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她入怀》 哄她入怀 第1节 哄她入怀 作者:娴蝉 简介: 和秦戍谈恋爱的时候,他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军校生,一身天蓝色军装明亮耀眼,身姿孑然挺拔,眉宇间尽是痞性乖张。 分手后,路柠没想到,前男友会在退役后进娱乐圈,几年后凭借实力和颜值成为顶流影帝。 而娇气的大小姐路柠却去了偏远的黎阳坝,在深山老林里做着鲜为人知的工作。 每每在网上看见这位影帝的消息,路柠都会默默关掉手机,骂一句: “辣椒面撒隔壁。”——麻辣隔壁。 同事听的多了,也就记住,路柠是秦戍最大的黑粉。 直到有一天,黎阳坝的人多了起来,城里来了个剧组。 男主角是影帝秦戍。 同事默默把实验室有毒的药剂锁在了柜子里,怕某黑粉一个冲动去投毒。 月黑风高夜,同事半夜去厨房找水喝,不小心窥破某影帝在洗手作羹汤,同事战战兢兢地问他在干什么? 秦戍摘下草莓蒂,云淡风轻:“给路老师准备早饭。” 顿了顿,又补充:“早起多准备几样,随她挑。” 同事:……所以路柠你还是下毒了是吗?! - 有人爆料不拍感情戏、出道零绯闻的影帝秦戍,在黎阳坝拍戏时曾深夜出入剧组女顾问的房间,一时间全网哗然。 电影红毯上,记者采访秦戍:“请问您是不是因戏生情?” 秦戍一席笔挺西装,面对镜头,一改往日的疏离清冷,眉眼温柔: “不,是我一直念念不忘。” 当晚,秦戍发了一条微博: @秦戍:念念不忘的路老师@科研混子今天发sci了吗 阅读指南 1、破镜重圆,开篇重逢,又名《深山爱情故事》 2、男主实力派演员谈恋爱不塌房 3、划重点,男主退役后执业自由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柠,秦戍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田螺影帝哄妻日常 立意:无畏世俗,顶峰相见 第1章 岭上逢 天高云白,青山顶上是融融碎金般的阳光。 一辆白色大众行驶在国道上,两侧是绵亘不绝的秦岭山脉。 路柠偏头靠在车窗上,脖子上搭个粉色小恐龙的颈枕,身披薄毯揣着小手,睡了两个小时没换过姿势。 “小师妹,别睡了,赶紧醒醒。” 山路九曲十八弯,沈词安刚拿到驾照,车开得跟船一样漂浮不定。 路柠眠浅,这会儿听见他叫自己,意识醒了,眼皮却沉。 为了作报告,她连熬了两个大夜。 然而沈词安誓不罢休。 “前面就是分水岭,你帮我拍张照片。” 黎阳坝往返市内数次,这是唯一的一条路,分水岭这类奇观早已见怪不怪。 路柠没睁眼。 “要不然今天的推送没有首图了。” “……嗯。” 那还是推送首图比较重要。 路柠终于虚软哼唧一声,细白食指把眼罩往脑门上推了推。 七月份的炽热光线猝然跃进眼底,她不自觉蹙眉,眼前昏昏闪过一阵黑红,好一会儿才能视物。 明黄色的月见草亭亭立在滁涧滩涂边,路柠脑中自动浮现出一行字—— 柳叶菜科月见草属,别名,夜来香。 沈词安两手紧握方向盘,绷直了脊背,视线从三面后视镜和前方道路上有条不紊地来回交换,百忙之中抽了丝眼神,递给悠哉醒神的路柠。 “怎么回事?把你累成这样,要不告诉老陈,这作报告的事以后还是让他自己顶上算了。” 路柠反应迟一拍,慢吞吞地: “啊?” 沈词安找了个空位,将车停在路边。 下车前看她一眼:“别啊了,我去拿相机,你赶紧下车。” 路柠动作轻缓,不太情愿地摘下颈枕,掀开毯子打开车门。 外面的暑气翻着浪燎过来,路柠即将触及地面的脚顿了顿,下一秒不动声色地缩了回去。 防晒霜、墨镜和遮阳伞。 带上这三样东西,路柠才堪堪愿意下车。 沈词安顺手接过遮阳伞,伞面撑开,护在路柠头上,动作顺从自然。 没办法,谁让研究所上下就这么一个小师妹? 这是秦岭山下,长江水系和黄河水系的分水岭,研究所公众号这周的推送主题就是分水岭周围的生态环境和特有物种介绍。 刻着“长江水系”和“黄河水系”的两块石碑矗立在这,见证滚滚水流隔开南北,来往路过的旅人喜欢停在这,合影留念地理大标志。 今天的游客貌似格外多,放眼望去,都是些年轻小姑娘。 路柠找了个宽松能下脚的地方,抬起相机,调整镜头焦距。 熙攘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 “你们说秦戍会不会就在这里?” 路柠手指微滞,指腹无意识摩挲圆润的快门键。 她勾指往下拉了拉墨镜,循声望过去,说话的是两个女孩。 “想太多了,他的微博照片从来都是库存,你昨天晚上看见的,说不定是几个月前的他。” “说的也是,这地方这么偏僻,周围连个像样的酒店都没有,他也没道理在这多待。” 听到“没道理在这多待”,路柠淡淡收回了视线。 拍完照片回到车上,沈词安没立刻发动车子,反而刷起了手机。 路柠单手支着下巴,在神游,没在意他,所以没有提醒。 过了会儿,沈词安突然说: “怪不得今天这有这么多人,原来是秦戍昨晚在微博发了他和这两块石碑的合照,这些女孩都是过来打卡——” 话还没说完,路柠抽走了她的手机。 “看他微博干什么?看路,开车。” 沈词安看了眼她忽变的脸色,下颌微收,唇线抿直,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没计较被抢走手机的事,沈词安笑了下。 “对,差点儿忘了,你是他黑粉来着,外面都是他粉丝,三十六计,我带你走为上。” 沈词安驱车驶离分水岭。 手机屏幕没锁,还停留在秦戍的微博界面。 见沈词安专心开车,路柠悄悄低眸,往屏幕上扫了眼。 照片上是夜景,身材颀长的男人闲闲立在石碑旁,上身一件纯白t恤,单只胳膊往后勾着他的黑色夹克,另只手随意垂落,指骨修长冷然。 他带着黑色口罩,额前碎发散乱搭着,眉骨深邃挺立,锋芒未敛。 只是眼神漠然,气质比之三年前更加成熟清贵,在这山林间,像只落拓的雄狮。 窗外的景色跑马灯一样,一帧帧飞逝而过,四年来,路柠和她的团队用脚步丈量过这里许多山峰,一草一木都是她熟悉的专业。 当初和秦戍分手后,她独自一人来到了远离灯红酒绿的黎阳坝,看尽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而合格的前任都应该安详入土,不要见面,更不要托梦。 但某一天,秦戍却突然诈尸。 这厮诈尸诈得惊天动地。 人都说大红靠命,秦戍在圈里,便是命格极贵。 哄她入怀 第2节 一部并不被资本看好的商业剧,连前期宣传都淡如凉白开,硬是凭借秦戍的逆天神颜和过硬演技爆红出圈。 是秦戍成就了一部剧。 粉丝数激增,接连飘了一个月的热搜词条,屠榜各大内娱榜单第一名,媒体争先恐后约他的采访,代言、红毯、杂志、高定、综艺…… 天底下所有最好的资源堆砌在他面前,旁人求都求不到的东西,都以被他选中为荣。 当远离人间的小小黎阳坝都传来秦戍一炮而红的消息时,路柠才真的确定,她的前男友—— 让人高攀不起了。 路柠从后视镜里看自己,素面朝天,风尘仆仆,眼底一圈浅薄的乌青,穿着最简单的黑白格子衬衫和牛仔裤。 啧。 差距有点儿大啊。 困意卷土重来,路柠禁不住点头念经,脑海里迷迷糊糊地想,千万不要现在遇见,待我从老陈办公室取回我重达两公斤的杰出人才金奖杯再说…… - 再次醒来时,车窗外依旧是绵亘的山峰,日头缓缓西沉,橘光侵袭青山。 沈词安停车技术不好,路柠是被安全带勒醒的。 “怎么了?” 路柠嗓音微哑,显然是还没睡够。 沈词安眉头皱得能夹死扑棱蛾子。 “好像是抛锚了。” 沈词安尝试重新发动,车子不给面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路柠虚靠在车窗上,眼皮放慢动作一张一合,困劲儿缠绕,说话也没力气。 “可以吗?” 沈词安拿出手机,在车内换着方向举了半天都没找见半格信号,干脆利落地松了安全带,招呼路柠下车: “不太可以,下来吧,拦个老乡的车先回黎阳坝再说。” 越往山里走,人烟越是罕见,手机信号比人还稀有,没了就是真没了。 好在距离黎阳坝也没有太远,路柠勉强振作起精神,跟着沈词安一起下去了。 出乎意料的,路边还停着一辆车。 “方盒子”一样的外形,线条刚硬利落,锋利流畅,停在那就能让人想象出性感的发动机咆哮声。 这是辆浑身上下透露着奢靡人民币气息的奔驰大g。 荒郊野岭的,很少见这么帅气的豪车。 路柠愣了会儿,沈词安凑过来,和她一起倚在车边,下巴微抬,语气中带几分幸灾乐祸: “看吧,豪车抛锚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和咱们的一汽大众一起等着。” 这段路路况不好,山上碎石滚落下来的事故也时有发生,因此每天都会有民警或者交警开车巡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们能先遇上警察的车。 路柠没搭沈词安的腔,抬腕看了眼时间。 5:32 手机没法联网,和一块儿板砖没什么区别,路柠为了缓解困意,撑着眼皮和沈词安闲扯几句。这位师兄延毕两年,起因是刚种出来的新品种葡萄尚未来得及研究,就被鸟给衔了个干净。 这个笑话讲了无数遍,沈词安每次都能讲出新鲜的惨状,路柠再听,还是觉得好笑。 奔驰大g的驾驶座车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一道声音突兀打断两人的交谈。 “看二位的车应该是遇到了故障,我们刚好要往黎阳坝去,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带上二位同行。” 下来的是个肱二头肌贲张的大块头,个子又高又壮,穿一身黑衣,像是电视剧里大佬身边不苟言笑的保镖。 尽管他说话很有礼貌,路柠还是敛起笑意,声音微冷:“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黎阳坝?” 奔驰大g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路柠不久前刚见过的侧颜。 而现实往往因为距离的极致缩短和饱满的具象化更具冲击力。 路柠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手本能地抚上车门把手,想要回到车厢里,脑海里同时闪过自己重达二公斤的杰出人才金奖杯在老陈的玻璃橱柜里摆放的位置。 下一秒,那张雕塑一样完美的侧颜缓慢侧偏,就那么遥遥眺来一眼,深黑瞳仁精准地攫住路柠的身影。 在他的目光定格住的瞬间,路柠脊背僵直,停下了所有动作,不躲不避,坦荡地回视他。 秦戍抬起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份报纸。 他启唇,语调平缓,慢条斯理,淡漠疏离,音质恍若玉石相击: “不巧,看见了路老师在学术会议上一鸣惊人的报告。” 第2章 财神爷 隔壁市的生物学会组织了一次学术会议,本来应该是研究所所长老陈亲自去的,但是老陈年纪大了,经不起山路颠簸,他也有锻炼学生的意思,便让路柠代替他去。 沈词安也是老陈的学生,他的任务主要是照顾路柠。 这次学术会议持续了三天,除了有学者做报告,还会有相关领域的公司负责人前来,对合适的项目进行投资,买下专利或者签下合作协议。 在老陈的带领下,路柠的植物种植和效用研发进入了新阶段,如果成功,将会带来极高的经济效益,这也是件能帮助解决当地农民就业的好事。 所以她的报告甫一结束,不仅有大公司递来橄榄枝,江城市政府那边也极为重视,会议结束第二天她就登了报纸。 只是没想到,秦戍也会看报。 更没想到,偌大的秦岭,他们会狭路相逢。 山里温差大,太阳落山后要不了多久气温就会骤降,眼看天就要黑了,路柠和沈词安还是上了秦戍的车。 大块头名叫徐川,是秦戍的保镖兼助理。 据他说,他开车到半路去放个水,回去刚准备驱车离开的时候,看见他们二人的车在路边抛锚。 徐川话很多,和粗犷面容毫不相同的,是他那张停不下来的碎嘴。 “我们哥和其他明星艺人一点都不一样,别人都爱玩手机,我哥就喜欢读书看报,能遇见报纸上的两位老师,这也是缘分呐。” 沈词安被徐川半夹带着安放在了副驾驶,路柠坐在后座,和秦戍之间还隔了至少两个人的距离。 听见徐川的话,他也没有什么波动,长腿交叠,报纸置于膝盖上,轻轻翻过一页,纸页间传出细碎声响。 鼻梁高挺似不远处的山岚,浓颜系的深邃眉眼因为专注而显得疏朗清隽。 真的变了。 路柠得出这个结论,扭头看向另一侧车窗。 她没接徐川的话,而沈词安也深知路柠是秦戍的黑粉,所以并未过多言语,一路无话,只在快到研究所的时候,沈词安出声指了两下路。 下车后,路柠真诚地道谢。 徐川爽朗一笑:“没多大事儿,载科学家也是我们的荣幸。” 而后座的车窗更是没有再打开过,黑色玻璃纯粹得像一口深井。 奔驰大g驶离,手机在研究所有了信号,沈词安打电话联系人拖车,路柠没进门,直接绕回了黎阳坝招待所,也算是他们在这里的宿舍。 她困得很,想回去休息。 洗漱过后,路柠迫不及待钻进被窝,一通电话杀出来,成为她睡觉路上最后的拦路虎。 来电人是她的大学室友,韩韵。两人当时同属一个院系读的生物,这位毕业后没有选择继续深造,而是改行去了时尚圈,四年过去,现在已然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时尚编辑。 “身为你的好闺蜜,我觉得这个消息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才晚上七点多,路柠猜她应该在哪个高档餐厅里摇着红酒杯,电话那边流淌出悠扬的小提琴声,而韩韵话里都是猹的声音。 路柠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含糊道:“什么消息?” 韩韵神神秘秘:“我前段日子和那人合作过一次杂志拍摄,听他的工作人员透露,他近期新戏开机,剧组就在黎阳坝附近,离你很近哦。” “那人”,是她们姐妹间心照不宣的代号。 好姐妹连提这个名字都觉得晦气。 路柠本人倒还好,打了个哈欠,平淡地放出一个惊雷: “这算什么,我们今天还见面了,我还坐了他的车。” 韩韵一声尖锐急促的鸡叫,那边的小提琴声都有半刻的停顿,路柠把手机稍微离远了点儿,把今天的来龙去脉和她讲了一遍。 听完,韩韵沉默半晌。 “听你的意思,那人好像完全放下了,那你还在意吗?” “不在意了……” 太困了,路柠的意识只能支撑她说完这四个字,随后便陷入了沉睡。 她做了个梦。 久违地梦见了她和秦戍分手时的场景。 那天空中飘着雨,细雨和夜色一样浓稠,空气中漂浮着新鲜的泥土气息,泥点溅在女孩儿的洁白裙摆上。 路柠眼眶通红,眼泪连成珠串,嘴里埋怨这场大雨弄脏了她的裙子,莫大的委屈都推给了老天爷。一边哭一边摘下发圈,将裙摆处弄脏的地方团在一起扎了起来,整理成花朵的形状,垂在细白的小腿边。 “不是都说好了的吗?为什么还要分手?能不能不分手?”女孩声音破碎哽咽。 回应她的只有秦戍的沉默。 良久,路柠吸了吸鼻子,止住了眼泪,湿红杏眸沉着冷静。 “我没想到最先放弃的人会是你,真的分手了,你舍得吗?”这是路柠的最后一个问题。 秦戍一句话没说,把伞留给她,转身走进了雨幕里。 连背影都那么决绝,毫不留情地碾碎她所有的希望。 连回应都没有,分手分得相当不体面,某种程度上来说,尽管路柠不想承认,但好像,的确是,她被甩了。 哄她入怀 第3节 - 又过了大半个月,路柠没听见韩韵所说的,那人要进组拍戏的消息。 在实验室等待跑胶的间隙,路柠下巴颏垫在胳膊上,趴在实验台上点开手机,拧眉在搜索框里输入一段文字—— 入土许久的前男友突然托梦是什么意思? 周公解梦,说的多玄乎的都有。 路柠一一看下来,在一个需要支付三十元才能查看大师解梦的网页果断按了退出。 这和给前男友烧纸有什么区别? 师姐方年年坐在她身边,不小心看到她的手机界面,拨了一下她的丸子头,啼笑皆非: “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唯物主义的小师妹了,怎么也相信这些?” 路柠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早上被噩梦惊醒的感觉,心脏像是背着她偷偷去坐了跳楼机,惴惴不安地放回她的身体里,还留下颤栗的余韵。 吓得她赶紧吸了一盒草莓酸奶压压惊。 “求个心理安慰吧。”路柠老神在在地说。 研究所里没人知道她和秦戍之间的纠葛,只当她是简单的黑粉,没必要再提起。 跑胶结束,路柠和方年年一起把凝胶从胶板上剥离下来,放在紫外线灯的照射下观察,上面显示出一道道宽两毫米、长一厘米左右的明胶带。 刚好排列成一个心型。 路柠呼吸一滞,总不会有这么巧合的预兆? 只听方年年新奇道:“诶,这次跑胶结果好奇怪啊,谁说咱们搞生物的玩不了浪漫,这多浪漫,爱她,就给她跑出心型胶带。” 路柠闭了闭眼,几个字像是从齿间咬碎了吐出来的: “辣椒面撒隔壁。” 方年年正在对着实验结果拍照,乍一听这句话,回头看她: “你看秦戍的新闻了?” 路柠:“没有。” 实验室的门打开,沈词安进来叫她:“小师妹,老陈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看到桌上的凝胶,沈词安挑眉:“预期结果是这样的?” 路柠边往外走边换下实验服,笑着说:“不是,所以师姐,实验又失败了,还是先找找原因吧。” 实验失败是常事,肯定什么意思也没有。 路柠舒了口气,没太当回事,先回自己的办公室放下实验服,从落地衣帽架上取下针织镂空绣花的开衫披在外面。 虽然是八月里,但是黎阳坝海拔高,再加上近几天下雨,气温跌破了二十度。 老陈的办公室也在二楼,路柠敲门进去的时候,他刚放下电话,示意路柠先坐,随即端起了不离手的保温杯。 “小柠,最近项目忙吗?” 老陈很少关心路柠的项目进展,因为路柠很让他放心,他手底下一共三个直博过来的学生,方年年和沈词安都面临延毕,让他操了不少心,反倒是年纪最小的路柠最靠谱。 因此,老陈这么一问,路柠还有些意外。 “没有那么忙。”路柠如是说。 “行。”老陈搁下茶杯,从桌边摸过平板电脑递到路柠面前,“你看看这个,过段日子,有个剧组要来黎阳坝拍戏,题材特殊,想从咱们研究所请一名顾问,其他教授的学生我不好出面安排,你师兄师姐再不抓紧毕业,我的科研经费都要烧不起了,我想了一下,没人比你更合适,刚好你可以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个假,你都那么久没好好休息了。” 文件上是这个戏的一些具体情况,好像还是个正剧,路柠一目十行地扫过,看到主演那一栏时,眸光稍顿。 她把平板电脑推回去,言简意赅:“我不去。” 没料想到路柠拒绝地这么干脆,老陈抿了一口浓茶,嘶了一声,他很尊重学生的想法,问为什么。 想着老陈也不在意娱乐圈的这些事,于是路柠挑明了说: “老师,您看到主演是秦戍了吗?我不喜欢他,准确地说,我跟他有仇。” 老陈的确不懂娱乐圈,也不懂什么是黑粉,只是听到路柠不喜欢这个秦戍,颇为遗憾地说:“那可惜了,片方那边给的条件还挺好。” 路柠靠在宽大的座椅里,两手搭在扶手上,十指交叉,两个大拇指来回画着圈,听见老陈这话,她微微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 “什么条件?” 老陈戴上老花镜,手指迟缓地在平板屏幕上点了几下,说: “这次是正剧题材,播出反响好的话,可以让更多人关注到我们这个行业,而且拍摄期间,他们会给我们捐赠进口的实验器材。” 进口的实验器材啊…… 六位数起步的好东西。 研究所的很多实验器材都已经老旧了,有时候一把移液枪都能让几个实验室来回找着用,科研经费有限,老陈不得不当一个铁公鸡,经常自掏腰包奶学生。 老陈还在发愁,只见路柠一改坚决的态度,双臂交叠端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十分从顺地抽走平板电脑,一双清亮的杏眸里闪着人民币的金光。 “没关系,遇见仇人我自己会躲,但是我跟小钱钱是好朋友啊。” 老陈早就到了退休的年纪,着实不该让他再操这么多心。 路柠长舒一口气,心里给自己鼓劲加油,接下任务离开了。 老陈推了推老花镜,拿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林总,对,我们这边没问题了。” - 千里之外,高楼林立,明媚的阳光在无数玻璃房外交织光线,织就光怪陆离的繁华商圈。宽敞明亮的大平层里,林诚翘着腿坐在吧台前,挂了电话,对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人说:“搞定了,研究所负责人那边已经同意把人给你。” 身为秦戍的经纪人,即将开拍的新戏是林诚经手的最大的项目。 秦戍仰躺在黑色的真皮沙发里,宽松的黑t挂在他冷白的锁骨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在听见林诚的答复时有一瞬的空荡。 随即,他绷紧了下颌线,修长手指划过屏幕,轻松结束了一局游戏。 扔下手机,手背覆上双眼,他的手很冷,给温热的眼皮降温,坚硬的伪装随着这个动作重新完美贴合在他身上。 林诚远远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三年前最初见到秦戍时的样子。 破破烂烂的灵魂缝缝补补,勉强撑着那副过分精致的躯壳,对于林诚递出去的名片,他笑了下,答应得轻快: “出道?可以啊,给钱就行。” 第3章 路医生 自从路柠答应老陈去做剧组顾问以后,黎阳坝的人好像也越来越多,一辆接一辆大巴车驶进废弃的黎阳坝中学,在这里日夜不停地开始搭建场景。 路柠和剧组副导演取得联系,因为题材原因,剧组要1:1还原研究所实验室的内设,副导演和美术指导请路柠在布景时帮忙指出问题。 跟组编剧也时不时去找路柠,商讨一些剧情的合理性,争取在还原科研人员工作的基础上更好地走剧情线。 编剧和路柠混熟了,还打趣说路柠长这么好看,当初应该也去试镜女主角,颜值一点不比现在的女主演差。 路柠谦虚地把这翻拉踩挡了回去,“我只是个做科研的,也不懂什么演戏。” 编剧嗨呀一声:“这有什么,男主角秦戍也不是科班出身,听说以前还是个当兵的,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现在不也是红透半边天,还拿了影帝大奖。” 剧情线的bug写得跟漏勺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倒是好,路柠三言两语想把天聊死。 这位编剧眼色也有,刚好导演他们来叫,便和路柠打了个招呼要走。 路柠巴不得,抬脚打算从片场离开回研究所。 片场人多,有人说了句:“主演们来了。” 人群朝黎阳坝中学的门口涌去,堵住了出口,路柠顺着看过去,几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那里,车上下来几位帅哥美女。 一个月后,片场搭建完毕,主演们姗姗来迟。 路柠的目光很轻易就定格在了那人身上。 他很好找,人群里最高最帅的那个就是,很难有人会注意不到他。 初到黎阳坝,秦戍穿一身简单的黑,发型没有精心打理,随意散着都透露出凌乱的帅气,碎发搭在光洁饱满的额前,下面是一双纯黑色的眼睛,天生上扬的眼尾似乎是带笑的勾人面容,却因为他的冷漠,反而拉开了距离。 身材倒是没有变化,宽肩窄臀,两腿笔直修长,精瘦的肌肉充满力量感。 导演、编剧还有资方的几位老总都围了过去。 没有通知媒体,但是不乏摄像机对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客套。 秦戍听他们说话,偶尔淡笑致意,游刃有余。 路柠收回目光,盯着地面,踢了踢脚尖。 黑粉的灵魂在克制的外表下叫嚣—— 都是人设啊! 在她印象里,秦戍还穿一身天蓝色军装,痞帅乖张,不可一世。 当年空军大学和江城大学要联合举办一场文艺演出,秦戍带队,隔三差五就要到江大的大礼堂进行彩排。 凭借一张帅脸,秦戍屠了江大的表白墙。 很多女生悄悄趴在大礼堂门口偷看,路柠也被韩韵她们拉了过去。 只是路柠脸皮薄,始终不敢离得太近。 江城的九月份阳光炙热,蝉声聒噪,头顶的梧桐枝桠交错纵横,碧绿浓荫在地面上投下点点疏影,上世纪保留下来的红墙白瓦的穹顶礼堂在烈日炎炎下巍峨苍劲。 路柠擦了擦鬓角的细汗,催促韩韵快走。 话音刚落,韩韵见了鬼似的猛然直起身子,这位怨种朋友逃跑也不记得拉上她,路柠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见她们一个二个作鸟兽散。 “喂。” 清朗带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知是不是路柠的错觉,似乎有蝉鸣消减,风声变慢,她转头,阳光从梧桐枝叶的缝隙里洒落,天蓝色军装明亮耀眼。 秦戍抱着胳膊,高大的身躯斜斜倚在大门前,纯黑色的眼睛微弯,里面映着手足无措的女孩儿,嘴角噙着一抹笑,声音散漫: “瞧你脸红的,快别被晒化了,请你进来看?” 哄她入怀 第4节 - 自恋且脸皮厚。 这才是那人的真实性格。 路柠在心底恪尽黑粉职责,把黑料来回过了一遍,等她再回神的时候,已经不自觉挂上了黑粉式得意笑容。 然而看见徐川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她的笑容泄露了。 火速拉平唇线,路柠问:“怎么了?” 说着,路柠视线往门口扫了一圈,人群已经散开,大家各忙各的,只有秦戍一个人立在原地,面色有些苍白。 徐川有些抱歉地说:“路老师,我老板有些水土不服,但是他在这的住处我还没帮他收拾好,能不能先去您的办公室叨扰一下?” 水土不服? 路柠下意识就想拒绝,反正在她眼里,这人已经入土多年。 可一看到徐川,她又想起上次还是秦戍载他们回了研究所。 更何况,要是拒绝的话,显得她多不近人情,还多在乎当年的事一样。 于是路柠大方摆手:“可以啊,来吧。” 徐川跟上路柠,到了大门口,路柠和秦戍擦肩而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脚步依旧轻快。 秦戍拦下徐川,轻声道:“我自己去,你回去给我拿药。” 徐川有些懊恼,他老板不是什么水土不服,只是为了尽快进组,把原本的行程压缩到一起,因为劳累犯了老毛病,而他身为助理,连药都忘了带。 秦戍拍拍他的肩,没有责怪的意思,只说:“早去早回。” 从黎阳坝中学到研究所,大约两百米的距离,路柠走在前面。 身后没有动静,她回头,不知道秦戍跟徐川说了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 一双长腿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身形有些虚晃,日光照耀下,像是钟鸣鼎食之家的纨绔公子,游街时总得和狐朋狗友勾肩搭背,没个正形。 和方才谈笑风生的上位者判若两人。 看吧,没人了,所以本性暴露。 路柠撇撇嘴,转回头,速度慢了下来。 路柠的办公室在研究所二楼,是一间单人办公室。 治愈系奶油风的装修,和楼下整洁干净但却冷冰冰的实验室形成了鲜明对比。 进门后,路柠一指自己的棉花糖布艺沙发,对跟在后面的秦戍说: “先在沙发上躺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办公室面积并不是很大,沙发是三人位组合的,平时路柠躺上去睡绰绰有余,但是秦戍长手长脚,矮身坐下去都显得委屈。 不过路柠才不管他这么多,能让他进来就不错了。 爱坐不坐。 沙发旁是一套胡桃木的玻璃边柜,紧挨着窗户,奶白色的棉麻窗帘被风扬起,时不时拂过柜顶上摆放的相框。 路柠从边柜里取出干净的茶杯,这才发现茶几上的玻璃水壶空空如也。 “没水了,我去综合办公室一趟。” 秦戍敞腿坐在沙发上,两只胳膊撑着膝盖,十指交叉,闻言嗯了一声。 等路柠出去,他细致打量起这间办公室。 面前的圆形小茶几上铺着日系小雏菊的棉麻桌布,办公桌上堆着许多粉色蓝色橘色的文件夹,电脑显示屏边沿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便利贴,一盆盆多肉队列整齐。 办公桌后一整面墙都是书架,大半被专业书籍占据,另一部分是言情小说,秦戍没猜错的话,估计还是作者亲签本。 桌上还有半瓶草莓酸奶,是路柠最爱喝的牌子。 秦戍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眉眼在不知不觉中柔和下来。 缱绻又温柔,藏着多年的思念。 路柠在大家公用的综合办公室倒了杯热水回来,放在秦戍面前。 做完这一切,路柠感觉自己真的是太善良了,不计前嫌,在前男友生病的时候还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给她颁一个感动中国的奖都对不起她这宰相肚里能撑船。 