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雨》 01. 卧槽，哪来的神经病？ 午夜时分，前方烟雾茫茫，周身灯火，明明灭灭摇曳着。 江琰蹙起好看的眉，不懂自己为何又身在此梦中。 已经多久了？似乎打从有记忆以来，偶尔便会进入此境。 但一开始的是喧闹欢腾的小镇，随着他年纪增长，梦也会诡异的而有所改变，而在他满十八岁时，梦便成了这模样。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压根儿已想不起先前的梦究竟是怎样？ 依稀中，都会有个轿子出现…… 当他这念头一上来，前方便传来了悦耳铃鐺声，浓雾中有个红影依稀可见，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红轿子。 仅仅一瞬间而已，轿子穿越茫雾，清晰地朝他缓缓而来。 轿子前方有两个孩童徐步走着，他们面无表情地盯着江琰，白皙无血色的肌肤配上双眸的金色重瞳，让这对孩童看来诡异可怕。 但江琰看惯了，故已不足为惧。 现在最让他好奇的是，那刺眼的红轿子中所坐着的究竟是何人？ 没让他有太多时间思考，忽地一阵阴惻惻的凉风起，吹动了轿子前的珠帘，珠帘碰撞的清脆声响中，那轿子中的人似乎笑了。 他的笑声极为轻微，随着风声落入了江琰的耳里，却让他感到无比清晰。 心，竟然还有些纠结？ 江琰有些难受的捂住胸口，脑中顿时千头万绪却什么也理不清摸不着。 于是，他抬起步伐往前迈进，分明该感到害怕的，这份恐惧却又被好奇心掩盖住，他现下只想知道珠帘后的那人，到底是谁。 但每每当他越过这对孩童，直挺挺的站在轿子前欲伸手之时，一道黑气顺间瀰漫在轿子周身，他还来不及反应…… 梦，醒了。 江琰无奈地关掉手机闹鐘，轻轻叹了口气，不禁低声抱怨着，「每次都这样，难不成是何等盛世美顏还让人看不得？」 他就是要骂，骂到梦里那人愿意让他瞧瞧真面目。 多年下来，他的恐惧已逐渐消磨殆尽，现在只想了解究竟这人为何要入他的梦？ 边起身打理自己，边胡思乱想着，莫非他们有订下冥界娃娃亲？抑或是助他脱离那茫雾中？或者他是来讨命的？ ……还是别想了，愈想愈可怕。 今日可是他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得打起精神，活力十足的上学去。 简单弄了早餐，收拾乾净后便拿起后背包，望着那已吃完早饭正在看黑白老片的老人背影，拉开嗓门喊了句，「奶奶，我出门了。」 奶奶蹙眉回头，念叨几句关心话语后，摆了摆手便又转回身子继续看着前方电视。 江琰勾起一抹笑，多瞧了几眼她的背影，这才心满意足踏出门。 他的父母在他六岁时就离异，他始终忘不了，母亲那双温柔却又带着疏离冷漠的眼神。 江琰知道的，他是母亲青春年华中所犯的错误，所以她的爱他不值得拥有，哪怕只是一丝丝。 于是，他同父亲和奶奶一块儿生活。 但他的爸爸似乎不太知道怎么扮演好这个角色，所以只提供他衣食丰足，鲜少关心他。 真心给予关心的只剩奶奶，她是最为疼爱他的一位至亲。 而父亲在几年前癌症逝世，独留给他的只馀一笔财產，以及逐渐年迈的奶奶。 早熟的江琰便带着奶奶离开故乡，搬至就读的大学附近，祖孙俩人共同展开新生活。 所幸江琰性子天生乐观，收了收情绪后就骑着摩托车稳稳抵达大学。 停好车子，感受着风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 儘管夏天的风依旧炙热，他的心却依然活跃，心情仍然雀跃着。 大一新生总是最为懵懂单纯，在刚入学时热切的怀抱着理想抱负，以及幻想着未来能够前程似锦，并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感受下爱情的刻苦铭心。 阿，这一切还真美好。 当他傻愣勾着笑走入设计大楼时，突然前方一道人影窜出，愣是挡下了他的去路。 江琰顿下脚步，困惑抬首。 只见一位长相艷美的女子站在他面前，女子有着一头浪漫韩系波浪捲发，精緻的妆容宛若洋娃娃，一身时髦打扮更是将她玲瓏有致的身形凸显出来。 眼前女子美的不禁让江琰忍不住多瞧几眼，她的存在彷如女神降临，叫人惊艳不已，但唯一的缺点是……为何这女子的眼神如此凶神恶煞？他们曾经照面过？ 不可能，这么一张使人记忆深刻的面容，江琰却对她全然无印象。 无论如何，还是先礼貌地打招呼吧。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江琰露出自以为阳光灿烂，和蔼可亲的招牌笑容，有礼问。 女子瞧着他的眼神愈发不善，红唇发出一声哼唧，傲娇无比的朝江琰道：「怎么？假装不认识我？」 江琰满脸困惑，「假装？我没呀，你是不是……」 认错人了？ 这四字都还未道完，女子像是吃到了炸药，原地爆炸。 她一脸气愤的指着江琰骂，「本姑娘是倪筠薇，想起来了吗？」 「不，完全没印象啊，姑娘。」江琰耐着性子好好解释着，「你真认错人了。」 倪筠薇双手叉腰，眼底尽是嘲讽，「你果真是妖艳贱货，很能装啊。」 江琰被她的话语给震惊到脾气都发不起来，妖艳贱货？他？ 只见倪筠薇继续道：「你也够不要脸的，竟敢追着我男神追到这所大学来，你以为你长得好看他就会喜欢你？」 江琰总算听懂了，也稍稍摸清一点头绪，简言概之，这女子将他误认成情敌了。 且倪筠薇全然不听他的解释，自顾自骂的天花乱坠，毫不讲理，简直莫名其妙。 「倪小姐，你听我说，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对你的男神没兴趣。」江琰无奈说着。 倪筠薇听了更为不悦，「你以为我信吗？我男神可是有着全天下人臣服于地的盛世美顏，无人能敌无人能比，你当我不知道你那齷齪的小心思？」 江琰有些烦了，他飞快道：「倪小姐，既然你如此喜欢男神，请自己好好地抱紧对方大腿，我压根儿不认识什么男神，更不会喜欢你男神。」 不待倪筠薇再出声接话，江琰便迈开长腿，抬手欲按电梯。 手指才刚伸出，忽感手腕一紧，还没能反应过来，他便撞入精实的胸膛里，落入一股清香怀抱中。 愕然抬眸，对上的是一双会勾人的桃花眼，正深情地凝望他。 男子那好看的薄唇噙着笑意，俊美无儔的面容添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似忧伤却又藏着雀喜？ 江琰无力的想问，这人又是谁？ 男子唇轻啟，低沉温润的嗓音回盪在江琰耳边，将他的内心震的激灵。 并不是因他的嗓音好听，而是那种蛊惑人的语调，不知怎地叫人发颤。 「男朋友，你怎么又到处惹事生非？」 江琰一时之间被他的气势给震撼着，久久无法回神，甚至连反驳的话语都忘了该怎么说。 倪筠薇见状，眼泪直直滚落眼眶，已不顾形象对着江琰骂着，「妖艳贱货，别和我抢纪枢雨。」 江琰瞬即回神推开他，赶紧出声反驳，「同学，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今天刚、入、学。」 语末，他还特地强调那三个字。 只见纪枢雨蹙起好看的眉，缓缓走上前。 他那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让江琰不自觉得往后退，当他的后背贴在冰凉墙上时，纪枢雨已将他困在双臂中。 「我??」 话未落，纪枢雨驀然捏着他的下頷，二话不说直接俯身?? 此时此刻，江琰只能在心底咒骂，「我去，这究竟是哪儿来的神经病！？」 开学第一天，江琰只觉得欲哭无泪，并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堪忧。 02. 把你爸爸的初吻还来 新生入学第一天，本该是美好灿烂，满怀喜悦的坐在教室中，等待着教授朝他们精神喊话，努力奋发在这四年间，替自己打造前途一片璀璨光明。 但此时此刻的江琰，却只能摸着有些红肿的嘴唇，瞪视着前方那对着他笑容满面的纪枢雨。 吻就吻，这人竟把舌头伸进来，甚至还按住他的后脑勺，让他多次想推离这人却无可奈何。 纪枢雨吻了一阵，直至江琰的眼眶红了一圈，眼尾渗出生理性泪水，这才放过他拉开彼此的距离。 末了，纪枢雨恋恋不捨的舔了舔唇，一副饜足神情。 江琰不禁怀疑起，他是不是曾失忆过，忘了自己有位至深爱人？ 「初吻？」他在他耳边轻笑问。 江琰瞬间脸上热度攀升，心里委屈巴巴，这还真是他的初吻，并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纪枢雨眉骨微挑，沉声道：「我会负责。」 不待江琰反应，他转头望向倪筠薇，神色瞬间转为凛然，嗓音更若冰霜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倪筠薇胡乱抹乾眼泪，美艳的脸上尽是不甘心，愤恨瞪了被纪枢雨搂在怀里的江琰一眼，这才回身离去。 江琰将纪枢雨用力推开，拉开一大段距离后指着对方怒骂，「你这神经病竟拿我当挡箭牌？要拒绝她自个儿想办法去，再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更不是你男朋友。」 似乎还骂不够，江琰不等对方接声，续道：「况且这是你爸爸的初吻，却被你这神经病夺走了，你说，你怎么赔我？你爸爸的初吻是你能拥有的吗？」 纪枢雨望着前方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江琰，听着他一连串的谩骂，只是慢条斯理的落下一句，「行，我赔你。」 闻言，江琰方才的气势顿然消失，愣着直望他那双如浓墨夜色的黑瞳，内心有股怪异的感觉不断涌上。 ??莫非，他真的失忆过？ 江琰如是吐槽自己。 纪枢雨笑意添上眼尾，桃花眼顿时变得更为勾人，「爸爸，这不让你吻回来？」 江琰被他这身骚气弄得全身不对劲，他该想到的，这人特么不要脸。 「不需要，以后也别再出现我面前。」江琰落败，丢下这段话后就转身离开。 他红着眼眶，蹬着怒意上楼。 江琰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发，大步走入厕所，用冷水将自己打理好，这才走入教室里。 当他一入教室，几双眼睛狭带着好奇朝他注视而来。 江琰轻叹口气，看来方才的闹剧已不少人瞧见了，他准备接受异样眼光和批判。 一年级新生和学长姐的三人纠葛爱恋，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当他一入座时，身旁的男生们赶忙凑上前问，「校花对男神告白了？」 江琰一愣，「校花？」 男生笑着调侃他，「兄弟，你竟然不知道倪筠薇是本校校花？」 江琰想了想，她那张比明星还好看的容顏确实实至名归。 另一个紧接又问，「远远看校花似乎在哭，被男神拒绝了？」 江琰再愣，究竟这些人都看了什么？ 「你们??怎么都知道？」江琰从善如流，假装诧异。 男生拍了拍他的肩，笑的骄傲，「我视力二点零，看得清清楚楚。」 