倦接到外卖电话,外卖小哥等在外面,进不来。 等的时间有点长,外卖小哥无所事事,对这份光跑腿费就一两百的外卖产生兴趣,多看了几眼,不由咋舌。 这家是不做外卖的,所以才叫的跑腿去拿。 等到顾客出现在他面前,外卖小哥对他挤了下右眼,调侃道:“帅哥,男朋友对你真好。” 虞倦不明所以:“?” 接过来后才发现包装上贴着张纸,手写备注了客人的忌口,足足有三四行。 虞倦面无表情,脸却红到了耳朵根。 自己有那么挑食吗?他有一瞬间的怀疑,又说服自己,他只是在无意间提出太多要求,而周辉月的记性又凑巧不错。 然后闷头往回走。 宅院里很安静,主人们都不在家,佣人也在午休。 虞倦拎着外卖,从大门走到正厅,路上没遇见一个人。 正准备上楼梯,虞倦的脚步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转了个方向,向后门走去。 虞家的花园修剪得井然有序,每一枝花都按照主人的心意开放,与肆意生长、无拘无束的紫金山庄截然相反。 也许是路上都在睡,虞倦并未真正经历分别时刻。 他搭着眼睑,心中终于有了实感。 那样简单到近乎单调的生活,和周辉月日夜相处的每一天也一去不复返了。 他可能只是……只是有些怀念。 * “很好吃[赞][赞][赞]” 手机屏幕亮着,将周辉月的脸映得冷白,他的神情平淡,看起来没有丝毫波动。 其实眼里有一点隐晦别人看不到的笑意。 周恒看着周辉月,也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在对话途中,周辉月看了好几次手机,还是让他感受到了许久未曾经历的忽略。 按捺下心底的不耐,周恒问:“才一回来就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最近一年,周恒大多时间都在海外,家中的书房许久不用了,虽然经常打扫,但鲜少有人,便显得沉闷。 周辉月放下手机,轻描淡写地说:“有点事。” 周恒不好再追问下去,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周辉月接手项目。所以他才会在周辉月一落地就让人把他接回来,商谈此事。 周辉月当时说的是八月末回来,一是因为想和虞倦单独待到不得不离开,二就是留给周恒的时间。 周恒这样的人,是一定要把所有的东西握在手中的。之前的大半个月,周恒的精力都投注于此,才发现这个项目少了周辉月,很难继续下去。公司里的核心成员,早就被白家重金挖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再重新组建团队需要的时间精力消耗太大,还不一定能成。 这是相认后的第一次独处,周恒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时,难免产生很多念头。 周辉月的五官与康勉有些相似,但要锋利冷淡得多。 他说:“我想过,既然是你从头做的,现在继续下去,也是有始有终。况且你是周家的孩子,周家的东西就是你的,也不用非得分开。” 周辉月坐在轮椅上,双腿被束带绑得很紧,似乎不能动弹,像是个孱弱的病人。 听到周恒的话后,他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我的东西,我当然会帮忙。” 周恒松了口气。 他觉得周辉月和康勉太相像了,而自己不该因为忌惮康勉,而放任周辉月流落在外。或许早点找到他,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不至于和白家打擂台。 但周恒错了。虽然同样在福利院长大,康勉善良而天真,对世间万物都有着关怀和怜悯,而周辉月完全不是,他们只是看起来有些相似,性格则完全不同。 周辉月抬起眼,与周恒对视,他的眼瞳漆黑,又添了一句:“不过在工作前,还有别的事要先办。” 周恒不知道他会提出什么条件,不由紧张,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该怎么讨价还价,将东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周辉月随意地说:“找个好点的医生,我要看病。” 这个要求太理所当然了,连一个受伤的员工都能在家请三个月病假,周辉月想要看病,周恒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但他的面色还是不免一沉,可能是觉得周辉月的手和脑子又没受伤,完全不影响他工作,还是说:“当然。身体最重要,别的都能先放在一边。” 两人又谈了几个小时,周恒的精神亢奋,安排着之后的工作计划,直到黄昏。周辉月从书房里出来,看到不远处的苏俪,两人对视一眼,周辉月的神色未变,就像没看到这个人,轮椅转了个方向,朝另一边行去。 苏俪悚然一惊。 她忽然觉得,这么放任周辉月回来是不是一个错误。 * 周恒很看重这件事,当然提前为周辉月组建好了团队。技术人员暂且不论,秘书和助理都是他的心腹,说是帮忙,实际是在周辉月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但和苏俪当时明目张胆的态度相比,表面上的态度还算不错。 毕竟现在是真的有求于周辉月。 重生之前,在这个时间,周辉月还独自待在紫金山庄,等待未知的未来。而现在,他已经重回白城,且变得非常忙碌。 百忙之中,周辉月还是每天和虞倦发消息,帮他订餐,期间只打过一个电话。 几天后,周辉月抽出时间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他的病不是疑难杂症,现在主要是后期的复建问题,所以去的是一家私人医院。医院的环境安静,服务态度很好。 等待检查结果的时间,周辉月独自待在休息室,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处理工作上的问题。 半个小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对方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坐到了周辉月对面的椅子。 周辉月抬起头。 那人摘下墨镜,丢在桌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欢迎回来。” 然后,又说:“周辉月,第一次见面。” 周辉月和他握手:“你好,杭景山。” 这家私人医院背后有杭景山的注资,他本家那边的关系。但明面上是找了个需要修养的毛病,定期过来检查,所以约在这里和周辉月见面,现在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杭景山笑着问:“回来的感觉怎么样?” 周辉月平淡地说:“还行。” “还行?”杭景山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哪里不行了?现在的状况不就是你当初设想的那样,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你觉得不行的?” 周辉月不停敲打着键盘,似乎在忙工作上的事:“和工作无关。” 杭景山说:“好吧。腿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 杭景山放下心,忍不住说:“白屹下手是真狠,不卖就要人命。难怪白家现在尾大不掉,在白城还能维持这样的体面。” 当初离开家,出来闯荡的时候,杭景山特意挑了个没有亲戚朋友的地,想的是看看自己的能力如何,大不了再回家,反正也年轻,没料到能遇见白家这样的法外狂徒,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杭景山还在盯着白家,周辉月给周恒办事,交换了两边目前的状况。 两人忙了大半个小时,周辉月还时不时回复周家那边的消息,一个人当做几个人用,却很镇定自若,没有丝毫窘迫。 检查的结果还剩最后一项,工作也正在收尾,周辉月的电话忽然响了。 杭景山饶有兴致地在旁边听着。 “在医院,做检查。” “还好,医生说没有问题。” 听起来平平无奇,或是关心,或是打听消息。 很快,杭景山意识到自己错了。 周辉月压低了嗓音,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听起来却和之前不太一样。 他说:“但是,我不太好。” 杭景山愣住了。 虞倦一怔,语调里多了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着急:“你怎么不好了?” 周辉月单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还在敲击键盘,声音不算太大,但对面的虞倦也能听到。 他说:“回来后,周恒要我帮忙,所以在医院里干活。” 虞倦脾气不好:“周恒怎么还压榨你?”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4节 他没想太多,甚至没往算法上联想,毕竟如果周恒这时候就发现了算法的事,也就没后面白周两家狼狈为奸了,单纯以为周恒看周辉月好用,所以拉过去压榨。 周辉月“嗯”了一声,停下手中的事,直白地说:“想见你。” 几秒钟后,虞倦说:“你在哪个医院,我去找你。” 永远这么心软,永远这么好骗。 周辉月笑了一下:“检查快出来了,医院离你家有点远,我去找你。” 杭景山在一旁目瞪口呆。 挂断电话后,他忍不住说:“兄弟,你……是不是有点……” 真是难以形容,在和周辉月的接触中,他完全没感觉出来对方有这样一面。 周辉月看了杭景山一眼,飞快地浏览文件,反问:“怎么了?” 就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杭景山心悦诚服,竖起大拇指:“没什么,真有你的。” 他总算知道周辉月到底觉得什么地方不行了。 合着是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和未婚夫虞倦在一起是吧。 第40章 跳下去 大半个小时后, 虞倦接到周辉月的电话,说是快到了。他想了下,自己也没什么事, 准备去楼下等人,到时候一起出去。 不想待在虞家,太闷了。 虞倦拿着电话,低着头下楼, 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的人, 微微皱眉。 回白城的几天,虞家的几个人, 虞倦一个都没见到, 日子过的相安无事, 现在是头一回。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面了, 虞淮总觉得虞倦和自己印象中不大一样。 但也没什么差别, 虞倦能有什么变化,可能是被逼在山里待了两个月让他心情太差,对家里不满。 虞淮停在虞倦面前, 笑着说:“弟弟, 把我拉黑了这么久, 不解释一下?” 像是开玩笑,也像是兴师问罪。 虞淮一直这样, 他不会明面上表现出厌烦,只是用各种方式找乐子。 现在就是。 虞倦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了虞淮一眼, 冷淡地说:“拉黑就是烦你,别来烦我。” 他顿了顿:“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真的很受欢迎?”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虞淮的脸色一下变了,他没想到来找个乐子,虞倦即使再不乐意,按照惯例,也不可能这样对待自己,他是不敢的。 他怒气冲冲地说:“什么意思?你没爹没妈,能好好长到这么大,还不是我爸妈看你可怜,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吗?” 虞倦听着他的话,烦不胜烦,和自己那些发疯的亲戚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虞淮阴阳怪气说:“你现在闹什么脾气?让你和周辉月在山里待了两个月,是委屈你了是吗?也是,周辉月一个残废,不知道能不能站起来,就算能,也是个瘸子……” “闭嘴。” 虞倦像是忍无可忍,声音中夹杂着不能掩饰的冰冷。 虞淮猛得抬起头,看向虞倦。 日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他的身形纤瘦,薄薄的一片,却不是脆弱。 虞倦半垂着眼:“我说,别提周辉月。” 虞淮以为抓到他的把柄,嗤笑着说:“原来还是这么在意。真可怜,得和一个残废绑定了,你求求我,说不定我帮你在妈面前说几句好话,你就能和他解除婚约了。” 周辉月回到白城后,这些风言风语在所难免。但虞倦听到别人这么说,还是非常、非常的烦躁。 他不想听这些。 大约一分钟后,虞倦总算恢复了表面的冷静。 他不再提周辉月,而是说:“虞淮,你这么闲,不如查查你爸每周三都要去的地方,还有公司里新来的那个特助的身份。” 虞淮一愣:“你在说什么?” 十五年后,小说剧情里,路水城已经被迫接受了虞钊的私生子。虞钊很早就为私生子铺路,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对方在公司扎根已久,很难轻易摆平。不过在利益面前,他们最后还是结成同盟,先对付周辉月。而现在凑巧是那个人刚进公司。虞倦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让路水城知道的,但说给虞淮听也是一样,虞淮更没脑子,而路水城从虞淮口中得知,更不会怀疑。 虞倦说:“意思是,你要谈心,不如找你真正的弟弟好了。” 虞淮察觉到他话中的意思,可能在这样的家庭,总是听说过很多次这样的故事,某个男人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实在是司空见惯了。 但虞淮难以置信,想要拽住虞倦的肩膀,让他说清楚,但虞倦的反应很快,转身走上了楼梯。 “你别胡说!” 虞倦没理他,径直往上走。 可能是真的被这件事吓到了,虞淮没再纠缠虞倦,一边往下走,一边不知道拨通了谁的电话。 虞倦也不想关心他接下来到底准备怎么办。 他又往上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挂电话了。 也不知道周辉月听到多少乱七八糟的话,虞倦有点烦,早知道不和虞淮扯那么多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然还在通话中。 可能是听到逐渐靠近的呼吸声,周辉月知道他终于又重新拿起手机,两人相对着沉默片刻。 虞倦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怎么哄过人,安慰过人,是要让周辉月别为了这点小事伤心吗? 可是又说不出口。因为虞倦知道不是小事,至少如果是自己,他很难接受。 他讨厌被人戳中伤疤,每一次那些人提到遗产,无异于提醒虞倦——他的祖父母已经去世了,所以虞倦才会那么烦躁。 先开口的人是周辉月,他说:“别不高兴。” 虞倦一怔,大概是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好像比起虞淮恶意的讽刺,周辉月更在意的事他堵着虞倦的这件事。 周辉月低声说:“以后不让他烦你了。” 虞倦心绪翻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了很多,他说:“没有。本来我也不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周辉月说:“嗯。未婚夫很厉害,不会为这些烦心。” 虞倦没忍住笑了,后背抵在墙上,忽然很高兴,又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想要转移话题:“你到哪了?我出去找你吧。” “到了,能看到二楼的露台。” “我在楼下等你。” 虞倦对虞家的宅子不算很熟,才来几天,也鲜少离开自己房间。转身看到光亮,意识到可能是周辉月说的露台,就走了过去。 他低下头,看到周辉月停在楼下。 隔了好几天没有见面,周辉月的轮椅换了,理了头发,腿上的束带也变得崭新。 好像什么都变了。 周辉月看向虞倦,眼里含着笑意。 这个没有变。 二楼的露台下沉,刻意做的很低。虞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不想再遇到不知道有没有离开的虞淮,也可能是看到周辉月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撑着围栏,翻身跳了下去。 虞倦是少年体型,体重很轻,身高腿长,倒没有局促,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那样落了地。 他直起身,很难得的,看到周辉月注视着自己,拧紧了眉。 虞倦大概能猜到原因。就像自己小的时候爬树,祖父母看到后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区别是自己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小朋友,而周辉月也不是他的长辈。 但看到和平常不一样的周辉月,虞倦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他走到这个人面前,低下.身,高傲地说:“担心什么,又不会摔。” 第41章 秋千 周辉月没说话, 看了虞倦好一会儿,漆黑的眼瞳像是无言的、深沉的海面。 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掩埋无数惊涛骇浪。 虞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觉得他说的不对吗? 但下一秒,周辉月点了下头,又问:“那要去哪?” 这个问题把虞倦问住了,因为他对周边根本不熟。 沉默了三秒钟后, 虞倦含糊其辞:“去附近的公园逛逛吧。” 轮椅转向,虞倦落后两步, 打开地图,戴上单边耳机, 点开导航。 然后若无其事地加快脚步, 走到周辉月身边。 大约是周围居住的人口密度很低, 公园里的人也不算多, 临近黄昏, 很大的场地,零散的几个人在里面散步遛狗。 进来的时候,虞倦迎面撞上几个人, 那些人多看了轮椅上的周辉月几眼。 倒不是恶意, 更多的是惋惜以及惊讶。 残疾的人很多, 但周辉月这么年轻,这么英俊, 所以好像格外令人可惜。 周辉月对此似乎一无所知,但虞倦不想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看了一圈,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5节 那里没有座位,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秋千, 旁边又没有小孩,虞倦理所当然地占用。 秋千旁长着一棵粗壮的槐树,树冠茂密,天气不算太热,日光也变得温和。 虞倦的半边侧脸映在黄昏里,模糊了轮廓,连锋利的眉眼都显得柔软,低下头,看着周辉月的双腿,与这个人给人的一贯印象不符,他的腿是孱弱的,是他的弱点,也是他的缺憾。 好一会儿,才犹豫不决地问:“你的伤,医生怎么说?” 作为当事人,周辉月比他轻松得多,几乎没有丝毫紧张:“骨头长好了,没有错位,不用重新接。” 虞倦“嗯”了一声,还在仔细斟酌接下来的措辞。 可能是他很少有这么认真的表情,周辉月也一直看着,没错过一秒钟。 很忽然的,秋千动了。 虞倦一怔,后背绷紧,握住秋千吊绳,转过头,意识到周辉月在推。 他歪着脑袋,就这么看着周辉月,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好像很幼稚。但没让这个人别推了,反而放松身体,心脏也随之摇摇晃晃。 周辉月一边推,一边说:“因为之前的几次治疗,又换了药,愈合得比较好,可以开始复健了。” 回来以后,周辉月没有虐待自己的打算。他是准备找医生来看,等苏俪放松警惕后。但虞倦将一切都改变了,他不必再找医生,虞倦是比他更急切的人。 虞倦又偏过头,不看周辉月了,用散漫的,仿佛不重要的语气说:“有用就行。” 好像无数次穿过讨厌的草木,在论坛上重金悬赏的人不是自己。 付出很多,无所谓回报。 很多时候,周辉月希望他能有所求。 他说:“医生说如果能坚持复健,应该可以恢复。” 虞倦听到这句话,想了很多,那为什么十五年后,周辉月的腿是跛的,是回到白城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于是,他又问:“去哪家医院?” 他可以找人查查医院,或者再托杨小齐帮忙,医生有没有可能被苏俪收买。 片刻的失神后,他听到周辉月问:“准备上大学了,开心吗?” 虞倦想了想,诚实地回答:“还好。想到能离开虞家,又觉得还不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虞倦放任周辉月了解自己的事,除了不能说的那些,他瞒着周辉月的事很少,几乎没有。可能是日常相处的时间太长了,说每一句话都要考虑是不是在说谎太累了,不是虞倦的性格。 周辉月说:“我也在白城大学读的书。” 虞倦:“?” 他不仅知道,还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小说主角要读这个大学,作者也不会以现实中的学校为原型,而自己也不会为了实现童年时对长辈的承诺,而填报白城大学。 归根究底,好像他会在这里上学,真的是因为这个人。 但是周辉月永远不会知道。 周辉月似笑非笑地看着虞倦:“不叫学长吗?” “不要。” 虞倦抬着下巴,表达自己的态度。但秋千很低,这样的姿态比起高高在上,看起来更多是可爱。 周辉月推着秋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远处走来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 秋千在公园的角落,离大门很远。小女孩兴致冲冲地过来,似乎很期待,但走的近了,发现秋千上竟然有人,脚步一下子就慢了,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她忍住走向秋千的冲动,装作从旁边路过,又磨磨蹭蹭,忍不住回头看,像是期待会出现奇迹,下一秒秋千上的人就会离开。 虞倦看了她一眼,小女孩立刻扭过头,像是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周辉月看虞倦微微皱眉,很轻地叹了口气,松开抓着绳子的手,站起身,但没向小女孩走过去,而是刻意提高音量,对自己说:“走了。” 音量足够几十米外的人听到了。 果然,小女孩立刻停了下来,偷偷摸摸地往回看魂牵梦绕的秋千。 虞倦慢吞吞地往另一边走。 没料到的是,小女孩没有第一时间坐上秋千,而是小跑着追上虞倦,比之前的龟速不知道要快多少倍。 她停在虞倦面前,气喘吁吁地说:“谢谢哥哥。” 虞倦的表情有点难以形容,他和小孩接触不多,不乖的还能冷着脸,阻止他们的靠近,乖的就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一大一小对视了几十秒,虞倦觉得自己应该以身作则:“不用……” 那小女孩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像是童话书里画的绿宝石。” 一说完,小女孩红着脸,一溜烟儿跑了。 虞倦的脸也红了:“……” 他刚才怎么想的,害羞?胆小?这小姑娘胆子不是大得很吗? 虞倦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往前走。 一旁的周辉月重复了一遍:“童话书里的绿宝石,好看。” 虞倦选择性失聪了。 周辉月继续问:“要是她没听到怎么办?” 虞倦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那就让你把她叫回来。” 周辉月想,脾气不好,但是心很软。 天气不热,虞倦的脸却很烫,急需降温。 他闷头往前走,路过自动贩售机时,停下脚步,看着里面的饮料。 按下冰可乐的按钮,本来是打算扫码付钱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问:“你能喝可乐吗?医生怎么说?” “可以。” 虞倦点了下头,又买了一罐常温的,弯腰将两罐可乐从机器里拿出来。 有座位的地方都有人,虞倦不想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也不在意衣服会不会弄脏。 他拎着可乐罐,手半垂着,腕骨很瘦:“这罐给你。” 然后自己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夏日的汽水是冷的,很舒适,虞倦感觉热量被带走了少许。 周辉月也喝了,不过不多,他说:“常温的可乐不好喝。想喝冰的。” 他这么说着,伸手去碰虞倦的可乐。 虞倦的余光瞥到周辉月的动作,愣了一下,差点呛到,幸好移开了手,但可乐不小心撒了出来,倒在喉咙和衣服上。 那只手的落点也不再是可乐罐。 周辉月眼底有些许笑意,漫不经心地按住了被淋湿了的虞倦的喉结,他的动作不算重,却似乎将虞倦整个人压制。 属于周辉月的气息铺天盖地,早已侵入虞倦的生活。 虞倦莫名地感觉到危险,一时没能作出反应。 周辉月的指腹粗糙,按着虞倦因紧张而滚动的喉结,每一丝颤抖都从指尖传递到心脏。周辉月的手又慢慢往下移,但他很有分寸,知道虞倦的底线,所以只是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虞倦也重拾理智:“不都是你突然……” “对不起。”周辉月诚恳的道歉,“你那罐是冰的。” 虞倦仰着头看着周辉月,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原谅这个人。 但周辉月还是没有松开手,停止冒犯他的举动,而是以一种期待的口吻说:“你从露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很想接住你。” 隔了一个多小时,记得的还是这件事。 周辉月看到虞倦从露台上跳下来,难以抑制地产生欲望,想要将这样的虞倦拥入怀抱。 在无法站立的时间中,这样不合时宜的冲动突兀出现在他的大脑中的次数,比过往人生的所有还要多,所以在失去理智的片刻,不自觉靠近令他产生无尽欲望的游鱼。 虞倦被人挟制,正胡思乱想着。 生病的人或许想的都很多,虞倦从没想过会被另一个人抱起,此时却没立刻拒绝:“我……等你伤好了再说。” 周辉月半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他伸出手,很绅士地替虞倦理了理打湿了的衣服,又按了按藏在衣服里的翡翠吊坠,好像是在确定什么。 另一只手搭在虞倦的脸颊边,像是要拂去溅在皮肤上,早已干涸的可乐,无意碰了下虞倦的上眼睑。 周辉月的动作很轻,也不是为了伤害,但猝不及防下,虞倦还是猛地眨了好几下眼,睫毛剧烈颤抖,像是挣扎着脱困的蝴蝶扇动着翅膀。 他抿着唇:“……你干什么?” 周辉月看着虞倦的眼睛,松开了确认翡翠的那只手,平静地说:“碰一下我的绿宝石。” 虞倦大脑一片混乱,好像被不同寻常的周辉月弄得一团糟,心想什么绿宝石,明明脖子上挂着的是这个人送的翡翠吊坠,又突兀地想起小女孩说的话。 他的呼吸一滞,心跳陡然加快。 ……还是当这个人真的分不清翡翠和绿宝石吧。 第42章 开学 夏末的潮热似乎难以褪去, 虞倦又买了一罐冰可乐,翡翠吊坠贴着他胸口的皮肤,存在感忽然变得强烈。 不想看周辉月, 又忍不住,这个人表现得很平静,就像碰了那块本来属于他的翡翠那样,碰了自己的眼睛。 周辉月问:“怎么了?” 虞倦垂下眼睑, 又仰头灌了一口冰可乐:“没什么。” 之后的一个小时,他们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简单又无聊的坐在路边,但谁也没提要离开。 直到周辉月的电话响了, 是接他的车来了。 虞倦看着周辉月上车, 和他告别。 离开公园时, 天快要黑了。 虞倦走回虞家, 路水城似乎回来了, 他就从后门的小路进来,走到自己房间。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6节 刚打开门,电话就响了, 对面是房屋中介。 回到白城后, 虞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 他没打算在虞家久留, 上了大学,就可以逐渐脱离这里了。房子也没想找太大, 因为是暂居,不是买下来,地方太大打扫起来很麻烦, 也用不上。 他给钱大方,中介做事也很用心。 中介礼貌地问:“您最近有空吗?我这边有好几套合适的房源, 约个时间,您可以去挑一个合适的。” 虞倦发了会儿呆,他想起和周辉月对自己说的话。 医生说他的腿没有问题。这和故事的走向是矛盾的,虞倦之前猜测周辉月的腿是在紫金山庄时出的问题,没有长好。但事实不是如此。说明是在回到白城,有医生的诊治后又有了别的意外。 细想也不是不可能。周辉月住在周家的房子,在苏俪的掌控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的腿或许会再出现苏俪想要的“问题”。 而他可以用未婚夫的身份,将周辉月接出来,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减少意外的发生。 中介问:“您是有什么事吗?要不……” 虞倦回过神:“谢谢。我想换个大点的房子,三室一厅,最好能接受改装。” 中介愣了一下,客人的要求转变很大,从一人独居变成了和人同居,但这样房子价格更高,抽成更多,他还是立刻应下来:“好的好的。别的需求不变吗?” “嗯。” 挂断电话后,虞倦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已经落下,月亮升起。那只是很淡的一轮残月,无法照亮整片黑鹅绒一般深沉的夜空。 就像现在处于低谷中的周辉月。 虞倦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作出决定也很少推翻重来。但还是为周辉月改变很多次。 虽然违背初衷,但他不想自己后悔。 * 走出家门后,虞淮先是失去理智,想要质问父母。拨出的电话只响了一声,没等对面接通,他先挂了。 虞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这么容易就上了虞倦的当。 或许他只是胡说的。还是要先查清楚。 虞淮这么想着,又找了熟悉的人,调查那个特助是否存在,他的身份背景,以及父亲的动向。期间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蹦出来,他都没心情理会。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手机震了震,有电话拨通,虞淮立刻接了,想要问对面结果,出声的却是一个不熟的人。 那人说:“虞哥,不是说今天出来喝酒,我没看到你。” 虞淮骂人的话都快脱口而出,忽然记起来这人叫白非,也是才毕业的高三学生,开升学宴的时候还特意邀请了自己,考上了白城大学。 虞倦上的不也是这个学校吗? 虞淮想了想,按压下心头的不耐:“为了一件事烦心,没心情出门了。” 白非姓白,和白家有点牵连,但不多。但靠着这么点联系,也比普通人家富裕得多了。逢年过节,白家的阵仗很大,白非也因此能得见真正的泼天富贵,忍不住眼热,总想跻身于此,所以努力往这个圈子里钻营。 虞淮交友广泛,白非勉强凑在他身边,但两人根本不熟,虞淮甚至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叫出他的名字。 这次却很不同。 白非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要是以往,虞淮根本不屑和自己说这些,于是问:“虞哥为什么事烦心,能告诉我吗?” 黑暗中,虞淮露出笑来,装模作样道:“我有个叔叔家的弟弟,他小时候爸妈就都死了,是我妈把他养大的。他没有父母,我妈又心软,把他养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在家和我闹得不像话。” 白非很替他打抱不平:“怎么能这样?虞哥家里对他那么好,这也太不懂事了。” 虞淮知道白非对自己的意思心知肚明,继续说:“是不懂事。我现在是真的有点烦他了,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白非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找人打听虞倦的事。他以前是知道这么个人,但不在一个学校,他知道对方没有亲生的父母,价值不高,也没凑过去认识。 他悄悄换了个称呼:“哥说的是虞倦吧。我听说过,他的名声是不大好……” 虞淮叹了口气:“想给他个教训,又不能太重。再怎么说,也是我弟弟。” 白非知道这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他说:“听说他上的也是白城大学,正好我在学校里认识点人,让他吃个教训是很简单。哥,你觉得怎么样?” * 九月十号,白城大学迎来新生开学。 学校里熙熙攘攘,人山人海,挤的没地落脚。虞倦没有家人陪伴,拎着行李箱,独自一人来了学校。 严格来说,也不算一个人。一路上,他一直保持和周辉月的通话,在对方的引导下,手续办的很简单,没费多大功夫。 直到进了宿舍楼,虞倦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到处都是家长,手中大包小包,各种生活用品和床上四件套,而超市排队的人多到结账都要半个小时起步。 没有入学经验的虞倦被打的措手不及。 虞倦只有一个行李箱,装了他的衣服和电脑,别的什么都没带,他的计划是有需要再买,现在看来不太现实。 于是对电话那头的周辉月说:“我待会儿回去一趟,先把虞家的被子拿来凑合用用吧。” 周围人声嘈杂,连周辉月的声音都若隐若现,虞倦听得很专注。 周辉月说:“用不了,大了。宿舍是单人床。” 虞倦很轻地叹了口气,他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周辉月笑了笑:“你去宿舍吧。我买好了,十一点钟就会送过来。” 他看得出来虞倦没有这样的经历,但也没有提醒,因为虞倦不需要为这点小事费心。 他本来是想陪虞倦一起来的,但最近开始复健,而新生开学,学校里的人太多,车来车往,虞倦不想有什么意外,没有答应。 虞倦听到他这么说,也没说谢,“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他从宿管那拿了钥匙,走到了314号房间。 推开门,宿舍里其他三个床位都铺好了,一听见声音,全部抬头朝门口看来。 “卧槽,凡凡,我舍友的眼睛是绿的,好好看!” 虞倦的脚步一顿:“……” 周辉月似乎也听到了,轻声笑了。 一号床的人举着手机:“那个,舍友,能拍张照片吗?我女朋友想看到底有多好看。” 虞倦礼貌地拒绝:“不能。” 那人蔫头蔫脑和手机另一边的人传达了虞倦的拒绝,但没有强迫虞倦的意思。 二号床的人身形高大,看起来稳重一些,他推了推眼镜,走上来说:“你好,我叫陈闲。那是孙帆,三号床的是高一林。我看了宿舍名单,你是虞倦,对吗?” 虞倦点了下头。 陈闲顺手推了下一号床的孙帆:“他没恶意,就是话多,我和高一林都听他叽叽歪歪一上午了。” 高一林迎合:“是,没想到他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吵成这样,长见识了。” 虞倦说:“你们好。” 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直觉自己的宿舍生活应该不会无聊。 虞倦学的是计算机,同专业四人宿舍。陈闲年纪最大,二十岁,本地人,性格稳重,义不容辞地当了舍长。高一林和孙帆都是外地考过来的,高一林瘦成竹竿,戴眼镜,话不多,成天琢磨电脑。孙帆是个话痨,一天二十四小时,睁着眼的十六个小时里要和异地恋的高中同学女朋友聊四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他说,女朋友听,剩下的时间还想找舍友消磨。 不幸的是,高一林的话不多,虞倦更少,陈闲很忙,孙帆只好委委屈屈加大和女友的聊天强度,直到女朋友烦到一天不接他电话才算罢休。 虞倦在开学前找好了房子,但一时没时间收拾。大一很忙,得适应学校生活,虞倦没打算立刻搬出去,只是把自己的东西先放在出租屋里。 和高三那种争分夺秒的独居宿舍生活不同,上了大学,再忙也不会全身心投入在学习里,和舍友相处的时间很多。虞倦的脾气算不上好,但不会故意找别人不自在,三个舍友性格不一,但人都挺好,虞倦和几个人相处融洽,宿舍关系还不错。 开学过后,大一大多是公共课和专业课,选修很少,宿舍几个人都是一个专业,课表也差不多,每天一起上下课,彼此混的都很熟了。 虞倦每天会出门散步,顺便和周辉月打电话,和孙帆不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更多时候是听彼此的呼吸声。 找虞倦要微信的人不计其数,无论男女,无论美丑,虞倦一视同仁,一概拒绝,俨然一个冷酷无情的寡王。 孙帆对此评价:“我们舍花卷儿就是长得太好看了。人呢,不能长得太好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自恋了,一自恋就看不到别人,也就谈不了恋爱了……” 高一林:“哥们歇会儿。咱们这生死时速赶下一节课,你还能这么喋喋不休,真怕你一口气喘不上来。” 虞倦已经适应“舍花”这个称呼,对此不为所动。只是由此不小心被周辉月听到,并且对方断断续续笑了半个小时,虞倦才恼羞成怒要求周辉月闭嘴。 下一节课要去现教,虞倦来得少,每次都很匆忙,这次路过宣传栏,看到上面展示着之前的优秀毕业生,本来只是无意间瞥一眼,却看到了周辉月的照片。 周辉月十六岁上的大学,二十岁毕业。 这张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和现在不太一样,直视着镜头,神态间有点天才式的高傲,还有隐藏起来的目空一切。 是虞倦没有见过的周辉月。 孙帆见虞倦停了下来,也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个人……我听学姐说过,这个学长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厉害,拿了很多奖,成绩也好,还给全校做了个很流畅的论坛,反正是那种传说级别的人物。当时说长得特别帅我还不信,怎么照片这样啊。哪有人十全十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图不会修了吧……” 虞倦怔了怔:“……没有。” 照片没有周辉月本人英俊。 孙帆没听清,问:“怎么了?” 虞倦抿了下唇,移开目光:“走了。迟到了。” 第43章 舞台剧 四个人没挤上电梯, 硬是爬了八层的楼梯,紧赶慢赶在老师点名前到了。 课上的讨论时间,孙帆拿着手机, 又开始给女朋友发消息,女朋友不回,转头骚扰舍友。 高一林坐在他旁边,不胜其烦, 就问:“你有女朋友,怎么不请大家吃个饭?” 孙帆点点头:“我知道规矩, 但是凡凡又不在,我们四个人出去吃有什么意思。要是哪天, 我女朋友来了, 肯定请宿舍搓一顿好的!” 陈闲在一边接话:“也是。那你女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国庆放假来吗?” 孙帆兴致勃勃地说:“她过来得坐几个小时的高铁, 多累啊。我看好了票, 准备通宵坐车过去。” 陈闲:“那你考虑还挺周到。” “那是, 追凡凡追了两年,高考完她才答……” 高一林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话,凑过来和坐在最里面的虞倦说:“卷儿, 你说咱们等他这顿饭是不是能等到毕业?”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7节 虞倦撑着下巴, 没说话, 若有所思。 所谓的“规矩”,他当然也是听说过的。宿舍的关系只要不差, 有人谈恋爱脱单,请舍友们吃一顿饭是最基本的。 高一林问:“怎么了?” 虞倦说:“没什么。” 虽然……他没有对象,但是有未婚夫。 薛定谔的未婚夫,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所以也不用请吧。 虞倦不怎么心虚地想。 * 上完一天的课, 傍晚时分,虞倦独自出门跑步。 陈闲忙着进学生会,高一林忙着打游戏,孙帆要谈恋爱,虞倦最闲,不过他也不喜欢做什么事都和别人在一起。 刚走进操场,周辉月的电话准时打过来了。他的嗓音压得很低,呼吸不匀,可能是刚结束复健。 大一新生是很忙,但也不是忙到抽不出空,但周辉月没说,虞倦也没提要去陪他复健。 他好像能猜到一些周辉月的想法,对方不希望自己看着这些,所以就没提过。 跑完了步,虞倦变得气喘吁吁,周辉月那边反倒平静下来了。 虞倦听到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又想到这个人才结束复健,不太耐烦地说:“你每个月拿多少工资,这么努力给周恒打工?” 另一边的声音一顿,周辉月说:“不多。” “那……” 那还不多多摸鱼。 他继续说:“所以要想达到未婚夫的要求,以后得找别的工作。” 虞倦一怔:“?” 他能有什么要求? 可能是猜到了虞倦在想什么,周辉月慢条斯理地提醒他:“新的庄园,玻璃花房。” 虞倦慢吞吞地走在林荫下的小道,因为他的话脚步骤停,脸一下子烧红了。 想反驳这个人在胡说什么,又想起来是自己亲口讲出的话。 如果那时他能意识到,八月不是他们之间的结束,绝不会这么信口开河。 现在后悔也晚了。 这么闷头走到宿舍,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虞倦扔下一句“再见”,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的脚步轻,宿舍的门虚掩着,伸手推开一半,人还未完全进去,就听到宿舍里的几个舍友在说话。 “这些人无不无聊,还特意来找我私聊,说卷儿做人有问题,让我们最好小心。” “有病吧。他根本不出去玩,这些人都不认识他,还能有我们一个宿舍在一起熟?” “到底是哪个王八……” 高一林正对着门,看到虞倦进来半边身体,三个人戛然而止。 陈闲先反应过来,在背后说话被当事人抓个正着,不如坦白从宽,他立刻实话实说:“是这样,新生群里有人在传你的事。” 虞倦只加了有辅导员在的群,那里比较收敛,只发一发学校通知,没什么人聊八卦。至于别的,他也没什么兴趣。 不知何时开始,或许是开学前,就有人说虞倦在高中的风评很不好,做人有问题,仗着长得好看,到处欺负别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虞倦不喜欢社交,独来独往,又拒绝了太多想加他微信的请求。大多数人一笑而过,难免有人心胸狭隘,心有不甘,所以谣言越传越广,很快就有人直接发给了同宿舍的三个人了。 虞倦:“……” 高一林和孙帆两人和他掰扯这事的时候,陈闲在和别人发消息,估计是知道了点什么,抬头问:“卷儿,你和白非以前有什么过节吗?” 白非家庭富裕,交友广泛,朋友很多,他也是今年的新生,但开学前在学校就混得很好了。最开始是他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人缘好,对虞倦的评价似乎也就板上钉钉了。 虞倦靠在自己床边的梯子上:“其实,我不认识这个人。” 如果是一般人,这话听起来可能像是抵赖,但这个人是虞倦,宿舍里其他三个人不会怀疑是假话。 孙帆愤愤不平:“什么人啊这是?自己树立一个假想敌?” 高一林说:“卷儿都不带搭理人的。” 虞倦想了片刻:“谢谢。我先想想是谁,等有空再说吧。” 他不是很在意这点小事。 * [@全体成员,有人在吗?江湖救急,急急急急急!] 虞倦看到陈闲在宿舍群发的消息,回了个“1”。 新生欢迎会在两周后举行,现在在排练舞台剧的节目,得找人帮忙布置舞台。 陈闲是学生会的人,接了这桩麻烦事,苦哈哈的体力活,所以只好找舍友们帮忙。 在此之前,他虽然忙,但也没压榨舍友,这次是个例外。 虞倦都快走到操场了,被拉了壮丁,在排练的艺术楼下集合。 十几分钟后,宿舍的几个人都到了。一行人上了三楼,推开练习的教室,里面堆满了各类器材,还有挂着的服装,以及演员、帮忙的化妆师,和幕后的人,全都是大一新生。 陈闲和一个女生打招呼:“来了。” 女生从人群中走出来,忙的满头大汗。她叫贺霜,是这出舞台剧的负责人,一个人负责剧本,找人,指导演出,舞台设计,兼职化妆,十项全能。 贺霜正在帮一个演员调整服装,闻言朝他们走来:“谢了。待会儿我和你说……” 然后她一抬眼,就看到了虞倦,两眼放光:“同学,你长得这么好看,真是……” 陈闲在一旁抽气。 下一秒,贺霜继续说:“真是太适合为我们这场伟大的舞台剧增光添彩了。你有兴趣出演一个美丽的配角吗?” 在贺霜看来,一场完美的舞台剧,需要所有人各司其职。但眼前这位同学的好看是另一个层次,站在舞台上,比精心布置的背景更有吸引力,足够吸引观众的眼球了。 虞倦说:“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 贺霜放下手上的事,走过来软磨硬泡,大致意思是给虞倦的角色很轻松,临时增加,他也不需要多有演技,纯粹地展现上天赐予他的外貌即可。 可惜虞倦不为所动。 贺霜作为一个能操办起整场舞台剧的人,自然是固执又懂得变通。 她没继续在虞倦这里浪费时间,而是转而投向陈闲,想让这个人帮忙。 毕竟虞倦是他带来的,他们俩有点私交也很正常。 陈闲看起来很头疼,被迫答应,但还是把虞倦拉到角落,准备试试。 但他还没开口,一旁的高一林和孙帆就一唱一和上了。 高一林的话虽然不多。但都很损,比如现在,他就严肃地质问:“陈哥,你老实说吧,是不是欠人姑娘钱了!拿我们舍花卷儿抵利息!” 虞倦:“……” 孙帆接上:“什么利息,卷儿这么好看,出卖色……出场费就这点,本金都给抵了!” 虞倦:“……” 他有点后悔没在掉头回来的时候挂断周辉月的电话了。 不过周辉月那头没出声,可能是没听到。 陈闲一个头两个大,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虞倦,他们宿舍里不怎么好心的冷淡舍花。 虞倦倒没阴阳怪气:“帮忙可以,但是得有理由。” 其实陈闲真开口,他就不会拒绝,因为对方给宿舍做了很多事,两人的关系也不差。 陈闲感受到了舍友的背叛,举手投降:“……没欠钱,她是我妹,亲妹,比我小两岁。” 给舞台剧布置背景也不是学生会的要求,而是他给自己妹妹帮忙,所以才找宿舍的人来。 至于为什么一直没说,一是没有机会,二是高考复读了一年,觉得不好意思。 陈闲要面子。 终于,周辉月低声笑了。 虞倦戴着耳机,那声音靠得太近,像是在他的耳骨上细细密密震颤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痒。 周辉月说:“虞倦,要是你演了,到时候我给你送花,好不好?” 虞倦的喉咙一干,他本来就没打算拒绝,小声说:“哪有给花瓶献花的?” “卷儿,你在和谁说话呢?” 周辉月停在操场外,看着虞倦每天都会经过的那条小道,路边栽满了高大的水杉,来往的学生匆匆。 他听到虞倦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略有些失真,但咬字是一如既往的可爱:“没什么。” “我演。” 第44章 请客 白非过来的时候, 一群人正围着虞倦,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剧本和妆造。 虞倦答应后,贺霜当场修改剧本, 增加了一个出场时间很短的男配,是国王为骑士公主介绍的邻国王子。王子有着雪白的皮肤,高挑的个子,纤瘦的身形, 和一双宛如吹皱了的、春日湖泊般的绿眼睛,他希望这位英俊美丽的王子能让女儿留下来, 不要再进行危险的冒险,但公主还是坚定地选择了探索世界。 这个角色在剧情上的作用不大, 虞倦的脸和眼睛很伟大, 贺霜必须要展示给观众看, 为舞台剧增光添彩。 白非一眼就认出人群中的虞倦。 他找人要过照片, 很少有人在看过虞倦后能迅速忘掉。 于是, 白非问身边的朋友:“这是谁?” 那人说:“哦,今天来帮忙布置舞台的。但是长得太好看了,贺导看着他两眼放光, 非得让他演个角色。好不容易把人留下来的。”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8节 白非的眼神暗了暗。 虞倦站在人群中, 所有人都簇拥着他, 他的神色也是淡淡的,不是不屑一顾, 而是很平常,他经历过太多了。 在虞淮说出那些话前,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而在了解虞倦的人生后,他对这个人真的产生了一种嫉恨。可能因为这个人父母双亡, 无依无靠,还是留在这个圈子里,现在什么都不用做,无需付出任何努力,却轻而易举能得到别人的关注。 身旁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贺导让我问问你,最后一次了。你愿不愿意给男女主定情那个剧情弹琴,不行就算了,你也挺忙的,她再找找别人。” 白非有自己的钢琴独奏节目,不想在别的节目上当绿叶浪费时间。但贺霜的舞台剧阵仗很大,不知道成品如何,白非推脱了好几次,说要考虑能不能抽空过来,敷衍过去了。 这一次,他答应下,笑着说:“来。这点小忙,我怎么会不帮?” * 讨论完了后,贺霜在本子上涂涂改改,放虞倦离开。 虞倦终于逃离人群,回到舍友那边,开始干活。 刚才太吵,虞倦不得不和很多人交流,电话一直没挂,周辉月也没说话。 现在周围又没人了。 虞倦听着他的呼吸声,很安静,像是有月亮的夜晚,除了耳畔的风,别的什么都没有,心头有点莫名的痒。 宿舍几个,加上剧组本来的人,对着设计图布置布景, 忽然,虞倦听到熟悉的音乐声,因为每晚八点钟,都会在操场准时响起。 他低下头,按亮手机,时间正好是八点。 虞倦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愣了好一会儿,问:“周辉月,你来找我了,在学校操场?”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听对面的人说:“嗯。” 舞台布景快布置完了,高一林和孙帆正准备敲陈闲一笔,待会儿让他请个贵的晚饭,虞倦却忽然站起身,摘下手套,头也不回,好像很着急:“有点事,先走了。” 孙帆纳闷:“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啊?” 虞倦跑得很快,在有路灯的夜路上飞奔,像是一阵席卷而来的风。 轮椅停在树下,周辉月背着光,映在地面上的是一团浓重模糊的影子。 开学后的两周很忙,除了很少几次视频,他们还没见过面。 虞倦的脚步慢了下来,停在周辉月面前,呼吸有些急促,歪着脑袋,像是很不明白,不知道该怎么问。 周辉月笑了,朝虞倦伸出手,坦白地说:“想见你,就过来了。” 所以来了学校,在操场等虞倦。 虞倦很热,汗水浸湿了他鬓边的头发,他低下身,和周辉月握了手:“你等了多久?是……和我以前一样的时间过来的吗?” 周辉月没说话,握紧了虞倦的手。 虞倦咬了下唇,忽然意识到什么:“那我有事没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不去找我?” 周辉月看了他一小会儿,将他拉近了些。 在知道虞倦被人叫走时,理智的选择是离开。 布置舞台的时间不会很短,按照正常的流程,帮完忙后,舍长还会请客吃饭,一群大学生打打闹闹,可能很晚才会结束。 但周辉月选了不理智的那个选项,浪费时间,继续等待。 虞倦的呼吸落在周辉月的眉眼间,他说:“因为有别人在吗?” 从紫金山庄到白城,周辉月没有表现出丝毫对腿伤的在意,他知道轮椅的不方便之处,也不会因此避讳。 虞倦想了很多,那原因只能是自己,通话连麦的时候,永远含糊其辞,不会明说。 虞倦皱起眉,他很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很烦,但不是烦别人:“和你的事没告诉舍友,只是觉得很麻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虞倦习惯和人保持距离,不喜欢将自己的隐私告诉别人,这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一直游离在众人之外。 “嗯。”周辉月笑了下,他的神情在阴影中,晦暗难明,“我知道。” 他顿了下:“我是想等腿好了,再来学校找你。” 其实距离车祸结束,以及确定无法弥补的遗憾已经十多年,周辉月不会把精力放在无法改变的事上,坐轮椅或者撑拐杖,他对别人的眼神目光都毫不在意。 但虞倦让他重新变得在意。 因为虞倦是很珍贵的,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应该是完美的,周辉月希望成为站在他身边的人,而不是虞倦的缺憾。 虞倦慢慢地、慢慢地眨了下眼,像是在理解周辉月的话,他的眼眸有些湿,像是蒙了一层雾。 他回过神:“可是,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未婚夫。” 有些事是不会变的。 虞倦的脸映在昏黄的路灯下,五官的轮廓有些模糊,靠得太近,是下一秒就会接吻的距离,漂亮的惊心动魄。 周辉月平静的心因他而起伏,夜风环绕在他们身边,周围的吵闹都变成了安静。 虞倦直起身,他抬着下巴,又恢复了往常的那种高傲。 即使他根本没那么想过,也不想周辉月觉得腿伤会令他的人生有任何不同。 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甚至不是所谓的心理健康,虞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不想周辉月在意那些。 虞倦拿出手机,故作冷淡地说:“宿舍里有规矩,如果有……要请别的舍友吃饭。” “对象”两个字可能是被夜风吹跑了。 周辉月没阻止,他说:“我请。” 虞倦瞥了他一眼:“我自己请。” 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群,很短促地抽了一下气,反复键入,删除,好半天没点出发送。 周辉月看了半天,有点好笑地说:“别紧张,我也是第一次。” “谁紧张了!” 虞倦很要面子,下一秒就硬着头皮发消息,@所有成员。 [有件事。] 他不爱打扰别人,从不@全体成员,所以群里的其他三个人立刻冒头,纷纷问是怎么了。 虞倦还是有许多不冷静,许多胡思乱想,掺杂着不知道多少的害羞,虽然是薛定谔的未婚夫,但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面对着群里刷屏的话,又发了一句:[嗯,请你们吃饭。] [怎么了?] [这么突然。不是说陈哥请吗?哥几个给他干了这么长时间……] 周辉月看虞倦皱着眉,脸红到爆炸,犹犹豫豫,自暴自弃地打了几个字,然后直接暗灭屏幕。 真可惜,看不到。周辉月想。 虞倦发的消息是:[我的比较重要。未婚夫来学校了。] [?] [???] [??????????????????????????] 第45章 光辉之下 ……什么是震撼全群。 宿舍群里剩下的三个人没忍住偷偷拉了个临时会话, 不停地发那些不能被虞倦本人看到的大尺度猜测。 虞倦长得太好看,太扎眼,性格又冷淡, 所以舍友们从来没问过他有没有对象,一看就没有。 结果从认识的朋友,暧昧的对象,相恋的男朋友, 直接三级跳到未婚夫,佩服佩服。 虞倦也顾不上他们在想什么, 正准备找餐厅。 现在已经八点多了,去外面太晚, 虞倦想了想, 选在了学校的招待餐厅。 餐厅的人不多, 周辉月和虞倦一起去了前台, 说要一个包间。 老板熟练地开单, 抬头看到周辉月时愣了一下,似乎是认识,又意识到他坐在轮椅上, 问:“这是怎么了?” 周辉月简单地回答:“车祸, 骨折。” 老板“哎呦”了一声:“怎么这么倒霉。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所以有空回学校了?” 周辉月看了看身边的虞倦:“有点事,要请人吃饭。” 眼看着两人越聊越多, 大有深入的意思,虞倦怕话题落在自己身上,站起身:“他们好像快到了, 我去外面接人。” 有点逃避的意思。 但周辉月也没戳穿,放任他出去了, 低声说:“左边的灯下有飞蛾,别看。” 虞倦点了下头。 老板找服务员开了个包间,又问:“请谁?以前的同学朋友吗?前几天计院的老师来着吃饭,还提起你来着。” 周辉月偏过头,坦然地说:“请未婚夫的舍友。” 这回是完全在老板的意料之外了。 他也看了眼站在外面右边灯下的虞倦,若有所思:“那时候还以为你要单身到四十岁,感觉什么都是打扰你工作。” 他这话说得也不算错,周辉月确实单身到三十七岁,也没有开始一场恋爱。 周辉月不置可否:“因为那时候没有遇到他吧。” 他之前的一生也没有遇到,所以没有任何谈恋爱的意愿。 虞倦是一生只一次的夏天。 几个人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到的时候累的气喘吁吁,特别是高一林,瘦得和竹竿一样,差点没能喘过来气。 孙帆不同,可能是锻炼出来了,语速丝毫不减:“卷儿,你这个未婚夫是比你年纪大还是年纪小,我们是叫什么啊?我高中的时候也吃过同学请的饭,但都没有男的……” 陈闲也没和往常一样出来打圆场,憋着笑看着他们说话。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49节 虞倦面无表情,看着扑腾到这边灯下的飞蛾,移开目光:“……你叫学长就行。” 丢下这句话,径直往里走去。 “卧槽!” “我们学校的!卷儿什么时候偷偷谈的啊,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 虞倦走在前面,按照老板的指示,打开包厢的门。 周辉月坐在窗边的位置,看自己进来,笑了一下。 几个人都停在后面,孙帆挠了挠头,说:“怎么有点眼熟?” 虞倦感觉大事不妙,他好像忘了一件事,而且也把孙帆的记性想的太差了。 孙帆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看着周辉月的脸,想了一小会儿:“那个,你是我们院的学长周辉月吗?” 周辉月点了下头。 虞倦头更痛了,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不用想怎么介绍周辉月了。 于是,状况就变成了这样,虞倦坐在周辉月旁边的座位,几个舍友坐在对面,似乎也很震撼,因为消息一个比一个重磅。 菜是周辉月点的,上的很快,虽然虞倦不怎么说话,但包间里的气氛仍然非常热烈。 第二天有课,不能喝酒,周辉月给所有人倒汽水,就听孙帆嘀嘀咕咕:“怪不得呢,之前有一次去上课,路过宣传栏,正好有学长的照片,都不愿意走,还是我说快迟到了……” 虞倦的耳朵发烫,什么叫他不愿意走,他就停了不到三十秒! “我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图是修的,卷儿……” 虞倦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如果知道会有这一天,他绝对、绝对不会在那里停留一秒钟。 高一林眼疾手快,给孙帆塞了个饼,堵住他的嘴。 孙帆一边嚼,一边迷茫地问:“干嘛呢?” 又自言自语:“这个饼还挺好吃。” 高一林意有所指:“我怕今晚回去咱们宿舍发生血案。” 好冰! 虞倦的脸被什么碰了,他吓了一跳,皱着眉,循着方向看去。 是周辉月用装着冷饮的杯子碰了一下他的脸。 他脾气很差地问:“怎么了?” 按照他本来的意思,虞倦想演一演相敬如宾,但现在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演,每一秒钟情绪都在剧烈波动,即将火山喷发。 周辉月的眼底有很多笑意,指了指虞倦的脸,小声说:“很烫。” 然后将杯子放在了虞倦的嘴边。 虞倦就着周辉月的手,灌了几口冰汽水,热度稍有降低。 高一林:“啧。” 陈闲:“啧啧啧。” 孙帆:“呜呜呜,好想凡凡!” 虞倦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坐在一边,偶尔喝一口汽水。他讨厌的食物很多,但是请客肯定不会只点他喜欢的。虞倦不想踩雷,所以都是周辉月夹在他的盘子里才吃。 至于对面三个人是怎么看的,他已经不愿意想了。 周辉月一边夹菜,一边和宿舍几个人聊天,也解答了很多问题,老师、课程,乱七八糟和学习有关的事。 吃完了饭,也十点多了。几个人很有眼色,道了别之后就直接走了,都没叫虞倦。 虞倦有点撑,周辉月投喂得太多,他一直在吃,现在按着肚子,看着周辉月给人发消息,说是下次请他吃饭,好奇地问:“谁啊?” 周辉月把手机递给他看,上面很多学校的事,就是不久前聊得那些。 虞倦:“?” 周辉月解释:“找认识的学弟问的。总要准备。” 虞倦“哼”了一声:“原来你的记性也没那么好。” 周辉月挑了挑眉:“还行。” 如果他真的是两年前毕业,不可能这么快忘掉。但毕业这么久了,忘掉了很多细节。 虞倦站起身,准备去结账,周辉月叫住他,说已经付过钱了。 他转过头:“不是说好我请?” 周辉月抬了抬手机,意思是那个学弟还有别的朋友:“下次你来。” 还有下次?虞倦想,这么尴尬的事,一生只能有一次。 但又想到身边这个人情况特殊,虞倦还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虞倦的空闲时间大多在忙舞台剧。 虽然排练占用的时间不多,台词没两句,但是虞倦很好用,四处都能帮忙,还会画画,可以帮贺霜复现场景,一时间成为导演最好用的帮手。 时间一长,也和舞台剧里的人混熟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贺霜是看到虞倦的脸就移不开眼,非得留下他不可。剧组的人很多,肯定有关注八卦的人,有人在听到虞倦的名字后,不免有些嘀咕,不知道他人到底怎么样。虞倦是很称职的花瓶,美丽布景的一部分,但不是那类因为长得好看,被很多人追捧就自视甚高的人。实话实说,他的性格确实有点高傲,不太和人说话,经常一个人站在人群外,戴着耳机,看着窗外,但这副模样也挺赏心悦目的。 总之,在相处过程中,即使最开始有人有失偏颇,那么点怀疑也打消了。 今天是正式彩排,和正式演出差不多,所有人全妆上阵,中途无论出现什么意外都要继续下去,等事后再复盘。 虞倦也被抓来化妆,他闭着眼,任由别人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很不自在,但又没办法跑路。 凑巧有人在他身边说:“白非说有事,临时来不了了。” 贺霜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高兴:“他一次都不来。要是真这么忙……算了,结束了我去找他。” 虞倦的妆一画好,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男主角也是个帅哥,但和虞倦比,差的有点多,现在看着虞倦,开玩笑说:“男配也太好看了,观众会不会质疑我不太行啊?” 贺霜不走心地安慰他:“说什么呢,卷儿这么好看,女主选你不选他,只会觉得你们是真爱。”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虞倦也没忍住笑了。 虞倦的戏份很少,结束后就脱了戏服,走出了人群。正好当牛做马的导演亲属陈闲也终于能歇一会儿了,就一起推开门,去了安静的楼梯间。 他们的关系不错,但很少有两人独处的时候。 陈闲琢磨了一会儿,感叹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这么英年早婚。” 十八岁,才成年没多久,还直接订婚,实在是太赶了,快到有些不可思议。 陈闲是本地人,家里条件也不错,知道白家,所以也知道白非的依仗是什么。虽然虞倦从未提过自己的家庭,但联想到他的经济状况,还有白非,也能猜到虞倦的身份背景,估计家庭状况复杂。 所以一时没忍住,好奇地问:“你和周辉月、学长的婚约,是家里人定的吗?我听说有的豪门……” 虞倦没想到舍长还能猜出这一层。 上次请过客后,周辉月在宿舍里风评飞速上升,从学长学姐门口中的传奇前辈变成了倒霉出了车祸坐在轮椅上,但仍旧散发光辉的天才学长。 说真话也没关系,但解释起来很麻烦,虞倦也不想打破这个光环。 电梯“叮”的一声响了。 虞倦靠在墙上,仰着头,他没想太多,漫不经心地说:“别问了。自由恋爱。” 然后,他就看到电梯里出现一个轮椅。 是虞倦此时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是周辉月。 第46章 口红 虞倦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闲, 他很少会在背后说这些,也觉得自己嘴巴有点大。上次聚餐的时候,虞倦和周辉月看起来不像是不熟, 况且如果真的是联姻,虞倦也没必要把周辉月介绍给宿舍的人。 总而言之,非常尴尬。 他看着周辉月,不敢直视这对“自由恋爱”的未婚夫夫, 含混地说:“学长,你来了。正好卷儿在休息, 你们聊,我先走了。” 然后迅速地溜了。 虞倦回过神, 只看到陈寻的背影。 周辉月停在虞倦面前, 抬起眼, 凝视着他, 没说话。 虞倦想装作刚才什么都没说, 也祈祷这个人什么都没听见,于是无事发生一般地问:“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太客气, 抿了抿唇, 重新问:“你来了。” 周辉月笑了笑:“嗯。听说今天排练, 想来看你。” 虞倦很轻地舒了一口气,可能是觉得能蒙混过关:“没什么好看的, 里面很乱,现在也结束了。” 周辉月说:“很好看。你很漂亮。” 虞倦一怔。 因为化了妆吗? 但他没问,纠结自己好不好看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 周辉月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 他说:“就像稀有款的绿宝石,镶嵌的工艺, 配饰的材质不同,会焕发不同的光彩。” “今天是隐藏的特别款。” 绿宝石是虞倦的眼睛,绿宝石是虞倦。 虞倦的后背抵在墙上,仰着头,看着楼梯里吊着的老旧白炽灯,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周辉月继续用这个比喻。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0节 很多人夸过他的眼睛,听过就算了。 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让他……让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让他对着镜子时,会想起他说过的话,不自觉地凝视自己的绿色眼眸。 任由眼前的人发了好一会儿呆,周辉月说:“虞倦,我够不到你。” 虞倦回过神,微微皱眉。 够他干什么? 此时此刻,虞倦不太想和这个人对视,所以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周辉月身边。周辉月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他的所有想法、情绪,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东西,在他面前都会展露无遗。 周辉月的声音很低,也很平静,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如果我能站起来的话……” 虞倦:“……” 他咬了下唇,直起身,看了周辉月一眼,像是拿这个人没什么办法,又迅速错开视线。 然后,又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在楼梯从下往上书的第三个台阶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另一只腿懒懒散散地垂着,一副不太想理人的样子。 周辉月坐在轮椅上,要比虞倦高一些了。 他不加掩饰地看着虞倦的脸。 虞倦化了妆,他的肤色很白,也很均匀,没有任何瑕疵,负责化妆的女同学看了好半天,也没下手,只给他涂了口红,加深眼睛的轮廓,突出瞳孔的颜色。 绿眸雪肤,一切有的颜色都加深了,变得更加深邃,虞倦漂亮的肆无忌惮,显得锋利无比。 这么漂亮,这么锋利的人,也会垂着眼,被周辉月的一两句话打动,很乖地坐在他的面前。 周辉月抬起手,捧着虞倦的下巴,大拇指缓缓上移,贴着虞倦的唇角。 