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在这休息,没事别叫我,有事更别叫我。” 把话撂在这,路柠坐回办公桌后面,拉近双层软包的人体工学椅,扯出背后的小兔叽毛绒抱枕毯,打开电脑开始敲键盘。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秦戍这个大活人根本不存在。 屋内很静,只有路柠敲击键盘发出的清脆机械声,一下一下,极有规律。 屋外的光线毫无阻挡地照进来,给这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挂钟安分地昭告着时间流逝,一直到室内被落日余晖染上明灿的橘红,抬头便可望见窗外大片青山负着霞光,半轮红日沉入山霭。 路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随手捻亮了桌上的台灯。 她想起屋里还有个人。 秦戍睡着了。 即使睡着,也没有松下他的脊背,依然笔直地靠在沙发上,修长冷白的十指间捧着玻璃茶杯,一双长腿局促地缩在茶几下面。 看他舒展的眉眼,应该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睡得很香。 路柠不知该如何评价,或许是真的水土不服太过劳累,所以在她这里也能安心睡着。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傍晚六点三十分。 将近五个小时。 路柠起身,打算把秦戍叫起来,她晚上还得在这熬夜写论文,任由这人继续睡下去,她珍贵的名节即将不保。 走到近前,路柠弯腰倾身,看着这张睡颜,无声叹了口气。 秦戍睡着的时候,浓颜五官敛去锋芒,不带任何攻击性,纤长浓密的眼睫遮掩住眸中的清冷散漫,高挺鼻梁下是恢复血色的唇瓣,肤质如一块上好的凝脂玉,润玉无暇,不染纤尘。 霞晖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昧,极尽温柔。 路柠倒是一点儿不怜惜,直接抽走秦戍手中的茶杯。 这个动作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秦戍霍然睁眼,双眼皮褶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眸光精准攫住近在咫尺的小脸,和梦里的分毫不差。 下一秒,他抬手,指骨准确圈住路柠拿着茶杯的细白手腕,稍一用力,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另只手按在女孩后腰,稳稳地扶住她。 路柠猝不及防,手腕一抖,杯中的水洒出来,浇在了秦戍的黑裤上,洇湿的水迹十分明显。 不容抗拒却又分外温柔的力量顺着小臂渡过来。 路柠躲闪不及,为了避免扑在男人身上,她只能抬起膝盖,单膝跪在男人两腿之间,空着的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惊惧的杏眸抬起,对上了秦戍幽深的视线。 秦戍刚睡醒,眼里可见深红的血丝。 他忽地挺起上半身,空气一下被挤压稀薄,清淡好闻的檀香气息铺天盖地,紧紧包裹住路柠。 她听见秦戍低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又干又涩: “路医生,我病了,你得救我。” “医生”二字让路柠一怔,心脏被撕扯着悬在半空之中,每一根神经都在轻颤,让她连挣扎都忘记。 眼眶莫名发热,路柠说话有些抖:“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医生。” 这话很有用,秦戍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就松开了手,脱了力往后倒去,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路柠的手覆上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他烧糊涂了。 路柠一口气送到底,紧绷的身体也松了下来。 不过是胡话而已。 没必要当真。 秦戍半眯着眸子,意识不清醒,低声呢喃着什么,路柠凑近了去听。 ——“不是医生,那为什么只有你才能救我。” 第4章 锁试剂 秦戍做了个梦,梦里是三年前的场景。 他和路柠分手一年,却还始终记得她要去当医生。 可从空军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一处偏远的驻地,执行的任务很简单,简单到他们一帮兄弟整日望着长天叹气,叹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一次,秦戍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了伤,伤在腰上,血流如注,队友们要送他去最近的县医院。 但秦戍脑子里都是另一个人穿白大褂的模样,咬着牙说:“去江城医院。” 江城医院是当地最好的医院,在市中心,开车得两小时,说不定还没到地方,秦戍就已经先血尽而亡了。 行吧,他们这小地方,秦戍就是最大的队长,都听他的。 硬是撑着一口气,秦戍坚持到了江城医院的急诊。 急诊科医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看到秦戍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儿因为失血过多下了病危通知书。 伤口止血过后,秦戍恢复了点意识,对队友说:“你们去神经内科找一找,问路柠路医生今天在不在?” 队友很快带着消息回来了,他有点莫名,不论是对秦戍的命令,还是神内医生的回复,只能原话向秦戍复述: “他们说,路柠最后婉拒了李医生的offer,没来医院,所以在这里找不到她。” 没来医院…… 没有当医生,她不在这里,那她去哪了? 缝针时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的人,在听见这句话后,突然神情一松,散尽了所有的精气神。急诊科医生当时害怕极了,以为阎王爷阴他一招,杀了个回马枪来收人。 哄她入怀 第5节 直至看见仪器显示各项生命体征平稳,医生才松了口气,看来阎王爷注定要空手而归。 - 秦戍再次醒来时,脑袋沉得很,视线逡巡四周,陌生且简陋的环境,像是七十块钱一晚的酒店大床房,床头是他的药瓶。 “哥,醒了?还有哪不舒服吗?” 徐川坐在床边,给他递了杯水过来。 正好秦戍嗓子干痛,喝完水,他才缓过神来,问这是哪。 徐川:“黎阳坝招待所。您和其他几位主演还有导演都住在这,村子里没有酒店,这里算是条件最好的地方了。” 秦戍不置可否,住哪对他来说都一样。 只是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徐川还以为他是对住所不满,“哥,怎么了吗?” 秦戍掐了掐眉心,声音微哑:“研究所的路老师,昨天说什么了吗?” 问路老师。 徐川愣了两秒,说:“没说什么,就是看您晕倒了,让我赶紧带您去看医生。” 秦戍握着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8:32 身上那种松乏劲儿过去,秦戍也不想再休息,对徐川说:“收拾下,我们去片场。” 徐川应下:“好嘞。” 过了会儿,徐川想起什么,又问:“哥,您是不是以前就和路老师认识?” 秦戍靠在床头回复工作消息,闻言手指微顿,锐利的眸子抬起,没说话。 “就是,那什么……”徐川打量秦戍的脸色,吞吞吐吐。 秦戍稍一挑眉:“说。” 徐川一口气把话秃噜完,生怕慢了一秒就没命再说。 “路老师昨天说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生病就又吵又闹跟个混世魔王似的果然网上发的通稿都是人设营销!” 当时把徐川听得冷汗都下来了,心说幸好他哥昏睡过去听不见。 有人说秦戍的人设是营销,这话徐川第一个就不同意。但是路柠昨天穿着白大褂,挺背薄肩,双手插兜的样子格外美飒,和第一次见到时的甜妹外表完全不同,导致徐川也不敢回嘴冒犯。 打完小报告,徐川心如擂鼓,观察秦戍的表情。 本以为他哥听见有黑粉污蔑他,应该会生气,但出乎意料的,秦戍勾唇笑了下,眉眼清淡。 甚至饶有兴致地问他:“还说什么了吗?” 徐川摇摇头,没了,当时路老师几乎是把人丢垃圾一样丢给他的。 是以,徐川才会认为,他哥应该早就和路老师认识,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仇没怨的样子。 - 今天新戏开机,秦戍迟到不合适,打发徐川去帮他收拾东西,等他自己洗漱过后再出门时,已经是早上九点。 很巧,路柠刚好从对门出来。 她嘴里叼着一盒草莓酸奶,一手拿钥匙锁门,另只手拎着包包还夹着一根吸管。 见到对方的那一刻,路柠一惊,草莓酸奶从她无意识张开的唇中往下坠。 秦戍眼疾手快,接住了。 顺势摘下她指间的吸管,扎进薄薄的塑封膜里。 锁好门,钥匙放进包里,垂在身侧的手跟苍蝇搓腿似的搓了两下,路柠动作飞快,从他手中解救下自己的酸奶。 单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路柠扬起一抹完美的笑容,礼貌疏离:“谢谢秦老师。” 说完,路柠抬脚就想走。 秦戍忽然低低开口,因为烧刚退下去,说话时泛着磁性的颗粒感。 “昨天也多谢路老师。” 路柠:“不客气。” 路柠个子不高,今天穿了一双增高鞋,堪堪到一米六五的水平,而秦戍足足比她高了二十公分,两人说话时,秦戍总微低着头,很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听徐川说,”秦戍拖长了语调,半眯着眸子,眼中划过暗光,“我昨天给路老师添了不少麻烦。” 路柠眨了两下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还好。” 秦戍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嗯,我一生病就又吵又闹,跟混世魔王一样。” “咳咳——”路柠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就是随口一说。” 糊弄完,路柠心想,以后再也不能在徐川面前说什么了,这个男人嘴太碎,心眼小,爱打小报告。 走廊狭窄,秦戍干脆靠在身后的门上,双手环在胸前,他今日一身休闲的藏蓝色丝绸衬衫,袖口处缀一颗蓝宝石,清衿优雅。 “徐川还告诉我,路老师说我这是以前的毛病,”他嘴角含笑,眼尾微微上扬,天生的距离感消减很多,“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我以前在你面前生过病?” 两人头一次面对面提以前,路柠心尖一跳,但看秦戍都已经那么坦荡,路柠的心态也开始直接摆烂。 不就是以前吗? 提就提。 但这么一提,路柠才觉出不对劲。 他们谈恋爱的一年里,秦戍的确没生过病,身体素质极好。 倒是路柠,每个月都得去一次医院,发烧感冒、吃坏肚子算是轻的,过敏、急性肠胃炎、低血糖晕倒这种不大不小的病也有。她一生病还爱闹,这不吃那不吃,或者想吃的根本就不能吃,而秦戍每次都耐着性子安抚她,哄小孩儿一样,陪她在医院里度过许多个夜。 看来也没什么好提的。 路柠的回忆及时刹车,就多余在这跟他浪费时间说话。 她又想走了。 这次,秦戍以拳抵唇,认真思考了下,很真诚地说:“不管怎么样,还是给路老师添了很大的麻烦,不如,送路老师一张我的签名海报,作为答谢。” 路柠眼皮跳了跳,说:“秦老师私下,似乎和银幕上很不一样。” 更不要脸了。 不过这句话她藏着没说。 秦戍笑开了,有几分当年吊儿郎当的纨绔之气。 他语调轻扬:“都是人设。” - 来到研究所实验室,路柠把包往实验台上一扔,连实验服都没来得及换,先骂了一句:“辣椒面撒隔壁。” 方年年和沈词安都在,听见动静,齐齐望过来,异口同声:“又看秦戍的新闻了?” 实在不怪他们这样问,而是路柠究竟有多讨厌秦戍,他们是最清楚的。 说起秦戍成名,应该还是三年前。 那时候路柠已经在研究所待了一年,有一天,路柠在做实验等待的间隙和大家一起摸鱼玩手机,刷到了秦戍的新闻,彼时秦戍刚出道,微博粉丝才几百,路柠就已经成为了他的黑粉。 一向乖软可人的小师妹第一次骂了人,并且每逢看到秦戍的消息,都会狠狠关掉手机,骂一句:“辣椒面撒隔壁。” 就这样,路柠骂了他三年,从秦戍名不见经传,到如今名满天下的顶流影帝。 当黑粉都这样执着,可见怨念之深。 听见方沈二人的问话,路柠摇头:“一大早的没来得及看新闻。” 方年年哦了一声,刚想说那你骂什么,只听路柠又说:“看到了本人。” 方沈二人同时坐直了身子,人类爱看热闹的本质在实验室里展露无余。 但路柠没再说什么更劲爆的消息,她换上头天晚上灭菌好的实验服,拿出一次性橡胶手套,往手上戴的时候,还能听见因为撕扯回弹而产生的噼啪声。 这动作不像是去做实验,更像是去解剖。 还是拿菜刀解剖。 趁着路柠去超净实验台前工作,方年年悄悄附在沈词安耳边低声说: “快去,把那些有毒的试剂都放柜子里锁起来。” 沈词安:“锁起来干什么,你不用了?” 方年年:“啧,以防万一,你没看见小师妹早上才刚碰见秦戍,现在拿移液枪的样子就像是拿机关枪吗?” 沈词安偷偷往操作台那瞟了一眼。 无菌枪头用过一次就要换,轻按一下按钮就会自动弹掉。而路柠换枪头时,动作和专业狙击手装弹上膛一样带有凌厉杀气,枪头弹进塑料桶里,塑料桶都得原地晃悠两下。 沈词安咽了口口水,方年年幽灵似的在他耳边说:“不能眼看小师妹把路走窄了,去,都锁起来。” 第5章 绿军装 张端导演这次执导的新戏剧名叫《特异性狙击》——当身体免疫系统遭受外来攻击时,特异性免疫细胞就会分泌抗体实行精准打击,由其他细胞负责消灭。 剧中秦戍饰演的男主角是一名武警战士,用血肉之躯严守祖国边境。而女主角则是一名生物科学家,不顾个人安危,在境外势力的威胁下也不放弃新药研发,最终打破外国垄断,拯救无数人性命。 一部格局极大的正剧,男女主的儿女情长在国家大义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路柠在看到这个剧情梗概的第一眼就说不行。 编剧问她哪里不合适? 路柠说:“这给男女主开的光环也太大了,不论是守护边境,还是研发药物,都不是男女主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编剧笑着说路柠不懂:“现在的剧都这样,大家就喜欢看男女主以一敌十,主角要是弱了,谁还看电视剧?” “商业剧我可能的确不懂,但我是观众,更是一名生物工作者。”路柠一字一句,“每一个举世瞩目的研究成果,背后都是一整个团队夜以继日的付出。” 哄她入怀 第6节 路柠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白白净净挺好看一小姑娘,编剧也没想到她如此掷地有声,想着这是剧组请来的顾问,据传还是知名科学家,编剧倒也没坚持。 “行,路老师,你是专业的,听你的。” 编剧答应得如此干脆,气势正汹涌的路柠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手指扫过鼻尖,路柠也软和了语气:“嗯,再改改。” 顿了顿,她又说:“剧本这么好改的吗?” 编剧:“你是顾问,你当然有这个权利。” 路柠不好再说什么,怕露怯,因为她也不是很了解一部剧究竟是如何运作起来的,更不太了解身为顾问,在组里的地位如何,所以她一直都很低调。 只是现在看来,好像……还挺高? 韩韵对这些比较了解,还是什么时候找韩韵问一问算了。 气氛有点尴尬,路柠的视线在片场飘来飘去,第一次接触这种环境,她还有些新奇。轨道、灯光、摄像机…… 以及换上戏服的主演。 秦戍一身深绿色军装,外面是黑色硬挺的战术背心,脚下蹬着军靴,挺括面料扎进靴子里,束出有力精瘦的修长双腿。 他背对着路柠,拿着剧本正在和张导对戏。 工作人员环绕在他身边,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优越,像雪山顶上的孤松,沐浴着金色的阳光,绝不弯下脊梁。 “对了,路老师。”编剧改着剧本,忽然说,“女主角可以改掉一部分,但是男主角估计改不了。” 路柠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扭过头:“怎么了?” 片场忙碌,没人注意角落里的两人,编剧把头伸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这部剧,秦戍也投资了,我还是偶然听制片方提过一嘴,资方大佬亲自出演,角色当然要更贴合他自己,还得把高光时刻给的足足的。” 路柠失笑,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把识时务者为俊杰刻在dna里的编剧。 “没错,你说得对。”路柠杏眼一弯,笑着说。 话音刚落,那边有人叫。 “路老师,麻烦您过来一下。” 路柠起身:“来了。” 这场戏是研究所内景,要拍摄男主角和女主角在研究所初次相遇的戏份。 路柠来这,主要是指导女主角一些基本的实验操作。 女主演名叫姜半夏,一位实力派演员,不过作品不多,算得上二线。路柠网上冲浪看过她的新闻,据说这位咖位不算顶尖,但是耍大牌的时候把自己当国际巨星。 路柠第n次教她用保鲜膜给锥形瓶封口,就是用棉绳在瓶口缠绕几圈打个结而已,姜半夏愣是学了半天学不会。 路柠的耐性即将告罄,就在她深呼吸对自己说“不气不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的时候,姜半夏先撂挑子了。 “什么呀,随便系个蝴蝶结不就行了,至于在手上绕来绕去的吗?”姜半夏把锥形瓶往实验台上一嗑,发出一声脆响。 场面有一丝凝滞,霎时安静下来。 偏偏姜半夏自己不觉得,接过助理拿来的咖啡,一边吸一边嘟着嘴埋怨: “反正都能把保鲜膜系好,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张导放下和秦戍对戏的剧本,走过来,这个中年男人留几绺络腮胡,还有艺术家式的狼尾长发,说话时中气十足。 “搞什么?” 不耐烦的样子有些凶。 姜半夏冲着他撒娇:“张导,路老师教的打结好难啊,我觉得我打的蝴蝶结明明更好看。” 张导略一沉吟,没说好不好,反而问路柠:“路老师,这个打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路柠点头:“这种打结方法是所有实验室都通用的,属于最基本的实验技能,蝴蝶结好看,但我们做实验最注重实操,我教她的打结方法在取用时不会污染瓶内的培养基。” 张导了然,斜睨姜半夏一眼:“听明白了吗?” 姜半夏不至于顶撞导演,但仍旧不服气,从鼻腔里闷闷哼出一声“嗯”。 这副态度,没准等他一转头,姜半夏就又开始原形毕露。 张导对此心知肚明,他回头看了眼秦戍,低声对姜半夏说:“你等会儿还有和秦戍的对手戏,他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别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姜半夏立刻凛神,重新捞回棉绳,对路柠说:“对不起,路老师,我们重新开始吧。” 路柠一愣,发现这个剧组的人都挺有意思,从编剧、女主角到导演。 越过姜半夏,路柠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秦戍弯下腰,闭着眼任由化妆师给他补妆。 因为角色需要,他剪短了头发,薄薄一层发茬贴着头皮,俊美的骨相和五官经得起寸头的考验,三分痞七分冷。 “这个打结不难。”路柠收回视线,看在那句对不起的份上,宽慰姜半夏一句,“你认真学,两遍就会。” 谁知姜半夏更难过了。 “路老师,我一直都在认真学,可我就是学不会嘛。”姜半夏嘟囔着说,“我脑子笨,不聪明,学习不好才出来当演员的。” 姜半夏又说:“听说秦戍以前是当兵的,估计也是和我一样不怎么聪明。” 路柠手把手教姜半夏打结,听到这话,她笑了下。 嘲笑的笑。 “你笑什么?”姜半夏好奇,她学了那么久打结学不会,路柠没嘲笑她,反而在她说秦戍不聪明的时候笑话她。 路柠把棉绳拆了,一遍一遍演示给姜半夏看,手上动作随意,神情却专注。 “谁说当兵的人不聪明了?他以前读的可是空军大学。” 以前路柠和姜半夏的想法一样,觉得是不是有人学习不好所以才去参军的啊。 那年一场文艺汇演,身为校花,路柠被赶鸭子上架要求露个脸,也是和空军大学那帮人离得最近的一段时间。 和普通大学生不同,空军大学的人因为长久风吹日晒的训练,导致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黝黑结实,年龄看起来比实际要大很多,路柠最开始见到他们时,天真地和室友叫他们叔叔。 也就他们队长,那个叫秦戍的,长得白,年轻帅气,可以叫哥哥。 一次排练休息的间隙,有个计算机系的同学抱着电脑赶作业,屏幕上滚过一行行代码,他做了一个小时,排练都没顾得上参加。 秦戍身为半个指挥官,过来催他。 写代码的时候不能被打断,要不然很容易前功尽弃。 路柠蹲在一旁看着,为这位同学说了句话:“哥哥,再等他一会儿吧,写代码很难的。” 秦戍明显怔了怔,垂头看着抱膝蹲在地上的小姑娘,过了会儿,他往上扯了下裤腿,同样矮身蹲在路柠面前,视线和她齐平。 独属于军人的气质沉沉笼罩下来,路柠不禁往后缩了缩。 舌尖顶上后槽牙,秦戍似乎是觉得好笑,他下颌轻点,笑着问路柠:“小妹妹,能不能告诉哥哥,写代码有多难?” 路柠是学生物的,哪懂这个? 不过她想着秦戍也不懂,梗了梗脖子,故作玄虚:“这个只有学习特别好,特别聪明的人才能知道。” 秦戍的笑纹更深,眼尾弯起,纯黑瞳仁放电似的勾着人,他点了两下头,半是无奈半是妥协地说了句:“行。” 接着,路柠见他一拍那位同学的肩膀,吊儿郎当地一伸手,勾勾手指:“来,把你作业给我。” 他盘腿坐下,大致扫了一眼,修长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云。 路柠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过十分钟,他按下回车键,把电脑转过来,屏幕上的代码流畅运行,结果通过。 秦戍下巴垫在电脑屏幕的上边缘,歪着头,眉梢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问路柠:“哥哥学习好不好?聪不聪明?” - 姜半夏掰着手机,忽然一声惊呼。 “天呐,空军大学的分数线竟然那么高?!我收回那句话,笨蛋只有我罢了。” 何止,路柠在心里说,秦戍当时学的是电子信息工程,分数线比她那年高考的分数还要高。 “行了。”路柠一拍姜半夏的后脑勺,“先把打结学会再说,我还有事,回研究所了。” 路柠一转身,不经意间撞上一堵坚硬的胸膛。 对面的人反应很快,及时抬手抵住了她的额头,没让她真撞上去,干燥温热的触感只停留了片刻,秦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在看什么?” 不等姜半夏回应,路柠先一把扣下她的手机。 当初我年少无知,被你那个逼狠狠装到了。 今非昔比,不可能再让你猖狂。 第6章 立人设 “没什么呀。”路柠仰头看他,一脸纯良无害,忽然想起来什么,“害,就是半夏妹妹对我的研究成果很感兴趣,我随便在网上找了几个给她看,其实也不值得一提,不过就是拿了几个奖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路柠不自觉挺了挺脊背,像只骄傲的孔雀,那模样仿佛在说:看到没?姐姐聪不聪明?厉不厉害? 秦戍莫名轻哂,那笑容落在路柠眼里,好似格外看不起她。 在路柠发作前,秦戍把那几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而后犹疑地吐出来:“半夏妹妹?我没记错的话,姜半夏的年纪应该比你要大。” 年纪比我大…… 路柠怔了怔,低头去寻姜半夏的脸,见她尴尬地皮笑肉不笑,弱弱地补充了一句:“我今年27。” 路柠26,的确不能叫妹妹。 难以言说的尴尬再次漫卷上来,路柠骄横的气势翻了船,无形中,好像又被他装到了。 但是这次秦戍很平静,没显摆不炫耀,只是轻声提醒:“放饭了,去吃饭吧。” 姜半夏早在秦戍来的时候就怂成了小鸡崽子,这会儿只顾着小鸡啄米般点头,哒哒地过去领盒饭。 “我说怎么呢,原来是这里有别人,所以秦影帝要维持人设。” 路柠看到姜半夏踮着碎步离开才明白,这人不是不想炫耀,只不过是碍着有其他人在,会打破他清冷孤高的人设罢了。 秦戍垂眼,淡淡嗯了声,声线清沉:“先吃饭。” 哄她入怀 第7节 “不要。”路柠扬声,顿了顿觉得自己这样有在他面前闹的嫌疑,抿了抿唇,她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不吃盒饭,回研究所。” 刚巧徐川过来。 “哥,你在这呢。” 看到路柠也在,徐川简单打了个招呼,强迫自己忽略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对他哥说:“哥,你的饭我给你热好了。” 剧组的盒饭都是由黎阳坝两家农家乐承包的,菜品一般,胜在量大,山里人淳朴,生怕城里来的金贵人吃不饱。 可真正金贵的人,根本看不上盒饭。 路柠撇撇嘴,心里翻了个白眼,看来果然成了大牌,不仅要维持人设,吃食也得单独准备,不能吃大锅饭。 一阵没来由的烦躁,路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什么,就是看他哪里都不顺眼,比起原来他涎皮赖脸的样子,她更烦他现在清隽冷淡的人设。 可说到底,他们不仅分手多年,人生轨迹也不会有更多的交错,她是时候放下说教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徐川眼看路柠头也不回地走了,高马尾在身后招摇。 “哥,”徐川挠了挠头,“路老师走了,那你让我热的两份饭不就多了吗?” 秦戍在路柠原来的折叠椅上坐下,单手解开战术背心,摘下手套,随手搁在搭建的实验台上,他似乎是很累了,拇指按在另只手的虎口处揉捏。 “送到研究所去吧。” 徐川看着他的动作,心下一阵酸涩。 虎口有一处合谷穴,秦戍有一段时间因为拍戏,饮食不规律,伤了肠胃,医生便叮嘱他,如果不舒服,可以按摩合谷穴缓解。 “别说是我让送的,”秦戍略一沉吟,“如果说是我的,怕她不吃,就说是剧组送的,我的那份送给她师姐。” 徐川一米九的个头委屈起来,可怜巴巴的:“哥,那你吃什么?” “去帮我领一盒盒饭。” “哥……” 秦戍寡淡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去。” 徐川只好带着两份午饭去研究所。 这两份饭是秦戍早上出门前亲手做的,他从不知道秦戍还会做饭,秦戍一年到头大多数时间都在工作,剧组的盒饭和外卖是最常吃的,高强度的工作,几乎压缩了所有休息的时间,更别提做饭了。 但是秦戍今早特意早起了一个小时,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切菜起锅,动作流利,显然是个老手。 排骨芋头汤,虾仁炒西蓝花,南瓜山药糊,洗干净的草莓。 品种不多,已经是物资贫瘠的黎阳坝最好的东西。 这样两份饭摆在方年年面前时,她咽了咽口中条件反射分泌的津液。 徐川:“路老师,您今天在片场忙了半天,这是给几位主演的伙食,比普通盒饭要好,导演让我给您也送过来。” 路柠还没说什么,方年年忙不迭点头,拆开一次性筷子,磨刀霍霍。 “谢谢你了,没想到剧组这么有心,我一定看着小师妹让她吃完。” 于是路柠卡在嘴边的拒绝没能说出去。 任务完成,徐川功成身退。 综合办公室里,方年年拿过路柠的粉色小水杯,帮她倒了杯热水。 “小师妹,你下午还去片场吗?”方年年问。 路柠在饭盒里翻来覆去,挑挑拣拣,确定没有任何菌类和麸质食品后,很开心地夹起一块虾仁放进嘴里,边享受边回方年年的话: “再看吧,如果副导演来叫我了,那我就去。” 方年年把水杯放在她手边,“别等人家来叫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下午主动点,说不定晚饭也有了着落。” 路柠乐了:“我就是去给你化缘的呗。” 