江琰乾笑几声，心底倒是庆幸着没人瞧见纪枢雨吻他这事儿。 但他依旧有些困惑，究竟纪枢雨是如何挡住他人视角？他们吻的??有些久啊。 思及此，江琰无力趴在桌上，替自己的初吻哀悼。 「对了，我叫张叡，以后是同学了。」张叡豪迈笑着。 江琰瞧着同学笑容，瞬即打起精神来。 今日可是入学第一天，他不能被一点小事搞到丧志。 吻都吻了，算什么。 当他乐呵呵的自我介绍着，门被拉开的声音将眾人目光拉走。 江琰一见跟随教授身后的高挑男子，笑容瞬即僵在脸上，瞠目结舌的覻着那熟悉的身影。 纪枢雨一副气定神间的替教授打开电脑和设备，并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江琰身上。 江琰：「??」 感觉到班上女孩们的躁动，以及身旁张叡的介绍，这才知晓原来纪枢雨便是倪筠薇口中的男神，亦为系上四年级学长。 故，他这算是被学长性骚扰了？ 教授和蔼可亲的朝着新生们道着心灵鸡汤，但江琰一个字也听不入耳。 烦躁感再次涌上，他只想赶紧结束课程，离开纪枢雨那过于炙热的视线。 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江琰已从怀疑转为深信着?? 他一定失忆过！ 当下课铃响，江琰脚底抹油就要离开教室时，却被纪枢雨用好听的嗓音唤住。 「那位穿着黑色上衣的学弟，请过来下。」 江琰原本想假装没听见，但周身不断投来的欣羡目光使他不得不停住步伐，隐约间还听到有人说，「真好。」 ??好个屁。 江琰转身，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学长有事吗？」 「学弟，这设备有些重，能否请你帮我一起拿去归还？」纪枢雨眉头轻皱，一脸困扰，宛若画中那撑着下頷的忧鬱美男子。 于是江琰只能把拒绝的话语，在眾人灼灼目光中，硬生生吞回喉咙里。 接过电脑时，纪枢雨纤细的手指还有意无意摩挲过他的手背。 「学弟，谢谢你。」 江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内心却是万马奔腾。 他想撕了这货。 「不客气，学长。」江琰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出这句。 纪枢雨垂眸掩下笑意，边走边问，「我是纪枢雨，学弟你呢？」 「??你不必知道。」江琰闷声回应。 「但你都让我喊爸爸了，怎能不让我知晓？」纪枢雨不紧不慢的说着。 江琰：「??」 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学弟？」纪枢雨不死心的又唤了声。 不回应不对视，江琰就不信他还不放弃。 纪枢雨倒也不恼，一路缄默着来到设备室，当江琰前脚才刚踏入，后方就传来关门声。 江琰心里一惊，转过身子望着纪枢雨正慢悠悠的将设备放下，并接过江琰手中的电脑，整齐的摆回原处。 当他在抬首时，那双眸子的笑意已无，步步逼近的身子更是让江琰惶恐。 「你??你要做什么？」江琰压下心中的恐惧，佯装镇定问。 纪枢雨细长骨节分明的手，飞快的按在江琰的后颈，不轻不重的捏着。 他的手有些冰凉，江琰顿时鸡皮疙瘩四起。 「你怕我？」纪枢雨眉微挑，打趣问。 江琰咽了咽口水，「??谁怕你了。」 纪枢雨慵懒的「喔」了声，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江琰，温声提醒，「学弟，自我介绍是基本礼貌。」 江琰忽然感觉自己仿若小白兔，正被大野狼玩弄于股掌之间，动弹不得。 「??江琰。」于是，他只能乖顺报上名字。 「哪个琰呢？」纪枢雨歪着头，笑意逐渐回到眸子里。 「玉字旁的琰。」江琰正经回应着。 纪枢雨反覆细声咀嚼了几次，这才满意的展露笑容。 撇开他那如神经病般的疯批性格，江琰是真心觉得他生的极好看，甚至用美来形容也不觉夸张突兀。 江琰甚至感觉，纪枢雨的美彷彿不属于这人间。 驀然，唇上传来如羽翼般轻柔的触感，鼻间一股清香飘过，江琰瞬即回神。 他大步后退，捂着唇诧异望向纪枢雨，这人怎又吻他了？ 纪枢雨垂眸覷了几眼空荡荡的手，只馀指尖残留的温度，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也没再有其他动作。 他望着一脸戒备的江琰，戏謔道：「琰琰，你的唇真软。」 江琰：「??」 他内心哭泣着，竟遇见了变态。 嘴唇翕动几下，最后还是选择默不作声。 纪枢雨低头溢出几声悦耳轻笑，转过身子前悠悠落下一句，「学弟，谢谢你的帮忙，明天见。」 江琰睁大眼直瞪着他。 ??见你个鬼。 直到纪枢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江琰这才松了口气。 颓然蹲下身子，将脸埋在双膝里，无力感直直涌上。 「神经病??」 独自待了一会儿，江琰才起身离开设备室。 直至最后一堂课，纪枢雨总算不再出现。 03. 校花纵身一跃 浑浑噩噩结束了新生入学日，江琰拖着疲惫身子回家。 这一天都是什么破事儿，一次就遇上两个事儿精，他简直想找道士作法收了他们。 特别是纪枢雨，不仅当着他人面前喊他男朋友，甚至吻了他，一日之中还亲了两次，过分、太过分了。 「总有一天一定要收拾你。」江琰停下摩托车，愤愤叨念。 开门入内，同还坐在沙发上的奶奶打招呼后，江琰便去准备晚餐。 晚餐结束后扶着奶奶回房休息，他亦进入浴室清洗一日下来的疲劳感。 当他望着镜中的自己时，脑中莫名浮现出纪枢雨那张过于邪魅的脸蛋。 他摸了摸自己和纪枢雨同样偏向白皙的肌肤，唯一不同之处，那人的眉宇间有着英颯感，不像他天生生的秀气，分明都成年了却还存有少年气息。 可恶，不管他再怎么装酷耍帅，依旧没法像纪枢雨那般柔中带刚，他愁苦的垂下脸来，大概，他只有这性子刚硬吧。 无奈一叹，伸手捏了捏有些消瘦的脸颊，眼神往下正巧瞥见被水气蒸的有些红润的唇，早上的回忆再度涌上，脸颊热度瞬即攀升。 「啊啊，神经病纪枢雨，以后最好别再犯你爸爸，否则我??我??」 嘴唇翕张几下，江琰还是选择把「打断你的腿」这句话忍住不喊出。 光那高他一个头的身高，以及强劲的力气，和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慑人气势，江琰只能怂了。 大不了，绕路走就是。 不知是今晚的第几声叹气，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二楼房里。 罢了，明天又将是清新可爱又美好的一日，反正就算真遇见了，这不把对方当隐形人不就完事了？ 江琰美滋滋地想着，抱着心爱的枕头便闭上眼，缓缓沉入梦乡。 外头原本高掛在天的月色，云层聚拢将月光掩盖了去。 乌鸦停在树梢上，发出“哑ー哑ー”声，在静謐的夜中，显得有些悚然。 江琰感觉自己睡得不安稳，不时听到乌鸦叫声在耳边环绕，以及房外那窸窸窣窣的不明声响，扰的他只得睁开眼睛，不满嘟囔着爬起身子。 但从门缝看去，却是一片黑暗，并没有其他声响。 「难不成是老鼠？」江琰困惑喃喃自语。 虽然睡意依旧浓，江琰还是不放心地下床站起身子，打算去楼下一探究竟。 毕竟万一那声音是小偷潜入就糟了，奶奶可是还睡在楼下的。 当他一打开门，一股怪异的气味传入鼻间，江琰不禁皱起眉头。 这股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被烤熟的烧焦味？莫非是奶奶在煮宵夜吃？ 踩着小心翼翼的步伐，扶着楼梯扶手，手中抄着球棒，提高警觉地来到楼下。 他闻了闻味道，似乎是从厨房那儿传来的。 江琰迅速找到开关按下，厨房里却是空无一人。 只有铁壶在瓦斯炉上，原本银色的壶身被一大片漆黑给掩盖了去。 江琰上前，确定了这焦味是从何而来。 但，是奶奶想喝茶所以起身煮的吗？怎么不唤他一声？ 江琰打开盖子，果然里头已无茶水，底部亦被火烧的焦黑。 「看来这不能再用了。」 江琰心中觉得可惜，小心翼翼把铁壶拿起放入洗手槽，打开水龙头冲下。 铁壶本身炙热，故被水浇熄时便发出滋滋声响。 驀然，江琰似乎听见了后方又传来一阵窸窣声。 虽然很细微，但在寧静的屋子里却显得突兀。 江琰关掉水龙头，握紧手中的球棒，缓缓步出。 当他步出厨房，抬眼瞧见了奶奶的房间门隙缝露出淡淡红光，心里一震，赶忙加快脚步上前。 「奶奶！」 这一打开房门，里头却空无一人，被单胡乱的落在床下。 江琰心中更慌了，奶奶这是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门外似乎有个黑影窜过?? 江琰飞快转身，同时间身形一动，大步追跑上去，但当他来到客厅时，却依旧没见着任何影子。 夜半时分，江琰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奶奶？是你吗？」江琰掩下心中的恐惧，小声呼唤着。 周身仍然安静无声，静到连根针掉落兴许都能听见。 江琰蹙起眉，这间屋子不大，只有两楼，上面是他的卧室和客房，楼下则是客厅、厨房、餐厅及奶奶的卧室。 因柜子不多，躲藏处也几乎没有，所以要找起人来是很容易的。 但为何，连奶奶的踪跡都不见了？ 就在他困惑之际，顶上的灯光忽然一明一灭闪烁着。 江琰抬首望向晦暗的灯光，背后冷汗涔涔。 这也太毛了？ 于此同时，又有一股比方才更为浓烈的焦味传来，这味道难闻的让江琰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 而灯光明灭间，他似乎瞧见了沙发上坐着一道人影。 电视不知何时打开了，里头正播放着民初名伶演唱的黑白画面?? 这是奶奶最爱看的节目，他特地帮她找到了当时的影像烧成光碟，但不知为何在这诡譎的气氛中，这名伶的歌声让他感到惊悚。 于是，江琰又轻轻唤了声，「奶奶？」 对着他的那背影没有任何动作，江琰困惑走上前，当他碰上奶奶的肩时，只感到一阵灼热感至手心。 忽地，四周不知打哪儿来的大火逐渐蔓延开来，眼前那似奶奶背影的人，自发梢处小火窜动着，接着燃烧着她的身子。 江琰惊慌地绕过沙发，当他瞧见坐在沙发上的奶奶，已是全身着火，肌肤被炙热火焰烧的溃烂，面上只馀瞠大的双瞳，正骨碌碌地转着。 她张开口似乎想要吶喊，但全身烧伤严重，疼的她连个痛苦哀嚎也发不出。 这一切，宛若地狱般的场景，让江琰崩溃的跌坐在地上。 「不对，这一定是梦，只是梦??」他的面上佈满泪水，惊恐的呢喃着。 眼看火焰就要燃烧至他的身上时，一股好闻的清香飘逸而来。 这香气，江琰有些熟悉。 但还来不及细想，只闻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伴随着一道温润嗓音朝他道了句，「别怕，我回来了。」 接着，黑雾再度笼罩在江琰面前，他双眸一闭?? 梦，醒了。 「奶奶！」 自梦中甦醒的江琰吓的坐起身来，连拖鞋也不穿便急急奔下楼去。 