虞倦:“?” 周辉月的动作有点轻慢,但又很珍惜:“虞倦,口红花了。” 虞倦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辉月一点一点抹去多余的口红,他的指腹是冷的,有点粗糙,和虞倦的皮肤给人的感觉很不同,存在感无比强烈。 花了的口红从虞倦的唇边转移到了周辉月的指腹,颜色浓烈,像是在周辉月永远平静无波的人生中增添了一丝鲜艳的色泽。 夏天已经过去,无言的潮热在他们之间流淌。 虞倦的心脏怦怦乱跳,耳边响起永不停歇的聒噪蝉鸣,那些令他心烦意乱、令他头晕目眩的事全都涌入心头,泵入血液,沿着筋脉,蔓延至全身,连指尖都是微麻的。 周辉月说:“来的时候,听到你说的话了。” 虞倦像是忽然惊醒,手掌撑着背后的台阶,往后仰了仰,逃离周辉月的接触。 最不想提起的事也被对方说出口。 周辉月依旧靠得很近,似乎在等待虞倦的答案。 他侵入得太得寸进尺了,想要将虞倦圈在一个狭小的地方,圈在自己身边。 虞倦似乎有所察觉,或是他的天性如此,不甘示弱,一片混乱下说:“我是想维护你在学弟心里的形象,你还没有合格。就算是……就算是自由恋爱也能自由分手,你知道吗?” 周辉月“嗯”了一声,他说:“我知道。你总是这么心软。” 他伸出手,搭在虞倦的肩上,口红的痕迹还在。 他问得很认真:“所以我还差多少分?” 虞倦颤了颤,大多时候,他的眼眸保持着天真的、纯粹的冷淡,此时却被周辉月搅乱。 周辉月是坏人。 虞倦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他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说:“没算。不知道有多少。” 回到白城后应该保持距离,这个谎言早就应该结束,但是没有。 是虞倦有意无意地放纵,任由这个谎言延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让身边的人也知晓,模糊了虚假与真实之间的界限。 周辉月笑了,在这昏暗的楼道中竟显得很沉静:“嗯,知道了,我再努力点。”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虞倦基本每天在教室、操场、艺术楼三点一线,上课、排练和周辉月连麦打电话。 每个白天,每个夜晚,他都会反复想起在楼道里,周辉月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提的每一个问题。 最后总是以虞倦的心脏濒临爆炸而结束回忆。 算了,别想了,一切都过去。虞倦试图说服自己,但是生活中与周辉月相关的事太多,每天起床洗漱,低头刷牙,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会从衣服里滑出,他只好重新塞进去,又不得不再重温一次周辉月说的话。 在一块吃饭的时候,舍友们也会问起周辉月,不外乎两人的恋爱故事,虞倦不胜其烦,大多装忽然失聪,偶尔也会回几句在不愚山的夏天发生的事。 舍友们主要是羡慕嫉妒恨,他们俩竟然能去山里避暑度假谈恋爱,至于虞倦说的为了养病的事实被他们选择性忽略了。 虞倦想否认不是谈恋爱,又不能自相矛盾,只好继续装作没听见。他想,上大学果然是一件很磨炼人的事,比如现在,他的耐心已经是高中时的数倍。 终于,迎新大会的两天前,舞台剧要进行最后一次实地排练,全员都要到场,连一次没来过的白非都不得不出现。 舞台剧是压轴节目,阵仗很大,最后一个节目是全体新生校歌大合唱,没有必要排练,所以最后场地上剩的只有舞台剧剧组成员和一些看热闹的同学。 虞倦先是帮忙布置布景,一边化妆,一边帮贺霜参谋灯光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即使面对空荡荡的座位,站在台上的大多数人还是有些紧张。 舞台一角摆了架钢琴,是贺霜费尽心思借来的,只等着最后一幕,伴随着灯光、鲜花与跳舞的男女主,奏起爱的乐歌。 虞倦换了戏服,看着自己上场的时机,内心其实并不多紧张。 可能是知道自己能做好吧。他有这样的自信。既然答应了,就会表演圆满,不会拖任何人后腿。 吵吵闹闹间,很突然的,传来很重的一下乐器声。 是钢琴。 虞倦抬起头,循声看去。 钢琴边站了个人,虞倦不认识,只听他说:“我才知道,要和虞倦同台演出。” 陈闲站在虞倦旁边,骂了一句:“白非发什么疯!” 虞倦才知道这是谁。 虽然外面漫天谣言,但虞倦压根没搭理过白非这个人。所以连他的脸也没见过。 白非露出一个抱歉的神情,语气却很势在必得:“对不起,我不能和这样的人同台演出。” 在知道虞倦也会参演舞台剧后,白非就有这个念头了。 最开始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白非以为虞倦很快就会找上来,在众人面前大闹一场,他已经想好了让虞倦丢脸的法子。但出乎意料的是,虞倦似乎不在意这些,他甚至拒绝所有人的微信,连交朋友的意思都没有,也没搭理自己。 那只能由他创造机会,给虞倦个教训,也需要给虞淮一个交待。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让舞台剧中的所有人做出选择,他们不能同台演出,是要选虞倦这么一个临时增加的花瓶角色,还是选能弹奏重要配乐的自己。 练习需要时间,贺霜也没工夫再去找别人了,虞倦的角色却无关紧要。 白非一说出这句话,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即使是说话,也都是窃窃私语,小声讨论。 陈闲作为编外成员,又是虞倦的舍友,没什么顾忌地开口:“白非,你什么意思?你们都是贺霜找来的演员,你有什么权力说不能同台演出,不能演你就自己走。” 白非垂着脑袋,声音发颤:“我也知道,但是,贺导说我的演奏很重要,我不能就这么走。” 这话一出,几乎明摆着是要赶虞倦。 再联想到之前的流言蜚语,不得不说白非对虞倦真是恨得深沉,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贺霜拧紧了眉,她手上拿着喇叭,用嗓过度,喉咙嘶哑到几乎说不出话。这场舞台剧几乎是她所有心血,她忍无可忍,将手上的本子一摔,走上前,想说什么。 虞倦也看到了,但比起别人帮他出头,他更愿意自己解决。 于是看了贺霜一眼,示意她别说话。 他穿过人群,走了出来。 舞台上短短的几步路,虞倦想了很多。 小的时候,因为亲人的担心,虞倦就用那些更安全的方式消磨时间。他的兴趣爱好不多,但尝试广泛,很多东西学了学就放下了,祖父母也不会强求,无论虞倦有什么微小的进步,好像都值得世上最高级别的夸赞。 这么学学丢丢,最后只留下弹琴了。 祖母在世时,虞倦经常弹奏钢琴为她助眠。她去世后,虞倦就不再弹了。 理由很多,比如高中的学业太忙,又或者是没有听的人,或许也因为不再有人约束他做那些危险的事了。 虞倦不讨厌钢琴,只是觉得没有继续弹奏的理由。 现在却连世界都换了一个。 最后,虞倦莫名想起周辉月,他说要给自己送花,那就送好了。 白非见虞倦走到自己面前,神情紧绷。 他以为万事俱备,不觉得虞倦能够做什么,但虞倦站在他面前,站在灯下,背后的光芒几乎要将他的眼睛灼伤了。 虞倦是那么耀眼。 贺霜不可能放弃心血,在场所有人肯定希望付出这么多汗水的舞台剧能臻至完美,所有人都会帮自己。 白非试图说服自己安心,他没有输的可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虞倦看了白非一眼,很快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黑与白的琴键上,他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别弹了。我弹。” 第47章 “爱恋” 白非当场愣住了。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没有一种像现在。 这么胜券在握是因为曲谱练习起来需要时间,贺霜死磕这么长时间,对舞台剧要求很高, 说明她知道自己的水平。再找别人,答应下来也是赶鸭子上架,不会有人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如果这个人是虞倦自己就不一样了。 虞倦站了一小会儿,瞥了白非一眼, 似乎没把他放在心上,连同他说的那些话:“你不是很为难吗?现在不用了。”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1节 白非知道他是真的要以这样的理由赶自己走。 他几乎维持不住脸上为难犹豫的神色, 看了一眼四周,想找个帮自己说话的人。 但没有一个人上前, 连他熟悉的那几个都没出来。 理由也很简单。白非以为自己事先散布的那些话会有效。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关注八卦, 而大多数人也不是傻子, 有自己的判断, 比起网上的三言两语, 会更相信相处的人。 舞台剧里的很多成员都对白非的做派颇有微词,他一次都没来排练过,现在快演出了, 第一件事就是逼虞倦走。 退一万步说, 就算他和虞倦之间的矛盾很深, 不可调解,完全可以在私下交流, 而不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不对付,将所有人都拉进现在这样尴尬的场面。他以为自己是谁?就算是贺霜,也不可能就这么叫人走。 白非捏紧拳头, 没有认输,昂着头, 对着人群说:“你说会就会吗?你这样的人,谎话不是信手拈来?” 在他想出这个计划时,曾经和虞淮提过,对方也觉得不错,说刚进大学,让虞倦吃点苦头,可以教会他别那么嚣张,仗着家里横行霸道,最好温顺点待人。 虞淮根本没提过虞倦会弹钢琴。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说大话,事后再去找人? 他不信。 但贺霜没给他机会再继续下去。 她面色严肃,没有用喇叭,所说的话也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每一个努力的人,对这部舞台剧都同样重要。但如果仅仅只是比较你们之前做的事,抱歉,你也没有虞倦重要。” 她顿了顿:“伴奏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虞倦会帮忙。白非同学,不用浪费你的时间了,也不用你为难了。” 一旁的人也声援:“就是就是。”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们剧组离了他就转不了吗?” “排练一次都没来过。” 白非以为自己能得到别人的支持,以为自己的人缘很好,没想到才进学校一个月,摔个大跟头的人是自己。 努力总是会有回报。白非是从未努力,虞倦是努力了但没想过回报。 但结果截然相反。 白非脸色铁青,再也看不出十分钟前志得意满的样子,他被迫离场,经过虞倦身边时扔下一句:“我等你看你怎么收场。” 虞倦没理他。 他拉开钢琴凳,坐了上去,翻开摆在琴架上的曲谱,抬起眼睑,很专注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双手,搭在琴键上,垂下眼眸。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 下一秒,流畅动人的乐曲从他的十指下流淌而出。 舞台上安静极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最后一幕的伴奏。 原来这么好听,所以贺霜才坚持要现场伴奏。 钢琴声渐歇,虞倦低声说:“弹得不太好,接下来两天我会多练习的。” 围观演员纷纷:“???” 这还叫不太好? 自我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贺霜两眼放光地扑上去:“小鱼,捡到你真的捡到宝了,这么好看,又能干,还会弹琴,还这么好,十项全能!” 虞倦迟疑了一下,微微皱眉:“你怎么叫我?” 贺霜一愣,像是被抓包:“哈哈哈,反正也很可爱。嗯,口误口误,别在意。” 虞倦:“……” 最好像你说的那样是口误。 既然乐师跑了,花瓶男配顶上,剧本又得再一次改写。这一次写成了虞倦扮演的角色被男女主真挚的爱情打动,所以在他们定情的晚宴上为他们伴奏。 虞倦看着新剧本上浮夸的台词,有点后悔了,但也无路可退。 离迎新晚会还有两天,第三天晚上就要正式表演。虞倦得花大量时间将曲子练熟,才能做到完美无缺。 和周辉月一边通话一边练琴,也不是不行。但虞倦想了想,还是没说。 杭景山看着周辉月拿起手机,回了条消息,周围的气压好像变低了,有点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周辉月没抬头,下颌略有些紧绷:“没事。” 杭景山想也是,诸事顺利,周辉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虞倦发来的消息:“最近没空跑步。” 没空跑步,所以也没空打电话吗? 他说:“是秘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两天后,可能是不想结束得太晚,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周一的傍晚,新生迎新会正式开始。 太阳早已西沉,夜幕繁星点点,前面的节目结束了,虞倦作为演员,这一次倒没有再去布置舞台。 他一整天都很忙,直到现在,换好了衣服,画好了妆,对了一遍台词,等待上场。 应该把手机放到抽屉里锁起来,虞倦拉开抽屉,还是给周辉月打了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周围全是人,很吵闹,虞倦听到电话对面的呼吸声时,竟觉得身边忽然安静下来了。 他怔了怔:“周辉月。” 周辉月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到了,下面很多人。” 虞倦问:“挤吗?” 周辉月笑了一下:“还好。不过这一届,好像不能送花。” 去年有人给表演的新生送东西差点出事,这一届就禁止了。 虞倦不是那类消息灵通的人,甚至没听说。 旁边是贺霜在催促:“卷儿,上台了。” 周辉月也听到了,他很快地说:“等结束的时候送你,好吗?” 虞倦说好,挂了电话,关了手机,放在抽屉里。 帷幕拉开,女主角是第一个登台的角色。 剧情过半,虞倦出场的时候,靠得近的观众不由抽了一口气,连手持的摄影机都顿了一下。 他穿着不算华丽的礼服,从繁花深处走出来,眼眸是翠绿的,漂亮的惊人。 随着剧情发展,女主角战胜恶魔,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藏,男女主也终成眷属,在后花园中跳舞。 而放置在钢琴前的布景也终于揭开,虞倦坐在钢琴边,开始演奏。 有两束光打了下来,一束在翩翩起舞的男女主身上,另一束打在钢琴前。 天色已晚,下面黑压压的一片,虞倦看不到周辉月,却好像能感觉到这个人就在台下望着自己。 这支舞从无声到有声,美丽的乐曲在后花园中,在男女主的裙摆间,在虞倦的指尖中穿梭,荡漾在所有观众的耳边。 一曲终了,帷幕缓缓合上,是舞台剧的结束。 表演圆满,全场鼓掌。 弹钢琴的那位同学有点好看的过了头,底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问这个人是谁,竟然没什么人认识。 下了台,回到后台,虞倦很轻地松了口气,拉开抽屉,找出自己的手机,重新拨通了周辉月的电话。 后台很吵,毕竟是演完了付出这么多的一出舞台剧,大多是激动,也有如释重负。 电话刚一接通,虞倦还没来得及说话,贺霜就走了过来:“大功臣,我定了桌,待会儿一起去吃饭。” 但虞倦现在最想做的事是去见周辉月,他好像从没有这么迫不及待过。 周辉月说:“去吧,你弹得那么好。我等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因为虞倦值得被所有人赞美夸耀,而他和虞倦的见面有很多次,并且也永远都会等待。 一行人去了学校的餐厅。 忙了这么久,也没有报酬,累是很累,但结果大获成功,就是值得的。 虞倦不能喝酒,也直白地说了,所以摆在面前的饮料是橙汁。 他听到旁边的几个人在说话。 “看到论坛最佳节目的投票了吗?咱们节目独占50%!!!” “呜呜呜呜呜太好了,没有枉费我搜了那么多视频,怎么化得又符合剧本又好看。” “哇,好多人在问弹钢琴的绿眼睛同学是谁?” 虞倦不由偏过头,声音便离得远了,接下来的话隐隐约约。 “咦,最佳……是……” “哈哈,有人要气死了……” 喝了几杯饮料,算是开完了庆功宴,虞倦有点坐不住了,他说:“有人等我,先走了。” 在场的人也没强留,知道他独来独往,不过对这个“有人”有颇多猜测。 可能只有舍友陈闲知道真相,但也守口如瓶。 出去前,虞倦拐去了卫生间,又洗了把脸,抿了下唇,确定口红卸干净了。 周辉月说在愉园外的橡树下等自己。 秋天的橡树叶片泛红,在昏暗的路灯下颜色并不明显,飘飘摇摇坠落在树下的周辉月身上。 周辉月右手捧了一束花,很安静地等着。 虞倦急匆匆走过去,看了一眼那花束,里面的花是他们在不愚山里见到过的那种。 他怔了怔,下意识问:“这花,从哪里来的?”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2节 夏天过去了,还会再开吗? 周辉月看着虞倦湿漉漉的脸,问他:“冷不冷?” 又回答:“想找总会有的。” 虞倦点了下头:“那……它叫什么?” 上次在河边,周辉月也送了这样的一束花,当时没问,可能是觉得没必要。 周辉月说:“爱恋。” 渐变的粉紫色花瓣在风中颤了颤,就像“爱恋”这个名字一样,似乎很脆弱,一碰就会碎,但是会在夏日开满整个山坡。 不知不觉,也有什么在虞倦的心脏肆意蔓延。 第48章 徽章 虞倦低着.身, 好像是在发呆,以这样的姿势看了好一会儿。 看那束花,也看周辉月。 在他的认知中, “秘密”是很珍贵且独一无二的。 在舞台上,在所有人面前弹的不是不好,但好像不足以被称作秘密。 虞倦这么想着,直起身, 在周辉月将花递给自己前说:“我想去一个地方,你要一起吗?” “去。” 虞倦站在周辉月身侧, 比轮椅略快两步,在前面引路。 夜晚的学校不算安静, 三三两两的人走在路上。 入秋之后, 夜风是凉的了。 从餐厅里出来前, 虞倦用冷水洗了脸, 现在被风吹干了, 鼻尖有点红,但没觉得冷。 周辉月拽住虞倦的手腕:“你走得太快了。” 虞倦:“?” 他走的根本不快,有时候也会觉得这个人有点麻烦。 但还是停下脚步。 虞倦回过身, 什么都未看清, 就被揽住了后背。 不明所以间, 虞倦弯下腰,忽然有什么兜头罩了下来, 压在身上。 是周辉月的外套。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环绕在虞倦身边,不留一丝缝隙。 周辉月不用香水,甚至不会挑选沐浴露和洗衣粉的味道, 但气息总是很好闻。 虞倦反应了好一会儿,直到外套的后领滑到了脖颈处, 眼前重新变得明亮,看到周辉月在自己面前,垂着眼,正在整理外套。 他歪着头,问:“你不冷吗?” 周辉月说:“不冷。” 又握了下虞倦的手,抬起眼,不动声色地找出合理的理由:“虞倦,你的体温比我低。” 周辉月的外套有点大了,衣摆垂在虞倦的腿根,不算很厚,但很暖和。 穿着别人的衣服,虞倦总有点不自在。 好半天,他问:“糖吃完了吗?” 临走前,虞倦去安山村的小卖部买了很多廉价的分装糖果。但只给了周辉月一瓶。 老板说糖是酸的,周辉月说是甜的。 他的抽屉里摆了很多瓶,但从未尝试味道,就像曾经不会查长在山坡上的花的名字。 是出于某种理由的逃避。 周辉月说:“没有。吃完了找你要。” 两人的速度不快,走了二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是两个小时前举办迎新会的地方。 现在一切结束,大多数灯都熄灭了,只有一个保安在站岗。 虞倦走过去说:“我要去后台一趟,有东西丢在那了。” 保安本来不想让他进去,准备打发他离开,等明天参演人员集体过来收拾的时候再拿,不过在看了虞倦一眼后改变了主意:“你是那个绿眼睛的同学。” 虞倦平平地“嗯”了一声,余光瞥到周辉月笑了。 保安就没拦了,毕竟虞倦的个人特质太突出,干点什么坏事,一问就知道了。 虽然有一小点波折,但问题不大,虞倦还是带着周辉月一起进了后台。 因为不想惊动其他人,虞倦脚步轻而快,听到走廊深处传来声响,赶紧拉着周辉月的轮椅躲在另一端,避开结伴出来的两个人。 周辉月仰起头,嗓音压得很低,只有虞倦能听到:“我们是在做什么坏事吗?” 他的吐息是热的,擦着虞倦的耳垂。 虞倦不知所措,他瞥了一眼,看到周辉月凸起的喉结,没有说话。 脚步声逐渐远去,那两个人走了。 虞倦紧紧握着轮椅的把手,松了口气,他这辈子还没这么偷偷摸摸过。 一路的鬼鬼祟祟,终于,虞倦找到了门上写着舞台剧道具间的房间。 迎新会结束后,有些人表演完就将道具搬回去了。但舞台剧的道具太多,一时半会收拾不完,加上急着参加庆功宴,所以东西还留在后台。 如果虞倦想的没错的话,那样东西也会在这里。 他推开门,先让周辉月进去。 房间一片黑暗,虞倦按下吊灯开关。 灯光骤亮,点亮这个狭小的房间。房间被塞的很满,左手边是两排戏服,四处都是拆下来的布景,中间则摆了借来的钢琴,只留下一点落脚的地方,虞倦和周辉月的影子都落在一起。 ——那架钢琴。 虞倦脱掉外套,拉开琴凳。 光线昏暗,只照亮了这一小片地方,周围似乎是一片又一片的虚影,连周辉月的眉眼都有些模糊。 他抬着下巴,半垂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周辉月,眸光闪了闪,又移开视线:“等我弹完,记得送花。” 周辉月不在舞台下,不是所有看不清面容的观众,他在钢琴边,是距离虞倦最近的人。 不是听众,虞倦为他奏响这支歌。 周辉月看着虞倦。 按下第一个音时,钢琴的声音扩散开来。这里的隔音很差,留在后台的人都能听到。 但,虞倦都不在意了,他全忘掉了。 在这个混乱的、狭小的房间里,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虞倦为周辉月演奏自己的秘密。 外面的保安隐隐听到钢琴的声响:“啧啧,现在这些学生恋爱谈的。” 一曲终了,虞倦却没有停下。 他的手指一顿,又弹奏了另一首,非常简单的一支曲子。 第一首是弹给周辉月听的,第二首是虞倦的秘密。 音乐声渐歇,虞倦偏过身,迎面而来的是一束花。 隔着花朵的间隙,虞倦看到周辉月的脸。这个人五官的轮廓很深,模样英俊至极,相处的时间愈长,神情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阴郁了,但也与那些积极向上的形容词无关。 他像是初冬的细雪,捧在手中是冷的,虞倦永远是看,但雪会从屋檐,从枝头,从虞倦经过的每一个角落飘落。 不知为何,可能是失去理智,虞倦伸出手,穿过淡紫的花,主动碰了那冷雪。 周辉月怔了怔。 下一瞬,虞倦又回过神,他收回手,接受了周辉月的花束。 周辉月说:“送给演奏家虞倦同学的花,很好听。” 虞倦单手捧着花,“爱恋”搭在他的锁骨处,花瓣衬着他脖颈间雪白的皮肤,他含糊不清地“嗯”了声,有些恍惚,像是陷入回忆:“我小的时候,第一首弹的就是这个。” 周辉月说:“小星星。” 虞倦点了下头:“我的长辈,她很喜欢听。” 他很无聊,说想要学一样乐器,祖母就带他去了琴行,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弹了这首小星星,别人都夸他很有天赋,祖母也很高兴,但还是问他喜不喜欢。 虞倦记不清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了,但说的是喜欢。 周辉月靠得很近,肯定地说:“因为她喜欢你,所以才会喜欢这首曲子。” 他顿了顿,又问:“你学琴的时候几岁?” 虞倦说:“五六岁。” 周辉月并未经历虞倦的童年,全靠推测,但说出口的话好像很有把握:“太小了。曲子简单,弹起来不会累到你。” 是吗?虞倦想起那时候的事,那些片段,以及祖母的脸。 忽然,又听到周辉月问:“琴凳这么高,你是不是要人抱着坐上去?” 虞倦咬了咬牙,觉得这个人在污蔑自己:“有儿童钢琴。” 被人反驳,周辉月也没有一般人的难堪,他打量了虞倦一眼,继续说:“一定很可爱。” 虞倦不习惯被人夸作可爱,他说:“没有的事。” 不知不觉间,虞倦以一种很舒适的方式脱离回忆,往常他总是强迫自己忘掉那些。 他从未对人提起过这些,年幼时的琐事,简单的幸福时光。 从理智上来说,周辉月不是适合倾诉的人。他太敏锐了,自己说一些与“虞倦”的成长经历不符的事,很容易被戳穿,找到矛盾之处。 但虞倦只愿意说给这个人听,也只愿意接受他送的花。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3节 过了一会儿,虞倦站起身,准备离开。 周辉月的手机响了。 房间太小,周围太安静,他们离得又太近。 虞倦不是故意的,但周辉月没有避着他的意思,所以还是听到电话对面的话。 那边急匆匆地问:“学长,你刚刚上线了?” 周辉月“嗯”了一声。 对面说:“真的是你啊。刚刚你的号在论坛上线,我还以为有人盗号了,差点找人封了。” “头衔和徽章也是你做的吗?” 周辉月说:“是。” 那边好像很惊讶:“学长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周辉月看着面前的虞倦,说:“没什么。有点事,先挂了。” “学长”这个称呼,代表和白城大学有关,他问:“什么论坛?” 周辉月没说话,似乎是在考虑。 这样的态度让虞倦有些不妙的预感,他说:“我问舍友了。” 周辉月很深地看了虞倦一眼,和他对视,没有什么心虚或逃避的意思,好像永远这么游刃有余:“等你的时候,有点无聊,就干了点别的。” 虞倦的手机震了震,是舍友发来的学校论坛网址,学校里人人皆知,也只有虞倦这样对绝大多数事都不关心的人才不知道。 他用校园网点击注册,论坛置顶是一个投票贴,与不久前结束的迎新会有关。 好像很普通。 虞倦点开帖子,第一个投票是最佳节目,第二个节目是最佳演员。 因为不是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投票,所以时间短暂,迎新会结束后的三个小时,正好热度未散前截止投票。 虞倦大致浏览了一遍,自己好像也在其中。 至于吗?不算最后的钢琴伴奏,他的戏份只有五分钟,总共三句话。 虞倦抬了下眼:“所以徽章和头衔是什么?” 直觉告诉虞倦,和自己有关。 周辉月说:“还有五分钟结束,你就知道了。” 虞倦耐心地等了五分钟。 投票结果出来了,最佳节目是舞台剧,而另一项投票他是第一。 舞台剧本来就是迎新会的压轴节目,而虞倦在舞台上又太过亮眼,他的绿眼睛和钢琴都让人难以忘掉。 虽然节目单中有钢琴独奏,但一提起钢琴,所有人想到的都会是虞倦。 虞倦一怔,其实没想太多,往下滑了滑,刷新页面,看到回复。 “咦,忽然发现刚刚好像弹出了获得头衔的窗口?我最近没参加什么活动啊!” “我也有!” “为什么只有给舞台剧弹钢琴的那个投票才会获得限定头衔?” 虞倦点开那个人头像,后面有一连串像素徽章,最新的是一个绿宝石,颜色很鲜亮。 “获取条件:为第三十届新生迎新会的演员(舞台剧钢琴师)投票后自动获得” 他可能明白为什么电话里的人那么问了。 虞倦闷头继续刷新帖子。 “这个头衔,好像是‘管理员1’发布的。” “这是谁?” “我看版务是总管理,但好像很久没上线了。” “这算是暗搓搓的夹带私货吗?我记得之前几届投票都没有限定头衔的吧?” “不算吧。投票结束了才发这个徽章的,事先又没人知道这事。” “底层代码和钱都是人家的,发个徽章也要骂吗……” “什么意思?这不是学校论坛吗?” “说什么呢,楼上都是新生吧。虽然这里面向全体师生,用校园网才能注册,但其实是私人论坛,管理员都是自愿上岗,服务器一直是总管理‘1’在续费。” 虞倦将手机屏幕调转方向,拿给周辉月看。 周辉月解释了几句。 他是十六岁上的大学,二十岁毕业。高考结束后,他的手头就很宽裕了。 白城大学的论坛是二十多年前建的,至今没有更新迭代,很卡。周辉月当时才上大学,就顺手写了基础代码,建了个新论坛,交了服务器的费用。 之后他忙于公司的事,几乎忘了。 但这个新论坛顺畅好用,讨论校园里发生的事非常方便,就在几年间发展壮大,活跃人数很多。 舞台剧结束后,看到身边的学生在论坛上投票,周辉月似乎想起这件事,也登上了很久未曾登录的学校论坛。 等待虞倦的那段时间想了很多。 周辉月的确没有分享的美德,他是个自私的人,只想要独占虞倦,但舞台上的虞倦那么美丽、昂贵且无价。 所以写了。 上面的人争吵了几句头衔后被说服了,而大多数人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顺理成章地接受后还浮想联翩。 “所以为什么这一届这么特殊,还给特别定制了徽章?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来的悄悄话……” “说!” “管理员不会是想追人吧……” “可是是‘管理员1’哎。我是计院的,听研究生学姐说1当年上学的时候很多人追,男女都有,但他好像很忙,完全没那个心思,所以是他的话,我觉得不可能吧。” “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对这么漂亮的绿眼睛一见钟情也是人之常情啦!” 看到这里,虞倦的脸有点发烫,不想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周辉月。” 虞倦放下手机,但花还是捧着的,脾气不怎么好的推了一下周辉月的手臂。 他的目光落在周辉月身上,问:“你的电脑呢?” 周辉月的工作很忙,虽然还是个需要修养的病人,还是随身携带电脑,才能在等待虞倦的时候上线头衔和徽章。 周辉月从轮椅下拿出电脑,按亮屏幕,页面停在论坛,推到虞倦面前。 虞倦看到右上角的个人中心,id是1,真的很敷衍,前缀是管理员,挂着“绿宝石”的头衔,和大多数论坛用户一长串的徽章不同,他的id后面只有一个徽章。 虞倦站起身,在化妆台那边翻找了片刻,最终找到了贺霜用过的本子,还有半只眉笔。 于是,他画了一轮很满的月亮,递给了周辉月。 虞倦说:“你再写一个吧。” 当一种欲望彻底压倒另一种时,虞倦会不顾一切选择非正确的、明知错误的那个,就像重生后和周辉月的第一次见面。 什么都不改变,什么都不做,直接掉头离开是最好的。 周辉月看到他递来的东西,其实大约能猜到,还是问:“什么?” 虞倦的心脏处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觉,不是疼痛,像是酸楚和愉悦交错,夹杂着夏天才有的热,那样的复杂且难以言明,虞倦找不到和它和平共处的方法。 他的心跳加速,但必须要克制,慢吞吞地说:“一个……一个月亮,只给我。” 周辉月说“好”。 他敲打着键盘,冷调的白光映在脸上。 具体过程虞倦都没看,他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每一次眨眼,似乎都是度秒如年。 有点后悔,很多后悔,没有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周辉月说“好了”。 虞倦重新刷新页面,才注册不久的账户有了些许改变。 关注加一,对方的id是月亮。 自己的id后面多了个月亮的像素图标。 他的呼吸一滞。 “获取方式:uid为11739544的用户专属” 第49章 复健 迎新会结束后, 舞台空落落的。 白非独自待在宿舍里,神经质一般的刷新论坛页面。 表演完节目后,白非也去了观众席, 来到朋友身边,观看接下来的节目。 他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然后就看到了舞台上弹奏钢琴的虞倦,那个他当做筹码不要了的节目, 以及台下观众的反响。 那些人的视线聚集在虞倦身上,询问着虞倦的名字、专业, 还有他的眼睛是天生的还是美瞳。 这和他想的截然相反。 白非的满腔自信被迎头浇灭,他安慰自己一个几分钟的伴奏怎么能和自己的独奏比。然后把投票的帖子分享到好友群, 成员都是他认为关系好的、可以结交的人。那些人说会帮他投票, 帮他扩散到不同班级。 而现在投票的结果终于要揭晓了。 他的票数还不到虞倦的十分之一, 而对方是整场迎新会投票最多的人。 白非紧紧盯着论坛的帖子,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徽章, 生出一种想要摔碎手机的冲动。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4节 碎了就看不到了。 即使他从没想过参加舞台剧,没去排练,也不愿意当绿叶去衬托别人。但在白非心中, 这些本该都是他的。 都是虞倦的错。 他注册了新号, 用匿名发布了帖子, 质疑虞倦刷票,质疑徽章不公平, 攻击虞倦的弹奏水平。 底下的评论并不如他的心意。 不知过了多久,白非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稳住心神:“虞哥, 出了点意外。” 虞淮最近很烦,不仅因为那个进入公司, 和他差不多大的私生子,还有手头几个项目全都出现问题,他忙的焦头烂额,四处求人,想要收拾烂摊子,正指望白非这边有点好消息,找点乐子。 虞淮不太高兴地问:“什么意外?” 白非小心翼翼将整件事托盘而出,当然是在他的主观修饰后。 虞淮“啧”了一声,像是在骂白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非提心吊胆地听着。 等待即是煎熬。 片刻后,虞淮开口,像是有无限的宽容:“怎么会?我会帮你,当然会帮你。但你自己也得出点力。” * 迎新会那晚,虞倦偷偷摸摸弹了一次钢琴,收了一捧花,要了一个徽章,做了很多事,最后是掐着门禁进的宿舍。 可能是昨天忙了一天,第二天又放假,虞倦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理所当然地睡过了头,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趴在低矮的床栏上,整个人陷在一团软绵绵的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和左边眼睛,翠绿的瞳孔映着午后的阳光,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漂亮。 陈闲一仰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想着难怪虞倦昨天才露了一次脸,今天自己的电话就被打爆了,要联系方式的人不计其数。 孙帆正准备出门吃饭,问:“卷儿,你要带什么吗?” 虞倦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说了个窗口,又躺回去了,顺手打开手机,是周辉月发来的消息。 “复健有点累,想见你。” 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现在是十二点了。 虞倦一怔,他直起身,叫住开门的孙帆:“不用带了,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然后动作利落地下了床,去卫生间刷牙洗脸,随手抓了件外套,赶在孙帆之前出了门。 孙帆奇了怪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高一林头也不抬,以一种看破红尘的语气说:“找学长去了吧。” 孙帆美滋滋地说:“也是,凡凡要是来了,我比卷儿跑得还快呢。” 一旁的陈闲:“……” 出了校门,虞倦打车去了医院。他之前打听过,那是一家私立医院,开的时间不算长,风评很好,服务周全。 车开得不算慢,虞倦看着倒计时的红灯,跳动的数字比自己的心跳好像还慢点。 下了车,走进医院,虞倦在前台报了周辉月的名字,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休息室。 直到推开门前,虞倦还以为自己要去周辉月复健的地方。 护士礼貌地回答:“周先生的复健快结束了,您在这里等几分钟,他应该就过来了。” 虞倦转过身,坚持说:“我想去那等他。” 护士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打开门,为虞倦带路。 康复室在四层,等电梯用了三分钟,虞倦跟着护士一路往前走,拐了个弯,还没停下来,就见不远处的门推开来。 是坐着轮椅的周辉月。 虞倦加快脚步,小跑着走到周辉月身边。 周辉月回过头。 他和平常不太一样,头发微湿,额头还留有些许汗意。 复健很累吧。 虞倦解释:“我睡过头了,没看到消息。” 周辉月点了下头:“猜到了。昨天回去那么晚,现在还困吗?” 虞倦摇了下头。 周辉月笑了笑,嗓音微哑:“虞倦,低下头。” 虞倦不明所以,还是照他的话做了。 昨天忙了一天,他有洁癖,回去后再晚还是洗了头,嫌麻烦没吹,在枕头上滚了一夜,出门的时候又太着急,现在乱糟糟的,像是要爆炸。 周辉月的手指很热,陷在虞倦的头发里,一点一点帮他梳理,不疼,很舒服。 虞倦便很乖地任他摆弄了。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周辉月的腿上,看到一些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事。 可能是为了方便观察病人的状况,复健时的周辉月穿的是短裤,除了车祸留下的伤疤,膝盖和腿上有很多淤青,有的淡到快消失了,有些则很新,是日复一日复健留下的痕迹。 虞倦的手很轻地碰了一下这个人的皮肤,手掌很虚地搭在他的膝盖上,像是将淤青包裹在掌心,但没问疼不疼。 生病是痛苦的,想要痊愈也必须经历折磨。 虞倦知道,但他不切实际地希望周辉月不要再痛了。 几分钟后,周辉月梳理好了虞倦的头发,两人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 周辉月看着墙上的宣传栏,虞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看了一眼。 与公立医院不同,这里主打的方便、快捷、舒适,并且一路走来,医院的里人的确很少。 宣传栏上详细讲述了定期身体检查的益处。 周辉月很仔细地看完了,提出看似合理的建议:“正好你来了,要不要做个检查?” 虞倦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我身体很好。” 周辉月抬起头,看着他:“不想再出现上次那种状况了。” 虞倦:“?” 他上次发烧到失去意识是因为跳湖救一个小屁孩,原因是细菌感染,从头到尾都是意外。这样的意外事先不可能检查出来,也不可能出现第二次。即使他真的那么倒霉,在城市里也是可以叫救护车的,完全不会像上次那么麻烦。 周辉月垂着眼,平静地说:“因为我的复健还有很长时间才能结束,没有办法抱你去看病。上一次还是找人来帮忙的。” 虞倦:“……” 周辉月说:“要不算……” 虞倦打断他的话:“行。要预约吗?” 周辉月从不会强迫虞倦做什么,唯一的要求是让虞倦不高兴的时候别去淋雨。 但虞倦每一次都会同意。 就比如现在,虞倦有点不高兴地望着周辉月,觉得这个人讲得理由根本不现实,唯一的真实情况是他不能站立的双腿,所以就没办法辩驳了。 至少虞倦没有办法。他不是不聪明,不是不知道周辉月不太说复健有关的事,更没提过要自己来陪,但他没想太多。 周辉月笑了笑:“不用。” 虞倦坐在康复室外面的椅子上,披着的外套是昨天周辉月给的,大了,衬得身形单薄,格外纤瘦,他说:“好。” 于是,状况就变成了这样,虞倦从陪周辉月复健,变成了周辉月陪他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一切都是因为他起晚了。如果不是他睡过头,没看到周辉月的消息,就不会在复健结束的时候才赶到。如果不是这个点到,两个人也不会停在康复室门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其实重点是整理头发,那么周辉月也不会看到墙上挂着的体检宣传。 想到这里,虞倦头都疼了。 两人在医院吃了一顿不好不坏的午饭,就开始医院科室半日游。 虞倦一言不发,医生和护士的态度很好,周辉月全程陪同,他的问题倒是很多。 做最后一项检查的时候,周辉月等在外面,他的手机震了震,是高一林发来的消息。 上次聚餐过后,周辉月和虞倦的舍友都加了好友,但双方不熟,默认和虞倦有关才会有来往,这是第一次。 高一林说:[学长,论坛有点乱,你能不能查一查?] 学校论坛正一片群魔乱舞。昨晚有人发了好几个匿名帖子,恶意揣测虞倦刷票之类的,没什么人搭理,今天又有人以舞台剧演员的身份实名发帖,说虞倦和舞台剧导演狼狈为奸,钢琴伴奏本来早就订好了一个更有水平的学生,是虞倦硬生生从别人那里抢来的。那人似乎对内部情况很了解,还发了好几张聊天记录,是贺霜倾力邀请对方。 而现在,那位不幸被抢了角色的学生白非也出来表明身份,他有钢琴独奏的节目,似乎和发帖人说的对上了。 一时间,昨天的最佳节目,最佳演员全都陷入漩涡,论坛首页站队的吃瓜的以内部人员透露的全在混战。 孙帆看完后大骂白非和发帖人不要脸,颠倒是非。 陈闲的第一反应是找人对峙,一旁打游戏的高一林摘下耳机,提议道:“学长不是论坛管理员吗?既然对方在论坛搅混水,我不信没有破绽。” 所以消息就发到了周辉月这里。 周辉月神情冰冷,面无表情看完了帖子。 他回复高一林:“先别和虞倦说。” 做完最后一项检查,虞倦整理好衣服,从检查室里出来,看到停在对面的周辉月周身气息很冷,远比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时还要阴郁。 下一瞬,周辉月抬起头,看向虞倦,那种感觉就完全消失了。 好像刚才只是错觉。 虞倦连轴转了一下午,虽然没怎么费力气,但在各种器械下上上下下,听从医生的指挥,附带回答问题,还是挺累的。 周辉月靠了过去,他说:“膝盖有点不舒服。” 虞倦皱了下眉:“负责你的医生在哪一层?” 周辉月面不改色地说出三十秒钟前想好的理由:“后遗症,还有复健的时候撞的。医生说没办法。” 虞倦一早就出了门,下午一直在做检查,没怎么看手机,但回学校,或者有多嘴的人给他发消息就不一定了。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5节 虞倦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弯下腰,不知道该拿很难得说一次痛的周辉月怎么办。 周辉月说:“但可以转移注意力。等你的时候,看到一场电影的宣传,好像有点意思,我想去看。” “要陪我一起吗?” 虞倦睁圆了眼,含含糊糊地说:“去吧。” 第50章 蝴蝶翅膀 医院不远处就有一家电影院。 他们走路过去, 一路上周辉月都在和虞倦说话。不知不觉间,虞倦所有时间和注意力都被占满,不过即使没和周辉月聊天, 他也不会在路上玩手机。 因为同行人是还坐着轮椅的周辉月,他必须时刻注意路况。 通向影院内部的走廊上摆了一排立式画报,都是最近上映的新片,中间那部《最后一吻》就是周辉月说要看的电影。 虞倦停下脚步, 看着黑漆漆一片的画报,相对流泪的男女主, 有些不妙的预感。 他低声念出海报下方的宣传词。 “国内首部爱情恐怖惊悚逃生题材电影,前所未有, 倾心巨制, 有惊心动魄的爱情, 有撕心裂肺的别离, 在这个绝望的世界感受最后的甜蜜, 和您的爱人在影院里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吧!” 念完了后,虞倦迟疑地问:“你想看的就是这个吗?” 周辉月偏过头,沉默了三秒钟, 点头:“嗯。” 实际上他对电影不感兴趣, 这部片子用的是病毒式营销, 周辉月可能在一天前看到了不小心弹出的宣传窗口。 三十秒的时间太短,不足以构建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但填充的细节越多, 越会让人相信。 虞倦瞥了周辉月一眼,没想到这个人的品味还挺特别。 但本来就是为了这部电影来的,没有不看的道理。 现在是工作日的傍晚, 很多人还未下班,电影院的人不算多, 电影即将开场,能容纳一百多人的大厅也只卖出了六张票。 方便起见,周辉月买的是靠近走廊的情侣座,在最后一排。 取完票,周辉月又去买了可乐和爆米花。 虞倦以前经常来影院看电影消磨时间,但对吃东西的兴趣不大,这次是捧着爆米花桶入场的。 两个人走到最后一排,虞倦坐在靠外的位置,过道的间隙正好能够容纳得下轮椅。 灯光骤暗,屏幕上慢慢浮现四个特效质感很差的字,是电影的标题。 ——《最后一吻》 虞倦喝了口可乐,视线不自觉偏移,看着身旁的人。 周辉月半垂着眼,目光落在电影屏幕上,似乎看得很认真。 虞倦也打起精神了。 电影一开场,男女主收到邀请,游乐场在七夕举办了一个活动,邀请一百对情侣免费体验新项目,而他们就是幸运儿之一,于是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去了。 广场上聚集了两百个人,实际上最多只有十几个演员,别的人都是复制粘贴上去的。下一秒,天空暗了下来,从白天变成黑夜,巫女登场,说自己正在炼制一种蛊毒,需要两百人的灵魂当做祭品,所以一百对小情侣直接进入大逃杀模式,需要突破巫女设下的种种难关,逃出生天。 霎时间,天地变幻,沧海桑田,游乐场的一切都变了。 此处是长达九十秒的慢镜头。 虞倦拿爆米花的手顿了一下,连群演都请不起,导演不会以为自己的特效做的很好吧? 前排有四个人,一对男女情侣,另一对男男情侣。 至于虞倦为什么知道呢…… 因为两个男的在丝毫不小声的窃窃私语。 “好可怕哦!要是我们一起进去了怎么办!” “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救你出来的。” “你最好了!” 能不能有点素质?虞倦面无表情地想。 然后,周辉月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 虞倦偏过头:“?” 周辉月低声说:“工作上的事,出去处理一下。” 虞倦也想跟着他出去逃离折磨,但还未开口,周辉月靠得更近,嗓音压得更低:“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剧情,可以吗?” 虞倦:“……” 他咬牙切齿地说:“行。” 因为周辉月很感兴趣,剧情又如同脱缰的野马,虞倦甚至得认真看,不能错过每一个细节,期间也没想起来碰手机。 这天正好是七夕节,所以月老降下祝福,一旦被蛊虫咬中,只要和真正的爱人接吻,就能从濒死的状态死而复生。而男主正在撕心裂肺地哭嚎,女主昏迷不醒,他的吻却没办法唤醒女主。 原来他们不是真心相爱的人! 虞倦用冷漠无情的语调叙述这段剧情:“喂,你刚才笑了吧。” 周辉月神情平静:“没有。你看错了。” 期间周辉月出去了好几次,加起来快有半个小时,这电影总共也就两个小时。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虞倦不耐烦到了极点:“周恒每个月付你多少工资,我付这个月的双倍,有毛病吧他。” 周辉月很轻地笑了,捉住虞倦拿了很多爆米花,沾满糖霜的手,然后他自己的手也变得黏腻:“不出去了。” 电影很烂,但虞倦没睡,没看手机,看了全程。 原来第一次没有吻醒是因为别人释放了咒术,会加厚口红,导致不算真正的亲吻,而男主的眼泪解除了咒术,女主转危为安。此处重点体现了一下大逃杀元素。 最后的结局是两个人即将逃脱,男主却被藤蔓拽住了腿,一番生死离别后,两人接吻,女主逃出生天,看着恢复原样的游乐场,流下了情绪复杂的眼泪。 终于,电影落幕,片尾展示着工作人员的名单。 灯亮了。 虞倦忍了好一会儿,没忍住,他问:“周辉月,你就对这电影感兴趣?” 周辉月点头。 虞倦托着腮,一边是见了底的爆米花桶,不怎么客气地评价:“品味好差。” 周辉月欣然接受这样的评价,他似乎看得很愉快,心情不错,眉眼都是笑:“太久没看了,这样的没意思吗?” 电影没意思,虞倦有意思,很有意思。 虞倦:“……” 算了,这个人喜欢就行。 一出影厅,虞倦打开手机,关掉免打扰模式,屏幕上方就弹出无数条消息,微信窗口全是红点。 虞倦认识的人不多,社交很少,这样的事前所未有。 他皱了下眉,点开最上方孙帆的对话窗口。 [操,终于解决了,才能给你发消息。] [爽了,链接http:……] [白非别想在大学里好过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什么人品了,傻逼玩意。] [他也真敢啊!嘴里没一句话是真的!!!] …… [哎你人呢,学长用什么办法让你失联了?] 虞倦一怔,扭过头看一旁的周辉月,晃了晃手机:“你干什么了?” 周辉月说:“一点小事。” 虞倦开始追究这件“小事”,点开链接,才发现过了不到一天,学校论坛发生了一场大战。 几个据说是舞台剧成员的人实名出来指认,说自己横行霸道,抢了属于别人的角色,本该是白非作为乐师为钢琴伴奏的。 这话一出,平地起高楼,白非更是用自己真名的id回复:[节目效果好就行了,都是大家的努力,别的就算了。] 一副满腔委屈,却忍辱负重,大度原谅伤害自己的形象 这件事发酵了一上午,那些人的名字是真的,剧组里也有和白非关系好到足够说谎的人,将信将疑的人很多,还有一些激进的人已经信了,声讨舞台剧剧组,让他们把偷来的东西还回去。 但也有更多的舞台剧成员,包括男女主都出来发言,说明真实情况,维护虞倦和贺霜的清白。 在不相信的人眼中,这幅做派就是蛇鼠一窝,欺负白非。 事情的真正转机在于半个小时前发布的新帖子。 主楼的人id后挂着绿宝石的徽章,根本没掩饰自己对虞倦的喜爱:[本来拍完了不打算发出来的,毕竟比起后台这些事,更希望大家记住表演的每一个美好的瞬间。但有人这么颠倒是非,实在没有办法忍受。这个视频是为了证明虞倦、贺导、我们剧组所有人的清白。] 楼主是舞台剧的化妆师,她的外校小姐妹过来玩,想要自制vlog,所以拍下了彩排的全过程,准备等迎新会结束后再发。 正是因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发当时的录像,而当时贺霜也确实把彩排当做正式演出,所有人的手机都放在了后台,白非觉得是压根没有,才会亲自下场,想要将这件事做实。 虞倦会真正的声名狼藉,而他则会获得所有人的可怜。 没料到有人跟到那么晚,楼主还和虞倦一样睡过头。 点击播放视频,开头的第一句就是“对不起,我不能和这样的人同台演出。” 镜头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惊吓,忽然转向舞台另一边,从模糊到清晰,逐渐聚焦,是白非站在舞台上,虞倦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 他又说:“我不能就这么走。” 虞倦走了过去,神情在过曝的灯光下显得模糊,但即使如此,轮廓也是好看的。他是这么说的:“那你别弹了。我弹。” 话音刚落,戛然而止。 视频一出,哪怕是个傻子都能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是虞倦抢了白非的角色,而是白非想要利用剧组对自己的需要,逼走虞倦,虽然装的可怜,但本质还是非常嚣张。 [这不是白非自己发疯吗?不会有人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逼人站队是个正常人吧?]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6节 [干活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人,有种想杀人的冲动,谁懂?] [要是虞倦不会弹琴,这准备怎么收场?那个导演看起来都快爆炸了,根本不可能留他。] [重点是虞倦弹了,效果好,所有人都喜欢,白非过来倒打一耙,泼人污水……这手段也太熟练了,吓人……] [原来私下是叫小鱼啊。长得好看,眼睛的颜色这么漂亮,性格原来这么酷,可爱捏!] 管理员月亮发布公告——[已查明“明天考试今夜通宵”,“jjongo”,“拜拜就拜拜”,“banauu”,四个账号并非本人使用,在此之前至少一年未曾登录,最近一次登录ip地址一致。] 这四个是发布,用才注册的号带节奏太过明显,而注册有一段时间的号发布的帖子似乎更有说服了。 [是不是有点太无耻了?] [另一位当事人好手段,上大学一个月就精通下水军了,咱们学校不教这个吧。] [月亮?以前有这个管理员吗?] 白非理想中的美好大学生活算是毁的一干二净了。 虞倦在舞台剧的剧组群里说了句谢了,解释说睡过头,现在才看到。 他一出现,群里像炸开的油锅。 [怪不得,幸好你睡过头,早上我们都气死了!!!] [贺导气的要找律师,说法律会还我们一个清白,好说歹说才拦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人完蛋啦!] 虞倦笑了下,按灭了手机。 他转过身,看着谎话被戳穿后仍镇定自若的周辉月,“哼”了一声。 “膝盖疼,所以要转移注意力去看电影?” “工作很忙,必须要出去好几次处理?” “绝世烂片《最后一吻》很有意思?” 周辉月抬起头,拽住虞倦的手腕:“膝盖疼是真的。工作没那么忙,但想要你给的双倍工资。电影没意思,你给我讲的有意思。” 虞倦呆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周辉月会这么……坦白。 “骗你不对,”周辉月说,“但不想你为这点小事不高兴。”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本来会睡的更久,她昨天通宵了一夜,是舍友收到了邮件,才叫醒了她。 周辉月调了当日的摄像头录像,那是没有声音的,但从中找到了举着手机拍视频的那位学生,再对比舞台剧的成员名单,找到了和她关系亲密,负责化妆的朋友。 一切都结束在虞倦发现前。 虞倦低下头,和周辉月对视着,好一会儿,很慢地眨了下眼,眼眸中流淌着天真的绿意,他笃定地说:“我不会为了这些人、这些事不高兴。” 周辉月抬起手,碰了一下虞倦的脸,似乎是帮他擦去爆米花的碎屑:“嗯。是我不高兴。” 一个连自己的车祸和双腿都未表露什么感情的人,好像也会为了这点小事而产生过多的情绪起伏。 明明碰的是脸,虞倦却产生一种心脏忽的被攥紧的错觉。 就像年幼时看到蝴蝶停留在自己的指尖,他的确不讨厌,但也没想过接近,他屏住呼吸,心口震颤,想要抚摸这蝴蝶的翅膀,却必须克服对昆虫的害怕。 希望它远飞,又不那么希望。 和现在的感觉不太一样。 这个人的存在,有什么改变了他的生活,令他的人生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好坏与否,希望与期盼,似乎很难形容这种复杂的改变。 他最终还是没碰蝴蝶的翅膀,但会握住周辉月的手。 虞倦想到一件很久之前就做出决定,但没有机会说出口的事。 于是冲动地说:“我不想再待在虞家,出去租了房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第51章 工资卡 乘车回去的时候, 天色已晚。 汽车在宽阔的大路上疾驰,虞倦偏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他想起自己冲动下的说出的话,以及周辉月说好。 后悔倒是没有,只不过好像在当时的情况下是奇怪的,可能还有点纠缠不清的……暧昧。 而现在坐在他身旁的人还是周辉月, 他要送自己回学校。 一片沉默中,虞倦被人碰了一下。 他回过头, 看到周辉月手里拿了个东西,车里的灯很暗, 看不清。 虞倦问:“这是什么?” 周辉月说:“工资卡。” 虞倦表情复杂:“?” 他不知道该吐槽什么, 是周辉月竟然有工资卡, 还是他为什么要拿出来, 是准备干什么? 周辉月笑了下, 昏暗的灯光眉眼轮廓挺拔英俊:“既然要同居,也应该要尽未婚夫的义务。” 虞倦飞快地瞥了一眼前座宛如聋子的司机,难得磕绊了一下:“不、不算同居吧。” 很快, 他又恢复了冷静,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垂着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平平地说:“我只是不想你的腿在恢复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 很完美无缺的理由。 周辉月看着他,点了下头,没反驳。 大小姐还是这么嘴硬心软。 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的要求有一百条, 现在已经提出……” 虞倦难以置信地看向周辉月,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忘了前排有个活生生的司机, 在乱说什么呢? 那些他随口说出的要求,不能展露的条件,在外人面前提起也太尴尬了。 他抬起手,不假思索地捂住了周辉月的嘴。 周辉月的体温偏低,但唇的温度总会比身体别的地方要高,就那么贴着虞倦的掌心。 虞倦有些不自在,但坚持说:“好了,你闭嘴。” 周辉月眨了下眼,意思是知道了。 虞倦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周辉月说:“刚才是第五十七……” 又被捂住了。 虞倦伸出另一只手,脾气很大地从周辉月手中抽出那张卡,脸颊绯红,看起来下一秒可能就要爆炸了。 车正好停了,司机尽职尽责地说:“您的宿舍是在白玉斋吗?” 虞倦镇定地“嗯”了一声。 他从一旁拿出临上车前买的口罩和墨镜,撕开包装,一一戴好。 孙帆曾发消息提醒,说是论坛的事闹大了,在痛骂小人白非之外,也把虞倦的美貌扩大到了原来不关心迎新会的群体中,这件事影响很大,加上今天放假,很多人都在兴头上,就绕路过来看看传说中弹琴很好、模样漂亮、有一双绿眼睛的新同学虞倦。 虞倦不想被人围观,也没有出风头的爱好,所以买了口罩和墨镜,准备趁着夜色溜进去。 周辉月也随他一起下楼,来到宿舍楼下。 人果然比以往要多一些。 他们在门前分别,像每一对在宿舍楼下分别的情侣那样。 周辉月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他说:“再见。” 虞倦走进教学楼,没回头,朝周辉月挥了挥手。 回到宿舍,虞倦才察觉到累,他洗了个澡,上床躺着,戴着眼罩,眼前一片黑暗,像是将要陷入梦境。 所以也莫名其妙地想了很多。 周辉月的卡还在他的桌上,虞倦接是接了,但没打算用。他打算还回去,至少周辉月不能一无所有地离开白城。 不知道周辉月会在什么时间离开,理由是什么,书中只是说他的消失无人在意。 是在工作结束后?但以周恒的那种高强度压榨,不像是会让周辉月离开的样子。亦或是周恒分派的项目失败了,所以觉得周辉月没有用了?怎么可能?周辉月不会失败…… 根据书中的只言片语,虞倦胡乱地猜测很多,但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不太可能。 或许根本原因在于,他不想周辉月离开,按照书中的剧情那样离开白城,也离开自己。 那会是一场漫长的、历经十五年的告别。 而人生又会有多少十五年呢? 虞倦才十八岁呢。 他会忘掉这个人吗?忘掉山中的岁月,忘掉名为“爱恋”的花,忘掉《最后一吻》的剧情,忘掉……忘掉每一个片段,每一个记忆,忘掉周辉月。 他不想忘掉,也不会遗忘。 虞倦突兀地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的心头很闷,像是面对人生的难题,他得不出答案。 * 接下来的几天都要上学,虞倦只能在没课的时间抽空布置出租屋。 那栋房子就在学校附近,三室一厅,虞倦挑了下,给周辉月选了间靠南的房间。 他忙的晕头转向,忽然收到舍长发来的视频,但直到晚上有空才看。 和白非发生冲突过后,作为导演的哥哥,陈闲觉得有必要保护剧组。他担心出事,毕竟白非的社交广泛,看起来就很难缠,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状况,他特意买了摄像头,那天晚上表演结束后,所有道具都放在后台的房间,他是最后走的人,还安了个摄像头。 论坛纷纭过后,陈闲知道白非没选在后台下手,都快忘了那个摄像头了,今天清理电脑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么回事,意外发现除了第三天集体搬道具,当天晚上还有人待了一个多小时。 谁去了后台? 然后,拉进度条的陈闲就发现了自己的舍友和他的未婚夫。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7节 就是去弹了琴,献了花,说了会儿话。 好……好纯情。 陈闲想了半天,最终按照监控录像中提醒的有人时间段剪切下来,发给了两位当事人。 虞倦只看了三秒钟,就意识到是他迎新会那天在后台和录像。 他回了个:[?] 陈闲解释了一下缘由,重点他不是故意的,而且那天发生的事或许很有纪念价值,于是抱着被当做变态的危险,还是发给了虞倦。 [氛围那么好,你们竟然这么纯情,好像都没有接……] 虞倦还未看完,就被撤回了。 下一秒是他的打哈哈:[不用担心,源文件我已经删了!] 然后迅速消失了。 虞倦发了半天的呆,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点开视频,继续往下看。 随着进度条一点一点向前,虞倦的脸也越来越热。 弹琴之前,自己凑过去,在周辉月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有画面但是没有声音,摄像头没装拾音器。 他说的是:“记得送花。” 虞倦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强忍着尴尬和脸红,将整个视频看完后,虞倦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 虞倦回过神,他是被陈闲带沟里吗,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事! 他拿着手机,手指停留在屏幕前,犹豫了很久,还是长按后点击了收藏。 第52章 哄人 杭景山在门外等了两个小时。 他不知道周辉月拿来那么多问题, 能和医生商谈这么长时间。 拿到虞倦的检查报告后,周辉月已经和医院的专家交谈了几个小时,医生是杭景山特意请来的, 他问得极为详细,详细到出于友谊陪同的杭景山都失去耐心,出门晃悠了。 而在此之后,周辉月又通过别人的关系, 请到了知名专家,再审查这份以及翻来覆去, 没什么问题的检查报告。 杭景山家里做的是医疗生意,父亲是知名的外科医生。他是家里最小的那个, 母亲要忙生意, 四处天南海北地飞, 他小时候被寄养在父亲身边。当然父亲也是个大忙人, 根本没空管他, 但至少有个固定的休息室,每天能固定问上几句话,譬如“早安”, “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注意姿势, 小心别近视了”。别的时间都是护士忙里抽闲和他说说话,问他有什么想要的。 隔着薄薄的门板, 休息室内间的杭景山曾见过很多次父亲与病患亲人间的对话。 很多的哀泣和恳求。亲人希望能保住患者的生命,然后又更近一步,希望他们不要有明显的残缺, 最后是奢求能和原来一模一样。 他们迫切地渴望能得到医生的保证,仿佛那就是金口玉言, 出口成真。 杭景山曾经以为周辉月是个过于理智的人,他甚至没有为自己的腿担心过,所以更不会把心力浪费在别人身上。但在虞倦的问题上,他是那类最难缠的亲属。不过周辉月付很多钱。 终于,门推开了,周辉月从房间里出来,一旁的扶手上压着被翻阅无数遍,留下痕迹的检查单。 当初做的检查主要是心脏方面,周辉月找杭景山请了专家,一切安排妥当,才找机会让虞倦过来的。 检查结果显示,虞倦的确有遗传的先天性心脏问题。但目前并未发展成病症。有可能一直这么下去,也有可能随着年龄增长,外界诱因促使状况恶化。最好的办法就是定期体检,防患于未然。 医生的建议是,暂时没有用药和治疗的必要。毕竟他们也无法对还未发展成病症的心脏诊治。 这样吗? 周辉月似乎不能接受这样不确定的结果。 他希望能找到万无一失的方法,医生可以保证虞倦的心脏不会出现问题,无论是怎么苛刻的条件,怎样不可能达到的环境,周辉月都会去做。 但没有医生能够保证。 杭景山看他出来,不太明白周辉月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固执,安慰道:“别那么紧张,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紧张过头?” 周辉月半垂着眼,看着手中的检查单,瞳孔似乎没有聚焦,虚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上。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和杭景山商谈起了工作上的事。 周家和白家在算法一事上竞争,顾不上别人了。白家抢先一步,挖了很多原来工作室的成员,又有部分核心,而周家则是新组建的团队,但有周辉月,所以进展更快。 白家那边暂时得不出什么结果,这是重生前的已知事实,周辉月一直控制着周家这边的研发速度,并且在另一个团队开发更加完善的版本。 这样赚出来的时间差,就足够公司起步了。 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周辉月会非常非常的忙。 杭景山在技术上帮不上忙,一切都全部依赖周辉月。 他比较佩服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周辉月有心思和医生谈这么长时间。 两人接头过后,将工作上的事一一商谈妥当,还是得掩人耳目,先后离开。 杭景山先走,周辉月推迟了半个小时,期间处理了几封邮件,独自上了电梯后,手机突然响了,是虞倦拨来的电话。 周辉月看了一眼手边的检查单,接了起电话。 虞倦是一如既往的活泼,他听到电梯起落的声音,问:“你在医院?” 周辉月说:“是。” 他看着显示屏上鲜红的数字,沉默了片刻,其实没想好下一句要问什么。 大约三十秒后,虞倦慢吞吞地问:“周辉月,你心情不好吗?” 很奇怪,即使没有见面,甚至没说几句话,虞倦也是能看透周辉月的人。 周辉月坦白地说:“嗯。” 宿舍有人,虞倦习惯在外面和周辉月打电话,此时坐在远离人群也远离绿植的地方。他挠了下耳边的碎发,觉得周辉月这个人很难搞。 心情差就算了,看不到也听不出来,自己不说,还要人猜。 是不是还要人哄? 不过这个人很少会表露出这么明显的感情,好像也很多次会令心情不好的自己开心起来。 虞倦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托着下巴,思忖了片刻。 隔着手机,虞倦还是没好意思开口,明明通着电话,他还是选择了发消息。 [你……你收到舍长给你发的东西了吗?] 周辉月回他:[没有。] 虞倦:[。] 看来是陈闲也知道自己和周辉月不熟,就那么把录像发过去实在太像变态,所以没发。 这是一件好事,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下一秒,虞倦没有犹豫地将那个视频转发给了周辉月。 周辉月点开视频,是那个狭小拥挤的后台,自己的背影和虞倦的脸,那些被像素很低的模糊镜头拍摄下来的过往。 昏黄的灯光下,黑白的钢琴旁,虞倦抬着下巴,半垂着眼,睫毛遮住眼眸,对周辉月说了一句什么。 “等我弹完,记得送花。” 周辉月记忆很好,一字不差地复述了虞倦的话。 虞倦一怔,脸忽的热了。 周辉月接收文件的一瞬间,他也莫名其妙地点下了播放键,即使他在几个小时前暗自发誓这辈子不会再看第二遍这玩意。 所以两边的视频是同步的。 没有拾音器的路线没有声音,但周辉月能听到虞倦忽然不再安静的呼吸声。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虞倦,他的下巴很尖,脸像是陷入那捧淡紫的花里,看着周辉月。 那样混乱的夜晚,没有任何计划,只有夜风能从他们身边的间隙穿过。 那一瞬间,不可抑制的,他想要吻虞倦的唇。 是很值得纪念、忘不掉的回忆。 视频不长,但周辉月记得虞倦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都复述了。 虞倦几乎有点想发脾气了,这个人的记性是不是太好了,也没必要用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吧? 还是故意戏弄自己。有的时候,虞倦觉得周辉月有这样恶劣的一面。 想来想去,心脏像满涨的气球,还是忍了。 偶尔一次,下不为例。虞倦又一次发誓。 他在周辉月身上浪费过很多次誓言,几乎要成为一个不守承诺的人了。 终于,视频放完了,虞倦的脸是烫的,他这辈子都没怎么哄过人,当然哄了也不会承认,此时略有些矜持地问:“现在呢?心情好了吗?” 顿了顿,又说:“不是说过,为了那些人不高兴很傻,工作太多可以装作做不完。” 但其实周辉月只会为了虞倦不高兴。 每一次高兴或不,都是因为虞倦,只有虞倦。 他比虞倦要诚实得多,坦白说:“好了。想见你。” 