方年年:“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 实在是他们的伙食条件太差,研究所没有厨房,他们把综合办公室的办公桌变成了半个灶台,除了文件,桌上还堆着电磁炉和油盐酱醋,有时候弄点儿简单的,弄不出来就去农家乐或者招待所随便对付两口。 路柠尤其可怜,她对麸质和菌类过敏,很多食物没法入口,而且每次都单独提出要求太过麻烦,所以她尽量避免和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能吃上今天中午这么一顿,已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方年年提起,路柠也觉得可以去厚着脸皮多蹭一顿。 大不了,她绝对不抱怨姜半夏学得慢就是了。 下午,路柠背着手,溜溜达达去了片场。 导演在给秦戍和姜半夏讲如何走位,她站在一旁观看,没有人来赶她,路柠的眼神愈发肆意起来。 姜半夏的确不怎么聪明,从张导不停抓狂,姜半夏不停道歉就可以看出来。 路柠想起姜半夏的词条——实力派演员,作品不多。 姜半夏听讲学习的样子很认真,虽然笨,但凡事都怕用心,璞玉也能雕琢成美玉,估计也是因为不是所有导演都像张端这样愿意耐心雕琢,所以姜半夏的作品才不多。 在张端给姜半夏讲戏时,秦戍不多言语,只在需要他搭戏的地方,会帮忙配合。 一场戏下来,大家都累得不轻,姜半夏在喊“咔”的一瞬间就塌了肩膀,她老远就看见路柠,下来拉着人一起去休息。 助理把水壶给她,姜半夏咕噜咕噜喝了大半壶,一抹嘴,有种劫后余生的踏实感。 “你都不知道,这场戏拍的吓死我了,那可是秦大影帝,我每次哪里不对,导演说重来,我都怕他生气,还好他没有,吓死我了,呼……” 姜半夏大喘气,还没忘了向路柠汇报:“对了,你教我的那个打结方法,我学会了,拍的时候一条过。” 路柠违心地夸她一句可造之材,又问:“你好像很怕秦戍?” 姜半夏耸耸肩,没有否认。她看周围人都在忙,秦戍也不知踪影,才敢和路柠说, “秦戍长得虽然帅,但是一看就很凶,圈里有很多他的传言。” 路柠不知不觉压低了声音,看姜半夏的样子,估计圈里的传言不是什么好听的,她的黑粉之魂熊熊燃烧。 女孩子们之间聊八卦总是很容易聊开。 姜半夏:“就因为秦戍长得帅,所以也有很多女艺人想要那个啥,就是那个你懂得……” 姜半夏使劲儿给路柠挤眉弄眼,扯了个拉丝的眼神出来,路柠的鸡皮疙瘩呼啦呼啦往下掉。 “有个超级漂亮的女明星,据说她脱了衣服进秦戍的酒店房间,结果转头就被秦戍扔出来,还叫了酒店保安,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幸好当时的酒店被剧组包了下来,所以事情没闹到媒体那去,不过事后,秦戍辞演了那场戏,再也没有和这个女演员合作过。” 姜半夏讲得津津有味:“你都不知道,秦戍当时一身戾气,那个女演员被扔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羞的,更多是吓的。” 说完,姜半夏一怼路柠的肩膀,“你说这能不害怕吗?秦戍好歹也出道三年,合作过那么多女演员,也没见过他对谁怜香惜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我对上他寒津津的眼神我就发抖。” 姜半夏自说自话半天,也没听路柠发表什么意见,她扭头一看,路柠两眼发直,像是被黑白无常拐卖了一样。 “你怎么了?”姜半夏伸手在她面前晃悠。 路柠眨眨眼,蓦地回神。 “没事,”她摇头,心不在焉地安慰这只受惊的小鸡仔,“秦戍那都是人设,没什么可害怕的。” 姜半夏想说她把娱乐圈想得太简单,那边张端又再叫她过去走戏,姜半夏便去了,留下路柠一个人。 路柠看了眼时间,四点半。 她百无聊赖地发着呆,脑子里姜半夏的话挥之不去,任凭她如何想象,都无法堆砌出姜半夏口中的那个人。 因为那和她所认识的模样相去甚远。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出言相辩,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没有立场。 只承托着一个黑粉的身份。 路柠在这里等到了太阳落山,剧组放晚饭。 想着这一个下午什么忙也没帮上,路柠起身拍拍屁股,不好意思再蹭饭。 刚从大门口走出去,遇上了从车上下来的徐川。 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保温袋,和中午那个一模一样。 看见她,徐川笑得憨厚:“刚好遇到您,路老师,这是晚上的盒饭,您和您师姐的。” 路柠回头看看片场,再看看面前的保温袋,有些怔愣。 “片场不是刚放饭吗?你这是哪里来的?” 徐川:“主演的饭和其他人不一样,都是分开的,路老师您以后不用在这等,我会专门给您送。” 路柠有些受宠若惊,说:“你是秦戍的助理,怎么好劳烦你一直给我送饭,而且我今天下午也没帮上什么忙。” 徐川:“路老师是剧组的顾问,以后要麻烦您的事还多着,您收下吧。” 话已至此,路柠再推脱也不好,便收下了。 “对了,秦戍呢?” 路柠这话没多想,只是在片场没看见他,所以下意识问了一句,等她问出来,立刻就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徐川一笑:“我哥今天的戏份结束,已经收工回招待所歇着了。” 路柠小声嘀咕:“果然是大牌,别人都还在这兢兢业业,就他会享受。” 嘀咕完,路柠再次咬住了舌头。 什么破舌头啊,没看见徐川还在这吗! 这男人要是听见了肯定又得打小报告…… 路柠提起嘴角,笑得艰辛,用和方才同样细的声音问:“你要开车去哪呀?” 徐川:“……”算了我还是当作没听见吧。 见徐川一头雾水没反应,路柠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嗓音清亮:“你这是要开车去哪?” 徐川:“去一趟市里,给我哥买……买东西。” 去买菜。 哄她入怀 第8节 第7章 睡我那 剧组正常进度拍摄,大半个月里,路柠每天都要去黎阳坝中学片场,逐渐和片场的人都混了个脸熟。姜半夏总爱抱着她的胳膊撒娇,说的最多的就是“路老师再演示一遍好不好?” 路柠一度心力交瘁,怀疑自己答应老陈要来这里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在实验室熬夜都比教怨种姜半夏省力。 好在姜半夏人可爱,嘴也甜,路柠还能撑。 而路柠留在这里的最大动力,就是剧组每天的盒饭。 一日三餐换着花样,不含麸质和菌类,味道好,种类多,与方年年和沈词安捣鼓出来的不明物体相比,好吃到天上去。 转眼到了十月,黎阳坝的气温一日比一日低,短袖被放在了衣柜最底下,长袖的卫衣外套被翻出来,各色的秋装装点黎阳坝落黄的季节。 路柠晚上洗完澡,开始收拾东西。 今天从片场离开的时候,导演跟她说明天要上山,拍摄山上的戏份,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想着明天只是去跟组拍戏而已,估计走不了太远,所以路柠的准备不多。 一件冲锋衣,一双登山鞋,以及一些补充能量的食物。 她拍拍手,够了。 路柠站在床尾,刚弯腰把登山鞋放好,再一直起身时,屋内的灯突然灭了,眼前陷入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当视觉失去作用,其他感官便会被放大,也是这时,路柠听见了外面淅沥的雨声,雨滴敲打灰蒙蒙的窗户和白日里焦黄的树叶,一阵噼里啪啦。 过了几秒,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四周的物体轮廓逐渐显现清晰。 路柠躬身扶着床沿,一步步挪到床头,伸出手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手电筒。 黎阳坝停电是常事,尤其是遇到下雨天,所以她买了手电以备不时之需。 这场雨在夜里下,估计得明天白天才能送来电。 雨里的湿气顺着年头已久的墙皮渗进屋内,路柠还穿着夏季的短袖短裤睡衣,打了个冷战,鸡皮疙瘩一个个冒出头,她赶紧掀开被子往被窝里钻。 软被拉到下巴紧紧掖好,路柠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打算睡前再最后看一会儿手机。 手电筒放在枕头边,白光照在黑色的屏幕上,映出了路柠巴掌大的鹅蛋脸,以及—— 床头靠垫上距离她的脸不到五公分的一只大蜘蛛! 路柠的瞳仁瞬间放大,脑内有一根绷到极致的金属弦丝发出刺耳的铮鸣,留下惊涛骇浪在脑海里翻滚。 “啊————!!!” 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叫,和外面刹那间闪过的凌厉闪电混合在一起,莫名显得凄厉。 雷声在铅灰色的厚厚乌云层中携磅礴大雨而来,摧枯拉朽。 路柠从床上弹起,四肢被惊惧支配,手电筒在她挺身起来的过程中不知道被打到了哪里,被子被她在手里揪作一团,紧紧护在身前,手机也飞了。 黑暗里,雷雨声和心跳声掺杂在一起,剧烈敲击着耳膜。 那只蜘蛛不知道去了哪,或许正随时准备向她靠近。 路柠紧咬着唇,没忍住一丝呜咽。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 招待所里的人路柠都认识,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下床去开门,一声师兄师姐堵在喉咙口,她看见了门外的秦戍。 昏暗的光线自走廊尽头的窗户丝丝缕缕缠绕下来,秦戍的脸不那么清晰,高挺的鼻梁在侧脸投下一半阴影,他的发梢还沾着水。 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陡然悬空,下一秒,路柠被一只大手按进了面前温热的胸膛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男人的体温蒸腾起刚沐浴过的浅淡青柠气息,和他平日惯常用的檀木冷质香相混合。 无助与彷徨在将她紧紧围绕的熟悉感中有了依托,路柠的唇颤了颤,泪水洇湿了秦戍胸前的布料。 “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 秦戍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哄小孩儿一样,温沉的语气中带着安定的力量。 路柠哭了好一会儿,身体簌簌发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秦戍并不催她,就这么将人拥着,下巴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摩挲,极有耐心地安抚,直到感受到怀里的小人逐渐平复下来,他才垂头,温声问: “怎么了?” 路柠嗓音潮软,抽抽噎噎:“床上,床上有一只……大蜘蛛。” 秦戍的眉狠狠地往下压了压,他知道,路柠是最怕蜘蛛的。 起因是路柠小时候在外面吃饭,饭店后厨卫生状况不好,给路柠的那份饭里落了一只蜘蛛,到快吃完的时候才在碗底发现,也不知道蜘蛛究竟有毒无毒,路柠被带到医院去洗胃,心理加上生理的折磨,让她低烧了十几天才好。 “我知道黎阳坝有很多蛇虫鼠蚁,所以我每天都会打扫房间,我打扫得很干净,为什么还会有蜘蛛,呜呜呜,它就离我这么近……” “别怕,我在这里。” 秦戍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看见她只穿着单薄的短袖短裤,眉心蹙起,拿过她手里还没松开的软被,将人裹了起来。 “你在这站着,等我一下。” 秦戍捏了捏她的肩头,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 路柠止住了眼泪,吸了吸鼻尖,小手攥着被子边缘,见秦戍越过她,迈着长腿往她的房间走去。 手电筒掉在了地上,秦戍弯腰拾起,光束从床上扫过,在枕头上找到了那只蜘蛛。 半个巴掌那么大,爪子很长,腹部鼓起,浑身黑黢黢的。 秦戍从床头柜上扯了几张抽纸出来,在手里团了团,作势要去抓。 蜘蛛像是感应到了危险,安静的躯体忽然动了,从枕头爬到床单上,速度很快。 “小心!” 路柠下意识提醒他。 秦戍动作顿了顿,抬眸向她看来。 房间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路柠似乎听见他笑了一下。 紧接着,秦戍手上动作更快,一把按住了床上的蜘蛛。 带着猎物,秦戍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窗外的雨瞬间斜灌进来,他松了手,把蜘蛛送走,合上窗户,风雨骤停。 卫生纸扔进垃圾桶里,秦戍回想起刚才手按在床上的坚硬触感,站在原地,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还没换厚被褥?” 不仅被褥没加厚,被子也是薄夏凉被,睡衣也是夏天的。 路柠还站在门口,一颗心落定,但是脑子尚且没转过弯,秦戍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还没来得及换,没想到今晚会下这么大的雨。” “嗯。” 秦戍思索了几秒,拿着手电筒走过来,对她说: “你先去睡我的房间。” 路柠虽然脑子短暂不好使,但也知道睡他的房间不合适。 可秦戍就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在她之前开口:“刚才抓蜘蛛的时候,弄脏了你的床单,现在床上都是它的残骸,没法睡了。” 路柠向床上看去,可惜手电筒在秦戍手里,她看不清那上面有什么。 而且秦戍这么一说,就算是没有弄脏,路柠心里也膈应得慌,想来今晚也睡不着。 “那,那我去找我师姐。”路柠说。 秦戍抬手揽上她的肩,将人半挟持着往对面房间里带,还没忘关上身后的房门。 他理所当然的口气:“现在已经很晚了,大家都睡了,只有我还醒着,打扰我最方便。” 招待所的房间布局都一样,路柠被推进去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门口右手边的浴室里有湿热的水汽传出来。 路柠抿了抿唇,想来秦戍是匆匆洗完澡就去找她了。 站在秦戍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他生活过的气息,路柠局促不安地揪紧了被子。 不过秦戍就要坦荡很多。 他把手电筒朝上立在桌子上,有光照着,室内总算是能看清东西,原本简陋的酒店大床房被他重新打扫过,所有物品都朝一个方向摆放整齐,灰色床单找不到一丝褶皱,被子在床尾被叠成豆腐块的形状。 秦戍转过身,抱着胳膊斜倚在墙上,下巴朝那边一扬,是路柠最熟悉的无赖样:“睡这,满意吗?” 路柠嘴上一噎,意识到这里没人,所以他又不装人设了。 但是他刚帮过自己,路柠知好歹,所以没有怼他,而是问:“那你睡哪?” “你说我还能睡哪?”秦戍眉梢微挑,一副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的好笑表情。 路柠不说话了,一双眼睛还没消肿,像只红眼睛的小白兔。 又委屈又可怜。 半晌,秦戍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路声声,你在我面前不用紧张。” 路声声是路柠的小名,爷爷喜欢宋词,所以用了《声声慢》这个词牌名给她取名。 除了家里人,只有秦戍这样叫她。 无形中的距离被拉近,路柠嗫喏地顶嘴:“我才没有紧张。” “是吗?”秦戍笑了,语气欠揍,“睡大明星也不紧张?” “谁要睡你?”路柠的脸噌一下烧起来,腮帮子鼓鼓的,“明明是你自己把我带进来的。” 秦戍勾着头,憋笑憋得辛苦,肩膀都在抖。 “行,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骗。” 路柠瞪他,奈何哭过的眼睛还蕴着水光,圆润的杏眸凶人不带任何威慑力,自伤一千,乐敌八百。 秦戍乐不可支,想着时间太晚,明天还要拍戏,终于大发慈悲歇了逗弄人的心思。 把不舍得挪步子的路声声带到床边,替她掀开被子,把床铺好,秦戍才说:“都是今天刚换的,放心睡吧。” 路柠只敢坐在床沿,还没忘了秦戍要睡哪。 “我去找徐川,和他挤一晚。”秦戍说。 “哦。”路柠放心了。 哄她入怀 第9节 看着她这副怔怔的模样,秦戍还是没忍住,拍了下她的脑袋。 “睡不到大明星,你很失望?” “没有!”路柠立刻否认,而后低声道,“怎么还这么自恋……” 说着,路柠打了个哈欠。 秦戍收回手,没再逗她,临走前拿走了手电筒,算是给她关了灯。 来到走廊上,秦戍听着外面衰减的雨声,脸上的笑意慢慢回拢。 四下空旷,走廊地板上拖曳着长长的身影,过了很久很久,雨停了,乌云散开,夜色被清洗透亮。 山林间雨雾如烟,笼住静谧的小山村。 身后房间里没有任何响动,地上静止不动的黑影偏过头,因为长时间的僵立,他的动作有些生硬。 秦戍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放轻脚步,走进了对面的屋子。 借着浅薄月光,看不出床单上有什么脏东西,但是被虫爬过,路柠应该不会再睡。 秦戍撤下床单和枕套,去了招待所的公共卫生间,那里地方更大,而且有洗衣机。 可站在洗衣机前,秦戍才反应过来停电了,洗衣机用不成。 他只好再接了一大盆凉水,把床单和枕套都泡进去,倒入洗衣液,细细揉搓起来。 等洗完,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秦戍回到路柠的房间,拿起她头天晚上准备好的衣服和鞋子,静悄悄推开自己的房门。 路柠还在睡,盖着他的厚被子,呼吸声几乎听不见。 鞋子放在床尾,衣服放在枕头边。要松手时,路柠翻了个身,由原来的仰躺变成了侧躺,脸正对着他的手。 秦戍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只见路柠咂了两下嘴,两根葱白的手指露出来,始终不忘把被子拉到下巴掖好,几缕卷曲的碎发散在脸侧。 她这样睡着时,安安静静不说话,恬淡而又美好。 秦戍要收回来的手倏而转换了方向。 他像个窃贼,小心翼翼地窃取令他魂牵梦萦多年的珍宝。 没人知道,这份珍宝每每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要用多大的力气去抑制内心的兵荒马乱。 梦里的人依旧睡得正香,毫无察觉。 就在秦戍的手要落下的前一刻,他忽然停顿,想起自己手心和指腹的薄茧。 脸上皮肤娇嫩,秦戍担心把人蹭醒了。 可窃贼是不会轻易收手的。 秦戍深深地弯下腰,屏住呼吸,喉结轻滚,温软的唇瓣轻触上她的额头。 第8章 小奶猫 生物钟把路柠叫醒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和她的奶白色床品不同,身上的被子是深灰色的,房间同样是灰白色系,冷冰冰的禁欲系风格。 缓了会儿,她意识到,自己昨晚睡在了秦戍的房间。 衣服和鞋子都摆放整齐,只等她起床。 路柠撑着身体坐起来,在床头柜上看到她的水杯,杯里的热水散发着徐徐热气,手摸上去是温的,现在喝刚好,不会烫。 从江城孤身一人来到黎阳坝,因为各种客观条件限制,路柠变了很多,但还是有一些生活习惯被她带到了现在。 除了爸爸妈妈,就只有秦戍最清楚。 路柠没想到,过了四年,秦戍还记得她的起床时间,和早起后要喝水的习惯,并且掐着点把热水放在她床头。 而且秦戍进进出出,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惊吓过后心神都安定下来,路柠呆呆地坐在床上,视线茫然地盯着某处放空,脑子里空荡荡的,思绪没有着落。 自己是不是太相信秦戍了? 昨晚的举动,是不是太亲密了? 我现在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待在这里? 思及此,路柠一把掀开被子,穿上衣服蹬上鞋,回到对面的房间去洗漱。 镜子里,她看见头天晚上哭肿的眼睛。 研究所的冰箱里有冰块,洗漱完,路柠直接去了研究所,取出冰块来用棉巾包裹着,躺在沙发上敷肿泡眼。 四下无人,路柠心不在焉地再次想起昨晚的秦戍,把这个人从脑子里拎出来,思绪像是藤蔓,在触及到他的时候又收回,不断试探着。 妈妈苏雅君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路柠吓了一跳,滑下接听键,声音有些懵:“喂,妈。” “喂,声声,我看天气预报说黎阳坝那边下雨,温度也降低了,你多穿点衣服听见没有?” 苏雅君的关切兼具柔情与命令。 路柠:“知道了妈,已经穿厚衣服了。” 苏雅君照例问几句她在黎阳坝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可问的,每次都是同样的答案——做实验,写论文。 “等会儿去干什么?”苏雅君问。 路柠取下冰块,眨了眨眼,感觉肿眼泡好了很多。 这才撒了个小谎:“去做实验。” 苏雅君静默几秒,忽然有了别的话题,“我听说,秦戍去你们那里拍戏了。” 路柠动作一顿,把冰块放在桌上。 “你怎么知道的?” “我前几天去了江城医院,碰见了悦可,她跟我说了几句。” 陈悦可也是路柠的大学室友,毕业后直博到医学院读生理学,现在跟着导师在江城医院实习,她和韩韵还有路柠三人有一个微信群,大家虽然身处各行各业,每天也会不时在群里分享近况。 路柠给秦戍的剧组当顾问这事,没瞒着她们。 但是路柠没想让苏雅君也知道。 听筒里长久的沉默,还是苏雅君先开的口,语气中不乏感慨: “没想到,秦戍现在会这么有出息,我的好多学生也喜欢他。” 听到这话,路柠扯了扯唇角,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那……你和他,又联系了吗?”苏雅君试探着问。 路柠卸了力靠进沙发里,仰头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双目无神:“妈,你希望我和他联系吗?” 苏雅君:“你们俩毕竟以前谈过,是不是比其他人也更能说得上话,要不……” “妈。”路柠打断她,“你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逼我和他分手的吗?” 路柠满是疑惑和不解:“为什么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人为什么可以看不起一个穷困潦倒的军校生,同时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攀附人人趋之若鹜的大明星? 即使这个人是她的亲生妈妈,路柠也同样无法理解。 这通电话结束得并不愉快。 路柠的爸妈都是江城医院的医生,学术和临床方面皆成果斐然,桃李满天下。 她的出身不至于是富可敌国,也称得上是朱门绣户。 四年前的秦戍一穷二白,一个月的补贴没有路柠的一双鞋贵,苏雅君知道二人在谈恋爱后,头一次对宠大的女儿严词相向,勒令必须分手。 路柠没有同意,和家里冷战许久。 直到秦戍主动提出分手后,才有所缓和。 好不容易修复的家庭关系,因为这一通电话,有了再次裂开的趋势。 说来可笑,苏雅君当时以死相逼,那副决绝的态度,和方才天差地别。 四年前分手的记忆涌来,脑海里的藤蔓突然抽枝猛长,将秦戍从头到尾鞭笞一遍。 路柠空茫的眼神逐渐坚定,随后在寝室群里发了个消息,禁止她们将黎阳坝的任何消息再主动透露给苏雅君。 陈悦可立刻出来滑跪认错,态度极好,路柠的气稍稍消了些。 韩韵在一旁吃瓜看热闹,过了会儿幽幽地发了句: 【都这会了,路小柠还在维护那人呢?】 陈悦可倒戈极快。 【对哦,好像每次路小柠跟我们生气,都是因为那人】 路柠看得好笑,想着快到拍戏的时间了,她顾不得打字,边往外走边给这俩戏精发语音消息。 “我不是生你们的气,是生我妈的气。” 韩韵:【这不还是在苏医生面前维护他[狗头]】 路柠:“我没有维护他,就只是对事不对人而已,我妈这个人你们也知道,她就是看到秦戍现如今出名了,后悔当时劝我分手罢了,我能维护秦戍什么?你们搞搞清楚,我可是他的黑粉,黑粉!” 本来今天一大早就郁闷,路柠吐槽起来,话匣子一时半会停不下。 “我能坚持到现在,没有用试剂给他下毒就不错了,这么长时间过去,分手的事情我虽然看开了,可我还记仇。” 陈悦可:【可他现在是无数少女的偶像诶,有钱有颜身材好,而且你们俩谈恋爱那段时间他没钱都能对你那么好,更别提当影帝了】 “他当影帝只会给我这个黑粉添堵!”路柠越说越气,语调不自觉拔高,“他爱宠谁宠谁去!” 一条气势汹汹的语音发出去,路柠总算感觉舒坦点,步子都迈地更加悠哉。 哄她入怀 第10节 如果她没有一抬头就看见刚刚痛骂过的秦戍本人站在这里的话。 身后的青山挑起柔柔云雾,山野间湿气弥漫,头天晚上的大雨洗得这林间一派澄澈明亮。 秦戍立在她面前,深绿色军装完美贴合他精瘦的身躯,黑色腰带束出一段力量感十足的劲腰,上帝精心雕刻的浓颜系五官帅得极具侵略性,痞性而又张扬。 浓眉下压,那双纯黑瞳仁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本应该是勾人的诱惑眼神,此刻渗出几分戾气。 气氛尴尬,相对无言,路柠定在原地,背后嘴人被抓包的心虚让她说不出一句话,头皮跟着发麻。 “路声声,”秦戍的嗓音漫不经心,带着被砂纸打磨过的喑哑质感,周围没有其他人,他又拽着那副纨绔样,“敢骂我,不敢看我?” 从被抓包的时候她就低着头,怕被看穿底下那层胆怯。 听到这话,路柠觉得还是不能怂,至少不能被他看扁了。 于是她慢慢抬头,迎上秦戍的视线。 秦戍一步步走近,军靴砸在坚实的水泥地面上,两相撞击时,发出厚重清越的铿锵声。 每一下,都像砸在路柠的心尖上。 那道视线的戾气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削弱,到最后化为一抹无奈。 似乎在冰面上刮过的声音响起,秦戍舔了舔唇角,眸光复杂,他几乎气笑了,半点脸皮都不要,将那话扯开了说: “路声声,你觉得,我他妈还能宠着谁?” 这是最剖白的一次。 肉麻,矫情,让路柠恨不能锯了他的嘴。 可惜路柠不能。 但她能装傻卖乖。 “我听姜半夏说,有很多女明星喜欢你呀,”路柠眨了眨眼,莹净的小脸挂着俏皮的笑,“你要是对她们好,她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秦戍似乎磨了磨后槽牙,样子有些凶。 他没办法生气的时候总是这样的表情。 不能拿路柠怎么样,于是只好忍着气撒给自己。 所以即使说坏话被抓包,路柠也不再提心吊胆。这几年的社畜生活让她学得蔫坏,专往仇人痛处欢快蹦跶。 “对了,还没有谢谢昨晚秦影帝收留我。” 路柠很客气,距离在转瞬间拉开,没有暧昧,只有疏离。 “招待所的房间标价是一晚一百二十五元,不过你的床品都是自带的,高级一点,我可以加价,二百五怎么样?” 秦戍觉得他被刺挠了一下,不疼,但是痒。 半晌,他笑出了声,闷闷的,略显玩味。 “几年不见,也学会噎人了。” 路柠看见他这副“我养的小猫终于学会挠人”的欣慰样子,狠狠恶寒了,心说秦戍是不是在娱乐圈越来越变态了。 秦戍从上衣兜里拿出手机,修长手指随意在屏幕上滑弄,语气散漫,“微信转账可以吗?” 路柠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 二百五也要,看来是真变态了。 当初分手后,路柠删除了秦戍所有的联系方式,要微信转账的话,少不得要加回来。 加回来就加回来,反正最开始删掉,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彻底忘记他。 而现在,她已经不在意他了。 路柠没多犹豫,拿出自己的手机,随口道:“你扫我还是我——” 话没说完,微信突然弹出了好友申请。 【我是秦戍。】 路柠顿了顿,抬头看着他。 所以,她只是单方面删了他? 秦戍挑眉,欠兮兮的:“愣着干什么,不通过好友申请,打算赖账吗?” “我才不——” 这次话又没说完。 秦戍话音一转,十分欠揍:“让你赖着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别说出去,我这么一个大明星倒贴……” 他想了想,祭出激将法:“倒贴也行,全世界知道也行,反正我不介意,你行吗?” 