打开奶奶的房门后，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奶奶的床头灯在黑暗中温暖亮着，她依旧安然地躺在床上熟睡，也没因江琰的突然闯入而甦醒。 江琰放轻脚步上前，覻了眼睡得香甜的奶奶，这才安心回到自己房里。 躺回床上的他，脑中转着方才的梦，无论是那窸窣声，或是浓烈的焦味等，皆让江琰感到些许惊悚。 以及，最后让他离开此梦的那道嗓音，竟有些许的熟悉感？ 翻了个身，江琰闭上眼索性不想了，兴许不过是噩梦罢了。 翌日，江琰又是精神奕奕的上课去。 因昨晚睡得不安稳，上到第四节课时他感到有些昏昏欲睡，于是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驀然，他发现了对面楼顶站着一位女子，她穿着一袭黑色洋装，风将她的发吹的摇曳。 女子精緻的妆容和五官，就算离得有些远，江琰仍旧认得她便是昨日那位着迷纪枢雨的校花，倪筠薇。 倪筠薇似乎一直在等着江琰转头，当他们的目光对上时，她勾起一抹残忍坏笑。 接着，纵身一跃ーー 江琰突然后悔，如果他没偏头将视线望向顶楼，是不是就能阻止这悲剧的发生。 当他听到耳边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飞快站起身子打开窗户。 江琰绝望的望着楼下那四肢弯折的不符合人体工学，脑浆鲜血在身下开出一朵艷丽红花的倪筠薇?? 顿时之间胃一阵翻腾，噁心感涌上，江琰飞快地衝入厕所扶着马桶边缘乾呕着，心中祈求着这不过是场恶梦。 04. 喔，学长还真是优秀 打开水龙头，水的哗哗声及冰凉感让江琰清醒不少。 他的手还有些颤抖，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的惊恐仍然掩盖不了，脸色更是苍白难看。 当他蹣跚的步回教室，打开门后愣了。 同学之间依旧轻松一片，听到他的开门声，却只投以关心目光，教授亦问了句，「同学身体不舒服吗？」 江琰点头，缓慢走回自己的位子，经过窗边时眼神还往楼下望去。 诡异的是，倪筠薇仍然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却无人关心或害怕。 似乎这不过是同吃饭喝水般，稀松平常的小事。 江琰正巧对上倪筠薇瞪大的双眸，他感觉到那双眼似乎还藏着笑意。 他退了几步，后背撞上起身来欲要关心的张叡，江琰心中一惊，赶紧转身道：「抱歉。」 张叡小声问，「你还好吧？」 江琰声音有些沙哑，「倪筠薇??跳楼自杀了，你们都没瞧见吗？」 为什么大家都还能这么镇定？为什么没人去关心她的死活？为什么??好似他才是那个最不正常的？ 张叡闻言蹙起眉头，「小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大懂，跳楼自杀是怎么回事？」 「你没看见吗？她从对面的大楼跳下去??」江琰有些激动着。 他的嗓门有些大，引来了其他同学的关注。 张叡见状举起手向教授道：「教授抱歉，江琰同学身体不大舒服，我送他去保健室。」 教授点点头，让张叡陪同。 于是他们找了个偏僻的楼梯坐下，并买了罐冰凉的水递给江琰。 「先喝点水，等你冷静下来再跟我说。」 江琰道了声谢，接过水打开瓶盖灌了好几口，这才红着眼眶把方才所见到的情景向张叡诉说。 张叡愈听眉皱得愈紧，于是他站起身来说，「我过去瞧瞧，你在这儿待着别乱跑。」 江琰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不，我跟你去。」 张叡还想说什么，但瞧见已站起身的江琰，便点了个头一同前望倪筠薇摔落之处，却已不见她的尸体。 彷彿这不过是江琰的错觉，他的幻想。 江琰有些崩溃了，比手画脚着，「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她、她还特地对上我目光后才跃下的。」 「小琰，你先冷静下来。」张叡上前按住他的肩，让他直视自己。 江琰摇头，神色慌张的又道；「阿叡，我真的没说谎，你相信我，但为何她的尸体会消失了？是不是在我去厕所的期间已收拾乾净??」 他抬眸对上张叡略显困惑的眼神，抿了抿唇不再出声。 「小琰，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或是看了什么恐怖片？」 江琰明瞭，这么诡异的事情是没人会相信他的。 「你先回去教室吧，我想独自冷静下。」 张叡犹豫了下要再啟唇，后方传来纪枢雨的声音。 「学弟们，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们在这儿做什么？」他虽然脸上掛着温和无害的浅笑，但他那双桃花眼却染上了冰冷凛冽的气息。 他缓步上前，目光停留在张叡那放在江琰肩上的手。 张叡感受到他递来的不善眼神，赶忙松手退开几步，对着纪枢雨訕笑道：「学长好??因为江琰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我带他出来透透缓解情绪。」 江琰因方才的事件还没回神，突然又见到纪枢雨现身，就这么愣愣的被他拉到身旁。 纪枢雨倒也不问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上课，剩下的我来处理。」 张叡頷首，临走前还关切的回望几眼一脸茫然的江琰。 纪枢雨走到面色惨白的江琰面前，用着温柔至极的语气问，「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吗？」 江琰闻言抬首，直视着纪枢雨，沉默一阵才啟唇，嗓音也无方才那么惊慌，「倪筠薇??跳楼自杀了。」 纪枢雨先是一愣，没立刻接声。 江琰亦有些紧张，不知纪枢雨会给予他什么样的回应。 半晌，纪枢雨忽然拉起他的手腕，只低声道了句，「跟我来。」 江琰没反抗，就算只有一瞬间，他确实瞧见纪枢雨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为了知晓自己方才究竟瞧见的是什么，江琰暂时放下“要打断对方的腿，跪下求爸爸原谅”这执念，乖顺的被纪枢雨拉着上楼、转弯，接着停在一处墙上掛着“纪枢雨”名牌的门前。 「这是我的个人室，没人会来打扰。」纪枢雨拿出钥匙打开门，悠悠解释着。 「学长专用？」江琰有些讶异。 纪枢雨转过头来，勾着笑意頷首，「嗯，因我成绩优异，获奖无数，学分更是在大三全修完了，现在为教授助理，目前正在准备入研究所的各项资料。」 江琰总有种错觉，纪枢雨这是在向他讨夸奖？ 「??喔，学长还真是优秀。」但一思及昨日他那轻浮的行径，这道出的话语不知不觉就变调了。 假装没听懂江琰话语中的调侃，纪枢雨低下头敛下眉眼，将茶水倒入杯子，愉快回道：「那当然，身为琰琰的男朋友怎能不优秀。」 江琰：「??」 纪枢雨感受到了江琰投来的忿忿目光，轻笑了声，将冰凉茶水递给江琰，「不闹你了，坐下吧。」 江琰用力拉开椅子，坐稳身子后欲啟口时，却对上纪枢雨那凝望着他，带着深情款款的目光。 顿时，一阵冷意直窜脑门。 江琰不禁在心里吐槽，这目光也太叫人毛骨悚然？ 就算他恋爱经验空白，喜欢一个人也不该是这样的。 恐怕男神不懂得谈恋爱，莫非还和他一样靠实力单身着？ 「琰琰，想什么呢？」纪枢雨温柔出声，那嗓音低沉的让江琰顺吉回神。 「没、没什么。」江琰收了收情绪，立即摆出严肃样，缓声问道：「学长你带我来这里，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跟我说吧？」 纪枢雨頷首，他亦收敛笑意，换上难得正经八百的神情。 江琰见状，更是绷紧身子，屏气凝神倾听。 他感觉到纪枢雨似乎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嘴唇翕动道了句，「??琰琰，当我男朋友好吗？」 江琰因情绪紧绷，一时之间反应不及，傻愣的「蛤？」了一声。 纪枢雨手握拳放在唇上掩住笑意，依旧认真回应，「昨日我对你一见鐘情，一吻定情，此情为真，万劫不復。」 当他说到最后四字，眼底闪过一抹淡淡哀伤。 江琰已回过神来并听懂了纪枢雨的告白，怒火正沸腾着。 今日，他一定要撕了这货。 「纪枢雨，你这神经病！」 江琰边骂边站起身来，随意抓了个资料夹就开始追着学长打。 纪枢雨巧妙地避开他的攻击，在绕了桌子一圈后，他才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挡下了落下的资料夹，另一隻手准确的对准指间空隙，紧紧的将他的手握住。 江琰惊诧的望着他们的左手十指交握着，而右手的手腕还被纪枢雨抓牢无法动弹。 见鬼了，这人速度也太快？ 没得反应，纪枢雨稍稍一个用力，便将人压在桌子上，悠悠望着那张逐渐转红的好看脸蛋。 「纪枢雨，你最好??」 话未落，却被纪枢雨突如其然道出的话语给震慑住。 纪枢雨压低身子附在江琰耳边轻声道：「倪筠薇她，在昨晚于自家豪宅自杀了。」 江琰愣着了，那她方才瞧见的女子莫非是鬼？ 瞧出了江琰的困惑，纪枢雨的表情转为耐人寻味，桃花眼微勾，再丢下一颗炸弹，「听说，亦是自阳台跳下摔死的。」 闻言，江琰脸色发白，本该惊慌失措的他却出戏的在内心吐槽ーー 还能不能有正常人？ 05. 他目光灼灼叫人瑟瑟发抖 江琰深吸口气后，才稳住心神问，「为什么学长你会知道她自杀了？」 纪枢雨挑眉，语气轻挑在他耳边说，「回答问题之前，你不挣扎下吗？」 江琰这时才惊觉自己正被纪枢雨以曖昧姿态压在身下，他赶忙将手抽回，坐起身子推开他。 纪枢雨闷笑几声，改为慵懒的倚靠在墙上，徐声说着，「教授通知我的。」 江琰愣了下，「教授？」 纪枢雨简单解释道：「她的爸爸是这所大学的教授，我父母和倪筠薇的父母是好友，所以我和她小学就认识了，因此倪父第一时间先告知我们。」 突然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江琰反覆思考着纪枢雨的话及昨日初遇时的情况。 他们两人之间确实没有陌生疏离感，加上两人高顏值的外貌，远看宛若一对佳侣。 但叫江琰不解的是，倪筠薇这人看起来颇为自信高傲，怎会为了个男人而自杀？ 无论从哪方面思考，这中间有太多不合理处。 于是他斟酌半晌，小心翼翼问，「……那什么，会不会是他杀？」 「不大可能是他杀，当时房里只有她一人而已。」纪枢雨确定道。 江琰投以疑惑，纪枢雨分明没在现场，为何知晓的如此清楚？ 他似乎心有灵犀般，温声替他解答，「因她爸爸在电话中边哭边说，所以才能知道个大概。」 江琰莫名有些羞窘，轻咳了声掩饰被看穿的尷尬。 纪枢雨走上前，手指勾起江琰的下頷，微微俯下身子带着一丝戏謔问，「我的琰琰这是吃醋了？」 江琰蹙眉拍开他的手，「别闹，我还没问完。」 「没反驳，果然吃醋了。」