虞倦心脏猛地一跳,他的嗓音软绵绵的,像是在周辉月的耳畔很轻地响起:“等过几天,你搬来的话,晚上没课我就回去住。” * 一个小时后,周辉月回了周家。 在路上他收到了几条催促的消息,是周恒的助理发来的,特意强调了对方现在很不高兴。 周恒在海外的事业才起步不久,离不开人,前段时间为了算法的事耽误了一段时间,现在必须得出去盯着。由于周恒不在,周辉月发了邮件,说要出去住的事。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8节 不是征求周恒的同意,而是告知自己的决定。 周恒一直没回。 这次回来,首要解决的问题也是这件事。 周辉月推开门,周恒已经在等着了。 他似乎才下飞机不久,神情有些疲惫:“怎么忽然要搬出去?” 周辉月简单地解释:“这里离医院太远,有时候必须线下开会,也很麻烦。” 他只是提出合理的要求。 周恒不能忍受这样的事,周辉月现在还站不起来,但都快要脱离他的掌控了,他说:“又不是没有司机,搬来搬去那么麻烦做什么?” 周辉月没有退让,他说:“如果不行的话,工作的进展恐怕会很慢,非常慢。” 他没什么掩饰的意思,就像也从未给周恒选择权。 周恒不免动了气。 但是当一个好像一无所求,自己手中又没有什么对方感兴趣的东西时,周恒发现自己没有掌控周辉月的权利。 他甚至开始希望周辉月真的对家产感兴趣了,或者对亲人有期许,对自己这个父亲有所崇拜。 这样他能利用这些,就像当初对待康勉那样,让周辉月听从他的话。 但周辉月什么都没有。周恒有时候不能明白他的意图,仿佛他就像所说的那样,为周恒研究算法只是为了不让白家得逞。因为他的车祸和白家脱不了干系,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 但兴趣也没那么大。 两人僵持,气氛冰冷,佣人们都消失了。 苏俪走了过来,她一贯很有分寸,不会直接掺和进丈夫和继子间的对话,但这次要有人出来打圆场了,所以说:“好了好了,辉月都这么大了,也该有点自己的空间了,你们父子俩别吵架了。” 其实是看出来了周恒是真的被威胁到了,没办法下台,给周恒台阶下。 周恒没说话。 苏俪温柔地笑着:“这样好了,我去找个离医院近的房子,地方也得宽敞些,你不方便出门,也好叫他们上门来开会。” 周辉月拒绝:“不用。我自己会找。” 说完这句话后,周辉月径直上了楼。 苏俪脸上的笑僵了,她没有回头看周恒。 周辉月的确回来了,周恒之前说的话也不是假的,他对这个孩子毫无感情,只是想用他干活,但目前的状况和她设想的不太一样。 周恒似乎没那么强势,他必须依赖周辉月。 只是这么小一点的机会,周辉月也能绝处逢生吗? 是不是自己错了?苏俪不由地沉思。 * 虞淮最近过得很差,他像是走了霉运,诸事不顺,每一件工作都不顺心,有一件没藏住,被虞钊发现,当着那个私生子的面被骂的狗血淋头。 在朋友的提点之下,虞淮才察觉到自己好像得罪了人,有人在背后整他。 多番打听下,虞淮打听到零碎的消息,那个人藏得太深,似乎不是白城的,但整他似乎很简单。 他在家气的砸了好几个房间,出门还是要装模作样,当做无事发生,和虞钊保证会将一切做好。 好消息是,对方终于稍停下手,让他缓了口气,约他见面了。 虞淮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一个人。 他订了价格高昂的礼物,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约定的地点,里面却已经有人了。 推开门,偌大的包间里一片寂静,一扇影影绰绰的满绣屏风立在两张桌子间,有人坐在屏风后面,虞淮看不清面容,只觉得对方身形高大。 但为什么约他见面却又要隔着屏风,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 公司的事火烧眉毛,虞淮来不及想太多,听到屏风后的人让他坐下,本能地拉开椅子,坐在了对面。 那人的语调平淡,介绍自己说姓朔,声音是年轻的,却很陌生,不是虞淮认识的人。 是周辉月。 在搬进虞倦的新房子前,他准备解决掉一点麻烦的小事,虽然这件事是从还未离开不愚山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时至今日,是收网的时候。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很少有人见过周辉月,更何况是听到他的声音。虞倦和周家有婚约关系,当时说周辉月找回来了,不知道会不会继承家产,虞倦凑热闹似的看过周辉月的照片,但不可能在这样的状况下认出来人。 在简单的交谈过后,虞淮不得不面对现下的状况,眼前这人无事生非,抓着自己不放,而自己还真没办法摆脱。他这辈子顺风顺水,只有他欺辱别人,从没吃过哑巴亏,此时不得不低头,开口问道:“我和朔先生并不相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我先道个歉。” 对方的手段强硬,虞淮根本招架不住,他现在又不敢让虞钊给自己兜底,怕父亲觉得自己太没用,让那个以助理身份进入公司的私生子上位。 周辉月的手臂搭在桌上,姿势显得轻松,他瞥了虞淮一眼,低声说:“虞倦。” 虞淮没反应过来,本能地问了一句:“什么?” 周辉月似乎很有耐心,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因为虞倦。” 虞淮难以置信,他几乎想要掀开眼前的屏风,想质问眼前这个人凭什么,虞倦又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无论他做了什么,凭什么要自己还? 但这话不能说出口,他装作勃然大怒,似乎立刻就要压着虞倦过来赔礼道歉:“是虞倦做了什么得罪您的事吗?我亲自……”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人强硬地打断。 屏风后的人说:“别再让他不高兴了。因为虞家的人、虞家的事。因为你。” 他的语调里有种漫不经心的戾气,像是虞淮这种人不值得被他在意,却又因为这样的人无意间触碰了他珍贵的宝物,虽然没有留下瑕疵,仅仅只是不高兴,就让他产生了无法压抑的暴躁。 虞淮目瞪口呆,他浑身都僵住了,从未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回想过去几个月,虞淮只堵过虞倦一次,还没讨到什么好处,乐子没找到,把自己搭进去了,到底是谁在那场对峙中获胜,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还有前一个星期,白非找上来,他花了点钱,找了个团队,操纵舆论风向,没料到白非那么废物,在大庭广众下发难就算了,还被人录下来了当做证据。 幸好……幸好这次可能没被发现。 虞淮有点庆幸,但又不由地看向这个面容模糊的人,仅仅是因为虞倦的一次不高兴,就让他在公司的努力付之东流? 他握紧手中的茶杯,按照他一贯的脾性,估计会把眼前这个人的脑袋砸破,但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松开了手,虞淮强忍着说:“都是一家人,怎么会有隔夜仇?朔先生怕是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他最小,家里哪个不……” 那位朔先生对他没什么耐心,他重复了一遍:“不要有下次了。” 没有威胁,但胜似威胁。虞倦的不高兴可能只会持续三十分钟,虞淮却经不起下一次折腾。这一次的漏洞都够他补的了。 下一次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比这次会更坏。 事已至此,虞淮知道挣扎无用,勉强挤出笑意,试探似的问:“请问您是哪一家的?和虞倦又有什么关系?万一他日后在别的地方受了欺负,我也好告诉您。” 那人略低下头,锋利的眼神似乎能刺穿虞淮叵测的内心。 他偏过头,看向窗外,平静地说:“虞倦的仰慕者,追求者。” 第53章 玩偶熊 迎新会结束后, 新生体验卡就算正式结束了,大一学生的日程越发紧张忙碌起来。 社团、学生会、各类学生组织递来的邀请不计其数,但虞倦全都拒绝了。他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 只觉得麻烦,参演舞台剧最开始也是因为舍长。 连高一林都加个游戏历史研究社,所以虞倦算是宿舍最闲的人。 每天上完课,虞倦照例去操场跑步。 他才出过风头, 加上特征过于好认,所以围观看热闹的人有点多。比如一般人传计院有个帅哥, 学校的帅哥没那么多,但也不会太少, 加上审美差异, 传也就传了。但虞倦不一样, 一见面看到那双绿眼睛, 就知道他是谁了。 偶尔会有点烦, 想戴口罩,但跑步不方便,虞倦就什么也没做, 对那些注视自己的目光熟视无睹, 他不是那类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我的人。 虞倦的耳朵上挂着耳机, 很轻地喘息着,就像往常那样不说话。 周辉月说:“我在收拾东西。” 虞倦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明天周辉月就要搬去自己租的那个房子,今晚要收拾行李。 然而对面似乎是安静的,没有别人。 虞倦问:“你一个人吗?” 周辉月“嗯”了一声。 虞倦脑补了很多。 比如周辉月还在复健中, 没那么方便,周家的佣人不少, 他一个人收拾行李,可能是因为苏俪的苛待…… 虽然几个月的相处下来,虞倦很清楚周辉月不是那类会轻易被人欺负的性格,但他还是停下脚步,做出决定:“要帮忙吗?” 周辉月笑了下:“要。” * 第二天是周六,虞倦起的很早,乘车去了周家。 出租车停在周家的大门前,他一下车,还未打电话给周辉月,门卫已经打开门,似乎早有预备。 他走进去,看到是周辉月停在门后。 天气有点冷了,周辉月的腿上有几片淡黄的落叶。 虞倦低头看着他:“你一直在等吗?” 出门前,他是给周辉月发了消息,但准备到了再给对方打电话。 周辉月抬起头:“算了时间,从学校到这里一个小时,差不多。” 周家和虞家差不多大,穿过正门的路,就是周家的主宅。虞倦一路上畅通无阻,甚至没见到几个人。 走到二楼,周辉月推开房门,里面布置简单,有一个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床尾。 虞倦:“?” 都收拾好了,找他过来做什么? 周辉月另拿了一个空的行李箱,说:“还有个地方的东西,我还没拿。” 两人又一起去了二楼的另一边,走进这间房间后,虞倦愣了一下。 这是一间陈旧的儿童房。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59节 房间很大,贴着明黄色的壁纸,地面铺着地毯,桌椅和装饰童稚而小巧,堆满了各式玩具,每一件都很用心。 周辉月走丢的时候才五岁,周恒再婚后,苏俪也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招惹口舌,所以这个房间一直保存了下来。 虞倦看到那些曾经鲜亮的颜色都变得黯淡,是历经时光后的痕迹。 周辉月已经长大,为了精心准备这些的母亲康勉早已去世。 物是人非。 儿童房的家具尺寸都很小,虞倦只好坐在床上。 他几乎没去过别人的卧室,更不会坐在别人床上,现在都做了。 儿童房的布置简单,橱柜和抽屉里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童年时的习字册,一支小口风琴,拼到一半的拼图,那些很有孩童气息的小物件。 虞倦将这些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件一件拿给周辉月看,又小心地放入行李箱中。 橱柜的最里侧摆了一本扉页泛黄的相册,外面贴了周辉月的名字。 虞倦对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此时却抬了抬下巴,问:“能看吗?” 周辉月说:“可以。应该是我小时候的照片。” 下一秒,虞倦就翻开了。 他坐在床上,凑在周辉月身边,和对方一起看。 虞倦觉得有点新奇。 周辉月从小似乎就不大爱笑,照片中大多数都是熟睡的,一般婴儿在这个年龄阶段长得都不算好看,但此时周辉月的眉眼已经出具人形,看起来有点可爱。他清醒时很安静,不像普通的小孩子,三四岁的时候,穿着背带裤,手里捧着益智玩具,遇到困难也只是皱眉,不会哭闹。 偶尔也会出现康勉的影像,她很少抱着周辉月,大多时候为他摄像,但会牵着周辉月的手,好像很怕他会丢。 周辉月很平静地看着这些已经记不清的过往。 相册又翻了一页,里面的四五张照片是一组的,可能是康勉的恶趣味发作,让周辉月和比他看起来要大一倍的玩具熊的合影。 周辉月的神情淡淡,没有表达出抗拒的意思,但对玩偶熊也不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要贴着熊,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开心,但还是很听话地摆出各种姿势。 有一张是周辉月不小心摔到熊上,他瞪大了眼,康勉趁机抓拍了这个瞬间。 虞倦看到后笑了半天。 他看了一圈四周,从房间角落的毯子上发现了玩偶熊的踪迹,问:“是那个吗?” 一模一样。 虞倦跳下床,抱起那只熊。周辉月五岁时,它宛如庞然大物,虞倦是个成年人,这只熊也有他大半个人高,抱起来有点费力。 玩偶的材质很软,外面全是长而软的毛,虞倦可能是不知道这玩意会这么软,半张脸陷进去的时候有点惊讶,不由抱得更紧,像是和玩偶生气,看起来比四五岁的周辉月还要可爱。 “咔嚓。” 虞倦费劲儿地扭过脸,余光瞥到周辉月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自己和玩偶熊。 他咬了咬牙:“?” 周辉月认真地看着虞倦:“你刚才不是笑了半天?” 虞倦闷着嗓音问:“所以你这是报复?” 周辉月坦然地说:“不是。很可爱,想留作纪念,不能拍吗?” 虞倦:“……” 不知道说的是熊,还是自己。 出于理智,虞倦没继续问下去。 他皱着眉,似乎是思考要把这个大只的熊塞到哪里,行李箱不够大,最后决定:“我抱着它下楼吧。” 放开玩偶,虞倦重新坐回床上,继续翻看所剩不多的照片。 比起之前,康勉出现的次数变多了。她的脸色苍白,看向周辉月的眼神不仅是愉快和爱,也有惆怅与担心,再后来,她将那枚翡翠吊坠系在了周辉月的脖子上。 而现在,那枚吊坠正贴着自己胸口的皮肤。 虞倦怔了怔,下意识地捉住了胸前的东西。 再往后的几章照片似乎是在度假时期拍的,虞倦认出那是紫金山庄的后花园,当时还是精心打理过的模样。周辉月站在树下,和一旁高大的乔木对比起来只有一丁点的大小,直视着尽头。 还有最后的几张。 虞倦翻开新的一页,似乎也是在紫金山庄内,但是和之前的房间装饰都不太一样,这个房间很大,窗户的位置很高,显得很沉闷。 “这是……” 虞倦的话还未说完,忽然意识到照片上拍摄的地点是哪里。 和他临死前是同一间,布置是一样的。 屋里的灯很亮,虞倦猝然抬起头,直视那灯,眼前有一瞬间纯然的黑暗。 虞倦头晕目眩,眼前的恍惚是他的世界正在倾塌,自己好像正陷入过去的回忆,不可自拔。 相册从他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但连那样巨大的响动都无法让虞倦清醒过来。 虞倦听到周辉月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和很久以前,他们之前的第一句话重合。 周辉月叫自己的名字,他称呼自己为虞倦。 “虞倦,等你死了,你的亲人会为了你有一秒钟的伤心吗?” 相册掉了下去,照片一闪而过,是紫金山庄三楼的一张照片,周辉月没空细想。 他伸出手臂,很紧地抱住虞倦,怕他也从床边跌坠下去。 虞倦的眉紧蹙着,脆弱得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他浑身都在颤抖。 周辉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改变了。 虞倦被人抱着,周辉月的体温不算高,但总是温热的,像是代表了安全。 他没有头绪,混乱中想了很多。 周辉月似乎没有购买房产的爱好,而他第一次穿书时待的地方很偏僻,几乎听不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一定不在城市,那只有是在远离人烟的地方了。 所以是紫金山庄吗? 虞倦的心脏骤然疼痛,他张开嘴,想要调整呼吸,却发现完全做不到,他……他没有办法。 记忆大片大片的涌上心头,像是掀起的波浪,随着而来的是痛苦无望的回忆。 他记得自己勉强去洗澡,偶尔一次躺在浴缸中,将脸沉浸在水面下,那种濒临死亡,即将结束一切的痛苦环绕着自己。 从浴缸中爬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感受到的是越发无力的心跳。 他看那扇打不开的窗,看扑向灯的飞蛾,他长久地凝视那个小东西,它的本能是想在火中燃尽自我。 如果可以,虞倦也那么希望。但他就像那只飞蛾,周围的什么都是虚假的,连结束都做不到。 虞倦想推开窗,将它放出去。 但就像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钻进来,它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走了。 比起被饿死,他更愿意相信飞蛾是从什么地方逃出去了。 虞倦缓慢地拾回了一些意识,感知是模糊的,与这个世界像是隔了一层纱。 自己正被周辉月抱着。对方拨通了急救电话,一边和接线员沟通,一边紧紧抱着自己。 周辉月的腿似乎好多了,不再那么脆弱,或者说他也不在乎,将虞倦抱在腿上,温柔有力地抚摸虞倦的后背,像是希望能安慰他,能够让他的痛苦稍有缓解,哪怕一点都可以。 虞倦想起自己在紫金山庄度过的两个月,他一无所知地在那里待了一整个暑假,留下很多美好回忆,不知道临死前那个昏暗、沉闷,想要逃离的地方也是这里。 但……是不一样的。 比起飞蛾模糊不真切的影子,清晰地在虞倦耳边叫嚣了一整个夏天的蝉鸣似乎在他的人生中留下更为浓墨重彩的记忆。 周辉月说的可能没错,在这个世界,的确没有亲人会为他的死伤心。 但周辉月会。 虞倦没问,也会得出肯定无疑的答案,他有很多自信。 周辉月的声音不再那么遥远了。 虞倦尝试着眨了下眼,睫毛莫名地沉重,他的眼睛是湿的。 他蜷缩在周辉月的怀里,虽然被这个人的手臂托着,但还是坐在周辉月的腿上。 周辉月的腿还未完全痊愈,但他好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虞倦挣扎着想要起来,周辉月的手臂抱的更紧,好像不能接受挣脱,好像很怕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虞倦没有办法,大脑运转迟缓,他抬起手,勾住周辉月的脖子,借力撑起上半身,贴在周辉月的耳边,想要减轻腿的负担。 他的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了周辉月的手背,从温热变得冰冷,虞倦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哭过了。 虞倦的心跳还是比以往要快,他贴着周辉月的耳垂,声音低到几不可察:“我、我没事了。” 周辉月的怀抱僵了一下,还是没有松开。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松手。 虞倦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靠着周辉月的胸膛。他仰着头,看到周辉月紧皱着的眉,以及一秒都不会错开的眼。他好像从未看到这样的周辉月,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个人似乎都是波澜不惊的,游刃有余,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曾经有段时间,那时他们的关系还很疏远,讨厌还很多,虞倦很想知道什么才会引起这个人的情绪波动,让他失魂落魄,让他辗转难眠,让他失控,但想想又觉得很幼稚。 这个无聊的愿望在现在实现了,而且是因为自己。 唯一的理由只有虞倦。 但虞倦已经不希望周辉月再这样了,他的语调恢复平常,只有很轻的颤音,像是一场暴风雨后的余波,他说:“周辉月,我好了。” 第54章 “宝贝” 儿童房的灯光很温暖, 让人感到舒适的那种。 周辉月低着头,很专注地看着怀里的虞倦。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那双绿眼睛湿漉漉的, 像是淋了雨又闪闪发光的宝石。 周围太安静了,灯光落在周辉月身上,他的后背遮挡住了光源,虞倦被完全笼罩在他的怀里。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虞倦移开目光,有些脸热。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0节 离得太近了, 周辉月的气质其实很有压迫感,不笑的时候尤为明显。 但主要是因为……自己才哭过。 不多的几滴眼泪浸入鬓边的头发, 早就干了, 只有眼角是微红的, 是方才突如其来的那场意外留下的唯一痕迹。 虞倦不再心慌意乱, 呼吸平缓, 与这个世界恢复了过往的连接。 周辉月抬起手,指腹粗糙,有薄薄的茧, 他仔细描摹着虞倦眼睛的形状, 半垂着的眼睑, 微微翘起的睫毛,略有一点湿润的眼角。 这本来是近乎于侵入的动作, 但虞倦竟没觉得不适,也没有害怕,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想了片刻, 又准备起身。 周辉月的手臂很有力,搂着虞倦的腰, 手搭在虞倦的肋骨上,稍用了些力,又把怀里的人按在自己腿上,干脆利落地打消虞倦的顾虑:“腿没事。” 虞倦:“……” 他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挣脱开。 以前没在意,毕竟虞倦一直把眼前的人当做一个虚弱的病人,很多时候,这个人的表现好像的确需要自己的帮助。而现在他才亲身体会周辉月的肩宽背阔,力气不小是个什么概念,对方能完全将自己搂在怀里,而他没办法反抗。 虞倦慢慢放松下来,他的手臂勾着对方的后颈,脸贴着周辉月的胸膛,听着急促有力的心跳声,一边说:“对了,你刚才是不是叫了救护车?” 虞倦闷闷地强调:“我真的没事了。” 周辉月没说话,明显是不想配合的意思。 虞倦推了推他的胸,想了半天,也没办法解释方才发生的事。他觉得有点丢脸,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看到与那间房间相似的照片还会这样,可能是太猝不及防了,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现在知道了,想想也不过是一间普通的房间。 不过自己那样,好像的确有点吓人,虞倦想了想:“救护车还没来,那你陪我去医院吧。” 周辉月终于愿意松开手臂了,但还是拽住了虞倦的手腕。 虞倦拾起地板上的相册,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没有缺损,才放回桌上。 * 车开得很快,去了复健的那家私人医院。 初步检查过后,医生得出结论,虞倦的状况可能是由于情绪剧烈波动引起的,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而不是病理性的,让病人远离引发情绪失调的人或物即可。 其实和虞倦自己想的差不多,但他却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 周辉月在一旁陪同,走出诊室后,他看着虞倦,询问他有什么是不能碰的吗? 虞倦很少说谎,主要是没有什么必要,对于不想说的事,他从不会开口,转身就走了,这一次却想了好一会儿:“可能是房间太久没通风,太闷了,早晨起的太早,有点不舒服。” 根据当时的情况,虞倦用心编了谎言想要骗过眼前的人。 周辉月看着虞倦在灯光下亮着的眼。 在准备让虞倦过来前,房间就提前让人打扫过,连玩偶熊都洗过,否则抱起来全是灰尘。 虞倦说了谎。周辉月很确定。 虞倦可以什么都不说,他敷衍人很有一套,冷着脸,眼珠子微微错开,转身就走。但他选了说谎,为了让周辉月放下心,知道缘由总比未知好。 在那一刻,虞倦忽然不明缘由倒下的一刻,周辉月发现他对虞倦知之甚少。与虞倦有关的一切,都是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没有得到本人的认同,并不确切。但对于周辉月而言,他的学业,工作,以及复仇,人生中的事,不外乎如此,不可能每一件事都得到求证,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有那样的自信,并以此作为依据作出决定。 周辉月甚至不知道虞倦从哪里来的,以怎样的方式成为现在的虞倦。 他会这样忽然闯入周辉月的生活,又忽然离开吗? 周辉月以为不会。 虞倦是不同的。他是不同的。 所有判断带来的些微偏差,发生在虞倦身上,似乎都成为不能忍受的错误。 但此时此刻,周辉月不想再吓到虞倦了,于是没多问,对他点了下头。 虞倦很轻地松了口气,觉得顺利把这个人忽悠过去了。 按照医生的意思,虞倦的症状没有多大问题。但周辉月坚持要继续做检查,特别是心脏方面,虞倦作为病人,提出的意见全部被反驳,只好被塞进一间又一间的检查科。 周辉月则在外面等待。 时间似乎漫长无比。 医院的光总是冷的,走廊的墙面蓝白交错,白瓷花盆中栽种着多叶的绿植,细长的枝叶垂在地面,颜色单调而干净,大约是为了身处其中的人镇定下来。 周辉月反复地想虞倦来到房间后做的每一件事。 明亮的房间中,虞倦饶有兴趣地拿起周辉月童年时的种种物件,评价了他五岁时的字迹,问了他会不会口风琴,抱了那个巨大的玩偶熊,看了很多照片。 其实这些周辉月都记不清了,他的记忆是从在一个雨天的山坡开始。他醒过来,天下着雨,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身处何方,浑浑噩噩地往前走,被一个男人看到,带走。 而虞倦来到这间儿童房,赋予了那些被遗忘了的东西新的意义。 最后是那本相册。 它从虞倦的手中跌落,一闪而过的是紫金山庄三楼的照片。 蝴蝶扇动翅膀会引起一场风暴,虽然虞倦的心中的惊涛骇浪已经平息,只留有余波,却会让另一个人的世界、让周辉月的世界翻天覆地。 门开了。 虞倦从门内一步一步走到周辉月身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的玩偶熊,不要忘了,下次我去帮你拿。” 周辉月看着他,很深的一眼:“好。” 有些检查结果要明天才能出,周辉月陪虞倦回了家。 关于这间房子,之前虞倦给周辉月拍了几张照片,过来是第一次。 推开大门,虞倦先一步进去,这里和一般人的布置不太一样,客厅的家具很少,而且都归置在两边或角落,中间留有很大空隙,显得空旷。 虞倦有点不自在地解释:“为了方便。” 他当然不可能说,是在征询了专业人士的意见后特意因为某位必须借助轮椅的病患而布置的。 周辉月很仔细地看了一圈周围:“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可以站起来了。” 虞倦瞥了他一眼:“那不是应该的,都去复健多久了,再站不起来可以换家医院了。” 周辉月笑了笑。 新房子的厨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周辉月问虞倦想吃什么,他做的还是外卖。 回到白城后,两人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但要么是学校食堂,要么是外面餐厅。 算起来已经很久没吃过周辉月做的饭了。 周辉月做饭的手艺还行,但也止步于此,会的菜式不多,不算精通,在大城市各式各样色香味俱全的餐厅面前,就相形见绌了。 但虞倦挑了下眉,没有犹豫地说要吃周辉月做的,还特意点了几个菜。 很挑食。 于是又去楼下一趟买了菜。 虞倦不太会挑,意见还很多,总之蔬菜看起来也要干净漂亮。 这么磨磨蹭蹭了大半个小时,顺便买了两块蛋糕垫了垫肚子。 吃完饭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虞倦有点洁癖,在外面待了大半天,特别是还去了医院,一闲下来就要去洗澡。 走出浴室的门,虞倦换了宽松的睡衣,周辉月还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停在床边。 看到虞倦,周辉月说:“医生说你应该休息,不困吗?” 如果是以往,自己洗澡的时候,周辉月就会离开了。 只有在他高烧生病的那几天,无论什么时候醒来,周辉月都在自己床边,好像不需要休息。 虞倦皱着眉:“你是不是有点……” 有点过度担心? 但虞倦很难说出口,他掀起被子,躺到床上。 他的脸很小,一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沾着水光的眼眸盯着周辉月。 大灯关了,只留有一个昏暗的床头灯。 虞倦仰望着周辉月的脸,像是有点哄他的意思:“今天的事就是个意外,和你没有关系,知道吗?” 其实早晨发生的事只有几分钟,是虞倦一天里很短的一个片段,在他的人生占的分量更是无足轻重。 周辉月沉默地凝视着他,好一会儿,他轻声说:“有关系。” 虞倦觉得眼前的人未免太难搞了。 他没有什么安慰人的天赋,往床边凑了凑,脸颊贴着周辉月的手臂。可能人与人之间,的确有比语言更为简单快捷,更能表达心意的方式。 虞倦感觉到周辉月的身体微微紧绷,又很快放松下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自己后颈处的碎发。 不知道这么躺了多久,虞倦真的困了。 他听着身边的人平缓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中,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很明显,但也令他完全放下心,将所有的不愉悦阻隔在外。 半梦半醒间,虞倦还未完全入睡,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宝贝。” 那语调轻而压抑,好像又很多复杂的感情,也满含希冀,希望虞倦永远保有纯粹的天真、高傲、矜贵,不必经历任何痛苦和失去。 虚幻与现实的界限模糊,似乎是一个很美的梦。 虞倦很慢地、很慢地陷入深眠。 第55章 同住 晚上回来时, 苏俪得知了今天发生的事。 周辉月的那个未婚夫虞倦过来了,似乎是帮他搬行李。而她也查过,周辉月没在公司或医院附近租房子, 但虞倦上大学后找了个房子。但最后两个人忽然离开,去了医院。 是周辉月的身体忽然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在此之前,苏俪试着打探过消息,但医院的院长是外地人, 嘴巴很严,不收钱, 不吃软的那一套,硬的又找不到什么把柄, 所以问不出什么来。 这么看来, 周辉月和虞倦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没那么糟糕。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1节 这件事令她出乎意料, 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三个月前, 周辉月被困在紫金山庄,双腿近乎残疾,失去一切。虞倦去了, 却没有立刻解除婚约, 反而和他同住了两个月。可能在当时的周辉月眼中, 虞倦是唯一没有因此离开他身边的人。 锦上送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周辉月才二十岁, 又处于那种状况下,对虞倦产生特殊的情愫,有着精神上的依赖也很正常。 苏俪看着玻璃瓶中的花,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虞倦的脸,可惜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人的感情就像被摘下的花一样容易枯萎。 周辉月回来之后,对苏俪而言,一切都好像即将失控。 周辉月变得无比重要,至少在他的工作完成前,周恒不仅不会动他,还必须满足他的每一个要求。 即使周辉月没有表现出对他这个父亲应有的尊重,让他的自尊心得以满足,周恒也会视而不见。 这些苏俪都看在眼里。她将周家的所有都当成是自己的,或早或晚,所以当然希望周家越来越好,但周辉月最好不要那么重要。 但想了很多办法,没有一个是十全十美的。设计车祸,□□,目前还不到这种地步,而且她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有万分之一的危险被人发现,都会令自己身败名裂。 幸运的是,虞倦应该真的能影响周辉月,让他产生动摇。 想到这里,苏俪端了一碗糖水,去往周知的房间。 开学过后,周知上了高三,稍微安稳了些,没出去鬼混。 苏俪走进去,把糖水放在他桌上,关心了几句他学习上的事,又多做鼓励,最后问:“周辉月回来了这么久,你见过他吗?” 周知之前在这事上受过教训,又被苏俪骂过,强行按捺下脾气:“你不是说让我好好读书,别管这些吗?” 苏俪无奈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周知问她:“妈,怎么了?” 她才开口:“你爸爸现在太重视他了,有时候我想太多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但没说出口。 涉及到家产继承,周知明显坐不住了,立刻反驳:“不可能。爸要是喜欢他,怎么可能之前会那样?” 苏俪看着周知,轻声细语地说:“但我们也要早做准备。之前你不是说,想要和虞倦订婚。你可以去追求他,只要他在公开场合,在周辉月面前这么表示,我就可以让你爸爸改变主意。” 周知问:“这和虞倦有什么关系?” 苏俪笑了笑,用语言稍加修饰自己的目的:“虞倦会让周辉月动摇。一旦他失去价值,就没什么用了。这样你的仇也报了,对不对?” 周知迷迷糊糊,还是没想的太清楚。但他既想要报复虞倦,又想要羞辱周辉月,苏俪说的话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苏俪站起身,最后说:“妈妈会支持你的。” 她不是找不到别的人去引诱虞倦,或是别的方法解除虞倦和周辉月之间的婚约关系。但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未婚夫和讨厌的亲弟弟勾搭上了,更能使一个人崩溃呢? 现在和两个月前不同了。那时的周辉月毫无翻身余地,没有一丁点的价值,她的孩子的名誉当然是很宝贵的。而现在,周知就算和虞倦发生点什么,也不过是成年前的小小意外。 等到周辉月露出破绽,就会结束。 不过苏俪有点太自信了。如果她真的亲自去观察现在的虞倦,可能就不会那么想了。 * 虞倦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醒来后大脑有些迟钝,恍惚间不知道时间,甚至连睡前发生的事都需要回忆才能记起。 窗帘拉得很严,但隐约能看到外面的天是暗的。 他支起身,摸索着想打开床头灯,忽的看到床沿边不算太亮的屏幕,还有很轻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周辉月在他的房间里。 可能是察觉到他的动静,周辉月偏过头,朝虞倦看去。 虞倦歪着脑袋,迷茫地问:“几点了?” “六点。” “下午?” “早晨。” 虞倦一时没反应过来,早晨六点,他睡了有十几个小时。 沉默了一小会儿,他问:“那你在这?” 他睡的时间太长,连嗓音都变得绵软,说不出什么有攻击性的话,有点像是撒娇:“这么久没睡?” 周辉月按下电脑屏幕,没开灯,靠得很近,他说:“洗了澡,睡了。” 不过睡的时间不长,也是在虞倦的房间里,大多时间都在工作。 敲几段代码,干一会儿活,就要看几眼虞倦,听他安静的呼吸声,不太舍得错开眼,必须要待在虞倦身边才行。 虞倦“哦”了一声,下意识忽略了更重要的问题,周辉月还在自己的房间。 被子搭在虞倦的腰腹间,他松松垮垮地坐在床上,睡衣很软,贴着后背,隐约能看得出蝴蝶骨的形状。 衣领有点低,黑暗中露出雪白的皮肤,脖颈往下有一片隐隐的绿意,是那枚翡翠吊坠。 是属于周辉月的东西,戴在虞倦的身上,像是某种印迹。 周辉月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枚吊坠,压抑了片刻,没能忍住冲动。 虞倦半搭着眼睑,脑子还是不太清醒,迟钝地感觉到微凉的手指碰了自己一下,想问又忍住了。 他忍不住想起昨天的事。 周辉月的骨头很硬,床很软,躺起来很舒适,但他仍怀念被周辉月抱着的那种感觉。 下一秒,虞倦确定自己没醒。 虞倦打开灯,房间骤然亮了,似乎也驱散了他将醒未醒,将睡未睡的种种遐思,于是又镇定地看了眼灯光下的周辉月,他换了身灰色的家居服,半卷着袖子,手臂的线条很流畅。 然后,虞倦眨了下眼,还是偏过了头。 周辉月问:“锅里有粥,要吃吗?” 恍惚间,虞倦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夏天。 洗漱过后,两人吃完粥,周辉月继续工作,虞倦也拿出作业。 忙了一个上午,虞倦终于站起身,问周辉月要不要出去一趟。住进来后,才发现缺了不少东西,和周辉月一起去楼下买了很多生活必需品。 走进楼道,不远处的电梯前正好有一对新婚小情侣,正热情地和楼里的原住户们聊天。 “哎呀,我们才蜜月回来,搬过来发现缺了不少东西,在楼下买了。” “时代联华的东西不新鲜又贵?我们还不知道,谢谢您了!” “以后都是邻居,还请您多多关照。” 虞倦看着手里拎着的时代联华塑料袋,有一瞬的沉默,默默往后退了几步,拉住轮椅把手,也不让周辉月往前了。 周辉月回过头:“怎么了?” 虞倦压低嗓音,很小声地说:“太挤了,等下一班。” 他就是觉得……有点中枪,虽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周辉月看了眼不远处不多的几个人,挑了下眉:“是吗?” 最终坐了没人的电梯。 上了楼,走到门前,虞倦松开手中的东西,按下指纹。 他迈了半只脚进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看着两步开外的周辉月,说:“你过来一下。” 周辉月能猜到他的意思,还是问:“过去做什么?” 虞倦皱着眉,不怎么高兴地看着周辉月,抬了抬下巴:“密码是945277。” 又抓住周辉月的手,记录下指纹,含混地解释:“你不也住在这里吗?” 然后又重新关上门。 这一次是周辉月按的指纹。 门应声而开。 虞倦有一瞬的失神。 在通向不愚山,摇摇晃晃的车上,虞倦想了很多种报复的方式、手段,也想过之后会发生什么,自己会怎么做,故事会如何结局,但没有一种可能和目前的状况搭得上边。 和周辉月住在一起。和这个与这个世界牵扯最深的人,曾经讨厌至极,有深仇大恨的人共度很多安静而愉快的时光。 他被什么驱使着,一步一步变成这样。 虞倦也不能明白确切的理由,他只是想要这么做。 不是因为周辉月快要死掉了,也不是因为怜悯,周辉月在最低谷的时候,也和可怜这两个字搭不上边。他想要保护这个人,希望周辉月不再受到伤害。 即使是命中注定,他也想要反抗命运。 * 周末结束后,虞倦回学校上课。 周三的中午有个校友就业分享会,算讲座的分。陈闲一早就帮全宿舍都报上了名,准备早日刷完分,到大三大四就不用在这上面耽误功夫了。 一吃完中饭,虞倦就被拉了过来。他和舍友坐在后排,很困,从头到尾都在打瞌睡。 隐约间好像听到有震耳欲聋的鼓掌声,被吵醒后听到台上的人说着:“选择比努力重要,比起初创公司,当然是在老牌企业工作,才会更有竞争力……” 高一林说:“这位学长好像是在鑫融集团做到了管理层了,才毕业两年,有点厉害。” 鑫融集团是白家的公司吧? 虞倦打不起精神,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孙帆推了下自己,说快结束了,记得去门口签到。 虞倦点了下头,拿出手机,才看到周辉月发来的消息,问他讲座开在哪栋楼。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字回周辉月。 签完自己的名字,孙帆问:“卷儿,不回去吗?” 虞倦说:“他来了。” 至于“他”是谁,根本不用问。 孙帆朝高一林挤眉弄眼,笑着说:“那我们先走了。”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2节 陈闲忧心忡忡地提醒了一句:“下午第二节有课,千万别迟到。那个老师特别变态,迟到一分钟都要扣平时分。” 虞倦耳朵微红,绷着脸,挥了挥手,意思是自己知道。 一出门,虞倦收到消息。 [右边。] 他往右看,不远处的树下是周辉月。 三两步走了过去,虞倦满脸的疑惑:“?” 周辉月笑了笑:“猜到你在睡,就问了别人。” 又说:“正好有空,想来找你。” 同住——是的虞倦从不使用同居这两个字形容他们目前的状况,同住几天过后,虞倦才对周辉月的忙碌程度有了正确的认知。不仅有工作和复健,好像还得负责团队间的协作,不像一个正在复健的病人,像是007的社畜。 但周辉月似乎对这一切适应良好,回来后还能负责做饭,精力充沛到让虞倦不禁感叹不愧是小说主角的程度。 还能抽空来学校找自己。 虞倦抬眼看了下天,今天天气很好,日光和煦,很适合在校园里散步。 他在学校里待的时间不长,也知道眼前这个人算起来是自己的学长,还是问:“要去逛逛吗?最近梅园外面的枫叶很好看。” 也是听说的,主要是孙帆天天和女朋友通电话,嚎的次数太多,说什么约会圣地,连虞倦都记住了。 去梅园的路有点长,要走二十分钟,虞倦算了下时间,得早去早回,甚至思考了一下能不能把周辉月领到教室里。 两人刚走没几步,就有人在后面叫了虞倦的名字。 虞倦转过头,看到身后的人,不由皱了下眉。 这个人是学生会副主席,在学校很受欢迎。迎新会结束后,就来找过虞倦,说是想和他交朋友,但明显是想追人的意思。虞倦拒绝了好几次,连交友的机会都没给。后来这人又拐弯抹角找到了虞倦的舍友,说要虞倦的微信和电话号码。三个人都比较坚定,还有一个原因是知道虞倦有未婚夫,觉得有必要维护虞倦的感情,也敷衍过去了。 找虞倦的微信不难,难的是让虞倦通过好友申请。找舍友的原因也是这个,想让虞倦看在舍友的面子上加个好友。 但即使如此,对方似乎还是信心十足,觉得只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努力,他家里有钱,长得也不错,又是学生会的人,这么软磨硬泡下,迟早能把虞倦拿下。 追人不就这么回事吗? 至于虞倦身边多了个坐轮椅的人,他远远看了一眼,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能是同学或亲戚吧,还坐着轮椅,或许对这人表达关心,能让他为自己说点好话。 那人走过来,颇为开朗地笑了笑:“听说你在这边听讲座,我立刻推了个会,过来找你。” 他说这样的话无非是为了加重筹码,表达自己对虞倦的重视,以及在自己心中,虞倦很特别。 可能有些人会因此而感动,但虞倦不在其列。 虞倦冷着脸:“你推不推关我什么事?” 他对这些话术很敏感,因为太多人在自己面前说过类似的话了。 “我们是为你好。” “你一个小孩孤孤单单的怎么行呢?” “我们一大家子为了你,老家都不待了,特意搬到这里来陪你。” 这些人,这些事让虞倦不胜其烦,虞倦讨厌这种道德上的绑架,很烦这些因为莫名其妙理由贴上来的人。 好像从小到大,唯独身边这个人永远能用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说服自己。 要求还很多,走快了还要问自己为什么不等他。 所以每次都等了。 虞倦漫无边际地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所以也没听到对方说的话。 “身边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你入学的时间还短,很多地方还不知道,我正好有空,可以领你们去看。” 虞倦想到一个彻底解决眼前这个人,乃至很多令他感到困扰的事的方法,比戴口罩或改变路线要简单得多,产生的影响却不可估量。 但虞倦不在乎。 于是握住了周辉月的手,很简单的一次握手,但虞倦一贯和人保持距离,甚至和舍友间的肢体接触都很少,所以握手就很不同寻常了。 他淡淡地说:“我很忙,要陪未婚夫。” 眼前的人完全愣住了,似乎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周辉月回握住虞倦的手,他的语调不再那么平静,像是被人窥视了自己的珍宝,所以展现出隐藏的强势:“这位同学,可以离我的未婚夫远一点吗?这让我很困扰。” 即使他还坐在轮椅上,也不会有人认为他们不相配。 学生会副主席不堪受辱一般地离开了。 气温有点低,虽然虞倦不冷,但握着周辉月的手,好像暖和一点,所以等人走了也没松开。 虞倦偏过头,下颌紧绷,解释道:“一劳永逸。不想再被人反复要微信了。” “很烦。” 然后听到身旁的人说:“嗯。未婚夫太受欢迎了。” 虞倦咬了下牙,觉得这个人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不想这样。 周辉月忽然握紧了他的手:“虞倦,你这样会让我以为,自己快要合格了。” 虞倦磕巴了一下:“什、什么合格?” 他俯下.身,低头看着周辉月。 阳光下,周辉月的神情很放松,不是一贯那种看不出情绪的平静,他的眉眼都沾染着笑意,正凝视着自己。 “对未婚夫的一百条要求,要做到满分才够吗?” 像是等待着答案,又像是无需自己的回答。 鬼使神差般的,虞倦说:“差的不太远了吧。” 第56章 那一天 [晚上有点事, 估计很迟,今天不回去了。] 到达周家旧宅的时候,周辉月正好收到虞倦的消息。 他回了消息, 来到了二楼的儿童房,推开了门。 这个陈旧却布置温馨的地方。 周辉月忘掉了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事,希望和虞倦留下新的回忆。 中途却发生了意外。 对于诱发虞倦产生剧烈心理波动的原因,周辉月想了很多, 想了很久。虞倦的童年是幸福的,他在长辈的保护下长大, 有点娇气,很天真, 过分善良, 但也疏离人群, 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在虞家那样的状况下, 也不会低头认输,没人能轻易欺负得了他。 所以有什么会伤害到他,留下那样的阴影? 周辉月看了一圈, 其实这里的东西都没带到现在的房子里, 但虞倦似乎一直记得这件事, 想要周末来拿。 但周辉月没打算让虞倦再来这里,他准备挑选确定为安全无害的部分拿回去。 很多零碎的小东西, 以及地毯上的熊,虞倦很惦记,上次还特意说要过来拿。 收拾到一半, 接到杭景山的电话。 急,很急, 十万火急。 虞倦不在家,对周辉月而言,在哪里工作都不太有所谓。 他停下手中的事,拿出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两个小时后,门被人用力推开,有人不请而来。 晚自习结束后,周知回家,听到佣人们的窃窃私语,是周辉月突然回来了。 苏俪不在,去陪在外工作的周恒了。 高三很忙,和苏俪的那一番推心置腹的对话后,周知也不可能逃课去找虞倦,现在骤然听到周辉月的消息,大脑一热,几乎没想太多,就上来找周辉月了。 但是推开门后,又有些后悔,他还什么都没做,拿什么激怒周辉月呢? 在走与不走的犹豫间,周知朝房间内看去。 周辉月的轮椅停在桌边,膝盖上搁着电脑,似乎是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视若无睹,什么都没说,继续敲打着键盘。 就是这种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周知想,像当初擦肩而过时,这个人知道自己是谁,却没有多看一眼。 周知的情绪再次升温,他横冲直撞走到了周辉月面前,质问道:“你凭什么在这?你都消失这么多年了,怎么没死啊?” 周辉月正在做最后的交接工作,没有理会周知的意思。 周知想动手砸了这电脑,不停地抖着脚,伸出右手,还没碰到屏幕的边缘,就被周辉月挥开了。 他听到这个人说:“滚。” 冷淡的一声,就像是不小心遇到了路边的野狗,没有纠缠的必要。 周知嗤笑一声:“站不起来的瘸子,你这辈子还站的起来吗?不会就准备这么坐轮椅和那个虞倦结婚吧。” “哦,忘了,你们不可能结婚。没有那一天。” 周辉月停下手中的动作,掀起眼睑,看向周知。 他的眼眸是漆黑的,暗沉沉的。 原来他妈说的没错,周知想,只有虞倦能让周辉月动摇。 周知像是抓住了周辉月的把柄,一股脑将和苏俪商量的,准备打算做的,自己夸大的部分全吐了出来:“我妈同意让我和虞倦订婚了。比起你这个废物,他选我这个健康的、周家的继承人才是正确的吧。” “当然,虞倦那种玩意儿,我是不可能真的和他结婚……” 周辉月打断他的话,说:“周知,你过来点。” 周知扬了扬眉,自以为戳中周辉月的软肋,得意地靠近:“你现在……” 下一秒,他就被人揪住了衣领,摔在了桌上。 周知蒙头转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3节 周辉月站起身,他的一只腿受伤严重,目前仍无法出力,但另一只腿还算完好,也必须要借助外物支撑。 但也够了。 周辉月拽着周知的衣领,一下一下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撞。 周知拼命挣扎,却被口中的“瘸子”周辉月完全压制,他吓得不轻,只觉得自己已经头破血流,大声哀嚎求饶,希望周辉月能放过自己。 周辉月和这些人打了半辈子的交道,知道苏俪的手段,他并不畏惧,只是偶尔觉得有点麻烦,但前提是别牵扯到虞倦身上。 他根本不想虞倦和这些破事,和这些人有一点关联。 这会让他难以忍受,很烦。 就像现在。 周辉月失去耐心,他面无表情,眼神平静,但手上的动作没停,压着周知的脑袋,不轻不重地撞了几下,像是压抑着什么,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管你和你妈在想什么,要你做什么。” 他顿了顿:“别再牵扯到虞倦,记住了吗?” 周辉月不是一个好人,动手是丛林法则,在这样一个世界是没有必要的,所有人都衣冠楚楚,金钱和权力才是手段。 周知被吓蒙了,被按住的脑袋连连点头:“不会了,不会了。” 他是真的怕了,因为在他的世界中,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就像他从未了解过周辉月是个怎样的人。 随着“砰”的一声门响,房间又只有周辉月一个人了。 周辉月深吸了一口气,坐回轮椅上,抬起左手,有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有很轻的,像小雨滴落下的声音。 然而今天没有下雨。 周知拼命挣扎的时候,把桌面弄得一片狼藉,花瓶碎了,周辉月的掌心被碎玻璃片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缓慢地往下落,染红了桌布,也浸湿了相册的封面。 伤口有点长,疼倒是没多疼,但见面的话很难瞒得住,虽然虞倦很好哄,但周辉月不想总是骗他。 周辉月拾起相册,用纸巾擦掉封面的血迹,决定挑一些虞倦当时很喜欢的带过去。 和母亲康勉的合照,自己戴着那条翡翠的吊坠,还有和玩偶熊的……零零碎碎,抽出来差不多有一半。 又翻开一页,周辉月的记性很好,虞倦倒下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张照片。 他之后也重新翻阅过相册,也没想出和虞倦之间的关系。三楼堆满了杂物,且上了锁,根本没打开,虞倦不可能去。 即使虞倦真的不小心误入,发生了什么,自己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周辉月所有的想法都围绕着虞倦,直到放下相册的一瞬间,想的是周知这辈子比重生前要烦人的多—— ——时间忽的往前拉长,直至重生之间,返回那个没有虞倦的时间点。 不愚山紫金山庄的三楼曾作为安置虞倦的地方,另一个虞倦。 周辉月几乎忘掉了那个人,因为他们之间的交集本来也很少。 虞倦对这个世界的很多常识性问题一无所知,却会在最后说讨厌周辉月,所以才会来这里报仇。 周辉月想过很久,也没有在记忆中寻找出和虞倦有关的片段,连有一点相同、疑似的人都没有。 夏日的午后,虞倦走进房间,来到周辉月的面前。 周辉月记得虞倦的每一个动作,他说的每一句话,神情的细微变化,虞倦是他不会忘记的夏天。 “我的未婚夫,怎么能是这幅颓丧的样子?” 周辉月抬起头,虞倦站在他的面前,绿眼睛看着自己,那么张扬,那么高高在上,却令人移不开眼。 周辉月以为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但……不是的。周辉月想。 他们的初遇在遥远的过往,在这个世界与空间之外。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周辉月回紫金山庄有事,凑巧医生告诉他那位心脏病人快要死了,他有半个小时的空闲,决定和虞倦见一面。 很简单的一面,简单到只说了一句话,周辉月都忘了。 他离开时黄昏将尽,车窗外的残阳如血,像是一场葬礼的前奏。 虞倦死在那一天。 那一刻周辉月甚至不觉得发生了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生与死,在他的人生中,经历太多次了。 不值得记住,不值得纪念,遗忘得那么轻易。 周辉月的手剧烈颤抖,伤口处迟来的疼痛缓缓蔓延至全身,他拿不稳手中这张轻飘飘的照片,任由它飘落至血泊中,逐渐被染红。 夏天结束,周辉月喜欢的人死在了那一天。 虞倦讨厌痛苦,不喜欢被约束,脾气很大,高傲至极,从不会求助,看到别人吃药都会感同身受,然而却缠绵病榻,孤独地待在封闭的三楼房间,服用无数药片,一点一点被死亡淹没。 周辉月以为自己的人生中不会有后悔。即使是车祸后,他独自待在紫金山庄二楼房间的床边,看着茂密的、没有尽头的绿,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时,也从未想过要回到过去。 已经发生了的事不会重来,他没必要做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是无可挽回。 在喜欢、保护、陪伴,这些与美好有关的事发生前,周辉月已经伤害了。 第57章 喜欢 忙完院里的活动, 差不多已经是十点了。 和虞倦想的差不多,上次直截了当地说了和周辉月之间的关系后,来找他要要微信的人少了很多。看来那位交友广泛, 朋友众多的学生会副主席果然把这件事传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对虞倦而言算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回到宿舍后,虞倦洗了个澡,上了床, 打开手机,本来想和周辉月发个消息的, 发现周辉月只回了自己一条,几个小时都没发来消息。 有点奇怪。 虞倦想了想, 打字的手指停了, 拿着手机, 拨通了周辉月的电话, 起身去了阳台。 此时已经是秋天, 白天才下了一场小雨,外面有点凉。 电话响了两声,对面接了。 虞倦靠在窗边, 问:“你回去了吗?” 隔着电话, 周辉月的嗓音似乎很低沉, 应了一声:“没。有点事。” 虞倦皱了下眉,直觉周辉月心情好像很差。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对别人的情绪敏感的人, 一般人高兴和不高兴对虞倦而言根本没有差别。 而周辉月很少会表露出这些,大多时候平静而复杂,让人不能看透,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在那栋与世隔绝的房子里, 一切都改变了,和虞倦在一起的时候不太一样。 总是愉快的、温和的,像是风平浪静时和煦的海面,和初见时给人的感觉无关。 所以偶尔一次这样就会很明显。 至少虞倦很容易察觉。 所以,在考虑了几秒钟后,虞倦问:“你怎么了?” 周辉月已经恢复了平常,他说:“有点累。” 虞倦看了眼窗外,没有轻易被这个人欺骗,他说:“第七十一条,现在回答我。” 一百条的要求是虞倦随口说的,但每一条周辉月都记得,还会提出说第多少条,久而久之,虞倦也记住了。 最开始是为了圆摇摇欲坠的谎话,或是为了敷衍,或是简单的一两句他讨厌的、不喜欢的东西, 后来变得和周辉月有关。 就像现在,他在改变周辉月,但同样也改变自我。 因为在此之前,虞倦从未有过改变任何人的念头。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有风的声音。 虞倦想说算了,如果周辉月真的不想说。 “我是很烦。” 周辉月是这么说的。 虞倦怔了怔。 “周恒很烦,苏俪很烦,周知很烦,工作很烦,全都不想做了。” 周辉月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着,很难想象这个人也会说这么幼稚的话,可能全世界只有虞倦见过周辉月的这一面。 虞倦问:“那有什么不烦?” 他酌情考虑帮这个人找找,就像当初周辉月从前做过的那样。电影很烂,不好看,他也没有因为论坛上的言论而不高兴,但当天的心情确实莫名其妙变得很好,他总是会回忆起那一天,黑暗的影院中,一偏头就能看到周辉月的脸。 他记得周辉月认真的语调,坦白地说:“不高兴的是我。” 明知道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却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要在意得多,好像是什么无比重要的事。 几乎没有一秒钟的停顿,他听到对面的人说:“虞倦。” 虞倦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思绪被打断,含糊地“嗯”了一声,问:“叫我干嘛?” 这次沉默了片刻,周辉月说:“不是你问的吗?” 虞倦像是反应过来,他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不是痛,而是酸酸麻麻的。 周辉月用笃定无疑的语气说:“虞倦不烦。” 一瞬间,虞倦产生了迫不及待的欲望,自己想去找周辉月。 这个想法突然起来,又无比强烈,甚至连思考的余地都没留,虞倦没有一秒钟的犹豫,立刻说:“发个定位。” 周辉月还留在那间儿童房里,一整个晚上,听虞倦的每一句话,好像看到他穿过绿野波浪,从茂盛繁密的夏日草木间走到自己身边。 窗户是开着的,周辉月看到透明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他的手搭在窗台上,割破的伤口已经凝固,干涸的血迹看起来狼狈而狰狞。 他想起那一天。 房间很闷,周辉月推开窗,虞倦支撑不起身体,但视线似乎很努力想要看向窗外。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4节 他连一扇窗都无法推开。 周辉月不怎么冷静地想着。 虞倦的嗓音泠泠,在这样的秋日听起来是温暖的,他懒洋洋地问:“很烦的周辉月在哪?” 听起来有些遥不可及的天真。 是又一次的心软,连曾经伤害自己的人也会保护。 周辉月发了自己的定位。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但周辉月不会那样。 他扯了下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可能他就是这种人吧。 不会放开虞倦的手,无论如何。 * 虞倦从阳台回来,迅速换了鞋,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走,一副很急着出门的样子。 背后是舍友的声音:“快到门禁了,你去哪?” 虞倦头也没回:“去找周辉月。” 下了楼,宿管大爷已经准备关门了。 虞倦三步并作两步,快大爷一步,说要出门。 大爷回过头,看这位同学虽然面色平静,实际上有点喘,调侃道:“这么急,出门哄女朋友啊?” 虞倦往外走了一步,出乎意料地否认了一部分,而是另一部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撂下一句“男的”,走出了宿舍的大门。 大爷:“啊?” 同性婚约法是前几年出的,大爷年轻时候男男女女谈恋爱还是藏着掖着,哪有现在这么光明正大。虽然在大学校园接受新时代的洗礼,但还是有点震惊。 不过,这位同学长得这么俊,性格看起来是有点冷淡,一张脸也够哄人了。 大爷笑了笑,摇着头,把门锁了。 一出宿舍,虞倦就叫了辆加急的车。 车开得很快,周辉月重新发了定位,他从周家出来了,但也没走远。 别墅区的房子不让外面的车进,虞倦在门口下了车,按照定位的指示,朝既定的目的地走去。 虞倦走得很急,几乎是小跑着,远远看到一个人影。 周辉月停在路灯下,他坐在轮椅上,抱着那只巨大的玩偶熊,形单影只,同样是大半边身体被遮挡住,和五岁时的照片差别却很大。 虞倦慢了下来。 周辉月偏着头,看着另一边的路口,虞倦的脚步又很轻,周辉月似乎没有察觉。 不知怀着什么心思,虞倦没出声,他更慢地、更小声地向周辉月靠近。 昏黄的路灯下,周辉月的脸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眉眼英俊无比,就是神情和虞倦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更接近于第一次见面的那种,有点漫不经心,固执,阴郁,孤独,看起来并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像是不亮的月亮,但等人等的很认真。 虞倦的心跳漏了几拍,他停下来,这一次,脚步声刻意加重了。 周辉月也听到了。 他扭过头,在看到虞倦的瞬间,月亮又发光了。 虞倦偶尔觉得那些亲戚们说的可能没错,他的心是硬的石头,无论那些人如何软磨硬泡,从小到大,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更不会为了那些人改变。 可是此时此刻,周辉月抬眼看他,他的心就像被投入夏日炎热的湖泊,从冰变成水,那么轻易就融化了,成为湖面上散开的一层又一层涟漪。 天幕之下,安静极了,整个世界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辉月滑动着轮椅,将熊打横放在膝盖,好像只为了视野更广阔,能更清晰地看到虞倦的脸。 玩偶熊太大了,这么抱着,难免有一部分落在地上,柔软的熊腿在地面上颠来颠去。 虞倦越走越快,每靠近一厘米,似乎胸口处充盈的感情满涨一分。 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虞倦头晕目眩,像是在过很热的夏天,令他的心脏发颤,不知如何是好,无法缓解。 实际上在和周辉月待在一起,他出现了太多这样的症状,反复加深,且无药可医。 他站在黑暗中,只想向另一个人走去。不是因为周辉月的身旁有灯,如果他在另一边,虞倦也会义无反顾。 那些不能忽略的片段,没有缘由的决定,深刻的记忆全都涌上心头。 原因那么简单。他喜欢这个人。 终于,他们在两盏路灯中间相遇,在最暗的一个角落。 “周辉月。” 虞倦慢吞吞地握住周辉月的手,十指相扣,像是在确定什么,实际上无需确定,他……他明白自己的感情,只是想叫这个人的名字。 因为第一次喜欢人,没有经验,不知道该如何表露这种过于充沛、将他淹没的感情,所以慌张无措。 “周辉月。” 虞倦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这本小说的主角,不是陷入低谷又复仇重来的人,只是他喜欢的人的名字。 第58章 “走了。” 安静的深夜, 周辉月仰头看着虞倦。好一会儿,直到风将那余音都吹散了,他才很轻地回应了。 虞倦回过神, 他没有喜欢任何一个人的经历,冲动地握住周辉月的手,还是十指相扣。 ……太亲密了。 不知道有没有和人握手心跳过快猝死的倒霉鬼,反正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于是想要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来。 周辉月的手紧扣着, 指节卡着虞倦的指缝,提出很不合理的要求:“不放。” 虞倦咬了下唇, 没和以前一样发脾气。 他看了周辉月一眼,脸忽然很热, 偏过头, 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有点糟糕, 意识到对这个人的喜欢后, 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路上没人, 两人以这样的姿势僵持了片刻,主要是虞倦很不自在。过了一会儿,索性自暴自弃地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 两人紧握的手陷在玩偶熊柔软的肚子里。感觉很像是虞倦小时候幻想的那样, 被很甜的、拉成丝的棉花糖包裹着。 但那时候没想过身边会有喜欢的人。 追虞倦的人很多, 但他全都拒绝。因为压根没有择偶标准, 所以连看都不看,没有过尝试的意愿。 周辉月的掌心贴着虞倦的, 慢条斯理地问:“不高兴了吗?” 虞倦的心颤了颤。 他想,因为你。 所以情绪才会起伏这么大,但没有不高兴。 他想要转移话题, 于是生硬地问:“不烦了吗?” 周辉月笑了笑,坦白地说:“你说要来的时候就不了。” “很想见你。” 虞倦没说话, 周辉月便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号码,说了目前所在的位置,准备回家。 虞倦垂着头,没有看周辉月,不想给自己岌岌可危的心脏再增添负担。 他的视线游离,看到周辉月的袖口有一抹黯淡的红。 像是干涸的血迹。 然后,虞倦碰了一下,不是像,就是干了的鲜血。 顺着痕迹,虞倦也顾不上别的,他展开周辉月的掌心,发现一道很长的伤痕。伤口细长,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淡粉色血痂。 是不久前才划破的。 虞倦皱起眉,捧着周辉月的手,想要看的再仔细点。 周辉月只好松开另一只手,有点费力地抬着虞倦的下巴,主要是夹带着巨大的玩偶熊,所以麻烦了点。他稍用了些力,令虞倦的目光从伤口处转移。 最开始的时候,在与世隔绝的山中,周辉月还会用这些卖可怜,引诱虞倦,但现在周辉月已经不想那么做了。 虞倦讨厌伤口,讨厌疼痛,周辉月也想让这些都隔绝在虞倦的世界之外。 即使是他自己带来的也不行。 虞倦的语调变冷了:“周家的人?” 所以周辉月才会觉得烦吗? “不算是。”周辉月想了想,“打了周知一顿,他挣扎的时候摔碎了花瓶,不小心割破的。” 虞倦坐在台阶的边缘,托着腮,仰头看着周辉月,神情很明显怔了一下,似乎很疑惑。 按照周辉月的形容,是他把周知教训了一顿,而不是互殴。 而周辉月的腿伤甚至还没好完全,是怎么做到的? 他眨了下眼,这些都没问,而是说:“为什么动手?” 周辉月见他的注意力转移,没再注意伤口,又握住了虞倦的手,好像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际上十指相扣,怎么都算不上普通的接触。 思考了片刻后,周辉月才说:“他说要追你,很烦。” 虞倦想了很多。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5节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周知的智商低到有目共睹,说话很难听,不过以周辉月的性格而言,不知道说了什么样的话,才能让这个人动手。 明明对上门的挑衅都完全不在意。 但虞倦也没问,无条件地站在周辉月这边。 虞倦想了一会儿,他说:“如果你下次还要和人动手……” 他顿了顿:“记得先给我打电话。我去帮忙。” 这话说出口有点奇怪,可能是为了找补,虞倦又添了一句:“因为如果是这样的理由的话,你可能要打很多架。” 周辉月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笑了,不是嘲笑,他问:“虞倦,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提起备注,虞倦不太愿意开口,拿起手机,按亮后在周辉月面前晃了晃:“自己看。” 周辉月看到一闪而过的五个字,他认真地说:“如果按照你的备注,为了未婚夫决斗的话……” 虞倦忍了忍,没忍住,捂住了周辉月的嘴。 还是这样的办法最有效。 第一百次后悔当初鬼使神差下打下的几个字。 那些混乱的思绪,像夏日疯长的草一样在虞倦的心中蔓延,他被淹没其中,还未完全理清。 虞倦移开手,黑暗中,他的绿眼睛更显得澄澈明亮。 