第9章 草莓糖 疯了疯了,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换做路柠是他的经纪人,必定是要为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说辞呕血的,这是一个男明星该说出来的话吗? 还倒贴……拿镜子照照你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吧! 路柠脑子一晕,三下五除二同意了好友申请,还把钱给他转了过去,生怕再晚一秒,男明星的人设和脸皮碎成渣扑她一脸。 “我不行,我不可,您快把钱收好。” 路柠急匆匆脚底抹油,边往外走边客套,“导演还等着今天开拍,我得去找半夏妹妹,绝不会赖着您。” 轻快的身影很快从研究所大门前消失,秦戍愣愣地看着手机,回想起路柠避他不及的样子,指骨下意识收紧,关节处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把钱收了。 不收,只怕路柠会愈发觉得他别有用心。 没有他参与的时间里,女孩从他手心的小奶猫,逐渐露出了锋利的爪子,有着更强的戒备心和与人周旋的本事。 秦戍站在原地,点进了路柠的朋友圈。 他庆幸路柠还没来得及屏蔽他,而且朋友圈内容没有设置查看日期。 只是内容寥寥无几,都是转发研究所公众号的科普文章。 最近的一期,主题是分水岭周围的生态环境和特有物种介绍,推送首图秦戍认识,是分水岭处的两块界碑。 路柠配文:师姐说这篇阅读量破五百就进城给我进货草莓酸奶,蟹蟹家人们资瓷-3- 秦戍点开推送,拉到页面最底部。 阅读量:233 将近两个月过去了,阅读量才只有这么点。 这还是路柠转发求支持的情况下,其他的推送阅读量更感人,能有一篇破百都属于超常发挥了。 从黎阳坝进一趟城需要四个小时,盘山公路能从胃里颠出头天的晚饭,所以方年年许诺给路柠的草莓酸奶,其程度不亚于努努力上天摘星星。 秦戍记住了研究所公众号的名字,退出微信,转而点开了微博。 他的微博粉丝数几千万,有工作室专门负责运营的人打理,日常都是电影电视剧宣传,还有些代言广告,逢年过节才会发一条日常。 亲手编辑好微博图文,秦戍点下发送,无视瞬间爆炸的消息栏,收起手机,也往片场方向走去。 - “你是说这片山头你都走过?” 姜半夏下巴都快合不上了,手里的剧本啪嗒一下掉到地上。 黎阳坝四面环山,每座山峰都很高,而路柠竟然说她全都走过一遍,姜半夏上上下下打量她,还是不敢相信。 “可是你看起来比我还瘦诶,走这么远不会很累吗?” 路柠捡起剧本,拍掉上面的泥点,云淡风轻地说:“做研究植物,出野外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她抬手一指这周围,视线落在面前的山峰上。 “我刚进研究所那段时间,导师老陈,也就是研究所的所长,每天都会带我们几个出野外,背着包和相机,一爬就是一整天,后来我有了项目,就得上山去采集样本,不同海拔的同一种植物,加起来得有几百个。” 姜半夏和路柠相处这几天,听她讲了许多关于科研方面的知识,听的越多,对这份职业也就越多一分敬重。 本以为每天待在实验室,已经足够枯燥无聊,没想到还要受这份苦。 姜半夏愈发觉得这工作不是谁都能干的。 “科研那么辛苦,你能坚持这么久,一定很喜欢这份工作吧?”姜半夏问。 路柠抻着腿坐在躺椅上,尽量不让脚踩在湿泞的地面上,她点了一下头,手指翻过一页剧本,有一搭没一搭看着。 “嗯,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路柠说着,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时间,“明年,我就可以毕业了。” 从江城大学毕业后,路柠拿的是直博的offer,她的论文早就已经够毕业了,只是因为项目一直没有结束,所以才留在这里。 姜半夏亲昵地靠在她肩上,仰脸问她:“那路老师明年会回到城市里吗?你要是回去的话,我们可以约着一起见面,吃饭,看电影。” 这把路柠问住了。 在黎阳坝待久了,这里成为了她的舒适圈,因为人少,所以没有那么多纷繁是非,久居清净之地,她还没有想过离开的事。 “明年看老陈有什么安排吧。”路柠最终说道。 姜半夏哦了一声,兴致缺缺。 安静没几秒,姜半夏瘪了小嘴,嘟囔着说:“那等戏杀青了,就见不到你了。” 路柠翻剧本的手一顿。 戏杀青了,剧组就会离开黎阳坝。 而秦戍,也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他们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一个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一个在穷乡僻壤当默默无闻的黑粉。 路柠眉头一蹙,潜意识里排斥分别这个词。 “我总不会在这里永远不出去,”路柠说,“有机会,我还是可以去找你。” 一个多月,姐妹两人情谊感人。 哄她入怀 第11节 姜半夏终于满意了,舒舒服服地靠在路柠身上,看不远处秦戍在走戏。 “诶,你知道吗?”姜半夏八卦本性再起,“我听我的经纪人说,秦戍三年前出道签给林诚林总,从那以后就跟不要命了一样工作,粉丝给他的外号叫拼命三郎,我也是真佩服他,同是演员,不得不说,秦戍就是比我努力很多,他应该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路柠没什么表情,继续看剧本。 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很符合黑粉身份的话: “什么喜不喜欢的,他身价也比你高很多啊,比你努力不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路柠定睛,看着剧本这一集的最后一句台词。 【景尧身受重伤,但他最后的眼神是平和而满足的,因为他实现了这身军装的使命。】 景尧,是秦戍饰演的角色名。 军装的使命,无外乎保家卫国。 路柠用指腹搓了搓页脚,在姜半夏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补了一句: “说反了,是因为比你努力,所以身价才比你高。” 姜半夏用行动表达不满,伸出魔爪奇袭路柠的胳肢窝。 路柠怕痒,不得已只好求饶,姜半夏揪住她腰间的衣服,对她的软肉蓄势待发,细声细气地威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喔。” 路柠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匀了口气解释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他是读空军大学的嘛,当过兵的人,本身吃苦能力就比别人强,所以我才这么认为。” 姜半夏勉强接受了她这个解释。 那边张端叫她过去一起对戏,姜半夏应了声便去了。 路柠坐在原地,手腕托腮,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其实最开始,路柠的选择并不是来黎阳坝做植物研究,爸妈都是医生,对她的希望也是传承医道,和室友陈悦可一样,本科毕业后去医学院深造。连科室都为她选好了,江城医院神经内科的主任医师姓李,不仅医术好,科研成果也十分丰硕,况且内科比外科轻松,不用奔忙受累。 路柠从小到大都听爸妈安排。 那一年遇到秦戍,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 大四伊始,身边同学都在为学业或是事业到处找门路,路柠轻松很多,她在暑假参加了几所名校的夏令营,因为成绩优异,本科科研经历丰富,有很多老师都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其中就有苏雅君为她安排的那所医学院。 文艺汇演结束后,大家没有立刻散场,演员们聚在后台,等着拍大合影。 路柠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对着电脑填写保研需要的资料。 化妆间人很多,挤不动身子,吵吵嚷嚷的,即使如此,路柠也没受到影响,手指翻飞如云。 直到桌子上坐了个人。 秦戍单手撑在桌面上,朝她面前丢了块儿水果糖,草莓味的。 “高材生,补作业呢?”他吊儿郎当地揶揄她,“要不要哥哥帮忙?” 自从上次误会他学习不好以后,秦戍见到她就会叫她高材生,刺耳得很。 思路被打断,路柠扣上电脑,抬眼瞪着他。 可惜她那双圆润的杏眸,生起气来缺乏威慑力,再加上她今日为了上舞台,脸上的妆比较重,桃色腮红从鼻尖扫到脸侧,气鼓鼓得更可爱了。 “不需要。”路柠故意凶巴巴地说。 秦戍一乐,舌尖裹挟着嘴里的薄荷糖绕了一圈,嘎嘣两下咬碎,说话都带出一股清凉好闻的清淡味道: “果然是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啊。” 这人嘴里没几句正经话,路柠不打算搭理他,正襟危坐,再次打开电脑。 看到空白的文档时,她懵了。 秦戍见她突变的脸色,伸脖子往电脑上看了眼,顺便问:“怎么了?” 路柠喃喃道:“刚才忘记点保存了……” 秦戍这下笑得更厉害,一点儿也不觉得他的笑容对此刻的路柠来说,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路柠眼神哀怨,赌气地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来,”秦戍的笑意丝毫不收敛,指骨敲了下桌面,从桌子上跳下来,“哥哥给你看看。” 路柠打算给他让座,但是周围人实在太多,她刚站起来,就有一个举着自拍杆的同学差点儿挥杆子打到她脸上。 秦戍的手掌按在她左肩上,把她按回去,顺势绕到她的另一边,按在她肩上的手负在背后,右手去够鼠标。 秦戍弯腰倾身,用身体为路柠隔出一方不会受到挤压的空间。两颗脑袋紧紧挨着,路柠可以看清他脸上上妆的痕迹。 他只涂了薄薄一层粉底,并不显得过分白皙柔弱,眉骨高挺,眼窝深邃,尖尖的桃花眼尾上挑。 男人专注的样子很帅。 路柠一时间看出了神。 周遭噪音退潮,路柠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秦戍很快把路柠弄丢的源文件找回来,一些很明显的字眼不可避免被他看到,他大概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挑了挑眉,转头时,撞进了一双清亮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间,路柠飞快移开眼神,脸热热的,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只好怔怔看着电脑发呆。 呆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文件恢复了诶。 “谢,谢,谢谢。”路柠闭上了眼,忍不住去咬嘴唇。 她怎么结巴了啊qaq 身侧传来一声闷笑,看着女孩红透的耳尖,秦戍难得没有笑得放肆,多少照顾女孩儿的脸面。长指拿起桌上的草莓糖,拆开糖纸,递到路柠面前。 “请你吃糖。” 鼻尖下是酸甜的草莓味儿,路柠眼睛张开一条缝,看见那颗红润的草莓糖,脑子里有根弦一路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滋到神经末梢,余韵里都在颤栗。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者说,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路柠张口,直接衔住了草莓糖,抿进口中,柔软的唇瓣和干燥的指腹一触而过。 她明显感觉到面前的手僵住了。 紧接着,身侧的笑声再次传来,不再克制,张扬明朗。 路柠彻底不敢动了,草莓糖在口中化开,酸味刺激唾液分泌,她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不敢有。 路柠感觉到秦戍直起身子,面前的手很自然地向上移,在她发顶轻揉两下,随后不知去向。和他找文件时的动作一样,亲昵却又不失分寸,无形中消解她的尴尬。 就在路柠准备松一口气时,头顶上方,秦戍惯常揶揄的语气响起,染上尚未来得及消散的笑意。 “保研的高材生,”他停顿了一秒,拈糖的指腹背在身后摩挲,看路柠两颊绯红,还是没忍住,坏心大起,故作正经地问,“我的手指,甜吗?” 第10章 特效伤 路柠小脸爆红,她觉得是不是化妆间人太多了,所以又热又闷,她都快喘不过气了,一双水润的眸子亮晶晶的,无措地看着秦戍。 秦戍见不得这眼神,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 就是这双唇瓣,粉粉嫩嫩的,中间一颗不太明显的唇珠,像刚熟透的樱桃,轻轻擦过他的手指。 半晌,他滚了滚喉结,再张口时,声音低了许多。 “你涂的什么口红?” 路柠一滞,认真思索后,回答道:“没涂,口红下场后就擦掉了。” 秦戍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啐了句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大发慈悲,主动引到正经话题上去。 “不小心看见了你的文件,向你道歉。” “没,不用道歉的。”路柠说的很快,说完,又觉得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急切太主动了,她抿抿唇,往回找补,慢吞吞地说,“是保研资料,没什么不能看的。” 秦戍笑了下:“打算保哪啊?” 路柠说:“医学院。” 秦戍挑眉:“你不是学生物的?” 路柠讶异于他竟然能知道自己的专业,她好像没告诉过他吧?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说过,但是忘记了。 总之,路柠没多想,面前的人乖张张扬,和她的性格相去甚远,但不知道为什么,路柠相信他是个可靠的人。 她说:“生物系也有很多不同的专业,我们的专业是可以保研去学医的。” 秦戍点了点头,像长辈一样,又问:“喜欢当医生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学临床医学,半路改道虽然可以,但是应该没有那么轻松。” 路柠默了默,明艳的脸蛋染上黯色。 “我不喜欢当医生,是爸妈很想让我学医,我和他们争执了一下,妈妈说,本科可以尊重我的意愿不学医,那就来学现在的专业,这样以后深造,还是可以去医学院。” “这也算尊重你的意愿?” 秦戍口无遮拦惯了,脱口而出后,触及路柠苦闷的眼神,他又改口: “不是,我是说……” “没什么。”路柠摆摆手,转身趴在键盘上,小小的背影十分寂寥。 盯着屏幕上的字,她嘟囔道:“其实,你说的没错,可那是我的妈妈,不听她的,我还能听谁的?” “当然是听你自己的。” 秦戍的声音张扬坚定,仿佛他说他下一秒就要登上去月球的飞行器也不是不可以。 莫名其妙的,路柠长久静寂的心燃起一簇火焰,她偏头去看力量的来源。 对坚定理想主义的人,她总是很崇拜,因此看秦戍时,也蒙上了一层偶像的滤镜。 “你高考分数那么高,高中学习一定很努力,是为了现在很喜欢的专业,还有这身军装吧?” 本想从秦戍这里喝一碗励志的鸡汤,谁知,秦戍却摇了摇头,笑容里带几分嘲意,些许苦涩。 “我劝你,不是因为我是这样的人,而是因为,我知道被迫选择不喜欢的道路,走下去会有多痛苦。” “所以,别后悔,听自己的。” 哄她入怀 第12节 - 秦戍的那句别后悔,让路柠选择了本科时最喜欢的植物研究方向,当时她去过的实验室,责任人是陈文远教授,也就是老陈。 后来,路柠跟着老陈来到了黎阳坝。 最开始,苏雅君因为她的选择,和她生了好久的气,一晃四个年头过去,路柠的研究成果频频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科研方面建树颇高,继续做下去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苏雅君这才接受了。 只还是会经常抱怨黎阳坝环境不好,让路柠受苦了,不如留在江城。 路柠闲闲敲着剧本的封壳,心说再多的苦也都吃过了,习惯了,硬生生把她从当初走不了二里路的大小姐,磨练成了如今爬两小时山都不会累的乡野村妇。 今天的戏份用不着她,主要是秦戍的镜头,姜半夏提前过来跟她学习如何采集标本,路柠挥挥小铲子,带着对完戏的姜半夏去了没人的小路上。 他们现处的地方海拔不是很高,相当于半山腰的位置,为了拍秦叔摔下山的镜头,剧组特意找了个天然形成的大坑。 这里的草木都是比较常见的,路柠扫了眼,没有什么珍稀植物,便放开了手让姜半夏去挖。 “先随便挖棵草试试,像这种,连根拔起,挖的时候注意,别损坏根茎。” 路柠边说边蹲下,挑了一棵蒲公英,手指剥开一旁的草叶和石块,用铲子松土,徒手把蒲公英拔了起来,抖掉根系上多余的泥。 头天夜里刚下过大雨,这里的土都凝成湿块,很容易就弄脏了手和衣服。 面对路柠递过来的蒲公英,姜半夏很是嫌弃,翘起两根手指捏住,离自己远远的。 “好脏啊,你们平时出野外都不带手套吗?” “蒲公英没有刺又没有毒,带什么手套?”路柠直接把铲子也塞她手里,“别娇气,赶紧挖,现在学会了,剧播出的时候才不会有人骂你不敬业。” 姜半夏瘪着嘴,心里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路柠说的是对的。 她哦了声,脸皱成了包子褶,龇牙咧嘴地挖草。 路柠在一旁看的好笑,念在姐妹情的份上,她出言安慰道:“我最开始也和你一样,或者说,比你还娇气。” 来黎阳坝之前,路柠没吃过生活上的苦,没干过体力活,像朵温室里的花,从未经历日晒雨淋。 刚进大学校门时,甚至还因为一些十分龟毛的生活习惯,被韩韵和陈悦可在背后痛批她是豌豆公主,娇贵得很,吃不得食堂的饭,宿舍的硬板床须得垫上席梦思,晚上十点熄灯睡觉,不论多热的天气,空调不能低于28度,最多开到凌晨一点就必须关掉…… 第一节 动物学解剖课上,同组的同学让她帮忙拿镊子夹一下骨头,她被吓到当场眨巴出豆大的泪珠,呜呜咽咽地说:“老鼠,呜呜呜,好可怕……” 娇气包,事儿精。 为了这两点,哪怕她长得好看,初进校就被评选为校花,也没有很多人愿意接近她,有见色起意想追求她的男生,在了解她后,不过三天就会打退堂鼓。 路柠一度伤心难过吃不下饭,瘦了很多,落在别人眼里,又变成了公主病犯,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刚十八岁的路柠面对别人的不理解,只能硬着头皮和别人相处。 韩韵在院系里是个人来疯,认识的人多,过生日的时候请了一大帮人去ktv聚会。 看在室友的面子上,她假模假样问路柠去不去,本以为娇贵的小公主看不上他们这种平民聚会,谁知路柠极诚恳地点了点头: “我去。” 并且随后掏出了她精心挑选的卡地亚手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韩韵当即瞠目,既震惊又客气地说,这不好吧? 路柠笑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你过生日你最大,没什么不好的呀,一定要收下我的心意。” 没有人能拒绝和富婆妹妹贴贴,韩韵当天亲自挽着路柠胳膊把她郑重介绍给所有人。 ktv包厢里灯红酒绿,目眩神迷,大家都举杯祝韩韵生日快乐,路柠被韩韵夹带着也站在c位,大家给韩韵面子,喝酒时顺带着碰了碰路柠的酒杯。 路柠有种被大家接受的欣喜,同时为了不想扫韩韵的兴,不喝酒的她并没有拒绝,每次只抿一小口,最后竟也喝了一杯。 喝完后,身上的皮肤泛起灼人的痒意,喉咙也像被堵上一团棉花,呼吸不上来,路柠情急之下去看酒瓶身的配料表,当看到小麦两个字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韩韵率先反应过来不对劲,二话不说叫救护车送路柠去医院,当从医生口中得知路柠是麸质过敏后,韩韵快被吓死。 路柠挂着点滴躺在病床上,声音虚软:“对不起,你的生日聚会被我搞砸了。” 韩韵想看看这小公主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没好气地说:“出了这样的事,你居然还想着给我道歉,明明是我不好,非拉着你喝酒。” 路柠笑了:“你过生日你最大嘛。” 韩韵鼻尖一酸,从此成了小公主最坚定的守护者。 年少的时候做过很多蠢事,路柠现在想想还会嘲笑当时的自己,她回过神来,手指弹了弹蒲公英根系上的泥,泥点飞到姜半夏身上,她一声尖叫,手舞足蹈扔掉了手里的铲子。 路柠哈哈大笑,揶揄她:“你这样怎么行啊,后面还有淌水、从山上摔下来的镜头,你到时候也这样花容失色吗?” 姜半夏拍拍身上已经弹掉的泥土,向后退了几步,和路柠保持一段安全距离,这才说:“你离我远点就没问题。” 路柠向前逼近,啧啧两声,语气一扬: “行吧,看来我在这里你会紧张,那我就先走啦。” 不知为何,姜半夏有种学生时代被后座的男生扯了马尾辫的调戏感。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路柠早就回到了原来休息的地方,悠哉悠哉看剧本,跟看小说似的,完全不顾及她还在这里学着挖草的死活。 其实路柠就是蹲累了,想回来坐着。 她把剧本往后翻,后面还是紧接着上一集,来到秦戍饰演的景尧身受重伤,躺在草丛里听天由命,只等姜半夏饰演的女主去救他。 此刻似乎正演到这一幕,不远处,秦戍脱了上衣,□□上身,特效化妆师在给他补妆。 秦戍是标准的倒三角型身材,因为经常锻炼,显得脱衣有肉,穿衣显瘦,腹肌壁垒分明却又不会过分夸张,流畅的人鱼线蜿蜒向下,像是件完美的艺术品。 化妆师在他腰间的位置做出伤疤的形状,伤口惨烈,皮肉翻卷,前胸后背还有大大小小的划痕渗出血珠。 路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过了会儿,觉察到什么不对,她又看了过去,这次还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韩韵:【路小柠!你学坏了!】 陈悦可:【哇哦,这样是可以的吗?】 韩韵:【男明星的□□,我们群竟然还有这样的隐形福利】 路柠:【你们看到他腰上的伤了吗?】 韩韵:【看到啦,那不是假的么,我都看到镜头里化妆师的化妆刷了】 路柠:【不对,在特效妆旁边,是不是还有一道伤疤,痕迹比较浅,但是还挺长的】 韩韵:【好像是的诶,这个看起来好逼真啊】 路柠蹙眉,的确,这也太逼真了。 陈悦可:【我刚好在医院食堂,把这个照片给一个外科师兄看了,师兄说,血肉模糊的伤口有点假,但是那个颜色浅的,应该是真的,有缝合拆线的痕迹】 路柠呼吸一滞,她记得,和秦戍谈恋爱的时候,他身上皮肤光滑无暇,没有任何伤疤。 而且从空军大学毕业前夕,他明明告诉过她,会参与招飞选拔,既然要参加招飞,身上自然不能有伤口。 那这道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呢? 思索间,陈悦可又发来了消息。 陈悦可:【我帮你问了更详细的信息,但是师兄说这道疤属于陈旧伤口,基本上看不出来什么了,只能大致判断受伤时间大约是在三到四年前这么一个时间段】 第11章 山上雨 路柠的视线怔然落在几个字上—— 三到四年前。 这是秦戍消失的一年。 分手前,两人都有了既定的职业路线,路柠原是想告诉他,自己没有听爸妈的安排,争取到了去陈文远教授那里的offer,让他安心参加招飞。虽然会分开几年,但他们都是肯努力的人,在不同的赛道奔跑,总有一天会结束异地,带着满身荣光相聚。 可她话尚未说出口,秦戍便先她一步,提出了分手。 分了就分了,路柠隔绝了他的一切消息。 但也不难想象,秦戍那样优秀的人,一定会通过招飞选拔,成为一名飞行员。 直到分手一年后,路柠在黎阳坝得知了秦戍出道。 手机不停震动,韩韵话多,消息刷了好几屏,最后是陈悦可。 陈悦可:【要我帮你问问裴宣吗?问问秦戍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宣是秦戍在空军大学的室友,两人同属一个专业,平日里是关系最好的战友。裴宣和陈悦可也是在文艺汇演上认识的,这两人一直保持联系,毕业后才正式在一起,听说已经见过对方家长了。 关于秦戍的事,裴宣应该知道的最多。 路柠想要打听也不难,只是她不想听。 已经结束的恋情和前男友就应该和死了一样,入土为安,翻土是对逝者的不尊重。 路柠深呼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打字。 路柠:【不用问了,反正那个时候已经分手,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边刚回完消息,头顶乌云大片拢聚,轰隆雷鸣自云层中传来。 路柠抬头看了眼天色,灰蒙蒙的,又要下雨了。 黎阳坝雨水充沛,每年这个时节更是多雨。 姜半夏扶着腰回来,在她身边坐下,哀怨道:“蹲了那么久,我快累死了,腰都快断了。” 路柠却把她扶起来,没给人休息的机会,语气略微凝重:“下山再休息吧,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山上不安全。” 不等姜半夏问为什么,路柠抬脚向片场中间走去。 导演张端也看到了天色,担心下雨,淋坏机器,让人赶紧搭雨棚。 顺便催促化妆师:“怎么样了,弄好了吗,别耽误开拍?” 化妆师还在做最后的收尾,连回头都顾不上,一边加快手上动作一边说:“马上,马上就——” 话没说完,秦戍忽然捞起了一旁的上衣外套,往身上一披,遮住了肌肤。 哄她入怀 第13节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这么被衣服一糊弄,身上的特效妆肯定就花了,功亏一篑的化妆师抬眼,不知所措地问:“怎么了?” 发火是不敢发火的,毕竟秦戍“凶名在外”,还是资方大佬。 但是秦戍一直挺好脾气,面对化妆师的询问,他回答说:“准备下山,今天的戏份拍不了了。” 拍不了了? 化妆师不明所以,只见秦戍把外套穿好,准备去找张端,但是身后响起了路老师的声音,他看秦戍的脚步明显一顿,又垂头,定定地问他:“剧组准备的雨衣在哪?” 他指了个方向,场务们把东西都收在场边的塑料箱子里,那里面有提前准备好的雨具。 真奇怪。 化妆师摸不着头脑,秦戍的助理徐川明明就在这,想要雨衣的话,吩咐助理不就行了?这些大牌什么时候肯亲自动手了? 路柠过来找张端时,他正为进度着急上火,一个劲儿指挥场务搭雨棚,但是密林里到处都是乔木和灌木,连条像样的路都是他们一大早用脚踩出来的,根本没有足够的空地搭雨棚。 “张导,别搭雨棚了,赶紧准备下山。” 路柠说着,抬头再次看了眼阴沉的天色。 张端对她说话还算客气:“下什么山啊,今天进度都到这了,要是不拍,又得耽误,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这么拖着,剧组负担也重。” 路柠明白张端的考量,剧组每天的流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况且资方定的时间有限,不可能一拖再拖。 “张导,”路柠还是坚持,“黎阳坝的雨季很危险,下大雨的时候不能待在山上,万一碰上泥石流,是会出人命的。” 她说这话时,刻意压着声音,没让太多人听见。 毕竟人命关天,搞不好会引起恐慌。 张端果然犹豫了,他打量四周的地形,犹疑道:“这里植被这么茂密,应该不会出这样的问题吧?” 路柠正色道:“我在黎阳坝这么久,更熟悉这里的情况,林子里自然植被丰富,但是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地势低,相当于谷底,要是雨水泡软了泥土,沙石聚集形成泥石流,到时候就来不及了。以前我们出野外时,村民们都会特意提醒我们不要在雨天上山。” 路柠说的煞有介事,但是张端在城市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泥石流是什么样的,况且这雨还没下来…… 副导演在不远处吆喝:“导演,雨棚搭好了。” 雨棚都搭好了,场务们也不容易,要是现在走,那不就全都白干了吗? “行!”张端应了副导演一声,“让各部门就位,马上开拍!” “张导!”路柠急了,“真的没法拍,太危险了!” 像是为了印证路柠的话,空中再次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乌云滚滚压境而来,狂风大作,上一秒还是白天,下一秒树林就陷入了昏暗。 