他继续厚脸皮的将手撑在江琰身侧，把脸埋入他的颈项间轻轻磨蹭，低声笑着又道：「我的心和人在昨日都属于你的了，男朋友请别担心。」 他在说话的同时，热气不断轻吐在江琰的肌肤上，从没恋爱经验的他瞬间炸了，身子红透一片。 江琰瞬即坐上桌子往后移了一段距离，并警告道：「学长再继续性骚扰我可是要向学校举报你。」 「去吧。」纪枢雨笑的勾人无害，「但这不算性骚扰，我们这是两情相悦，你说是吧？男朋友。」 江琰轻咬下唇，他这是温和的恐吓啊。 刚入学的他，怎会被这种神经病缠上了？ 老天爷，这莫非是要给予他的考验吗？ 于是，江琰只能转移话题提醒着，「……学长，谈正事。」 纪枢雨耸了耸肩，「行，你想问什么只要是我知悉的，定都会回答你。」 江琰深吸口气，将快爆发的怒气给沉淀下来后才啟唇，「既然倪筠薇在昨日自杀了，那我今天瞧见的……究竟是什么？」 谈及此事，脑中再次出现倪筠薇那双漂亮的眸子中盛满了极为深刻的怨恨，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将眼神转至窗外，似乎要让他清楚瞧见，她是如何死的这么凄惨。 加上昨日诡异可怕的梦，江琰顿感冷意爬满背脊，莫非这梦和倪筠薇的死有关？ 纪枢雨望着江琰那有些惨白的面色，黯淡的双眸，及微蹙起的眉头，忽地抬手覆在他的头上，轻轻揉了几下。 江琰愣了下，没有立刻闪躲，小声问，「你做什么？」 纪枢雨勾起若有似无的浅笑，按住他的后脑勺轻轻往前，同他的额头抵在一块儿，温声说，「无论你瞧见了什么，都别怕。」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不知怎地让江琰霎时间有种心安感，原本浮动的心也渐渐平稳下来。 鼻间繚绕的清香，亦稍稍稳定了他的心神，加上那温润好听的嗓音…… 等等，这声音似乎哪儿听过？ 江琰努力回想着，脑中渐渐有个记忆逐渐浮现ーー “别怕，我回来了。” 他睁大眼睛瞬即抬首，直直盯着纪枢雨瞧。 但……他身上是有温度的，不可能连他都是鬼吧？ 自小到大他还没见过鬼，也无阴阳眼，倪筠薇是他第一次遇见的鬼。 「如果害怕的话，不如这几日搬来同我一块儿住，我保护你。」纪枢雨继续温柔攻陷。 江琰面无表情的忽然伸手，掌心按在纪枢雨的胸膛上。 不明所以的纪枢雨：「??？」 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江琰这才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是活人。 正要把手收回的江琰，忽然腰间一紧，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背脊落在富有弹性又柔软之处。 甫回神之际，正对上一双凝望着他的热切眼眸，以及逐渐俯下的身子，江琰赶忙捂住他的唇。 「纪枢雨，你、你别太过分了。」江琰压低声音，面色凝重警告。 纪枢雨舌尖轻掠过他的手心，江琰吓的赶紧收回手，发狠似的瞪了他好几眼。 「琰琰，你真可爱。」纪枢雨自喉间溢出几声轻笑，接着站起身来走至柜子里拿了件毯子，温柔的披在江琰身上。 「休息下，我去帮你买中餐。」 不待江琰回应，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江琰看着掩上的门，不禁细声叨念着，「神经病啊，真把我当男朋友了？我去……还要不要脸？」 翻了个身，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垂眸望了眼身上的黑色小暖被，淡淡清香繚绕鼻间。 这是纪枢雨身上的气味，从昨日亲密接触好几次后，江琰已认得。 兴许这香气有稳定心神的效果在，原本被惊悚的撞鬼事件恼的心神不寧，现下已经冷静许多，亦能头脑清晰地逐步分析此怪事。 首先，倪筠薇在昨晚跳楼，今天灵魂却出现在此处，怎么想都怎么奇怪。 他和她也不过一面之缘，况且昨日是纪枢雨挑衅她的，为何倪筠薇的寻仇对象却成了他？ 还有，纪枢雨所言究竟几分为真？几分为假？无人知晓。 江琰凭着看电影和电视剧的印象，不禁大胆猜测，莫非纪枢雨和倪筠薇的死有关，而她的灵魂是在向他求救。 ……但如果真是求救，那眼神何必如此怨毒。 因此江琰只好打消了这猜测。 就在他想得出神时，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刚经歷过一阵灵异事件的江琰，瞬即绷紧神经，大气不敢喘，假装里头无人。 接着外头传来了几位女孩的声音。 「咦？学长不在吗？是不是去吃饭了？」 「好可惜呀，我们来晚了。」 江琰听着她们的对话，看来只是暗恋纪枢雨的女孩要来邀约他去用餐而已，松了口气。 他不屑的闷哼了声，「要是你们知道了他这变态神经病的一面，看你们还喊不喊男神。」 于是江琰又躺回沙发，他有些昏昏欲睡。 当沉重的眼皮快要闔上时，却被门外突如其来的急促敲门声给惊醒。 「谁啊……」江琰有些烦躁的爬起身。 「学长，你在里面吗？」那是一道温柔婉约的女声。 江琰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人的桃花也太多，分分鐘鐘都被爱慕者围绕着，看来他的骚话不只对他说，兴许也对着那些女孩们如是哄着道着。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阵酸楚涌上，还有些刺疼。 江琰怔住了，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受。 但没让他有细想的机会，敲门声愈来愈用力，江琰开始觉得不对劲。 「学长，你听见了吗？快帮我开门。」女子的声音微微提高，变得有些尖锐。 江琰不敢有所动作，亦不敢出声，他总觉得门外的那人似乎不是人？ 她发出笑声，「学长，你再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囉。」 话方落，江琰看到门把正被转动着。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顾羞耻大喊，「纪枢雨，你快点给我滚回来！」 话一出口，外头的“人”停止了动作，忽地消失再也无任何动静。 江琰等了好一会确定已安全，这才大大吁了口气，万万没想到纪枢雨的名字竟能发挥避邪功用？ 于是他放心地躺下，并傻笑着喃喃自语，「果真是黑莲花啊你，连鬼怪都怕。」 「那你怕我吗？亲爱的男朋友。」 顶上驀然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掺着如糖浆甜腻的呼唤，轻柔滑入他的耳膜中，震的江琰心头一震盪漾，瞬即拉开毯子转身望去…… 纪枢雨狭长的桃花眼正勾起春风无限情，没有一丝戏謔，却让江琰背脊发麻。 ……他，何时出现的？ 06. 他的告白足以毁天灭地 往往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声响，同学们便会一窝蜂的奔出教室，飞快地往餐厅奔去，迟了一步不仅没位子，还得大排长龙才能享用中餐，饱足一顿。 江琰跟着张叡来到餐厅门口，已瞧见了里头的人满为患，不禁皱起眉头。 要不是教授一个个指正他们的手绘作业，也不会迟了十几分鐘。 「小琰，要不去外面吃？」张叡知道江琰不爱人多之处，贴心地转头问。 「没事，到外面吃多浪费时间，我们先进去看看吧，也许还有位子。」江琰摆摆手，率先步入餐厅。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江琰和张叡已成了好朋友，两人时常走在一块儿。 江琰长相秀气偏柔，眉目间还残留着少年稚气。 而张叡虽然也属清秀，但面上的剑眉以及俐落短发，替他添了阳刚帅气感。 两人走在一起时，不时收到女孩子们递来的目光。 当然，这得在某人未现身前才能拥有的福利。 江琰还在庆幸着纪枢雨没出现，但一听到后面传来的惊呼，他暗暗叫苦。 纪枢雨踏着沉稳的步伐缓缓现身，眉眼间藏着傲睨一世的凛然，举手投足间尽是无法忽略的强势感，当他立在江琰面前，唤着他名字的嗓音慵懒低沉的叫人醉卧其中，不可自拔。 唯独江琰。 「学长，有事吗？」江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着。 自从那日和纪枢雨独处过后，他便像是鬼魂般的形影不离，总是在不经意时现身。 「琰琰，你忘了曾答应我的？」纪枢雨一副无辜模样。 说到此事江琰就来气，那日他悄声无息的出现，结果还听见了他的骂声，接着摆出一副委屈样，道着自己是多么孤寂。 江琰哪能不知他话中之意正是要让他起愧疚感，原本想当个无赖，却被纪枢雨那突然之间极为哀伤的双眸给震慑，因此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 事后，他不禁责备起有够草率的自己，活该被缠住。 江琰冷冷的压低声音回应，「学长，我已经陪你吃了几十日的午餐，请别太过分。」 纪枢雨抬眸覻了眼江琰身后面色尷尬的张叡，淡然一哂，「过分吗？我不过想和学弟培养感情……」 他垂下眸子，稜角分明的侧脸添上几分忧鬱，在人群中宛如自小说中步出的文青美男，不禁让人想将目光停驻在他身上。 但他的眸子里，却始终只有一人让他流连忘返，连那唇边的笑意，似乎也只为那人而绽放。 而那让他甘愿沉沦的爱人，却始终不愿把心给他，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施捨…… 誒，这是多么的虐恋情深，女孩子们在一旁讚叹着。 江琰：「……」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似乎看懂了她们眼中流转的幻想情节。 他和纪枢雨认识分明才快半个月，而且还是各种不好的回忆，江琰简直想出声阻止她们的脑补。 毕竟纪枢雨是女孩们的男神，一举一动都被注目着，所以纪枢雨以各种不同的“巧合”来缠着他，就算瞎了也能感受到他的骚气。 江琰简直快疯了。 「那什么，我自己去吃饭就好。」张叡感觉到江琰的烦闷，赶紧出声。 纪枢雨挑了挑眉，道了声谢后就拉起江琰的手腕离开。 「阿叡，我明天请你吃早餐。」江琰侧头朝他歉然地说。 「那就谢谢你啦。」张叡豪爽一笑，随后就转身往餐厅里去。 江琰望着他的背影一叹，趁此他要和纪枢雨表明清楚，别再如此打扰他的校园生活。 因此这一路上，江琰板着脸一言不发，他要让纪枢雨充分感受他的不满和怒气。 但纪枢雨貌似不甚在意江琰的冷落，依旧温文尔雅的对待着他。 打开门，江琰熟悉的走入纪枢雨专用个室，一入门就闻到便当香气，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咕嚕声。 江琰红着脸拉开椅子坐下，毫不客气的打开便当，张口咬下他最喜欢的香煎猪排。 