两人靠得很近,是周辉月一低头,就能和虞倦接吻的距离。 虞倦似乎也意识到了,他以前不会想这么多,往后退了退,坚硬的台阶抵着他的后腰,很小声地说:“你别乱说。” 车来了,远处闪了一道很亮的光,虞倦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像是很想摆脱当前的场景,又回过头,看了周辉月一眼。 暗沉沉的夜空之下,灯光是微暗的,周辉月看着车,半垂着眼,神情冷峻,但一抬起眼,追寻似的看着虞倦,一切就不一样了。 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没来得及被虞倦发现,周辉月也不想被发现。 虞倦又重新握住了周辉月的手,就像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一起上了车,和周辉月一起逃离这个令他厌烦的地方。 “走了。” 第59章 拍照 当天晚上, 单方面被揍了一顿后,周知在家里实在待不住了。走出那扇房门的时候,他只想找人把周辉月那个残废打一顿, 但家里有佣人,他们不可能允许。 而他也没脸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只能再找别的机会了。 幸好家里房间的隔音不错,佣人没有发现, 周知找了顶帽子,说是要和同学出门玩。但脸上有伤, 也不能找认识的人,太丢脸, 所以一个人去了酒吧, 闷头喝酒。 刺眼的霓虹灯下, 周知半醉着躺在沙发上, 好半天, 终于给苏俪发了条消息。 “妈,高三太忙,虞倦的事等高考结束后再说吧。” 苏俪看到这条消息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公司里有她的人, 她正在和人商讨周辉月手中那个项目目前的进展, 以及最后可能带来的收益。 结果是不可估量。 苏俪想了想, 觉得还是不能白家那边的要求。 等忙完这些,看到周知发来的消息, 她不知道他的想法怎么忽然就变了。 但她也没心思追究,毕竟周知的年纪还小,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而为了这件事强迫自己唯一的孩子,也太得不偿失了。 既然周知不愿意, 那就找别人吧。还能更方便。 苏俪细细思索白城各家适龄的人,能够引诱虞倦,且在她的掌控之中的。 终于,她想到了个人。 * 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一进门,周辉月就说想洗澡,虞倦本来想给他的伤口上药的,这么一打岔就忘了,也回房间冲了个澡。 他的情绪很混乱,想起刚刚发生的种种,站在刻意调高温度的花洒下,热的水流沿着脸颊往下淌,不知过了多久才按下开关。 镜子上蒙了一层水雾,映在镜面上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隐约的轮廓和色泽。 虞倦眨了下眼,镜子中的那两抹绿意也闪烁了一下,就像他那点若有若无的心意。 于是走出浴室,又推开了周辉月的房门。 周辉月停在床边,换了身衣服,应该是才洗完澡,手搁在床头柜的边缘,旁边摆着开了封的药水。他咬着纱布的一端,单手将伤口包扎得很好。 虞倦一怔,走到周辉月身边。 他皱着眉,很认真盯着那块雪白的纱布,仿佛能看得到覆盖在下面的伤口,用一种很少有的,略带着鼻音的语调:“疼吗?” 周辉月抬头看他:“不疼。” 虞倦不太相信。他觉得周辉月这个人很会说谎,也很会隐藏情绪,掩饰伤痛。 周辉月将药水和纱布收了起来,动作间没什么不灵便,随意地说:“你还记得上次吗?你帮我上药。” 虞倦点了下头。那还是在不愚山的夏天,他在屋子里学骑车,不小心摔倒。 ——而现在他已经骑得很好了。 周辉月说:“疼的话会找你帮忙。” 他这么说,虞倦有点被说服了,也没想离开,索性盘腿坐在一旁的地板上。 桌面上还有一杯水,今天回来的太晚,周辉月还没吃药。 抽屉被拉开,里面摆满了药瓶,周辉月的记性很好,不需要查看医嘱也知道剂量。 每吞咽一粒药片,周辉月的喉结就会缓慢地滚动一下,幅度不大,如果不注意根本看不清,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而虞倦就坐在一边,视线莫名其妙落在周辉月微微凸起的喉结。 周辉月打开最后一个瓶子,是个玻璃瓶,里面装的不是药片,而是糖果,不需要吞服。 虞倦如梦初醒,他猛地偏过头,像是怕被人发现什么。 周辉月含了一颗糖,眼睛转了一下,看向虞倦。 大概是才洗完澡,虞倦的发尾沾着水汽,湿漉漉地搭在后颈,偏着侧脸,能看到很红的、湿润的嘴唇。 药是苦的,糖是酸的,虞倦的嘴唇是樱桃。 受到光照与雨水的影响,挂在枝头的每一枚樱桃的味道都不同。此时此刻,虞倦的嘴唇会是什么味道? 很甜或酸涩。 可能是心情很差的缘故,今天的药苦到周辉月都有点难以忍受,他忽然很想尝。 “虞倦。” 虞倦的大脑还在放空,忽然听到周辉月叫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到有什么落在唇角。 周辉月的指腹有一点薄茧,粗糙的触感十分强烈,他的动作和温柔无关,用力地压着自己的嘴唇,从一边到另一边。 被触碰过的皮肤像是烧了起来。 虞倦张不开唇,声带震动,发出含混的话语:“……怎么了?” 几秒钟后,周辉月松开了手,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和虞倦对视着,平静地解释:“有头发粘在上面了。” 虞倦歪了下脑袋,持续攀升的体温让他又有点晕眩了,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连证据也没有查看。 但不能再和这个人对视了。 虞倦移开视线,迫切想要找个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 终于,他看到不远处玩偶熊,往那里挪了挪,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柔软的肚子,一边想,周辉月是特意回去拿这个的吗? 上次他还和周辉月说过自己去拿来着。 失神的片刻里,周辉月腿上搭着的毯子盖到了虞倦穿着短裤,露在外面的膝盖和小腿上。 虞倦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周辉月。 周辉月低下.身,握住了虞倦的脚踝。虞倦很瘦,脚踝纤细,很轻松便被圈在另一个的手中。周辉月似乎很有礼貌,只是为了将毯子裹得更严实些,轻描淡写地说:“不冷吗?” 这些过于亲密的举动,周辉月做的很平常,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但书中的周辉月没谈过恋爱,没和谁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不会把外套给别人穿,也不可能把沾有自己体温的毯子供任何一个人取暖。 而在想清楚这些,感到疑惑,表达拒绝前,虞倦已经不知不觉地接受了。 就像他以未婚夫的身份对周辉月要求这要求那一样,对方也以同样的身份侵入了自己的生活。 说一百遍的谎言会成真,现在是喜欢了。 虞倦不太自在地动了动,却和周辉月靠得更近。 他想了一会儿,问:“你回周家,是为了拿玩偶熊的吗?” 周辉月点了下头。 虞倦撑着手臂,下巴抵在手背上,问:“不是说我去拿吗?” 如果是他去拿,周辉月就不会和周知打起来,手也不会划破。 那么长的伤口,还得敲键盘,总是不方便。 虞倦虽然没打过架,但想到周知能被坐在轮椅上的周辉月单方面暴揍,想必非常菜鸡,就很有自信,完全没想过会输的可能。 轮椅向前滑动,周辉月捞起玩偶,拿起湿纸巾,擦拭着在地上打过滚,隐隐变成灰扑扑的长毛,回他:“我想自己去。” 虞倦不太明白。 周辉月不紧不慢地打理着玩偶,想让它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礼物总要亲自拿吧。” 虞倦紧绷的眉眼松弛下来,他怔怔地望着周辉月。 周辉月说:“想送给你的。很旧了,不过很柔软。” 周辉月的人生中,与美好相关的东西很少,但都希望能送给虞倦。 虞倦的心颤了颤,在周辉月将翡翠吊坠交给自己的时候,他想过拒绝。这次没有。不是因为价值不同,而是因为他变了。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6节 也不完全是。 接受翡翠的那一瞬间,周辉月就已经是与众不同的人了。 否则虞倦不会将那枚连接周辉月过去与现在的纪念品戴在脖子上。 于是,玩偶被打理干净,放到了虞倦身边。 虞倦单手揽着,不让玩偶跌倒,他不是五岁的小朋友,却收到了周辉月五岁时的礼物。 和玩偶熊的大眼睛对视了一分钟有余,看起来非常可爱。 除了玩偶熊,虞倦看到桌上还摆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应该都是周辉月从周家带回来的。 他翻了翻,拿到手上就发现相册变薄了,里面的照片少了。 “有些……”周辉月随意地说,“被血溅到了,我就抽出来留在房间里了。” 这个理由烂到虞倦压根没多想都能发觉其中的不对,他说:“你不会擦吗?” 想了想,又觉得可能血迹可能干了,到时候太用力破坏相片就不值得了,便说:“送到照相馆试试?” 周辉月抬起眼,按着虞倦的手腕,认真地说:“我想重新填满相册。” 虞倦说:“你要拍照吗?我可以……” 周辉月直白地说:“我想拍你。” 虞倦:“?” 他指了指相册上的名字,三个字——周辉月。 周辉月也看到了:“所以应该由我决定装什么照片。” 他往后退了一点,就像是将眼前的一切放入取景框中,一件一件拆分开来说给虞倦听:“熊是我的玩具,毯子是我盖的,吊坠是我母亲送的,绿眼睛的大小姐是我的未婚夫。” 所以理所应当也该将这些装进周辉月的相册,成为他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事。 虞倦仰头看着周辉月,眼里满含天真的疑惑,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才察觉到不对。 图穷匕见。 三秒钟后,红着脸的虞倦说:“你拍。” 虞倦曲着膝盖,毯子往下滑落,遮住了平放在地板上的右腿,左边小腿露在外面。他抱着熊,被玩偶巨大的身躯遮住了大半张脸,又将衣服里的翡翠拽了出来。 虞倦没看镜头,也没笑,微微抬着下巴,神情依旧是高傲的,他的绿眼睛如夏日午后的湖泊,那些只对周辉月展露的感情像扩散开的涟漪,泛着粼粼的波光,看起来纯真至极。 不知道拍了几张。 虞倦终于看向镜头,他咬了下唇,对镜头另一侧的人说。 “周辉月,快点好起来吧。” 他的第一条要求,合格的唯一标准,希望这个人能够痊愈。 第60章 头像 接下来的一周, 虞倦和往上一样上课。大一的活动有点多,但一般周六日都会回去住,平时课少也不住在宿舍, 舍友调侃他大一就把宿舍当旅馆,到了大二大三估计找不着人影。 确定会回去的几天,周辉月都会来学校接虞倦。工作再忙,只要有心, 不可能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忙起来倒还好,一有空闲的时间, 很多无关紧要的事都会令虞倦联想到周辉月。 黄昏后的浅月,宣传栏上模糊的照片, 偶尔上课时周围人提起的论坛, 以及老师口中某位学长。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 虞倦知道没有人猜到他在想什么, 但可能是做贼心虚, 每次想到这些, 都会刻意面无表情,像是不高兴。 周二下午本来没课,但老师有事, 把课调到了晚上, 九点才下课, 明天八点也有课,虞倦和周辉月说了, 就不回去了。 这门课有点水,老师讲的也无聊,虞倦昏昏欲睡, 为了打发时间,拿出手机, 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 也没什么意思,所以点着点着,滑到了和周辉月聊天的窗口。 他往上翻了翻,其实对话不算很多,但语音和视频都是几个小时起步,每天都有。 虞倦都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他也没觉得烦。 忽然,聊天的界面变了一下。 虞倦眨了眨眼,似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周辉月的头像换了,还很眼熟。 点开大图后,虞倦怔了怔。 因为他想的没错,周辉月的新头像是那天晚上拍的照片。 拍的自己。 不是原图,是冲洗后的相片,大概是放在相册里拍的,有一种近乎黯淡的、灰蒙蒙的质感。 头像的主体还是那只巨大的玩偶熊,但如果点开来,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得出虞倦侧脸的一点轮廓,他的下颌和鼻尖,以及在绒毛间若隐若现的那抹绿意。 即使是非常熟悉的人,可能也得连蒙带猜才能看出是虞倦。 旁边的孙帆也听得不太认真,多动症一样的扭来扭曲,奇怪地问:“卷儿,你脸怎么这么红,热的吗?我还觉得晚上挺冷的。” 虞倦回过神:“……是有点冷,是热。” 其实是有点晕。 虞倦支起胳膊,偏头挡住了脸,手机放在摊开的书本间,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很响,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好半天,虞倦打下一行字:[用这个头像不幼稚吗?] [不可爱么?] 虞倦:[……] 熊是很可爱,没错。 虞倦想了半天,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下课,虞倦就收拾东西,但不是和舍友们一起回宿舍,而是要出学校。 陈闲站在理性角度考虑:“明天早八,你今晚还回去?” 虞倦含混地说:“有点事。” 总不可能说他一时冲动,要做一些幼稚的报复。 高一林顺口一句:“你最近回去的是不是更频繁了?” 虞倦点了下头,没说话。 他才意识到喜欢周辉月一个星期。 在舍友眼中,周辉月和虞倦是更为亲密的关系。但这段婚约本来就可有可无,周辉月和原来的虞倦并未见面。 很难说,如果周辉月和之前的虞倦有所交集,他可能不会去见周辉月,不会使用未婚夫的身份,更不会留在那个僻远的地方。 他们也不会建立独属于彼此的联系。 因为虞倦不会欺骗,也不会利用属于别人的感情。他就是这种很高傲的性格,无法纠正,也不想改变。 走出教室,虞倦抬起头,发现今晚的月亮很好。 无法抑制的,又想起了周辉月。 虞倦发现自己的自制力有点差。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自制力还不错。高中三年,在有保证他衣食无忧的庞大财产前提下,又没人监督,虞倦也没有被有意无意的狐朋狗友引诱,或是沉溺网络,成绩很好。 很难想象,现在才一天没见,他就会那么想见另一个人。 * 虞倦在月光下走了十多分钟,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进门后换了鞋,放下手里的东西,没多想,甚至门都没敲,就推开了周辉月房间的门。 门开了一半,虞倦向房间内看去,周辉月坐在桌子旁,电脑亮着,他戴着耳机,半垂着眼,注视着屏幕,一旁摆着厚厚一沓文件,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但是下一秒,他似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头,看到了门边的虞倦。 视频会议另一端的杭景山看到摄像头忽然灭了,还有点奇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听到一个泠泠的嗓音说:“周辉月,你在忙吗?” 周辉月说:“不忙。一点小事。” 他说的很平静,但和工作时的那种永远平淡、没有起伏似的语调不太一样,像是多了什么。 “那就好。这么晚还在工作,记得找周恒要加班……” 一句话没说完,继摄像头之后,麦克风也关了。 虞倦走到周辉月身边,沉默了片刻,想到这个人的头像还是有点耳热,勉强压下那些情绪,决定单刀直入:“你的相册呢?” 周辉月看着他,挑了下眉:“怎么了?” 虞倦面无表情:“拍了我,还不能看吗?肖像权懂不懂?” 周辉月没忍住笑了:“你看起来要把不满意的照片毁尸灭迹。” 又问:“虞倦,你会吗?” 虞倦咬了咬牙:“不会。” 周辉月指了指方向,相册就放在柜子边。 兴师问罪的大小姐去拿相册了,周辉月低下头,看到杭景山发来的消息。 [未婚夫来了怎么突然关摄像头。都认识这么久了,都不介绍一下?不会到时候结婚都不邀请我这个朋友吧。]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周辉月和杭景山之间的合作都算得上愉快。加上周辉月也帮了杭景山一个不大不小的忙,点出了一个会在十多年后爆出来的漏洞,重生前这件事也是周辉月帮忙解决的。 两人的关系更近。除了合作伙伴,更是朋友。 周辉月回他:[不是没可能。] 杭景山似乎是愣了一下:[你开玩笑的吧。对我意见这么大?] 周辉月看着虞倦的背影,他拿了相册,翻开来看了一眼,索性坐在地板上,脊背微微拱起。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7节 天气逐渐冷了,应该要铺地毯了。要很暖和的那种。 周辉月想了一瞬,随意地回道:[对你没意见。] 然后关了手机,朝虞倦过去了。 虞倦先是翻到最后一页,里面多了几张自己的照片,同一个姿势,不同的角度,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洗这么多。 然后往前翻,找到了五岁的周辉月抱着玩偶熊,也想拍一张作为自己的头像,让周辉月知道什么是羞耻,以作报复。 不过透过镜头,看到照片中的周辉月,与五岁的小朋友对视时,虞倦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 真实存在的过去,发生事故的现在,以及注定了的未来,是这个书中世界的命运。 虞倦有些迷茫。 从小到大,除了祖父母离世,自己病入膏肓,虞倦几乎不曾陷入这样犹豫不决的境地。 虞倦不知道周辉月的腿什么时候会好,是否会留下残缺,即使医生说复健的状况很好,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想到胸口也会发闷。 周辉月是在夏天结束前离开紫金山庄的吗?周恒这么看着周辉月,他是怎么在所有人的忽视下消失?周辉月真的会隐姓埋名十多年,才会归来吗? 虽然书中没有描述这部分剧情,虞倦总感觉改变了很多。 而在原书里,周辉月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复仇。 虞倦想了很多种可能,已经写下的命运,竟然比一无所知的未来更令人不知所措。 他作出选择,他做每一件事,究竟会向什么方向发展,是好或是坏。 镜头就那么停在照片上空,没有拍摄。 不知过了多久,周辉月的声音唤醒了失神的虞倦。 周辉月停在虞倦身旁,好心地问:“是不是这张不好,要换一张吗?” 虞倦抿了抿唇:“不是。” 他的视线重新聚焦,终于按下红色按钮,拍下一张照片。 虞倦发了一小会儿的呆,他抬起眼,怔怔地望着周辉月:“我很想念夏天。” 比起变幻莫测的未来,过去似乎很值得怀念。 虞倦慢吞吞地说:“花园里生长着茂盛的草,风吹过树梢。没有我讨厌的东西。” 总之待在户外,面对着草木,不可能没有一点虫。但偶尔的几次,虞倦不小心瞥到,也很快被周辉月驱赶走了,他一直很专注。 周辉月“嗯”了一声,他看着虞倦,很深的一眼:“我最喜欢夏天。” 望不尽的苍绿,在夏天里的虞倦。 虞倦好像很心软,也迅速遗忘了痛苦。 重生之后,虞倦能准确得找到自己,说明他知道十五年后的大致情况。对自己的腿格外在意,明显是记得那时的残缺。 周辉月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不会放弃想做的事。就像重生之前,他大可以忘记十多年前的旧事,或者无需亲身复仇,这样的风险太大,但周辉月还是去了。 从现在到结束,这十五年的人生,严格来说,周辉月过的不算很好。他离开白城,为了攒钱,也为了避开那些人的耳目,做过价格低廉的体力活,因为受伤的腿被人嘲笑,在网吧敲过代码,睡过十块钱一天的床,在烟雾缭绕的环境里抽过廉价的烟草。 这样的人生,周辉月再过一次也无所谓。他不想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不希望虞倦知道自己是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一条游鱼静静地停在周辉月的身边。 周辉月希望将游鱼留下来,但不是将他放到狭小逼仄的鱼缸里。 他是那么喜欢虞倦。 第61章 秋雨 那天过后, 虞倦特意挑了个周辉月聊天的时间换了头像。 和周辉月的那张差不多,玩偶熊是主体,周辉月只隐约露了一点后脑勺。 片刻后, 他收到周辉月发来的几条消息。 [怎么用这张照片当头像?] [上次找相册拍的就是这个?] [五岁的时候太傻了。] 虞倦有点得意,看来即使是周辉月这样的人,也不愿意被人看到童年时的照片,于是复制了这个人当初回自己的那句话。 [不可爱么?] 对面沉默了, 虞倦更得意了。 好一会儿,周辉月问:[那你喜欢吗?] 虞倦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 最初的高兴劲过了后, 虞倦才意识到一件事。 很可怕的事。 虽然两张照片中出现的人不同,拍摄年份也有很大间隔, 但大部分人看到后的印象都只会是——这是同一只玩偶熊。 很像是……情侣头像。 虞倦看着这两张照片, 有点骑虎难下。 换下头像, 就像是认输了。 但也没纠结多久。虞倦自暴自弃地想, 算了, 就当自己压根没想过这件事吧。 他一边上课,一边陪周辉月去了几次复健,但没进去, 在康复室外面无聊等待的时间里想了很多与未来有关的事。 总不能告诉周辉月, 这是一本复仇小说, 你是书里的主角,而自己是读者, 倒霉不小心穿进来了,现在可以告诉你十几年后的剧情。 也不可能将第一次穿进这个世界的经历告知周辉月。 想的太多,偶尔会睡着, 醒来后周辉月已经出来了,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在一旁等待着。 又过了几天,虞倦接到虞家打来的电话,说路水城有很急的事要找他。 虞倦暂时没打算和虞家彻底闹翻脸,便回去了一趟。 可能是上次告诉虞淮的消息起了作用,路水城和虞倦变得很忙,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个私生子身上,顾不上没什么用的边缘人物虞倦了。 期间为了稳住虞家,虞倦也回来过几次。大概是他带走的东西很少,也没额外拿钱,虞家的人竟然没发现他已经在外面租了房子,搬出去住了。 下了车,虞倦对保安室点了下头,门卫换了新的,确定了虞倦的身份,才放行让他出去。 虞倦进了门,徐姨在客厅里站着,神情看起来有点紧张,她说路水城在旁厅等他。 至于是什么事没说。 路水城坐在沙发上,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今天早上,她接到电话,学校里有她熟识的人,提起虞倦的户口转到了学校,又说:“他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但也养了这么久,就算是不想养了,等他结了婚再迁出去,面子上不是更过得去?” 路水城一时难以置信,她从没想过,虞倦竟然会独自转出户口,没和自己提及一句,就像长大了,迫不及待想要脱离自己的掌控。 她立刻问那人能不能把虞倦的户口再转回来,对方才察觉到不对:“你不知道?我以为虞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一手操心,也有这样的疏漏?” 路水城勉强道:“我最近太忙,何况他一直不听话,叛逆期,我实在管不住,所以才托你帮忙。” “也是。说起来是有点奇怪,你之前提过让我多照顾虞倦,说他年纪小,不懂事怕在学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照理来说,我也对办公室和他们院的老师吩咐过,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但这事……没人提过。” 挂断电话后,路水城立刻让徐姨把虞倦叫过来。 她抬起头,看到虞倦走了进来,仔细审视着虞倦。 他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样了,半垂着眼的神态看起来是不加掩饰的冷淡,完全没有过往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的热切。 而路水城记不起虞倦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路水城穿着得体,深吸了一口气,朝虞倦招了招手,刻意放轻声音问:“我听说,你把户口转到学校那了,虞倦,你是怎么想的?” 虞倦一听就明白她为什么急着叫自己回来了。 拿转户口的资料是在开学前,路水城很忙,加上他回来后没闹着解除婚约,路水城可能以为没什么大事,所以也就没怎么上心,让虞倦没费什么功夫就将这件事办成了。 虞倦简单地说:“我成年了,也应该独立了。” 路水城的笑僵住了:“哪有一成年就离开家的,你还小,我怎么放心。要不你把户口转回来吧。” 虞倦拒绝:“不要。” 路水城终于装不下去了。最近诸事不顺,想方设法要弄走那个私生子,虞淮那边却掉了链子,又被虞钊看低,说教不好孩子。而现在另一个孩子,她当做筹码养大的孩子,却要离开自己,甚至没能提供任何价值。 当初着急让虞倦和周辉月解除婚约,就是想趁着虞倦的年纪还小,把他的婚约再定下来。同性婚约通过的时间不长,有些人家的思想还是十分落后传统,不能接受没有孩子的婚姻。路水城曾想过,虞倦长得好看,或许可以让他和和迫切想要提升地位的暴发户结婚,亦或是备受疼爱而又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 总之,不挑选对方的品貌,只谈家世,总是会有利益上的好处。 而现在虞倦表现出的叛逆,隐隐让她原定的计划濒临崩溃。 一个月来积压下来的情绪一起爆发,路水城昂着头,质问道:“你以为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能飞走了。没有虞家,你什么都不是。” 虞倦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烦躁又涌上了虞倦的心头。他倒没那么烦虞家和路水城,他烦的是这个世界。 他活着,有周辉月是很好,但无法弥补的缺点也很多。比如他现在还在这和路水城掰扯这种无聊的事,白家和苏俪还在盯着周辉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才会导致他们彻底放下周辉月这个眼中的威胁,任由他离开。 这一眼让路水城无法控制情绪,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从未看在眼中的虞倦轻视,她冷声说:“如果不是我收养你,难道你想和周辉月那样,在福利院里长大?” 她以为这样可以威胁到虞倦,让虞倦知道家庭身份有多重要。周辉月是亲生孩子,但是从小不在这里长大,没有社交关系,所以迅速跌入底层,没有人愿意帮他。 虞倦倚在门边,似乎是真的想了路水城口中所说的那种可能。 ——如果他在死后穿入这个世界有那么早的话。 于是淡淡地说:“听起来还不错。” 总之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路水城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是个错误,她不该让虞倦离开自己的视野的,就为了苏俪承诺的那点蝇头小利。 * 从虞家回去后是下午两点。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8节 下午没什么事,虞倦又出了趟门,天气太好,晒得他很热,流了点汗,所以决定洗个澡。 他很迅速地洗头洗澡,哗啦啦的水流声充斥着耳边,几乎淹没了一切,所以也没听到推门声。 洗完澡,虞倦从浴室出来,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 是周辉月。 虞倦从抽屉里随手拽了件家居服,是一件球衣,他经常把这类衣服当做睡衣。 周辉月抬眼朝他看去。 房间的窗帘半拉着,有一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线,而虞倦则站在光与影之间。 他穿着宽大的亮橙色球衣,身形匀称纤瘦,头发湿透了,搭在脖颈间,微微偏着头,像一个在夏天里淋了雨,迷了路的少年,漂亮得不似真人。 很快,这个少年走到了周辉月的身边。 房间里本来是没有毯子的,因为地毯清理起来很麻烦,而且轮椅在上面行走也有诸多麻烦。但周辉月买了,虞倦也没拒绝。不凑巧的是多了几块,于是铺在了虞倦的房间里。 虞倦对喜欢的人有很多宽容,无论对方怎么折腾都行。 不过多了地毯后,虞倦更喜欢坐在地板上了。 周辉月看着他,手指撩起一点湿漉漉的头发,很自然地问:“要吹头发吗?” 虞倦点了下头。 周辉月拿了吹风机,很自然地替虞倦吹起了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轰鸣着,很响,连周辉月的声音似乎也变得遥远。 虞倦没能听清,便抬起头。 周辉月拧了下眉:“下次别回虞家了。” 虞倦问:“怎么了?” 周辉月说:“他们一直让你不高兴。” 虞倦觉得有点新奇:“你把我想得也太脆弱了。” 周辉月看了虞倦一眼,又看了一眼,很多眼,最后说:“嗯。不想你再淋雨了。” 他其实很擅长忍耐,唯独在虞倦的事上忍耐度很低。 虞倦抿着唇笑了。他慢慢偏过头,逐渐靠近周辉月,能感觉到对方冷冽的气息,距离一点一点地缩短。 最后,他歪着的脑袋碰到了周辉月的膝盖。 虞倦很怕伤害到这个人,像是在犹豫,是否要停留在这里——这个曾经折断,又重新愈合的地方。他的身体很轻,伏在周辉月的腿上不会比一只小猫重。 犹豫不决间,周辉月的掌心往下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猝不及防下,虞倦的脑袋彻底枕在周辉月的腿上,他的半边侧脸贴着周辉月膝盖间的皮肤,像是贴近这个人的心脏。 好一会儿,虞倦似乎才适应过来,他问:“对了,户口的事,你是不是帮了忙?” 他在学校填写的联系人方式是周辉月的,而学校还未通知自己户口转迁成功的事,路水城已经提前知道了,相比是在学校里有人。但这个人却没有没有阻止自己做这件事。 他认识的人不多,能做到的人更少,上的大学和周辉月是同一个,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对方。 周辉月很轻地说:“嗯。” 他没打算隐瞒,虽然虞倦不问,他也不会说。因为只是一些很小的事,就像他曾做过的很多事一样,只是希望虞倦过得开心点,不要有那么多小事烦他。 他解释道:“你之前提过,就和大学里认识的老师打了招呼。”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很有可能会被路水城的熟人拦下来。 到时候虞倦又要不高兴了。 虞倦没道谢,不是没有礼貌,而是知道周辉月做这样的事,需要的不是感谢,他想了一会儿,问了一句没什么关联的话:“你认识的老师是不是很多?” 他懒洋洋地伏在周辉月的膝盖上,没骨头似的,嘴唇贴着周辉月的腿,触感柔软,说话时一张一合,轻轻震颤着,像是某种引诱。 但虞倦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周辉月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明白虞倦说了什么。 一瞬的晃神后,他镇定自若地说:“还好。没怎么参加活动,认识的都是院里的老师。” 虞倦说:“专业课老师提过你好几次,现在都还记得你。” 白城大学的分数线很高,学生水平怎么都算不上差,但周辉月还是能让老师惦念这么久。 虞倦一边说话,一边感觉到周辉月的手指在自己的头发间穿梭,很舒适。他不太爱吹头发,嫌麻烦,反正也会干。不过天冷的话,偶尔会头疼,但概率很低,也不是不能忍。 周辉月对他的做法似乎很不赞同,但不会要求虞倦自己动手,每次看到都会帮忙。 可能是太舒服了,虞倦换了个姿势,仰躺在周辉月的大腿上,半干的头发是潮热的,磨蹭来磨蹭去。 周辉月低头看着虞倦。 他能看到虞倦的喉结微微凸起,脆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展示在自己面前,像是全无防备,相信眼前的人绝不会伤害自己。 周辉月产生了一些不恰当的欲望。 虞倦很天真地笑了,他看着周辉月的下颌,这样的死亡角度依旧无比英俊。他是这个故事的主角,除了设定中残缺的腿以外,其余的一切都是完美无缺的。 外面的日光有些刺眼,虞倦的睫毛垂落,在眼睑落下一片青灰的影子。 他的话不多,但和周辉月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好像说什么都不会无聊。 “在学校里看到你毕业的照片,和现在不大一样。” 虞倦想了想,用了一个形容词:“很意气风发。” 周辉月问:“比现在好吗?” 他不太喜欢二十二岁的自己。因为那时候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虞倦,他受了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重新站立,必然要经历无数次摔跤,会让身边陪着的虞倦也一起尝到这种苦头。 像是在不愚山的时候,虞倦为自己做了很多。 浑身上下裹得严丝合缝,穿过那片绿野的场景,美丽又罕见,但看一次就够了。 周辉月的喜欢不是让虞倦奉献,他的未婚夫不需要经历任何痛苦和磨难,永远保持第一次见面时的高傲就好。 虞倦皱了皱眉,否定周辉月的话:“没有。你五岁,二十岁,现在,每个年龄都很好。” 周辉月很低的笑声淹没在了吹风机的响声里。 “不过你二十岁的时候……”虞倦顿了顿,作出合理的评价,“看起来是会和我吵架的类型。” 虞倦的自我认知比较完善,他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太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周辉月的性格看起来与温柔无关,又阴郁又冷淡。但后来竟然没什么矛盾,是因为周辉月很擅长安抚自己。 虽然虞倦根本不可能给一般人安抚自己的机会,不高兴就立刻远离了。 “不会。”周辉月肯定地说,“我多大都不会和你吵架。” 语调很认真:“舍不得。” 虞倦的脸忽的很热。 电吹风的声音消失了,头发吹干了。 虞倦还是没能抬起头,他有点……有点沉溺于这种感觉了。 房间很暖和,太阳很好,周辉月的膝盖不软,但枕着很舒服,虞倦的眼皮一点一点下坠,几乎要睡着了。 球衣的尺寸太大了,很宽大,就不那么服帖了。从周辉月的角度能看到虞倦裸.露在外的后背,他的肤色很白,肩胛骨的形状明显,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周辉月的手搭在虞倦身上,从他的脖颈慢慢抚摸至后腰,这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偶尔,他的手也会贴着虞倦的后颈,那些没有布料覆盖、完全赤.裸的皮肤上,像是有肌肤饥渴症,必须要触碰才能确定虞倦的存在。 想要抱他,想要吻他,做很多过分的事。 虞倦越来越困,他觉得自己都睡着了,却被响起的雨声惊醒。 他猛地眨了下眼,吓了一跳。 窗帘没拉,外面阴沉沉的,天幕将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从虞家回来后,虞倦没生气,但很烦,所以才去洗了澡,希望能平静下来,不过在看到周辉月后很快就忘了那些。 外面下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瓢泼大雨,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很吵,虞倦心中却安静极了。 因为在周辉月的身边吧。 那些混乱的心情,不安的情绪,都因为这个人而消失。 虞倦的心微微颤栗。 他才十八岁,可以自由地恨,自由地讨厌,自由地远离,当然也可以自由地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他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放开手。 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像书中的剧情那样发展,或是改变了,要留在这里,怎么样都行。 虞倦有无穷无尽地勇气面对这个世界,对抗这命运。 天涯海角,他也会和周辉月一起去。 虞倦抬起头,与周辉月对视。 房间里没开灯,很昏暗,一切都被阴沉的天空笼罩着,显得黯淡无比。 虞倦的眼睛是不同的,像是缓缓流动的绿色湖泊,永远不会蒙尘。 周辉月也深陷其中了。 因为是才睡醒,虞倦的嗓音是软的,但无比坚定。 他说:“周辉月,你的所有秘密,任何选择,都可以告诉我。” “我会保护你的。” 第62章 双荔花园 回到白城后, 虞倦经常和刘奶奶联系。 因为搬运轮椅的事,他和小卖铺的张叔也搭上了关系,后面给刘奶奶寄东西很方便。 就像在槐树下那样, 刘奶奶永远有那么多有趣的事能聊。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69节 她说秋天的枣子熟了。刘爷爷在后院铺了一块白布,拿着竹竿,将枣全一股脑打了下来。枣的个头不大,皮也是淡黄的, 有斑斑点点的红,味道没有外面卖的大枣那么甜, 却是一种会回甘的清甜。他们两个老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全分给村里人了。又很可惜虞倦不在, 吃不到, 有什么过时不候的新鲜玩意, 她总想让虞倦也尝尝。 说完叹着气, 自我安慰:“哎, 孩子们念书要紧。” 虞倦听完后想了会儿,给刘奶奶支了个主意。枣子不易坏,可以让小卖部的张叔送到镇上, 加急送过来。 刘奶奶问:“那快递费会不会很贵?这算不算是, 买珠还椟?” 虞倦笑了, 语调很软:“不是,是我想吃。而且您寄过来, 我想分给舍友……还有周辉月尝尝。” 刘奶奶忙说:“好好好。我怎么没早点告诉你,还能多挑点好的给你。” 现在又后悔送出去的太多,没给虞倦最好的了 虞倦安静地听着刘奶奶说话。 在他的观念里, 有些重要的事应该是要告诉长辈的。 有喜欢的人好像就归属于这一类。 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他可能会独自去祖父祖母的墓碑前, 献上一束鲜花,花费一个下午的时间,倾诉自己生平第一次、与爱慕有关的心绪。 而在这个世界,唯一能被称作为长辈的,可能只有刘奶奶了。 最后,虞倦说:[刘奶奶,我有喜欢的人了。] [等放假和他一起回去看你。] * 虞宅。 苏俪派人送了两张请帖,上面标了是不久后举办的一场宴会,请的都是些未婚的年轻孩子。说是为了让他们之间多交流交流,若是产生了感情,到时候直接联姻,总比日后和陌生人结婚好。 虞家明面上有两个孩子,既然送来的请帖有两张,那肯定是一张虞倦,一张虞淮。 但路水城没打算给虞倦。 虞倦十八岁以前,路水城从未携虞倦出席过任何一场宴会,哪怕虞倦非常渴望在这样的场合露面,成为真正受到认可的虞家人。她的理由很多,借口虞倦年纪太小,学业繁忙,怕他被宴会上的人引诱变坏。总之,路水城不会带一个过分漂亮的孩子掩盖亲生儿子的光辉。 这次也不例外。何况虞倦才转出户口,两人上次见面算不上吵架,实际上是虞倦没怎么搭理路水城,路水城在虞倦面前失去了长辈的尊严。她甚至打算将这件事告诉虞倦,却不让他去,借此惩罚虞倦。 另一边,路水城得知宴会邀请的名单,又精挑细选了几个女孩子,家世样貌没一样不好,让虞淮多上上心,早日定下来:“以前没催你,想着慢慢挑,日后总有更好的,现在不一样了。等你结婚了,岳父当然也会给你帮忙,而那个私生子算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虞淮本来没打算太早结婚,但现在形势不容乐观,还是找个人分担压力的好,也有点这个意思,答应下来,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妈,你说这个请帖是发给未婚青年的,是不是有虞倦的?” 路水城一愣:“你怎么忽然关心起他了?” 虞淮急了:“有吗?” “有。” 路水城流露出一丝怨恨:“但我不打算让他去,这样的场合,他算什么东西,去了也不合适。” 虞淮差点被路水城气死。 今时不同往日,虞倦有了个非常、非常可怕的追求者。 连自己在家里和虞倦说了那么几句话都被那么整了,何况是私吞了虞倦一直很想去的宴会请帖。 虞淮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虞倦正好在写作业。 电话是陌生号码,他开了免提。 “虞倦,三天后有一场宴会,周太太拿了请帖过来,我们俩都有,要我给你把请帖送过去吗?” 虞倦:“?”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他说:“不去。” 虞淮也愣住了,又说:“邮件我发给你了,你看完了要是想去就回老宅拿请帖。反正不是我没告诉你,不去别自己生闷气又……” 虞倦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屏幕右下角弹出一封邮件。 他下意识点进去,却发现和作业无关,正文说的是三天后在双荔花园举办的宴会介绍,以及一张电子请帖。 虞倦习惯性地瞥了一眼。 拟邀请人有:白世臣、薛望、杭景山、梅萍萍…… ——杭景山。 虞倦一顿。 杭景山是周辉月日后的合作对象,可以说是周辉月日后公司起步时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他很有钱,也很会放手,不会在金钱与权力方面和周辉月产生矛盾。从始至终,都和周辉月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毕竟主角身边怎么能有猪队友呢。 但虞倦没想到的是,这个在几年后才会出现在剧情里的人物,原来这么早来了白城了。 可以接触这个人,让周辉月和他的合作提前到现在吗? 一个故事要有波折和戏剧性,所以小说的主角必须经历人生低谷、饱受折磨,忍受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痛苦才能成功,为了对比和反差,突出复仇打脸归来的爽感。 而这个世界的周辉月不需要。 意识到喜欢周辉月后,虞倦总是想了很多与对方有关的事,所以周辉月的身影也会在他的梦中出现。大多是现在的,偶尔也会有从前的,像是小说里文字片段的具现。 那是一个条件很差的宿舍,房间狭长逼仄,没有窗户,空气中烟雾缭绕,不是起火,而是抽烟的人太多。这么拥挤的地方,却有五六个人凑在一张床上比划着打牌。 虞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里。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虞倦疑惑地偏过头,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周辉月。他和周围人的穿着没什么两样,洗到发黄的t恤,宽松的短裤,使得他小腿上一处古怪的凸起完□□.露在外。 周辉月就那么靠在床头,他也点了一支烟,烟头的火光微微亮着,另一只手敲击着放在膝盖上的旧电脑的键盘。 在书中提过这样一段往事。周辉月在重回白城后,公司业务也迁到市中心,租下了一栋写字楼,其中一个保安曾是和周辉月同住一个宿舍的工友。 两人偶然碰面,对方一眼就认出来了周辉月是自己的新老板,而周辉月没有一秒钟的停顿,似乎不认识这个人。 他努力说服自己,周辉月已经一步登天,估计早就忘了自己这个小人物了。他在宿舍里排挤过周辉月,当众骂周辉月一个瘸子也能拿到和自己同样的工资,却没想过周辉月和他干同样多的活。 而在周辉月抓住商业间谍,当场报警,让警察过来抓人时,他终于吓得失魂落魄,最后心虚地辞职了。 周辉月的记性很好,他不是没认出来,只是觉得这点小事不值一提,这个人也不配他浪费时间。 虞倦不知道,原来人在梦中,心脏也会传达酸楚的感觉。 他很讨厌烟,依旧很想靠近此时的周辉月,却无法靠近。 周辉月的感觉敏锐,似乎意识到了窥视的目光,抬起头,朝虞倦的方向看去。 他的神情是平静的,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像是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而直到看到周辉月的眼睛,虞倦才察觉到那平静下隐藏的些许情绪。周辉月不是接受,他只是擅长忍耐,而愤怒和发泄对他而言是无意义的。 他不会浪费自己的精力做那些无价值的事。 终于,周辉月眨了下眼,他朝世界以外的虞倦伸出手,像是想捉住什么。 虞倦从梦中惊醒。 虞倦希望不要有那十几年,他是个很肤浅的人,不觉得苦难能带来什么,只希望喜欢的人能永远幸福快乐,不要有任何残缺。 报仇不是不行,但不能以周辉月的痛苦为燃料。 所以即使杭景山和周辉月不在这个时间点相遇,虞倦也想要试试。 接下来的三天里,虞倦为这场宴会做了很多准备。 他查了杭景山的资料,但时间太短,加上对方此时是还不出名的富家子弟,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还不如回忆小说里的片段。 于是,虞倦又找周辉月要了一份他做过的项目报告。 他很少说谎,有点干巴巴地骗人:“有个实践作业要用。” 周辉月答应下来,将资料整理得很仔细详实,毫无保留,即使虞倦的借口只是一份实践作业。 不算充足完善的准备下,三日后的晚上七点,虞倦乘车来到双荔花园。 双荔花园前停了许多车,虞倦是打车来的,格外与众不同。 一旁的侍应生凑了过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虞倦随手将请帖递了出去,侍应生看了一眼,笑着领他进去了。 花园中灯火通明,泳池,常绿的高树,装饰的鲜花,不远处有着奏响缠绵甜蜜曲调的乐队。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这是个露天的宴会。参与的大多是年轻男女,三三两两聚集着聊天游戏,侍应生灵巧地穿梭其中。 虞倦认认真真地将目所能及的人看了一遍。 然后,他发现自己果然不可能从这些人里找出杭景山。 一旁的侍应生还没走,似乎是准备等到虞倦找到想做的事,才算是尽到了职责。 虞倦对领他进来的那人说:“能不能帮个忙?” 侍应生礼貌地笑着:“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虞倦想了想:“帮我找个人。” 侍应生笑容不变:“抱歉,这是客人的隐……” 虞倦用手比了个数:“他叫杭景山。” 侍应生改口:“好的,先生。马上,先生。” 来都来了,赚点外快也不过分吧,找个人算什么泄露隐私。 好吧,虞倦就是很擅长用金钱解决麻烦。 而在侍应生找到人之前,虞倦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着,毕竟他的目的不是过来交友。 虞倦这么想着,和侍应生示意了一下,走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 他在餐桌旁站着,有点无聊,拿起手机,点开来,宿舍群里正热火朝天。虞倦今天是逃课出来的,他平时一直很靠谱,说有要紧的事要逃一节课,宿舍其他三个人都说一定保他平安,让虞倦放心去吧。没料到虞倦十分倒霉,凑巧碰上了老师点名。幸好高一林有一手变换声线的绝活,又坐在最后一排,帮虞倦糊弄过去了,保住了他的平时分。 虞倦在群里说周末请大家吃饭,又点开和周辉月聊天窗口,发了会儿呆。 想说宴会好无聊啊,他来的时候还没吃饭,想抱怨独自好饿,又想没有道理地指责凭什么网上搜索不到杭景山的照片。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0节 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虞倦只是看着周辉月的头像。 他希望周辉月的所有痛苦都可以消弭殆尽,就像五岁时那样无忧无虑。 等待途中,虞倦还打发了几个过来搭讪的人。 一般而言,这场的都是富家子弟,年纪又轻,除了少数几个,在精心打扮下都能称得上风度翩翩。但虞倦不同,他无需任何装饰。无论身穿礼服,佩戴昂贵珠宝,还是混入高中生群体里,穿大一号的白绿校服,都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 所以无论在哪个世界,看到虞倦的脸就靠近的人都不会少。 但虞倦全部拒绝。 而今晚的宴会,面向的是有资格前来的适龄未婚男女,虞淮自然也在其列。 虞淮不远不近地观察了一会儿,见识到了虞倦到底能有多受欢迎。在再三思考,反复犹豫下,拨通了那位朔先生的电话。 的确,这位朔先生对自己是不太友好。但一旦对方和虞倦交往或结婚,成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亲属,不就化干戈为玉帛,增添自己在公司里的分量了吗? 挂断虞淮的电话后,周辉月似乎难得思忖了片刻。 他知道虞倦的课表,今晚有课,所以没有多想虞倦今晚为什么没回来。虞倦讨厌社交场所,讨厌虚与委蛇,为什么要特意逃一次课,去双荔花园的宴会。 有什么特别的、不得不去的原因吗? 电脑屏幕亮着,冷白的光映着周辉月的脸,他思考时的模样显得冷峻。 很快,周辉月似乎抓到了点什么。 ——那次所谓的实践报告,虞倦要的资料。 周辉月给杭景山打了个电话,其实发消息也不是不行,但打电话得到回复更快而已。 他问得突兀而直白:“你在双荔花园吗?” 杭景山没明白他忽然问这个做什么:“你怎么知道?那我一直在白城待着,总得找点由头露脸吧。哎你们这……” “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就?杭景山摸不着头脑,对面的电话已经挂了。 * 无聊地打发了几波人后,侍应生回来了一趟,说是已经从监控中找到了杭景山进来时的录像,但是要找到人,还需要一点时间。毕竟整个双荔花园很大,人又多,对方要再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待着,说不定监控都找不到人,不考虑人员流动,光摸排一遍都得不少时间。 虞倦很欣赏他的效率,给他打了一半的定金。 侍应生两眼冒光,很明显今晚是一定得拿到剩下的一半了。 过了一会儿,这个偏僻的角落又来了几个人。 这次的人数多了点。之前的人都是不认识虞倦的,上来搭话,知道虞倦没那个意思,也就走了。这次不同,明显是有备而来。 虞倦抬了下眼皮,他被这群人围着,想出去有点麻烦。 靠左的一个人说:“虞倦,没料到你也来了?” 另一个人说:“以前还以为你不喜欢来这种场合,虞太太身边从来都只有虞淮。” 这群人抱着找乐子的心态来着,可能和虞倦有什么恩怨,也有可能是了解虞倦在虞家的处境,单纯想过来踩一脚。 右边一个个头高些的男人说:“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既然相逢是缘,怎么也得喝一杯吧。” 在这样的场合,一个人和一群人闹起来显然是不占优势的,人多话语权也就大,没有实质的证据就能黑白颠倒,众口铄金。但这些人没想到的是,虞倦不是原来的虞倦,而他对这些所谓的名声毫不在意,也不认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连问他们叫什么都是一种浪费。 虞倦半垂下眼,语调懒洋洋的:“要我喝酒,你们不喝吗?” 然后随手拿起一杯酒,却只是很低的举着。 他这句话的意思理解起来不难,似乎是很要面子,要等对方喝了,自己才喝。而对面有七八个人,每个人一杯,虞倦也应该回七八杯才是。 这群人是这么想的。 这边热热闹闹的劝酒,另一边不远处的树影间,正站着一个身量高大,戴着金丝眼镜的人观察着虞倦。 虞倦挑的这个小角落地方实在不大,桌子也小,另一边还靠着墙,七八个人轮流喝酒,也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其中一个拿酒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别人,自己的白西装上泼了一身的香槟,上门找人麻烦,自己反倒狼狈了起来。 为首的那个人说:“也该你喝了。” 虞倦放下手中一口未动的酒杯,懒洋洋地说:“我答应你们会喝了吗?”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几个人一眼,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这句话像是一个火星,瞬间点燃七八个被酒精浸泡过的炸药桶。 作为自己的金主,侍应生当然是时刻注意这里的情况,眼看着要闹起来,马上就准备过来劝架了。 而虞倦也可以顺势离开。他不是不懂得社交礼仪,但是不愿意给这些人面子,在社交场合一直是个刺头,就像祖父母死后,他十七岁时一个人去慈善晚宴,拍下了祖母很喜欢的画作,也不会顾忌那些故意找上门的麻烦。 如果不是还得找杭景山,虞倦不会做的像现在这么“温和”。 可是却没能闹起来。 树影中的人适时出来,走到人群中,虽然目前的场景和他想象中的差别很大,但也不是不可挽救。 他先自我介绍:“我是霍予南。” 霍予南身量很高,面容斯文,言谈举止间似乎很有气势,轻易就使对面七八个人冷静下来。 霍予南的余光落在了虞倦身上。 远方表姑苏俪找过来,让他引诱虞倦时,霍予南不觉得是一桩好差事。 现在想法却变了。征服这样一个高傲的美人,欺骗他的感情,和他谈一场恋爱,撕碎他的心,实在是一桩有趣的事。 霍予南是一个私生子,霍家定期给他打钱,却没打算认他回去。他心里却很清楚明白,这样的日子不是永久。若是自己能攀上霍家,以后不说平步青云,至少一生一世衣食无忧。十六岁时,他在上高中时勾引了同班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叫他倾心于自己,心甘情愿私奔。当然,最后的结果是被捉了回来。但小少爷以死相逼,要和霍予南在一起。那户人家没办法,为了哄孩子,只好叫两人先谈着。霍予南的身份太低,那户人的身份又高,两家商量来商量去,让霍予南认祖归宗,又给他们俩订了个婚。 霍予南知道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是有了。 或许是有了身份,霍予南对小少爷没那么用心,很快叫人看出了马脚,小少爷悲愤之下又非要退婚,当初办的又大张旗鼓,那户人家只好补偿了不少东西,霍予南恢复了自由身。虽然霍家依旧不怎么待见他,但身份已经定下来了,便也将他当做霍家的一份子。 时至今日,霍予南二十六岁,在霍家担任闲职,钱是不缺,但也不宽裕。 就在这个时候,苏俪找了上来,愿意付他一大笔钱财,只让他像十六岁那样谈一场恋爱。 照理来说,霍予南自恃身份,是不可能再干这样的事。但白城是千里之外的地方,苏俪这个远方表姑又太大方,给了个他拒绝不了的数字。 霍予南将这个活接了下来。 苏俪给这么多,也不是白给的。她要求霍予南必须很快就得让虞倦能为了他和周辉月提解除婚约,否则要真等到周辉月将算法彻底完成,再借此进入公司,就不那么好办了。 霍予南找苏俪要了虞倦全套的资料,思索三天,决定了法子,和他十六岁时在学校里用的没什么不同。 英雄救美,吊桥效应。 只不过那时候是他自己花钱找来的小混混,这次是苏俪找的白城富家子弟。 霍予南出来的那一刻,虞倦就知道不对劲了。 之前那几个人还可以说是和虞倦有仇,故意来奚落,但配合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从头至尾,很像是一出提前安排的大戏,而眼前这个人是“主角。” 虞倦抬了下眼,本来想叫这个人滚的,又迅速垂下了眼。 这个时间,谁会特意花这么大手笔,只为了接近自己? 是白,还是苏。 霍予南没来得及看清虞倦的神色,他上前一步,端起一杯酒,又重新自我介绍:“刚刚那些人太没礼貌了,我是霍予南。” “请问你是?” 霍予南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眼前这个从小父母双亡,寄养在叔叔家里,没有得到关爱,又骄纵又自卑的少年一定会对自己产生好感。 虞倦:“……” 能不能演点好的,别这么假,行不行? 虞倦漫不经心地说:“虞倦。”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他穿着合衬得体的西装,走的很稳,径直穿过人群。 霍予南都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这么不长眼,突然横插一脚。 最后,那人停在虞倦面前,隐约的灯光将他的面容映得模糊,却也无人能比,英俊至极。 虞倦睁大了眼,他几乎以为是……幻觉。 周辉月比虞倦要高小半个头,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对霍予南说:“虞倦不能喝酒。我是他的未婚夫。” 然后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霍予南没能反应过来,苏俪口中坐着轮椅,工作繁忙的继子周辉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周辉月很讨厌他看虞倦的眼神。 虞倦长得太好看,虞倦太过耀眼,但这并不是虞倦的错。 是这个人很恶心。 周辉月放下酒杯,玻璃壁碰了一下另一个杯子,很清脆的一声。 他瞥了霍予南一眼,冷淡地说:“现在你能滚了吗?” 第63章 吻 霍予南的笑容一僵, 在成为霍家三少爷后,他有很多年都没有受到这样的对待了。 很快,霍予南调整了自己的神情, 装模作样地问:“我以为他没人陪,所以才会在这被人灌酒。” 虽然和他计划不太一样,但最终的目的不会改变。只要挑拨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让苏俪的继子周辉月情绪失控就够了。 他们在的角落是很偏僻, 但虞倦之前拒绝的人太多,霍予南和周辉月又都是生面孔, 所以很多人有意无意地看着这边。虽然没那么直接,但还是想打探发生了什么。 杭景山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 正无聊着, 听说花园东边有一出戏, 凑了过来。 一眼看过去, 杭锦吓了一跳。他看到周辉月没有借助任何工具, 站立在地面上,身姿挺拔,以及一旁高挑的漂亮少年。 太漂亮了, 又有一双绿眼睛, 无需介绍, 杭景山也能认得出来。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1节 是虞倦。 怪不得周辉月的电话打到自己这来,甚至直接杀到了宴会上。 杭景山摇了摇头, 啧啧啧,恋爱误人。 但作为兄弟,杭景山也不能只是幸灾乐祸, 觉得还是有责任维护周辉月的爱情的。于是走到附近的人群中,热络地和众人交谈起来, 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随口忽悠的投资上。 毕竟杭景山的人设是人傻钱多富二代。钱嘛,没人会嫌多。 虞倦上前一步,他皱了下眉,好像面前的人对自己造成了困扰,但这困扰不值一提,所以语气是轻飘飘的,居高临下似的说:“能让开吗?我想和未婚夫逛一逛花园。” 霍予南似乎完全没想到虞倦会这样,他愣住的瞬间,虞倦握住周辉月的手,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他们穿过人群,去了一个更加僻远的地方。 现在是深秋,天气已经算得上冷了。此时又不是私人度假,泳池边很空旷,一个人也没有。 虞倦没问周辉月为什么能站起来,像普通人那样行走,好像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池水澄澈,被风吹起些许涟漪。一旁的墙壁上装饰了很多鲜花,镶嵌着的地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也有水的潮气,就像是置身于一个月光明亮的夏日夜晚。 他停下脚步,两人面对面站在墙边。 虞倦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那些东西一闪而过,他没能抓住,问:“你怎么来了?” 周辉月很平常地解释:“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在这,我就来了。” 虞倦没问那人是谁,那不重要。与此相反的是,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或许继续问下去,得出的结果不会是自己想要的。 他很轻地呼吸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漫长的等待后,在逃避和面对间,虞倦选择了后一个,慢吞吞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 这一次轮到周辉月沉默了。 他很少会这样,像是有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但对于周辉月而言,这个世界本没有无法解决的难题。 但虞倦是。 良久,周辉月低下头,看着虞倦的眼睛。他的声音很低,一字一句地说:“我给杭景山打了电话,他说也在这里。” 虞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周辉月,似乎需要时间才能反应过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杭景山出现在白城,周辉月知道杭景山这个人,他们之间早有联系,通了电话,而虞倦和杭景山是两个完全的陌生人,非要找出有联系的地方——只有周辉月。 一切混乱无序的信息指向一个确凿无疑的结论。 虞倦的身体后仰,靠在墙上。他偏着头,一旁簇拥着的淡粉色花瓣垂在虞倦眼前,衬着他雪白的肤色,模样很美,却也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视线。 月亮的光辉倾泻而下,虞倦的语调近乎陌生,他问:“周辉月,你是谁?” 周辉月完全剖白了自我,不加掩饰,也无可回头。 他说:“是十五年后的周辉月,是伤害你的人。”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答。 从一开始,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虞倦的自以为是。 虞倦的睫毛半搭着,遮住了眼睛,他的脊背紧绷,像是蓄势待发,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有些发颤,和表面的冷静镇定似乎截然相反。 不知过了多久,他问:“你不是能一直瞒下去吗?” 他问得很随意,不像是非要一个确定无误的结果,只是……他只是不明白。 其实破绽有很多。孙七佰态度的突然变化,买项链时和外界的联系,回来后又得到周恒的重用。包括周辉月给的工资卡,上面有绝对不符合周辉月目前处境的一大笔钱,但虞倦甚至从来没查过。 虞倦是个很敏锐的人,霍予南设的局,他一眼就察觉到不对劲,却永远忽略周辉月身边发生的不同寻常的事。 因为虞倦信任周辉月,喜欢周辉月,所以什么都信,不会怀疑。 所以即使这次周辉月来了,三言两语也能轻易欺骗虞倦。 周辉月走近了些,他想要捧起虞倦的脸,却必须克制这种欲望。 虞倦偏着头,没注意到这些,听到这个人说:“你不是说,我的秘密,我的选择,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说过的话,虞倦当然记得,对于自己的下一句承诺,他也记忆犹新。 他会保护这个人。 但周辉月并不是二十二岁,而是从十五年后、那个胜利的终点而来。他了解曾经发生的一切,也拥有改变这些的能力,任何人的保护对他而言似乎都没有必要。但当时虞倦是认真的。 可是到了这一刻,虞倦都没有改变想法。 周辉月想起自己过来的路上,车停在一处红灯前,鲜红的数字闪烁着。 倒计时一帧一帧的闪动,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深夜无人的道路。 就像这个世界,周辉月总是孤身一人,他做每一件事,就像开着汽油即将耗尽的破车,在没有光,没有月亮,没有导航的路途上行驶。 在抵达终点前,没有一个人知道这辆车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虞倦明知道会有危险,车会坠崖,会困在崖底,还是义无反顾。 他的眼睛是翡翠,他的心是闪闪发光的钻石,他是无价之宝,却会成为照亮狭小前路的灯,只为了让周辉月避开危险。 这不是第一次,虞倦一次又一次为了保护他,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了。 可能会有人享受喜欢的人对自己的牺牲和奉献,似乎这样才能证明感情的真挚,付出的价值。 但周辉月不想这样,人的感情是无法计较得失的。 因为太过喜欢,才会被刺痛。 周辉月希望虞倦永远是自由的,无拘无束,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伤害。 “对不起。” 虞倦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了什么道歉,因为欺骗,或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话。 周辉月继续说:“当时是想过,按照原来的路,再重复一边也可以,很怕失去你。” 虞倦的心跳慢了半拍,那些莫名的情绪——难过、痛苦、愉快、酸楚,一同涌上心头,令他呼吸困难,令他茫然失措,无法面对这个人。 他讨厌伤害自己的人,他讨厌欺骗自己的人,他想要讨厌这个人。 但虞倦还是缓慢地偏过头,重新看向周辉月。 周辉月也看着他:“但是不想你再为了这些事烦心了。” 所以作出这样的决定。即使周辉月是个与无私这种美好品德无关的人,也会坦白自己是伤害、欺骗虞倦的人,只为了虞倦不再做那些不喜欢的事了。 周辉月终于伸出手,拂开虞倦侧脸边的花,花瓣落在他的掌心,柔软而脆弱:“虞倦,我喜欢你。” 在这样不恰当的时间,作出冲动的表白,不符合周辉月一贯做事的标准。 但人总有失控。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晚风、树影,天幕之上的云,仿佛都停了下来,在这个与世隔绝的角落以外。 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谁也分不清了。 虞倦半垂着眼,他靠在墙上,语调是冷的,没有太多感情,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讨厌你。” 周辉月的眼眸深沉,很难从中看到此时此刻的情绪,却在听到虞倦的话时显得更加黯淡,好像这样一个人,也会为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而伤心。 周辉月很轻地“嗯”了一声,他听到虞倦的话,但大约是太喜欢、只喜欢虞倦所以不为所动,人是不会放弃人生中唯一的欲望和所求的。 他说:“讨厌也不是不行。我会追很久,一百条要求,两百条约定,直到永远。” 对虞倦单方面许下永远。 虞倦绷着下颌,神情冰冷,那双眼眸背着光,浸在黑暗中,像是暴风雨将要来临时的湖泊。 他皱起眉,脾气很大地说:“低头。” 以往和坐在轮椅上的周辉月说话,虞倦都要低下头,或是坐在对方身边。现在却不同,周辉月比他高一些,他必须仰起头才能和这个人对视。 但虞倦是个很高傲,永不低头的人。 所以没等对方回答,虞倦很恶劣地拽住了周辉月胸前的领带。 周辉月没有反抗,他的后颈被领带勒着,有点痛。 虞倦抬起眼睑,看着近在咫尺的周辉月,两人对视着,谁也不知道虞倦在想什么。 或许是像最开始想的那样报复。 什么都可以。周辉月都接受。 虞倦的绿眼睛微微颤抖着,他如释重负一般地闭上了眼,不顾一切地吻住了周辉月的唇。 第64章 男朋友 他们靠得太近了, 周围又太安静,仿佛连彼此血液缓慢流淌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虞倦的手紧紧勒着领带,有一瞬的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吻周辉月的嘴唇。 他应该讨厌周辉月,他爱憎分明,就像对待过去的每一个人。 