大家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上的活,人声消匿,只有树叶疯狂拍打树叶的哗啦声,撕扯着人心,一瞬间静得可怕,大家心头涌起慌乱,却又不敢动作,纷纷看向路柠和张端的方向。 张端也慌了,可他是导演,即使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况且,如果真的耽误了拍摄进度,制片方肯定会要他给出交代。 不行,不能就这么撤。 张端拿出手机,想查看天气预报,但是这该死的树林里没有半格信号,最新的一次天气预报更新还停留在七小时前,那时候显示此刻应该是阴天,不会下雨。 路柠一眼看出他想干什么,她按捺着脾气,解释说:“张导,黎阳坝天气瞬息万变,风急雨骤,好几个小时前的天气预报说明不了什么,我们不能拿这么多人命在这里赌。” 张端心烦不已。 “路老师,我知道你是剧组请来的顾问,但你要清楚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这种事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如果拖延进度,这个责任你承担不起!” 路柠愣了愣。 这算什么?训斥她一个小顾问吗? “张导。”秦戍低沉的声音随着他走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安全起见,即刻收工下山。” 张端转过身,这个动作为路柠打开了视线,她看见秦戍拿着一件塑料雨披走了过来,穿上了戏里的军装外套,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擦,血与泥混合在一起,形容狼狈,但自他身躯上散发出的气质依旧挺拔清隽,让人不敢忽视。 见大佬来了,路柠自然知道没有她这个小顾问开口的份,她低着头看脚尖,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面对秦戍,张端没有方才那么坚持,可也没立刻答应,看起来很是为难。 秦戍走到他面前站定,沉着语气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所有人的人身安全,大雨将至,山上很危险,立刻收工下山,如果耽误了进度,投资方那边我去说明。” 这部戏秦戍也是投资了的,有了他的保证,张端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他点头应是,让人带着设备一起往山下搬。 “等等。” 离开前,秦戍又叫住了他。 张端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秦戍垂眸,长指抖开手中的塑料雨披,向前走了几步,直至路柠的视线中,出现一双黑色军靴。 路柠不太敢动,张端还在这里,剧组那么多双眼睛也都看着他们,如果她和秦戍视线交错,有了交流,到时候她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毕竟这位可是一举一动都会上热搜的顶流。 路柠选择当鸵鸟,头埋得更低。 然而,下一刻,面前的人扬起手中的雨披,在路柠身后划过一个半圆,最后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路柠猛然抬头。 秦戍却无知无觉,仿佛那不是件什么大事,继续帮她整理雨披,确认披好后,两手来到她颈间,修长白皙的手指绕过塑料绳,慢条斯理地挽出一个蝴蝶结。 他从头至尾没什么表情,蝴蝶结系好,手没立即拿开,用稀松平常的口吻对张端说: “路老师在黎阳坝四年,没人比她更熟悉这里,以后她的提议,最好还是听从。” 张端看着这一幕,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才说了句:“是。” 其他工作人员更是震惊,谁不知道,开机一个多月了,秦戍在片场除了拍戏,从不会管其他闲事,除了台词,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亲手给路老师穿雨披…… 这动作,是不是有点过分亲密了? 而且这话里话外,护犊子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吧? 在场的都是圈里人,这个圈子里多离谱的八卦都有,他们不至于如此没见识,眼神在两人之间变了又变,欲言又止。 秦戍看着路柠紧张的神色,曲起手指拨弄了一下蝴蝶结,再开口时,没了方才对待张端时的冷意。 “我的脸这么脏,都能让你看入了迷?” 路柠倏然回神,脸有些热。 “哦。”路柠镇定自若,“就是太脏了,所以没认出来你是谁。” 说罢,路柠很嫌弃似的,皱着眉后退了几步。 “我还是离你远点,别蹭到我身上了。” 这话怪伤人的。 路柠抿了抿唇,狠下心,将话说的更绝情: “我已经很避免在片场和你接触了,为了不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我们以后还是保持原来的距离,我不想惹是非。” 路柠说完就走,步伐匆匆。 找到姜半夏时,她差点儿脱了力跌在地上,被姜半夏一把扶住,“路小柠,你没事吧?” 路柠摇摇头:“没有,刚才走过来,地上草太多了,总以为自己没踩在地面上。” 姜半夏往远处看了眼,秦戍的助理徐川给他送去了雨披,听不清还说了些什么,徐川点了下头,又去找化妆师去了。 姜半夏收回视线,眼里闪烁着八卦的精光。 “秦戍竟然亲自给你穿雨衣诶,你们俩刚才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你骗人,什么都没说,你脸红什么?” 姜半夏捏了捏她的脸,触感软嫩,一副世事洞明的神气: “虽然秦戍脸上带妆,但还是很帅气,我要是你,这么个大帅哥给我穿雨衣,肯定也会脸红。” 路柠:“……行了,赶紧走吧。”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还是来时踩出来的小道,土地泥泞湿滑,遇上陡坡,得扶着小路边的树干才能避免摔倒。 路柠和姜半夏互相搀扶,走在队伍中间,前面是扛着设备机器的工作人员,身后是其他演员和助理们。 天色愈发阴沉,距离山脚还有一段路,雨点忽然噼里啪啦落了下来,雨势越来越大。 好在他们都提前穿好了雨衣,这会儿也没有太手忙脚乱。 大雨遮挡视线,来到一个下坡时,姜半夏没看清路,脚底一滑,连带着路柠一起摔了下去。 两人是滑到底的,快速冲击下,路柠感到自己的脚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脚腕登时传来剧烈的痛感。 队伍中间乱掉,姜半夏的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姜老师,你有没有事啊?” “半夏姐,半夏姐,你摔到哪了吗?” …… 七嘴八舌的声音,零碎的脚步踩在路柠周围,一片混乱中,路柠撑在地上的手不知被谁踩了一脚。 本来快要憋回去的泪花瞬间涌了出来。 雨水冲刷干净手背上的鞋印,留下清晰的红痕。 路柠死死咬住下唇,差点儿就要骂人了。 她攀住身边的岩石,想要借力站起来,但是脚腕实在太疼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刚起来一点距离,又很快一屁股墩了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路柠自暴自弃般捶了下地面。 不知什么时候,周遭嘈杂的人声安静了,路柠抬眸,磅礴大雨中,一只干净的大手递到她面前。 再顺着往上,是秦戍的脸。 雨水打湿了他贴着头皮的发茬,深陷的眼窝因为低头的动作,使得其中汇聚的水往下流,沿着高挺的鼻梁滑下,一颗颗下坠。 没有斑驳的妆面,他把脸上的妆卸干净了。 哄她入怀 第14节 他弯着腰,离她很近。 “我背你?” 他问。 路柠吸了吸鼻子,脸颊上分不清流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位置,那里受过伤,那么长的伤疤,受伤的时候一定比她现在要痛的多。 过去了三四年,那里好了吗?还会疼吗? 得不到路柠的回答,秦戍注意到,她湿红的眼睛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顿了顿,他清沉的声音掩盖嘈嘈雨声: “别怕,我穿了干净的雨衣,里面的脏东西不会沾到你身上。” 第12章 给我蹭 “我……” 路柠一张口,便有雨水争先恐后飘进嘴里。 秦戍看见了,再次倾身向前了一步,递在她面前的大手往上,为她遮挡住风雨。 路柠这才能把一句话说完整,她声音很小:“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行啊,不嫌弃我,那你还坐在这干什么?”秦戍挑眉,“不赶紧上我的背,难不成是等着我抱你?” 路柠快要爆炸了,这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经过刚才那么一耽误,他们两个落在队伍最后面,路柠悄悄往前看,大家都在忙着下山。 秦戍啧了一声,二话不说,一把拉起路柠的胳膊绕到自己颈后,另一只手从她膝盖下方穿过,轻而易举把人打横抱起。 路柠眼前一晕,急急抓住他的衣领。 “你干什么!你快把我放下来!” 秦戍低眉看她,收紧双臂,抱着人上下掂量了两下,随即皱眉道: “怎么这么轻?平时饭不够吃?” 路柠心脏快跳出来了,她抱紧秦戍的脖子,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彻底急了: “前面还有人,要是他们回头看见就完了!你知道网上都会怎么骂你么!” “怎么骂我?”秦戍笑了下,仿佛挨骂的不是他,轻松道,“我以为,你其实是在担心和我一起上热搜,暴露你原本平静的生活,原来,你担心的是我会挨骂?” 路柠一僵,没动作了。 秦戍看她老实,不会再伤到自己,才缓缓把人放下,确定她能站稳了,才弯腰蹲在她身前:“上来吧。” 脚腕处还钻心的疼,这次路柠没犹豫,慢慢爬上了秦戍的背,下山的路还长,既然他愿意背,那还是不让自己受委屈了。 前面的大部队走远了,只能看到个尾巴,感受到雨势在减弱,秦戍也不着急,背着人慢慢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秦戍把路柠逃避的问题又提了出来,“到底在担心什么?” 秦戍一步步走的很稳,路柠趴在他背上,久违的安心。 心一旦松弛,留给脑子的空间就多了。 路柠想了想,说:“你是大明星,我是搞科研的,真要论起来,也应该是我的口碑比你好,你黑粉那么多,万一传出去,还是你在蹭科研工作者的热度。” 秦戍想起他不久前刚发的一条微博,不着痕迹地卡了下壳,若无其事地问: “那如果,我真的想蹭你的热度,你给我蹭吗?” “不给。” 路柠斩钉截铁地说。 换秦戍沉默了。 过了会儿,路柠忽而又开口,声音低低的,说给秦戍听,可又害怕他听到似的: “不过你今天帮了我,我再帮你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秦戍笑了,沉沉地应了句:“嗯。” 出道三年,秦戍成绩斐然,接连斩获影帝大奖,收获无数粉丝喜爱的同时,也有很多黑粉。 这些黑粉极其丧心病狂,个个都是无中生有大赛的冠军,断章取义排行榜的第一。 路柠自认为也是黑粉,但每每看到那些黑料都会觉得离谱。 秦戍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嘛。 或许是风雨变得温柔起来,亦或许是秦戍的背宽阔安稳,总之,气氛到这了,路柠突然生出想要和他好好说话的欲望。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互相把对方的话尴尬了回去。 路柠挠了挠鼻尖:“你先说。” 秦戍勾起唇角,难得正经:“你放心,剧组的人都有数,即使他们看到了,也不会乱说的。” “真的吗?”路柠眨了眨眼。 “当然是真的。”秦戍无奈地笑了笑,向她解释,“大家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到现在,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你所想的话,那娱乐圈的热搜可以每天从头爆到尾了。” 好像是这样的诶。 路柠把一颗心安安稳稳放回了肚子里,顺带呼噜了两下毛,让小心脏乖乖待在原地。 “我的话说完了,你呢?你想说什么?”秦戍回头,露出半张精致的侧脸问她。 晶莹雨水滑过他的额角,上扬的眼尾,锋利的下颌线,最后停留在下巴上,路柠的视线也跟着雨珠滑了一路,浏览过他完美的侧颜。 “没,就是想随便打听一下,大明星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和普通人一样,吃,喝,拉,撒,睡,还有,”秦戍拉长了语调,他每次这样,接下来都不会是什么好话。 “还有想——” 想?想!想谁?! 路柠刚安分没多久的小心脏再次炸毛,她一把捂住了秦戍的嘴,在他耳边细声道:“你别想了也别说了!我对大明星的生活忽然就丧失了兴趣。” 她的手软软的,热热的,秦戍感知到温度,知道她不冷,便少了一件操心事。 不过被人这样从后面勒着,他有些不太好受。 没办法说话,就只好用行动来表达。 秦戍脑袋往后一挪,路柠的双手形成的禁锢自然松了,他有了说话的空间,洋洋得意之时忍不住炫耀,偏头往路柠耳边蹭。 “我在想——” 正当脚指头在鞋子里使劲蜷缩时,秦戍蓦地轻笑了一下,缓缓把刚才那句话补完: “我在想下次要接个什么样的角色,如何才能把角色演好。” 路柠对上他的眼睛,那双容易让人沉溺的桃花眼里满是真诚,乌黑瞳仁坦坦荡荡,有一刻,路柠仿佛透过漫长的时光,找到了那个摆脱沉稳人设的飞扬少年。 “真的吗?” “真的。” 路柠信了。 无形中的狎昵,也因为秦戍的这句话消散许多。 距离一拉开,路柠整个人就又自在了。 “感觉你有些失望。”秦戍说。 路柠:“你感觉错了。” 秦戍:“是因为我没有回答想你而失望吗?” 路柠揪住他的耳朵:“你感觉错了!” - 一行人彻底下山后,雨也停了,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散去,一片豁然开朗。 下山就是国道路边,刚好有警车架着大喇叭从这里经过,带着些方言口音的话从大喇叭里传远: “今日有雨,车辆来往通行小心碎石,村民们不要上山!再重复一遍,不要上山!” 警车从张端面前驶过,大喇叭正好对着他的脸放音。 张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半百的年纪,很少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臊得慌。 秦戍背着路柠也来到路边,路柠拍拍他的肩,示意到这里可以先停一下。 秦戍从善如流地被当马骑。 路柠对张端说:“张导,大家都没事儿吧?” 张端摇头:“没事。” 路柠笑了:“那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幸的是有个拎不清的导演,万幸的是大家都没事。 说完再一拍马背,秦戍自在向前,留下张端在原地,一张脸五彩斑斓,变幻莫测。 “我发现,”秦戍慢悠悠地开口,“比起以前,你嘴皮子好像利索不少。” 要是换做四年前,路柠不一定敢在山上和张端据理力争,更不可能像方才那样阴阳他。 真要说起来,秦戍才是受路柠阴阳怪气最多的人,貌似在他背起她之前,两个人都没有正儿八经说过几句话。 路柠气势正凶:“原来你是这么感觉的呀,怕了吗?” 秦戍失笑:“真是怕了。” 哄她入怀 第15节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不会受人欺负。 把路柠背回研究所,从大门进去时,方年年和沈词安蹲在墙根底下,对着花盆里栽种的一棵葡萄做记录。 沈词安报完数据,对方年年说:“这次葡萄熟了,我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在这守着,就不信还能被鸟吃光!” 方年年瞥他一眼:“别抱怨鸟了,我记得去年明明是你吃的最多。” 沈词安:“那我哪知道我吃了以后,这群鸟就一个都不给我留了。” 方年年摇摇头,十分看不上这位和他同年进入研究所的同门。 “师兄师姐,我回来了。”一线清甜的女音传来,是路柠的声音。 方年年和沈词安同时循声望过去,同时瞪圆了眼睛,同时惊掉了下巴。 路柠偏头垫在秦戍肩膀上,翘了翘小脚,嗓音潮软,像刚哭过: “我的脚受伤了,走不动路。” 原来是走不了路,难怪会上了秦戍的背,看来小师妹一定是受人胁迫,受了委屈,才不得不屈从于他。 震惊转化为担忧,沈词安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和方年年一起上前,把路柠从秦戍背上卸下来。 路柠对于师兄师姐的上道很是满意,当即从秦戍身上爬了下来,被师兄师姐搀扶着,路柠十分客气地向他道谢: “真的谢谢你了,秦老师。” 方年年和沈词安对视一眼,也向秦戍点头致意,异口同声: “谢谢你帮忙照顾小师妹了,秦老师。” 看着这整整齐齐假笑的师兄妹三人,秦戍牙根有点痒,他有种自己被过河拆桥的感觉。 秦戍松了松手腕,笑着说:“不客气。” 他撩起眼皮,微凉的目光准确落在路柠身上,薄唇轻勾,在路柠愈发忐忑的注视中,温声说道:“算起来,路老师谢了我两次了。” 沈词安很没有眼色地追问:“还有哪一次?” 正中秦戍下怀。 他不疾不徐地说:“路老师忘了?你昨夜可是在我房里睡下的。” 第13章 红花油 把路柠送回研究所,有她的师兄师姐照顾,秦戍多少有点像个外人,看出路柠不想让他多逗留,他便没进研究所的门,直接回了招待所。 徐川在招待所一楼的会客厅等他。 “哥,路老师怎么样了?” 秦戍解下身上的雨衣,交给徐川,瞥他一眼:“你很担心她?” 徐川把早就煮好的姜汤端上来,吹了吹热气才端到他面前:“这不是担心路老师受伤了的话,哥你会难过吗?” 秦戍喝姜汤的动作一顿,这才正色看他:“什么意思?” “哥,你昨天晚上在卫生间洗床单,还进了路老师的房间,我都看见了。”徐川怕他生气,打量他的脸色。 就一眼,徐川愣住了。 他怎么觉得,他哥还挺开心的? 秦戍一口气灌完姜汤,喉结上下滚动,姜汤有些辣嗓子,他把碗还回去,哑声道:“嗯,是,对了,去买瓶云南白药送到研究所。” 不用细说,这云南白药肯定也是给路老师买的。 徐川一时半刻没有动作,犹豫着问:“哥,你和路老师,是亲戚吗?” “不是。”秦戍淡声道,“但是以前认识,你想问什么?” 徐川:“就是觉得,你对路老师很特殊,每天做饭让我送过去不说,今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背她下山,这都不太像是你会做的事。” 就连昨天半夜,秦戍出入路柠房间,帮她洗床单这件事,徐川都很奇怪。 奇怪到差点儿以为他哥是个变态。 仿佛自从来到了黎阳坝,他哥就被换了个芯子。 秦戍抬手松了松领口的扣子,冷白皮肤和深绿色衣服形成鲜明对比,骨节分明冷然,他无声哂了下,笑着说:“连你都看出来了,只有她认为这都是人设,是假的。” 徐川听出话里的意思,试着提议说:“那要不要,我去告诉路老师?” “不用,”秦戍动作很轻地摇头,“算是我以前欠她的,如今补回来。” 现在的距离就很好,至少路柠已经没那么抗拒他的靠近,不需要让她知道太多,那样他会藏不住自己的别有用心。 秦戍回房间去洗澡了,徐川去村子里的小诊所买云南白药。 黎阳坝只有一间小诊所,坐诊的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大夫,诊所里也没有云南白药,徐川稍一想,买了瓶红花油,反正都是治跌打损伤的。 - 路柠被按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坐下,方年年和沈词安一左一右,这俩人抱着胳膊,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 方年年:“坦白从宽。” 沈词安:“抗拒从严。” 方年年:“昨晚到底。” 沈词安:“怎么回事?” 路柠脱下鞋子,盘腿揉着脚腕,反正秦戍也不在这里了,嘴长在她身上,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珠转了转,路柠张嘴就来:“昨天夜里下了大雨,又停电,我没看清,一不小心就走错房间了。” “你住了四年,还会走错?”方年年满脸写着“鬼才信”三个大字。 路柠点了点头,继续信口开河:“对啊,我平时都是从左侧楼梯上去的,停电没看清,就从右边楼梯上去了,他刚好住我对面,我就那么顺手开了个门,一不小心进去了。” “你走错房间,他没赶你出去?”沈词安问,“他那么大一个明星,让你睡他的房间?” 路柠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是啊。” “这不合常理,”沈词安捏着下巴,“据我对秦戍的不完全了解,这人可是因为冷脸女明星还闹过粉圈撕逼大战的,还被人传是诡计多端的gay。” 沈词安说的撕逼大战,路柠身为黑粉,当然也知道。 当时剧播出,秦戍正常配合片方进行宣传,但是女主角的团队看上秦戍的人气,想要绑cp炒作,秦戍最讨厌的就是闹绯闻炒热度,所以路演的时候对女明星的态度说不上好,结果女方团队恼羞成怒,下场引战,搞得两家粉丝互撕良久。 对大美女主动投怀送抱都坐怀不乱,久而久之,就有了秦戍是gay的无稽之谈。 “人家没和女明星走得近,也不能说他是喜欢男人吧。”路柠苦口婆心,“师兄,娱乐圈真真假假,不能全信。” “哟,睡错了他的屋子,就向着他说话了?”沈词安睨她一眼,“以前是哪个黑粉骂辣椒面撒隔壁,骂的最起劲来着?” “才没有。”路柠坚决不承认自己被收买,“我也没有白睡,我是付了房费的,我们就是正常的交易。” 她刻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音,以此彰显他们纯洁的粉黑关系。 “咚咚——”办公室门被敲响,徐川站在门口。 “路老师,我哥让我来给你送红花油。” 方年年、沈词安:“啧啧啧,正常的交易。” 路柠一个头两个大,对门口的徐川说:“谢谢你跑一趟,也麻烦回去帮我谢谢……他。” 方年年走到门口,从徐川手中接过那盒红花油,倚在门边上,顺带说了句:“你们秦影帝,对剧组工作人员都这么细心?” 按照秦戍的吩咐,徐川应该说——是的没错,我哥一直都这么体贴,对待路老师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转念一想,他哥一直这么做好事不留名,未免有点儿太憋屈。 于是徐川紧张地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哥说,这一个多月,他和路老师相处得很好,觉得路老师是个很优秀的人,他想……” 徐川陡然拔高了声音:“他想追求路老师!” 空气安静了。 路柠的脚都不疼了。 方年年差点儿没拿住手里的药。 沈词安心说原来秦戍真的不是gay啊。 徐川走了,方年年回到沙发上,复杂地看着路柠:“怎么办?” 路柠也有些懵:“什么怎么办?” 沈词安急了:“你还是他黑粉,他现在要追你,你说怎么办!” ……对了,在师兄师姐这里,她还是秦戍的黑粉。 路柠从容不迫地拆开药盒,不太清楚红花油的用法,她直接往脚腕受伤的地方倒了几滴抹匀,随口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本科的时候,追我的男生能从黎阳坝排到江城,这一个算什么?” 方年年、沈词安:“……” 无言片刻,二人对视一眼,眼神分明是在说:是你把小师妹教的脸皮这么厚的? “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门口是老陈。 老陈拿着手机进来,看见路柠上药的动作,他扶了扶眼镜:“小柠啊,你脚是怎么回事?” “下山不小心崴了一下,没什么大事。”路柠把东西收起来,沈词安给老陈让开了位置,“老师您坐。” 老陈在路柠身边坐下,老花镜往上推了推,指着手机界面给路柠看: “小柠,咱们公众号一下多了好多留言和粉丝,他们跟我说是有个明星宣传了我们的公众号,你看下,这个男明星你认不认识?” 一听这话,路柠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看到老陈手机上的微博时,猜测被彻底印证。 【秦戍v:闭关黎阳坝拍戏,在这里的研究所认识了一位很优秀的老师,她的公众号内容也很好,让我受益匪浅,推荐给大家看看。】 配图是那一期分水岭周围的生态环境和特有物种介绍。 现在这篇推送的阅读量突破了10w+,公众号粉丝数成指数型爆炸增加。 而点进秦戍的微博评论,更是让路柠大开眼界。 哄她入怀 第16节 网友甲:【天啊,果然优秀的人都和优秀的人一起玩,我就是个只会拉屎的小垃圾】 网友乙:【还有人不知道这篇推送的作者有多厉害吗?最年轻的青年科学家,科研成果不仅关乎民生,解决了好多农民的就业问题,还得过杰出人才奖!】 网友丙:【真学术大佬,这波,是秦叔高攀了】 黑无可黑。 喷子也不能不长眼睛喷科学家。 虽然说借着秦戍的流量,研究所公众号总算不再是他们自己人自嗨的东西,有更多的人会关注到他们这个行业,但是,路柠猛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秦戍背她下山的时候问过她,如果他要借她的热度,她给不给蹭。 路柠当时看在他帮了自己的份上,答应了。 再看秦戍这条微博的发送时间,这和先斩后奏有什么区别? 红花油药水还黏在手上,热热的,路柠搓了搓手指,垂眸没说话。 老陈还在等路柠的回答,沈词安先一嗓子吼了出来:“这不是秦戍吗?” 老陈露出了老年人从不上网冲浪的迷惑:“秦戍?” 沈词安向他解释:“就是小师妹去的那个剧组的男主角。” 老陈想起来了,他想起来在哪听过秦戍这号人物了。 “小柠,我记得你说,你和这个秦戍有恩怨?不过人家这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你要是不方便出面,那就我亲自去感谢一下他。” 秦戍这哪里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分明是想借她巩固自己的人设,路柠联系前因后果,不难想明白秦戍在敲什么算盘。 不过老教授哪里懂得这些,老陈这辈子都在苦心搞研究,娱乐圈那些弯弯绕绕很轻易就把他绕了进去。 路柠深呼吸一口气,压下着急的老陈,说:“老师,我和他认识,这段时间相处还可以,还是我去吧。” 沈词安也说:“是呢,秦戍还说他喜欢小师妹,要追求小师妹来着。” 老陈笑了,有种自家女儿终于长大了的欣慰,嘱咐路柠和秦戍多交流多了解,让她没事不用操研究所这边的心,都26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 路柠苦笑,不想辜负老陈一片苦心,应了。 - 晚上,路柠被方年年搀扶回招待所,她行动不便,方年年一直看着她洗漱完才离开。 路柠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点开了秦戍的微信对话框。 她有些气闷。 徐川说什么秦戍要追求自己,她是万万不信的,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四年前是秦戍亲自抛下了她。 但是秦戍的行为显然越过了普通前任的界限,以至于让徐川和师兄师姐都产生误会,路柠不是个会自作多情的人,联想到秦戍的微博,一切都很分明—— 想和自己搞好关系,帮他稳定在娱乐圈的口碑罢了。 科研是神圣的,科研工作者也由此成为受人尊敬的对象,尤其路柠得过奖,做出过贡献,任何一个娱乐圈明星有这样的资源搭上,都会提升自身路人缘。 这之后,就是更好的资源。 都是人设。 路柠抓了抓头发,丧气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怎么开口嘛? 刚扔出手,手机进了电话,陈悦可打来的。 路柠接起:“喂。” 陈悦可那边很是开心:“路小柠,睡了吗?” 路柠挺起身子坐起来,拿了个小猪抱枕垫在身后:“我是在梦里跟你打电话吗?” “嘿嘿,”陈悦可笑开了,“这么晚打扰你,是有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路柠:“婚礼日期定了?” 