这可是纪枢雨自个儿掏钱请客，他可没要求，所以不能白费他人苦心，浪费食物。 如此一想，江琰从此以后吃得心安理得。 纪枢雨坐在对面，手撑着脸颊，脸上笑意添浓，弯着眼凝视他。 「学长你不吃吗？」察觉了他的目光，江琰自便当里抬头，皱眉问。 闻言纪枢宇眼中掠过一丝欣喜，他拿起筷子递给江琰，厚顏无耻的道了句，「餵我。」 一道雷轰隆落下，江琰顿时有种被雷劈了的错愕，他怔怔问，「你……再说一遍？」 纪枢雨没立即接声，他站起身子走至江琰面前，为弯下腰拿着筷子夹了个鸡块，递到他的唇边。 「张口。」 他沉声诱惑着，有种叫人躺卧于其中便不想再起的软绵感，江琰乖顺的啟唇，任由他将食物送入他口中。 就在江琰惊觉这之间的微微曖昧感时，欲将身子往后移拉开距离，却被纪枢雨按住后脑勺，身一倾覆上江琰的唇，张口咬下还落在齿间的鸡块。 江琰愣愣望着，纪枢雨咬着半块肉吞下，末了还舔了舔唇满意一哂。 他悠悠回到位子上，嗓音暗哑地道了句，「真美味。」 江琰张着唇，一时半会儿脑袋像是被掏空，一片空白如白雾茫茫，无法存有任何思考能力。 柔软的触感依稀还停留在唇上，一点一滴注入他心底深处。 他该是发怒的，该是站起身来奋力给对方一拳，但最后他什么动作也无，闷头继续吃饭，小声骂了句，「神经病。」 这句话，同时也把自己骂进去了。 分明要把话道清楚的，却在这半个月间，心底那高厚的冰墙，正被这人用木柴堆成的小火给温徐的融化着。 不知何时开始，也不再觉得他那么惹人厌。 反倒是纪枢雨不习惯了，他挑着眉静默直盯着江琰瞧，那目光灼灼似乎想把他看穿什么才甘愿。 江琰被他看烦了，筷子夹起菜塞入他的口中，小奶狗装狠道：「看屁啊，吃饭。」 纪枢雨细嚼慢嚥的品着江琰给予他的另类温柔，低下头来掩下眼底的惆悵。 两人静静地吃着饭，直至饭盒空了。 纪枢雨起身拿了个资料夹递给正在喝珍珠奶茶的江琰，「这是我让在新闻媒体公司上班的朋友帮我查的。」 江琰好奇地接过手，随口一说，「你认识的人真多。」 「没，我只认得你。」纪枢雨正经回应。 江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手中资料。 这是他请纪枢雨帮他调查的，因他觉得倪筠薇的死过于蹊蹺。 其实他大可不用管，就当作那是个灵异事件，但倪筠薇眼中的怨恨让他在意着。 所以就当作是为了自己，他想了解倪筠薇的自杀，背后是否有暗藏何等秘密。 他把这想法同纪枢雨说了，他不置可否点了个头，算是答应帮忙。 江琰一字一句瞧的仔细，但随着一页页的看，他的眉头在翻至最后一页时已紧锁在一块儿。 他抬起头来肃色问，「她们的相貌怎么都和倪筠薇有几分相似？」 「这也是让我匪夷所思的一点。」纪枢雨手指轻点在桌子上，他在思考时总会有这样的习惯。 江琰觉得不可思议，短短十年间在这所学校中已发生了四起自杀案件，倪筠薇是第五起。 再者，受害者的相貌都有相似之处，更巧的是，曾经亦为校花或系花。 「这是诅咒吧！？」江琰心里觉得毛毛的，总觉得事有蹊蹺。 纪枢雨见他一脸忧愁，抬手揉了揉他蓬松的黑发，「别想这事儿了。」 江琰頷首轻声道：「或许这些女孩，都曾遇见了谁??」 纪枢雨听懂了，「为情自杀。」 「对。」他有些鬱闷的说着，「但我不解的是，为何倪筠薇会将我视为情敌，她这是误会什么了吧??」 纪枢雨不以为然，「你不是情敌。」 闻言江琰心微刺疼，却还是訕笑着搭腔，「我就说嘛??」 纪枢雨身子往前凑，捧着江琰的脸，以无与伦比的温柔嗓音诉说情话绵绵，「你是我甘愿于腥风血雨中，为你撕开心扉的挚爱。」 江琰怔住，久久无法从如此震撼的表白中回神。 07. 絳红于暗夜中喧嚣浮华 浓墨般的夜色，将星光暗藏在云雾中，风霜霜捎来凄凉悲切。 两侧灯火时明时灭，衬了一地赤色，显得诡譎不已。 江琰站在街弄巷道中，却没有一丝丝的惧怕。 多久了，他没再入此梦？似乎是自纪枢雨出现以后，就没再出现这红轿子。 故他那日哪说错了，纪枢雨果真为黑莲花，替他驱鬼避邪，就连倪筠薇也没再瞧见过。 但不知为何，今日却又入了这梦境。 且那一盏盏的红灯笼，在他出现后火炬燃得更旺，原本阴暗的巷道也逐渐能瞧的清楚。 红艳炽光于夜色中，熠爚如星芒，仿若正引领着他逐步前进。 江琰好奇的观望四周，古朴的木造房屋和招牌，其中还掺了几间洋房，外头停放着復古老爷车。 这场景彷彿回到了民初那纯朴恬静的年代。 缓步走着，江琰总有种熟悉感，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却怎么也抓不着。 他并不纠结，也许有些事情忘了就忘了吧，此刻的他只想穿过前方浓雾找到那红轿子。 驀然，一阵熟悉的铃鐺声自远处传来，江琰停下脚步，双眸直直盯着声音处。 有着诡异重瞳的双胞胎再度现身，他清楚的感觉到，这对孩童原本面无表情的小脸，似乎正掛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轿子于他们后方穿过雾浓，清晰的映入江琰眼帘中。 两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着，红光衬着轿子的絳红，将它浮华邪艷的美于暗夜中喧嚣着、张狂着。 那抹红似要燃烧整座城镇，才愿意将它刺目危险的存在藏起。 就在江琰覻的有些愣怔之时，赤色珠帘的后方，于里头凝望着江琰的男子，将他那白皙几近无血色的手穿过帘子，停在江琰面前，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朝他勾了勾。 江琰没得犹豫，双脚已不受控制地向前步去，当他来到轿子前方，换作平时早就伸手想拨开帘子瞧瞧里头男子的庐山真面目。 但此刻，他却莫名的有些害怕，究竟怕了什么他也不清楚。 似乎是一种将真相揭发后，他不愿去面对的那种沉重感，故他始终杵在原地，没有动作。 男子倒也不恼，他轻声啟唇，「过来。」 江琰略为震惊的抬眸，这嗓音也过于熟悉？ 似乎是于上次的恶梦中，拯救他离开梦境的那道声音，却又像是那位不知廉耻的学长，纪枢雨的嗓音…… 这引起了江琰的好奇心，默默地抬起手，当他的指尖快碰着男子的手心时，却又犹豫了。 男子却依旧耐心的没收回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怕我？」过了半晌，他带着笑意问。 江琰怔了怔，老实答道：「对。」 「……别怕。」他温声哄着，「把手覆上。」 「你会伤害我吗？」江琰小心翼翼问着。 他发出一声低笑，发出的嗓音似漫不经心却又答的坚定，「不会伤害你。」 江琰咬了咬唇，决定放手一博。 当他的指尖碰着了男子的手心，却被他冰寒的体温震的一阵激灵。 他的温度好冰，江琰在心中想着。 男子收拢手指，将江琰的手紧紧勾住，接着稍稍使力，江琰被他带入轿子中。 前面的双胞胎忍不住回首偷瞄了一眼，感觉到轿子里的人递来凛冽目光这才赶紧又收回视线。 江琰先是撞在男子的胸膛上，本该能听见鼓动着的心跳声，耳边却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 但他也没多大的诧异，早就知晓此人定不是人。 江琰先前已有多次猜测，也许是魍魎鬼魅之类也说不定。 他想抬头看清这人的真面目，却被压着后脑勺始终动弹不得。 江琰心中谩骂了声，不仅嗓音相似，连举止都和纪枢雨相差无几。 就这么让人瞧不得？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男子忽然双臂微微用力，并将脸埋入江琰的颈间，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小兔子，我终于寻到你了……」 他的嗓音略微低沉暗哑，隐约间似乎还挟带着些许悲伤感。 而男子的忧愁似乎宣染了江琰的情绪，心似乎曾被什么撕扯一般，那般疼痛的叫人深刻难忘。 但他忆不起任何和男子有关的过往回忆，他甚至连自己小时的印象都模糊了。 江琰忽然有种感觉，他怀疑着自已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男子屡次会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是否正在向他暗示什么？ 还有那声“小兔子”，他不觉错愕，反之熟悉异常。 这不是失忆，那又是什么？ 江琰想问的太多，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哪儿问起，况且他还被他搂在怀里，甚至连他的相貌都还没能见着。 「那什么，我、我能问问题吗？」江琰思忖了下，决定啟唇。 男子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温声回应，「不行。」 江琰：「……」 搞毛啊，将他拉入轿子里莫非就只是要抱抱？ 江琰敢肯定这人和纪枢雨一样都是神经病。 驀然，他的颈间传来一阵轻微刺疼，男子咬了他。 江琰诧异的皱起眉来，闷哼一声。 「小兔子，和我待在一块儿时，不能分心想他人。」男子霸道提醒着。 「行，总得让我先知晓你是谁？」江琰趁机谈条件。 男子自喉间溢出低笑，「别急，很快便知晓。」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 江琰闻言按着他的胸膛想起身，脑子里忽然一阵昏沉，在陷入黑暗前他气的不禁谩骂出声，「你他妈的别再搞神秘，否则以后就别出现我梦里。」 男子闻言难得乐了，他轻轻落下一句，「等我……」 黑雾再度瀰漫四周，江琰亦陷入沉沉昏睡，安稳的直至耳边下课鐘声响起。 江琰惊的坐起身子，他这是睡着了？ 慵懒的伸直双手拉拉筋骨，外头薄暮馀暉温暖的倒映在他清秀侧脸。 「阿叡，你怎么没叫我……」他转过头去，却赫然发现身边已无张叡的身影。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教室里已空荡荡的无任何一人。 「……什么状况？」江琰惊讶的低声囁嚅。 当他背上后背包步出教室时，外头寧静一片，似乎全系的学生早已下课，教室的灯光亦都是暗的。 所幸走廊的灯还亮着，及窗外微亮的天际，江琰才不至于那么惊慌。 但他也知晓，眼前的这个状况是不合乎常理的。 莫非他其实还在梦里？ 于是江琰用力的捏了下自己的脸…… 疼，超疼！ 「不是梦呀……」江琰无奈地喃喃自语。 他凝望四周，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可怕之物，于是迈开脚步，自背包中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找到纪枢雨的名字，按下拨号键。 响了三声手机便接通，对面传来了纪枢雨温润如潺潺细水好听的嗓音，慵懒的唤了声，「琰琰？」 江琰心中骂了自己一顿，不是要联系张叡的吗？怎么就这么自然的拨了这个号？ 