但是,虞倦没有办法。在简单直白的讨厌后, 在漫长的相处中,有什么不可逆转地改变了。 所以什么都没想, 他冲动至极地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 又后悔了。 虞倦和周辉月的唇紧贴着。他记得周辉月的嘴唇很薄,但没想到触碰时的感觉这么剧烈, 仅仅只是贴着, 都让他心神颤抖,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些混乱的感知已经将他的理智冲垮了。人失去理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虞倦不想这样, 他想恢复冷静。 他往后退了退,松开了手中的领带,但结果和他想的不一样。 周辉月察觉到了虞倦的意图, 他直起身, 压着虞倦的后颈, 继续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周辉月的力气很大,虞倦本能地挣扎着, 没什么用处。 血的腥味在舌尖蔓延开,与刚才不同,不是浅尝辄止的吻, 虞倦被迫张开了唇,能感觉到另一个人的牙齿, 他们纠缠在一起。 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鲜花密密匝匝地盛开着,环绕着这个僻远角落的两个人。这样的一个夜晚,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应该恋爱,应该拥抱,应该接吻。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2节 虞倦怔了怔,他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周辉月,连睫毛似乎都碰到了一起。 虞倦放弃了挣扎。 也没有必要,他本来……就是想吻这个人的。 这个吻像是虞倦的心,他只是想给周辉月看那么一小点,却被迫完全坦露。 不知过了多久,虞倦闭着眼,承受着这个吻,时间变得没有意义,连世界似乎也离得越来越远,虞倦只能感受到周辉月的存在,他的体温,气息,后颈处的手掌。 终于,虞倦几乎快喘不上气了,周辉月才松开压着虞倦的手,稍稍抬起了头。 接吻的时候,虞倦浑身绷得很紧,现在有点脱力,沿着墙壁慢慢往下滑,却被人托住。 昏黄的灯光里,虞倦的脸看不出红,但是能感觉到热。 很热。要烧起来了。 虞倦不想睁开眼。 原来早讨厌很严肃的话题,与人生、过去和欺骗有关,但在他的冲动之下,好像一切都被搅乱了。 他不想面对这件事,也不想面对眼前的人了。 很难得的,大脑一团糟,只想逃避。 周辉月也蹲了下来,他看了一会儿虞倦,看着他的脸,以及微微颤抖的睫毛,打横抱起了虞倦。 虞倦吓了一跳。有记忆后,他就没怎么被抱人过,更何况现在已经十八岁了。突然的失重让他有点慌乱,惊慌失措间,右手勾住了周辉月的脖子。 然后,又听到周辉月的声音,他的声音就像脚步那样平稳,含着些许笑意:“虞倦,你在害怕吗?” 虞倦没说话,只是靠得更紧了。 周辉月很肯定地说:“不会把你摔下去的。” 虞倦能感觉到周辉月往前走了十几步,停了下来,放开了自己,但不是完全放开。 因为他被这个人抱在了怀里。 周辉月看着波光粼粼的泳池,清澈的蓝色池水是很美,但和虞倦的绿眼睛比就显得单调,不值一提了。 他在等虞倦睁开眼。 虞倦的下巴抵在周辉月的肩头。 好一会儿,他终于偏过脸,和周辉月对视。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层潮湿的雾,沾了水的绿宝石漂亮得惊心动魄。 虞倦很慢地说:“那一百条约定,除了第一条,都是随口说的。” 意思好像是那些都不能作数,一百条,两百条,再努力都没有意义。 周辉月也听到了。 他揽着虞倦的腰,两人十指相扣,近的能看得到眼睛里彼此的倒影。 他在等虞倦的尾音结束。 虞倦的语速又忽然加快,他停顿了一秒钟,仰着头,抿了抿才接过吻的、湿润的唇,像是还留有接吻的温度,飞快地松开。 他的嗓音很哑,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说:“但是当我的男朋友,我喜欢就行。” 最难也最容易的条件。 对别人最难,对周辉月最容易。 虞倦的眼睛眨也不眨,他们额头相抵,是从所未有的靠近,所以也能看得清周辉月每一点眼神的变化。 周辉月的语调不再像过去那么平静,永远毫无波澜,他低下头,神情无比认真,眼神充满占有欲。 没有尽头的夏天似乎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人不可能留住总是流逝的东西。 就像是虞倦。 周辉月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突如其来的夏天。 他问:“那我可以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虞倦以为自己会考虑很多。从小长大的经历,他的睚眦必报和坏脾气,高考后打发时间看小说的体验,再到车祸后在那个沉闷的房间醒来,他病入膏肓,清醒的时间不多,总是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实际上此时此刻,虞倦什么都没想。 无论是伪装的二十二岁周辉月,还是来自十五年后,拥有一切,重头再来的周辉月,都没什么差别。 他们相处的每一分钟,周辉月每一次握住他的手,每一次他想要保护这个人,或是被对方保护。 虞倦就是喜欢,就是永远也不会忘掉。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取代了大脑的作用,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做出决定。 “周辉月,我喜欢你。” 下一秒,虞倦的下巴被人捧起,周辉月的脸压了下来,他们又接了一个吻。 这是一个很长的吻,和第一个仓促的吻不同,这次周辉月吻得很温柔。 虞倦的小半边身体悬在泳池上,周辉月搂着他的腰背,一点一点的深.入,慢慢地与虞倦磨合着。 已经很慢了,与激烈无关,但虞倦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却不会像上次那样几近窒息。他反手撑在地面,想借冷的瓷砖清醒,没料到这么点小动作都会被周辉月发现,又被握住了手,体温升的更高,两人的气息交缠错杂,融为一体。 很久,这个吻终于结束。 虞倦伏在周辉月的胸口,他完全放松下来,很轻地喘了几口气,调匀呼吸,脸颊潮红。 在意识到喜欢周辉月后,虞倦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但好像从未有过接吻的亲密幻想,因为过去的十八年里,他就是这么一个与“喜欢”这种情绪绝缘的人。 直到今天,虞倦才突兀地闯入另一个世界,他不知道接吻会是这种感觉,让他变得奇怪,不像是自己,却也令他沉溺其中。 周辉月的手搭在虞倦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滑,像是某种抚.慰。 他们一直没说话,只是拥抱着,成为这个夜晚的一部分。 直到虞倦的手机响了,打开来是侍应生发的消息,他说人找到了。 虞倦头昏脑涨,差点忘了这件事,他用手背碰了下还未降温的脸,肿着的嘴唇,又瞥了眼周辉月。 周辉月的左边嘴唇,那里有一小块伤口,应该是接吻的时候不小心弄破的。 他给侍应生打的钱比原定的要多,又说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问:[你过来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拿个口罩?] 好一会儿,那边终于回复:[好的先生,马上就来先生。] 虽然突然要口罩是个非常奇怪的行为,看在钱的面子上,侍应生什么都能搞定,而且不会有任何疑问。 当然不妨碍他回去后和同行交流经验。 十分钟后,隔着装饰着鲜花的栅栏,虞倦让侍应生把口罩递给自己,掩耳盗铃似的听他说了杭景山所在的位置。 这件万分紧急的事已经没有必要了。 真的是,虞倦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作出这么蠢的决定?就算真的找到杭景山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他就直接上去,把周辉月过去的项目介绍一遍,问他要不要和周辉月谈一桩稳赚不赔的合作。 ……恋爱害人。 虞倦选择性忽略了作出决定时,自己还没和周辉月恋爱的这一事实。 这个决定,他不太想让周辉月知道,所以做贼心虚,三两步回到了泳池边,装作无事发生。 周辉月低着头,看着亮着屏幕的手机。 没等虞倦问,他拿起手机,将屏幕给虞倦看。 [人呢?我都在原地等半小时了。怎么这个天气还有蚊子啊???] [兄弟,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你们平时住在一起,谈个情说个爱还用这么久?] [这是我第一次碰到虞倦,你不介绍自己的未婚夫给我们认识,不礼貌吧?] “谈情说爱”“未婚夫”等一系列用词让虞倦大受震撼,虽然舍友们也知道这件事,但顾虑到舍花鱼卷的脸皮比较薄,讨论起来比较顾忌周辉月的面子。 周辉月看着虞倦,随意地说:“我拒了吧。” 虞倦咬了咬牙:“去。” 他……比较要脸,不可能默认杭景山的话,什么每天住在一起谈情说话还要一个小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周辉月笑了笑,收回手机:“那就去。” 虞倦深呼吸了好几下,站起身,顺手将口罩递给了周辉月。 周辉月问:“怎么了?” “这里,”虞倦指了指自己嘴唇的位置,但移开了视线,声音压低了几分“磕破了。” 周辉月点了下头。 他拆开口罩的包装袋,展开来,却不是自己戴,而是低下.身,挂到了虞倦的耳朵上。 虞倦:“?” 周辉月的手指从口罩的缝隙间钻了进去,指腹贴着虞倦的脸颊,慢慢挪动,明明隔着口罩什么都看不清,他却准备能准备找到那一块皮肤,很轻地碰了一下虞倦的唇角。 虞倦慢半拍地感觉到疼。 周辉月低垂着眼:“你的嘴也磕破了。” 伤害是相互的。 虞倦尝试着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事——主要是两次接吻。第一次是他主动的,还很用力,牙齿磕绊也不是不可能,但不过三秒钟,大脑就像因为过热而将要熔断的保险丝,为了自我保护要断片了。 虞倦拒绝再想这些。 他任性而幼稚地把错误归咎于周辉月:“是你咬的。” 周辉月没反驳,眉眼都是笑的,他道歉道:“对不起,我是第一次接吻,没有经验,以后会熟……” 虞倦伸出手,捂住周辉月的嘴,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掌心颤了颤。 又很小声地说:“闭嘴。”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3节 第65章 “我的夏天。” 双荔花园很大, 宴会上的人不算少,方才闹了一出,虽然不至于失控, 但很多人都在注意着离开的两人。 杭景山和一群人在一块闲聊,不免也谈起这些。 虞倦的身份,早就有人认出来了。虽然虞倦之前不会出现在这些场合,但路水城为了安抚他, 家庭内部的私人宴会,还是会让他出席的。加上他长得好看, 有一双标志性的绿眼睛,在高中也算得上出名, 有人认出来也很正常。 一个人问:“和虞倦一起走的是谁?没见过。” 是个生面孔, 远远看过去, 只觉得肩宽背阔, 身姿挺拔, 气势内敛,但不是普通。 他刚想说是外地来的不成,但想起一旁的杭景山也不是白城人, 所以住了嘴。 问来问去, 竟没一个人认识。 窃窃私语了一阵,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迟疑地说:“我倒是认出来了,是周辉月。” 周辉月这个人, 在场的人见过的没几个,但他的名字却如雷贯耳,很少有人不知道的。 那男人说:“他还没认回周家之前, 和他谈过合作,他帮我家公司做了几个项目, 见过不少次。刚才从这就看到了个背影,没敢确定。我弟发消息给我,说的确是周辉月。” 一旁的人闹哄哄地说:“前段时间他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怎么没听你提起。” “不仗义啊。周辉月这个人到底怎么样?”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好歹合作过几次,不好背后说人是非。” 与周辉月合作的项目要价是高,但做的很快,不会拖延推迟,且评判这种技术上的事与主观意愿无关,好用和流畅是不能骗人的。 所以在此之前,周辉月被周家认回去,还未来得及出现在公众场合,就出了车祸,他也没把周辉月之前的事当做谈资。 现在却不同了。 周辉月自己出现在了宴会上,也代表他成为这里的一员。 提起周辉月,气氛活跃了很多,对他这个神秘人物有着诸多猜测,杭景山似乎也饶有兴致起来。 他不是白城人,表现得更加肆无忌惮,什么都敢问,有意无意间提起周虞两家的旧事。 一个人殷勤地说:“这里面还有一桩旧事,景山你应当不知道。” 杭景山说:“愿闻其详。” 那人也很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消息灵通:“十多年前,周辉月的生母就将他和虞倦的婚事定下了。他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走丢了,找不回来,周家可能是顾及体面,总是丢了孩子,所以也开始照拂虞家。” “周辉月独自在外十几年,又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怎么看起来都是青年才俊。可惜的是被一场车祸毁了。当时医生的意思是会留下残疾,就被送到外面修养了,家产的大头肯定也没份了。” 其中涉及到苏俪的部分就语焉不详了,可见她在这一圈人里的确很有面子,手段也厉害。 一个人幸灾乐祸道:“现在就不一定了。周辉月看起来是个人物,周恒也一贯任人唯才,说不定就把公司交到他手里了。就算不是,家产也该有他的一份。周家的乐子大了。” 杭景山在一旁听着,回了几个消息。 另一个人又提起虞家:“周辉月一出了车祸,虞家那边立刻放出风声,说要和周家解除婚约。” 语气似乎很可惜:“现在也不知道虞倦怎么办,周辉月会不会报复这个在自己落魄时立刻划清界限的未婚夫。” 杭景山心想,能怎么办,周辉月喜欢得要命。赚到钱就买了块地,打算给未婚夫建个玻璃花房来着,目前都动土了。 于是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万一他们是真爱呢?” 即使这群人有意无意地捧着杭景山,听到这话也不禁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 “虞倦当时烦死周辉月了,说自己不可能和一个在外面丢了十多年的人结婚。所以周辉月出事后,他还隐晦地发过几条说自己自由了,这么落井下石,这桩婚事怎么能成?” 杭景山耸了耸肩,他可是好心提前告诉了这些人真相,但是没人信。 正聊着,虞倦和周辉月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众人的视野里。 杭景山举着酒杯,意会似的笑了笑:“我去凑个热闹,替你们打探打探消息。” 在场的人,要么是和两家有利益牵连,要么是没看准局势,不知道怎么下注,所以轻易不愿意接近他们两个。 而杭景山是局外人,即使去搭话,也算不上出错。 杭景山走了过去,虞倦站在前面,周辉月落后半步。 见他来了,两人都停下脚步,虞倦戴着口罩,正好能挡住杭景山的大半视线。 周辉月侧着身,和虞倦牵着一只手。 杭景山没在意身后那些人的目光,笑着说:“虞倦,你好。”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三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没有避开人。但那些人离得不算近,也听不到他们这边具体的说话声。 虞倦说:“你好。” 严格意义上来说,对两人来说,对方都不是陌生人。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杭景山用自嘲的口吻对虞倦说:“周辉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问我在不在,结果没过一会儿他就来了,我还自作多情了一秒钟,以为他是怕好兄弟我在这无聊……” 虞倦的脸被口罩遮着,没忍住笑了一下,和周辉月握在一起隐秘的手又紧了些。 杭景山大约是没察觉到情侣间的这点小动作,继续说:“然后就看到周辉月直奔着你去了。” 提起这个,虞倦不免想起方才发生的事,那些不能言诉,只能被记住的事,含糊其辞地说:“周辉月找我有点事。” 杭景山顺杆子往上爬,要作为东道主的两个人请他吃饭。 虞倦:“……行。” 周辉月安安静静的,就像在来的路上答应的那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不会暴露自己嘴唇上的伤口。 宴会即将结束,大约是为了方便起见,之前一直没开的灯骤然亮起,朦胧昏暗的气氛消失了。 周辉月正好站起身,灯光打在他的左半边脸,嘴唇上的伤口立刻暴露无遗。 杭景山沉默了片刻,看着周辉月的脸,又联想到虞倦为什么会戴着口罩,大概猜出来两个人为什么消失那么久了。 合着两个人正事不干,丢下这么一大群人跑去接吻。 也不知道那群信誓旦旦之后周辉月一定不会让虞倦好过的人知道后会怎么想。 杭景山很上道地说:“今天好像不太方便。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就此道别,下次再约。” 打扰别人谈恋爱天打雷劈,这一点杭景山还是知道的。 虞倦还有些迷茫,这个人怎么改口了,回过头,看到周辉月的脸。 周辉月垂着眼,像是不明所以,对他笑了一下。 一切就都明白了。 虞倦:“……” 他还让周辉月别多说话,别露出那半边脸,最后功亏一篑。 杭景山飞快地溜了。 此时双荔花园的人走得已经差不多了,周辉月伸手勾住虞倦的脖子,脸垂在他的耳侧,没说话,很闷地笑了。 虞倦咬了咬牙,有点烦自己的新任男朋友了。 * 回去的路上,虞淮才算完全想明白今晚发生的事。 打完电话后,他就在不远处看热闹。 周围认识的人调侃:“你的弟弟,不上去看看情况吗?” 虞淮才不去,他希望虞倦丢脸,更何况也给那个姓朔的打了电话。 英雄救美,也得创造具体的剧情给人发挥。 但他没想到的是,来的人是周辉月。 虞淮甚至最开始没看得出来那个人是谁,还是身边的人认出来了。 有人迟疑地说:“那不是周辉月吗?我见过他。” 虞淮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那个人的背影,周辉月的身形高大挺拔,行走自如,并不像传闻里因为车祸而憔悴。 或许是那天的印象过于深刻,此刻看着周辉月的背影,竟然带来和那天相似的压迫感。 真的是周辉月。 怎么会是他? 周辉月的状况和虞淮想的根本不一样,自己的几个项目当时出现不能转圜的问题做不了假,那就说明周辉月不仅没有丢掉自己曾有的一切,而是手中握有更多的权柄,只是无人知晓。 虞淮苦思冥想,他不觉得这是周辉月自己的能力,而是周恒暗自分给他的东西。或许周恒对这位过世妻子的确有深厚的感情,所以才会这样对待周辉月。 以虞淮的成长经历和见识,绝不会想到这会是周辉月自己的能力,也不会承认,这样就显得他太蠢了。 贪婪的心很快就战胜了他对这个深不可测的人的畏惧,既然周辉月这么喜欢虞倦,不惜在养病途中也要为他出头,那是不是也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只要周辉月和周家能帮自己一把,还需要惧怕那个私生子吗?甚至有可能提前逼迫父亲退位让贤。 幸好当初没让虞倦和周辉月退婚,而是把虞倦送到那座不知名的破山,让他在那里和周辉月相处了两个月。 虞淮简直飘飘然了,他不知道路水城和苏俪间的交易,认定母亲不愧是个厉害人物,知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从小到大,十八年里,虞淮对虞倦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太明白虞倦想要什么了。 想要虞家正式的身份,想要母亲的爱,想要自己的关心,想要富足的生活和美满的家庭。 一个人不可能改变得那么彻底,虞倦只是因为婚事伤了心。 他想要的所有东西,虞淮都可以让路水城给,为他创造一个虚假的梦。 可惜的是,眼前的这个人,的确不是虞淮所认识的虞倦。 或许该找虞倦聊一聊了。 虞淮这么想着,心中充满了希望。 * 经过长时间的复健,周辉月的双腿基本算是恢复行走功能。但还是不能长时间走路,仍旧很痛。 不过他对疼痛的耐受力很高,不在意这些。 两人下了车,走向电梯的时候,虞倦握住了周辉月的手,问:“腿不疼吗?”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4节 周辉月是那类情绪很内敛,很不容易被看破的人,但是每一次,虞倦都会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同。 于是半松懈下来,靠在虞倦身上,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虞倦偏过头,皱了下眉:“感觉吧。你……” 没有确凿的证据,真的只是一种感觉。 电梯门开了,周辉月说:“虞倦,你的感觉总是很准。” 回到房间,虞倦解开西装扣子,先去洗了个澡,他讨厌酒的味道。被水流冲刷了好一会儿后,虞倦在漫无边际的幻想时间重复回忆不久前发生的事,在花墙下,在泳池边,他才反应过来,周辉月不仅承认了重生的事,认出来自己不是原来的虞倦,还知道那个重生之前,缠绵病榻的人是自己。 而他们只见过一面,自己甚至没说话。 从浴室里走出来,虞倦有点心不在焉。 他看到周辉月脱掉了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几粒扣子,散漫地靠在床边,像是在等自己。 虞倦坐到床上,他喜欢睡很软的被子,所以整个人像是陷了进去。 他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话说得太过含糊不清,周辉月问:“什么?” 虞倦也不想说得太明确,那是一段他不愿意提起的记忆:“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黄昏。” 之前不愿意提前,是因为饱受痛苦,而现在是因为周辉月。 周辉月沉默地看着虞倦,没有立刻回答。 虞倦索性躺了下来,不着调地猜着:“是我喝醉后说的吗?” 周辉月神情认真,他的眼里有些虞倦看不到的情绪,但感觉是难过。 过了一会儿,他说:“翻照片的那天,你忽然很不舒服。后来我又重翻了几次,是紫金山庄三楼的照片,就记起来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虞倦知道周辉月绝不会只是像说的那样只看了几次。两者的联系太过浅薄,他应该猜测了各种可能,一个又一个排除,最后选择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可能。 所以带回来的照片里也没有三楼的。 虞倦想起那天的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吓人,他慢吞吞地说:“我那时候说……” 他抬起眼,和周辉月对视:“已经好了,就是真的不在意了。” 周辉月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低着头,目光落在虞倦的脸上,没说话。 虞倦想了想:“我早就原谅你了。有一次我喝醉酒,不是咬了你吗?” 虞倦的确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但标准的确很不同,别人是别人,周辉月是自己喜欢的人,他不想让喜欢的人有心理负担。 周辉月只是看着。 虞倦是善良的,宽恕自己的人。 周辉月垂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虞倦的脸,他的眼角,眼睑,偶尔也会把他的睫毛弄成一团,几秒钟内失去一只眼的视力。 很奇怪的感觉,湿漉漉的,让虞倦觉得有点烦,因为预料不到,又莫名其妙地期待下一次。 为了转移注意力,虞倦只好问:“你怎么发现我不是他的?” 周辉月稍稍抬起头,淡淡地说:“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虞倦也猜过,但他根本没想过原来自己的这个马甲在第一面就被人扒掉了。 也就是说,这么时间,他的种种表演,都是在裸.奔。 于是不太高兴地推了周辉月的肩膀一下,没用多大力气,恼羞成怒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在听我说那个未婚夫宣言……看我笑话?” 周辉月的上半身压得更低,一只手撑在枕边,另一只手按着虞倦的肩膀,两人离得太近,一切喘息都混杂在一起,什么都变得含混不清。 周辉月说:“不是。虞倦,你就像是突然闯进我的世界的夏天。” 虞倦完全怔住了,正好周辉月吻住了他的眼,像是有什么爆炸开来。恍惚间,他从后颈到整条脊柱都是麻的。 他连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嗯。” “我的夏天。” 周辉月说。 第66章 累了 那晚的宴会过后, 周辉月的事立刻传开来了。 人口简单、财产无数的周家,身世曲折的周辉月,态度不明的周恒, 有着直接利益冲突的苏俪,一家四口之间的关系很复杂,诸多猜测甚嚣尘上,连周家公司里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理所当然的, 周恒也知道了这件事。 周一的例行报告之后,周恒咳嗽了一声, 又要开始发表意见了:“你的腿不是好了吗?” 与一般的下属报告工作不同,周辉月是坐在沙发上的, 挑挑拣拣, 将过去一周的进展说给周恒听。 周辉月说:“目前还不能长时间站立和行走。” 周恒听了这话不太高兴, 主要是因为周辉月并未告知他这件事。 他像对待犯了错误的下属, 强硬地说:“这么重要的事, 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你之前在外面开小公司,可能不明白,你的身体关乎到负责的一个组的工作, ” 比起一个健康的周辉月, 他更希望周辉月能永远坐在轮椅上, 一个不良于行的人更好掌控。他甚至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当初不该那么轻易地放周辉月去看病。 他看苏俪所做的事, 以为周辉月的腿已经好不了了。 周辉月表现得很平淡,他随意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不想我继续,我随时可以把工作交接给别人。” 因为周辉月这种没太所谓的态度, 周恒更加不敢试探。 等算法完成了,他不会再让周辉月留在白城。 想到这里, 周恒勉强笑了笑:“没有的事。我是为了你高兴。你是我的儿子,我只盼着你好。” 对待康勉,可以用爱作为借口,当成束缚,可是周辉月不同。 周恒放下话:“周家的东西,有小知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你们兄弟俩齐心协力,才能让周家越来越好。” 周辉月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周恒从没想过公司的继承问题,周知或周辉月都没考虑过。周恒觉得自己还年轻,能活到一百岁,直到入土之前,他不会把权力放手给任何人。 * 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本来是空的,但忽然说要开个班会。 宿舍的一行人走到班长说的空教室,虞倦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陈闲出去打水。 回来的时候说:“虞倦,外面有个人,说是你哥。” 虞倦愣了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估计是虞淮,他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现在已经上课了,外面很安静,没什么声响。 虞淮站在窗户边,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一见虞倦,面上就带着笑,和以前截然不同。 虞倦不知道和这个人有什么好聊的,他本来就烦虞淮,更烦这个人来学校找自己。 虞淮压低了嗓音,悄无声息地说:“我知道那天晚上是周辉月。我们就聊聊他怎么样?” 虞倦是想直接把人打发走的,此时神情一顿,多了几分认真,抬起脚步,往走廊另一边走去,停在无人的尽头。 他懒洋洋地问:“有什么事吗?” 虞淮像是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外面风风雨雨的传言说周恒放弃周辉月,应该是为了保护这个儿子,不受苏俪这个继母的影响吧。” 虞倦:“?” 虞淮是怎么才能得出这个结论的? 虞淮笃定自己的猜测正确无误:“周恒对周辉月是不错,他或许能成为周家的继承人。你也的确和周辉月也婚约关系。但你们两个都是男人,虞倦,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还相信所谓的爱情吧,最后还不是要靠利益关系绑在一起。有了虞家的支持,周家和虞家绑的越紧,周辉月才越离不开你,你们的关系才能越发长远。” 虞淮似乎稳操胜券:“我从前年纪也还小,看不惯你突然闯进我的家庭,必须一同分享父母的爱,所以对你不好。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不如握手言和。你和周辉月结婚,帮我得到公司,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 虞倦:“……” 他可能脑子抽筋了,才觉得在书中都排不上号的十八线炮灰虞淮能说点自己不知道的事。 如果谈恋爱是为了这些破事,虞倦还不如孤独终老。 实际上在没有遇到周辉月前,他甚至没对某个幻想中的人动过心,更不可能会和某个具体的人接吻,对外人都懒得多看一眼的自己会从对方平静的神情中感受到不同的情绪,并也牵动了自己的。 两人站在靠窗的位置,窗户开着,深秋的风吹进来,很冷,虞倦的脸却忽然红了一点。 他的皮肤太白,所以很明显。 虞淮以为虞倦是在自己的劝说中有了危机感,所以紧张到脸红。 实际上却是…… 虞倦冷冷地说:“别想了,不可能的事。” 转身就要离开。 在一个自己一贯看不上的人面前低声下气,虞倦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更何况虞倦一点面子都没给他,是非说的这么清楚,都没考虑一下。 虞淮咬牙切齿地说:“虞倦,你别不识抬举。” 虞倦头都没回:“虞淮,我连户口都迁出来了。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我和你们已经毫无关系了,以后别来烦我了。” 虞淮僵在了原地,脸色被风吹得青白,像死人一样。他没想到,虞倦连户口都迁出来了,他是真的不想和虞家有什么牵扯了。 这样情况就完全改变了。虞倦和周辉月在一起,反而会成为一个祸患。如果虞倦不是对家里人,对母亲和自己有厌恶和不满,怎么会这样做?连一个体面的身份都不要了。 “虞倦,你别后悔。你以为自己有了周辉月,就能把虞家丢掉了吗?” 虞倦没搭理这人,从后门进了教室。 班长站在讲台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在抽签前,如果有自愿的就更好了。” 全班鸦雀无声。 班长叹了口气:“那咱们还是抽签吧。公平公正。” 虞倦问:“怎么了?” 陈闲解释,这周五就要开校运会了,有几个项目的名额还是缺了个人,院里只能采取一些强制措施了。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5节 班长的手气又太臭,一下子就抽中了狗都不跑的五千米。 没办法,事先问了一遍,班上有一个已经报了,剩下来的没人愿意。 抽签的箱子轮了一圈,停在了他们四个人面前。 高一林难得这么紧张,念念有词:“别抽到我,别抽到我。” 他虽然长得高,但骨质脆弱,弱不禁风,高中生不小心还骨折过一次。 说是跑步对身体有好处,但对他来说太揠苗助长了。 全班这么多人,高一林就那么倒霉催的抽中唯一一张有字的。 虞倦的手一顿,将自己的空白纸条推了过去,不动声色地说:“我去吧。” 孙帆在一旁感叹:“兄弟,够义气。我刚刚还在想抽中林子可怎么办,我要不要挺身而出,但想了想我那狗啃似的体测成绩还是算了,还得是我们舍花!” 高一林像是找到了救星:“鱼卷,大恩大德,来世衔草结环再报。” 虞倦没忍住笑了:“不用来世,跑完记得给我送水就行。” 高一林连忙道:“肯定肯定,你想和点什么,我给你买最贵的。” * 校运会那天,天气很好,温度适宜,秋高气爽。 虞倦早下去签到做准备了,宿舍其他三个人占了前排位置,准备近距离欣赏虞倦跑步的英姿,从第一名到倒数第一,每一个名次,高一林都给他编了个贺词。 说实话,最后一名比第一名要更用心,因为他们觉得概率更大。 他们四个体育课选的都不是一个项目,没和虞倦一起跑过步,对虞倦的体力了解不够,而虞倦的外表又很有迷惑性。 他长得太漂亮了,身形纤瘦,皮肤太白,有一双易碎的绿眼睛,看起来过于纯粹,便显得脆弱,很需要被人小心保护。 看台上的几个人看到参加五千米跑步的选手正在操场上活动身体,虞倦的身后也被人贴上了号码牌。 孙帆说:“都开始了,不去跑道旁给虞倦加油送水吗?” 高一林说:“我早晨给学长发了消息。他应该来了。” “水我都买好了,但是我去送哪比得上人家未婚夫。” 计划通。 哨向过后,众人起跑。 五千米所需的时间很长,观众的注意力也会被别的项目吸引,直至最后的决胜时刻。 虞倦平时跑步很多,但比赛是第一次,之前在网上搜过一点乱七八糟的比赛诀窍,基本没什么用处,到了跑道上,一句话,跑得比别人快就行了。 而赛场外的人则目瞪口呆了。 才入学那会儿,虞倦就出过一次风头,那双眼睛又太显眼,很多人都认出来了。 但看他单薄的体型,都以为他是来凑数的。 事实证明,所有人都错了。 快到最后一圈了,虞倦和另一个人的位置很接近,一前一后,差半个身位。对方人高马大,明显压着后面的虞倦,不想让他超过去。 周围全是欢呼和加油声,虞倦听起来很遥远,忽然好像有个声音很熟悉。 是周辉月。 虞倦以为是错觉。 他又没告诉周辉月,对方怎么会来。 至于为什么没说,虞倦单纯觉得这件事不重要,帮舍友的一个忙,他准备跑完就溜了。 但既然跑了,就不会没想过赢。 虞倦开始冲刺了。 在热切的欢呼声中,第一个冲线的人是虞倦。 虞倦慢了下来,抬起头,脚步一顿。 不是错觉。周辉月真的站在终点处,正朝自己走来。 虞倦的呼吸还没喘匀,刚跑完五千米,体力再好,也是会累的。 周辉月走了过来,握住虞倦的手腕,一层冷掉的薄汗。 虞倦问:“你怎么来了?” 又反应过来:“他们给你通风报信?” 周辉月来的很急,衣服都没换,西装革履,在校运会里很格格不入,他将虞倦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是很亲密的动作:“男朋友参加运动会,我不能来看吗?” “拿了第一,我不能骄傲吗?” 说的像是虞倦取得了什么很伟大突出的成就。 虞倦:“你……” 好吧,有一瞬间,他后悔没多参加几个项目了。 然后又立刻否决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虞倦才以这么大反差拿了五千米的第一,现在是万众瞩目,很多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和他身边的周辉月。不过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注视,反握住周辉月的手,拉着他走出了操场。 操场外的路上就没几个人了。 周辉月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虞倦身上,秋天的气温不高,跑完步再吹风是冷的。 虞倦没有拒绝。他穿周辉月的外套永远大了。 周辉月里面穿着白衬衫,挽起袖子,抬起手,指腹贴着虞倦的脸颊,鬓边还有点湿,他问:“累不累?” 虞倦这么要脸的人,回答中是没有“累”这个选项的。 但没等虞倦说话,周辉月的食指已经顶起虞倦的下巴,坦然地看着对方的眼,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背你。” 一般人可能觉得虞倦是个很冷淡的人,他好像对周围的事都不在意。 但对周辉月而言,不是那样的。 虞倦的喜欢、讨厌、烦闷、害羞、无奈,所有情绪都表达得很明显,前提是得看到他的绿眼睛。 一片花瓣落在平静的湖面,再轻也会泛起涟漪。 就像现在,周辉月从虞倦的眼中看到心软和动摇。 虞倦想到了之前的很多事。 在周辉月无法站立的时间里,他似乎表达过很多次这样的愿。 生病的时候,周辉月说他不能抱起自己,还需要找别人帮忙。 从露台上跳下来,落在周辉月的面前,这个人说想接住自己。 是那时留下的执念吗? 在周辉月面前,虞倦感觉自己变得不同,他愿意为这个人弥补过去的缺憾,无论是什么。 于是吞吞吐吐地说:“可能,有点累。” 所以是可以背。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正是紧赶慢赶追来的宣传部部员。 校运会太忙了,宣传部里一个人当三个人用。许孜云才采访完跳远冠军,就被部长安排了新任务,说是五千米长跑结果出来了,务必好好去采访冠军。 结果她去了五千米的终点,压根没见着人,问了周围的同学才知道,虞倦和一个人走了。 又马不停蹄地追了出来,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部长反复叮嘱,校运会公众号的kpi就靠虞倦的这次采访了。许孜云也听说过虞倦的名字,长得好看,钢琴弹得好,不参加任何活动和团体,独来独往,拒绝了很多人交友请求。 一个高傲至极的人。 而此时这样一个人正在和另一个说话,虞倦没笑,但眉眼是柔软的。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前面的人弯下腰,虞倦披着西装外套,伏在那个人的后背。 气氛太好了,让人舍不得打破。 她本能地按下快门,拍下这一幕。 第67章 自动售货机 莫名其妙的, 虞倦就被背起来了。 他很小的时候,祖父母的年纪已经大了,衰老到抱不稳一个孩子了。后来长大了, 以虞倦的性格,也很难设想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放弃行动能力,将自己完全交托给另一个人。 虞倦伏在周辉月宽阔的后背,他的脚步平稳, 竟走得很轻松。 慢慢的,虞倦也放松下来, 一只手拽着西装外套,另一边手臂挂在周辉月的脖颈前, 摇摇晃晃。他的脸贴着周辉月的肩膀, 能感受到结实的肌肉会随着步伐微微起伏, 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明不久前这个人还在缠绵病榻。 才走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志愿者,他看出虞倦身上穿着运动服, 又被人背着, 问是不是受伤了。校医院不在这个方向。 虞倦的脸皮没那么厚, 脸埋在周辉月的肩膀上,立刻装作睡着了。 周辉月也感觉到了, 回答对方:“不是。他只是有点累了。” 那个志愿者还有点奇怪,累了至于要人背,扶着走或休息不行吗? 刚走远了, 虞倦“醒了”,很小声地用气音和周辉月说话, 像是怕被人发现:“……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周辉月觉得这样的虞倦可爱极了。 他偏过头,两人靠得太近,只能看到彼此的侧脸,似乎是笑了一下:“刚才不是很会装睡吗?” 虞倦:“……” 他觉得周辉月有点难以言述的恶趣味,想一直背着自己。 算了,虞倦自暴自弃地想,放任自我,就当是真的累了。 周辉月的身上有冷冽的气息,最开始是掺杂着药的苦味,现在那些消失了,闻起来很干净。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6节 可能是走了条小路,周围越发僻远,没再遇到别的人。 周辉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虞倦,你好轻。比我随身带的电脑还轻。” 虞倦忍了忍:“你比喻的正常点。” 周辉月一本正经地说:“可能是工作太沉重了。” 虞倦有点想笑,复仇文里的事业狂男主也会抱怨工作太多吗? 周辉月继续说:“太瘦了。” “学校的饭不太好吃,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以后要不要多回来吃饭?” 虞倦很挑食,不吃的配菜很多,也懒得尝试新口味,不想踩雷浪费食物,一个合适的窗口能吃到天荒地老,在学校的日子是得过且过。 而周辉月很了解虞倦的口味。 虞倦含混地说:“大一太忙了,没空。” 其实是周辉月太忙了,虞倦不想让他做饭,所以一般都会在学校吃完再回去。 周辉月“嗯”了一声,虞倦没说,但他似乎什么都知道,说:“等过完这一段时间,就不怎么忙了。” 工作的忙碌是短暂的,而和虞倦会一直在一起。 周辉月的打算很长远。 天气很好,日光暖洋洋地照着,虞倦缩在周辉月的外套里,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考虑,无论周辉月要往哪里走。 思绪漫无边际,不知道往哪里飘飘摇摇。 不是说走得久了腿还会疼吗? 虞倦忽然想到。 他的脑袋稍稍抬起,瞥了一眼四周,凑巧不远处有个自动售货机。 于是碰了一下周辉月的侧脸:“我渴了,想买可乐喝。” 虞倦的身体很软,翡翠吊坠却是硬的,硌在周辉月的后背。 他被放了下来,双脚重回地面。 虞倦的手停在按钮上,问:“你喝吗?” “嗯。” 两声不小的响动后,可乐滚了出来,虞倦弯腰拿起一罐,直起身,想递给周辉月。 他没能拿起第二罐。 周辉月捞起虞倦,掐着他的下巴,微微用力,又低下头,很轻地吻了一下虞倦的嘴唇。 猝不及防下,虞倦吓了一跳,他的手指不自觉握紧,也不知道是被可乐罐冰的,还是被吻的,浑身颤了颤,推了周辉月的肩膀一下。 周辉月松开他的下巴,但没往后退,垂着眼,认真地问:“不让亲吗?” 像是真的在征询虞倦的意见。 虞倦和他对视,喉咙一片干涩,心跳得飞快。 “在操场上看到你的时候,就很想吻你。” 周辉月的语调很平静,似乎是在陈述事实,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占有欲:“周围的人太多了。” 无论何时何地,虞倦都很耀眼,太多人看着他了。 但这个人是自己的。 周辉月的名字是康勉取的,寄托了她对孩子的美好祝愿,然而周辉月的品德与高洁无关,他不是照亮别人的月亮,他是黯淡的、深不见底的黑夜,他没有无私的品质,想要独占虞倦这枚珍贵的绿宝石。甚至必须克制这种过于强烈,失去理智的欲望。 他不希望伤害虞倦,但偶尔也会展露出些许无法压抑的感情。 虞倦没说话,他的睫毛颤了颤,闭上眼,吻住了周辉月的唇。 下一秒,周辉月把虞倦压在了自动售货机旁的墙面。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虞倦被挤在这个逼仄的空间,但周辉月的手臂揽在他的腰间。 铺天盖地,虞倦的世界只有周辉月的存在。 学校很大,到处都是人,这个角落却出奇的安静,连风吹过树梢都不会发出声响。 呼吸很热,一个细密缠绵的吻。 一吻过后,虞倦像是筋疲力尽,跑完了五千米也没这么累,好像氧气都被另一个掠夺。 他的侧脸泛着潮红,手臂勾着周辉月的后颈,陷入近乎缺氧脱力的状态。 周辉月拥着他,指腹摩挲着虞倦的脸颊,他问:“要抱吗?” 虞倦很要面子,抿了抿唇,偏过头,不去看周辉月。 他急需降温,大拇指拉开可乐罐的拉环,伴随着汽水打开的声音:“不要。” 仰头灌了一大口。但亲的时间太久,他的体温又太高,可乐已经不冰了。 虞倦有点嫌弃。 周辉月笑了笑,接过虞倦手里的东西,喝掉了剩下的半罐可乐。 虞倦的眉眼低垂,他的天性是高傲,但在周辉月面前很多时候都是柔软而天真的。 全世界没有比虞倦更坦率面对自我的人。 他靠在周辉月身上,慢吞吞地说:“跑最后一圈的时候,听到的声音,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所以在终点看到你,也很想亲你。” 虞倦仰起头,他的手指湿漉漉的,挨着周辉月的手腕,握起来是冰的:“所以我们是一样的。” 也不是安慰周辉月那些过于强烈的,无法表露的欲望,虞倦甚至不知道那些,他只是出于本能,说出自己的感受,抚平这个人的情绪。 对他好一点。 从小到大,虞倦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只经历过一次折磨,时间不算太久,已经快忘得差不多了。但周辉月不同,他在命运低谷中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好像不会痛,也不会被伤害。但还是想对他好一点。 周辉月怔了怔,恍惚间,模糊地“嗯”了一声。 第68章 至死不渝 虞倦靠在抱枕上, 打了个哈欠。 最近有几门课结课了,考试时间安排在了近期,虞倦不算临时抱佛脚, 但还是得打起精神读书。 天气渐渐冷了,房间铺满地毯,开着暖气,非常舒适。 虞倦姿势散漫, 看起来是不怎么认真地背书做题,但专注的时候效率很高。 他非常聪明, 很擅长学习,能迅速将不懂的东西拆解开来, 记性也好。 周辉月在一旁的桌子边处理工作, 传来连绵不绝的键盘敲击的声音。 偶尔也会停下来, 看一眼像猫一样窝在窗户边的虞倦。 虞倦把整本书简单过了一遍, 乱七八糟写了十多页的草稿, 查缺补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难点。 他合上书,忽然意识到耳边的键盘声停了。 于是抬起头, 看到周辉月打开第二层抽屉, 里面放的是他要吃的药。 虞倦又多看了两眼。他最开始让人检查过的药都不在了, 但周辉月虽然恢复健康,实际还需要定期服用药品, 只是没那么多,也不再那么频繁了。 恋爱过后,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少, 但没撞到过几次周辉月吃药。 虞倦跳下窗台,走到周辉月身边。 抽屉的角落有一个玻璃罐子里, 里面还剩一枚糖果。 虞倦还记得是从安山村的小卖部买的,因为周辉月吃的药太多了。 至于这颗糖…… 虞倦想了想:“你当时骗我了吧。这个糖到底是什么味道?” 周辉月看了虞倦一眼,拿出玻璃罐,掀开盖子。 糖果保存得很完好,没有融化,摇晃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曾经在花园的日光下,虞倦看着周辉月,也是这么问的。 周辉月说:“没骗你。” 语气里多了些不动声色的诱哄:“要尝尝吗?” 虞倦犹豫了几秒钟,点了下头。 象征着过去的最后一枚糖果滚到了虞倦的掌心,在指尖留下很少一点糖粉后被吃掉了。 酸。 很酸。 虞倦皱紧了眉,他又被骗了。 ……这个人。 就在虞倦准备把糖吐出来,戳穿这个人的谎言时,却被扣住肩膀。 ——有人吻住了他的嘴唇。 虞倦有一瞬的晕眩。 接吻的次数很多,从第一次到第一百次,虞倦还是没怎么适应。他不是不喜欢和周辉月接吻,而是周辉月的吻和这个人表露在外的一面不太一样。周辉月看起来总是很冷静,任何时刻都镇定自若,不会失去理智。他的吻像夏日暴烈的雨,突如其来,似乎要把虞倦淹没。 虞倦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周辉月的手掌按着他的后颈,手指不轻不重地压着他的喉咙,掌握了虞倦最脆弱的地方,有点危险,动作像是安抚的意思,却也令人不能逃脱。 虞倦深陷其中,像是淋了一场大雨,唇齿吮吸间,他不小心把糖咬碎了,接近苦涩的酸味爆炸蔓延开来。 另一个人,吻着虞倦的人也尝到了。 终于,在糖过即将融化殆尽之前,周辉月抬起头,松开了虞倦。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7节 恍惚间,虞倦仰起头,看到周辉月一如既往的神情,有点不高兴,凭什么只有自己觉得酸,又靠近了一些,报复似的咬了一下周辉月的嘴唇。 周辉月笑了,他低下身,压得很近,一下一下啄着虞倦的眼,嗓音低沉:“虞倦,糖是什么味道?” 虞倦不想说话,觉得很丢脸。 “我尝起来是甜的。”周辉月锲而不舍地追问,好像很真挚,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会怀疑他此时此刻说的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是甜的吧。” 虞倦的脸很热,用力擦了擦湿润的嘴唇,放弃挣扎,指酸为甜:“甜的。” 周辉月挑了挑眉,又捏着虞倦被酸到拧成一团的脸:“男朋友,好可爱。” 虞倦:“……” 这个人故意的吧,故意骗自己吃很酸的糖,情节恶劣,罪加一等。 不过他叫自己“男朋友”…… 虞倦想,还是无罪释放好了。 就这么闹了一会儿,虞倦继续复习,周辉月继续工作。不过距离缩短,周辉月也坐在了虞倦身边,电脑放在腿上,用不太方便的姿势办公。 又这么过了一个多小时,外面的天彻底黑了。 书“啪嗒”一声掉在地面,昏暗的灯光下,虞倦彻底睡着了。 周辉月站起身,弯下腰,轻松地抱起了虞倦,看着怀里的人。 虞倦的五官太过精致,漂亮且锋利,加上性格原因,不笑的模样看起来很冷淡疏离。睡着后的眉眼却完全舒展开来,满是天真和少年气。 周辉月就这么抱着虞倦,站了好一会儿,实际上他很想这么一直抱下去,不太舍得放开,但又不想虞倦睡的不舒服。 在难得的犹豫过后,周辉月做出了不合理的决定。 他将电脑放回桌上,拉开椅子,调整了一下姿势,没有松开虞倦。 如果虞倦不舒服了就放回床上。周辉月是这么想的。 虞倦隐约能感觉到自己不在床上,但周身都是令他安心的气息,就那么靠在周辉月的手臂和胸膛间,昏昏沉沉地睡着。 周辉月左臂托着虞倦,单手处理工作,动作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睡梦中的虞倦。 手机亮了,是不得不接的电话。 周辉月将虞倦放回床上,拿着手机,转身时视线才从虞倦身上移开,走了出去。 出了门,周辉月走到靠窗的床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电话另一端传来杭景山的声音:“他们最近盯你盯得很紧,我也不想在这个关口麻烦你,但你得抽空出来一趟。” 自从上次周辉月公开出现在宴会上后,白屹、苏俪、周恒三人更加关注他了,还有些本来不在意的人也注意到了周辉月。 身体是否健全完好,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心理状况和工作能力。周辉月病着,坐在轮椅上,多少会让那些人卸下防备心。 有人会想,一个残废罢了,能干什么?就像白屹以为周辉月即使不死,也会一蹶不振。 杭景山这段时间在忙工作上的事,还是很警惕。毕竟白家手眼通天,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以白屹的重视程度,一旦察觉到蛛丝马迹,追查起来,周辉月说不定会陷入危险中。 所以周辉月最好是在白城待着,不要太过高调,引人注意。 周辉月说:“怎么了?” 杭景山语气不太好:“这边出了点事,他们搞不定。” 杭景山不是技术出身,不可能一蹴而就,弄明白技术上的问题。而公司起步,总是会有各种意外,核心算法又完全出自周辉月之手,他不在,出现大问题就没办法解决。再不能解决,下一部分的工作就没办法继续,陷入死循环。 所以即使知道事关安全,他还是得找周辉月开口。 周辉月回了一趟房间,他的脚步很轻,虞倦还在睡,他拿走电脑,点开杭景山发来的东西,思考片刻:“别急。我找个机会去。” “白屹会起疑吗?” 周辉月简单地回答:“不会。” 他会给白屹找点事做,比如一些重要的突破,让白屹被即将成功的喜讯冲昏头脑。 那时候很多事对白屹而言就无关紧要了。 挂断电话后,周辉月开始为这次出行做必要的准备。 手机又亮了,这一次没有名字,但周辉月的记性很好,他记得每一个重复拨通过的号码。 是虞淮。 周辉月接通电话,他听到虞淮阴阳怪气的语调:“朔先生,周辉月,你不想知道自己追的那个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上次和虞倦彻底谈崩后,虞淮想了很久。虞倦将户口迁了出去,和虞家断了关系,一定是对家里人,对自己,对母亲厌恶不满到了极点。这样他和周辉月在一起,反而成为了祸患。 上一次,虞倦因为一点小事不高兴,周辉月给他找了很多麻烦。那之后虞倦会再唆使周辉月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吗? 毋庸置疑。 在日夜难眠的担惊受怕中,虞淮苦思冥想,打算解决掉这个隐患。做法也不难,虞倦背后的人是周辉月,而维系着他们关系的是那场婚约,几个月的相处,很容易拆散。 他没料到的是,在这样的开场白后,对面的周辉月说:“我知道。不用任何人告诉。” 看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周辉月对待虞倦压根没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可能是雪中送炭的影响太大了。 虞淮强行镇定下来,按照原定的计划说:“周辉月,我不忍心你被骗,所以把真实的虞倦展示给你看。”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链接,还有几张缩略截图。 作为原书中有特殊身份的十八线反派,原身在过去留下了少许和周辉月有关的痕迹。 他讨厌有这么一个生死不明的未婚夫,因此从小被周围人嘲笑。又担心万一周辉月回来,是一个被卖到山村,在毫无教养的环境中长大的人,而虞家却不得不依仗这层关系和周家攀亲,逼迫自己和对方结婚。 在和狐朋狗友,和虞淮的聊天交谈中,原身曾不止一次表达过周辉月死掉最好,一辈子也别回白城的愿望,这样一个人不配出现在他面前。 虞淮找了之前的截图,包括一些别的资料都整合在一起,上传到了网站。 周辉月没有半点兴趣,直到瞥到最后一张图片上显示的录像日期。 虞倦没说过他重生的具体日期,但是从他来紫金山庄的时间,周辉月大致能推测出来。 所以那段录像会是他的虞倦吗? 周辉月点进链接,播放那段录像。 是摄像头视角,入目是一个装修精美的温室花房,配了拾音器,有些模糊不清的杂音。 画面中央是两个女人,靠在椅子上的是路水城,另外一个应该是虞家的管家,路水城信任的人。 下一秒,门打开了,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辉月的目光落在那个人的侧脸。 是他的虞倦。 虞倦垂着眼,明明很烦,却还是三两言语得到了路水城的信任,以解除婚约为理由准备前往紫金山庄。 周辉月笑了一下,他的指尖碰了一下屏幕里虞倦的眼睛。 什么时候都闪闪发光的绿眼睛。 听到另一边传来的声音,虞淮终于松了口气。 看了就好,就会知道虞倦是怎样一个人。 所谓的雪中送炭,本来就是一场骗局。 他提心吊胆地等着,怎么面对周辉月的怒火,以及为虞家和母亲开脱,将责任全都推到虞倦身上,推动周辉月和虞倦恩断义绝。 视频渐入尾声,虞淮的话挤到了喉咙口,视频又重头开始播放,周辉月没说话,他只好把话生生咽下去,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虞淮安慰自己,很好,别有用心的开始比不了解时的诋毁更能摧毁一个人的好感。 看来周辉月气急攻心,是恨极了虞倦,才会一遍又一遍地重看。 然后,虞淮就这么等啊等,视频重复到了第五遍,他忍不住开口:“我上次去找虞倦,他还不思悔改,说只想要周家的权势和钱。我作为哥哥,实在看不下去,不想家门不幸,你被他欺骗……” 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周辉月说:“上次不是说了,别去找虞倦,别让他不高兴。” 他的语调很平淡,平淡到可怕,就像是那次隔着屏风的见面,虞淮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他虚张声势道:“你真的不在意吗?虞倦根本没有真心,他就是一个满口……” 周辉月打断他的话:“为什么要以你卑劣的本性揣测虞倦的品格,太无聊了。” “在他来到不愚山之前,我和他还不认识。” 周辉月轻描淡写地否定,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说。 然后漫不经心地说::“至于现在,如果是虞倦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双手奉上。” 虞淮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他根本不可能改变周辉月的想法,破坏两个人的关系,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无用功。 他撕心裂肺地怒吼:“周辉月,你真的是疯了!” 周辉月结束了这通电话,其中唯一的价值是有虞倦出现的三分钟录像。 他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 一声轻响。 周辉月回过头。 门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虞倦没穿鞋,裸着脚,脑袋抵在门框上,正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了一瞬,虞倦垂下眼,他才睡醒,嗓音还有点含混不清:“你什么时候找的虞淮?” 周辉月看着他:“回来后。” 虞倦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不是很忙吗?复健都没空,有空找这种人。” 他从周辉月的床上醒来,身边却没有人,循着声音走出房间,听到周辉月和虞淮间的对话,根据简单的几句话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此之前,周辉月找过虞淮,可能用的是别的身份,让虞淮吃了大亏,所以之后怯懦很多。周辉月出现在宴会上后,虞淮来找自己,希望能得到周辉月的帮助,也是因为之前和周辉月的交集,知道自己对周辉月很重要。 周辉月说:“我知道你不在意他们,虞家和那几个人。但是你哭了。” 他记得虞倦的眼泪落在自己的掌心,从温热变得冰冷,沉重到几乎令他托不起。 “而且不是承诺过吗?” 虞倦怔了怔,没能立刻明白他的话。 周辉月站起身,他不再坐在轮椅上,身形显得很高大:“你说不会再淋雨了。” 而周辉月说的是,会让讨厌的人远离虞倦。 虞倦很慢地眨了下眼,他回忆起当时说过的话。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8节 ——“基督山伯爵等了十四年。我不会的。” ——“那我等你吧。” 虞倦不是不知世事,他能大致推测出目前的状况。即使周辉月是重生的人,但这是一场提前十五年的计划,面对的是处于鼎盛时期的白家,居心叵测的周恒苏俪夫妻,他拥有的一切留在了故事的结局,现在还是从头开始。 车祸是真的,受伤是真的,复健时的每一滴汗水是真的,周辉月擅长忍受痛苦,不代表没有重新经历一次。 虞家的事不重要,没有必要,唯一的意义是让虞倦讨厌的人无暇再来找他麻烦,即使要为此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 周辉月已经做了,虞倦不会再去阻止,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 因为周辉月的价值取向很明显,他理智地选择正确的事。 虞倦代表正确。 虞倦走到周辉月面前,他点了下头,认真地说:“嗯,不愚山伯爵没让我等十四年。” 又微微抬起下巴,与周辉月对视:“你喜欢我要始终不渝。” 不是询问,也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对周辉月说出自己的要求。告白的时候,他对男朋友的唯一要求是喜欢。 现在不同了。 虞倦的要求变高了。因为他也是这么喜欢周辉月的。 房间里没开灯,一切都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昏暗中,只有彼此的身形隐约可见。 在缓慢绵长的呼吸声中,周辉月平静地开口,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他用这样的语调对虞倦许下一定会完成的承诺。 “虞倦,我喜欢你,至死不渝。” 第69章 戒断反应 和周辉月的那通电话后, 虞淮知道是彻底谈崩了。 想起上次发生的事,虞倦知道自己不可能搞定周辉月,又不想背这个责任, 省略了中间与自己有关的部分,将整件事提前告知了虞钊,包括虞倦已经迁出户口,周辉月重获周恒的信任, 似乎在周家做事,和被放弃的传闻截然相反。 虞钊不以为意:“周辉月的事, 我是知道。至于虞倦,你妈连个小孩都管不好吗?” 虞淮知道该在父亲面前小心做人, 还是没忍住说:“虞倦都成年了, 主意大的很, 谁能管得住他?” 虞钊说:“你妈就是太心慈手软, 做不了大事。” 这样的话, 从小到大,虞淮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他也知道按照父亲的意思, 根本不会收养虞倦, 但在利用虞倦和周辉月的婚姻攀关系时却从来不提。 虞钊也没打算征求儿子的意见, 他甚至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是不知道你从哪来的消息,说周恒对周辉月另眼相待。如果是这样更好。虞倦已经养废了, 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治住他。他们要是真要结婚……” 他别有深意地说:“虞家得更上一层楼。” 虞钊比虞淮要有信心得多,只觉得这件事能以小博大,得到更多。就像当初对虞倦的父亲, 自己的亲哥哥做的那样,他下定决心, 赌了一把,得到了现在的一切,否则什么都不会有。 人生是一场赌博,他会一直赢下去。 虞钊不知道的是,每一张曾经使用过的筹码都会留下自己的指纹,只要有人愿意一枚一枚地翻出来重新查阅,总有痕迹。 * 临近期末,学校的课越来越少,虞倦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于是周辉月回来的时间也增多了,没什么顾忌地推开虞倦的房门,在他面前处理工作。 乱七八糟的事情多到虞倦听着都烦,周辉月却记得很清楚,每一件都处理得很快。 这些都没什么,唯一的困扰大概是待在一个房间,总是会莫名其妙黏到一起,有点影响效率。 也没什么,虞倦想,复习的时间对自己而言绰绰有余。 而现在,周辉月开着视频,和对面的杭景山在商量前往北宁的具体事宜。 虞倦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大致知道了目前的状况。 公司的名字没变,用的还是书里的那个,但根据虞倦对周辉月的了解,不是因为那个名字多有纪念价值,大概率是用惯了,懒得换。 而现在公司处于投资的关键时刻,项目出现问题,必须得让投资商满意,才能放心投下决资金。那边没办法解决,必须得周辉月亲自过去,之后的投资洽谈,周辉月也得到场,否则那边也放心不下。 毕竟这个项目的核心是纯粹的技术,别的都是其次。 白家和周恒都盯着周辉月,得找个办法转移双方的注意力。周辉月把计划提前了一些,之前白家从他的工作室挖走的员工很多,想让其中某些人从留下来的渠道得知算法“突破关键”不难。在这样的喜讯之下,白屹自以为胜券在握,理所应当会放松警惕。在那些人自夸式的渲染之下,白屹本来也不认为周辉月起着主导性作用,就像他自己也对技术一窍不通,会当老板就够了。他一直对周辉月紧抓不放,很大程度是因为周家对这方面的投入。 所以只剩下周恒这边了。离开白城需要理由,两人正在讨论一个合适的借口。 就在杭景山一筹莫展的时候,虞倦忽然开口说:“我和周辉月一起去。” 周辉月偏过头,看向虞倦。 虞倦手里的书丢在一边,坐姿有点奇怪,脚踝压在另一边的腿下,他自己舒服就行,慢吞吞地解释:“陪未婚夫出去玩不是很正常。北宁有海,我想你陪我。” 离开白城的理由很多,但是顺理成章,不会引起周恒怀疑的不多,因为周辉月表面上的人际关系过于简单,恋爱是最亲密,最顺理成章的一种。 视频另一端也听到了虞倦的话,杭景山似乎先反应过来:“虞倦说的对啊!” 周辉月还是没有发表意见。 虞倦知道周辉月在听到自己的第一句话时就全明白了,他不说话是不想把自己牵扯进这个漩涡当中,被周恒注意到。 但虞倦不是这么想的,在他留在不愚山,在他对周辉月第一次产生无法压抑的心动后,自己和周辉月的命运已经不能割舍了。 这么沉默了三十秒后,虞倦托着下巴,抬起眼,对眼前的人说:“周辉月,你不会是担心我解决不了这几门小考试吧。” 周辉月看了他好一会儿,好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摇了下头:“不是。” 杭景山不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哑谜,赶紧敲定:“那就这么定了。” 他一抬头,愣了一下,就这么一小会儿,屏幕上忽然多了一截手臂,皮肤很白,形状匀称,看起来很漂亮。周辉月也伸出手,两个人的肤色对比很明显。 随后是一点一点的靠近你,十指交握,有种缠绵的意味。 杭景山谈过女朋友,在社交场合也看过很多对热恋中的情侣,而眼前两个人明明是很简单的握手,没有更亲密出格的举动,却莫名让他觉得非礼勿视。 “你不是在和杭景山视频吗?” 下一秒,摄像头一暗,杭景山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没有。他挂了。” 杭景山……有没有把自己当个人啊! 决定之后,虞倦开始为这次出行做准备。 学期末的课不多,还是有几节的。 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虞倦没和舍友们一起回去,他说要去一趟教务处,不顺路。 陈闲问:“去教务处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虞倦说:“周一的课要请假。” 既然要说谎,首先要骗过自己人。 于是说:“和男朋友出门玩。” 在此之前,虞倦大多叫周辉月的名字,偶尔会用未婚夫这个称呼,现在却变成了男朋友。不过宿舍另外三个人的心没细到这种程度,能察觉到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孙帆又受到了刺激,嫉妒的嘴脸暴露无遗:“考试在即,你就这么无法无天?道德在哪里?法律在哪里?期末的学分在哪里?我的女朋友凡凡在哪里?” 高一林嫌弃道:“别嚎了,不是都要定元旦的票,回家之前要先和女朋友去旅游吗?” 孙帆:“没女朋友的单身狗懂什么是一日三秋度日如年!” 总之,虞倦很顺利地请到了假,搭乘当晚的飞机,和周辉月一起去了北宁。 一下飞机,周恒的电话立刻就打过来了。 对方应该气急败坏,周辉月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我要休息几天。” “工作会看情况做。” “不行你可以再找别人。” 说完后,周辉月率先挂断了电话。 反正周恒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换人。 和白城不同,北宁的气温很低,冬天很冷,周辉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手套围巾和帽子,一点一点地把虞倦装扮成另一个模样。 虞倦不太愿意戴手套,他没那么娇弱。 周辉月托着虞倦的手腕,轻声说:“我想和你握手,不行吗?” 虞倦:“……” 在外面能走几步路?有必要戴手套吗? 还是戴了,也一直牵着手。 刚一到酒店,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杭景山的电话就催来了,很急。 离开之前,周辉月说东西等他回来再收,酒店的设施,周围的海滩有兴趣就去逛逛。既然选择住在这里,在酒店内部发生的事就不会传出去。 虞倦说知道,但没打算出门,连餐厅都没去,是叫餐送到门口的。 吃完饭,课本也复习完了。虞倦瞥见群里吵吵闹闹,说自己一个人去逍遥快活,他们三个人还在泡图书馆。 他起身去了客厅,打开电视,随便挑了部电影,不知怎么的跳出了《最后一吻》的推荐。 想起这部电影的剧情,虞倦还是会觉得离谱,一边好笑一边点开,点开来看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本来是想等周辉月回来的,等着等着就失去意识。 