陈悦可:“你怎么知道?定了,半个月后,下午给韩韵打的电话,结果一聊就聊到了晚上,她已经答应给我当伴娘了,你呢?” 路柠笑:“你觉得我敢不从吗?” 好姐妹终于要结婚了,一天的烦心事中,总算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两人嘻嘻哈哈聊了许久的天,路柠要求一定要精心设计伴娘服的细节,还说到时候会提前两天从黎阳坝过去查验。 到最后,陈悦可说:“对了,秦戍也会来,裴宣邀请了他来当伴郎。” 又是秦戍。 路柠没好气道:“大明星也去当伴郎,巩固他亲民的人设吗?” 陈悦可听出话中的不对:“你们俩吵架啦?” 路柠不想说这些破坏陈悦可的好心情,也避免陈悦可夹在中间为难,她抿了抿唇,说:“你还不知道我,我就是单方面看他不顺眼,不过你放心,我争取婚礼当天不骂他。” 挂了电话,时间很晚了,路柠困到失去思考能力,懒得再给秦戍发消息,她关了床头灯打算睡觉。 敲门声就是这时候响起的。 短促轻柔的两声,门外人很是小心。 路柠下床困难,没有走过去给人开门,直接在床上喊道:“请进。” 门把手被压下,秦戍推开门,身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短裤,发梢微微湿润,干净清爽,像是个半大少年。 他没进来,就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两个小瓶子。 路柠立刻清醒了,警惕地把软被往上拉:“你干什么?” 秦戍摊开掌心:“这有两瓶跌打损伤的特效药,晚上睡前敷上,明天早起会好很多。” 路柠蹙眉,白天献过殷勤了,晚上还要来,这是打算把她的热度当成无底洞去蹭? “不用。”她冷声道。 秦戍微怔,随后直接迈了进来,在身后关上门,大步走向床边。 路柠心里一紧,挣扎着往床头上使劲靠,腿蹬得忘乎所以,以至于忘了脚腕还受着伤,这一下又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秦戍走过来,半蹲在床边,掀开床尾的被子,露出两只嫩白的小脚,受伤的脚腕高高鼓起,一大片青痕。 他抬眼看她,眼神中有一丝责备。 “徐川送的药用了吗?” 路柠被他看得发怵,轻声回答:“用了。” 说着,她也翘起脑袋看了眼伤口:“但是好像不怎么管用。” “真用了?没有因为是我让人送过去的,就弃之不用?” 路柠被他的问话刺激到了,她一甩被子,把脚遮住,连带着白天的恼火,一起撒在他身上: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心眼?早知道,我就该转发你那条微博,告诉所有人,我跟你不熟,只是你单方面自炒罢了,让你丢大人,哼!” 秦戍活生生气笑了,太阳穴突突直跳。 “讨厌我到这个份上?” 路柠更委屈了:“明明是你一直在招惹我,你要是直说帮公众号宣传,我们帮你营造人设,我那么大度,你凭什么认定我不会答应你,就直接先斩后奏啊,白天送红花油,晚上送特效药,你把我当牛在吸血吗?” 越说越激动,路柠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很不好看,气势不能输,容貌也是气势的一部分,路柠平复了下心情,冷静地问: “说吧,这次想让我们配合你什么样的人设?” 信息量过大了,秦戍捏了捏鼻梁,半晌,从那堆话里面先拣出了一句最重要的: “白天送红花油?” 路柠点头:“是啊。” 秦戍:“刚受伤不能用红花油,会加重伤势,最好都是48小时后再用,我不是让徐川给你送了云南白药吗?” 路柠也愣了,气势削弱一头。 “我回头再去问徐川吧。”秦戍摇头道,趁路柠愣神间,他重新掀开被子,从瓶子里倒出药水,放在掌心搓热,随后覆盖在路柠的脚上。 他的手很大,掌心和指腹带有一层粗粝的薄茧,按摩在路柠细腻的皮肤上,力道正好,很舒服。 气势再次削弱一头。 “把你憋坏了吧?”秦戍闷闷地笑了声,语气和手上力度一样温柔,“下次再有这样的怨念,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生闷气,对身体不好,可以直接来问我。” 气势……气势快没了。 路柠脸上几乎就写着“外强中干”四个大字,很快没骨气地说:“问你又能怎么样?” “我可以向你解释。”秦戍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看着她,“白天那条微博是因为看见了你的朋友圈,想来你们应该很需要关注度,而且你师姐不是还许诺过给你买草莓酸奶?后来帮你……” 他顿了顿,笑意更明显:“是因为你哭红了眼坐在地上,太可怜了。” 上好药,秦戍轻轻把被子盖回去,然而路柠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坐起身一捶被子:“我太可怜了?你可怜我?” 秦戍四两拨千斤,把话题挑开:“你这个性格,憋不住事,藏着只会让你更难受,下次记得来问我。” 他站起身:“很晚了,睡前还有什么问题吗?回答完以后,尽快睡觉。” “有。”路柠说,心里痒痒的,“按照你说的,不是在故意谋划什么,那徐川今天还说你在追求我,这是怎么回事?” 秦戍僵在原地。 路柠感觉到气势又回来了,她扬起下巴,掩不住得意的神气: “你浅浅回答一下吧。” 第14章 山茶花 路柠像是战胜了巨龙的公主,骄傲地站在城堡上,手握重剑,挺胸抬头,扬起一抹骄矜的笑,准备接受巨龙臣服于她。 然而巨龙似乎并没有被打倒,他重新展开巨大的膜翅,缓缓降落在路柠身旁,小心地执起她的右手,蹙起好看的眉头:“手也受伤了?” 他深邃的面容天生就适合扮演深情的角色,吸引人沉溺于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眸中,当其中浮现出痛色,哪怕只是因为心疼,也会让人不自觉想要抚平他的眉眼。 路柠的心脏漏掉一拍,手中重剑不稳。 哄她入怀 第17节 她飞快收回视线,顺便抽回手,看着手背上的青痕,她想起来了: “摔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被谁踩了一脚。” “你是想自己涂药,”秦戍深黑色的瞳仁里满是她的身影,“还是我给你涂。” 路柠脑子很清醒,没有轻易被他蛊惑,还记得自己最开始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徐川为什么说你要追求我?” 秦戍垂下眼皮,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色。 他长指拧开药瓶,关节处青色的血管明显,他低声道:“把手伸出来,上完药,我就回答你。” 路柠踌躇着把右手递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从刚才起,那个张扬且无赖的人就不见了,眼前的秦戍让她感到陌生,可他涂药的时候依旧格外轻柔,涂抹完一层还会给她用嘴吹一吹。 湿热的气息喷薄在手背上,路柠蜷了蜷手指:“我不疼了。” 秦戍松开她,药瓶重新拧好,四平八稳地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他盯着床头柜,好像在观察药瓶会不会离开他的视线就摔倒。 路柠突然觉得,那个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然而秦戍已经开口,她来不及阻止。 “你会接受我追求你吗?” 他把答案变成了问句,把难题和主动权都交给了路柠。 一如四年前。 同样是十月初,江城的气候比黎阳坝炎热许多,江大正门前,碧绿的梧桐大道在金黄色的炽热光线下摇曳枝叶,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一阵风吹过,牵起路柠纯白色的裙摆,和面前人天蓝色的军装相纠缠。 文艺汇演结束了,秦戍带领的队伍就要彻底回到空军大学,为了对两校合作表示重视和关切,江城大学校方特意让学生会组织了一次欢送活动。 学生会主席千挑万选,最终挑选出路柠去给他们献花。 一大捧花束,向日葵,小雏菊,满天星,橙色玫瑰,浅紫铃兰,白色山茶,不伦不类的混搭风,路柠抱在怀里,问主席这花束有什么寓意? 学生会主席一擦额头忙出来的汗珠子,随意扫一眼:“这都什么花?” 原来主席自己也不知道,估计就是在外卖软件上订的最便宜最丰富的花束。 主席打量半天,送给路柠四个字:“多姿多彩。” 路柠:“……” 不远处传来铿锵整齐的脚步声,众人纷纷回头看,主席一招手:“各部门准备,拍照录像的同学赶紧找好位置!” 一看路柠还在这杵着,主席忙把她往前推:“别在这傻站着了,快到路中间站好,等会他们过来,就停在这个地方,然后你把花献完先别急着走,拍完照让你下来你再下来。” 路柠猝不及防被他推开,从树荫下,跌落入蝉鸣声喧嚷的白日天光里。 洁白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弧,像极了误入凡尘的仙女。 几米之外,整齐的天蓝色军装列阵在前。 秦戍走在队伍右侧,一道清越明朗的口令:“立定!” 军靴接连两下用力砸在水泥地面上,脚步声和扬尘在顷刻间停止,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路柠单手抱着花束,按下裙摆,小心翼翼地捋平上面的褶皱,还想整理一下头发,但是现场有摄像机记录,她不敢乱动,更不敢抬头乱看。 等会儿会是秦戍接受她的献花吗? 他是队长,应该是他吧。 是他就好了,这样,说不定还能再最后近距离看他一眼,和他好好告别。 路柠胡乱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她。 “站在这热不热?”头顶忽而响起秦戍戏谑的声音。 路柠抬眸,看清秦戍脸上的笑容和明媚的阳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戍的手搭上了她暴露在外面的胳膊:“瞧瞧,都晒烫了。” 阳光再烫,也没有他手心的温度灼人。 那只手顺着滑落到她腕骨,停顿了一下,继而来到她柔软细腻的掌心,和她交握。 在学生会同学们和空军大学队伍震惊的视线中,秦戍牵着她,走到了队伍所停在的树荫底下。 架摄像机的同学已经懵了,茫然地问主席:“这是可以拍的吗?” 主席人已呆滞,机械般地点了下头:“拍完再剪辑吧。” 路柠心里的小鹿失了智一样,疯狂乱撞。 没有光线阻隔,她可以清晰看见秦戍的模样,少年意气风发,身形似抽节的竹子般清瘦挺直,深黑眸子闪着光,一眼看过来时,像微风吹皱了平静的心湖。 “特意等在这给我送花?” 人好看,声音也好听,不急不躁的温柔。 路柠花痴两秒,听话地点点头:“嗯。” 过了会儿又摇头:“是给你们所有人的,不是给你一个人的。” 秦戍耍无赖惯了,拽着腔调说:“送到我手上,那就是给我一个人的。” 路柠耳朵热热的,还有点儿痒,她忍住揉耳朵的感觉,又嗯了声: “那就是给你一个人的。” “这么听话?”秦戍扬唇,笑意更甚,“让你等这么久,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来的。” “没有。”路柠小声解释,“也,没有等太久,你没有不好。” 秦戍整个人都快因为眼前的小姑娘软成了一汪水,他真的想和她说更多话,涎皮赖脸的,甚至是情动的,想让她笑,想让她哭。 他自认为不是个圣人,但也是个有道德的人,喜欢他追求他的女孩子很多,他从来不觉得那些女生有什么不同,也未给过任何回应。唯有面前这个人,一再激发他的保护欲和身为男人的劣根性。 路柠捧出怀里的花束,抛弃了班长的多姿多彩,说出了酝酿在脑子里的祝福:“花送给你们,希望你们以后万事顺遂,前程似锦。” 她深吸一口气,听着心脏咚咚震击鼓膜,望着秦戍温柔的眼睛,生出了平生最大的勇气。 “也祝你,所得皆所期,所失亦无碍,我会从现在开始积攒运气,期待下次见你。” 这句话耗尽了路柠所有力气,花束一脱手,她立刻就想转身离开,然而秦戍攥住了她的手腕。 “别急,大家都在看着,等着拍照呢。” 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路柠脸红得更厉害了。 天呐,她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这样的话。 秦戍唇角上扬,一向漫不经心的笑意此刻和煦如春风。 “高材生这是舍不得我?” 他分明就是听出来了,却还要故意使坏来问她。 路柠咬着唇,不愿开口。 “行,”秦戍笑着说:“好好留着你的运气,它不值得花费在这件事上。” 路柠仿佛瞬间坠入冰窖,他不愿意见她吗?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下一刻,秦戍的手指拂过花束,自作主张从中摘出一朵白色山茶花,轻轻别在路柠耳间。 她听见他说:“你知道白色山茶的花语是什么吗?是——你怎敢轻视我的爱意?路柠,相见这件事,交给我一个人努力就够了。” 一定是世界出了问题,太阳磁场、地心引力、能量守恒、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些都没问题吗?没问题的话,那她怎么会听见秦戍的……情话? 路柠处于对自然、玄学和自我的怀疑中,全然不知该如何做出回应。 秦戍挑眉,难道还不够直白? 于是他清了清嗓,握紧拳头掩住内心的忐忑,对她说: “路柠,我喜欢你。” “你会接受我追求你吗?” 他丝毫不加掩饰的告白被在场所有人听见,所有人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事情朝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震惊过后,摄像同学通过取景器看树荫下的俊男美女,后知后觉地对主席说:“好甜啊,这就是青春爱情吗?” 主席同学回过神来,耳提面命:“这段视频一定不能被校领导发现。” “另外,”主席说:“甜疯了,哪里有胰岛素卖?” - 时隔四年,再一次听见这样的话时,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初让人艳羡的校园情侣了。 少年人褪去青涩,身量再次拔高,脊背宽阔,散发着成熟男性的迷人魅力。 所有人见证,并帮他们掩盖的那段惊心动魄的爱情也被路柠埋入土中。 所得皆所愿,所失亦无碍。 秦戍从未得到过他想要的东西,最期待的,或许曾经拥有,最后也失去了。 幸好,他还在为他们的下一次相遇努力。 黎阳坝重逢,秦戍想过这一天会来临,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将目光从床头药瓶移到路柠的小脸上,眼神寂定: “路声声,你会接受我追求你吗?” 第15章 高跟鞋 会答应吗? 哄她入怀 第18节 四年前, 路柠即使胆小害怕害羞,也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因为彼时她还满怀对爱情的美好期待,娇气又胆怯的女孩儿一腔孤勇, 笨拙、生涩、热烈、赤诚地爱着一个人。 结果是所有的热忱被那夜的大雨浇灭,秦戍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人间蒸发。 成长是一种钝痛, 缓慢残忍地剥夺整夜整夜的睡眠,思念和自我怀疑像是疯长的藤蔓,上面的倒刺嵌入皮肉里,眼泪伴随着鲜血一起流下。 路柠时至今日,还能记得这种刻骨的痛。 她是个很怕疼的人。 受过一次伤,便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我不接受。” 她不用任何春秋笔法去修饰,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足够剖白。 秦戍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意料之中的答案。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他嗯了一声, 说:“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出门前,他顺手帮路柠关了灯。 听见关门声,路柠在黑暗里舒了口气,一点点滑进被窝里。 手背和脚腕传来很奇妙的冰凉触感,没那么疼了。 特效药果然是特效药, 见效很快。 只是今晚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以后估计很难再用上这药了, 秦戍以前便心高气傲,何况现在成了高高在上的影帝,被一个女人拒绝,一定很让他颜面扫地吧。 路柠还能分出一丝神, 庆幸幸好秦戍把药留了下来。 - 因为黎阳坝接连一周都有雨,所以山上的戏份暂时耽搁下来。 路柠的脚也受伤了,没办法正常行走,所以就没去片场看,每天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安心养伤,吃吃徐川给她送过来的饭。 今天的午饭有猪蹄,路柠头一次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猪蹄太肥了,我不吃这个,你把这个食盒拿回去吧,看看有没有别人要吃。” 徐川没伸手接,他有点为难,猪蹄是他哥亲自在一个村民家买的。 那户人家新抱了孙子,猪肉是买给儿媳妇补身体的,因为路柠伤在脚上,所以秦戍花了三倍的价钱买猪蹄,还附送了一盒他自己喝的保健品。 猪蹄汤从昨晚就开始炖,秦戍炖了一夜,熬出胶质,汤汁粘稠,肉质软烂,入口即化。 “路老师,这汤一点都不肥,特别好吃,你尝一口就知道了。”徐川劝说道。 今天的粥是核桃撞奶,路柠喝了一口,奶香醇厚,核桃仁香酥,甜而不腻,很是可口。 由此,她更看不上那碗泛着油光的猪蹄汤。 “你还是拿回去吧,猪蹄在黎阳坝太稀有了,放我这只能浪费。” 路柠把食盒推给他,没有半点要伸勺子的意思。 徐川只好恹恹地把猪蹄汤带走。 在床上坐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路柠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出去透透气。 沈词安和方年年都在研究所忙碌,没人来扶她,路柠便一个人弯腰穿上鞋,一瘸一拐地扶着墙,摸着楼梯栏杆往招待所楼下走。 卡在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姜半夏来了。 没做造型,应该是收工了。 “来来来,我来扶你,你小心点,千万别再摔着了。” 姜半夏连忙上前,搀着路柠的胳膊,带着她一起下楼。 “这才三点多,你们今天收工这么早?”路柠问她。 “对啊,一天天的,我今天戏份少,主要都是秦戍的戏,他今天得拍到大半夜呢。”姜半夏说。 提起秦戍,路柠还有些恍惚,自那夜过后,一直都没再见过他了。 招待所院子里有一张石桌,围着三个石凳。 姜半夏扶着路柠坐在凳子上,问她要不要喝东西,今天秦戍的经纪人林诚来探班,不远千里还带了奶茶过来。 路柠说不用,她不喝这些,唯一爱好的饮品是草莓酸奶。 姜半夏牵着她的手,向她道歉:“那天下山的时候,连累你摔倒受伤,还一直因为拍戏所以没有空来找你,我是特意来跟你说声对不起的,你就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嘛。” 路柠依旧淡淡的,但是没有收回手。 说到底,她不想闹得太难看。 都住在这一栋楼上,虽然说她行动不便,但是显然姜半夏那天是没受任何伤的,真有那么忙,也不至于多走几步路,来跟她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谁都不愿意有意外发生,这不算是你错了什么,没必要道歉。” 路柠说的很客气,恰到好处的疏离。 经此一事,她算是彻底认清了,娱乐圈不管是谁,都有所谓的人设。 姜半夏也不知看没看出来路柠的客套,反正是顺着这话,将这事翻篇翻过去了。 - 半个月后,陈悦可婚期将近。 路柠的脚也好的七七八八,正常走路没什么问题,只是偶尔跑起来,或者站久了,还是会有点疼。 她跟老陈还有剧组打了个招呼,要回江城参加好朋友的婚礼,一来一回得三天。 老陈当然没什么意见,本以为张端那边应该不好开口,毕竟因为脚伤,她都半个月没来片场了。但是路柠跟他提的时候,他出乎意料地答应得很痛快: “没事,反正秦戍也请了几天假,我们先拍其他的,剩下的等你们回来再补也是一样。” 张端一提起,路柠才想起来,秦戍也要去参加婚礼,两人届时还是会遇上。 - 进一趟城不容易,路柠提前就跟沈词安说好了,让他开车帮忙载自己一程,不用太远,送到能打车的地方就可以。 路柠当天起了个大早,化了个精致的全妆,从指甲盖精致到头发丝,还特意从衣柜里拎出一件浅紫色的丝绒半身裙,搭配米白色的粗线针织毛衣,不会太高调抢了新娘的风头,也适合十月末的微凉天气。 那双高跟鞋,是她最后的野心。 银蓝闪粉渐变的鞋面,乍一看没什么,但是行走间闪着细光,在阳光明媚的室外草坪,或者灯火灿烂的酒店宴会厅,效果更佳,像脚踩着流光的银河。 这双鞋还是某大牌的新品,买来后一直没有场合穿,都快放成了过季的。 路柠打扮漂亮,提上包包出门去研究所找沈司机。 车就停在研究所院子里,还是那辆白色的一汽大众,沈词安在车上等她。 路柠上车扣好安全带,沈词安忽然一脸凝重,对她说:“小师妹,你会倒车吗?” 路柠:“……我连驾照都没有。” 沈词安放下车窗,脑袋伸出去,一边抻着脖子找大门在哪,一边用脚去找离合和刹车,整个人翘成了扁担。 路柠:“……我虽然没学过开车,但我也知道有倒车影像。” 沈词安两手在方向盘上来回摩擦:“你不懂,我在找点。教练说了,后门柱到达左侧后视镜一半的位置,就要赶紧打方向盘。” 路柠:“…………” 二十分钟后,路柠绝望地看着沈词安开始了他的第十次尝试──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从研究所的大门把车倒出去。 沈词安发出了致命的疑问:“怎么和教练说的不一样呢?” 路柠胳膊支在车窗上,大拇指和中指分别停留在下巴和眼尾的位置,她挠了挠下眼睑的皮肤,终于说:“师兄,要不算了吧。” 想起上次坐了他的车,路柠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胆子大还是命太硬。 “你别急,就快倒出去了。”沈词安的优点就是绝不轻言放弃,除非这车坏掉。 下一秒,车熄火了。 沈词安、路柠:“……” 沈词安拔下车钥匙,再插进去,用了最原始的重启方式,然而车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词安:“不是吧,我靠。” 路柠闭了闭眼,久违地感到头疼。 “师兄,上次车子抛锚,修好了吗?” “修了,还收了我二百块钱修车费呢,不行,我得再找他们去。” 沈词安气势汹汹下车,打电话给上次修车的人,双方开始扯皮。 路柠也下了车,走出研究所大门,抬腕看了眼时间,再加上修车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准时到达。 她拿出手机,想先给陈悦可打个招呼,让她先别等。 通话键刚按下去,一辆黑色的奔驰大g缓缓停在她面前。 驾驶座车窗降下,露出许久未见的秦戍的脸。 他今日打扮很休闲,一身米白色的宽松运动装,版型挺阔,肩角衣摆处棱角分明,慵懒不失气度。 路柠不自觉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莫名其妙有种和他穿了情侣装的错觉。 秦戍偏过头来,因为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路老师,要顺路载你一程吗?” 路柠:“谢谢,不过我想不用麻烦你,我师兄会载我。” “嗯。”秦戍很轻地点了头,没说更多,仿佛刚才的问句,只是因为认识的人见面,所以寒暄一下,本身也没有要载她的意思。 路柠有点不太适应,但也没觉得这样哪里不好,思来想去,大概是还没有习惯秦戍的人设。 那边沈词安气愤地挂了电话,朝路柠喊道:“小师妹,他们这是家黑店,你等我再给别的地方打电话试试。” 路柠无声地张了张嘴,黎阳坝本身没有修车店,再找其他地方,得等很久,等到有人愿意来,等到有人开了几个小时车来。 她的电话也在此时被接通,陈悦可和韩韵的声音一起争先恐后从听筒里外溢: 哄她入怀 第19节 “路小柠,你什么时候来呀?我们都等你好久了,你赶紧来试你的伴娘服,人家师傅就在这,哪里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路柠硬着头皮,尴尬地看向秦戍,没什么底气地回了句:“我快到了。” 闻言,秦戍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散漫地敲了敲,语气中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快到了?” 路柠默默挂了电话,手机放回包里,优秀地发扬能屈能伸的品格: “秦老师,车上方便多载一个人吗?” 秦戍沉默几秒,没说行不行。 路柠咽了咽口水,过了会儿,他像是考虑好了,对她说:“去副驾。” 路柠从善如流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刚上车坐好,只听秦戍幽幽地来了句: “路老师是自愿上我车的。” 路柠没反应过来:“?” 秦戍淡声补充了一句:“这可不算是我在追求你。” 第16章 私房菜 路柠尽量使自己笑的没有那么难看, 她提起唇角干笑两声:“哈哈,那当然。” 对方没接话了。 随着秦戍发动车子,路旁景色逐渐后退, 研究所在身后慢慢看不见了。 这段路还算平直,没有弯弯绕绕, 秦戍开车也很随意放松, 骨节分明的右手落在方向盘上,每一根手指都纤长白皙,富有力量感。左臂曲起,手肘架在车窗边沿,姿态闲散,像是哪家出游的大少爷。 路柠里面穿的内衬只有薄薄一层布料贴身,并不保暖, 秦戍那边开着窗户,凉风灌进来, 她搓了搓胳膊。 “秦老师,”她开口请求,“能关下窗户吗?有些冷。” 墨镜遮去了他的上半张脸,露出的下半张脸除了英俊,表情很是寡淡,听见路柠的话, 他没说好或不好, 却还是关了驾驶座的车窗。 路柠对他的冷漠并不意外, 她道过谢,扭头去看另一边的景色。 在她转过头的同时,秦戍从墨镜后,侧眼去看她。 她今日在脑后束着低马尾, 两侧有两道编发从前向后束在一起,额前一圈几缕精心整理出的“随意”刘海,更显得她脸小,温婉可爱。 脖颈优美纤细,衣领稍微低了些,一串珍珠项链映衬她莹白如玉的锁骨。 淡色系的穿搭让她整个人多了些柔美,唯独在看到她的高跟鞋时,秦戍蹙了蹙眉。 但还是没说什么。 车内的氛围很沉默,坐着两个大活人,但却没有人出声,外面除了山还是山,路柠都看倦了。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对秦戍说:“可以放音乐吗?” 车子拐过一个弯,秦戍说:“可以。” 他打开了车载蓝牙。 路柠连上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她平时常听的歌单。 都是很轻松的纯音乐,没有歌词,节拍简单轻快,在山间公路上听着这样的调子,极为惬意。 此时或许应该再吹个小风,感受风拂过发丝带来的飞扬感。 但是怕秦戍不耐烦,路柠就没提,毕竟还蹭了人家的车,多少需要点自觉。 一曲结束,切歌的间隙,路柠这边的车窗开了一条缝,刚好够风吹进来,又不会觉得很冷。 她去看他。 秦戍懒懒开口:“有点闷,透个气。” 透个气啊,那没什么了。 这首曲子似乎有点伤感,路柠手动切了歌,但歌单里的顺序下一首不是纯音乐了,而是一首电视剧主题曲。 一部革命主题的剧,主题曲磅礴大气,黑色的歌词越看越红。 巧合的是,那部剧的男主角是秦戍。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秦戍终于有了波动。 “原来路老师也支持过我的戏。” 呸,我那是为了去找你的黑料。 只是我没找到。 路柠故作震惊:“原来秦老师出演过这部剧啊,当时我只是单纯觉得这首歌很好听,没有过多关注过剧,更不知道演员都有谁。” “这样啊。”秦戍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路柠很自然地点头:“嗯,不过秦老师既然提起了,等我有空一定会去看的。” 