相处了近一个月，纪枢雨亦缠了他快一个月，加上上週那叫他震撼无比的告白，两人之间的关係似乎正悄悄地產生变化。 所以，江琰将此举视为无意识的行为，并没特别把这人放在心里……绝对没有。 「……学长抱歉，我打错了。」江琰飞快的道歉。 「你在哪儿？还在系上吗？」纪枢雨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继续聊天着。 欲要啟唇时，顶上的灯光忽然明灭了下。 江琰蹙起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 他还是佯装镇定地回应着，「我在系上，要回家了。」 但回应他的，却是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只闻纪枢雨语带着急的问，「琰琰？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江琰在心中叹了口气，按照他看恐怖片的经歷，接下来电话就会变成杂音，然后ーー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如临大敌般撒腿就跑。 江琰飞快地按下电梯下楼键，当电梯抵达楼层，“叮”的一声打开门时，廊上灯光忽地全暗了下来。 困惑之馀，他本能的警戒四周。 当灯光明灭闪了下，他忽感体内的血液顿时凝结，冷意窜上四肢百骸，双脚像是被钉子钉住似的动弹不得。 隐约中，他感觉门内站着一名女子，她的唇角缓缓勾起瘮人的弧度，娇声道了句，「找到你了。」 但当走廊灯再亮起时，电梯里已无人影。 江琰暗暗骂了声，「卧槽。」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升起的恐惧，赶忙踏步走入电梯。 就在他欲要按下按钮时，隐约间他感觉到身后站着人，那均匀的呼吸声窜入他的耳膜中。 想也不想，江琰趁着门快闔上时，飞快奔了出去。 当他回首，门缝中有双睁地老大的眸子，直直盯着他？ 电梯门关上后，江琰脚步已在后移，因为旁边的楼层显示，依旧停留此地没有动静。 他冷汗涔涔，身子一动改从楼梯下去，就在这时，廊间灯光再次闪烁。 江琰似乎听到了一道脚步声，正从楼下传来。 那脚步声有些刺耳，彷彿是高跟鞋重重踏在地上的声音…… 不断升起的恐惧已盘据了他的骨子里，冷汗涔涔的后背，在阴风阵阵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现下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 快逃。 08. 她杀了她成为她又杀了他？ 江琰儘管迈开步伐使劲跑着，但当他从教室最后方转弯时，又回到了电梯前。 来来回回试了三次却都是同样的结果，看来这是刻意不让他有离开的机会。 「靠！」江琰停在廊前喘着气，怒的骂脏话。 瞪视着前方电梯，他却不敢再打开它，深怕里头的女鬼还待在里头。 而身侧的楼梯也下不去，方才的脚步声，似乎在他离开楼梯口后便停在原处。 看来唯一的逃生方式只剩跳窗。 江琰叹了口气，这是分分秒秒在逼他死呀。 现下只能期盼着，纪枢雨发现了不对劲来找他…… 他总感觉，纪枢雨似乎能将他救离此地。 咬了咬下唇，江琰却也不敢抱持太大的希望，毕竟他不确定纪枢雨是否会发现异状，就算发现了亦不知何时才能出现，所以现下只得靠自己。 但，该怎么做？ 他又不是天师道士，思来想去也只能跟鬼谈判？ 当江琰这念头一浮现，有感似的前方电梯发出了一声“叮”，还未做好心理准备的他，心中一个登愣，慌乱地抬起眼眸。 ……还是逃吧。 江琰没来得及有动作，只见电梯门已开。 电梯里的那名女子正裂开红唇，露出森森白齿，毫无血色的白皙脸蛋，在明灭的灯光中显得阴森可怖。 江琰皱眉，掩下恐惧低声唤了句，「倪筠薇？」 倪筠薇发出咯咯笑声，接着步伐稳重的踏了出来。 她歪着头，笑弯眉眼覻着江琰，声音娇柔的说，「我回来了。」 江琰长腿后移，试图拉开一大段距离。 但当他看到倪筠薇手中拖着的重物，双眸瞠大，错愕慌乱地大喊了声，「阿叡！」 张叡的面部被血染的通红，全身上下佈满一条条的刀痕，他的短发被倪筠薇抓在手里，仿若是个大型垃圾般，随意的在地上拖拉着。 倪筠薇每走一步，艳红血痕便自张叡身下伸延开来。 江琰覷的胆战心惊，这样下去恐怕张叡会失血身亡。 江琰瞄到了倪筠薇另一隻手上的长大刀，利刃上流淌着触目惊心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在地上留下痕跡。 看来，张叡是被这把长刀所伤。 「倪筠薇，放开阿叡。」江琰怒火中烧着，蹙起眉来眼神亦转为冷冽。 倪筠薇歪着头，笑的灿烂，她露出森白牙齿，徐徐道：「凭什么我得听你的话？你不过是个抢他人男友的贱货，竟然敢命令我？」 江琰气愤回骂，「谁抢你男友，纪枢雨本就不喜欢你，别自欺欺人了，快放开阿叡，他是无辜的。」 「无辜？」她咯咯笑着，「我瞧着不无辜啊，倒是挺可怜，你没看出来吗？他喜欢你呢。」 江琰想也不想直接反驳，「少胡说，别再废话快放开他。」 倪筠薇逕自问着，「你喜欢他，还是纪枢雨呢？」 江琰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脑袋里转着的都是如何救张叡。 「喔，看来是纪枢雨。」倪筠薇擅自为他回答，垂下头对着张叡说，「可怜的人啊，你失恋了。」 就在这时，张叡睁开双眸，忍着身上的疼痛，嗓子沙哑的喊着，「小琰快逃……」 「阿叡ーー」江琰想上前，却被张叡给喝止。 张叡使劲全身力气朝他吼道：「别过来！」 江琰原本迈出的步伐顿了下，睁眼对上那双依旧温柔带笑的眼眸。 忽地，一阵湿热滑过脸颊。 张叡使出最后的洪荒之力，他挣脱倪筠薇抓着他头发的手，却因她的力气之大，短发愣是被扯掉一大把。 他吃痛的闷哼了声，却没有停止接下来的举动。 张叡以最快的速度爬起身子，先是撞倒倪筠薇，接着掐住她的颈子，趁着她挣扎时将她握在手上的大刀踢开。 「小琰别管我，你快逃，快去找纪枢雨，他……」张叡话未落，一阵巨疼从后背传来。 顿时间，他亦错愕不已。 倪筠薇不知何时又拿回大刀，她举起手用力往张叡的后背插入，刺穿他的胸膛。 张叡张着嘴，忽然一个转身让后背撞上电梯门，并抱紧倪筠薇，让刀埋得更深，亦将她的胸膛刺穿。 江琰无力地跪在地上，忽然明白了何谓痛彻心扉。 当他望着双双倒地的两人，张叡朝他虚弱一哂，便闔上眼再也没了呼吸。 「阿叡……阿叡！」江琰哭喊着，一种无力感逐渐涌上。 这时，前方被张叡压在身下的倪筠薇忽然动了。 江琰见到眼前诡异的景象，瞬间忘了哭泣。 她抬手将大刀拔出，并嫌弃的把张叡推开，接着坐起身子，垂眸望着胸前被刺穿了的洞，微微蹙眉。 随后，她拉了拉凌乱了裙摆，优雅站起身来，抬起腿踩着张叡的头，笑着说，「蠢货还想英雄救美？还不是和我一样都成了尸体？」 江琰见状愤怒至极，他指着倪筠薇问，「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倪筠薇脸上沾染着血跡，缓缓侧头望他，阴惻惻的说，「很简单，我要亲眼见你死在我面前。」 「……为什么？」江琰沉声问。 「反正你都要死了，我说给你听也无妨。」倪筠薇娇柔一哂，接着道：「我早就死了，在第一次跳楼时已摔了个粉身碎骨，但我的怨气帮助我復仇，于是我杀了情敌成为了她的样子，同我的男神顺利交往。」 「但男神却背叛了我又喜欢上别人，于是我杀了他再次找寻下一位我心中的男神，如此反覆下，这次我是以倪筠薇的身份遇见纪枢雨，可惜的是，他的心依旧不属于我。」倪筠薇手指撑着脸颊，一副少女情怀满是愁的模样。 江琰没接声，或者该说他被真相震慑的无法瞬即反应。 于是倪筠薇自顾自的又说，「所以我只好杀了你，再度成为你的样子接近他，如此纪枢雨便能属于我。」 江琰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能让她的爱成了一种病态，得不到便毁，毁了自己也毁了他人，最终成了这副可怕又可悲的模样。 但让江琰不解的是，分明死了已变成鬼魂，为何还能以人的型态继续生活？难不成是所谓的借尸还魂？ 「好了，还有问题吗？」倪筠薇拖着大刀，嘴角笑的快裂到耳下，她歪着头说，「如果没了……那就去死吧。」 江琰倏地回了个身，往楼梯处奔去。 当他下楼时，身后大刀在地上拖拉而发出的刺耳声响，震的他脑壳疼，心慌慌。 「快想办法逃出去啊……」他着急的叨念着。 但当他以为来到了三楼时，却发现倪筠薇依旧站在前方，笑意盈盈的覻着他。 江琰瞬时明白，又鬼挡墙了。 「操蛋！」他再次气的骂出脏话。 「不如我数到十，你找个地方躲好，这样更有趣。」倪筠薇掩嘴笑着，双眸迸发出享受杀戮的光芒。 江琰没回话，飞快地找了电脑教室奔入，快速关上门，因为只有这间教室没窗子。 他在里头来回走动着，思索着该如何逃出。 驀然，一阵好闻的清香传入他的鼻间，一道细微的铃鐺声落入他的耳里。 江琰猛地抬首张望四周，但还来不及细丝，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以及倪筠薇温柔至极的嗓音，「江琰，你在里头吗？」 江琰脚步后移，冷汗自额际滴落，瞪视着被大刀不断砍下，即将被攻破的门，他不禁感到有些悲伤。 家中还有奶奶等着他回家，纪枢雨还等着他的回覆，大学生活才刚开始……种种遗憾自心中升起，更叫他害怕的是，万一倪筠薇变成了他的模样靠近纪枢雨，那将会无比糟糕。 垂下泛着泪水的眼眶，他想，他是有微微对纪枢雨动心的，否则也不会在临死前想着的都是他。 「纪枢雨，永别了……」江琰望着被砍出刀痕的门，绝望呢喃。 就在这时，顶上灯光忽然灭了。 江琰瞪大双眸望向四周，他的内心却丝毫不感恐惧。 当他转过身子时，一双大手按住他的腰际，温柔的将他拉入怀里。 「小兔子，抱歉我来晚了。」 他那温徐如春风的嗓音，将躁动不已的心绪逐渐抚平。 09. 腥风血雨回忆杀 他们接吻了。 江琰想不透为何他们会在诡譎恐怖的气氛下亲吻着彼此。 也许是因为当他清楚瞧见了那人的面容后，一股酸涩感涌上，红了眼眶，鼓动心脏，衝动之下他便抬手攀着他的颈子。 而那人，轻笑了声立刻从善如流的俯下头，覆上他的唇。 「琰琰……」他咬着他的下唇，自喉间低声呢喃道着，「别怕，我在。」 江琰回应着他的动作，凑上前亲吻着他那好看的薄唇。 「纪枢雨你真混帐……」他骂着，他咬着，他狠狠瞪着。 江琰万万想不到，总在梦回十分入梦的红轿子中，凝视着他的男人竟真为纪枢雨，怪不得他身上的清香以及温润低沉的嗓音会叫他如此熟悉。 「对不起，琰琰。」 纪枢雨重重吮吻着江琰的唇瓣，舌滑过他的齿间，缠捲着他的舌，又加深了这个吻。 江琰闷哼了声，张嘴又报復的咬了他的下唇，但还是控制着力道没咬破皮。 吻了一阵两人这才分开，纪枢雨指腹滑过江琰红肿的唇，修长手指抚过他的脸颊，轻声说，「愿意听我的解释吗？」 江琰没好气地指着门的方向说，「我儘管愿意，女鬼可是不等的。」 