他在沙发上睡过去,在床上醒来。 睡着的时候,有人把他抱上了床。 虞倦下了床,电影停在黑白的片尾,另一间房里没人。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视。 直到中午,周辉月才推门而入。 他看起来衣冠齐楚,但只有外套换了,里面的衣服还是昨天的。 看来昨天也就回来了一趟,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79节 虞倦皱了下眉,手背贴了一下周辉月的脸:“先去洗澡。” 周辉月简单洗了个澡,换上浴袍,刚出浴室,手机又响了。 他接了电话,和对面谈论着代码问题。 虞倦从行李里拿了个东西,点了下头,示意周辉月别说话,冷的刀片贴着周辉月的皮肤,缓慢地滑行着。 周辉月垂着眼,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虞倦身上,有一瞬的失神。 虞倦似乎很紧张,像是对待一件重要的事,神情认真。他的指尖按着周辉月的下巴,就像是丝绒般的花瓣贴着荆棘,稍微一碰就会碎。 和周辉月的游刃有余不同,虞倦天生不擅长做这类事,他不像周辉月那样擅长照顾别人。 其实周辉月只是擅长照顾虞倦。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这件从未做过的事无师自通。 直至电话结束后好一会儿,虞倦才为周辉月刮好了胡子,很小心,没弄出刮破皮肤的意外。 虞倦提出要求:“好累,下次别这么忙了。” 忙到连他都看不下去,要帮周辉月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周辉月“嗯”了一声,握住了虞倦捏红了的手。 时间紧急,周辉月的内心有很多不舍,不想把虞倦留在这里,不想和虞倦分离,不太理智地说: “酒店是很无聊,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玩?” 是很认真地考虑和男朋友一起去工作场合的可行性。 虞倦不客气地说:“不要,很无聊,才不去。” 实际上他们这次出来本来就是掩人耳目,不能被人发现。而虞倦过于显眼,特征明显,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有心人想要打听,很容易认出来。 周辉月不是不知道,似乎还是失望,他和虞倦额头相抵,对视着说:“等我回来。” 房间里少了个人,又重回安静。 酒店的房间靠海,冬天的海和夏天不同,不是明媚灿烂的,看起来深邃无比,像是周辉月的眼睛。 虞倦看着海水起伏,蓝黑色的海浪随风而起,被礁石拍碎,泛起一波又一波苍白的浪花,又徒劳无功地褪去。 在此之前,虞倦从不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间里感到无聊,他习惯这种没人打扰的生活。 现在却不同了。 可能是最近和周辉月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虞倦有点上瘾了,现在是戒断反应。 是很喜欢,很喜欢。 无可救药了。虞倦想。 傍晚时分,杭景山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周辉月在哪?】 杭景山大吃一惊,还以为周辉月的事暴露了,心率直奔二百,脑子里转了八百个弯,想着要怎么圆场。 幸好下一条消息是——【我是虞倦。】 杭景山:…… 你们小情侣想玩点惊喜play不要惊吓到无辜人士好吗? 但还是立刻给了办公的地址。 * 会议厅中,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开会,记下需要修改的内容,以及改进的方向。 这支年轻的团队是在不久前建立的,大多是因为开出的工资非常很高,令人难以拒绝。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杭景山口中天方夜谭一般的算法理念,当前还没人能做的出来,更何况是更精进一步。但还是有理想主义者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了,想着反正工作的地方是在国内,再怎么着顶多拿不到工资,再找别的活干也是一样。 在这次出现重大问题前,团队里的人只知道负责技术的核心人物是个非常厉害的大佬,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只能线上,无法来到这里,和他们一起工作。 直到出现这次的问题,他们也束手无策,毕竟接触的时间太短,进度又太赶,前面构建完成的部分没办法全部理解,只能继续往下做,所以这次整体崩坏后只能求助,否则就做不下去了。 在他们向负责投资的二老板表达这个意见后,没想到很快得到答复,负责技术的大老板很快就要来了。 不过这位大佬的身份似乎非常神秘,他很年轻,长相过于英俊,和刻板印象中的程序员大不相同。但即使是线下开会,修补问题,解释逻辑,还是没用真名,用的是组里的id。 id也很奇怪,是一个绿石头的像素符号。 所以在必须要称呼的时候,大家就叫他emerald。 当然,专业技术水平到这种程度,无论什么怪癖都会被容忍,更没人会在意这点小事了。 能出现在这里的成员专业水平绝对顶尖,两天的交流下来,本来还对emerald这个名字下的人的真实水平有所怀疑的人,也都心悦诚服了。 emerald还这么聪明,真是天才式人物,但外面竟然没什么和他有关的消息。 不过项目还在研发过程中,有消息不允许向外界透露,也包括组里这位大佬。 所有人都表示理解,要是这位大佬被挖走就全完了。 就这么又开了一场会,在之前的工作中,周辉月便根据每个人的工作状况,大致了解他们的能力,这次又重新规划细分了一次,最主要的工作还是他来。毕竟是他重生前亲手做出来的东西。 直至晚上七点,会议结束,他们有一天假期,周辉月还留在办公室中,重新核查了一遍,确定不会再出现问题,才起身离开。 他没从大门走,而是穿过一条隐蔽的通道。晚上和投资人有个会要开,他算了下时间,可以在车上看一遍资料,和虞倦吃个晚餐,再回来继续工作。 匆匆忙忙间,脚步一拐,也没看到站在对面路边的人。 “周辉月。” 有人叫了周辉月的名字。 周辉月回过头,循着声音看去。 虞倦换了件厚外套,帽檐搭着,垂在鼻梁上,脖子上的围巾又围了好几圈,将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连一双标志性的绿眼睛都没有漏出来。但他身量高而直,体态又纤瘦,即使完全看不到脸,路过的人都会不由多看几眼,因为氛围太好了。 周辉月怔了怔。无论虞倦怎么打扮,只需一眼,他就认出来了。 天色已暗,街边的灯亮着,天空洋洋洒洒飘着小雪,堆在屋檐间,枯枝上,路旁的瓷砖也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虞倦站在雪中。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周辉月身边,衣帽上的那点雪顺势滑落。 “别人都出来半个小时了,你当老板加班是有加班费吗?” 有点抱怨的意思,虞倦高傲地撒娇:“等你好久。” 第70章 引爆 周辉月看着虞倦, 轻声问:“不是说不来吗? 可以说的理由很多,酒店太无聊,没事出来逛逛, 但虞倦还是坦白地说:“想你了。所以来找你。” 周辉月西装革履,看起来很精英,从楼中走出来,冷着脸想事情的样子看起来过于深沉, 让人不敢打扰,但现在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说:“我也很想你。” 又很自然地拨开帽子的边缘,碰了下藏在里面的虞倦的脸。 很冰。 但虞倦也放任了这个人的动作。 毕竟这趟出行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能太过光明正大。不想被人发现, 以防万一, 虞倦还是选了条没人的小路, 和周辉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雪下的不大, 路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街灯逐个逐个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知走了多久, 周围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周辉月拿出手机, 打开相机,对准了虞倦。 虞倦抬手遮在眼前, 一时忘了自己的脸本来就藏在帽子和围巾下:“?” 怎么还有人自己留下犯罪证据? 周辉月握住虞倦的手,理由充分:“说是出来玩,不拍照片留念吗?” 其实只是想拍虞倦。 虞倦想了好像也是。 周辉月抓拍了很多张。无需刻意的姿势和特定的光影, 随意一个瞬间,有虞倦存在的照片都很好看。 走着走着, 虞倦发现两边常绿的松柏上似乎还挂着什么,路边的灯光线昏暗,看不清,他像个小孩似的跳了起来,伸手够了够,在树枝间摸索着,拨弄出一阵悦耳动听的响声。 忽然感觉到有些刺眼,一偏头,看到亮着的闪光灯。 是周辉月在拍自己。 虞倦眯了下眼,他似乎也完全接受了周辉月的理由,问:“那约会的时候,没有合照会不会很奇怪?” 周辉月的手机一顿,走到了虞倦身边。 周辉月不像虞倦这么全副武装,雪落在他的眼睛里,就像落入大海,瞬间就融化了,只是唇很薄,沾了几枚雪花。 虞倦抿了抿唇。他解开围巾,露出下半张脸,只有尖尖的下巴还藏着,然后,用多出来的围巾将身旁的人也一同圈住了。 又拿出手机,怼脸拍了一张周辉月的照片。 镜头中的脸清晰到纤毫毕露,睫毛的根数都能数的出来,英俊至极。 虞倦有一瞬的失神,放下了手机。 北宁是一座沿海城市,海岸线很长,海滩众多,但现在是冬季,天气太冷,没什么人出来。 两个人都不认识路,也没开导航,走到了一处僻远的海滩,在一个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虞倦坐在松软的海滩上,抱着膝盖,看了一圈周围,确定不会有人,才终于放下心。 又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也太心虚了。 明明在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却要像高中生那样掩人耳目,似乎是为了躲避家长,躲避老师,逃过那些不赞成早恋的视线,偷偷摸摸谈一场不为人知的恋爱。 周辉月笑了笑:“在想什么?脸都红了。” 他看不到虞倦的脸,但是能感受到热度。 虞倦的脸更热了:“在想我高中的时候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周辉月说:“我也没有。” 虞倦忽然产生好奇:“周辉月,你在高中是什么样子?” 顿了顿,又提出不切实际的设想:“如果我在那时候遇见……”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0节 高中三年,虞倦过的很清心寡欲,很多同学或光明正大或遮遮掩掩的谈恋爱,他却完全没有那样的欲望,因为祖父母的去世,也因为所谓亲戚的骚扰,不想和任何人有联系,更不可能谈一场恋爱。 他停了一下,很轻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别在高中了。” 想到这里,虞倦又否认自己的话,收回假设,觉得当时的时机不太好。两个高中生,一个很穷,需要用奖学金养活自己,一个很独,与世隔绝,没有产生交集的机会,可能就那么擦肩而过了。 周辉月似乎也陷入这种不可能的幻想中,他垂着眼,和虞倦对视,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擅自否决,都不问我的意见?” 虞倦怔了怔:“什么意见?” 周辉月将虞倦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要是我们真的在高中相遇,会怎么样?” 虞倦也多了几分认真:“我那时候脾气很差,不会搭理人的。” 他们也不会单独相处的两个月,可能就像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虞倦不想那样,他不能继续往下想。 周辉月听完后思考片刻,若有其事地说:“高傲的大小姐不理人不是很正常?” 虞倦:“……” 天空一片漆黑,一轮朔月闪着黯淡的光芒,什么都照不亮。 周辉月问:“虞倦,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很难追?” 虞倦点了下头,随意地说:“很难。” 不过又想到如果对方是周辉月,一旦他和这个人相遇,有所交集,哪怕只是靠近一点点,不再是平行线,就一定会聚焦于一个点。 没有理由的,虞倦知道自己一定会喜欢这个人。 “有多难?” 虞倦想了想:“情书不收,不论在什么场合告白都拒绝,下次再碰到就当没看见。” “是有点难。”周辉月评价道,又说:“一封不收就送两封,三封,高中三年,可以写成百上千封。表白一次不行,就下次再来。” 虞倦也笑了:“周辉月,你是写日记吗?” 周辉月的脸埋在虞倦的围巾里,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垂上。 他轻声说:“真想高中的就遇到你,追你,和你谈恋爱。” 对于高中的事,周辉月已经记不太清了。当时很想独立,希望能独自一人生活,为此做了很多事,现在想来,谈不上好或坏,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寡淡的经历。 如果有虞倦在的话…… 周辉月用了点力,压着虞倦的肩膀,两人就一同滚在了海滩的沙子上。 猝不及防下,虞倦被推倒了,帽子掉了,未经梳理的头发散乱在四周。他瞪圆了眼,眼眸的颜色是很浅的绿,在这么冷的雪夜里,被微暗的月光照着,像是融化了的缓慢流淌的湖泊,看起来是纯粹的天真。 又宽又长的围巾缠绕在他们的脖颈间,将他们绑在一起。有一大截垂在虞倦的胸前。 翡翠不小心被拽出来一点,露在外面。 周辉月伸出手,将翡翠往虞倦的衣服里推了推。 虞倦的呼吸忽的加快,产生一种错觉,这个人是在碰自己的心脏。 其实现在的虞倦和高中生也没什么区别,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周辉月的影子笼罩着虞倦,他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表白:“虞倦同学,我喜欢你。现在能吻你吗?” 据说很难追,不知道要写多少封情书,表白多少次的才能融化铁石心肠的高中生虞倦,却在此时害羞地避开周辉月的眼,他什么都没想:“可以。” * 周辉月离开的几天里,白家那边传来好消息,项目开发取得重大突破,不久后就能研发成功。 对于外人来说,只觉得白家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只有作为竞争对手的周恒才知道具体内情,又在家里摔了好几个杯子。 这样的事,本不应该在开发前广而告之,打对手措手不及更重要。但白屹的性格如此,在白城横行霸道惯了,绝没有别人给他脸色看的可能。这段时间里,周恒跃跃欲试,野心膨胀,想取白家而代之,又有诸多陈年旧事缠身,令他倍感压力,这时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必须要狠狠给周恒颜色看。 苏俪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似乎一切都要尘埃落定,项目不能成功,周家不能踩着白家更上一层楼。 苏俪坐立不安,周辉月重回周家,在还未站起来前就给她莫大的压力,现在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候了。 她深知周恒的贪婪和野心,知道他不会放弃,而是会这么一直继续下去。 在公司的耳目传递过多次消息,周辉月绝不是那种虚有其表的草包,他的确是个天才式的人物。明面上虽然只在主导一个项目的开发,实际上公司里的诸多难题,在周辉月出现后都交由他解决。 周恒就是这样的人,他还是想利用周辉月,只是不给权力。 但一旦周辉月持续在周家工作,就必然和各种各样的人产生关联,加上他的身份特殊,一定会有人在他身上押注,只为了日后丰厚的回报。 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苏俪想,她必须要解决周辉月这个威胁。 苏俪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即使已经距离约定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她还是在等。 果然,半个小时后,门被人推开,白屹走了进来。 他的神情没有丝毫抱歉,嘴上说着:“真不好意思,劳烦周太太等了这么久,实在是事情太多,太忙,忘了和你的约定了。” 苏俪面色不改,起身相迎。她知道自己上次拒绝了白屹,这一次对方一定要讨回脸面,而既然要合作,要让对方心甘情愿帮忙,这么点小事她还是能忍的。 两边坐下来后,苏俪开口:“恭喜白先生,周家也愿赌服输。你说的对,周辉月确实不应该留下来。” 白屹不屑道:“周太太,大局已定,我还会在乎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吗?” 苏俪深知谈判就是博弈,一个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过程,她微笑着说:“白先生,你最明白斩草除根的重要性,如果上一次周辉月没有侥幸活下来,之前也不必那么着急。” 白屹几乎要暴跳如雷了,苏俪戳中了他丢脸的往事,他活到现在,很少因为一个人那么坐立难安。 苏俪只当作没看到,说服白屹:“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他只要再也说不出话,也不可能有人知道过去的秘密。” 白屹冷静下来,他点了根雪茄,密闭的房间里烟雾缭绕。 苏俪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只是等待。 似乎是通过了考验,白屹“哼”了一声:“周太太,你想要我帮忙,至少自己也得拿点诚意出来,否则你们周家的事,我也插不上手。” 现在情况不同了,是苏俪迫不及待,白屹伺机而动了。 苏俪说:“当然。” * 几天过后,虞倦从北宁回来,表面上是和未婚夫出游,实际上是陪男朋友出差。 他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回来后,将过去几天拍下来的照片整理了一下,发了个朋友圈。但他很要脸,发的大多是随手拍的风景照,只有最后一张是和周辉月一起坐在泳池边,拍的水面上的倒影。 舍友们都很嫉妒,在他们苦逼复习的时候,虞倦在过这种日子,于是敲了虞倦一顿好的,周辉月没来,他最近实在太忙。 之后虞倦也开始忙了。 大一上的必修纷纷结课,期末的各类算分的活动也不少,加上考试周的压力,他也和舍友们天天泡图书馆了。 偶尔从书堆里爬出来,会和周辉月打个无声的电话,图书馆是不能说话的,虞倦听到对面传来的键盘敲击声就会感觉到安心。 复习周的最后三天,图书馆满是人,虞倦学的也很用心,对面的高一林却忽然敲了一下他的桌子,示意有事出去谈。 两人一同去了走廊的尽头,窗户开着透风,也很冷,虞倦问:“怎么了?” 高一林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虞倦,屏幕亮着,显示着学校论坛的页面。 虞倦愣了一下。 令人意外的是,宿舍的几个人里,高一林最喜欢泡学校论坛。他对八卦的兴趣不大,但是有收集癖,自从迎新会上给虞倦投票后拿到了绿宝石徽章后一发不可收拾,决心要在大学四年里一个不漏的收集所有能得到的勋章头衔。 逛论坛的时间长了,有意无意就能看到很多八卦,高一林知道虞倦对这些没兴趣,所以即使有和他有关的帖子,也不会特意告诉虞倦。 这一次却不同。 和虞倦无关。但他还是特意把虞倦叫出来了。 【天才唏嘘——人生际遇不同,实在令人唏嘘!】 虞倦皱了皱眉。 帖子是以局外人的视角写的两个人,一个姓周,另一个姓郭。 【周当年在学校里何等风光,老师同学赞不绝口,一毕业就建立了自己的公司,现在工作室分崩离析,创业失败,自己也沦为一个必须要依靠轮椅的残废。而郭作为周的同学,不声不响,已经成为了白城知名集团的高管,手下有一整个团队,据说在开发一个划时代的项目。真没想到才毕业两年,就和学校里截然不同了。】 【郭上一次被邀请回母校为广大学弟学妹们演讲,而周却只能登录论坛,教训水军,封几个账号,找找当年在学校里的感觉了。】 【大家且看且珍惜,这个帖子,甚至我的号,说不定马上就要消失了。】 这个帖子很快就被顶成了热帖。 毕竟从帖子标题到主楼的攻击性都很强,一捧一踩,直指两个特定人物。其中一个还是论坛权限最大的管理员。 虽然只有姓氏,但只要是对计算机院的稍微有所了解,就能知道那个“周”是计院老师口中总是提起的周辉月。 而郭…… 虞倦想了半天,才终于从原文的某个角落找出来这个人。 在小说里,的确有这个姓郭的人,叫郭鸣学,周辉月的同班同学,一个很恶心人的反派。他没什么天赋,也不够努力,什么都是半吊子,在学校里就一直嫉妒周辉月。毕业后周辉月忙于研发和技术,顾不上管理人事相关,加上工作室扩张很快,实在缺人,被简历漂亮的郭鸣学钻了空子,进了工作室。 而之后也不负众望的背叛周辉月,将工作室的一手资料作为投名状,交给了白家,成了所谓的“高管”。 因为嫉妒,郭鸣学像一个跳梁小丑似的针对周辉月,他在白家工作多年,自以为是劳苦功高的元老。最后的结局也是被白屹当作替罪羊,先是栽赃罪名,又怕他抖出什么不该抖出来的东西,准备把他彻底封口,最后死在了逃跑的路上。 而现在正是郭鸣学最得意的时候。 高一林早看出不对劲了:“这些人太过分了。我看这个帖子,是和学长有仇的人故意发的吧。” 但那人又没那么了解周辉月的现状,还以为周辉月坐在轮椅上。 这个帖子瞬间引爆论坛,下面的回帖也是群魔乱舞。 【楼主保重,周可是论坛里不能提起的人物,懂得都懂。】 【楼主说的是真的。我只能说真的看到过周坐轮椅的样子,他来学校有事,真的站不起来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周是谁,郭是谁,照顾一下我们非计院的小朋友,我们也想吃瓜!】 【……有点夸张了吧,我觉得周学长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何况坐轮椅肯定是因为生病或者受伤,何必对病人这么苛刻。】 【早知道周那样的人迟早要跌跟头,太傲了,眼高于顶。】 周辉月在学校里的光芒太耀眼了,有人喜欢,自然有人嫉妒,现在听闻他的消息是从神坛跌落,可惜的人,幸灾乐祸的人都不会少。 虞倦的神情完全冷了下来,他很少会有心情这么差的时候。窗户开着,风吹的很冷,今天气温接近零度,虞倦又烦又闷,脱了外套,丢在窗台边。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1节 他把手机还给高一林,转身去图书馆拿了自己的手机。 高一林以为他对这些不了解,连忙解释:“注册论坛号后过一段时间才能发言,要不你先用我的号……” 虞倦说:“不用。我自己有账号。” 第71章 帖子 现在是复习周, 学生大多留在学校复习,学得无聊了也只能上网找找乐子,现在还是早上, 帖子的回复却越来越高,底下诸多揣测,乱七八糟的回复也很多。 周辉月毕业才两年,不仅学校里的老师经常提起, 还有当时的同学在读研究生,认识他的人不少, 和他熟识的人却没几个。 但到底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周辉月还留在白城, 总有人听说过他的消息。 [听说是出了车祸, 伤的很严重, 需要修养, 顾不上公司, 也很正常吧。] [说不定本来就经营不善,干不下去,用车祸当做借口跑路了呗。这年头没点家底也想创业?] [好巧。我一个认识的学姐本来在周的公司, 后来跳槽的地方和那个郭学长一样。] [所以周现在是在干嘛, 在家当残废吗?他好像是孤儿, 有人养他吗?] 虞倦没再看这些,将帖子拉到最下方的回复框, 靠在窗户边,一字一句,压抑着怒火, 很冷静地组织语言。 [之前不方便是因为车祸,现在已经痊愈了。] [当时公司发展顺利, 却被大公司强行收购不成,多加阻碍。] 白屹居高自傲,当时根本没把一个没有背景的毕业生放在眼里,除了车祸,别的事做起来不加遮掩,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目前修养身体最重要,所以暂时放下工作。] 虞倦是一条一条回复的,他的语气肯定无疑,不像那些人都是猜测,很明显是知情人士。 [所以楼上的是谁,周的好友吗?] [周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吗?也不是亲人。] [重点不是周的公司发展得太顺利被大公司看上了……现在公司拆了,还记得有人说过周原来的员工和郭现在在一个公司吗?] [本来提到周就算了,非要拿他们两个出来对比,有点微妙。] [所以不会是大公司欺压初创公司吧,郭还好意思出来炫耀,要不要脸了???] 虞倦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停刷新出来的回帖。 他很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心怀恶意,而是英雄迟暮,天才陨落这样的话题本来就容易引起人的关注。 就像从前的自己一样,他的性格过于冷淡,和人疏远,很多人觉得他在某些方面有所缺憾,并在未来一定会因此而栽跟头,手中有万贯家财,却不一定能守得住。 虞倦不是不知道,但除了非得到自己面前展示恶意,他从不在乎那些言论。 他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知道自己要走怎样的路,不会被任何人欺骗,也不会被引诱,无需谁的支持和鼓励,他会这么走下去。 但周辉月是不同的。 他看到那些诋毁,心跳会加速,热血上头,好像被什么冲昏头脑,甚至要开着窗,吹着冬天的风,才能冷静下来。 可能是因为周辉月真的经历过那十五年,就像梦中看到的那样。他的人生并不是一路坦途,很长时间都处于低谷,一直在失去,所以这些人对周辉月有意无意的评价,或真或假的猜测,惋惜或幸灾乐祸都让虞倦难以忍受。 他要保护这个人,他必须保护这个人。虞倦想。 虞倦又发了一条。 [既然楼主对这些事这么了解,怎么不提当初郭鸣学找人也要进周辉月公司的事了?] [郭鸣学……好吧,已经马甲都不披了,直接对峙了吗?] [卧槽,原来郭鸣学是在周辉月公司上班吗?这么重要的事没人提?] [总觉得郭这个人……] 楼主坐不住了,准确来说是屏幕另一边的郭鸣学被人戳破不能提起的事,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无心工作,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发出的帖子。 帖子原来的走向和他想的不一样,不能算是一面倒。那些人关注的焦点都是周辉月,看到别人踩落魄的周辉月固然令他心情舒爽,但他更想要的事以周辉月衬托自己,让过去那些同学看到自己如今的如今的成就。 而现在不知道有个从哪来的人,对这些事这么清楚,更是将帖子完全带歪了。 郭鸣学没有直接回复对方的话,反而质问:[那你又是谁?今年才注册的账户,怎么可能对两年前就毕业的人的事这么了解?] 一分钟后,复习途中的无聊白城学子等到了回复。 [周辉月没有很闲,因为是我,所以上次才做了那个绿宝石的徽章。] [我是虞倦,周辉月的未婚夫。] 没有人会想到回复的人会是学校的另一个风云人物,从开学就很出名的虞倦。 [……假的吧,虞倦不是今年的大一新生吗?怎么和周辉月扯上关系了?] [等等,虞倦是周辉月的未婚夫?那他知道周辉月的事好像也很合理,身份没有问题(不是] [我的关注点……虞倦才十八吧,现在订婚会不会太早???] [有人翻到了几个月前的帖子,大家快过来看!] 几个月前,虞倦拒绝学生会副会长表白的那次,直接公布了自己有未婚夫的事,有人拍下了两人的侧影,被人放到了论坛上,还被小规模讨论了一次,后来还想追虞倦的人就少多了。 毕竟大多数人的道德底线没那么低,还想着拆散未婚夫夫。 当时也有人问虞倦的未婚夫是谁,为什么坐轮椅,下面回复说觉得有点眼熟,但周辉月只露出小半张脸,离得远,很模糊,到底没人认出来。 草灰蛇线,伏脉千里。直到现在,虞倦说自己是周辉月的未婚夫,翻出那个帖子,才算是确定无疑。 [楼主是故意带节奏吧。] [那个什么郭鸣学太搞笑了,是在学校里比不过周辉月,现在觉得对方出了事就兴冲冲上来挂什么天才陨落?] [还说什么帖子很快被删,演得和真的似的。] [重看一遍太好笑了,怎么还自导自演啊……] 虞倦思考了片刻,问:[你是郭鸣学吗?] 楼主回复说不是,清空主楼,直接跑路。 但大多数人都反应过来了,也不是傻子,前排风向决定整栋楼的走向,从他的回帖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所以周辉月这个天才没有陨落,反倒是嫉妒的人只能在论坛上想想了。] 虞倦很轻地笑了一下。 或许是停留在风口太久,虞倦的手冻僵了,他呵了口气,关了手机,也不在乎接下来到底会说什么了。 周辉月是不会坠落的月亮,是这个世界永恒的天才。 楼主和虞倦接连消失后,下面的回复更是歪的没边了。 [怎么感觉周辉月好人生赢家!虽然出了车祸,公司出现问题,但腿已经好了,公司有能力可能再建,未婚夫却不可能再找到像虞倦这样的!那可是虞倦!上次运动会隔着八百米看了都好看到让我迷了眼。] [一直以为虞倦的性格非常高冷,根本不上论坛,所以讨论过这么多次人也没出现过一次。结果虞倦其实有论坛账号,只是懒得回复,因为这次提及周辉月,所以才上来辟谣吗?] [磕、磕到了!] [我也!但是忍住,明天有考试,还是等死亡考试周结束后再说吧!] * 回到图书馆后,或多或少的视线落在虞倦身上。 不过他对这些从不在意,照旧在座位上专心复习。 到了下午,虞倦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周辉月发来的消息,说已经来了学校。 非本校生是不能进图书馆的。 虞倦没多想,开始收拾几本没复习完的书。 高一林用眼神示意,问他怎么了。 虞倦只好说:[周辉月来了。] 孙帆坐在对面,阴阳怪气道:[说好要鏖战整夜,怎么有兄弟临阵逃脱?] 虞倦视若无睹地溜了。 第72章 后悔 快到期末了, 大多教室都不在上课,但复习的人太多,图书馆挤不下, 就在空教室里自习。虞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人都没有的,最后停在五楼拐角处的那间,里面人不多, 前排有三四个人。 他拎着包,走到后排, 找了个位置坐下,给周辉月发了消息。 等人的十分钟里, 他往前排看了四次, 主要是看周辉月来了没有, 那一对小情侣亲亲我我了七分钟。 这到底是复习还是谈恋爱啊? 虞倦托着下巴, 面无表情地想。 他才不会这样。 过了一会儿, 周辉月出现在教室外。 隔着窗户,虞倦看到他的身影。 周辉月穿了一件黑色风衣,身材高大, 腰背挺括, 可能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人不久前还必须依靠轮椅才能行动。 他从后门走进来, 停在虞倦身边,坐在一旁的位置。 虞倦看着他英俊的脸, 想起方才发生的事,那些或好或坏的言语,莫名有些酸涩。 他没打算把论坛里的帖子告诉周辉月。 没什么意思, 很无聊,不想周辉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只会让心情变差。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虞倦眨了下眼,低下头,在草稿纸上写:“教室里有人。” 往左边推了推,给周辉月看。 又写:“我要复习。现在不能出去,明天要考试。”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2节 周辉月拿过笔,在虞倦的留言下面写:“你学你的,不打扰你。” 字都很好看,风格却大不相同,一眼便能看出是两个人的笔触。 从北宁回来后,周辉月一直很忙,明面上是加班加点为周恒做事,私下还得解决公司的事。有时候虞倦半夜起来,都能看到周辉月还在开会干活。 周辉月没抱怨过累,就像他也不会说痛。 周辉月写:“我看着你就行了。” 虞倦看着他,忍了忍,没忍住,到底顾忌这是在教室,握住周辉月的右边手腕,拽到了桌肚子里,在没人能看到的地方牵着手。 周辉月任由他握着,掌心有点冷,但两个人的体温很快就都热了。 牵了手后,虞倦只剩下右手能用,不太方便。而周辉月的存在感又过于强烈,虞倦不能集中精力,总是会不由自主注意到身旁的人。 心痒痒的,装作不在意地看周辉月,又飞快收回眼神。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大多数高中生谈恋爱后成绩都会下降了。 虞倦心不在焉地想,但自己也不是高中生了。 所以谈了就谈了,念书的时候和男朋友在一起又怎么了? 周辉月就像说的那样,没有打扰虞倦,反而充当了他的左手和学习助理。为虞倦翻书,提醒他前文忘掉的定律和知识点。 虞倦的复习效率变高了,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注意力不能集中的缺陷。 就这么过了两个小时,虞倦将后面的小半本书复习完了,合上书后,在稿纸上随意地写:“你没工作吗?” 在此之前,他们也不是没在一起待着过,虞倦念书,周辉月工作,不会像现在这样靠得这么近。 而这次出来,周辉月连电脑都没带。 明明还有别的笔,周辉月非要等虞倦写完了,接过他手里的那只写:“放假。只想看你。” 落在纸上的字是一笔一划写的,算不上好看,但很规整。 虞倦有些疑惑,他们的手还牵着,这个人是怎么写的? 用的是左手。 察觉到虞倦疑惑的目光,周辉月继续写:“之前出过事,右手有段时间不能用,所以练了左手。” “有段时间”,虞倦想,不是这次车祸,应该也不是以前,那就是二十二岁以后,在消失的十几年里。 在漫长的十五年里,在外人眼中,周辉月东山再起,做成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事业,他又付出什么呢? 周辉月一无所有,只有时间,磨难、痛苦和汗水交织成了那些过往——不为人知,连作者都没有写下的经历。 虞倦问:“什么事?” 周辉月不太想提,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干活难免会有意外,没什么大事。” 虞倦感觉自己的心脏抽了一下,很痛。 他松开周辉月的手腕。 周辉月穿的不多,里面是一件单薄的线衫,大衣是宽松的款式,勉强能塞得下另一个人纤瘦的手臂。 虞倦的手慢慢往上挪,指腹贴着周辉月的手臂,能感觉到结实有力的肌肉。 每往上几厘米,虞倦都会停下来,他皱着眉,那双清澈的绿眼睛能够表达感情,眼眸对视时都是在询问周辉月,受伤的是不是这里。 他想触碰那道不存在的伤口,抚慰周辉月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一点一点,虞倦以这样的方式,问了周辉月很多次,多到数不清。 越往上,下面的袖子越窄,两人的手臂紧挨着,挤在一起。 周辉月的半垂着眼,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的体温升高,不是不想给虞倦碰,而是不能让他继续摸了。 于是,周辉月反手抓住了虞倦的手臂,没控制好力度,虞倦微微皱眉,似乎是感觉到了疼。 但也只是一瞬间。 虞倦抬起眼,不明白是怎么了。 周辉月靠得很近,近到用气音说出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话:“我安静了很久,没打扰你。男朋友能给点奖励吗?” 周辉月做任何事之前都确定努力能得到什么,他从不会期待别人的奖励,太虚无缥缈了。 虞倦除外。 虞倦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的暗了下来。 周辉月偏过头,掐着虞倦的下巴,在他的侧脸落下一个很轻的、稍纵即逝的吻。 虞倦的脸骤然烧了起来。 头晕目眩中,他想幸好自己选的是后排,不会像前面两个人那样打扰到别人。 一个简单的吻过后,好不容易热度才散去,虞倦不想再和这个人对视,他若无其事地翻开下一本书,继续复习。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前排的几个人也都陆续离开。 教室里只剩下虞倦和周辉月两个人。 终于不用像高中生偷偷摸摸传纸条那样在草稿纸上写来写去了。 这门课倒是不难,就是知识点太多太碎,得对着随堂笔记和老师给的重点整理后再复习,很麻烦,虞倦的耐心又一贯不太够,有点不耐烦了。 周辉月笑了笑,抽出一支笔,打算帮虞倦解决这件小事了。 虞倦索性放下笔,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但没一会儿,脑袋就被人搬起来,悬在半空中,手臂被挪开,另一个人的手臂塞了过来。 虞倦心安理得地枕着,看着周辉月拿着自己的手机,里面有老师传的重点,他对照着书本,整理复习的内容。 人生的前十八年里,虞倦从没想过会有人为自己做这样的事。 因为他讨厌别人麻烦自己,所以也从不会麻烦别人,何况是这样琐碎的小事。 但周辉月做的时候,他没想过拒绝。 可能是太多次了,从夏天开始,每一次虞倦都没有拒绝。 虞倦想了很多,最后什么都没说,慢吞吞地问:“手不会麻吗?” 周辉月瞥了他一眼:“你这么轻,不会。” 虞倦闭着眼,不太高兴地“哦”了一声,想说自己最近吃了很多,但不知道有没有长胖。 不知道躺了多久,虞倦昏昏欲睡,但到底没睡的太熟,感觉到桌上的手机震动后就醒了。 他半睁着眼看向周辉月,没有把手机拿过来的意思,而是问:“怎么了?” 周辉月点开微信的群聊窗口,看了一眼,说:“你舍友问你这门课的复习笔记做完了没有,他们来不及了。” 又问:“要发给他们吗?” 虞倦看到周辉月手边摆了一沓纸,应该是刚刚整理的。 他说:“你发吧。” 两分钟后,十几张照片上传到了群里。 [啊啊啊啊啊救命之恩,下学期再报!] [舍花不愧是我们宿舍最靠谱的!] [先对付着,等你回来我再去打印一份。] 几分钟后,又有人察觉出不对。 [鱼卷,怎么一个下午不见,你的字就两模两样了。] [是不太对,这个谁写的?] [这个手……周,学长,是你写的吗?] 周辉月问:“你舍友问你话,我能回吗?” 虞倦打了个哈欠,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 周辉月长按那句“是你写的吗”,点击回复。 [嗯。] 群里炸开了锅。 孙帆诚恳发问:[……卷儿人呢?] ——[在睡。] [所以鱼卷真的背叛宿舍,你们下午去约会了?] ——[他念了一下午书,累了。] [学长,不是我们不信你,是你这话实在没有可信度!!!] 手机一直在震,虞倦被吵到了,彻底清醒过来,他的嗓音很软,含混地问:“发个笔记要这么久吗?” 丝毫没察觉到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能发生无法挽回的事。。 周辉月淡淡地说:“你舍友的问题有点多。” 然后将手机放到了虞倦面前。 虞倦的脸由才睡醒的淡粉到白,又从白变成深红,热的发烫:“……” 好想退群。 虞倦努力平复心情,他想起另一件事,比这个要重要的多:“你看了前面的消息吗?” 上午看到论坛的帖子后,高一林分享到了群里,几个人激情大骂郭鸣学,期间数次提到周辉月的名字,但凡是个智力正常的人都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这人还是周辉月。 “没看。” 虞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这个人说:“是论坛里的事吗?” “来的时候就知道。”周辉月说,“我在论坛设的关键词是你。” 所以最开始不知道,也不在意,后来虞倦回复,帖子里提到他的名字,周辉月立刻就收到了提示。 点进去看到虞倦的回复时有点意外,他对这些毫不在意,却又为了周辉月而据理力争。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3节 不过又很理所当然,虞倦就是这样,是全世界唯一竭尽全力保护周辉月的人。 周辉月问:“早晨的时候,看到这些生气了吗?” 虞倦的眼睑搭着,想了片刻,坦白地说:“嗯。” 周辉月笑了一声,用虞倦的指纹按开手机,打开论坛页面。 他对主楼以及别人的评价全不在乎,当着虞倦的面,挑出虞倦回复的那几条读了出来。 虞倦头皮发麻:“周辉月,你在干什么?” 周辉月置若罔闻,继续一条一条地往下念。 回复的时候,虞倦压抑着烦躁和怒火,压根没想太多,只想帮周辉月讨回公道,不想那些认识或不认识周辉月的人对他产生误解,但亲耳听到自己打下的句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特别是虞倦回复说自己是周辉月的未婚夫。 虞倦:“……你别念了。” 能不能尊重一下本人的意见? 这个人真的是…… 周辉月放下手机,笑了一下,不像平常那样,反而有点恶劣,像是故意逗虞倦玩,漫不经心地说:“虞倦,你发的东西我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堵住了嘴。 周辉月低下头,看到虞倦直起身,脸颊边印有布料的纹路,头发乱糟糟的,两只眼睛瞪得很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用这样的手段制止不想听到的话。 发脾气都这么可爱。 周辉月没有尝试移开虞倦的手,而是在虞倦的掌心烙下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吻。 虞倦颤了颤,被亲的脸红耳热,还是不为所动。 周辉月舔了他的掌心一下。 他的舌头有些粗糙,和嘴唇的触感完全不同,就那么贴着虞倦的掌心,留下一道痕迹。 太痒了,也太热了,简直是作弊。 猝不及防下,虞倦的手一抖,指尖蜷缩,突兀地松开了。 周辉月重新拥有了说话的权力。 他低声说:“后悔了。当时应该想别的法子的。” 避开白屹的耳目,去往北宁的办法很多,周辉月选择了最简单快捷的一种,假传消息给郭鸣学,让白家以为很快就能得出结果。而郭鸣学也因此得到重用,不可一世,觉得自己彻底将周辉月踩在脚下,才会来论坛发帖。 虞倦问:“后悔什么?” 周辉月认真地说:“不想你为了这些事不高兴。” 顿了一下,又说:“也不想让人觉得周辉月配不上你。” 出过车祸,腿脚不灵便,公司倒闭,失去一切的周辉月好像和有着绿眼睛,钢琴弹奏动听,五千米跑步第一,成绩优异,被很多人追求,模样好看至极的虞倦并不相配。 周辉月也会在乎外人的目光吗? 虞倦咬了下唇,嘴唇有些许湿润的光泽,他用确定无疑的语气说:“我喜欢不就行了。” 第73章 小鱼玩偶 周一下午, 当天的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院里临时发了个有关假期的通知,要去礼堂听一个和诈骗传销有关的讲座。周围同学纷纷大骂, 早不开晚不开,非得在考试周这个紧要关头。 其实是他们院的领导手气太臭,抽到了这个时间。 但也没辙,这个讲座是要点名的, 不去的扣分。 一群人如丧考妣地向学校中心的礼堂移动,找了座位后还在临阵抱佛脚, 拿着书狂看,能塞进去一点十一点。 314宿舍的几个人复习得都不错, 从考场出来也很轻松, 不至于那么紧张。 几个人找了位置坐下, 孙帆在和陈闲对刚才考试的答案, 高一林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虞倦闲的无聊,又打开了学校论坛。 他之前是不看这些。但经过上次的事,担心郭鸣学卷土重来, 所以偶尔会看一眼。 期末周的论坛很热闹, 郭鸣学开的帖子又有好几个衍生, 大概周辉月当时的同学追忆往昔,因为没有胡编乱造周辉月的近况, 虞倦看完就算了,也没回复。 手指继续往下滑动,停在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帖子前。 [所以那谁其实恢复得挺好的……吧。] 主楼放了一张照片, 是周辉月背起虞倦,拍到了两人的侧脸, 以及虞倦的左边眼睛。 几天前,虞倦回复的时候用了自己的账号,他当时没空想别的,所以没卸下称号。 而两人的婚约关系也随之展露在所有人面前,周辉月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做那个成就,以及id后面挂着仅此一个的绿宝石徽章的理由也显而易见了起来。 可能是为了防止被本人看到,在某些帖子里,周辉月和虞倦的代称就变成了emoji符号的月亮和绿宝石。 虞倦愣了一下,想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张照片是运动会那天拍的。 [这……怎么不能说是恢复得挺好呢,都能背人了。] [我还以为最多是病历单或者同学口述,没想到这么直观。] [没记错的话,当时‘绿宝石’是跑了五千米的第一吧,我在现场,也没觉得他有累到,原来是一出操场就被人背起来了吗?] [未婚夫夫抱抱背背怎么了,爱看。] [只能说冲击力很大。] [原来那么冷淡的人也会撒娇,可爱死。] ……明明是为了满足周辉月的恶趣味。 虞倦看到这些猜测,撑着额头,不想再继续看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眼,视线停留在那张照片的两个亲密的人影上,手指顿了顿,自暴自弃地点击了保存。 礼堂里闹哄哄的,关掉论坛后,大约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虞倦和舍友们聊起了天。 高一林问:“卷儿,你有什么计划吗?” 虞倦一怔。 孙帆买好了车票,准备前往女朋友所在的城市,旅游一番再一同回家。陈闲还要留在学生会干活,高一林准备通宵一周打新出的游戏大作。 至于虞倦,他还没想过。 祖父母去世后,他不太愿意折腾,一贯是得过且过,在家里一个待着也没什么不好,无聊就随便找点事打发时间。 幸好他年幼时学过的东西很多,绘画,各类乐器,家里琳琅满目,摆放与他有关的东西房间一个又一个,虞倦也挺自得其乐的。 但现在不同了。 谈了恋爱,偶尔看个电影都变成了两个人。 高一林似乎还在等虞倦的答案。 虞倦不着边际地想了很多:“可能会出去一趟,找个地方玩。” 这本书的作者应该和虞倦是同一个城市的人,故事里的白城很明显是以他们所在地方为蓝本描写出来的,虞倦不太出门,白城和从小长大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他以为自己其实对旅游没太大兴趣,一个人去远方,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不久以前,虞倦去了一次北宁。那里太冷了,周辉月又不在,在下着雪的夜晚,和周辉月躺在海滩上,说那些虚无缥缈,不可能实现的假设时留下的回忆很珍贵,但是太少了。 如果要再挑一个地方去,虞倦想去个温暖的、阳光很好的地方,周辉月要陪在自己身边。 * 听完讲座,虞倦没回宿舍,直接回了租的房子。 时间还早,周辉月不在,估计还在工作,但刚回家十分钟就收到外卖。 备注有三行字。 吃完外卖,虞倦洗了澡,换上睡衣。刚才听讲座的时候实在无聊,他看高一林打一个游戏,有点兴趣,所以现在在听对方给自己介绍这个系列。 明天还有考试,游戏狂热爱好者为了拉人入坑也是拼了。 虞倦复习的很好,加上一门接着一门,考了好几天,有点闷,所以今晚不打算看书了。 门外忽然传来响声,是周辉月回来了。 大约是看到门口的鞋,周辉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虞倦的房门前。 门被推开了。 虞倦随手捞起巨大的玩偶熊,抱了起来,走到门边,仰着头,对周辉月说:“去你房间。” 两人的房间就在隔壁,周辉月按亮等,虞倦把熊放在地毯上,当做靠枕。他经常这么做,好像对于旧的东西有着特殊的眷恋,翡翠吊坠永远随身戴着。 周辉月把包放在一边,里面是他常用的电脑,问:“今天不复习了吗?” 虞倦靠在玩偶熊的肚子上,懒洋洋地说:“明天考的很简单。” 想了想,又说:“对了,你……” 周辉月看着他。 虞倦摇了下头:“没什么。等考完试再说。” 他本来想问周辉月元旦有没有时间,还是算了。周辉月的工作时间并不固定,北宁那边时不时出现意外,有事忙就抽不开身。 寒假很长,总会有空的,没必要急于一时。 周辉月也没继续追问,打开电脑,是编程的页面。 虞倦听到键盘敲击的声音,很安心似的彻底瘫倒在玩偶上,又忽然被人揉了一下脑袋。 他抬起头,那个人已经收回手,双手搭在键盘上了。 第一次,忍了。 第二次,继续忍了。 第三次,过分了。 虞倦拽住这个人的手腕,语调很危险:“喂,你在玩什么?”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4节 周辉月回过头,镇定自若地说:“工作累了,摸我的小鱼玩偶,不行吗?” 虞倦咬了咬牙,看着周辉月眼睛里的笑意,莫名其妙也笑了。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打破此刻的宁静。 周辉月没回头,拿起桌上的手机,接通电话。 虞倦看周辉月的神情多了些认真,似乎是谈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没起身避开。 对方说了很多,虞倦和周辉月靠得不算近,手机的收音很好,他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他是投资失败,还是人为?” “不清楚就继续查。” 周辉月的手还搭在虞倦的脑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蹂.躏小鱼玩偶,低声说:“那个医生有遗孀或是其他亲属吗?” 虞倦的头发被玩的乱糟糟的,但周辉月的动作很温柔,揉着他的脑袋,感觉很舒服。 周辉月半垂着眼,好像玩的也很开心,他思考片刻,回复对面的人:“至于那个投资项目,别人会跟进,你查医生生前的社会关系就行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虞倦听着周辉月的吩咐,想了半天。他看小说的时候不太认真,人命都记不清,除了主角周辉月,对于大多数角色属于看到了知道是谁。所以也没记起来对付谁要查医生的事,好像没哪个反派是以这种方式失败的。 没什么顾忌地问了:“你找谁的医生?” 周辉月很深地看了虞倦一眼:“虞钊的哥哥。” 虞钊是谁来着? 虞倦反应过来,虞钊是原身的叔叔,他的哥哥,就是原身的父亲。 他很疑惑:“?” 在原书里,虞家的覆灭一笔带过,就是公司破产,资不抵债。虞淮嗜赌成性,不能接受现实,路水城和虞钊根本过不了这样贫苦的日子,分崩离析,整个虞家根本没对主角的复仇造成什么阻碍。 所以重生后难度反而提高了? 椅子腿陷在地毯里,转动起来有点困难,周辉月偏过身,对虞倦解释。 这件事是从几个月前,他们还在不愚山的时候,周辉月就开始找人查的。 虞钊的哥哥叫做虞鑫,当年妻子诞下孩子后身心俱疲,所以决定单独出游。 而就在那次出游的路上,虞鑫驾车出现意外,从悬崖坠落,车毁人亡。 白城人大多以为虞鑫夫妇是这么去世的。 但警察那边出具了更详细的报告。因为监控显示车子最后三分钟的行驶轨迹很不寻常,像是忽然失去控制。经过解剖,虞鑫应该是突发心脏病,晕厥昏迷,而虞鑫的妻子又产后抑郁,处于昏睡当中,没来得及挽回这场意外,才会双双坠亡。 同时虞鑫从小就患有家族遗传性心脏病,这样的事故原因找不出问题,加上家属这边希望英年早逝的虞鑫夫妇入土为安,所以结案过后,夫妻俩的尸体火化,葬入陵墓。 线索到这里似乎就中断了。但周辉月没有放弃,回到白城后,还是让人继续追查。 周辉月说:“虞鑫死后,一直为他服务的家庭医生不知为何举家搬到了国外,手头似乎很宽裕,又投资了一个项目。为了监督项目完工,就亲自去了那个偏僻混乱的地方。但没料到投资失败,他就开.枪自杀了。” 所以周辉月问,到底是投资失败自杀,还是人为。 在那种混乱的地方,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但无论是哪个理由,他死的也太凑巧了。就像是杀人灭口。 如果医生的死是为了堵嘴,那原因也呼之欲出了。虞鑫的心脏病突发不是意外,医生一定参与了对他的谋杀。 虞倦问:“周辉月,你这么忙,还有空查这个?” 其实他已经反应过来,周辉月这么做的理由了。 距离结局里虞家的破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虞钊和路水城明面上养大了虞倦,又有权势,闹得太大,或多或少,虞倦都会受到伤害。 虽然他不在意,但周辉月很在乎。 周辉月说:“不忙,找人查就行了。” 对虞淮再多的警告都是治标不治本,顶多是让虞倦暂时远离虞家的威胁,一天又一天,一旦有利可图,虞家像是见了血的狼,会紧咬住虞倦不放的。 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 不过这桩旧事实在太久远了,查了好几个月才初见端倪。 周辉月说:“你讨厌以亲情为名的控制,对不对?” 虞倦被眼前的人看破,也被这个人珍视,他仰起头,看着周辉月的脸:“为什么?在不愚山的时候,不怕被人发现吗?” 周辉月沉默地看着虞倦。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人教过他,也没在成长过程中得到爱,无师自通地学会怎么对待喜欢的人。 留在人间的夏天应该是轻盈的,快乐的,没有任何忧愁和烦恼。 他这么想着,站起身,单膝跪在地毯上,和虞倦平视:“希望你能远离讨厌的人,做喜欢的事,每一天都开心。” 房间里安静极了,虞倦有一瞬的失神,他歪了歪脑袋,整个人都现在玩偶熊里,看起来非常天真,轻声问:“周辉月,你知道吗?” 周辉月的影子笼罩着虞倦,他摇了下头。 虞倦笑了一下:“你对我的要求,和我的祖父母一样。” 他不再提起医生和虞钊,那些不相干的人,反而开始对周辉月展示不为人知的自我:“很长时间里,我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看你的工作,我觉得自己不喜欢。” 周辉月的手碰了碰虞倦的脸:“慢慢找,想做什么都可以去试,什么时候都不迟。” 他会永远都在虞倦的身后。 童年时期,虞倦对什么产生兴趣就去学,但他的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不想学了就丢在一边,这样反复几次,难免有人会觉得他的性格有问题,不够坚持。但祖父母觉得这是他的天性,不必强求结果,只要虞倦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就够了。 虞倦没想过把自己的人生交付给另一个人,但现在这样好像也不错。 他们的人生,他们的命运,是交缠在一起的。 虞倦勾着周辉月的脖子,在他的耳侧说:“周辉月,好喜欢你。” 下一秒,周辉月就把虞倦压在了玩偶熊上。 虞倦偏过脸,眼眸湿漉漉的,像是才淋过雨,有点难堪地说:“换个地方。” 周辉月拦腰抱起了虞倦。 虞倦自觉力气不算小,但周辉月的力气太大,他好像永远没办法抵抗。 晕头转向中,虞倦想,周辉月也没没比自己高太多,几厘米而已,是骨架的缘故吧。 周辉月没去床上,而是靠在了窗户边。虞倦□□,坐在周辉月半曲着的膝盖上,小腿垂在两边的毯子上,就这么被抱着深吻。 玩偶熊的眼睛黑溜溜的,天真无邪,似乎正在凝视两个成年人做着超越尺度,过于亲密的事。 虞倦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熊,眼睛……” 周辉月听到他的话,难得表露出没那么有耐心的一面,他没有收敛力道,把熊拽出来点,对着墙面壁思过。 虞倦的脸埋在周辉月的肩膀,看到他的动作:“太凶了。” 周辉月抱着很轻的虞倦,漫不经心地说:“又不是我的小鱼玩偶。” 所以不需要小心对待。 虞倦才洗过澡,穿了一件无袖球衣,下面是一条短裤。房间里有地暖,温度适宜。 两人缠绵地接着吻,周辉月单手揽住虞倦的腰,另一只手伸进了单薄的衣服里。 粗糙的指腹滑过虞倦的后背,他慢吞吞地喘着气,感觉很热,疑心是房间的温度太高了。 虞倦的唇被吻得很湿,两人靠得太近了,他的睫毛又长,落在周辉月的脸颊上,每一次眨眼,都会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的衣服被往上推了推,球衣变得很乱,从脖颈至腰背都是赤.裸的,能看得清每一根肋骨的形状,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灯光昏暗,落在虞倦纤瘦的后背,他的肤色很白,看起来像奶油一般柔软甜蜜,又多了很多淡粉的痕迹。 是密密麻麻的吻痕。 虞倦没想停下来,他们之间从未婚夫的关系开始,却谈一场很纯情的恋爱,虞倦有时候觉得接吻就够了,现在又好像不够了。 在即将褪去球衣,将自己完全赤.裸着展示在周辉月前,周辉月压住了他的后背。 虞倦模模糊糊地咬了周辉月的喉结一下,似乎以此确认这个人的存在。 他没用什么力,咬合很轻,周辉月却浑身都僵住了,花费很大力气才能压抑自我。 好一会儿,周辉月说:“明天有考试。” 虞倦如梦初醒,那些隐藏的、消失的害羞像是涨潮时的潮水一般汹涌地灌入心脏,他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慢半拍地“哦”了一声,实际上完全没办法和周辉月对视。 怕心脏从胸腔中跳出来。 周辉月抱着虞倦,把他放到了床上,而自己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去冲了个冷水澡。回来的时候,虞倦埋在周辉月的枕头里,躺在周辉月的床上,盖着周辉月的被子,像是置身于一个只属于周辉月的世界。 他已经睡着了。 周辉月俯下身,把虞倦抱起来,怕他被枕头闷到。 洗澡的水温不高,周辉月的手指有点冷,虞倦睡着了也有所察觉,很娇气地皱眉。但大约是感觉到很熟悉的气息,也没坏脾气地将人推开,睡得很安稳。 周辉月也躺在了床上,怀里拥着虞倦。 这是一个平静至极的时刻,但怀里的虞倦却令周辉月的心微微颤抖。就像是年幼时,周辉月失去记忆,在一无所知的远方醒来,别人问他的来历,而除了名字和翡翠吊坠,周辉月一无所有。 五岁的周辉月拥有翡翠吊坠,而现在的周辉月抱着佩戴翡翠吊坠的虞倦,拥有全世界。 第74章 命运改变 年关将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白家每天都有好消息传出来,似乎离最后的完成已经近在咫尺。 而周恒则越来越焦虑暴躁,他最近连海外都很少去, 待在白城,亲自监督项目进展。 他数次质问周辉月,想要发脾气,都被压下去了, 周辉月给了他对方进度的合理推测,但周恒总是因为白家的消息而动摇。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5节 今天又见了一次面, 要求周辉月给出最后期限。 周辉月简单报告了情况,但不像往常那样结束, 而是继续说:“白家还未完成, 消息就已经穿的满城皆知, 想要和白家合作, 抢占先机的人不计其数。” 周恒烦躁地说:“我知道, 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周辉月不动声色地说:“白家是在造势。” 白屹这么做,看似不把周家放在眼里,实则依仗的事这么多年以来, 白家在白城打下的根基。 那些人相信白家永远不会垮塌, 从依附白家中捞到好处。 周恒没那么蠢, 他知道周辉月的意思。这些日子,他日思夜想, 非常后悔没再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后立刻找上周辉月,接手他的公司,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意外。 周辉月用一种平淡的口吻引诱着周恒:“白家可以这么做, 难道周家不行吗?他的算法是从我的公司拿的,这件事不是秘密, 多让外人知道就行了。如果周家能开出更为优厚的条件,硬件设备更加完善,一定会有人把赌注压在周家这边。” 人会因为贪婪而入笼。周恒忍受不了在即将超越白家的时刻功亏一篑,他要做到前人做不到的事,将白家取而代之。 他迟疑地看向周辉月,因为过度紧张,喉咙发痒,咳嗽了两声。 “那你能在白家之前完成吗?” 周辉月坐在沙发上,双手随意地交叉在一起,这是一个表露出野心的姿势:“我的身体好了,也能兼任一些别的工作。如果我能自己挑人,再认识一些有用的人,进度应该会加快。” 周恒终于明白。 周辉月不是没有野心,而是他的野心太大了,所以必须要在这个紧要关头换个好价格。否则他就会像之前那样,对结果毫不在意。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共同利益,一两句口头上的话什么都不是。 他的这个儿子可不是康勉,会无条件为自己付出。 想到这里,周恒下定决心:“辉月,你是我的儿子,周家的东西就是你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你一部分股份,咱们父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周辉月点了下头,露出一个笑来。 * 那天过后,周辉月开始出现在公开的社交场合,在某种程度上代表周家。 而今晚有一场工作上的聚会,参加的大多是外地来的商人,寻求未来项目的合作。 周辉月一进去,周围人的视线几乎都落在他的身上, 毕竟周恒才亲自向外人介绍了周辉月的身份,他可能是周家未来的继承人,又手握重要的项目,想要和他结交的人不计其数。 周辉月熟练地打发这些人,旁人有递烟的,他没碰,而且也会远离抽烟的人。 有眼色的人都看出来了。 一旁的人奉承道:“抽烟是不大健康,难怪您不喜欢。” 周辉月饮了口酒:“未婚夫很讨厌。” 这句话一出,周围安静了一瞬。他们不是白城本地人,事先打听到周辉月的身世已经算消息灵通的了,至于未婚夫的事,更是一无所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周辉月只是觉得无聊。 如果不是这场聚会,现在他应该去接考完试的虞倦,再陪着虞倦,和他的舍友们吃今年的散伙饭。 聚餐上可能会聊点周辉月没见过的,在宿舍里的虞倦。 虞倦有很多讨厌的食物,也不知道今晚能吃多少。 晚上回去得给他加个餐。 周辉月想,所以在这里真的很浪费时间。 觥筹交错间,有人凑了过来,殷勤地和周辉月打招呼,他想要拉近关系,又说:“周先生,我们好像有点缘分,来了后才知道,今天身边这个助理,是你的初中同学呢!他叫陈简。” 一旁的人抬起头,他的模样清秀,脸上浮现出一丝久别重逢的欢喜。 周辉月置若罔闻:“是吗?我记不清了。” 那位王总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信奉有人好办事的一套。陈简拿出了和周辉月的初中毕业合作,自己踩临时雇佣他来这里的。 聚会持续了三个小时,周辉月喝了酒,临走前叫了司机。 司机还没到,他打算去车上吹会风,和虞倦打个电话。 有人站在车库,是王总身边的助理陈简,他在这里等人。 陈简拦在周辉月面前,义正词严地说:“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是找到了亲生父母,就不想承认自己的过去了吗?” 也许是这句话太生硬,他企图打感情牌:“他们经常会回到福利院聚会,大家……大家都很想念你。” 他们的确是初中同学。但陈简不是孤儿,而是福利院院长的孩子。对于福利院的孤儿来说,他和所有孩子都不同,他是更高一等的人。陈简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给福利院的孩子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简还记得十几天前,一位贵太太找上了自己,聊了周辉月的现状。陈简才知道周辉月是富豪之子,已经被认入豪门。那位贵太太还暗示了自己很有钱,如果自己能做到她要求的事,便能提供很多钱。 那是陈简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于是,陈简欺骗了那位贵太太,说在那间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对自己都抱有好感,贵太太似乎对他多了些兴趣,愿意给他尝试的机会了。 所以他才能被推荐到这个王总身边。 周辉月不为所动。 陈简毫无办法。那位贵太太对他的要求是,不顾一切,无论用什么办法,吸引周辉月的注意,无论是好是坏,让他分心就够了。 陈简只好放手一搏说:“你不问是谁找我来的吗?” 这也是那位贵太太教会自己的,有些时候,必须要用这些孤注一掷的办法让周辉月对他产生兴趣,他可以以此为诱饵,换取周辉月的信任。得不到也没关系,建立联系是最重要的。 周辉月终于停下脚步,但他的回答是:“没兴趣。” 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重生之前有人也用过,找来的人也是陈简,当时没必要知道是谁,现在也没必要。 这句话刺痛了陈简的心,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事。福利院里的大多数孩子都捧着他,有几个是不敢靠近,怕得罪自己,而周辉月则对自己视若无睹。他对此很不爽,曾经暗自挑拨了几个人,和周辉月打了几次,甚至最后想让母亲教训周辉月。但周辉月很快就跳级到了初三,十三岁离开了福利院,且因为是全市中考状元而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助学金,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无论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周辉月没有丝毫改变,他像是一个不配被看到的人。 陈简恼羞成怒:“周辉月,像你这种冷酷无情,眼高于顶的人,即使天赋再出众,家世再优越,这辈子都无法理解别人,得到普通人的感情。”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借由周辉月这个人得到任何东西,更加恶毒的诅咒:“你从小是个孤儿,到老了都会形单影只。” 重生之前,陈简也曾这么诅咒过。 周辉月活到三十五岁,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喜欢的人,似乎也应验了这个人的预兆。但他不在意有没有陪伴或爱,那时并不在意。 而周辉月的命运改变了。 周辉月抬起眼,他没生气,竟然笑了笑:“你说得对。” 又说:“但我不会孤身一人。现在不会了。” 陈简愣住了,似乎没想过会得到回应。 周辉月的电话响了。 “喂。我考完试了。”虞倦的嗓音冷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甜,在周辉月的耳畔响起。 “周辉月,你放假了吗?我想去一个有春天的地方玩。” 虞倦是毫无阴霾的,永远澄澈的人。像是在这个冬夜里突兀出现的夏日,炎热,晴朗,随之而来的日光亮到会刺痛人的眼睛。 周辉月说:“放了,你想去哪?” 挂断电话后,周辉月瞥了一眼面前的人。 重生前的复仇名单中,并没有陈简的名字。因为太不值一提了,如果每一个试图阻碍他,对他口出恶言的人都要追究,那需要报复的人也太多了。 周辉月不在乎这点小事。 但现在不同了。 周辉月想到虞倦这样丝毫不在意外界言论的人,都会为了论坛的帖子生气,忽然觉得有些事可能还是要追究的。 虞倦会不高兴。 比如现在。 周辉月说:“陈简。” 陈简听到他方才和另一个人的对话,周辉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个截然相反,完全不同的人。 或许这个人是有感情的,但是太少了,只能给一个人。 陈简的母亲是后来换来的院长,第一任院长为人清正廉洁,陈简的母亲则不同。她很喜欢做表面工作,经常邀请企业家同孤儿门拍照,在报纸上刊登合照,借此展示他们的善良。实际上那些钱都被她拿走了。 周辉月十一二岁时,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说:“你母亲当年挪用了多少钱,还记得清吗?” 第75章 春日 司机很快到了, 周辉月也懒得和陈简多话,上了车,又一次拨通了虞倦的电话。 虞倦从租住的房子出发, 打的车正好到了。 他说:“你直接去机场。我帮你拿了几件衣服。” 周辉月说好。 机场的人很多,虞倦一个人站在角落,面前摆了一个大箱子,里面装了两个人的行李。 想到要和周辉月一起出门, 虞倦感觉自己好像轻飘飘的,以前他不在意等待出行前的那段时间, 但也这一次很关心起飞的倒计时。 大约是很期待吧。 虞倦等了二十多分钟,忽然感觉有人走了过来。 抬起头, 周辉月西装革履地站在自己面前。 