其实这部剧刚一播出,路柠就加班加点追完了,秦戍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他的演技却并不输其他专业演员,没有可黑的地方。 路柠一度忘记恩怨,真情实感地追,也是因为剧好看,才去循环播放主题曲。 可这话当然不能直接跟秦戍说,这人自恋,要是让他知道了,指不定又误会成什么。 歌曲放完,再次换成轻音乐,这件事算是彻底过去。 路上还要开好久的车,路柠调低了座椅倾斜度,等待困意漫卷上来,很快睡着了。 秦戍默不作声,关掉了车载蓝牙,也关上了她那边的窗户。 山路进入弯道很多的路段,他降低了车速,尽量将车开得更平稳。 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秦戍看了眼路柠,见她没有被吵醒,很快接起:“喂。” 裴宣大咧咧的声音传来:“兄弟,走哪了?” 秦戍按下音量键,将声音调至最低,回答说:“还在国道。” “你不是两小时前就说你出发了吗?这会儿怎么也该快到城区了,在路上遇到麻烦了?” “嗯。”秦戍低低应了一声,“一个小麻烦,不碍事。” 他说是一个小麻烦,裴宣却不敢轻视,毕竟这位哥顶天立地,遇见天大的事都没皱过一下眉毛,什么事能让他说是麻烦? “你真没问题?要不我还是让其他几个弟兄去接应你。”裴宣说。 “不用,”秦戍说,“小麻烦睡着了,别来打扰她,我挂了。” 裴宣在电话那头风中凌乱。 他怎么从他铁骨铮铮的兄弟口中,听出了名为宠溺的语气? 上一次听见,似乎还是四年前。 - 路柠一觉醒来,车已经停了,黎阳坝的青山绿水改换成了一处人烟稀少的街道。 旁边的座位空荡,秦戍不在。 路柠看了眼时间,她睡了快两个小时,算起来,应该彻底从山里出来了。 她推开车门,下车动动身体,松动筋骨,无意间瞥见秦戍就站在车后,那有棵高大的棕榈树,枝叶繁茂,他背倚在树干上,两条长腿闲闲支撑着身体,垂在一侧的手夹着根猩红燃烧的烟。 硕大的树叶投下明灭的树影,在他身上摇晃,清贵和落魄可以完美糅杂在一个人身上。 秦戍摘了墨镜,深黑色的眸子向她看来的瞬间,他顺手掐了烟。 路柠莫名一颤,她记得秦戍以前从不抽烟,也是这几年学会的吗? 秦戍走过来,声音有些哑:“去婚礼的酒庄还得两个小时,中午先在这吃饭。” 路柠也有点饿了,她点头:“嗯,好。” 秦戍越过她,带着她往前走,路柠才发现,这条街不远处就是闹市,在闹中取静,用棕榈树和兰花辟出这么一块曲径通幽的地方。 另一面是湖,湖面波光粼粼。 街道尽头是餐厅的入口,用大块不规则的石头做围墙,入门处一扇一人高的木门,秦戍推了门,里面是石子小路,蕨类植物在这里肆意生长着,伸出长长的叶片擦过路柠的裙摆。 有侍应生迎出来,秦戍抬手,掌心向外,示意不用她帮忙。 路柠跟在他身后,看他在这里很自如的样子,连口罩和墨镜都不带,根本不怕被偷拍。 秦戍把她带到了湖边的位置,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银色刀叉泛着冷光,编织花篮里扎着一簇金色的向日葵,餐桌隔壁就是水天一色的美景。 “坐。”秦戍很绅士地为她拉开凳子,自己则坐到了她对面。 “朋友开的餐厅,隐私性很好,所以擅自带你来了这里。”他解释。 路柠笑了下:“没关系,幸好我今天特意打扮过,要不然你带我来这种高档餐厅,我可能真的会拔腿就走。” 他们不像是前任,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挑一个相熟的餐厅,坐下来胡侃几句家常。 路柠觉得这样也挺好,这几年过去,大家都不再是简单的学生心境,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不论人事还是学术,都比当年精进成熟。 她即将博士毕业,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会去大学任教,也可能就这么留在研究所,而秦戍更是成为了影帝,明日之路光明灿烂。 他们都成为了更好的人。 路柠一手翻着菜单,状似随口道:“你都尝过他们这的招牌菜吗?好吃吗?” 秦戍:“味道不错,但是香草鸡油菌一般。可以尝尝樟茶鸭。” 路柠动作一顿:“香草鸡油菌?” 秦戍语气很自然:“嗯,味道的确好,但你不能吃,就算了。” 闻言,路柠干脆把菜单推给他:“你对这里更熟悉,还是你来点。” 秦戍点了樟茶鸭,添了话梅小排、清黄油烩小时蔬,饭后甜点避开了蛋糕,选了豌豆汤。 菜单上有将近一半的菜,路柠都不能伸筷子,但是秦戍一个雷都没踩,还点了路柠最爱吃的食材。 路柠有理有据地怀疑:“你还记得我不能吃的东西。” 秦戍没否认,只是说:“习惯不好改。” 哄她入怀 第20节 这一餐,路柠吃的很尽兴,这家餐厅的环境清幽,菜式口味也很不错,临走前,她问这家餐厅的名字,说没在门口看见招牌。 秦戍回答她:“这家店叫落日厨房,是家私房菜,只接受熟客预约和介绍,下次来,你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字。” 路柠脚底的高跟鞋流淌着碎光,踩在石子小路上,裙摆轻扬,在空中旋过一个漂亮的弯儿,她回头看秦戍,突然歪着脑袋说: “感觉,你好像也不是那么小气。” 秦戍立在原地,惫懒的神情微微正色,正儿八经地跟她说: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追求你。” 第17章 洗脚水 婚礼庄园在江城城郊。 裴家家大业大, 祖上靠倒腾医疗器械发迹,后来发展壮大,美容、医药研发、基因技术、医疗器械等都有涉猎, 荫庇至裴宣这一代,本指望着裴宣这根独苗继承家业, 谁知裴宣不顾家人反对, 跑去空军大学参了军。 裴父气得不轻,声称要不是他年纪大了,要不然怎么也要再生个小的出来,顶替这个练废的大号。 好在裴宣找了个在医院的女朋友,裴父才算消了火。 裴家上下都对陈悦可很满意,抛开天价聘礼不谈,车子房子全写了陈悦可一个人的名字, 裴父甚至向媒体宣称,如果裴宣敢离婚, 就滚出家门,儿媳妇留下继承祖业。 闺蜜的婚事好,路柠和韩韵都替她高兴。 奔驰大g刚驶进庄园大门,陈悦可催促的电话第10086次打来,路柠一再解释是路上堵车,所以才耽搁了。 绝口不提她和某人去吃了私房菜。 因为某人大概会误会, 她以为这都是在献殷勤。 这座庄园很大, 由大大小小五幢楼组成, 陈悦可在最中间那栋,裴宣则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 路柠和秦戍告别后,在佣人的带领下,去找陈悦可。 一进门, 路柠就被里面的豪奢震惊了: “这哪里是卧室,这是卧室里面装了个大平层啊!” 韩韵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极光粉美甲在这房子里一指: “我的宝贝,你赶紧过来看看这女人以后的阔太生活,躺在三米宽的大床上,一抬头就是私人花园和游泳池,洗澡水都有佣人给她准备好精油和花瓣,我们拍杂志,一天上万块的租金全都是交给了她们家!” 陈悦可一身洁白璀璨的婚纱坐在床上,被韩韵说得不好意思了。 “我哪有那么奢靡,你也太夸张了,路小柠,你可不能站在她那边。” 路柠的笑没停过,尤其是陈悦可看起来气色很好,毕竟婚礼要忙的事情那么多,而且裴家是个大家族,细节之处更要注意,但是这些完全影响不到陈悦可,她只需要做美美的新娘就好。 “悦可,真没想到,我们好像昨天才毕业,今天你就要结婚了。” 路柠忽然有些感慨。 陈悦可被她说的鼻子一酸,握着她的手说:“我们都会幸福的。” 她们俩都是感性的人,一说起来没完没了,幸福的泪水流下来,烫着了女强人韩韵的眼睛。 韩韵好像对浪漫过敏,她把路柠推到试衣间:“你快去试试你的伴娘服,今天定好造型,明天婚礼就正式开始了。” 路柠哭笑不得,任由韩韵把裙子塞给她。 伴娘服很漂亮,浅绿色的一字肩缎面礼服裙,路柠皮肤白,和裙子相得益彰,而且她身材好,纤瘦的腰身被裙子勾勒得恰到好处。 韩韵忍不住感叹:“谁再说乡下不好我就抽他,黎阳坝的风土多养人啊,我们路小柠在那待了四年,这不还是细皮嫩肉的,甚至更美丽了。” 路柠拎着裙子在落地镜前转了两圈,竟然还有些不太满意。 “这两个月,我好像胖了。” 没错,就是秦戍来拍戏的这两个月,路柠惊奇地发现,自己胖了。 韩韵用一种你还是不是人的眼光看她:“你原来太瘦了,现在骨肉匀停刚刚好,拜托我的仙女,给我们这些凡人留一点活路吧。” 新娘和伴娘的造型就这么定好,三姐妹都换了衣服,坐在未来阔太的露天阳台喝下午茶。 陈悦可看到手机消息,递给路柠一个暧昧的眼神。 “原来,有人今天是和秦影帝一起来的呀。” 韩韵三两下吃掉一个马卡龙,喝一口红茶压下甜腻,这才腾出嘴来八卦:“谁啊?” 陈悦可眉梢一挑,直直地看向企图用喝茶来欲盖弥彰的路柠。 “秦影帝在黎阳坝拍戏两个月,你说还能是谁?” “路小柠,上次是谁义正严词地说自己是黑粉?”韩韵道,“这是怎么回事?” 路柠淡定地抿一口茶,云淡风轻地说:“我师兄车坏了,我不得已才蹭了他的车。” 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我是被迫的,我们俩什么都没有。 “而且人家巴不得和我撇清关系,坐他的车,吃一顿饭,都要刻意强调,让我不要多想,所以你们俩收收那点八卦的小心思吧。” “是吗?”陈悦可看着裴宣发过来的情报,语气犹疑,“你确定,他想和你撇清关系?” 路柠使劲点头,没好意思提起那天下山之后,秦戍来她房间发生的事。 被,前女友,拒绝。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颜面扫地,秦戍还能让她蹭车,请她吃饭,这应该是已经念在旧情的份上了,路柠不觉得秦戍还会坚持。 “就这样了。”路柠瞥着白瓷杯里透亮的茶汤,“也挺体面的。” 看出路柠不想再说,陈悦可换了话题,转而谈起裴宣向她说的其他事。 “你们知道吗?裴宣和秦戍是从小一起光屁股玩儿到大的,裴宣大逆不道去空军大学,也是为了去追随秦戍。” 路柠目光微凝,韩韵比她反应更快:“裴宣家这么有钱,人家从小就是私立贵族学校上来的,能和秦戍认识?大学那会儿,秦戍送给路小柠最贵的也就是一条项链,千把块钱,还比不上裴宣一杯酒。” 陈悦可:“不是,秦戍家以前好像也很有钱,和裴家比,不相上下的那种?但是后来破产了,因为什么破产我也不知道,反正裴宣说,秦戍还挺惨的,本来他那成绩可以上更好的名校,结果去了空军大学。” 韩韵不太理解学霸的世界:“去空军大学,很委屈?” 陈悦可拿一块马卡龙塞住她这个漂亮笨蛋闺蜜的嘴:“啧,因为上军校不用交学费,每个月还有额外补贴,省钱!” 韩韵快被噎出白眼,她顺了好半天才把气顺下去。 “不是,穷到连学费都交不起吗?” 韩韵问路柠:“路小柠,裴宣说的是真的吗?当初你俩谈恋爱的时候,没听你跟我们提起过啊。” 路柠愣愣回神,不知不觉中,她端着茶杯举了许久,韩韵问她话,她才感到手腕酸。 “他的家事,我不好往外多说什么。”路柠淡淡垂眼,把茶杯放回碟子里。 韩韵和陈悦可没好奇什么,秦戍的家事算是豪门秘辛,路柠不往外传,也有道理。 红色茶汤在描金骨瓷杯里漾开一圈圈涟漪,路柠克制住手腕的颤抖,没人发现她心底的震动。 这些事,秦戍从未向她提起过。 往事不堪回忆考证,一些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细节,在四年后才被慢慢唤醒,拨动路柠的心弦,等待她亲手拂去上面的蒙尘。 初见时,路柠被他明亮的天蓝色军装晃了眼睛。 秦戍和其他人不同,成长在骨子里的矜贵和教养,使得他在五大三粗的军营里,像是颗蕴着清光的明珠,莹莹清辉,不争不抢,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仿佛他生来就被人仰望。 所以路柠一开始以为他是高门大户的子弟,从小接受优秀严苛的教条约束。 在一起后,秦戍没有隐瞒他身无长物的事实,路柠有惊讶,却并未有门第观念,在她心里,真挚的感情胜过一切金银珠宝。 尽管手头拮据,两人的恋爱依旧甜蜜,秦戍给了她很多钱所不能带来的浪漫惊喜。 最俗的东西,就是那条项链。 秦戍花光了本就不多的积蓄,给她买了一颗小钻石,分手时,路柠一气之下把项链扯断了,钻石丢在雨里,项圈被她当手链在手上绕了几圈带着,一次出野外的时候不小心丢在了山上。 他是个很骄傲坦然的人,一般男生可能会介意自己家境不好,羞于启齿,但他不会,他会在路柠答应表白前,佯装可怜,向她撒娇: “我很穷诶,没有钱去很贵的餐厅,但我会做很多好吃的,没有人吃的话我会很难过诶,你愿意做我唯一的食客吗?” - 第二天的婚礼正席,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韩韵和路柠凌晨就起床化妆,去陈悦可的房间帮忙,需要伴娘忙的事情很多,路柠脚不沾地忙了半天,早饭就吃了两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到了堵门的环节,累到虚脱的几人还是力气陡生,力拔山兮气盖世,外面新郎和伴郎硬是挤了半天门,才挤开一条塞红包的门缝。 韩韵捏了捏红包的厚度,大手一挥:“姐妹们,放人吧。” 伴娘们松了手,伴郎们吃奶的劲却没放松,大门被骤然怼开,伴娘们纷纷避之不及,仰着身子往后跌,一时间惊呼声四起,场面极度混乱。 路柠踩着高跟鞋,同样重心不稳。 摔倒前,一只有力的手从熙攘人群中准确向她伸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温和的力量渡过来,路柠感觉到自己被人拽着,强硬地改变了命定的轨迹。 所有人都在手忙脚乱,偌大的婚房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只有秦戍的怀里是安稳的。 路柠甚至还能分神想——以后她结婚了,一定不要堵门这个环节。 脑海中短暂地划过这个念头,路柠被秦戍牵着,越过人群,站到了不起眼的墙边。 “在这里休息会。”秦戍说,同时,他松开了她的手。 路柠去看陈悦可,裴宣被人按在地上开始宣读结婚保证书了,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才安心待在这里。 她想问秦戍,你也不去帮忙吗? 可问出来,万一秦戍真去了,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偷懒了。 秉承着有人陪我,那我就不尴尬的想法,路柠安安静静不说话。 一旦放松下来,各种痛就找上了门。 路柠的脚没好全,穿高跟鞋转着圈似的忙了一上午,这会儿脚腕又酸又麻,她悄悄脱了鞋,脚趾点在地上转了转脚踝,小声嘀咕: “要是能泡个脚就好了。” 热水淹没脚背,一定很舒服,但也只能想想,路柠丧气低头,脖子痛了才抬起来,她想找秦戍说说话,分散注意力。 哄她入怀 第21节 可秦戍不知何时已经失踪了。 也对,他是伴郎,还是名人,总不会真陪她在这傻站着。 路柠再次丧气低头。 不多时,视线中多了一盆水。 路柠一怔,愕然看着放下水,慢慢直起身的秦戍。 秦戍:“等会儿洗脚水自己倒。” 似乎还不满意,他抬起浓黑的眉毛,用不耐的腔调再次强调了一遍:“别想太多,我这可不是在追求你。” 第18章 手捧花 路柠:虽然很无语, 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房间很大,但是禁不住人多,专门的摄影师就有四五人, 亲朋好友加上伴郎伴娘,屋内足足挤了几十人。 可见裴家虽然煊赫, 但是并没有其他豪门那么多的规矩, 婚礼图的就是舒服热闹。 路柠坐在人群后,一边脱鞋一边淡定地打量四周。 她不是很愿意被人发现自己在闺蜜的婚礼上偷懒泡脚。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陈悦可和裴宣身上,没有人会往身后的角落看。 受伤的脚腕泡进热水里,每一个毛孔都舒适张开,一个上午的酸乏劲慢慢消解,路柠舒坦地在水里动了动脚丫。 秦戍一身黑色西装,单手抄兜站在她身边, 往下瞥她一眼,看见十个圆润白嫩的脚指头在水盆里翻腾, 水面上不时咕嘟出几个泡泡。 他捻了捻手指,还是没忍住,长指拨了下路柠今日的丸子头: “好玩么?” 路柠仰起脸,下意识抬手护住头发,凶巴巴地:“你别弄它,造型师扎了好久才扎出一个这么圆的丸子头出来呢。” “我没弄它, ”秦戍不愧是影帝, 扮无辜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我就是摸了一下。” 路柠:“……” 话题不对劲了起来。 她及时踩下刹车,两手扶着丸子头,前前后后仔细整理,但是因为看不见, 美甲上的钻石不小心勾出了一缕发丝,完美的发型有了缺憾。 路柠看着垂落下来的头发,怔了片刻。 没毁在秦戍手里,竟然被她自己毁了。 身侧传来一声闷闷的笑,路柠循声,去找那个幸灾乐祸的人。 秦戍松开了西装扣子,一席正装被他穿出放荡不羁的纨绔样,顶着张漫不经心的帅脸,深黑色的眼中分明是戏谑。 “你还笑?” 无形中的引线被点燃,呲着火花炸开。 路柠挑起头发往脑后甩,“看见我倒霉你就开心了?” 这话说得既无厘头又冤枉,路柠说出去时,底气并不足,可她就是看不得秦戍因为这事笑话她。 比被人发现她偷偷泡脚更让她头皮发麻。 “是有些开心。” 秦戍倒是把这冤枉话承了下来,并且打算将“无赖”二字贯穿到底: “看你生气的样子,比平时好看,或许是因为气色更红润?” 不止是气色红润了,路柠觉得她都要气血上涌了。 跟他说话,十句里有八句要生气,剩下两句是无语,而且还要保持微笑。 这么一想,更气了呢。 怀揣着进一步乳腺增生的想法,路柠贤者般闭上眼,心里不停劝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直到脑后传来一股轻柔的拉力,有人在拽她的头发,路柠张开眼皮,往身后一看,果然是秦戍在作祟! 小辫子捏在他手里,路柠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言语上假装和他好商好量: “它都已经那样了,就放它一条生路吧,别霍霍它了,成吗?” 秦戍懒懒地吐出四个字:“看我心情。” 洗脚盆里猛然激起一朵大水花,路柠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头,裙摆面料都被她捏皱了。 念及等会儿还要出去见人,裙子太皱有损形象,路柠默念着“不要生气”,使劲捋了捋裙摆,企图用手心灼热的温度把那处熨平。 可对她形象损伤最大的人还没松手呢! 路柠语气不太好:“你干什么呢?” 秦戍不紧不慢地说:“马上就好了。” 除了头皮偶尔会传来几下麻麻的感觉,不太疼,路柠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头发正在经历些什么样的摧残。 “你怎么和中学生一样呢?”路柠瓮声瓮气地说,“爱玩女生的头发。” “别的就算了,这话我不认。”秦戍吊儿郎当地说,“我上学的时候从来不扯女生头发,我和那群中二少年可不一样。” “哦。”路柠波澜不惊,“看来你这中二病迟了十年才发作,别人十六岁就康复了,你二十六岁才犯病。” 秦戍似乎气笑了,胸腔蓦地漫出散漫笑意。 他俯下身,几乎贴在路柠耳边,潮热气息拂过,路柠耳窝泛起酥麻的痒意。 路柠心脏一紧,以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浑话,可那奇怪的触感只停留了一瞬便离开,秦戍的身体继续往下,他的脑袋停留在她身前,在路柠完全僵硬时,他伸手,从她手腕上摘下用来当装饰的粉蓝色发圈。 指尖擦过手腕内侧的瞬间,路柠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里的皮肤被呵护得很好,也很敏感,男人粗糙的指腹滑过不到半秒,撩起一阵绵痒。 路柠任由秦戍拿走发圈,在她头上施为。 很快,秦戍结束了。 “如果这也算是中二病发,那真要感谢路老师四年前没有选择从医,以免误诊后耽误病人治疗。” 他说话欠兮兮的,心头那点心猿意马登时烟消云散了。 路柠回过神:“你难道在给我扎头发?” 秦戍没说话,用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她看。 散下来的那一缕被秦戍重新编成一条细细的麻花辫,绕在丸子头底部,用发圈固定,原本的丸子头被扯得松散了些,多了几分慵懒随性,看不出之前散开过的痕迹。 路柠很满意,先前的不快彻底消失,惊奇大过惊艳,她问秦戍:“你还会编头发?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双手以前是用来敲代码和握枪的。” 秦戍是个粗人,在军营里没那么多讲究,路柠没想到他的手还能干这种细活。 “在剧组学的。”秦戍用几个字带过。 其实是最开始进组时,他一没名气,二没人脉,只能演一些连镜头都不一定有的龙套角色,为了能多赚点钱,他在剧组什么活都学着干,有时给群演帮忙做造型,一天能多拿一百块钱。 不过路柠没想要追根究底,头发整理好,泡脚水也差不多凉了,她重新穿上闪闪发亮的高跟鞋,倒了洗脚水,接下来就该陪着陈悦可进入婚礼会场。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万里。 庄园的大草坪上,从流星廊桥到玫瑰拱门,每一处都是精心设计,乐队在宾客们的座位两侧演奏浪漫的婚礼进行曲。 一男一女两名可爱的小花童在最前方抛洒洁白的玫瑰花瓣,陈悦可手持捧花,在宾客们热烈的掌声中,由陈父挽着入场。 值得一提的是,陈悦可长达六米六的头纱并没有落在拖曳的裙摆上,而是由四名身穿深蓝色军装的伴郎各自牵起一角,迈着整齐的正步向前走。 裴宣是一名优秀的飞行员,今日来的伴郎都是他最好的战友,他本人也并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一身只有在重大庆典和外事活动中才能穿的制式军装,胸前佩戴着他入伍以来所获得的勋章。 雄姿英发,迎接他最纯洁的新娘。 陈悦可的婚纱是由几十名裁缝连续一个月手工缝制出来的,金丝银线绣成,耗费的钻石没有低于一克拉的,裙摆长三米,每一片轻如蝉羽的纱都未经裁剪,完完整整,雍容大气。 当陈父把陈悦可交到裴宣手里时,所有人都艳羡地注视着这一对璧人。 神父带领他们二人宣誓,随后到了交换对戒的环节。 路柠和秦戍拿着酒红色的丝绒方盒走上台阶,各自站在了陈悦可和裴宣的侧后方。 由于秦戍的到来,裴家的这场婚礼可谓是面子里子做得足足的,他登场时,路柠能明显感觉到底下人的议论声多了起来。 有不懂事的小孩儿大声问:“妈妈,为什么只有那个帅叔叔穿了黑色的西装呀?” 大人急忙捂住小孩儿的嘴,向其他人道歉表示失礼。 路柠不自觉看向秦戍,他似乎并没有为孩童的无知受到影响,一贯在公众面前的清隽面容依旧维持的很好。 黑色燕尾服矜贵优雅,衬得他身姿清越挺拔,但也正是因为新郎和其他伴郎皆穿着军装,才更显得他格格不入。 当初都是一个班里的同学,有些人,比如裴宣,通过招飞成为了飞行员,其他人则在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各地,执行着不同的任务。 只有秦戍是个异类。 路柠不知道那年分手后秦戍都经历了什么,从韩韵和陈悦可那里得知秦戍突然退役后,她也震惊过,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反正都是前男友了。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两人虽然没有可能复合,但路柠以为,做做普通朋友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他们都长大成人,思维方式也不再那么浅显幼稚。 完成送戒指的任务,路柠提着裙摆下场。 台上互换过誓言和信物的新人相拥亲吻,婚礼现场气氛到达顶点,礼炮在耳边轰鸣,无数金色和红色的丝带从天空纷纷扬扬洒落,路柠捂着耳朵,小跑到韩韵她们身边,和她们一起看这盛况。 对浪漫过敏的韩韵抱着路柠哇哇大哭:“呜呜呜呜,这个女人终于嫁出去了!咱们三个终于有人嫁出去了!” 路柠感动的泪水生生被韩韵这句话笑了回去:“等到你结婚,我肯定也抱着陈悦可这么哭!” 亲完哭完,气氛愈加热烈,新娘扔捧花的环节,底下的单身人士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鸟类幼崽,挥舞着双臂,又跳又蹦又喊,行为完全失了智。 一点看不出这些人都是社会名流,更像是从哪个山上窜出来的猴子。 韩韵是不婚主义者,但是不耽误她凑这个热闹,更不耽误她拉着路柠一起去凑热闹。 几名伴郎人高马大,站在最前面围成了一堵坚实的墙,韩韵扒着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往上蹦,企图从这里撕开一条缝,冲出包围圈。 久居写字大楼的时尚编辑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每个人她都试了一遍,硬是一个人都没撼动半分。 哄她入怀 第22节 绝望之下,她和路柠吐槽:“这些兵哥哥是吃什么练成这样的?” 一名伴郎回头,望着她笑着说:“我们吃什么不打紧,你这小身板该多吃点儿了,力气跟挠痒痒似的。” 韩韵一手掐腰,立刻噎了回去:“我要减肥保持身材,你们懂什么?” 那人笑意不减:“我们吃的多,那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身材?” 韩韵说不过了,她认输了。 路柠笑得直不起腰,她抬胳膊搭在痴呆的韩韵肩膀上,伸出食指轻戳她的太阳穴:“你傻了?” 韩韵一脸便秘色:“不是,部队里没有女人,他们平时都这样说话吗?” “也不一定。”路柠说。 她想起秦戍,那人即使不正经,也不会和陌生异性说这样口无遮拦的话,他有时候就算耍无赖也是文绉绉的,脸红心跳的还是只有路柠一个人罢了。 刚想着他,他就来了。 秦戍身高腿长,闲庭信步走到路柠前面站定,旁边兄弟给他腾了个空,笑着说: “哟,影帝也来和我们一起抢捧花,你难道还缺对象?” 秦戍懒散地回:“不缺对象我还能单身?” 兄弟笑他损,说他条件那么好,哪能和他们一群大老粗相提并论? 秦戍劲劲儿的,路柠看着他的背影,都能想象出这人脸上的表情有多拽。 兴许周围都是熟人,所以秦戍没压着天性。 只是这样一来,路柠前面最宽松的位置也被堵死了,她连陈悦可在哪都看不见。 周遭人群激动,韩韵兴奋地蹦了起来,是陈悦可要抛捧花了。 路柠身高不算高,局促地站在这群“巨人”中间,没心思去想捧花的事,她生怕下一秒就会被人踩死。 人声迭起,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在一个瞬间,音量值到达了顶峰。 路柠顺着众人的胳膊汇聚过去的方向看,在她头顶,象征着坚定永恒爱意的铃兰捧花从空中下坠,无数双手同时伸向天空。 其中,路柠最熟悉的那只手越过所有人,稳稳地握住了捧花。 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空着手的人发出失落的唏嘘声。 然而下一秒,那只手蓦地松了,在大家都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刻,他们眼睁睁看着捧花在秦戍肩头弹了一下,刚好落入了路柠怀里。 路柠下意识去接,周遭眼神有震惊,有嫉妒,有酸涩,她霍然抬头,对上秦戍恰到好处的懊恼神情。 他啧了一声:“哎呀,不小心手滑了。” 第19章 粤语歌 他身侧的伴郎笑着捶了他一拳:“你他妈还手滑?你看我们有哪个相信吗?” 秦戍随手掸了下被拍过的地方, 淡淡睨了路柠一眼便不再看她,转过身和其他人说笑:“这段日子疏于锻炼,手劲松了。” 一群大老爷们团团围过来, 和他们大学时一样,开起玩笑来没什么分寸, 什么粗话都往外冒, 秦戍扯着唇边的弧度,同样张嘴就来,一一应着。 听得路柠和韩韵在后面耳热。 路柠拿着捧花,韩韵低声对她说:“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 路柠忙不迭点头:“赶紧走赶紧走。” 平白从秦戍手里捡了这么个便宜,她感觉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能把她拆吃入腹了。 还没等韩韵拉着她离开,前面那群大老爷们儿骤然发出一阵哄笑,有人转过头, 目光定住准备逃跑的路柠,说:“抢了捧花, 也上台表演个节目再走呗?” 路柠卡了下壳:“节……节目?” 紧接着,就见秦戍用一种“她算老几”的视线把她上下扫视一遍,施施然收回目光,对那人说:“什么她抢的捧花?