纪枢雨笑出声来，「琰琰，你没发现女鬼已无任何动作吗？」 经他提醒，江琰这时才发现外头的倪筠薇已不再砍门，他诧异望他，蹙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纪枢雨牵起他的手，指尖有意无意地滑过他的手心，江琰耳尖有些红。 「跟我来。」他面上掛着深不可测的浅笑说。 江琰虽然有些犹豫，但既然纪枢雨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想必该是无事……吧？ 他跟在他的身后，紧张的看他按着门把，轻轻压下拉开门ーー 江琰一见到外头的景象怔住了。 只见倪筠薇举着大刀，面容发狠的貌似要砍下，时间却像是突然被强制暂停，她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再动作。 江琰感到不可思议的问，「她为何不动了？」 当他问这句话时，倪筠薇的双瞳却动了，她恶狠狠的瞪着江琰。 纪枢雨站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冷声道：「既然已知晓了我的身份，你还敢再造次？」 倪筠薇忿忿瞪他，「你和他是不可能在一块儿的，我才是你该选择的对象。」 纪枢雨漫不经心的捲起白衬衫的袖子，但抬起的眼眸中尽是对她的轻蔑。 倪筠薇怒嗔，「纪枢雨，你会后悔的……」 她的话未落，儘管身子无法动弹，依旧能感受到纪枢雨那双桃花眼覆上白霜，正冷然覻着她。 倪筠薇身子微微发颤，方才嚣张狂傲的气势顿时消失无踪。 江琰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枢雨将目光给他，眼眸中的冰霜瞬即溶解，重新披上的是煦阳暖暖，他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贴在他耳边亲暱地说了句，「待会儿解释。」 江琰捂着红了一片的耳，点了点头。 当纪枢雨再望向倪筠薇时，已没了笑意。 他伸手打了个弹指，黑雾自他的周身逐渐蔓延开来，丝丝缕缕的往倪筠薇的脚边环绕着。 倪筠薇惊慌喊叫出声，「你、你要做什么？」 「你已亡，不该再存于此地。」纪枢雨面无表情道。 她梨花带泪的恳求着，「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了……请原谅我的无知，别让我烟消云散，求……」 倪筠薇话未落，肌肤一寸一寸的黑化，最后化做一团黑雾消失于他们眼前。 江琰睁大眼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怪象，忽感后怕而稍稍后退，和纪枢雨拉开了点距离。 纪枢雨的笑意始终噙在唇角，不因江琰的动作而散去，他朝他伸出手温声说，「琰琰别怕，过来我身边。」 江琰垂眸望着他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迟迟没有动作。 「我带你去看个东西，你便会明白。」纪枢雨耐心的哄着，面上神情无一丝的不耐。 江琰凝望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眸，那双眸子中映照着他的身影，是如此专情真挚，让江琰确定，他依旧是那个纪枢雨，待他如珍宝的那人。 因此江琰抬起手来，不再畏惧。 纪枢雨神色转为喜悦，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紧握在手心里，一步一步带着他往前走。 江琰发现四周的景物逐渐產生变化，原本的教室已经消失，换上的是同梦境中一样的街弄。 两侧的红灯笼在纪枢雨出现时，随着他的步伐逐一燃起，温润火炬将他的白衬衫映上炫目的红。 江琰瞧着纪枢雨修长的身影，忍不住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不过是穿件衬衫配黑色长裤，愣是穿出明星架势……不，他的帅劲气势是无人可比拟的。 如此一想，江琰有种护着自家人的错觉？ 「在想什么？」 纪枢雨好听的嗓音让江琰回神，他轻咳几声掩饰尷尬，佯装正经的问，「这是什么地方？梦吗？」 「是梦亦不是，或者该说这是我俩曾经的回忆。」纪枢雨柔声回道。 「回忆？」江琰不解望他。 纪枢雨頷首，「我们于这时代相遇，也于此分离……」 他说这话时面色添上哀伤，连道出的话都显得沉重。 江琰好奇着，他的过往究竟经歷了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摆出椎心泣血般的神情。 纪枢雨拉着他走到红轿子前，引领着他进入轿子中。 他扶着他坐至自己身侧，待他坐稳后，一阵阴风袭来，将红帘子盪出清脆声响，江琰忽有种恍惚感。 眨眼间，他耳边縈绕了纪枢雨温润的嗓音，似乎亲身回到了百年前的过往云烟。 宅子里红光肆意袭捲宅里的每一处，却没半点哀嚎或是哭啼声，因里头已无活人。 他们身上都佈满深浅不一的血痕，瞠大双目似乎在向天诉冤着自己多么的死不瞑目。 这一世的江琰身在民初，姓时名雵。 当年他七岁，家闯强盗，劫财害命，一家大小无一不倖免，唯独时雵。 但究竟为何唯独留他命？只能瞎猜他被家人藏于隐密处，才免于一死。 远方亲戚将时雵带回去领养，而时雵和纪枢雨便是于此村遇间彼此。 时雵熟悉的穿过林间，跳上溪涧大石，躺在上头感受着天地万物独有的静謐感，享受着春风煦日拂过他每寸肌肤。 只有在这时他才能做回自己，尽情嚎哭。 驀然，草丛内传来窸窣声响，时雵抹乾眼泪戒备的坐起身子。 接着他愣愣望着，草丛内步出的俊逸少年，一脸淡漠的和时雵对望。 这便是他们的相遇。 时雵闯入了纪枢雨的地盘，他不动声色地观察数日，在看到时雵流露出的喜怒哀乐，渐渐想了解人的情感。 一人一妖愈走愈近，总在一起玩耍笑闹，吐露真心话。 谁能知晓，他总在夜里被噩梦惊醒后，无助缩在被子里低声悲泣。 谁能知晓，当年他被母亲藏在柜子里时，叮嘱他不能出来否则会被鬼抓走，他还以为母亲在和他闹着玩，藏了许久等了多时，当他爬出柜子后却只馀冰冷尸体。 直至纪枢雨的出现，他才感受到所谓的亲情。 殊不知一名背着算命旗帜的男子出现后，破坏了这份寧静幸福。 他口沫横飞的说着，在林间瞧见了时雵和妖混在一块儿，于是他被眾人抓着审问，更是把这一个月的天灾饥荒全怪罪于那山妖。 时雵虽然只是孩童，但绝不暴露妖的踪跡。 于是村民们听着村长的指令，假装将算命先生赶出村子，不再追究此事。 单纯如时雵，等了一阵子确定无人再监视他，又偷偷摸摸地溜入山里。 几日未见，纪枢雨已脱离稚气蜕变成高挑的俊美青年，他总爱穿红色长衫，衬着一双金瞳，在阳光下耀眼着时雵晦暗的心房。 这天风光明媚，清风徐来，却在转眼间都变了调。 算命先生带着不知哪来的弟子在纪枢雨周身围了一圈，摆阵。 「妖物，你惑乱人心，带来天荒灾难，该诛。」 算命先生穿着一身道袍，白鬍鬚随着他的动作摇曳，仙风道骨的叫村民心生敬佩。 「妖，该杀！」 时雵面色惊恐的站在纪枢雨面前，张开双臂试图保护他。 纪枢雨温声说，「小兔子，已经足够了。」 时雵回首对上一双真挚的眼眸，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被推倒在地。 他的金瞳瞠大，迸发一股强大力量，叫他们动弹不得。 算命先生同村长使了个眼色，他身形一动，拿着木剑朝纪枢雨刺去。 于此同时，村长动作敏捷的上前将时雵带至自己身边。 但这一切却像是算计好的，阵法困住了他的动作，木剑亦刺入了他的胸膛，几声枪响对准他的四肢关节，让他只能颓然跪倒在地，狼狈不堪。 「哥哥！」 时雵低头咬下村长的手，奔向前去。 小小的身子终究不敌大人的力气，时雵却还是使命挣扎。 算命先生将木剑埋的更深，木桩刺入他的脚踝，大喝道：「妖怪，还不就范！」 「住手……」 时雵不知自己是如何挣脱夺枪，他朝着算命先生扣下板机，子弹穿过他的胸膛。 「不ーー」 时雵得瑟的笑了，耳边却是回盪着纪枢雨的怒号。 当尘沙扬起漫天飞扬，当灼热的液体染红了他的衣衫，浑身觉得冰冷，时雵这才知晓……他中弹了。 时雵瞥见村长神色哀戚的开了枪，以及倒卧在地的算命先生，笑了。 但他却不觉疼，抬手抚着纪枢雨的脸庞，泪眼朦胧说着，「哥哥谢谢你，快逃……」 用仅存的力气道出后，他便无力的垂下眼眸，沉沉睡去再也不醒。 纪枢雨第一次知道如何哭泣，泪沾湿了他的脸颊，滚落至时雵艳红的鲜血中，顿感一股万箭穿心般的疼攀上心尖。 「啊ーー」 一声怒吼，一阵强大的力量奔腾而出，他蜕变成大妖，举世无双的妖力掀起腥风血雨。 风光不再无限，清风不再吹拂，天降下红雨，血腥味蔓延在每一寸土。 他抱着时雵的尸身，浑身沾着触目惊心的红，跪在地上仰天无声哭泣。 原本中枪倒地的算命先生缓步朝他走来，他换上的是一张俊美无儔的脸庞，胸口完好无伤。 他穿着一身白衣长袍，手负于身后，望着纪枢雨的眼眸有无奈和悲悯。 纪枢雨顿时明白，祂是神，真正的神。 「为什么……」他哑着声音问。 神轻声道：「我来便是要阻止这场杀戮，果然天命不可违，该临的依旧避不了。」 他闻言笑出声来，那笑声是如此凄切悲凉。 神抬起手指点在他的额上，「你本为善妖，却行杀戮之罪，故我得将你封印在无渊，永世不得轮回解脱。」 他望着怀中的时雵，「那他呢？」 「他心性善良，将入轮回再为人。」神温声回应着。 纪枢雨满意笑了，在消失之前他于时雵耳边落下一句，「小兔子，等我去寻你……」 他于无渊沉睡，再醒之时已百年。 最终，他们又回到彼此身边。 10. 男朋友在无渊搞基建！？ 纪枢雨动作轻柔的抚去江琰面上的泪水，直到他心情平稳下来，才啟唇问，「还好吗？」 江琰落寞的点了点头，张着唇想说点什么，脑袋却混乱不已。 他想问的太多了，但一时半会儿他没法好好理出个头绪，再说他还没从那段回忆杀中的情绪抽离，心塞的有够难受。 他长吁了一口气，闷声将他所有的困惑道出，纪枢雨则一一为他解惑。 江琰从他的对谈中，总算将那位神最后的话语，以及堕入无渊这些事儿理清楚。 祂为山神，和此村有缘，所以不忍见村子被灭，故化为算命先生帮助他们，而他亦预知了毁村者为妖，那妖便是纪枢雨。 他以为降妖便可，殊不知有时雵这个变数，所以村子最后还是毁了，因而恍然大悟，真正的恶缘不是妖，而是时雵。 可惜为时已晚，妖已铸下大错，所以他便将纪枢雨禁錮至“无渊”中。 「究竟无渊为何处？」江琰问。 「会夺去心神和感官之地，只有黑暗包拢着你，让你永不见天日，不得入轮回。」纪枢雨说的云淡风轻，似乎这不过是个小黑屋罢了，不足为惧。 江琰听着他的描述，心一沉，心疼着他竟为了他经歷了这么长的绝望折磨，握着他的手加重了力道。 「没事，都过去了。」纪枢雨轻轻一哂，身子前倾蹭了蹭他的额。 叹了口气，两人继续着一问一答。 江琰好奇着问，「无渊之地除了你还有其他鬼怪吗？」 纪枢雨頷首，「无渊是诸多妖魔鬼怪的禁錮之地，故很危险，倪筠薇便是其中一个。」 