模样有点冷淡, 又英俊至极, 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满不在乎, 但下一秒就对自己露出笑意。 虞倦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你喝酒了?” 周辉月点头:“参加一个宴会。” 虞倦对这些没兴趣, 没多问,直到周辉月从他手中接过箱子,一同往里走去, 才不客气地说:“除了西装, 你都没什么衣服, 不适合出门玩。” 顿了一下,继续说:“所以我多拿了几件自己的。” 虞倦的个头不算矮, 喜欢穿oversize,虽然对比周辉月的身材,肯定不能算是宽松款, 但也不是不能穿。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6节 又瞥了周辉月一眼,是问他有没有意见。 周辉月握住他的手, 笑了笑:“没有,你的衣服都很好看。” 飞机落地已经是深夜。他们在酒店住了一晚,准备第二天再出门。 考试周开始后,虞倦就在琢磨这件事。他的行动能力一贯很强,找了一圈,最后定的是四季如春的金台。 可能是冬天太冷了,虞倦不喜欢冷,而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和周辉月在一起度过了完整的夏天,秋天,还有半个冬天。 所以想要追逐春天。 至于具体的计划,虞倦也没想太多。 第二天早晨,虞倦迷迷糊糊地醒来,有点晕,还以为是在家里,但感觉不太一样。 ……枕头太硬了。 他偏过头,周辉月半靠在床头,手机屏幕亮着,单手打字。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周辉月的手臂稍一用力,就将虞倦整个人搂了起来,轻声问:“想不想去山里的房子,那里种了一片山茶,花开了,听说很好看。” 虞倦含混地“嗯”了一声,感觉自己脸颊边的碎发被人拨弄开,沿着脸颊一点一点往下碰,最后又按了下嘴唇。 真把自己当成玩偶了么?虞倦有点不高兴,又没那么不高兴地想,大概是很困,又不太想动弹,所以很乖地当了半个小时的小鱼玩偶,任人蹂.躏。 进山的车将虞倦和周辉月留在山脚下,载着他们的行李,和接下来几天要用的物资,从大路离开。 登山赏景走的是另一条小路。 虞倦戴着遮阳帽和墨镜,看了一眼身旁的周辉月。 对方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不是很合身,但他模样英俊,身材高大,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这座山不算高,也不陡峭,小路蜿蜒崎岖,高树丛生,看不清前路,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但身边有人陪着,往前走的每一步,虞倦都没有犹豫。 虞倦一步一步往上走,他稍稍推了下墨镜,一只蝴蝶扇动着翠绿的翅膀,蜻蜓点水一般从他的身边翩跹而过。 一瞬间,他想到在那个未知的、等待死亡的时刻,他躺在床上,看到那只困在房间里,跌跌撞撞的飞蛾。 但现在的蝴蝶是自由的。 虞倦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有一点喘,看着周辉月的侧脸,莫名想说从前的事。 过去会因此而难过,不愿意提起的事,现在也可以和周辉月分享了。 他说:“在这个世界,我去过的地方很少。” 周辉月似乎并不惊讶,他说:“没来过金台,北宁,不愚山和白城是你唯一去过的地方,是吗。” 应该是疑问,但周辉月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虞倦停了下来,反应了好一会儿。但周辉月牵着他的手,两人还是继续往上走。 他可能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观察力,在那个夜晚,在泳池边,虞倦以为周辉月说出了知道的一切,但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周辉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起了在不愚山的夏天。 电影,城市,学校,家常的品牌,白城里的琐事,都是不经心时问的,虞倦随口回答。 他自认算得上谨慎,但当周辉月梳理了一遍当时发生的事,虞倦才发现自己的破绽很多。 他皱着眉,听这个人说:“后来猜到更多,很多细节都表明你好像不是生活在这个地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不说出来会更好,但周辉月还是说了。 周辉月似乎没有发现虞倦的异样,他的手很紧地攥着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拨开伸展在路中央的枝条。 “虞倦,你是不是太不小心了。”不是嘲笑的语气,而像是费尽心力,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想说给对方听,“你是从哪个星球来的,不怕被抓走吗?” 虞倦要被气笑了,他从地球来的,又没有外星人的异能,当然不会被抓走。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周辉月又继续说起别的了。 因为周辉月对虞倦吐露这些不是为了探究虞倦的来历。 无论他来自什么地方,周辉月对他的喜欢不会有丝毫变化。 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喜欢。 周辉月从周一开始,复述了虞倦一整个学期的课程表。 虞倦:“?” 才开学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恋爱,虞倦甚至还没意识自己喜欢对方,他也不喜欢向别人报备自己的行程,所以不可能把自己的课表发给周辉月。 所以有点不解地问:“你找我舍友要的课表?” 周辉月摇了下头,日光照着那双漆黑色的眼眸,他漫不经心地说:“猜猜看。” 虞倦让这个人复述了一遍,这次听得很仔细,面无表情地说:“错了一节。周三上午不是数据结构,和周四下午第一节的课反了。” 周辉月笑了一下:“我没记错。你抱怨过那一节课的作业很多,是老师调换过吗?” 虞倦的呼吸一滞,意识到周辉月完全是在平时的聊天中,推测出自己的课表的。 周辉月在同一所学校读过相同的专业,他的记性很好,记得学校的课程安排,虽然教学目标有所变化,但大致相同。虞倦的课程表就像一块很难的拼图,周辉月从每天和虞倦的只言片语中发现线索,一点一点将对方的生活拼凑完整。 当做某种乐趣。 虞倦半抬起眼:“你是不是……” 有点变态。 但虞倦没说出口,忽然明白过来。 周辉月在向他表露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那么好的一面,不完美的周辉月。 所以虞倦说的是:“周辉月,你也没那么厉害,下个学期不要猜错了。” 他没有挣脱周辉月的手,而是走到他面前:“当然,你要是认输了,提前问我正确答案也行。” 周辉月半垂着眼,与虞倦对视,长久的凝视,直到虞倦有些承受不住似的偏过了头。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虞倦每一次、每一次都会对他心软。 他的大小姐。 “其实,”周辉月很难得地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没办法忍住,只要你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会一直、无法停止地注视着你。” 周辉月是一个总是在失去的人。他失去身份,失去财产,甚至连健全的身体也无法保有。 他不再挽留这些,那些都化作复仇和愤怒,当初的痛苦似乎已经变得遥远,他唯一不能失去的是虞倦。 虞倦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他是不同的,所以第一眼就很在意,之后的每一天都会下意识地靠近,想要了解更多。 所以会知晓那些虞倦从未提及,隐藏起来的事。 可能会有人觉得可怕吧。 但虞倦并不厌倦,也没有害怕。 不是因为小说里曾经发生过的剧情而怜悯,他喜欢周辉月,所以这个人可以对自己展示全部的自我,无论是好是坏,他全都喜欢,所有都接受。 虞倦抬起头,群山高树掩映间的天空一碧如洗,蓝得像是油画里晕染开的颜料,漂亮得不似现实。 如果他拥有足够的理智,在重生之后,看到周辉月的第一眼,知道无法下定决心报仇,就应该转身离开。 事实是每一次的抉择都会动摇,选了不理智的,靠近周辉月的一边。 虞倦很轻地笑了:“我也看着你的,周辉月。” 一直一直,永远永远。 接下来的一路都很安静。 直至走到接近山顶的地方,虞倦看到不远处的房子。 他们走过去,打开大门 密密丛丛盛开的山茶花点缀在苍翠的枝叶间,万朵吞火,残雪烧红。[注] 房子本身不大,两层楼高,山茶园很大,四处蔓延着春意。 爬了几个小时的山,虞倦的体力好,不算太累,但浑身都是汗,他先去洗了个澡。 整栋房子的采光很好,连浴室都开了两面窗户,拉了一层薄薄的纱质窗帘,但遮不住外面的阳光。 虞倦站在淋浴下,热水流过眼睫,他半垂着眼,凝视着瓷砖上的反光,有片刻的失神。 天气真好啊。 好像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浮现在脑海中的全是和周辉月有关的片段。 很多很多,足够将虞倦淹没了。 过了一会儿,他穿着浴袍走出来,腰间系着带子,发尾湿漉漉的,周辉月要帮他擦头发,虞倦没让,推着对方进了浴室。 二楼的卧室很大,三面都是巨大的玻璃窗,正对着床头的窗户开着。 周辉月从浴室中出来。 虞倦伏在窗台的枕头上,松松垮垮的浴袍完全敞开,一大半垂落在地面,被子扯了一小块搭住了腰臀,从脖颈至后背,双腿都裸.露在外。他才洗过澡,膝盖和脚踝透着淡淡的粉。 周辉月走到了床边。 虞倦似乎百无聊赖,他的小半张脸陷在枕头里,手中拿着一枝开放的山茶,是穿过花园间的小路时随手摘的。 周辉月叫他的名字:“虞倦。” 虞倦如梦初醒,回过头,周辉月才发现山茶不是拿在手里,而是衔在唇齿间,他松开牙齿,花枝跌落,顺着枕头摔在了床铺上。 虞倦抬起脸,慢吞吞地说:“你洗澡好慢。” 他没有道理地抱怨。周辉月洗澡用时很短,但是在他的主观印象中,每一秒钟都很漫长,长到他在数自己眨了多少次眼。 周辉月俯下.身,声音低沉,有些哑,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虞倦扬了下眉,是原谅这个人的意思。 他伸出手,拽住周辉月的衣服,用了点力,使这个人低头,两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一个略有些青涩笨拙的吻。 “周辉月,我明天没有考试了。”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7节 他会打开野兽的囚笼,满足一切欲.望。 即使在此时此刻,虞倦还是那么高傲,那么矜持,就像第一次朝周辉月走去,对这个人提出要求。 现在是下午的两点钟,和煦的春光倾泻而下,虞倦整个人沉浸其中,他的皮肤很白,纯真到近乎圣洁,一双绿眼睛如平静的湖泊,却无风自动,有着一圈一圈散开的涟漪。 周辉月是那阵风吧。 从温柔至暴烈,裹挟着虞倦这条游鱼。 虞倦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可以这么……这么亲密,亲密到他连想说出口的话都会在声带震颤后被另一个人吞掉。 他不是感觉到危险,不是没有安全感,却用每一寸皮.肉感受周辉月的存在,被握紧,被亲吻,十指纠缠着,失控的痛楚和快乐也不能使他远离这个人一秒钟。 “虞倦,眼泪好多。” 模模糊糊间,虞倦听到周辉月说。 他吻虞倦的眼睑,睫毛,湿透了的眼角,也吻一丝.不.挂的虞倦身上的那枚翡翠吊坠。 “哭起来好可爱。” 虞倦的眼泪打湿了花瓣,鬓角和周辉月的掌心。 周辉月细细密密地吻去那些眼泪,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欲望,也无需压抑,虞倦全都接受,好的或坏的。 在很好,很温暖,隐秘至极,只有彼此的地方相爱。 第76章 眼泪 昏昏沉沉的, 虞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没有做梦,他彻底昏睡过去,像是失去了意识。 期间醒过一次, 虞倦睁开眼,费力地偏过头。 一是没什么力气,再来就是被人抱得太紧了,一些平时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变得困难无比。 “醒了吗?” 周辉月的手臂圈着虞倦, 立刻就察觉到怀里的人的动静,他的嗓音压得很低, 是情人间的那种呢喃,无论是在这个世界, 还是书外的读者, 可能很难有人能想象出他会用这种语调对另一个人说话。 从午后折腾到黄昏, 直至天光渐暗, 半梦半醒间虞倦被人抱着洗了个澡, 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记不清了。 周辉月伸手从床头柜拿了个带吸管的杯子,递到虞倦的嘴边,喂他喝了几口, 又说:“天还没亮, 再睡一会儿。” 虞倦张开嘴, 声带发颤,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 是用嗓过度的后遗症。 周辉月很认真地凝视着他。 虞倦抬起头,玻璃窗外的天光微亮,月亮还未落山, 天空是一片黯淡的蓝。 他产生一种莫名的钝感,与世界好像很遥远模糊, 真切感知到的只有周辉月。 而他在周辉月的怀里,安全的,舒适的,愉快的,无需担心任何事。 虞倦又慢慢睡着了。 彻底醒来是因为手机的震动声。 窗帘拉着,房间内一片黑暗,虞倦摸索着接起床头的电话,眼睛都没睁:“是谁?” 他的嗓音很哑,是那种沙哑到极致的音调,但很好听。 对面一言不发。 虞倦是睡饱了,但浑身不自在,不是难受,就是和往常很不一样,异样感太明显了,令人无法忽略。 他支着手肘,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挠了挠头发,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吗?” 舍友们聊天吹水只会发在群里,昨天爬山的时候回了杨小齐的消息,刘奶奶那边也聊过最近要出门度假…… 会有谁给他打电话啊? 终于,对面小心翼翼地开口:“是虞倦吗?” 杭景山的声音,不是自己的手机。 虞倦骤然清醒过来。 死寂一般的沉默。 还是杭景山先反应过来,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哈哈,我知道你们在度假,周辉月临走前说了没什么要紧事别来找他,但这不是别人都搞不定吗,我只好来求助了。” 虽然这个“要紧”在周辉月口中等同于项目失败公司破产,但作为合伙人,杭景山当然不可能真等到这种时刻。 于是,对虞倦似乎在大中午才醒,并且接错电话这件事视若无睹,继续说:“很快的,不会打扰你们太多时间。” 虞倦面无表情地说:“我去找周辉月。” 挂断电话后,虞倦按开了床头的灯。 他走下床,往前走了一步,腿忽的一软。他是能在校运动会跑第一的人,照理来说体力很不错,但这一次对自己体力的消耗估计错误,所以才一时不察,险些跌倒。 幸好扶住了床沿。 虞倦重新适应了以另一种方式筋疲力尽的身体,随手捞起椅背上挂着的浴袍,里面什么都没穿,赤着脚,慢吞吞地往外走。 昨天没有发现,原来这个人房间有这么大。 整栋房子的布置简单,卧室外是走廊,虞倦探身看去,周辉月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做饭。 “周辉月。” 虞倦的声音很小,喉咙有点痛,但在忍耐范围内,他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遍周辉月的名字。 周辉月回过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 身体的后遗症见证着昨天发生的种种,记忆慢半拍地涌上大脑。 接吻,拥抱,缠绵,最亲密的接触。在看到周辉月的一瞬间,虞倦立刻燃烧了起来。 虞倦咬了下唇,隔空看着周辉月,拿着手机的手臂有气无力地垂着:“你的电话。” 周辉月关了火,径直走上楼。 虞倦想起误接的电话,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简直像是发烧了,刻意简单地解释:“杭景山的电话,那边有事。” 去洗把冷水脸吧。虞倦想,他根本没办法再在周辉月面前多停留一秒钟。 但周辉月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脚刚抬起来,还没落下,就被人拦腰搂住, 周辉月坐在地面,靠在玻璃围栏上,把虞倦像个玩偶一样抱在腿上。 虞倦推了推,没推动,也懒得再和这个人争辩了。 周辉月单手抱着虞倦,另一只手回拨了电话,语气平淡地和杭景山对话。 很快,电话又转接给了另一个人,谈论着复杂的算法问题。 虞倦靠在周辉月身上,想找个更舒服的姿势。他的浴袍松松垮垮,稍微有点动作,腰带散开,丝绸材质的布料缓缓向下滑落。 最后,电话另一边的人又变成了杭景山,他不太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打扰到了你和虞倦的假期,等回来请你们吃饭。” 在听到虞倦声音的那一刻,杭景山也很惊讶。 自己不在,连手机都不拿。 也不是说杭景山不信任虞倦。而是从周辉月的角度出发,他曾被人背叛,失去所有,这样的经历,还敢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交给另一个人。 周辉月应了一声,说:“你把他吵醒了。” 好像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刻意提出,又说:“挂了。” 虞倦靠得太近,所有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太好意思地动了动。 浴袍太滑了,虽然不至于一.丝不.挂,但也有些狼狈。 周辉月按住了肩膀上的布料,低头看到雪白皮肤上的吻痕,明知故问:“虞倦,这是怎么弄的?” 虞倦被人当成傻瓜,不太高兴:“我自己咬的。” 周辉月笑了,指出他的错误:“不对。” 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面留有很多痕迹,少许的咬痕,更多是指甲划破皮肤留下的印迹。 周辉月的肤色冷白,每一道痕迹都清晰可见。 他说:“这些是你留的。” 虞倦一怔。他没想到自己无意识间会这么用力,造成这么多细小的伤口。 几秒钟后,虞倦伸出手,看了眼自己的指甲:“指甲太长了,下次剪掉好了。” 周辉月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 虞倦微微皱眉,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在问缘由。 周辉月握住虞倦的手,可能是害羞,又或者是两个人抱着,体温总是要比单独一个人要高,虞倦的指尖很热,一点一点感受着周辉月的脖颈。 脉搏,喉结,皮肤上细微的凸起,凌乱的碎发——一些是周辉月的,另一些是自己的,但虞倦分不清。 周辉月说:“我很喜欢。” 所以希望下次还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虞倦没脸细看,脑袋埋在周辉月的肩窝,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变态。” * 吃完清淡的午餐,两人重回卧室,打开窗帘,但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百无聊赖地待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和周辉月在一起,度过一场没有压力,负担,没有任何目的的假期。 下午的五点钟,日近黄昏,虞倦看了眼窗外,似乎对山茶起了点兴趣。 周辉月抱着虞倦下楼,将他放在花园的躺椅上。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8节 虞倦才开始是拒绝的,他已经好了,完全没有那么脆弱。 但周辉月坦白地说:“我想抱着你。” 虞倦:“……” 春天的山林很安静,周围没有别人,山茶一朵又一朵地盛开,坠在枝头,虞倦懒洋洋地说:“我以前很少来这些地方。” 小的时候,儿童对于美丑还未形成固定审美,虞倦可能也经常在家里的花园打滚,但都记不清了。后来长大了点,开始讨厌丑的东西,所以连花园也不去了。而祖父母不知道缘由,又很惯着他,只以为他是随着年纪增长,爱好改变,但也不妨事,所以没有多加干预。 周辉月问:“喜欢吗?” 虞倦心情很好,目光停留在山茶间,点了下头。 周辉月知道,虞倦其实很喜欢这些。花园里事先打过药,隔了一天一夜,气味已经散尽,虞倦的视线每一次转移,周辉月都会提前帮他摇晃枝叶,驱赶可能停留在其中的虫子。 没有讨厌的东西,虞倦很喜欢这里。 准确来说,他天性就是喜欢自然,就像一个翠绿的湖泊,注定要被鲜花与草木环绕着的。 然而这样的虞倦,不知道在暗无天日,封闭着的房间里待了多久。 周辉月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将那个人锁在房间里,收掉了联络工具,也不允许开窗。 原因很简单。在虞家确定不会接人后,那个人还是用手机尝试联系虞淮,他甚至想从楼上跳下去,让对方拍下照片和视频,以此诬陷周辉月囚禁杀害自己。 密谋还未成型,就直接败露。 周辉月又打了一次电话,通知虞家接人,那边是一如既往的了无音讯。周辉月没多想,简单粗暴地切断了意外可能发生的途径。 收掉了手机,关掉了门窗,也不允许佣人和医生再和房间里的人再有交流。 一句随口的吩咐。周辉月只是不想再有麻烦。 留在那里的却是虞倦,直至死亡。 可能是背后沉默的时间太长,虞倦察觉到不对,他回过头,挑了下眉,问:“怎么了?” 周辉月整个人都沉浸在昏黄的夕阳里,影子拉得很长。 很忽然的,他问:“虞倦,你在那里待了多长时间?” 没有指明是什么地方,但是下一秒,虞倦就明白过来了。 他怔了怔,目光一顿,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周辉月半垂着眼,继续说:“很长时间……” 他的眼神晦暗难明,明明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虞倦却似乎能察觉到什么。 他回过神,打断周辉月的话:“几个月,不超过半年。” 才来到这个世界时,虞倦还有心情记录日升月落,后来身体每况愈下,他的精神很差,连时间都顾不上了。 那段时间里——只能看着天花板,等待死亡的几个月里,虞倦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他活了十八年,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会在高考结束后穿进这本书里,迎接这个必死的结局。 重新醒来后,虞倦不是会沉溺在过去,怨天尤人的性格,他将那段灰暗的记忆折叠成很小的一部分,塞到某个角落,不想再提起。 周辉月俯下.身,两人对视着,可以看清彼此眼中的自己,他模糊不清地说:“是吗?有半年那么长。” 《白城恩仇记》中,主角的复仇计划是以十年为期的,铺垫再三,万无一失后才动手,从没有一刻被愤怒冲昏头脑,在没有稳定把握前回到白城。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半年,不足两百天太长了,久到不能忍耐。 周辉月说:“我想过,我希望不要有那段时间,希望你不要经历那些痛苦。” 他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足够改变他们彼此命运的假设。 周辉月的指尖缓慢地落在虞倦的脸上,像是抚摸一个一碰就碎,珍爱至极的宝物。 虞倦茫然失措,如果没有第一次的,他们,他们之间的命运会怎么样? 穿成了书中炮灰的自己,明知后面的剧情,他会迫切想要挣脱剧情,不可能去见小说主角,两人也不可能有那么漫长的相处时间…… 高考过后的虞倦为了逃避亲戚的打扰,随意挑了本书打发时间。 书中没写,原身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炮灰,周辉月偏偏那天有空,见了虞倦最后一面。 如果不是看了那本小说,也不会在临死前得知周辉月是谁,而因为报复而来到紫金山庄。 他们的相遇本来就是奇迹,好像改变一步,都会截然不同。 所以虞倦不想改变。 半年只是他人生中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再多的痛苦,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忘掉了那些,记得的是周辉月。 周辉月说:“因为我不是二十二岁的周辉月,不会离开十五年,而是会留在白城。” “总会遇到你的。” 虞倦仰着头,看着周辉月的脸,似乎在理解他的话,很慢地眨了下眼,他说:“这么自信?” 周辉月终于笑了:“嗯。见到你,就会知道你不是原来的人,会产生好奇,无法停下来,不可能不去探究。” 可能过程会更为复杂,相处的时间缩短,恋爱来临的时刻拉长,但周辉月永远会被虞倦吸引,永远都会喜欢虞倦。 没有办法,无可救药。 周辉月想了很多次,梦中,醒来,都是那天如血般的黄昏,以及苍白的虞倦。虞倦死在了那一天,周辉月不知道无法改变的过去要如何改变,为此产生了想要实现的、虚无缥缈的愿望。 虞倦的心脏颤了颤,胃里像是有无数只蝴蝶在挣扎着,想要飞出来,所以只能凭本能表达自我:“我们总是会相遇的。” 奇迹的不是这本书,而是虞倦和周辉月存在于这个世界,注定会产生交集,一定会相遇和相爱。 太短了。第一次的相遇只是时间太短了,还没来得及。 虞倦抬起眼,他的眼眸是纯粹的绿,泪水积蓄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多过往的片段在他的眼前闪现,有自己的,有周辉月的,那些错过的时间,没来得及握住的双手。 这个世界的真相,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听起来很天方夜谭,甚至令人恐惧,怀疑现实。 但虞倦愿意把这件事毫无保留地告诉周辉月。 虞倦眨了下眼,泪水从眼眶中跌落,他说:“我有一个秘密,现在还没想好。以后再告诉你。” 周辉月接住了虞倦的眼泪。 “我会等。永远都会等。” 第77章 假期 虞倦和周辉月同时在白城消失的事, 自然瞒不过其他人。 周恒非常意外,这个紧要关头人怎么能不在,于是发了很大的火。周辉月敷衍地给了他一个借口, 说是有事要做,也暗示周恒拿出诚意。 周恒以己度人,不觉得周辉月毫无进取之心,大概率只是在以这样的方式逼迫自己, 早日将股份转到周辉月的名下。 而另一边,虞钊也得到了消息。 他叫来虞淮, 商讨周辉月和虞倦的事。 对虞钊而言,周辉月越在乎虞倦越好, 代表他能从周辉月手中得到的东西越多。 虞淮也在一旁出谋划策。他想把虞倦当做胜过那个私生子的筹码, 对之前发生的事只字未提, 反而一再强调, 虞倦对路水城的感情很深, 对自己这个哥哥也非常在意。 虞钊平日很忙,很少见虞倦。但每次家庭聚餐,那个可怜虫的确围着他们一家三口转, 很想得到他们的关心。所以也没怀疑虞淮这话里的真假。 不过在起了这个念头后, 虞钊问:“当初出事之后, 你妈急着要给虞倦找新的结婚对象,实在是太短视了。闹得那么大, 人人皆知,最近还有人揶揄我,说周辉月要是继承了周家, 不知道会不会对我们虞家心怀芥蒂。” 虞钊一贯擅长推锅和抢功。譬如他根本没想养虞倦,是路水城想要把人留下来的, 后来靠虞倦的娃娃亲,得到周家照顾,又变成自己深谋远虑。而周辉月车祸后,虽然是路水城先提出想解除婚约,把虞倦卖个好价钱,但虞钊也是同意了的。现在境况不同,短视的人就只有路水城了。 虞淮有些心虚地说:“但也没做成。而且虞倦去荒山野岭照顾了周辉月两个人,雪中送炭,他心中清楚,否则一回来就该上门说这门婚事不算数了。” 虞钊想了想,现在谈论婚事还早,但有必要试探一下,于是说:“等周辉月回来,你约他出来,大家见一面,也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虞淮不由想起和周辉月的两次见面,心理阴影很大,他不自在地打了个哆嗦,推辞道:“爸,这种婚姻大事,我找他不一定有用,你身为长辈,才好和他谈论这些。” 这么说也是。 虞钊说:“那就我找他,问他准备怎么和虞倦结婚。” 言语间已经把虞倦当做待价而沽的商品了。 虞钊志得意满地想,最值钱果然还是人。他的哥哥用性命给自己换来了一大笔财产,而他的孩子也将为自己填补事业上的缺漏。 *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辉月租了辆车,没什么计划和安排,虞倦对什么地方有兴趣,就开车去哪。也有半天时间,周辉月载着虞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无人的公路上,每一公里的风景都是不同的。 出了市区,外面不那么吵了,虞倦想吹会儿风,说:“开窗。” 周辉月问:“是第八十九条吗?” 虞倦:“?” “不是说好了吗?”周辉月偏头看了眼虞倦,“你对未婚夫的要求,一百条约定。” 虞倦更疑惑了。 周辉月的确时不时就会提起虞倦随口说的一百条约定,但没到举手投足的一点小事都算进去的程度,否则早在不愚山就够一百件了。 马路上很空旷,周辉月的视线一顿,落在虞倦的脖颈上。 他的肤色太白,之前留下的痕迹很明显,但也只余很淡的一点,马上就要消失了。 虞倦抬了下头,也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脖颈。 他听周辉月说:“迫不及待了。” 好像很希望立刻能成为虞倦心中合格的未婚夫。 虞倦:“……” 恼羞成怒下,索性又把窗户关了。 周辉月没什么顾忌地笑了。 虞倦彻底偏过脸,不想理这个人了。 红灯亮了,车停在斑马线前,周辉月揽着虞倦的肩膀,将对方拉到自己怀中,低下头,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又很认真地问:“虞倦,不高兴了吗?” 虞倦抬眼看周辉月,有点想咬人,但到底没说假话:“没有。”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89节 几天过后,到了该返程的日子了。 虞倦是大学生,有一整个寒假。周辉月则不同,别人一份工作,他两份,还有至关紧要,不能出现失误。 甚至在登上飞机前,虞倦都不确定周辉月是否真的能抽出时间。 杭景山的电话越发频繁,周恒那边也确实坐不住了。 这是他们在金台待的最后一天,没有对这里的景色很流连忘返,而是就像第一天那样,待在被山茶花簇拥着的房子里,什么都没做。 虞倦枕在周辉月的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困了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被太阳晒着很热,虞倦的背后有些许汗意。他撑着手肘,压在周辉月的腰腹,稍借了点力,站起身,朝浴室走去。 浴缸里蓄满了水,还是热的,估计是周辉月提前放的。 虞倦没想太多,冲了下身体,躺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被人推开,虞倦听到声响,睁开眼,看到周辉月脱掉了衣服,似乎也想进入浴缸。 虞倦准备起身,却被人整个人捞起,抱住,又重回水中。 浴缸不小,盛下一个人绰绰有余,但两个人成年男人就不太够用了。 虞倦和周辉月挨着。 下午四点钟的日光穿过玻璃窗,落在水面,摇摇晃晃的波光倒映在虞倦的脸上,衬着他的绿眼睛,漂亮到惊心动魄。 那天过后,他们还没做过。 虞倦的脸很热,但仍盯着周辉月,不肯认输似的说:“要做吗?” 很害羞,又过分直白,全世界没有比虞倦更可爱的人。 周辉月问:“可以吗?” 虞倦不明白周辉月为什么要问,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片刻,“唔”了一声:“可、可以。” 周辉月碰了碰。 虞倦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人的生理反应是无法控制的。他想起上一次,当时的意识随波逐流,周围的一切都难以分辨,他的身体不能承受更多,溢满出来,所以才有那么多眼泪。 周辉月半垂着眼,低声说:“好。” 水的柔波之中,虞倦的头发荡漾着,像是湖中生长的水草。 两个人挤在浴缸中太逼仄了,虞倦像是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囚禁在周辉月的怀里,偶尔从喉咙里泄露压抑着的破碎片段。 又逐渐平息。 虞倦浑身脱力,懒洋洋地伏在周辉月的胸膛,眉眼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他含混地问:“……你呢?” 周辉月贴着他的耳侧:“明天坐飞机。” 虞倦怔了怔。他的睫毛都是湿的,很沉重似的,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截手臂。 周辉月的手指修长,指节微微凸起,骨骼的形状好看且有力。 而这只手刚刚进.入了…… 虞倦头皮发麻,不能继续往下想,只觉得自己像是一颗设置了倒计时的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 上一次很多时间都昏昏沉沉,这次则不同,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而且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前,想忘都忘不掉。 自己好像剥了壳的贝,完全展.露在周辉月面前,痛苦和快乐都任由这个人掌控。 虞倦努力保持镇定,嗓音泠泠:“你的手,离我的脸远一点。” 周辉月捏了一下虞倦的脸,解释道:“不是这只。” 虞倦:“……” 他根本不想知道的这么详细。 周辉月看着虞倦的神情,似乎猜到了高傲的、薄脸皮的男朋友在想些什么,又忍不住笑了。 其实他的性格很寡淡,平日里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只会在虞倦面前表现出情绪起伏。 周辉月的唇贴着虞倦的眼睑,一点一点滑过虞倦的每一寸皮肤,又问:“舒服吗?” 从客观意义上来说,应该只有虞倦爽到了。 而周辉月只出了力,却好像不为所动,没有丝毫受到影响。 但虞倦知道周辉月根本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冷静理智,那么游刃有余。因为他们靠得太近了,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和脉搏的每一次起伏。 真能装啊,这个人。 虞倦不高兴地想着,决定戳破周辉月的假象,抬起头,咬住了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又磨了磨。 周辉月的呼吸很沉重地喷在虞倦的耳侧,但什么都没说。 第78章 同居 飞机降落, 地面的景象越发靠近。 虞倦若有所失,但不是失落,他知道只是一段短暂旅程的结束。 和周辉月在一起, 无论是哪里都无所谓。 回家之后,两人一起收拾了行李。其实也只有虞倦的衣物,周辉月什么都没带。 吃完午饭,虞倦补了个觉, 醒来的时候,听到敲键盘的声音, 在安静的房间里很明显。 他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也不想提起, 就想这么躺着。 过了好一会儿, 才抬过头, 视线转向身侧的热源。 周辉月靠在床边另一侧, 电脑搁在膝盖上,屏幕亮着。 虞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个人干了多久的活。 怎么说, 这大概是周辉月能成为复仇文主角的一百个原因之一。 周辉月似乎也察觉到什么, 他偏过头, 右手落在虞倦的额头,低声问:“是我吵醒你的吗?” 在此之前, 他们虽然常常待在一起,一个工作,一个念书, 但大多是白天。偶尔虞倦太困,直接昏睡过去, 也是在自己床上醒来。 而在度假期间,他们每天超过待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二十三个小时。 醒来的一瞬间,虞倦的第一反应想起周辉月。 周辉月在他的身边。 虞倦说:“没有。我睡太多了。” 周辉月若有所思:“那就好。” 虞倦:“?” 周辉月说:“以后不用担心工作的时候吵到你了。” 虞倦还没来得及问他这话的意思,就听到手机震了震。 虞倦的脸陷在枕头里,一贯的冷淡不同,他喜欢睡软床,软枕头,很厚的被子,光滑的丝绸床单,这种小细节中透着不常见的娇气,语调懒懒散散:“周辉月,谁的消息,怎么不看。” 自从上次接错电话后,虞倦恼羞成怒,把手机提示音都给关了,所以默认震动的手机是周辉月的。 周辉月回他:“小杨医生的消息。” 虞倦回过神,想起来下飞机后就调回来了。 当时怎么想的……回到白城,就像是回到了日常生活,不怕再在睡醒后意识不清醒的那段时间拿错手机了。 然后又错了。 虞倦沉默着装死。 又一次震动后,周辉月笑了一下,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 微信窗口是杨小齐的刷屏控诉。 在苦逼的元旦加班中,杨小齐忙中抽闲,好不容易准点给虞倦发送新年祝福,结果没准点收到也就算了,消息还是第二天回的。 之后的几天也了无音讯,像是人间失踪。 假期值班的医生本来就少,杨小齐忙的像一条狗,在急诊和手术台间轮流转,好不容易回家休息,现在来声讨虞倦了。 虞倦的性格是很高傲冷淡,但对朋友没的说,高一林的手臭抽奖替跑了,也不会故意不回人消息。 这次是个例外。 虞倦想起那几天的行程,的确忙的没空关心在医院里加班的杨小齐。 全世界好像只有他和周辉月两个人。 在床上躺着不太好打字,虞倦简略地说:“出门玩。” 一放假,杨小齐就活蹦乱跳了,立刻回复:“你不是不喜欢出门玩吗?” 虞倦看了眼头顶处传来的亮光,以及周辉月的下颌,说:“和周辉月一起。” 杨小齐很疑惑:“他不是都好了吗?你还用陪着他出门调解心情?” 如果是别人,凭这几条信息,早就推断出来缘由了。但小杨医生头脑简单,情商不高,所以还没反应过来。 虞倦想了想,好像的确没和杨小齐说过自己和周辉月恋爱的事,在对方眼中,他和周辉月的关系还是包办婚姻下,等待解除婚约关系的未婚夫夫。 虞倦皱了下眉,敲敲打打了半天,很少这么犹豫不决,最后删的只剩四个字。 “恋爱旅行。” 秒回的杨小齐突然断联了。 手机举得时间太长,虞倦的手有点酸了。 一旁的周辉月接过了他的手机,充当支架。 几分钟后,又是几长串语音。 周辉月好心地为手酸的男朋友点开微信消息的语音。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0节 “你那时候不是说只是出于同情……” 虞倦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当初和杨小齐说了什么,眼疾手快地点了暂停。 周辉月又点开下一条。 “所以当初我劝你说周辉月有点……” “啊啊啊啊啊啊你把不把我当朋友,我竟然……” “算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提前三个月向主任请假……” 周辉月点播放,虞倦点关闭。 这么循环往复,每条语音只能听到模糊不清的前半句话。 没一条是能听的。 虞倦觉得自己脑子不大清醒,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允许这些罪恶的语音出现在这个世界,而不是直接删掉。 周辉月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虞倦,觉得男朋友红着脸,面无表情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过分可爱。 所以好笑地问:“怎么不听完?” 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边手落在虞倦的脸颊边,拨开他散乱碎发后,又捏了一下虞倦的耳垂,慢条斯理地说:“好像很有意思。” 虞倦确定这个人是故意的。 但听是不可能听的。 他面无表情地戳着屏幕,回了杨小齐一句:“你还是先加班吧。” 又恶狠狠地关上了手机。 * 从小到大,虞倦都是一个人过的,有很充足的私人空间,没有人能越过障碍,来到独属于他的世界。现在却变了。 周辉月搬到了虞倦的房间,本来够用的衣柜变得拥挤,幸好周辉月的衣服不多。 但其实虞倦的很多衣服都是周辉月添置的,虞倦的房间也比周辉月的要充实得多。周辉月对打扮虞倦和装点虞倦周围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不知不觉,早已侵入了虞倦的生活。 虞倦一无所知,或许他知道,他不是那么迟钝的人,只是允许了这个人进入自己的世界。 别人都不行,只有周辉月。 回来之后,周辉月照例很忙,应付周恒,以及遥控北宁那边的项目,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一旦另一边开始运转,上了正轨,这个消息必定会公开,传至白城。 虞倦也没闲着,跑了几个社会实践活动,是学校的要求。 周辉月有空就会去接虞倦回家。 天气越发冷了,白城了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项目组大多是年轻人,虽然都被周恒叮嘱过要小心行事,但大家都是打工人,豪门恩怨离他们很遥远,也不至于泯灭人性。午间休息的时候,不免谈论起这场初雪。 适合出游,适合恋爱,总之不适合加班。 运气很好,不是雨夹雪,不会将道路弄得很邋遢,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商家也纷纷挂出彩灯,很美丽的模样。 周辉月收到消息,虞倦的手被冻得红彤彤的,指尖有一滴水。 他说:“化的好快。” 周辉月笑了一下,正准备回消息,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接起电话,另一端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虞钊假模假样地问:“是周辉月吗?你回来这么久,我这个做长辈的都没空为你接风洗尘,实在是不好意思。” 周辉月说:“不用。” 虞钊在电话里很客气:“你妈妈临去前,定下你和虞倦的婚事,也是把你托付给我们虞家的意思。你走失的这么多年,我和你伯母也是心急如焚,现在回来了,至少见一面,商量你和虞倦之间的事,怎么样?” 从知道对面的人是虞钊开始,周辉月就猜到这通电话的来意了。 重生之前,周辉月的仇人很多,虞家的几个不算什么,但不代表他不了解这几个人。 虞钊能力不足,却很贪心,他自以为擅长以小博大,其实是出卖别人。 不见也不是不行,但不想虞家的人去烦虞倦。 就是有点可惜。周辉月静静地想,本来想和虞倦约会的。 傍晚时分,周辉月乘车前往虞家的公司,他说工作太忙,只有空见一面。 虞家父子在会议室里等人,一看到周辉月,虞钊就热情地迎了上去,虞淮躲躲闪闪,不太敢上前。 虞钊打量了周辉月一眼,似乎是在揣度这个年轻人。他知道周辉月肯定有过人之处,否则也不可能在那样的境况下绝地翻盘,重回白城,甚至还隐约听到周恒要将股份分给他。 他寒暄道:“倦倦怎么没来?” 又转过头,对虞淮说:“叫你弟弟过来。” 有虞倦在的话,将他当做筹码,更好拿捏似乎离不开虞倦的周辉月。 周辉月说:“不用了。有什么事,你可以说。” 他没用敬语,似乎也没把虞钊当成长辈。 这样的态度,让虞钊稍有些不悦,但他能屈能伸,还是一张笑脸:“也是。你的工作是忙,抽空见一面都不容易。等正式定下来,我们家再和你父亲见面不迟。” 周辉月拉开椅子,和虞钊隔了几个座位,坐在了会议厅的另一端。 虞钊说:“倦倦这孩子,从小命就不好。才出生不久,我哥哥嫂子就去世了,留他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我不忍心,就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养大了。现在他长大成人,要成家立业了,还是一团孩子气,我难免要多为他打算打算。” 周辉月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虞钊似乎觉得是能谈的下去的意思。虞淮却觉得不太妙,因为现在的周辉月和之前的两次见面给他的感觉没有什么察觉。 虞钊继续说,他提出了几个条件,让周辉月在婚前赠与他一部分财产。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虞倦是个事实意义上的孤儿,手里什么都没有,一旦结婚,为了以后着想,周辉月总得付出一些,以表诚意。 但如果东西给了,虞倦又才成年,不懂打理,最后还是会落在虞钊手里。 他没要太多,知道不能竭泽而渔,而是要可持续发展。周辉月迟早会继承周家,现在就要的太多,闹得太僵,捞不到真正的好处。 这么一番话下去,虞钊觉得应当在周辉月的心理底线以内。毕竟康勉留下的东西都不少,周辉月如果真的喜欢虞倦,不可能这么点东西都舍不得出。 然而,周辉月说的是:“我全部拒绝。” 虞钊完全愣住了。 他勉强笑着说:“条件还可以再商议,你……” 周辉月的神情冷淡,心情很差,虞倦是他喜欢的人,而不是任何人手中待价而沽的商品。 但眼前这些并不是虞倦真正的亲人,虞倦也不在意他们,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他说:“我过来的意思是,虞倦和虞家没有关系,不要再打扰他。” 周辉月抬起眼,看了虞钊一眼,在他的目光下,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虞钊的额头滚下一滴汗,他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威慑力,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年轻人让他感觉到胆怯。 “不要打扰”这四个字似乎刺激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虞淮,他冲出来,大声道:“你一毛不拔,根本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听说虞倦死去的亲生父母的手中还有一大笔钱,所以才这么做的对不对?你想得到这些是吧。” “我告诉你绝不可能,那对不负责任的穷鬼根本什么都没有。” 虞淮记事很早,所以也知道他的伯父伯母掌握公司时候的样子,那时自己只能唯唯诺诺讨好伯父伯母。他不想再回到那个时候,虞淮知道父母是依靠什么发家。仗着监护人的身份,一点一点将虞倦的遗产变成自己的,才有了现在的家业。而虞倦父母留下的公司已经成了一个空壳。 虞钊在一旁看着,没有阻止自己儿子的冲动之举。或许他的想法没错,周辉月真的是想从虞倦手里捞一笔。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虞淮不管不顾地让人滚,敲门声却越来越大,像是要使用暴力开门。 虞钊拨通了保安室的电话。 但“咔嚓”一声,门从外面开了。 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将几个人围住,目光逡巡了一圈,问:“虞钊在吗?他涉嫌一场重大刑事案件,需要配合调查。” 第79章 抓捕 虞钊一愣, 没能反应过来。 在警察面前,他还想保持着所谓成功人士的高高在上,或许是觉得无论出什么事都能摆平。 他以为最多是经济方面的纠纷, 但这些都可以用账目糊弄过去,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直到警察说出那句“刑事案件”,周围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冷,降低了好几度。 看起来不能轻易敷衍过去。 虞钊看起来是个得体的商人, 在本地也颇有声望,他甚至真的不知道警察因为什么事而来, 尝试着攀谈:“对不起同志,我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 至于什么刑事案件, 我确实不知情。请问是和什么方面有关?” 警察并不吃这一套, 按照流程, 铐住了他的双手, 只说:“案情重大,到局里我们会给你做笔录。” 虞钊的额头滚下一滴汗水。 虞淮终于回过神,他走上前, 本能想要和警察争论, 让他们放开自己的父亲。 因为家境很好, 虞淮从小被人捧着,自认为高人一等, 虞钊在他心中又是不可逾越的大山,他不能容忍,也不觉得父亲会出事。 他只走近了两步, 警察立刻警惕起来。 虞钊面色铁青地呵住了虞淮。到底是年纪在那,还有点轻重分寸, 知道这时候不能自乱阵脚,而是骂了虞淮一句,说:“你回家和你妈商量一下,看着公司,找好律师。” 他回过头,最后一眼阴森森地头像站在桌边的周辉月。 警察的行动干净利落,抓到了人,没有多待,也没管门外明里暗里围观的公司职员,直接将人拷走,上了电梯。 警察一离开,外面的人散了一半,另一半还留在走廊里,还有几个尝试上来打探情况。 老板都被拷走了,谁还能有心情工作。 虞淮“砰”的一声,将会议室的大门合上,也将众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他想起虞钊临走前的视线,扭过头,死死盯着周辉月:“周辉月,你做了什么,污蔑我爸?” 周辉月半垂着眼,神情冷淡:“他做了什么,警察会查清楚。” 在长达几个月的调查中,周辉月找了各种渠道,用了好几拨人,才查出些眉目——虞倦父母的车祸,家庭医生的自杀。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1节 证据都提交给了警方,也进行了重新立案。但毕竟年数久远,还有一桩是跨国作案,很多不能算是合法取证,警察还需要进行全面的调查,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 周辉月没想到会这么巧,正好在今天。 时机很巧,让人印象深刻。特别是虞家剩下来的两个人,估计都会盯着自己,而不是虞倦。 不会去烦虞倦,很好。 虞淮根本不信。他认定周辉月一定是借助周家的权势诬陷虞钊入狱,为的是图谋虞家的家产。 “你等着,你脱不了干系。周辉月,我不会放过你的。” 虞淮脸色通红,指着周辉月的手指都在不停地发抖。 周辉月没有否认,他瞥了虞淮一眼,随意地说:“嗯。我等着。” 直至周辉月也离开,房间里只剩虞淮一个人,他才浑身脱力,没扶稳桌沿,瘫软在地。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 完了,都完了。 而这一切,都因为和周辉月的婚事。 虞淮这么想着,打开手机,想要拨通虞倦的电话号码,想要向这个人尽情宣泄自己的愤怒和恐惧。 辱骂、威胁或是恳求,在虞倦没有接通之前,虞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说什么。 但听筒里只有无尽的“嘟嘟”声。 他才记起来,虞倦早把他拉进黑名单了。 换个号码打不是难事,公司里有这么多员工…… 但是,虞淮忽然想起周辉月的每一次警告。 他是认真的。 不知怎的,虞淮打了个寒颤,他挂断了电话,不再尝试找虞倦了。 只是时机不合适。虞淮想,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得找母亲商量商量。 * 虞家在白城虽然和白、周两家不能相提并论,但好歹也是社交场所的常客,家资丰厚,而虞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拷走,又有照片为证,一时之间,流言蜚语满天飞。 路水城和虞淮忙着联系律师,商讨案情,避不见客,想要看热闹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到虞倦身上,忍不住问他发生了什么。 虞倦压根没空搭理这些人。 他在忙另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周辉月从不过生日。 在原文中,周辉月以庆生的名义,在白城最大的场地置办了一场奢侈的宴会。在此之前,他用的是化名,在白城的行程很低调。由于腿脚残缺,借口身体不好,常年咳嗽,大多时候都戴着口罩,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而这一次他是宴会的主角,自然不可能再掩人耳目。 他拄着拐杖,平稳地走到话筒前,在众人的注视,坦诚地告知所有人自己真实的姓名。 可惜的是,周辉月这个名字在白城只短暂地出现了几个月,大多数人对无关紧要的事没那么关心,早就忘了。即使知道,对金钱的渴望也会驱使他们攀附住这个前途无量的人。 宴会气氛和乐融融,在那些或真或假的庆贺声中,周辉月和他的仇人们遥遥对望,看着他们或胆颤或惊惧的神情,微笑着喝了半杯酒,宣告自己的归来。 《白城复仇记》是一本男频爽文,虞倦一目十行,顶多看个大概,不可能记住生日那天的日期。实际上那天也不是周辉月的生日,他只是觉得时机已到,需要一个借口。 身份证上也只是周辉月被福利院正是收养的日期。 很凑巧,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虞倦经常重温相册。里面有周辉月五岁前的照片,他在学校里的少许几张留影,后面则大多是虞倦的单人照片或合照。 有一次翻看照片的时候,虞倦拿起其中一张,发现背面有字,上面写的是——“宝宝三岁了。1.21日留” 康勉还活着的时候,很爱自己的孩子。她不会想到,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后,周辉月会重复和自己相同的命运,在福利院中长大。 周辉月失去了父母和家庭,也失去了过生日的意义。 虞倦看到这个日期的时候,已经是一月中旬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虞倦变得很忙,比考试周还要忙的多。 * 一月二十一日,对周辉月而言是很寻常的一天。 他在早晨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和还在睡梦中的虞倦吻别,八点到达公司,十二点是午休时间,他没回去,因为虞倦今天要和舍友去游乐园玩。 周辉月尝试抽出时间,至少和虞倦一起去玩半天。 虞倦皱了下眉,他说:“等过年吧。不然杭景山又要追杀你了。” 随着投资的注入,项目到了最重要的阶段,杭景山的焦虑症也很严重,一天要给周辉月发几十条信息,几个电话。 周辉月平静地说:“那把他拉黑一天。” 偶尔也会有很任性的想法。 但虞倦亲了亲他的唇角,嗓音很软地哄他说:“我先去一趟,如果好玩就过年去,不好玩就不浪费时间了。” 所以一月二十一日的午后,周辉月独自在办公室用餐,拨出去的视频通话虞倦也没接。可能当时是在玩,隔了二十多分钟才回了条语音,他气喘吁吁地说:“刚刚在坐过山车。” 听起来很高兴。 周辉月想了想,遏制住了找虞倦要照片的欲望,等回来再看也不迟。 下午六点,周辉月准时下班,在路上回了杭景山三条消息,将出现错误的代码筛了一遍,找出问题所在,发送给对方。这些都是在车上完成的,虞倦不在,周辉月没那么想回去。 直至八点,周辉月收到虞倦的消息,准备回来,让司机驶回小区。 他走上电梯,按下四楼,脚步停在门前,确认指纹。 门开了,房间里一片黑暗。 周辉月按下开关—— 但没能成功,客厅的开关上多了个罩子。 下一秒,是骤然响起的钢琴弹奏声。 简单欢快,是任何人都很熟悉的曲调。 是生日歌。 周辉月一怔。直至这一刻,他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但可能是记忆中从未过过,所以这个日期也被当做不重要的信息存放在某个角落。 很轻的一声,火柴擦亮,房间里燃起一点火光。 蜡烛的光没那么明亮,昏昏暗暗的,将周围狭小的一片人与钢琴的影子倒映在墙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奶油的甜腻味,一切都是朦胧的,像是一个正在发生的梦。 虞倦站起身,他的脑袋上顶了一个纸质生日帽,是小朋友的款式,他戴起来却非常可爱。 周辉月一步一步趋近房间中唯一的光亮。 虞倦抿了下唇,点亮蜡烛后,就那么站着又将曲子重新弹奏了一遍。 这一次没那么欢快,反而很慢,更接近于抒情,像是他自己的心。 一曲结束,周辉月走到了钢琴边。 虞倦仰起头,细弱的烛火在他的绿眼睛里微微摇晃,他说:“周辉月,生日快乐。” 第80章 真爱魔法 房间里弥漫着很淡的香气。 烛光太过昏暗, 直至走近,周辉月才看清周围的布置。 阔叶的草木立得很高,垂至琴盖, 点缀了大簇大簇的粉色的花,甚至整个房间都被这些填满淹没了。 这里布置得像是一个仲夏夜之梦。 周辉月低下头,眼眸深邃,像是与这夏夜融为一体。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 久到让虞倦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日期,即使他记得很牢, 每天都要确定一次。 良久。 周辉月很轻地问:“嗯。虞倦,你怎么会知道?” 照理来说, 周辉月真正的生日, 很少会有人知道。 虞倦歪了下头, 和未被完全照亮的周辉月对视, 明明这个人还半处于黑暗中, 他还是本能地捉住对方的眼睛:“你小时候的照片背后写了。” “我不知道。”周辉月顿了顿,“你看了很多次吗?” 虞倦坦白地说:“很多次。” 在知道周辉月的生日后,虞倦想过要不要定个酒店, 这样可以营造一个近乎完美的夏天, 而不是有很多顾虑, 所以的一切都很匆忙。 但最后还是选在了这里。 他提前找人上门看过要怎么布置,今天找来了布置宴会的人, 自己也忙了一天。 幸好周辉月觉得自己的种种异常都是因为和舍友去了游乐场。 虞倦说:“不是你说,最喜欢夏天么?” 周辉月是一个内敛的人,他对绝大多数事只有纯粹的理智, 唯二表露出感情,谈及喜欢的只有两件。 周辉月怔了怔, 他更靠近了些,一只手搭在虞倦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虞倦半露出来的脖颈:“我最喜欢夏天是因为……” 虞倦等待他的答案。 几秒钟后,周辉月说:“因为你是我的夏天。” 可能之前也有所察觉,但自己的猜想和从本人口中说出来的感觉还是完全不同。 虞倦的脸很热。 暖气开得太高了,像夏天那么热。 周辉月的问题很多,与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言简意赅、沉默寡言完全不同:“生日要做什么?”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2节 “是不是忙了很久?” “今天打电话的时候,你在搬花吗?” “那是不是没有游乐园的照片了?好想看。” ……这个人。 虞倦才开始还认真回答,后来发现周辉月什么都明白,就是想问。 然而周辉月已经搂住了虞倦,他的耳朵贴着周辉月的胸口,能感受到对方的胸腔微微震颤:“这是我第一次过生日。小的时候可能有过,但已经忘了。” 周辉月的记性很好,不是不记得生日,但从未把生日当做特别的一天。他早晨醒来,看到日期,意识到今日是自己的生日,但就像今天会下雨,是个晴天,是很普通又迅速抛之脑后的信息。 是虞倦的祝福,他所认定的价值和意义让这一天变成周辉月人生中与众不同的一天。 虞倦的嗓音很低,含混地说:“闭上眼。” 周辉月很听话地闭上了眼。 虞倦轻易挣脱了周辉月的怀抱,他的目光落在还在燃烧的蜡烛上,指尖微动。 他没有端起钢琴上的蜡烛,而是又弹奏了一首曲子。 这次不是生日快乐,曲调很陌生。 周辉月闭着眼,似乎置身于夏日的花园里,身边微微摇晃的草木,空气中的花香,以及清脆的钢琴声。 他在思考这首曲子是什么,虞倦为什么会选这一首。 一定是有意义的,曾经经历过的。或许被他遗忘在了某个角落。 这首曲子是《最后一吻》的伴奏,因为电影太糊,音乐软件上并没有原声带,还是虞倦自己扒谱的。他之前练习了一周,可是真的弹奏的时候,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有点后悔要不要按照原定计划,计划得很完美,也现在想想好像很幼稚,而且实施起来好像和想的不太一样,弹琴,吹蜡烛,睁眼的时刻,快一拍慢一拍都不行。 周辉月的记性是很好,但大概率也没好到会记得几个月前看过电影里的伴奏,所以也无法理解这个曲子代表的含义…… 只有虞倦这样从小学习乐器,最近又重新拾起,才会对这些感觉敏锐。 钢琴声减弱,逐渐到了尾声,虞倦看着周辉月的脸,他的眉眼低垂,收敛起了那些冷淡的锋芒,显得很温柔,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但事已至此,好像也没有回头路走。 虞倦有些迟疑地说:“等我……让你吹蜡烛许愿。” 他又强调:“我没叫你,你别睁眼。” 等到……让周辉月再睁开眼。虞倦头脑一热,这么想着,简单粗暴地作出决定。 虞倦拿起钢琴上摆着的蛋糕,端到了周辉月的面前,停了下来。 热源靠近,周辉月不可能没有感觉到,他的头微微前倾,沉默了三十秒,似乎就像普通人那样对着生日蛋糕许下了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最希望实现的愿望。 虞倦看着周辉月的脸,想的是这个人会许下怎样的愿望。 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周辉月想要的都会凭借自己得到,他无需许愿。 蜡烛熄灭,房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周辉月好像迫不及待,他问:“蛋糕放好了吗?” 虞倦还在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慢半拍地“嗯”了一声。 身前有一个隐约的高大身影。 虞倦稍仰起头,他和周辉月接吻的次数太多,站着,抱着,躺着,蜷缩在对方怀里,照理来说是熟能生巧了。但此刻心跳过速,手指落在对方的下巴上,需要用这样的方式确定周辉月低头的角度,测量彼此之间的身高差距。 他也闭上了眼,吻住了周辉月的唇。 周辉月怔了一瞬,下一秒反客为主。 他吻得太深了,连喘息都很困难。 虞倦像是触电一般蜷缩起脊背,却又被强行压在钢琴上。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会缠绵地吻很久。 但周辉月很快抬起头,按亮了开关,隐藏在枝叶间的小彩灯骤然亮起,闪烁着倒映在天花板上,就像是夜幕里的星星。 一个短促而炽热的吻。 虞倦愣了一下,本能地抬眼看去,周辉月已经睁开了眼。 “我还没叫你……” 周辉月认真地说:“虞倦,你吻醒我了。” 虞倦弹奏的是最后一吻的伴奏。 而在这个故事里,真心相爱的情人会在得到对方的一个吻后睁开眼,战胜一切巫蛊和咒语。 真爱魔法奏效了。 接下来是很多个,无数个吻,密密麻麻,额头,鼻梁,脸颊,眼睑,尤其是那双绿眼睛,被吻了太多次。 虞倦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漉漉的。 他的嗓音变得很软,没什么力气了,断断续续地说:“我的生日是五月十七。夏天开始的时候。” 褪去的衣服落在这个被精心创造出来,不真实的花园里。 而这个只有彼此的世界里,虞倦和周辉月向对方坦露一切。 彩灯散发出昏暗的光,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虞倦能看清周辉月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周辉月的腰腹,脊背,膝盖,身体的每一处伤痕。他们是留在周辉月身体上的痕迹,代表过去的伤痛。 虞倦好像真的产生一种错觉,他们不是在白城的冬日,而是在不愚山的夏天,他们也这么亲密地拥抱、接吻。 “不要再痛了。”虞倦想用指腹抹平那些伤疤,他知道做不到,只是徒劳无功,可能恋爱就是会让人丧失理智,不切实际,“一直过夏天吧。” 灯火明灭。 现实意义的夏日会开始和结束,但虞倦永远会陪伴在周辉月身边。 第81章 围巾 昏昏沉沉间, 虞倦睁开了眼。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后是昏迷还是睡着,总之是失去意识, 和世界断开联系。 昨天的周辉月有点太过分了。 或许应该去掉“有点”。 失去理智,完全不压抑欲望的周辉月。 不是讨厌,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很少会这样。 虞倦慢慢地、慢慢地偏过头。 窗帘是拉着的, 留有一道缝隙,外面的光线照了进来, 形成一个弧度很小的扇形,落在被子上。 周辉月裸着上半身, 他肌肉的线条很好看,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待在轮椅上半年的人, 微微弓着背时显得很有力, 仿佛蓄势待发, 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很不同。 但这样一面,也只有虞倦能够看到。 虞倦看着周辉月后背上的痕迹,不由深吸一口气, 想起昨天晚上。 太强烈了, 也太危险了, 虞倦的眼泪将枕头都洇湿了,控制不住本能地想要逃开。 周辉月任由他逃了一会儿, 虞倦只在床上挪动了很短的一段距离,又慢条斯理地拽着虞倦的脚踝,将人拉回到身下, 压在他耳边说:“别撒娇。” 想到这里,接下来的场面过于限.制级, 虞倦被迫停止思考。 当时是觉得没什么,现在醒过来,想起周辉月说过的话,气到要爆炸。 周辉月的感觉很敏锐,注意力又全在身边,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察觉到虞倦已经醒了。 半昏半暗里,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周辉月低下.身,搂着虞倦纤瘦的后背,给他喂了几口温水。 虞倦的喉咙很哑,润了嗓子后才好了些,他说:“谁撒娇了?” 他像平时那样不高兴的开口,本应该是冷冰冰的,实际上听起来却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周辉月笑了一下。 又彻底抱起虞倦,像是抱着一个软绵绵的小动物,又吻虞倦的脸:“现在没有吗?” 虞倦:“?” 他确实没什么力气,挣脱不了周辉月的怀抱,有点想咬这个人了。 但鉴于昨天在周辉月的后背、脖颈处留有太多痕迹,没地方下口,虞倦宽宏大量地暂时放过这个人。 照理来说,周辉月的怀抱不算舒适,但虞倦躺在他的怀里,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虞倦自认身体很好,早晨那会儿表现得确实有点弱鸡,不过他认定浑身无力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到了下午就还好了。 但周辉月不在他身边。 虞倦下了床,往外走去。 推开门,与昨天相比,外面一片狼藉。 周辉月半靠在钢琴上,半垂着眼,动作利落地将摘下的装饰捆在一起,一旁的箱子里放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熄灭了的彩灯和枯萎的花草。 像是梦的消失。 虞倦怔了怔:“不找人来吗?” 周辉月抬起头,看到站在门边的虞倦:“还以为你要睡到晚上。” 又说:“你先别出来。” 然后摘下手套,搭在一边,朝虞倦走过去:“不想让别人进来。” 无论是梦中还是梦醒,这个世界只有虞倦和周辉月。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3节 两人简单地接了个吻,虞倦发表意见,说自己也要一起收拾残局,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要先吃个饭。 锅里温着粥,虞倦的嘴很挑,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决定让周辉月做饭,两人吃过午餐,再慢慢收拾房间。 反正周辉月今天一天都不上班。 出门前,两人停在玄关前,周辉月出去了,虞倦换好鞋,抬头的一瞬间,目光一滞。 周辉月问:“怎么了?” 虞倦半晌没反应过来。 周辉月穿的风衣,不是高领,整个脖子都露在外面,与此同时,那些过于明显的痕迹也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虞倦的脾气很坏,从来没有忍着的道理,昨天……太激烈又太爽,又被翻来覆去抓回来好多次,可能是无意间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好一会儿,虞倦说:“我拿个东西。” 