江琰思了下又问，「但为何她会出现于现世？还杀了阿叡……」 对于他的疑问，纪枢雨迟疑了片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他直视着江琰神色肃然说，「琰琰，你所处之地便是无渊。」 江琰怔了，他傻愣地瞪大眼睛问，「什么意思？」 突然，一股不安感逐渐涌上心头。 「你于这世的八岁那年，差些亡于祝融，所幸我正巧找到了你，将苟延残喘的你带回无渊。」纪枢雨沉声徐徐解释着，「你父亲因面临离婚和失业，于是带着你和奶奶引爆瓦斯自杀，后果可想而知……」 江琰震惊不已，他眼眶蓄满泪水，哑着嗓音问，「那我每日见到的奶奶是鬼吗？」 纪枢雨摇头，「那不过是你的回忆。」 不等江琰出声，他又道：「你仔细回想，她是不是每日都在重复着一样的事情？」 江琰仔细回忆着，这才惊觉不对劲。 每一日奶奶所看的黑白片都是一样，回的话语和神情亦都相同，他甚至想不起来和奶奶有过什么回忆…… 江琰愕然问，「不可能啊，我还上了高中和大学，莫非这都是假的？」 「琰琰……」 纪枢雨的话未落，江琰便出声截断。 「那我现在是什么？鬼怪吗？」他的嗓音因愤怒而激动着。 「不是，你是无渊中唯一的活人。」纪枢雨将双眼通红的江琰拉入怀中，温柔抚着他的背脊边道：「我为了寻你想尽办法提升妖力，故在百年后成了无渊妖尊，终能突破禁錮并寻到了又转世的你，可惜你这世短寿，故我将快没了气息的你带回无渊，替你治疗和养魂。」 江琰因他的话语无法冷静下来，任由泪水打湿脸颊，不发一语。 纪枢雨蹙眉将他搂得更紧，「你魂魄伤的极重，虽修復好了但依然不能回到人间，所以我让重瞳子帮忙于无渊建立现世，让你仍可感受人间生活。」 他沉默许久消化着他的话语，情绪亦渐渐缓了下来。 他哑着声音问，「你既是妖尊，为何倪筠薇会不听控制想杀我？」 「她是个意外。」 「但她还杀了阿叡……」 「张叡不会死，勿担心。」 「所以我这是进入了山海学园？」江琰抽了抽鼻子。 纪枢雨：「??」 江琰心态是真无敌爆炸好，都这样了他还能吐槽自己。 总之大略听来，无渊里的鬼怪们都臣服在妖尊之下，所以他一个大活人在此地依然安然无事。 至于当初将纪枢雨封在无渊的神，为何没能觉察他能自由进出？ 照他的说法是ーー 纪枢雨慵懒一哂，「神亦惧怕本尊的力量。」 江琰瞇眼藐视中二无敌的妖尊。 暂时已没了问题，唯独一事??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了。」江琰愁容满面道。 纪枢雨明瞭他的心思，「那就在我这儿待下吧。」 江琰红着眼眶问，「但我想再去见奶奶最后一面。」 纪枢雨頷首，于是牵着他的手准备下轿子，当他的脚尖落地时一阵黑雾起，当雾散之时，他已站在家门口。 原本，此处是他的避风港，如今这扇门他却觉得陌生了。 已经瞭解了真相，他不知该怎么面对里头的奶奶。 深吸了口气，江琰转动门把，踏着沉重步伐进入。 奶奶依旧坐在电视机前，呆愣地望着播放着的黑白片，有段记忆窜过脑海，是爸爸脸色凝重地走进厨房，他正在客厅玩耍，奶奶看着前方电视机打盹儿。 悲剧发生的措手不及，他忆起了奶奶奔至他面前，用身躯替他抵挡住爆炸的画面，眼泪簌簌流个不停。 江琰缓缓走到奶奶的面前，看着那张熟悉亲切的容顏，儘管知晓这不是真的，他还是跪了下来，将她满是皱纹的手握紧。 「奶奶对不起，我竟然忘了这段记忆……谢谢您在那一日保护了我，谢谢您总是包容着我的调皮任性，我……」他边哭边说着，「奶奶，我爱您，您听见了吗？我好想您……」 话落之时，江琰趴在她的膝盖上大声嚎泣。 隐约中，他似乎感觉到奶奶伸手抚摸着他的发，慈祥的笑着对他道：「傻孙子，奶奶也爱你。」 江琰哭的声嘶力竭，纪枢雨轻轻将他拉起，依旧止不住不断滚落的泪水。 「琰琰，还是你想保留此地？」 江琰摇头，他想起了上次的梦境，似乎就是在告诉他，该清醒了。 他主动牵着纪枢雨的手，离开前还依依不捨的望着奶奶的背影。 「奶奶，再见了。」 当门关上时，思念将停留在他的心上，那张和蔼的笑顏，回忆里依存。 11. 一眼瞬间，经久不朽（完） 两侧灯笼红光点点，将眼前的路映照通明。 这一次，和先前的街道巷弄不一样，江琰惊奇的望着黑暗中那唯一的石板步道。 纪枢雨说此地为无渊真实面貌，途中为了不让他感到害怕，顺道将自己的过往给说了个遍。 原来他是清代的妖，在民初遇见江琰，然后就被神给封了。 江琰总有是自己害惨他的错觉，他垂丧着脸叨念，「倘若没遇见我，你也不用这么惨。」 纪枢雨湛然一笑，「没的事，能遇见你是我的福份。」 「少花言巧语。」江琰装兇掩饰羞窘。 「好，那改说情话给你听。」纪枢雨慵懒回应，笑意加深。 江琰摆摆手，「不听，妖尊大人哪句为真谁知晓。」 「喔？」纪枢雨揽过他的腰，如美酒般醇厚的嗓音贴在他的耳边，「既然不信，我不如身体力行让你相信如何？」 听出他的话中之意，江琰双颊热度攀升，忿忿推了他一把，「臭妖怪大流氓，离我远点儿。」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江琰对待纪枢雨的态度有了变化，无意间多了几分依赖感，相处之时亦更为自然和亲暱。 但江琰始终不承认，他对他已动了情。 谁让纪枢雨骗了他这么久，所以江琰不打算这么快就原谅他。 纪枢雨挑眉，倒是也无发怒，他就这么默默地带领江琰来到一棵大树前。 江琰看到眼前景象，诧异地盯着瞧。 大树的叶子是白的，枝椏上掛着铃鐺，当风吹之时，清脆铃响滑入耳膜，一点一滴的浸入心底，重拾过往旧忆，将那轮回隔世的情感，清晰勾勒、浅唱着。 「这是什么？」江琰诧异问。 「对你的思念。」他手指一勾，树上的铃鐺便飘至他手上，递给江琰续道：「这棵树是用我的血养出来的，亦是当初替你修魂之处，铃鐺则是在无渊的百年间，思你所刻。」 江琰细细的瞧着，这才发现铃鐺是包裹在精緻木刻兔子里，他靠近耳边轻摇，声音果然很悦耳。 他这才想起，纪枢雨老是唤他小兔子，于是困惑问，「兔子有何意义吗？」 「和前世有关，因为你很爱哭。」纪枢雨认真答道。 江琰被他的答案给咽着，「就这原因？」 纪枢雨将人带入怀中，下頷靠在他的头顶上，「初见你时，隻身一人坐在岩石上哭的双眼红通，和幼小无助的兔子一样软萌，我因而被你吸引。」 「说的也是，谁让你是大野狼。」江琰这才想起纪枢雨的妖身为狼。 他俯身在他颈侧间咬了一口，低沉嗓音呢喃着，「所以我等不及将你拆吃入腹。」 江琰：「……」 这傢伙的流氓本色愈来愈藏不住，耍嘴皮子佔便宜，比先前更大胆。 但，他好像蛮吃这套。 于是江琰侧过头学着他咬了下他的耳廓，「回敬你。」 纪枢雨顿了下，低头闷笑，手指捏着他的脸颊，侧身吻了上去。 江琰主动攀着他的颈子，加深这个吻。 这吻又狂霸，又温柔，当两人的舌交缠在一块儿时，情慾逐渐上涨。 「唔……」江琰轻轻推他，他感觉自己快没气了。 纪枢雨捨不得的分开，轻轻喘气问，「喜欢吗？」 江琰颊上緋红，他支支吾吾着，「喜、喜欢什么？」 「喜欢我吻你？还是喜欢我？」 纪枢雨狭长眼眸染上如桃花般的醉人深情，嗓音如美酒般温醇，一字一句在江琰心中荡起涟漪。 江琰嘴唇翕动了下，话未道出眼眶先红，他握紧手中的铃鐺，内心充满着快溢出的感动。 是有多深情，才能在百年间将他牢记于心，刻在木上，思念成疾。 就算他都换了个人了，这过往回忆也早就随着轮回给遗忘，他却依旧在此地，等他寻他。 这百年间，始终如一。 江琰身形一动，撞入他的怀里，细声说了句，「我不喜欢你。」 纪枢雨淡然一笑，倒也不介怀，「没关係，我会继续追……」 没能说完，已全数落入江琰的吻中。 江琰没有纪枢雨这么温柔，他有些粗暴的又是咬，又是揉，直到两人唇都肿了，他才呜噎着分开。 「……琰琰？」难得看到他失控，纪枢雨小心翼翼唤着。 他忽地抓住纪枢雨的衣领，使力拉向自己，蛮横道：「纪枢雨你给我听着，你敢对爸爸始乱终弃，我就让你真跪着喊爸爸求饶。」 纪枢雨差些失笑，他控制了下表情正经回覆，「是，爸爸。」 江琰咬了咬唇，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豁出去低声喊了句，「我爱你，纪枢雨。」 纪枢雨愣了，方才不是说不喜欢？ 「你这傻子，我说不喜欢是因为……」他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我爱你呀。」 纪枢雨向来间散又傲然的神情难得松了，他一双桃花眼染上赤色，衬着他一身红长衫，美的飘渺如虚，江琰赶紧伸手紧紧抱住他。 他再啟唇时，嗓音哑的不行，「琰琰，再说一次……」 江琰把这三个字说了又说，数不清第几次他才气恼喊，「再说下去就不真情了。」 纪枢雨低头闷笑出声，「不会，我爱听。」 江琰叹了口气，轻抚他的背脊，「以后都说给你听就是。」 「好……」纪枢雨将脸埋入他的颈间。 江琰感觉，他似乎哭了。 百年的等待，终于值得。 红珠帘落下，铃鐺声随风飘逸，在红灯笼的温煦照耀下，两道穿着絳红喜服的身影，互餵交杯酒。 在美酒的香醇芬芳中，醉意涌上心头，吻着彼此的情感却是真挚清晰。 一声声的呢喃贴在彼此的耳侧，搔的心痒难耐，一声声的吟哦在情慾点燃间，化为彼此心动的春宵一刻。 江琰舒服的仰起漂亮的弧度，纪枢雨在他的喉结上轻咬。 一次又一次的撞入，惹的江琰只能攀着他的身子，激情的留下几条红痕。 交缠的身子香汗淋漓，止不住如潮水般汹涌的爱意。 终于灯火烧尽，夜已深，江琰这才闔上沉重的眼皮缓入梦乡。 纪枢雨搂着爱人，覷着他的眉眼，遂心一哂。 百年前，一眼瞬间成了这缘份。 百年后，他总算寻着了转世的他。 而这世，此情将经久不朽。 「琰琰，我爱你。」 他的小兔子，不会再丢失了。 【完】 番外｜重瞳子 电视机里播放着名伶唱歌的画面，沙发上却空无一人。 忽然门被打开，倪筠薇踏着高跟鞋缓缓步入，她随意坐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早就来了，等你呢。」 暗处，张叡缓缓步出。 倪筠薇挑眉，「疼吗？」 张叡翻了个白眼，「怎不疼？」 「我下手很轻了。」她皱了皱鼻子。 张叡坐到她身旁，他和倪筠薇的身上早已没了血痕，完好如初。 倪筠薇打了个响指，两人周身黑雾瀰漫，身形渐渐產生变化，当黑雾散去时，已变回重瞳子。 他们便是轿子前的那对双胞胎，分别为瑞儿和?儿。 「万一江琰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妖尊大人安排，会发生何事？」?儿手指敲着脸颊，笑的狡猾。 瑞儿瞪了她一眼，「你最好别做蠢事。」 「嘖，问问罢了。」?儿神情突然转为兴奋，「那位神似乎因情沦落人间？」 瑞儿闻言，金重瞳瞬间亮了。 「别急，总有机会见到他的。」 瑞儿頷首，「那是。」 重瞳子相视而笑，起身一同离开此地。 他们刚踏出屋子，角落里火苗逐渐蔓延开来。 而名伶还在唱着…… 却偏是昨夜魂縈旧梦，相思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