几分钟后又回到门前,手里拿了条围巾。他走到周辉月面前,简单粗暴地在对方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又退后几步,重新打量了一遍,才点了下头。 周辉月似乎明白过来::“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人很少,而且也不会靠得太近……” 虞倦装作没听见,径直走了出去。 他是知道,但没那么厚的脸皮。 两人在门口的超市采购了新鲜的蔬菜,准备回家。 电梯快合上的时候,后面的老太太推着个小车,慢悠悠地往楼道里赶。 虞倦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按键。 老太太走了进来,笑眯眯地打量了两人一眼:“感情真好,又一块出来买菜了啊。” 两个人的感情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有人牵着手,也不是感情深厚,而眼前两个人站在一块就很不同。 就比如高个子的男人,平时在电梯里撞到,也不是不打招呼,总是客客气气的,但只有和另一个一起出门时,眉眼里才有几分温柔的笑意。 至于另一个绿眼睛的男生,脸上冷,脾气倒很好,上次见她的东西多,不声不响地把自己把东西拎回了家。 就是跑得太快,没等她招呼对方喝口茶,就又走楼梯上去了。 虞倦没说话,点了下头。 老太太正是爱唠嗑的性格,看着周辉月手中提着的袋子,忍不住说:“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爱做饭了,喜欢吃外卖,但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健康。”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要是我家孙子也会做饭,也不用我这么操心了。” 周辉月附和,仿佛很有心得:“想要找对象,的确得会做饭。” 虞倦:“……” 老太太连连点头。 电梯停在六楼,虞倦离电梯近,一直按着按钮,直到步履缓慢的老太太走出去才立刻松开手。 从前偶尔碰到老太太的时候,虞倦和周辉月都没表现得太亲密,现在看来,老太太看得清楚得很。 * 年关将至,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周辉月一天比一天忙。 周恒那边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一旦失败,或者白家拔得头筹,他的前期投资,包括为了开发成功而做出先行投资都会付之一空。 他的底线就在正月,除夕过后,周辉月必须要有拿得出来的东西,否则他真的会实施别的手段。 周恒不是没考虑过,但是除了指望周辉月,别的法子都太不靠谱,而他的能力也不支持再多开一个组,或者找到更精通的人。 在几场很不愉快的交谈后,周辉月给出了一个不算出人意料的原因。 公司里有内鬼。 白家和周家的研发进度明明不同,开发的分支也有不同的侧重,但白家那边却总能在下一阶段同步周辉月这边的进度。 查内鬼成了当下关头最要紧的事。 除夕当天,白城下起了雪,周辉月在接了几个电话后,索性关了手机,不想再被打扰。虞倦这段时间也陆陆续续接到不少信息,都是虞淮和路水城换不同手机号发来的。 才开始是虚情假意地要求虞倦回家,共渡难关,得不到回应后便是失去理智的侮辱谩骂,最后就是哀求了,恳请虞倦看在过去多年的养育之恩上放过虞钊,他们全家都会感谢虞倦的。 虞倦内心毫无触动,对此的回应就是没有回应,发一次拉黑一次。 直至除夕的下午。 周辉月和虞倦出了躺门,白城大学里没人,两人牵着手,在学校里逛了一圈。 外面的雪下了薄薄的一层,有些商铺还未关门,到处都是车来车往。 回去后,电梯停在门口,虞倦先走出去,房门前站了个人。 是面容憔悴,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的路水城。 第82章 谈话 这段时间, 虞家的氛围很是惨淡。 虞钊进了局子,涉及到杀人这样的重罪,根本无法取保候审。他在看守所里的时间越长, 公司就越混乱。虞淮压根没有主持大局的能力,路水城四处托人,也找不到门路。 母子俩忙的昏天暗地,却没什么用处, 好不容易有空一起商量对策,虞淮想不出对策来, 怪自己亲妈为什么非要收养虞倦这个白眼狼,如果不是虞倦的婚约, 也不会招惹到周辉月的觊觎。 路水城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虞淮被逼的没办法, 只好说出自己的猜测, 律师告诉他们, 这桩案子是多年前发生的, 警察管不到国外,还牵扯到一桩更为久远的案中案,却不知道怎么又旧事重提,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运作, 故意陷害。 想来想去, 只有周辉月能做到。 一旦虞钊入狱,虞家没有主心骨, 他就能借着虞倦的身份,吞下虞家。 说到最后,虞淮的语速越来越慢, 之前的义愤填膺也全没了,反倒很畏惧似的, 磕磕绊绊地说:“我是猜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他对周辉月有心理阴影了,不敢面对。 路水城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骂了句:“不中用的东西。” 其实内心深处也不觉得是真的。周辉月的首要目标是周家,哪来那么多功夫花在虞钊身上。但冷静下来,又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周辉月今时不同往日,据说都拿到了周家的股份,早就不是当初等在偏僻山中的弃子了。 找他帮忙,似乎也是个办法。 想来想去,还是要先找虞倦。这是他们间唯一的联系。 今天是除夕,路水城特意赶在这个时间,堵在虞倦的门前,想打打感情牌。 路水城一见虞倦,眼眶立刻红了:“倦倦,你去哪了,妈妈在外面等你好久。” 虞倦停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瞥了路水城一眼,看着她表演,不怎么客气地说:“路女士,别乱认孩子。” 周辉月弯了下唇。 男朋友的脾气还是这么差。 路水城显出难堪的神情,她很少受到这样的对待,最近是求人求的多了,遇到不少冷眼。但虞倦不同,她一直没正眼看待这个孩子,把他当成自己养的小宠物,只等待出售一个高昂的价格,没料到对方一点面子没给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继续说:“我知道,你一直怪我,觉得我对你不够好,比不上你哥哥。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精心把你养大,养的这么好,现在家中有难,我们也该一起承担才是。” 门开了,虞倦朝周辉月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要和路水城单独谈话。 有些事他也想一次性说清楚,太麻烦了。 而周辉月之前找了那么久的证据,现在忙成这样,他也确实不希望周辉月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的人和事上。 以周辉月的性格而言,很难放任虞倦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虞倦坚持。 周辉月偏头看了虞倦一小会儿,还是说:“我去弄饺子馅。” 说完便走进去,关上了门。 路水城很明显想要周辉月在场,她想要打动虞倦,是为了让虞倦说服周辉月。 但现在这样的状况,虞倦这么排斥,只能徐徐图之。 虞倦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水城:“不是有事要和我谈吗?说吧。” 路水城只好收回多余的想法,将心思放在眼前的人上:“家里的事,想你也知道,乱成一团,实在顾不上你。今天是除夕,你不回家,我没办法,才出来找你。” 外面接近零度,这里没窗户,算是室内,还是很冷。 虞倦没说话,似乎是听进去了,让路水城信心大增。 她苦口婆心地说:“你和周辉月的婚约,说起来还是你们……你们母亲定下的,当时那样小,周辉月又走丢了,你们没在一起长大,说不上有多少情分,感情肯定是淡薄的。现在周辉月回来了,又要继承周家,多少人盯着他,数之不尽的人想诱惑他。我听人说,白家人还想挑个人和他结婚,这样白周两家成了亲家,再多隔阂也都烟消云散了。” 虞倦靠在墙边,一言不发地听了,很感兴趣似的“哦”了一声。 路水城将这套逻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给虞倦听,内心盼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帮忙捞出虞钊不仅是为了虞家,更是为了他自己。 于是说出自己的目的:“你是我们虞家的孩子,我和你叔叔自然是心疼你,要帮你的。但他现在身陷囹圄,无计可施,等他出来,有虞家的支持,周辉月也不敢太过分。” 虞倦点了下头,随意地问:“你是想要周辉月帮忙?” 路水城的心中涌出一阵无法压抑的喜悦,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虞倦还是虞倦,他很懂事,识时务,知道什么是好是坏…… 然后,她就听虞倦说:“虞钊杀了人,杀人偿命,难道你要替他还吗?” 路水城猛地抬头,满脸不敢置信。 虞倦轻飘飘地说:“虞钊大概也很愿意,路女士,你愿意替他认罪吗?” 路水城听到这句话时浑身一冷,如坠冰窟,她干巴巴地否认:“你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代人受过……” 虞倦说:“的确不可能。我开玩笑的。” 路水城愣在原地,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虞倦一个字都没信,就像他说的只是一个玩笑。 怪不得虞淮怎么也不愿意来,他可能先一步发现虞倦早已改变,根本不能用先前的办法对待了。 路水城咬了咬牙,感情牌打不动,就要换一种了。 “我是为了你好,你不相信,我也无能为力。但如果你的叔叔能安然无恙,等你结婚,虞家的股份和几处房产,也会交到你的手中,作为结婚贺礼。” “虞倦,我从前便说过很多次,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如自己手里的。到时候,这些全都放在你的名下。如果你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协议。”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4节 虞倦听她说着这些,不着调地想,路水城果然和虞淮是母子,连这些想法都差不多。 听到这里,虞倦也知道路水城再没有别的手段了,她没和白周两家扯上关系。 这样就行了。 虞倦懒得再敷衍下去,他问:“你知道虞钊杀的人是谁吗?” 路水城往后退了一步,本能提醒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是她想知道的:“不是一个在国外投资的商人吗?” 虞倦略低下头,直视着对方,他的眼睛与一般人不同,颜色很浅,在路水城这样心怀不轨的人看起来显得诡谲可怕。 虞倦说:“这是其中之一。他原来是虞鑫的家庭医生。案中案中还牵扯到两个死者,你说会是谁?” 久违地听到这个名字,路水城几乎喘不上气。 虞鑫死后,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和虞钊有关。但虞钊是自己的丈夫,他们夫妻一体,自己又会成为虞家真正的女主人,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她渐渐忘掉这些。 虞倦随意地说出让路水城心惊肉跳的话:“之前说过,让你们不要再来烦我,为什么不信?” “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只能是你们越过越差了。” 路水城一阵毛骨悚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虞倦与从前判若两人。 她想起去年夏天的六月,虞倦的高考结束,她从国外回来,让虞倦想办法自己解除婚约。 现在想来,从那时开始,到之后虞倦在不愚山多次和自己通话的诸多抱怨全是演戏。或许他已经和周辉月暗度陈仓,达成秘密协定。 时至如今,她只有后悔。但为时已晚,一切都没有办法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敲门声,是周辉月从房门里敲的。 他说:“饺子馅拌好了,不是说要包饺子吗?” 虞倦不知道具体谈了多长时间,但也觉得没必要再纠缠下去,最后说了一句:“也别找周辉月了,杀人犯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路水城模模糊糊的意识到,或许真的像虞淮说的那样,整件事背后是由周辉月推动,原因是虞倦。 但……查那么久远的事,需要多少精力,多少时间,周辉月又怎么是抽出功夫的呢? 他们之间真的存在爱情吗?从不愚山开始,所以周辉月才会这么做,他们就像一对深爱彼此的小情侣,虞倦说的最后一句是别来找周辉月了。 门开合的瞬间,路水城能感觉到屋内吹来的一阵暖意。 但路水城这样的人,只能相信金钱,无法相信感情,所以也只承认是败给了利益。 第83章 “我爱你。” 回到房间后, 温度骤然升高,虞倦脱掉外套,往客厅看去。 饺子馅摆在桌上, 调料也在一边,才和了一半。 而周辉月一向会把所有东西准备妥当。 虞倦说:“这么着急,不是说弄好了?” 周辉月看了他一眼,镇定自若地说:“一半就够了。” 顿了顿, 又说:“和她有什么好聊的。” 不怎么耐烦的样子。其实两个人在外面顶多聊了十分钟,周辉月的耐心从没有这么不足过。 虞倦忍不住笑了。 他去洗了个手, 回来后盯着饺子皮研究了一会儿,看向周辉月, 准备让这个人教自己怎么弄, 对方也没动静。 虞倦愣了一下, 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也不会?” 周辉月点了下头, 打开一个视频, 里面传来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奶奶的声音。 “今天,张奶奶教大家怎么包出好看又好吃的饺子……” 于是除夕的下午,两个人开始学包饺子。 虽然都是从零开始, 但进程也大不相同。 周辉月从小生活在福利院, 做过的乱七八糟的事比虞倦多得多, 又会做饭,在包饺子这件事上, 明显要比虞倦容易上手的多。 但虞倦不是那类会轻易认输的人。 在十数个失败的成果后,虞倦终于包出一个完美无缺的饺子,他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得意地对周辉月挑了下眉。 周辉月认真地说:“好厉害。” 饺子没包太多,够两个人吃的就行了。 冬天的白昼很短, 天色渐渐暗了,市区禁燃烟花,马路上车少人稀,反倒比平常更安静。 爷爷奶奶去世后,虞倦第一次和人一起过年,吃了周辉月做的年夜饭。有一道菜是才学的,火候没把握好,差点糊了,但味道还不错。 由于没什么过年的经验,吃完饭后,虞倦随手打开电视,准备看这个世界的春节联欢晚会。 好像家人在一起团聚都会看吧。 周辉月坐在虞倦身旁,一边剥橘子,一边投喂。 春晚开始了。里面出现的主持、演员和歌手,虞倦可能在无意间见过几次照片,但具体来说,还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虞倦的话不多,处事不惊,不太会表露自己的情绪,所以在宿舍里住了半年,虽然对广为人知的明星演员,童年回忆都一概不知,也没被人发现。 此时他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嘴里含着橘子,含含混混地问周辉月那些人是谁。 那些熟悉的老面孔,周辉月认识,至于年轻人,他也不太清楚。 春晚有点无聊,聊着聊着,很忽然的瞬间,一个对视,或者是吃橘子时虞倦的唇碰到了周辉月的指尖。 下一秒,他们很自然地吻在了一起。 橘子的味道很清爽,很甜,周辉月也尝到了。 虞倦被周辉月压在身下,他平躺在沙发上,仰着头,看到的是周辉月英俊的、熠熠生辉的脸。 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临近故事的结局,周辉月的沉闷阴郁,嘲讽冷淡。 恍若隔世。 那时的虞倦不会想到,他会喜欢上周辉月,和这个人谈恋爱,许下与永远有关的承诺。 除夕很特别,是一年的结束,然后是新的开始。 虞倦的眼前闪过很多片段,最后伸手碰了下周辉月的薄唇,他有些恍惚:“你记不记得,在金台的时候,我说的事。” 周辉月捉住虞倦的手,没让他移开,一点一点地亲吻他的指腹:“记得。” 谈不上想好或不,这样的事,虞倦很难想到万无一失的决策,所以他只是想告诉周辉月而已,就像曾经承诺过的那样。 “我知道……我看的一切,和你有关的一切。” 他的用词很奇怪,一般人会说经历,或是了解。如果置身事外,用的是听说,但虞倦说的是“看到”。 就像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周辉月从前的一生。 周辉月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他问:“什么是看到?” 虞倦慢慢眨了下眼,他的心好像也变得沉重,想过无数遍的话难以说出口,可能这辈子没有这么犹豫不决过。 在坦白和隐瞒中,他选择告知周辉月全部。 “因为我看了一本小说,”他的声音很轻,就像一朵花在夜晚开放,“这是一本书。” 说完这句天方夜谭后,虞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辉月,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所以偏过了头。 周辉月沉默地凝视着虞倦,很久,他问:“那我是谁?小说的主角吗。”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虞倦不是在开玩笑,而如果这是一本书,虞倦是读者,之前的种种难以解释的疑问都有了结果。 “嗯。” 虞倦的心沉甸甸的,他整个人都被周辉月的影子笼罩着,闭上了眼。 这是虞倦人生中鲜少的逃避时刻。 严格意义来说,虞倦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观看了周辉月一生的人。 周辉月是一个内敛的人,擅长忍耐,他不会向任何人展示自己的经历,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每一个痛苦的瞬间。虞倦随意地翻看一本小说,以轻松的态度审视周辉月鲜血淋漓、饱经折磨的前半生。 当时只是打发时间,现在喜欢上周辉月,才会觉得残忍和不应该。 不知过了多久,虞倦听周辉月问:“虞倦,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虞倦一怔。在很多次模拟演习中,从未想过周辉月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这不符合常理。如果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个人创造出来的小说,他可能很难接受。 但在说出第一个字时,虞倦已经决定诚实回答周辉月的所有问题。 所以几秒钟后,他说:“高考结束,我出了一场车祸,醒过来就在那个房间了。” 周辉月的声音很低,但一字一句很清晰,传入虞倦的耳朵:“十八岁,好小。” 但和周辉月想的差不多。 虞倦的耳朵一热,明明他的年纪和这个世界的炮灰一样,周辉月又不是不知道。 他抬起手,推了下这个人的手臂:“我成年了。” 没使什么力气,所以也没用,周辉月问:“那个时候,我去见你,是什么样子的?” “我看不太清你的脸,当时房间里很暗,你推开窗,”虞倦想了一小会儿,记忆犹新,“你说,等我死了,会有人为我伤心吗?” 周辉月也还记得,他问:“是不是恨我?” 虞倦点了下头:“当时很讨厌你。” 但也只是当时了。 因为讨厌,想要报复,所以才会来到不愚山。 虞倦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周辉月很快又抛出下一个问题:“你怎么认出来的?” 虞倦觉得他的问题很多,但没有一个是自己事先想过,莫名的情绪在胸口涌起,周辉月问得很急,一个接一个,他只有坦白:“你叫那个人的名字,和我一样,在那里待了很久,加上最后看到了你。”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5节 周辉月替他补充了一句:“我的腿有问题。” 虞倦看的是书,当然不可能知道周辉月的长相,最突出的特征就是腿,行走间和平常人不一样。 虞倦很不愿意提周辉月曾有的缺憾,他依旧闭着眼,没有挣开,但抬起手,死死抓住了周辉月的肩膀。 周辉月任由他抓着,好一会儿,很轻地笑了:“书里的反派角色,和你一个名字,也看的下去吗?” 虞倦:“……” 周辉月提醒他:“怎么不说话?” 虞倦的喉咙很干:“有点奇怪,但他出现的次数又不多,还是在很后面,所以没怎么在意。” 周辉月低下.身,他靠近了些,手臂微微用力,搂住了虞倦的肩膀,将他稍稍抬起:“虞倦,运气好差。” 问了这么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虞倦的运气太差,和一个反派角色重名。 如果不是重生,十八岁的虞倦就那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虞倦被周辉月手腕处的骨头硌着,不疼,但存在感很明显:“在原来的世界,我也出了车祸死掉了。” 周辉月的呼吸越来越近,喷在虞倦的耳侧,很热,他的问题无穷无尽:“看书的时候喜欢我吗?” “还行。” 周辉月锲而不舍地追问:“还行是多少?” “……我能对一个小说人物产生多少感情,都说了是打发时间看的。” 虞倦终于被问的不耐烦了,他觉得自己之前想的太过多余。周辉月这样的人脑回路和普通人根本不一样,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自己和原来的那个不是一个人,还想留下来观察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自己是一本小说的主角,关注点也都很奇怪。 那些复杂迷茫、难以消解的情绪不知在何时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虞倦不再逃避,也不必再担心任何事。他支着手肘,撑起上半身,他半垂着眼,五官过于精致,看起来很冷淡,但泛红的脸颊和耳垂暴露了那些隐藏于心,真实的想法。 虞倦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周辉月的侧脸,这样的视角像是他当初生病不能起身的时间,但靠得没这么近。周辉月的眼眸深沉,下颌线绷着,显得锋利而嶙峋,和那些轻松的谈话根本不一样。 因为周辉月在听到虞倦说这是一本小说时,想到的第一件事虞倦的运气不好,在这本书的命运不佳,想要哄好虞倦。 虞倦很缓慢地抬起眼睑,睫毛轻颤,他的绿眼睛仿若透明,像是一眼便可望到底的湖泊,那般纯粹的美丽。 他说:“我爱你。” “不是不幸,是奇迹。” 第84章 回家 除夕的夜晚, 虞倦和周辉月相拥着入眠。 虞倦做了很多个梦,以前的世界,现在的世界, 那些记忆或场景像是夏日阳光下的泡沫,慢慢随风腾空,倒映在虞倦的眼眸中,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 周辉月很少问虞倦过去的事,大多是虞倦自己说。但说开之后, 周辉月毫无顾忌地表现出虞倦童年和少年生活的探究欲,问题很多。 虞倦不胜其烦, 在周辉月问他小时候爬的是什么品种的树后, 几乎要怀疑周辉月想复刻一个自己长大的地方出来。 开玩笑似的问出口, 周辉月没否认。 虞倦愣了几秒钟:“你认真的?” 周辉月看着他:“你很怀念, 不是吗?” 听起来太过天方夜谭, 但周辉月真这么想了。 虞倦抬起下巴,矜持地说:“住了十八年,已经腻了, 周辉月, 换个别的地方。” 周辉月笑了笑, 点了下头。 至于对这本书的原文,周辉月则兴致缺缺。 小说是作者写的, 但人生是周辉月自己的。他清楚自己做过的每一个决定,记得每一个片段,不会怀疑自我。 如果周辉月不是这样坚定的人, 虞倦大概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 除夕过后,虞倦的假期还有半个月, 但周辉月的工作越发繁忙,只有晚上才有空回家。 虞倦不太出门,他早晨起的很晚,然后是打游戏或看书,没别的事做,所以到了中午,偶尔也会去周辉月的公司,和他共进午餐。 虽然他没进去周辉月工作的办公楼,但也没刻意遮掩,办公室都传遍了,知道周辉月有个非常好看的男朋友。 过了正月二十,虞倦返校上学。 上学期的成绩早就出来,虞倦的成绩是全专业第二,惜败第一一分。 接下来的一个月,公司和周恒都催的很急,周辉月经常不在家,到处出差。 这次一个星期都没回白城。 晚上十点,虞倦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微信上有一个未接的视频通话。 他的手指一顿,回拨了过去。 视频很快接通,但对面不是周辉月的脸,而是像放在口袋中,一团黑暗,随着人的动作微微摇晃。 虞倦听到隐约的声音,是周辉月在和助理确定明天的行程,工作繁忙到连乘车赶路的半个小时都要单独计算。 好一会儿,助理的声音逐渐远去,周辉月也停了下来。 虞倦也在等待。 “滴”的一声,门开了。 手机终于重见天日。 周辉月拿着手机,屏幕里映着他的下半张脸,他擦拭了一下镜头,对虞倦说:“是不是等很久?” 虞倦说:“还行。” 他才洗过澡,肩膀上搭着毛巾,盘着腿,随意地坐在地毯上。 周辉月问:“头发没吹吗?” 虞倦半垂着眼,头发还是湿的,有水沿着脸颊往下滑,最后在下巴尖凝成水滴落下,他低着头,满不在意地说:“太麻烦了。等下次回来你吹。” 周辉月说:“还有两三天。” 顿了下,又说:“想见你。” 虞倦一怔,他们还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他看着对面西装革履的周辉月,忽然拿高手机,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屏幕,像是一个意外,但谁都知道不是。 那是一个吻。 对面的周辉月很少见地呆了一下。 亲完过后,虞倦迅速挂断了视频。 手机震了好几下。 [嘴唇好软。] ——屏幕是硬的,怎么会有感觉。 [可以再亲一次吗?] ——不行!他又不是笨蛋,会再冲动一次。 虞倦的脸很热,就当做没看见,把手机丢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又认命地将手机拿回来,确定后天只有下午的一节课,又看了眼机票,定了明天上午去,后天上午回来的票。 又让舍友帮他请明天的假,等回来再补假条。 一切准备就绪后,虞倦定好闹钟,陷入睡梦中。 模模糊糊间,虞倦感觉身体很沉,懵懂地睁开了眼。 天光微亮,虞倦的睡眠很好,一般闹钟不响不会醒。但也不会睡得不省人事,有人靠近也察觉不出来。 唯一的理由是对方的气息太过熟悉,所以身体本能的接受,不会警惕。 虞倦偏过头,看到有人的手臂撑在自己脸侧,枕头下陷,手腕处的青筋微微凸起,很有力的模样。 然后是细细密密的吻,不间断地落在虞倦的脖颈间。 虞倦没有裸.睡的习惯,但是此时此刻身体却近乎赤.裸,下面的裤子被脱掉了,上衣被推到胸前堆着。 看起来纯情又引诱。 虞倦被吻得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说:“你……怎么掀我被子……” 周辉月无声地笑了,刻意曲解虞倦的意思:“玩偶熊没在看你。” 虞倦才发现,本来好好放在地毯上的玩偶熊又被推倒在地,背对着床,纯真的眼睛看不到这一幕。 他忍不住说:“能不能对你的头像好点?” 周辉月低下.身,和虞倦对视,真挚地问:“虞倦,我对你不好吗?” 虞倦:“……” 两个人的头像都是这只玩偶熊,时间长了,都忘了照片里还有一个人了。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有点恼:“怎么不叫醒我?” 周辉月没表现出多少愧疚,反而指出虞倦的不当之处:“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躺在床上睡觉。” “太可爱了。” 好像一切都是虞倦的错。 周辉月赶飞机回到白城,他推开门,虞倦还没醒,房间布置得很温暖,像是藏在城堡深处,安静睡着的大小姐。 没有办法不靠近。 周辉月解释说:“对面老板的老婆预产期提前,这几天没办法工作,就回来了。” 他才从外面回来,吹了风,手指很冰,碰到虞倦光滑温热的皮肤,虞倦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周辉月抬起手,准备等暖和了再抱。 虞倦却抬起手,搭在周辉月的肩膀上,问:“不累吗?”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6节 连夜赶飞机回来的,也不睡觉。 周辉月的嗓音低哑:“还行。” 虞倦知道这个人的精力有多充沛,他单手脱掉上衣,吻住了周辉月的唇。 * 周五清晨的五点半钟,虞倦和周辉月做了一场时间不算长的爱。 拒绝周辉月送自己上学的建议后,虞倦匆忙地换上衣服,差点没赶上早八。 幸好中途想起了请假的事,虞倦被抱着,软绵绵地伏在周辉月的肩膀上,一句话打了快十分钟,才发到了宿舍群里,让他们别给自己请假了,他会准时去上课。 周辉月却很恶劣,刻意玩.弄虞倦,让他颤抖着差点握不住手机。 周辉月的脖颈上也多了好几个咬痕。 没破,但留下的印迹很深。 急急忙忙,终于赶在铃声响的前一秒钟从后门走进教室。 孙帆小声问:“你不是有急事请假,怎么又来上课了?” 虞倦要脸,不可能说出真实的原因,含混地回答:“没什么。上课了。” 于是,在舍友们的眼中,就变成了虞倦莫名其妙因为重要且不能明说的事请假,而在事情推迟后心事重重,一直惦记着,和往常不太一样。 实际上虞倦脸很臭纯粹是因为周辉月早晨的过激举动,是清醒着丢脸。 直至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虞倦才发现陈闲一直看着自己,眼神异常沉重,似乎有话要说。 对于朋友,虞倦一贯很直接,正好高一林和孙帆有事,两人单独留在宿舍,他问:“怎么了?” 陈闲犹豫不决,沉默了好几分钟才下定决心似的问:“你家里的事……是不是很严重?” 虞倦:“?” 第85章 风光无限 虞家彻底完了。 虞钊在看守所里待了一个多月, 路水城和虞淮也不是没求别人,但没什么用处,随着证据链逐渐完整, 天价请来的律师都建议他们放弃无罪辩护的幻想。 另一方面就是当初虞鑫留下的遗产转移了。这桩事性质和恶性刑事犯罪不同,错综复杂,证据也随着年代久远而逐渐消失。虞倦签了几份文件,全权交托给律师处理。 陈闲是本地人, 家里算得上富裕。过年那会儿,家里人来人往, 做客的人很多,陈闲负责招待亲戚朋友, 聊天的时候, 虞钊的事被当成新奇的八卦翻来覆去讲过好几次。 虞钊是成功商人, 白城知名的企业家, 因为涉嫌杀人而被逮捕, 这么久都没放出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陈闲大概能猜到虞倦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但按照常理, 一般的关系不好只是不在乎家里, 发生这么大的事, 不可能没有触动。 加上虞钊进去了,路水城和虞淮忙不过来, 很多人都对虞家虎视眈眈,家里亲戚长辈还开玩笑说,风云变幻, 也不知道虞家到底会便宜了谁。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闲当然想到了舍友虞倦。 但开学以来, 虞倦表现的一如往常,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陈闲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所以一直没问。 直到这一次的误会,他才没忍住在虞倦面前表现出不对来。 虞倦脑子转的很快,反应了两秒钟,就明白了陈闲的意思,点了下头:“看来这事传得还挺广的。” 陈闲有点忧愁:“杀人犯法,但是你家……” “谢了。”虞倦打断陈闲的话,懒懒散散地说,“不用担心,我希望他们罪有应得。” 陈闲松了口气:“那就好。” 如果虞倦真的情绪不佳,他作为舍友和朋友当然会帮忙。但归根究底,还是希望虞倦不会被这些事影响到。 虞倦偏过头,脸有些热,欲盖弥彰地解释:“至于今天……我只是没睡好。” 因为周辉月,他不得不临时裹了条围巾。 * 这么多年以来,周恒将公司完全掌控在手中,他已经有了方向,想要调查出来什么,很快就找出蛛丝马迹。沿着这些线索往下查,结果出人意料,是他的枕边人苏俪。 得知消息后,周恒立刻回家,苏俪正在卧室,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摔了门,将手中的证据扔在梳妆台上。 厚重的文件拐角不小心敲在了镜子中央,完美无瑕的镜面仿佛蜘蛛网一般碎裂开来。 苏俪吃了一惊,她回过头,问:“这是怎么了?” 周恒冷笑着说:“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苏俪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一小块玻璃碎片落在她的手背,留下一个很小的划痕,血迹微微渗了出来。 周恒在她身后问:“怎么不看?没脸看吗?” 苏俪站起身,镇定自若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知道是什么,有什么看的必要吗?” 她往前走了一步,握住周恒冰冷的手:“我是你的妻子,有什么好处能让我背叛你。我做的事,全都是为了你。” 周恒没有甩开她的手,他在等苏俪接下来的话,可能是对自己过于自信,相信妻子对自己情根深种,或许是知道苏俪就是这样的人,不会毫无准备。 苏俪知道自己的话说服了周恒,她轻声说:“你想要做成这桩大事,无论是以怎么的方式,对吗?” 所以接纳了周辉月,甚至连股份都能分给对方。 周恒问:“你知道什么?” 苏俪太了解周恒了,没有把握,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这次被拆穿在意料之外,插手公司的事会让周恒警惕。 但是无所谓了,接下来送上的大礼会让周恒忘掉这一切:“两败俱伤不如携手共进,要和白家那位谈一谈吗?” 周恒一愣。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白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将到了手的东西再分给别人? 三天后,周恒携苏俪,在明辉酒店约见白屹。 以白屹的性格,当然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将即将到手的东西再送出去。 但一来白家的资金投入太大,一时周转不过来。二来就是苏俪借合作的这段时间,捉住了白家的把柄,真叫她找出来当时对周辉月下手的证据。 她将证据交给了周恒。 来到这里之前,白屹隐约猜到了周恒应该是有了什么筹码,但在看到对面的夫妻两人拿出证据时,心神震动下,还不忘讽刺一笑:“周辉月不是你的儿子吗?虎毒不食子,这你也愿意?”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周恒的痛处,他是最要面子的人,理智的那根弦紧绷着:“这是你做的,又不是我下的手。何况我都没养过这个儿子,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把我当父亲。” 两个都是居高临下惯了的人,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 苏俪瞥了一眼,出声道:“大家都是来做生意的,和气生财,两家齐心协力,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周辉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值得生什么气?” 又亲自倒了茶,推到两人面前,在周恒身旁耳语了几句。 周恒的神态渐渐放松,他既然来了这里,而白屹也应约而至,说明两人的目标一致,就是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虽然这个项目不至于把他们两家拖垮,但也会带来难以预估的危机。 白屹主动伸出手,是放下身段的意思。 周恒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苏俪掩唇笑了:“我不懂你们生意场上的事,只是记挂着自己的孩子。” 她偏头看着周恒,眼神热忱,话却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的:“白先生,周辉月不能再留在白城了。太危险了。” 前面才说过周辉月不值一提,现在又说他太过危险。这么自相矛盾的判断,却没有人会戳穿。就像苏俪是作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着想,理所应当想要解决掉另一个继承人。 白屹笑着说:“当然。” 周恒也点了下头。 既然有了共同利益,又手握把柄,这场合作是非谈不可了。 但具体的利益如何分配,又是一个问题。 苏俪看得清形势,知道这是公司的核心利益,不放心自己在场,所以站起身,亲密地拍了下周恒的肩膀:“正好我有点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在餐厅等你们。” 走出去后,苏俪若无其事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手撑着额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将这件事做成了。 周辉月的确在她的计划里,的确是一个不得不除去的障碍,但也绝不是她冒险与虎谋皮的理由。 为了促成这场合作,她不得不暴露自己的野心,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了成功,为了金钱,为了自己的未来。 苏俪想要的是周家,而不是周恒手中施舍的那点东西。 她这么想着,甚至有闲情逸致打开手机,有空关心一下自己在上高三的孩子了。 嘘寒问暖的话张口即来,苏俪将消息发了出去,还没等到回复,就收到了下属打来的电话。 很急的一个电话,急到来不及换一个新号码。 苏俪有些疑惑地接通了这个电话。 而楼上的房间里,白屹和周恒就利益分配讨论许久。 照理来说,这样庞大的合作计划,应该是在团队的精心策划下做出来的。但归根究底,这件事见不得光,只能他们先讨论个大概出来,再走个过场。 他们才谈妥了利益分配,又为了将新的办公楼安置在哪里而争执时,门骤然被人推开。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呆住了,因为知道密码的人只有苏俪。 而苏俪不是这么不识趣的人。 苏俪推开门,走到桌前,将亮着的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近乎虚弱地说:“你们自己看吧。” 精致的妆容也遮掩不了她此时的颓唐。 她知道完了,全完了。白屹,周恒,包括她自己,全都陷入了周辉月做的局里了。 周辉月和已经完善了的二代算法,已经在北宁获得了巨大的投资。 * 虞倦知道这件事是在上课的时候。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7节 周辉月提前告诉他应该会在今天公开。他知道周辉月总是会成功,不会失败,所以不是担心,而是一直在挂念。 因为周辉月是虞倦很在意的人。 然后,虞倦的消息又炸了。 重生之后,虞倦清了好几波人。退婚传言时一次,虞家出事时一次,来意不善、阴阳怪气的就全删了。至于没说话的,虞倦默认不存在,放着也就放着了。 这一次,周辉月的消息又把剩下来为数不多的人又炸出来一大半。 主要是明里暗里打听周辉月的事。 周辉月在白城的关系简单,认识他的人不多,更谈不上什么朋友。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虞倦是他的未婚夫了。 下课铃一响,虞倦把书一推,走出教室,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周辉月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才接通,周辉月问:“下课了吗?” 虞倦轻声说:“看到新闻了。” 周辉月说:“很顺利。” 虞倦不是那类很擅长表达自我的人,但对喜欢的人很坦白:“嗯,好厉害。” 周辉月不动声色地笑了,又说:“以后再也不这么加班了。” 过完年后,周辉月行程很赶,经常出差,现在还在北宁。 加班没什么,出差也不是什么难事,周辉月精力充沛,对任何地方都没什么眷恋之情。 但那都是之前,现在他很想虞倦。 虞倦在外面走廊的尽头,窗户半开着,外面的风微冷,他忍不住笑了:“怎么,当老板也不想加班?” 周辉月漫不经心地说:“不是你说,又没人给我发工资,不用那么努力,你会养我。” 他挑眉笑了下:“只想和男朋友在一起。” 又问他:“明早想吃什么?” 虞倦随便是真的,挑食也是真的。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懒得麻烦,也不喜欢浪费,所以很少尝试。 但有周辉月在就不同了。 每次做菜,周辉月都会选几道虞倦没尝过,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食材做。有两道是虞倦确定喜欢的。周辉月不挑食,什么都吃,虞倦如果喜欢吃新鲜的菜式很好,不喜欢吃也不会浪费。 也只有和周辉月在一起,虞倦才会变得那么挑剔。 他想了想:“吃面吧。煎个鸡蛋,炒两个菜。” 周辉月说“好”,“我下午回去,路过超市顺便买点菜。” 可能不会有人知道,在这样的时刻,外人眼中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周辉月,什么都没想,只是希望能和虞倦待在一起。 第86章 绿钻石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完, 虞倦收到周辉月发来的消息,说在学校门口等他。 虞倦想了想,托舍友帮自己把书带回宿舍, 他回去后肯定不会看书写作业。 大家都是一个专业,周辉月又是直系学长,这样轰动的消息,中午出的新闻, 下午就都知道了。 高一林问:“去见学长?” 虞倦点了下头。 孙帆立刻调侃道:“公司不是开在北宁吗?周学长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一样异地恋, 看来是白担心了。” 虞倦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只有你。” 孙帆捂着胸口, 一副被伤害了的表情。 教学楼离校门不远, 虞倦走了五分钟, 就到了校门口。外面停了一辆熟悉的车, 周辉月站在车门外, 一旁还有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个头比周辉月稍矮一些,头发乌黑,相貌端正, 面容刻板, 眉间有很深的皱纹。 虞倦大概猜出这人是谁了, 也知道周辉月为什么没在教室外等自己了。 果然,那个人——周恒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是虞倦吧, 和辉月的关系这么好……” 他的话没有说完,周辉月直接打开车门,让虞倦上车, 低声说:“等我一会儿。” 虞倦搭着周辉月的肩膀上车,似乎对这样的对话毫无兴趣, 看了周辉月一眼,靠在副驾驶座上,没说话。 在得知消息后,周恒看完整篇报道,又打电话问了北宁那边的熟人,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怎样的机会。 如果周辉月只是完成了这个项目,白家和周家联合起来,未必没有抵抗的能力。现实却截然相反,就算他们也做完了,有雄厚的资本作为支撑,但技术上的差别实在犹如天堑。 但也不是无可挽回。幸好,他和白家的协议还未达成,完全可以用父亲的身份获得周辉月的信任,徐徐图之,尝试将这个项目纳入周家的集团下。 他是这么想的,也立刻作出行动。 周辉月下飞机还没多久,周恒一接到消息,立刻追车赶了过来。没料到周辉月不是去公司,而是来白城大学等人。 他以为周辉月等的是合作对象,或者研究人员,和对方确认公司下一步的布局或走向,总之会是很重要的人,自己可以在说服周辉月的同时,也将种种利弊讲述给那个人。 直到看到虞倦。 周辉月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离开北宁,回到白城,仅仅是为了接他的未婚夫放学。 太可笑了。周恒几乎是在瞬间推翻这个过于离谱的可能。周辉月一定是在韬光养晦,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将虞倦作为掩人耳目的借口。 想到这里,周恒试图表现自己对周辉月的父爱,他想要变得慈爱,又从未拥有过这样的感情,而且太过急迫,所以神情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辉月,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想要自己闯一番事业。想法很好,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 周辉月看着他,他的神情一如往常。周恒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无论是从不愚山回来时坐在轮椅上,还是接受了建议,为自己工作,直至现在釜底抽薪,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永远是平静、深邃,让人无法看透。 周辉月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等他。 周恒回过神,他站在长辈的角度,用心至极地分析:“杭景山的名字,我也听过几次,不是个靠谱的人。而且又家大势大,难免会有所图谋。防人之心,你要小心他把你赶出局。” 其实他也知道,这么着急不对,但在这样的局势面前,周恒无法遏制野心,他硬着头皮说:“不如你和我合作。周家可以为你托底,我们父子之间有血缘亲情,总比那些外人靠谱。” 这样的话,周辉月听过不计其数。 重生之前,时隔十多年,回到白城后,周辉月有很多时间,他完善自己的复仇计划,让周恒一步一步失去一切,恐慌,绝望,直至崩溃,从歇斯底里到跪地求饶。 周辉月并不是欣赏这些,可能那时候除了复仇,也没什么别的能做的吧。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是吗? 而现在的周辉月只是觉得厌烦。他希望能尽快解决所有的障碍,不是慢慢将这些人逼上绝境,或许他们会在中途失去理智,穷途末路,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他讨厌不安全的环境,因为这个世界多了虞倦。 很多时候,周辉月觉得虞倦很脆弱,碰一下就会受伤,所以需要严密的保护。 实际上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所以一直克制将虞倦困在自己身边的欲望。 隔着车窗,虞倦隐约能听到外面的交谈声,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听不太清楚,但周恒加重了“血缘亲情”几个字。 周恒可真是厚颜无耻。用道德绑架,用利益引诱,但目的只有伤害和掠夺。虽然虞倦知道周辉月不会上当,不会在意,虞倦还是难免心烦意乱。 对虞倦而言,路水城是没有关系的人,他应付起来很敷衍。而周辉月曾遭受的磨难很大程度来自这个人,周恒竟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虞倦才知道除夕那天,自己和路水城在外面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周辉月的耐心有多好,而自己根本等不了十分钟。 他很少为难自己,压抑情绪,所以摇下车窗,向窗外看去。 “周辉月。” 周辉月回头,问:“怎么了?” 虞倦有点不耐烦了:“我好饿。” 意思是催他早点结束谈话,回家做饭。 周辉月很好脾气地点了下头,对虞倦笑了笑。 周恒察觉到周辉月的意图,急不可耐地走上前,高声道:“辉月,我们好好谈一谈!” 他的模样英俊,长得和父母都不太一样,唯独嘴唇的形状和康勉有些相似,很薄。闻言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冷淡地说:“你不是才和白屹谈过吗?” 周恒听到这句话,身体一僵,终于意识到周辉月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可怕,他能够瞒下和杭景山的合作,也对自己和白家的举动了如指掌。 虞倦伏在车窗上,轻飘飘地瞥了周恒一眼,春风掠过他冷的眼眸:“喂,别演戏了,很恶心。” * 时隔多日,周辉月难得有空,做了很多菜。 虞倦的嘴很挑,但周辉月的厨艺本来就不错,现在更好,所以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汤炖的也很好,虞倦喝了一碗,周辉月又推给他一碗,他总是喜欢投喂虞倦,觉得虞倦太瘦了。这次虞倦只喝了一小半就撑不下了。 周辉月便帮他解决了剩下的那些。 吃完饭,周辉月先洗了澡,手机偶尔会震动一下,是不得不处理的事。 片刻后,虞倦也从浴室中出来,他的头发是湿的,往下滴着水,所以没穿衣服,只披了一条宽大的浴巾。但虞倦的个头很高,浴巾松松垮垮,只能遮到小腿的位置。 周辉月站起身,吹风机和毛巾摆在一边,他坐在地毯上,朝虞倦招了招手。 房间里很温暖,水滴滴答答把周辉月的袖子浸湿了。 虽然他平时也会嫌麻烦不吹头发,但好歹会擦一擦。 不过今天有周辉月在。 虞倦懒懒散散地靠在周辉月的怀里,能闻到周辉月的气息。两人身上的味道很相似,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但不知为何,周辉月给他的感觉要冷冽一些。 他闭着眼,像一只被照顾得很好的猫,听周辉月说:“过几天有一场宴会。” 在此之前,周辉月几乎没去过这种纯粹的社交场合。但他选择留在白城,以前就算了,现在免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虞倦在周辉月的怀里打了个滚,找更舒服的姿势,本就裹得不怎么严实的浴巾顺着肩膀往下滑,他问:“怎么了?” 周辉月靠近了些,他的呼吸落在虞倦潮湿的耳侧,低声说:“不想一个人。” 虞倦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不是讨厌,单纯觉得无聊,没有意义。但如果有周辉月在身边,也不是不行。 “我和你一起去。” 因为周辉月帮他解决了没喝完的汤,因为正在帮自己擦拭湿透了的头发,理由有很多,但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周辉月不想一个人去,虞倦就会陪他。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8节 接下来的几天里,虞倦过的平常又普通。周辉月每天接他放学,偶尔会加班一次。 到了宴会当日,虞倦同周辉月一同赴宴。 三月里春天的黄昏,一切都很美。天空是灰暗的蓝,枝头开满了花,人来人往,穿梭其中。 周辉月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毕竟这些天最热门的消息就与他有关。 白家早已将算法视为公司的未来,不知投入了多少。周恒为了这个和白家打了好几个月的擂台,闹得人尽皆知。结果却是白家周家都没讨到好处,反而是周辉月连同外人杭景山将这件事办成了。 毫无疑问,父子俩是闹翻了。否则周辉月也不可能找外人合作。而这场宴会的主角不是周辉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不会找不自在,在这种时候提起周恒,只问他和公司有关的事,以及合作的可能。 虞倦的出现是个意外。 在金钱面前,血缘和亲戚似乎不堪一击。周辉月毋庸置疑是那类感情很淡薄的人,连亲生父亲周恒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虞家现在尾大不掉,自顾不暇的虞家,虞倦当时又那么坚决想要退婚。 虞倦有些冷淡,见面的人一个不认识,但很有礼貌。周辉月郑重地将他介绍给了见面的人,又谈了会儿重要的事。虞倦渴了,旁边的桌子上摆的都是酒,果汁放在远处的角落,他不知不觉松开和周辉月挽着的手,准备去拿一杯喝的。 周辉月几乎立刻就感觉到手臂上重量的消失,道歉似的向对面的两人颔首,转身追了出去。 对面是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了,好半天才相视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虞倦不想喝酒,他的酒量太差,不想在社交场合失态,很认真地挑了杯无酒精的樱桃汁,才低头喝了一口,就感觉面前站了人。 他说:“你怎么过来了?” 周辉月说:“怕你丢了。” 虞倦刚想说自己不是弱智,就听他又添了一句:“是我担心。不能离开你的身边。” 这么坦白,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慢吞吞地抿了一口樱桃汁,想要转移注意力。 周辉月低下头,吻了一下虞倦的唇角。 几乎只在一瞬间。即使有人在盯着他们,也只能看到周辉月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虞倦,而不会知道这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虞倦的脸红到爆炸,死死地抿着唇,瞪着周辉月,要一个解释。 周辉月轻声笑了,好心地说:“帮你尝尝,怕你又喝错了。” 虞倦:“……” 从黄昏至入夜,花园中的灯逐盏逐盏地亮了。 虞倦和周辉月站在人群外,似乎在聊些什么。 对面不远不近的地方,几个人正望着他们。 这几个人都是年轻人,除了家世背景,自己还没展露出什么本事,想要接触周辉月的人太多,轮不到他们凑过去,也就远远地看了几眼,不清楚周辉月和虞倦如何相处。 不过对于这桩八卦,他们倒是很有兴趣。 他们中有两个是虞倦的高中同学,其中一个还是同班,对虞倦也算有些了解,知道虞倦最恨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那个了无音讯的未婚夫。高考过后,周辉月车祸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当时虞倦几乎要和周辉月退婚了,不知道为何压了下去。 但虞家现在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周辉月是人人争相讨好的新贵,总而言之,两人很不搭。 一个人开口说:“所以他们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挤眉弄眼道: “当初退婚的传言甚嚣尘上,现在周辉月说不定是故意吊着虞倦在自己身边,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们怎么这么阴暗,或许是真爱呢?” “得了吧,以虞倦的性格,如果真的是这样,咱们还能一点不知道吗?他最想的不就是……” 一直沉默的人开口打断他们间的谈话:“我不觉得。” 他是白城大学的大三学生,也听到过一些与虞倦和周辉月有关的事,如果是真的…… 照理来说,周辉月和虞倦怎么样和他们的关系也不大,但这种场合上无所事事,也没别的事能做,加上外界都对他们充满好奇,所以想得知真相的心情也很迫切。 几个人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不得不说,黯淡的灯光下,虞倦站在台阶上,半垂着眼的神态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朵花都要美丽。 周辉月忽然靠近了一些,他拿出一样东西,不大,用大拇指顶开盖子,里面的有什么闪了一下,很亮。 “这个戒指……”有人惊讶地说,“当时那场拍卖会我也去了,是一整套珠宝,原来是这样。” 那是一套价值上亿的古董珠宝,不久前在拍卖会上出现,价格高昂,被人整套拍下。当时买家没有出面暴露姓名,众人只惊叹那人出手阔绰。现在想来,周辉月拍下那套珠宝的理由显而易见。 因为整套珠宝都由一颗巨大的绿钻石切割而成,而那绿是虞倦眼眸的颜色。 “虞倦。” 听到自己的名字,虞倦怔了怔,他站在台阶上,比周辉月稍高了些,低下头,看清周辉月手中拿着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戒指的造型很夸张,戒面由两枚巨大的绿钻石攒成的,周围镶嵌了数十颗白钻,在这样的夜晚,闪着耀眼的火彩。 周辉月捧着虞倦的手,他的动作很轻,体温不高,虞倦的手指颤了颤。 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虞倦慢慢与周辉月对视,他的神情比任何一刻都要认真,眼眸似乎被钻石点亮。 周辉月说:“你喜欢的玻璃花房在建了,讨厌的人不会再出现在面前。所以,我的未婚夫,什么时候能结婚?” 他不想一个人,也确实不能一个人。 周辉月无法克制欲望,压下执念,他要将虞倦留在自己身边。 树影簌簌,虞倦的脸被树影遮住了小半张,他其实还没回过神,看到了什么,人生鲜少有这么笨拙的、不知所措的时刻。 但,在理智回笼前,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先说了“好”。 是允诺。 周辉月为虞倦戴上那枚戒指,又俯下.身,纤瘦的手指停在了他的唇边,周辉月吻了他的指尖。 周围人一片怔愣。在今晚这一刻前,的确很多人会对周辉月和虞倦之间的关系有诸多猜测,有好有坏,掺杂着利益与感情。 但直至此时此刻,他们似乎才意识到,那些隐没在谣言之间,没有人会相信的才是真相。 虞倦对周辉月而言真的有无与伦比的意义。 是此生挚爱,是令他重获新生的人。 周辉月甘心情愿为他俯首称臣。 第87章 夏日永恒 在北宁发布消息后, 周辉月作为项目的负责人、合作者,拒绝了采访,回到白城, 与外界对接的事务都由杭景山负责。物以稀为贵,很多人想知道与周辉月有关的事。 今天的这场宴会,是周辉月在那件事后的第一次公开露面。 虽然这样的私人宴会没有采访的环节,但为了新闻头条, 还是有记者浑水摸鱼溜了进去,想要打听到这位站在风口浪尖、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的一手消息。 周辉月的过去不算乏善可陈, 他是孤儿出生,但从小一路跳级, 保送白城大学, 二十岁毕业, 二十二岁便已做出了常人终身都不能达到的成就。据某些不愿留下姓名的人说, 其实周辉月出生豪门, 却流落在外,但这个消息并未得到证实。 记者想要揭底周辉月的身世,写一出大戏, 从一无所有的孤儿到出生豪门的新贵, 亦或是父子反目的斗争, 也着实能吸引眼球。 但是第二天登上门户网站的消息是周辉月的求婚。 配图的照片拍得很模糊,构图精巧的记录下了周辉月求婚的瞬间。 周辉月的求婚对象站在台阶上, 他垂着头,一旁的重重树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周辉月俯身吻他的指尖, 绿钻石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可能是周辉月捧着他的手的动作太过郑重,亲吻的神态也过于珍惜。 明明看不到脸, 透过周辉月的眼睛,莫名地觉得戒指的主人很美。 在此之前,不是没有记者联络过周辉月从前的同学、老师,以及员工下属。大多数人对于周辉月的评价都不错,他的为人处世无可指摘,但或许是在福利院长大的缘故,周辉月的性格冷淡,身边没什么朋友,与爱情更是绝缘,没料到会这么快发展出一段爱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婚。 至于未婚夫的身份,知道的人很多,稿子中隐去不谈,虞倦不想自己平静的生活被人打扰,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至于那枚戒指,用的是重工,钻石本身也很沉,戴起来太过显眼,虞倦又挑了个链子,准备挂在脖子上。 虞倦觉得周辉月的审美有问题,挑戒指的时候完全不考虑怎么佩戴,于是说:“你下次别挑了。” 周辉月问:“挑什么?” 虞倦说:“结婚戒指,我不想再挂第三个……” 周辉月停下手中的工作,问:“你挑。” 又问:“什么时候能结婚?” 虞倦:“……” 周辉月看着虞倦可爱的神情笑了半天,亲虞倦的嘴唇,然后把他压在床上做.爱。虞倦浑身赤.裸,被人拥在怀里,周辉月的体温很高,唯有垂在胸膛的吊坠、戴在手指间的戒指是冷的。 * 周辉月提前回到白城,没有留在北宁,一方面是那边的工作大多落实了下来,按部就班就不会出现意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收尾。 如果是以前,周辉月不会这么着急,或许他会诱使白屹越陷越深,但现在却不能容忍白屹这么一个定时炸弹留在外面。 大厦崩塌,始于一道突兀的裂缝。 这一年来,白屹投入了大量资金和精力,拿股份分红的旁支对他的这种行为早有不满,还是靠他展望后续的收益才暂时安抚下来,现在北宁的消息一出,人人都知道白屹的项目失败了。白家人多嘴杂,本来就不是一条心,现在更是各有各的打算,白屹忙的焦头烂额,却又收到了公安传令,涉嫌一桩谋杀案。 他以前行事虽然嚣张,但大多是用钱摆平堵嘴,不会直接动手。但近些年来,白家大不如前,他看中了周辉月手中的东西,知道会有怎样的价值,周辉月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才会采取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直接撞人。 铁证如山,白屹身陷囹圄,自顾不暇,即将锒铛入狱。 白屹被捕当天,苏俪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头晕目眩,她知道是周辉月的报复,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来,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那天是周六,苏俪微笑着送愁眉不展的周知上学,安慰他不必担心周辉月,一个人单打独斗能赚多少钱,周家还是周知的。送走儿子后,苏俪拿了自己的身份证件,没和一个人谈及自己的去向,径直去往机场,却在登机前被人拦了下来,因为涉嫌职务侵占以及一起多年前的拐卖案。 周恒经过这次的事,一蹶不振,前期的投资打了水漂,再也不像之前那般风光,连海外的业务都被迫紧缩,原先的计划被迫中止。 在白屹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之前,一切尘埃落定,不会再有伤害,不会又无法弥补的缺憾,没有那被迫离开,又东山再起的十五年。 对于小说而言,这样的剧情缺乏起伏,前期铺垫太多,后面解决得太过容易,头重脚轻。 但这是周辉月真实的人生。 虞倦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那样上学念书,和男朋友周辉月谈一场没有期限的恋爱。 五月末,快要过生日的时候,虞倦请了几天假,想在这个初夏重回不愚山。 穿成大佬东山再起前的高傲联姻对象[穿书] 第99节 两人先是去了一趟安山村,刘奶奶依旧在槐树下摘菜,在看到虞倦时眯了下眼,又慈和地笑了。 虞倦的脸有点热,对刘奶奶介绍周辉月的身份,是他的男朋友,也是未婚夫。 他们事先没说,来的很突然,刘奶奶忙着给他们做饭,一个人忙不过来,周辉月去灶上帮忙。 厨房一开火,热气扑面而来,虞倦被赶了出来,在屋檐下的靠椅上坐着,一旁是洗好的野果。 甜的,也有点酸,不能多吃。 刘奶奶对周辉月的评价很好,说他长得周正,有力气,会做饭,脾气也不错。 吃完中饭,周辉月载着虞倦,驾车离开。 周辉月本来是不想来紫金山庄的,但虞倦非要来,所以提前找人收拾过。 夏初的气温没那么高,车从盘旋着的山路穿梭而过,两边生长着参天高树,窗户大开着,路上的山风灌入车厢内,将虞倦的头发吹得扬起。 周辉月问:“当时你说的那个河滩呢?” 虞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辉月认真地说:“约会的那次,没来得及去的河滩。” 虞倦怔了怔,否认:“那次不算约会吧。” 那个黄昏,孙七佰不在,虞倦冲动地作出决定,想要和周辉月一起去周围看看。 每次从紫金山庄骑车去往安山村都会路过一条不深的小河,河床上有几块凸出裸露的石头,虞倦会搬着车,穿过河流。 周辉月说:“当时不是说要带我一起去看。男朋友是要反悔吗?” 虞倦怎么可能反悔,为了面子也不可能。 他在导航软件上搜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个河滩。 果然,那条路线没被删掉。 下面多了条评论。 “坑爹啊,谁标记的这能开车过去的啊!” 虞倦沉默不语,将屏幕展示给周辉月看:“……我投诉过好几次。” 但显然导航的逻辑和虞倦想的不太一样。 虞倦脱了鞋,走到了河滩边。 漫山遍野的爱恋还未开放,淡色的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晃。 现在是午后,山谷周围是密密丛丛的苍绿,日光倾落而下,在河面跳跃,最后追逐着照亮了虞倦。 虞倦整个人沉浸在日光里,看起来圣洁而纯粹。 他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又降临于此的人。 虞倦停了下来,回头看周辉月。 周辉月站在他很近的地方。 河滩边的石头被晒得很烫,必须要一直一直往下走,虞倦莫名想起一年前的假期,他来到这里,留下来,没想过要和周辉月产生什么联系,只是想要报仇。 老实说,他们在那两个月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只是在虚度夏日时光。 周辉月表现得好像很擅长聊天,很擅长陪人打发时间,让虞倦高兴,不会无聊。 但其实周辉月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擅长是只对虞倦而言。 “不知道你为什么那样,好像忽然……”虞倦想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自己在那两个月里的每一个决定都和过往截然不同,“我也是。” 他们都变得奇怪了。 周辉月说:“周围很差,什么地方都不够好,不想让你不高兴。” 两人站在河边,水面泛着刺眼的粼粼白光。 虞倦半垂着眼,他微微偏过头,没有和周辉月对视:“现在想起来,喜欢你很久了。只是那时候还不明白。” 每一天,都比过去的一天更迫切希望周辉月能够痊愈,不必经历书中的痛苦。 希望喜欢的人能够幸福是人的本能,很多人都说虞倦未成年就失去所有亲人,所以成长过程是有缺憾的,性格冷淡高傲,但也会有这样庸俗的心愿。 有些东西早已改变,发生在虞倦还未察觉的每一件琐碎的小事里。 周辉月抵着虞倦的额头,两人对视着,看着那双绿眼睛里有他的倒影。 虞倦也凝视着周辉月。 他记得和周辉月的第一次见面。 在这样明亮的午后,他推开门,日光照不亮周辉月阴郁的眼眸。 很难想象那属于一个有机会可以挽回一切、重头再来的人。 现在不同了。 虞倦的嘴唇很红,被晒得有点干,他贴上去吻周辉月的唇,然后又因为一个深吻而变得湿润。 夏日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