老子刚才抢的你看不见?” “捧花现在在人家手里呢?” “要不是我手滑,能让她捡漏?说是我抢的就是我抢的。” 大概只有男生间才能明白这莫名其妙的的胜负欲。 总之没人再盯着路柠了,他们改换目标, 把秦戍往台上推, 韩韵趁乱带着路柠一起逃跑。 路柠手持捧花, 牵起裙摆一角,在阳光明朗的绿茵草坪上,穿着会发光的高跟鞋匆忙奔逃,行动间, 头顶的发圈松了,那缕浅棕色的发丝飘散下来,莫名有种凌乱的美感。 路柠胡思乱想——我这是在逃婚吗? 逃婚的间隙,她还有闲心回头,看见秦戍被那群人七手八脚推上台,步调闲散,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像是很享受被人推着往前走。 开影帝的玩笑,所有人都兴奋起来,这位平日不苟言笑,言辞甚少的影帝从容地走到正中间,扶了扶话筒,即兴演唱了一首歌。 他唱的是粤语歌,粤语不是他的家乡话,但是他发音很标准,音色无端低了几度,仿佛有大提琴一弦拉到底时泛起的喑哑颗粒感,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韩韵在甜品台上拿了一块小蛋糕,一边用叉子叉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路柠:“这歌是什么意思?” 路柠:“大概,是祝福新婚快乐,长长久久。” 她没听懂,胡说的。 但是韩韵听信了,还说:“你看悦可和裴宣,他们俩还跳起舞来了。” 不止是他们俩,乐队配合秦戍演奏,现场气氛很嗨,有人开了香槟乱喷,在新郎新娘的带领下群魔乱舞。 韩韵吃完一块蛋糕,问路柠要不要一起也去跳舞,路柠摇了摇头,想着脚伤还没好,就算了,让她去玩。 秦戍歌唱完,众人又自顾自嗨了会儿,到了晚宴时间。 晚宴在室内的宴会厅,陈悦可照顾路柠的口味,让人给她布置了专门的菜式,路柠吃完饭,去找陈悦可道别,她好不容易回趟江城,想借此回家看看。 陈悦可当然答应,但是时间晚,城郊不好打车,她让裴宣找司机送一送路柠。 裴宣在伴郎团那桌被灌了不少酒,这会儿有点上脸,听到陈悦可的吩咐,他放下酒杯,一拍秦戍肩膀: “这么巧!秦叔也要走,刚好你俩一起来的,让秦叔再送路柠正合适。” 陈悦可想把他这没眼色的便宜老公蹬到书房过日子去,顾及这么多人在这里,她不好发作,只好说:“喝酒了你让人怎么开车?” 裴宣打了个酒嗝:“他喝个屁,都让我给他顶了。” 秦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和那一桌酒鬼相比,他衣冠整齐人模狗样的样子一丝不苟。 “要一起吗?”他问路柠。 路柠愣了两秒,随后点了点头:“也好。” 对上陈悦可担忧的目光,她笑着说:“没事,我们俩现在就是普通朋友。” 路柠都这么说了,陈悦可也只能放下心,对秦戍说:“谢谢你送她一趟了。” 秦戍略微颔首:“不客气。” 还是来时的那辆奔驰大g,路柠都坐习惯了,上车后,她蹬掉了高跟鞋,弯腰去揉脚腕。 看着她这舒服自在的样子,秦戍没说什么,发动车子,单手转着方向盘,问: “去哪?” 路柠:“去我爸妈家。” 秦戍:“嗯。” 路柠没想太多,注意力都放在脚上,等到车驶上主街,往她家的方向行驶时,她才反应过来:“你还记得我家在哪?” 秦戍又嗯了一声,没多话。 大概是今天婚礼太累了,所以不想多费唇舌,路柠表示可以理解,她也快累散架了,根本提不起精神。 车停在路柠爸妈小区大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路柠下车,道过谢后,出于某种他们现在是朋友所以多问两句客套一下也是应该的想法,她问: “你等下去哪?” 秦戍:“回我家。” 路柠点点头,也对,秦戍一部戏的片酬丰厚,在江城买房也不是什么难事。 记得以前他们谈恋爱时,每次约完会,秦戍都会送她到家楼下,看着她上去了,才会返回学校宿舍。 那时秦戍还没有房子,学校有严格的作息限制,好几次,秦戍回去晚了,被罚去操场跑圈,抄条令。 “行,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路柠合上车门,从小区正门进入,她走得很慢,夜里风有些凉,她拢了拢针织外套。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她向前走一段距离,就要回头看看秦戍还在不在原地。 这次她回头,树下已经没有了奔驰大g的车影。 夜空疏朗,黑云稀薄,天上零星点缀着几颗星子。 路柠很自然地抬头看星星,没让视线在树下停留太久。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能是由于她弄不懂秦戍的心思吧,在娱乐圈待久了的人,似乎都同时拥有着不同的面孔。 在熟人多的婚礼上,没有太多的摄像机专门对着他,秦戍很放松,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扶着话筒唱歌。 但很多时刻,路柠总是能在他身上感到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阴翳,她试图总结,却没发现这其中有什么样的规律。 进门时,爸妈都还没睡,在客厅看电视,路柠在玄关换鞋,扬声道:“爸,妈,我回来了。” 路江调低了电视剧的音量,苏雅君紧跟着起身迎过来,握着路柠的手感知体温,絮絮叨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外面降温那么厉害你还穿着裙子,想感冒了是不是?老路,赶紧去热杯牛奶过来!” 路柠在沙发上坐下,有些头疼:“爸,你不用忙,我不冷,等会儿就洗洗睡了。” 苏雅君不依她:“睡觉就睡觉,喝杯牛奶怎么了,让你爸去,他一整天在家闲着什么事也不干,给她女儿热牛奶还能累着他不成?” 路江好脾气,笑呵呵地说:“没事,爸爸现在就去。” 路柠无奈,早知道就不大晚上的回来了。 苏雅君继续拉着她问个不停:“悦可婚礼怎么样,还顺利吗?” “都挺好的。”路柠说,“裴宣家对这桩婚事满意。” “真满意假满意啊?”苏雅君明显不怎么相信,“裴家那么有钱,富了好几代了,悦可爸妈都是普通的公司职员,家境相差这么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婚后很容易出问题的。” “他们俩大学认识,毕业后就恋爱,到现在四年了,裴家要是不同意,能等这么久?”路柠说,“一直等到悦可工作稳定下来才谈的婚事,裴宣对悦可也认真,妈,你能别用你那套想别人吗?” 哄她入怀 第23节 苏雅君白她一眼:“你这孩子,我看你真是长大了,翅膀越来越硬了,我说一句你能顶我十句,你看人家悦可嫁的这么好,就你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 路柠不想吵架,刚巧路江端了牛奶和果盘来,她直接接过,一手牛奶一手水果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句: “爸,妈,你们早点睡。” 路江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你们俩说什么了?” 苏雅君没好气道:“看看这丫头让你惯得,一句话都说不得,提一句对象跟踩了她尾巴一样。” 路江:“女儿就不爱听这个,你还非要提。” 苏雅君:“她不提,你也不提,都不操这个心,等她三十岁了还单着,你要怎么办?我都是为了谁好啊,陈悦可嫁那么好,你身为孩子爸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说到这里,路江叹了口气:“唉,秦戍那孩子就挺好的,当初你要是不逼着俩孩子分手,说不定声声也快要结婚了。” 苏雅君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当时换了谁,也不能让孩子跟着他受苦啊。” 路江苦口婆心:“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要是让声声知道,你当时偷偷联系秦戍逼他离开,声声还不知道要怎么生你的气呢。” 苏雅君瞪他:“你敢把这件事说出去试试?” 路江摇摇头:“我不管,我不管,行了吧?” 两口子结婚几十年,路江最懂苏雅君心里如何想,无非是嫌贫爱富罢了,他摆摆手,电视也不看了,不等苏雅君就一个人回房去睡觉。 留苏雅君独自在客厅生闷气。 “老的小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 翌日一早,路柠醒过来,看见手机上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陈悦可打来的。 时间是凌晨一两点,她那会儿睡得正香,能听见陈悦可的电话才怪。 路柠回拨过去,陈悦可几乎秒接。 路柠拿着手机去浴室洗漱,边走边说:“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竟然还有闲心给我打电话?” 陈悦可声音有些嘶哑,但不耽误她分享八卦,她很小声地说: “你知道吗,昨天裴宣喝醉了,一不小心透露出秦戍那年为什么没通过招飞,也不对,不能说他没通过,是他根本就没参加!” 路柠开了外放,随手将手机搁在置物架上,听见陈悦可的话,她挤牙膏的手猝然用力,一大坨薄荷味的牙膏掉在了洗漱台里。 她的声线不自觉紧绷:“为什么没参加?没参加招飞他能去哪?” 陈悦可:“裴宣说的不太清楚,貌似是招飞前,秦戍家里出了事,他回去了一趟,不仅错过了考试,还挨了处分,毕业后被分配到了茨阳沟驻地,犄角旮旯的地方,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山上巡逻,什么事都干不成,不到一年,部队调整,他们那支队伍就被解散了,所有人都退役了。” 路柠愣愣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错过考试,挨处分…… 不论哪一条都能剥夺秦戍成为飞行员的资格。 她一直以为,退役是由于秦戍要去娱乐圈才做出的决定,而现在看来,这不是他主动的选择,而是他不再被需要,所以才被抛弃。 茨阳沟,这个地方她去过,三年多前和师兄师姐一起去那里出野外,那是比黎阳坝还要偏僻的地方,一场大雨,差点儿将她葬在山上。 秦戍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在那里熬下去的呢? 路柠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窸窣声,陈悦可低声骂了两句什么,裴宣突然出声:“我靠!你把那些事都告诉路柠了!” 陈悦可:“告诉她怎么了,反正他们都分手那么久了。” 裴宣隐隐抓狂崩溃:“要是让秦叔知道我把他老底抖出来,非杀了我不可!” 通话到此被迫中断,陈悦可估计是没抢赢裴宣。 洗手间安静得过分,路柠麻木地接水,挤牙膏,刷牙,洗脸。 脸上的水渍擦干净,她才想起来,忘记用洗面奶了。 置物架上的手机接连响起两道铃声。 路柠拿起来看,是秦戍发来的微信。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 秦戍:【什么时候回黎阳坝?】 秦戍:【我去接你】 第20章 男妈妈 路柠很快回复他:【你到哪了?】 秦戍:【你不用着急, 什么时候准备好了跟我说就行】 路柠抿唇,思索几秒:【我等下吃完早饭就走】 秦戍:【好】 也顾不得再洗一遍脸了,换好衣服, 路柠趿拉着拖鞋去餐厅,路江准备好早饭就去上班了, 她拉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下, 油条豆浆包子她一个都不能碰,遂敲了个水煮蛋。 苏雅君慢悠悠喝着小米粥,看她一眼,嗔怪道:“吃这么快干什么,没人跟你抢。” 路柠端起杯子,喝了口橙汁,说:“老陈给我打电话, 说让我早点回研究所,我等下吃完早饭就走。” 苏雅君立刻变了脸色:“你昨天晚上才回来, 睡一觉就要走?你们研究所没有别人了是吗?” 路柠不想呛声,没搭话。 兴许是自讨没趣了,苏雅君也不再抱怨,过了会儿又说:“我都和以牧说好了,让他过来陪陪你,结果你又让我放人家鸽子, 反正他马上就要到了, 就让他送你去黎阳坝。” 路柠差点儿被鸡蛋噎住, 猛灌了一大口橙汁才顺下气。 “林以牧?!” 苏雅君:“是啊,以牧从小到大都那么照顾你,知道你去了黎阳坝,硬是等着你一直都没谈恋爱,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林以牧是路柠的青梅竹马,爷爷辈的关系就好,两人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年纪相仿,小学到高中都是同校,大学才分开,后来也都各自搬离了当初的院子,不过联系却没减少。 林以牧几乎每天都会和路柠打电话,发消息,给她买一些小礼物,最开始室友还都以为这是路柠的男朋友,后来路柠解释,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大一第一个学期刚刚结束,林以牧瞒着路柠来到江城大学,向她表白了,路柠没想过和林以牧发展别的关系,只能拒绝,也刻意减少了和他的联系,林以牧说着不会让她为难,待她会依旧如从前,却不知这还是给了路柠很大的压力。 路柠吃完早餐,对苏雅君说:“我不用他送,你帮我谢谢他,我自己会打车。” 要是断,就要断的干净。 路柠不想和林以牧再有更深入的牵扯,尤其在知道林以牧还没有对象以后。 担心还是不够,路柠直接和苏雅君坦白:“我不喜欢林以牧,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你要是见到他了,就帮我跟他说清楚,让他别浪费时间等我了。” 苏雅君撂下勺子,白瓷勺和碗沿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以牧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你林叔叔林阿姨也是妈妈的好朋友,再说了,以牧现在年纪轻轻就是副主任医师,青年才俊,事业有成,对你也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妈——”路柠无奈,适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交谈。 苏雅君起身收拾碗筷,吩咐路柠:“开门去。” 路柠暂时把气咽下去,先给秦戍发了条消息:【我和我妈有事要说,可能要晚点,你不用来太早的】 秦戍:【好】 路柠看着屏幕,五指逐渐缩紧,按灭了手机,起身去开门。 门外,林以牧一身浅咖色的风衣,两手各提着一箱保健品,银丝边眼镜后的双眼看见路柠时,划过一道暗光。 “声声,你回来了。” 他笑着和路柠打招呼,许久不见,男人气质比以前更加稳重温和,单看面相,林以牧也是很多女生会喜欢的帅哥,笑起来时很容易对他心生好感。 路柠侧身让他进来,却无法对他说什么热情的话。 “嗯,不过等会儿就要走了。” 林以牧弯腰换鞋的动作稍微凝滞,眨眼之间便恢复从容。 他将保健品放在柜子上,单手扶了扶眼镜,温和地说:“这次这么着急?” 路柠还没说话,苏雅君从厨房出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以牧来啦,你说你来就来,老买东西干什么?” 话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味,苏雅君对林以牧,甚至比对路柠都要更加和颜悦色。 路柠站在门口,眼看着林以牧跟进自己家一样自然,她嘭一声甩上门,越过两人直接回了房间。 苏雅君不好当着林以牧的面发作,空气中延展着淡淡的尴尬,林以牧僵滞片刻,继而笑了下,缓声道: “苏阿姨,上次听您提起叔叔晚上还是会腰疼,所以我特意托朋友买了保健品,有助于缓解。” 那点尴尬很快被掀过去,苏雅君叹了口气:“多亏有你,那丫头总也不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空巢老人呢。” 林以牧宽慰道:“声声有她的事要忙,心里肯定还是有您和叔叔的。” 苏雅君不以为然:“我也不求别的,她有你一半体己、听话,我死都能瞑目了。” 那位不体己不听话的女儿拎着包,从房间出来。 路柠压抑着火气,去玄关处换鞋,冷冷道:“我走了。” 苏雅君厉声道:“你就非差这点时间吗?以牧刚来你就走,礼貌教养都不要了?” 从小到大,路柠都是被宠着长大的,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么严重的话,似乎就是从她决定放弃医学、和秦戍谈恋爱开始,她和这个家的交流越来越困难,几乎每次都是在吵架。 路柠换好鞋,直起腰,她比苏雅君冷静很多,平淡的视线直视苏雅君携着怒火的眼睛。 “妈妈,如果我因为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让您不满意的话,我可以向您道歉,但我还是会将人生,牢牢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苏雅君气得浑身都在抖,血压一上来,她整个人摇摇欲坠,林以牧忙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熟门熟路地从医药箱里找出降压药,倒了温水送苏雅君服下。 林以牧一下下拍着她的手,稳定她的情绪,医生温和的语气带着惯常安抚人心的安定:“苏阿姨,您的情绪不适宜激动,我会去劝声声的,您千万放心。” 苏雅君缓过来,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去吧。” 林以牧走到门边,对路柠说:“我送你。” 路柠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死死咬着下唇内的软肉,心里翻江倒海,让她意识不到疼痛。 哄她入怀 第24节 良久,路柠启唇,轻声说:“妈,我走了。” 苏雅君没有回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过来。 - 林以牧陪着路柠一起下楼,电梯内的金属墙壁清晰映出两人的身影,窈窕淑女,郎才女貌。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情侣。 路柠:“我不在家的时候,谢谢你帮忙照顾我爸妈。” 林以牧勾唇:“都是我应该做的,叔叔阿姨也是我的亲人。” 电梯降至一楼,走出单元楼,路柠停下脚步,转身对林以牧说:“你工作也很忙,不用听我妈的特意送我,我可以打车。” 林以牧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声线清沉:“我陪你到小区门口吧,刚好走这段路,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终究还是一起长大的人,况且林以牧对她爸妈真的很好,路柠不想做的太绝情,点了点头:“嗯。” 小区内绿化做得很好,道路两侧浮动着馥郁的桂花香气,银杏从枝头飘黄,悠悠落下,积在地面上,保洁人员没有进行清扫,任由落叶铺展出金黄的道路。 路柠踩在落叶上,脚底发出阵阵噼啪声。 “在黎阳坝还好吗?”林以牧问,“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是很难相信,你会去那样偏远的地方。” 路柠:“黎阳坝很好,空气清新,植被茂密,心情舒畅,延年益寿。” 林以牧愣了下,噗嗤笑出声:“这么久没见,总听他们说你变了,如今可算是亲眼见识到了,你比以前……有趣很多。” 路柠看他:“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帅气,体贴,追求你的女生一定很多,咱们都老大不小的了,终身大事该考虑就得考虑,遇上好女孩一定要把握住。” 林以牧失笑,摇了摇头:“以前你也不会说这么直接的话。” 路柠蹙眉:“时间在向前,人也会变,我和你印象中的人早就不是同一个了。” 顿了顿,路柠抿唇,还是决定坦白:“你不了解现在的我是什么样,说不定会让你失望的,所以,你没必要一直等着我,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林以牧定定地看着她,神色认真。 路柠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不与他对视,又添了一句:“当然,我要是自作多情了,你就当我刚才给你讲了个笑话。” 林以牧没笑,而是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有的人不会在不同时间,反复爱上同一个人呢?” 这话有点绕,路柠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林以牧向她解释:“总会有人,在不同时间,都爱上你的,哪怕你认为自己变了,可只要你还是你,就会有人反复爱上你。” 换路柠笑了,她笑林以牧的天真:“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人才会说出的话。”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小区门口,路柠坚持让林以牧别再送。 “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不想伤害你,但是憋着不说,还享受着你对我的好,或许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 来来往往的居民经过,视线都会不自觉停留,这对男女的气质和样貌皆十分出众,让人不禁猜想他们的暧昧关系。 然而,事实并没有缠绕的暧昧。 林以牧站定在她对面,沉默良久,一向温润的人,像这深秋清晨的风一样寒凉。 倏而,林以牧绽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抬手,像小时候一样,极为亲切地撸了下路柠的发顶,温声道: “知道啦,你再这么严肃地板着小脸,我怕是连唯一一个可爱的妹妹都要没了,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让我妈再给我生个乖巧的妹妹,结果二胎是个调皮捣蛋的弟弟。” 熟稔的话像是一下回到了轻松愉快的童年,路柠也笑了:“那现在怎么办?我好像也不乖巧了诶。” 林以牧宠溺道:“还能怎么办,都当了我二十多年的妹妹,难不成把你扔了?” 路柠撒起娇信手拈来,她牵起林以牧的风衣衣袖,左右摇晃:“谢谢哥哥!” 林以牧最受不了她这套,抽手甩开她,拢起手心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行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真不要免费司机?” “不用。”路柠想起秦戍,她往小区门口扫了一眼,在昨晚那棵树下看见了那辆奔驰大g,匆忙道,“哥,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 看着路柠小跑起来的背影,林以牧无奈摇了摇头,明明长大了,大道理一套套的,可还是跟小孩儿一样不稳重。 收回目光,长天碧蓝,银杏金黄,桂花馨香。 林以牧一步步往回走,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紧绷的脚步格外轻松,回到路柠家,推开门,他对苏雅君说: “苏阿姨,您能帮我说个媒吗?” 苏雅君以为是他和路柠的事,立刻答应下来,笑得合不拢嘴:“好呀好呀,你跟阿姨说,到哪一步了?” 林以牧:“原地踏步。” 苏雅君:“?” - 路柠拉开奔驰大g的副驾车门,上了车,她把包扔到后排座位,问秦戍:“我不是跟你说不用来太早吗,在这等了多久了?” 秦戍换了身深灰色的运动套装,和前天那套同一版型,少了些清新活力,深色衬得他人都更冷了些。 说话也是冷冷的:“如果不是来早了,怎么能看见路老师和男妈妈有事要说呢?” 第21章 海鲜粥 男妈妈? 路柠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汇,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回过味来。 那时路柠为了和妈妈说清楚林以牧的事,特意给他发了消息, 让他不用来太早,结果谈话被林以牧的到来打断了。 所以他意指, 林以牧是男妈妈? 便宜哥哥刚认回来, 在外面维护一下名声还是有必要的,于是路柠耐心解释: “那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刚才,我就是在和我妈说我和他的事。” 秦戍:“他姓路?” 路柠:“他姓林。” 秦戍莫名笑了下,眼里却不见笑意,舌尖从后槽牙扫过一圈,他偏头, 视线从左侧车窗看出去,不去看路柠的脸, 话却是对她说的: “以前不知道路老师还有这么个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青梅竹马。” 路柠总觉得他这话夹枪带棒的。 那会儿她拒绝了林以牧的表白,刻意回避和他联系,两人正尴尬着,所以路柠也没想过要在谈恋爱的时候和秦戍提起。 总不能说,反正你女朋友还有个竹马在痴痴等待,所以和你分手了也没关系。 显得她是个玩弄感情的渣女。 路柠:“以前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 其实她更想说, 都是前男友了, 你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可显然,秦戍一大早心情并不好,念及陈悦可在电话里提到的内容,和蹭了他这么多次车, 路柠大人有大量,可以照顾一下他莫名其妙的脾气。 而秦戍听了这话,脾气好似更糟糕了。 他扭回头,直视前方道路,发动车子,捏着方向盘的两手,手背青筋毕露。 “路老师对竹马这么维护,今天的谈话结果应该挺好的吧。” 路柠神情柔和下来,唇角抿出一丝清甜的笑:“是呀 。” 林以牧不是个偏执的人,能和他把话说清楚,两人关系和好如初,这个结果当然是好的,简直不能更好。 从内后视镜中,秦戍看见了重逢以来,路柠露出的最真心的笑。 而这笑却是因为别的男人。 那个男人可以自然出入路柠家中,享受路柠对他的撒娇,路家上下应该都很信任他、满意他。 甚至需要路柠亲自回来,和苏阿姨商谈他们二人的事,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传来他们的婚讯。 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秦戍想的都是如何活下去,没有嫉妒过他人。 但此时此刻,秦戍发了疯一样嫉妒那个男人。 他拥有秦戍最渴望的东西——路家的认可,和路柠的喜欢。 秦戍觉得自己和一具尸体没有区别,血液冰冷,浑身僵硬,只有手指还可以屈伸。 似乎受不了这样冰冷的沉默,路柠主动开口:“你这样开车到处乱跑,口罩墨镜都不戴,不怕被拍到上热搜吗?” 要是真的被拍到就好了,他就可以向全世界宣告,路柠是他的人,多少竹马都抢不走。 秦戍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哑:“如果被拍到的话,我会撤热搜,不会暴露你。” 路柠看他一眼,男人眉眼英挺,下颌线绷紧,笼罩着一层沉郁。 无法共情的安慰总显得浅薄。 路柠没有出言安慰他,而是选择去适应他的沉默,不再打扰他。 车厢内很安静,江城的繁华一点点后退远离,他们往青山深处而去。 秦戍把车开的很稳,两三个小时过去,车子驶上国道,周遭再看不见人烟,有的只是绵绵不绝的高山。 路柠早在下高速之前就睡着了,樱唇无意识张开一条缝,浅浅呼吸着,睡得很熟。 眼看就要中午了,导航显示距离黎阳坝还有一个半小时。 秦戍放慢车速,给徐川拨了个电话。 “林诚到了吗?” 那边回答的不是徐川,正是林诚本人。 “连夜赶路,今儿个早上刚到,我来了才发现你人没了,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秦戍再次看了眼时间,“你可以准备午饭了。” 徐川身为生活助理,但是不会做饭,倒是林诚,身为经纪公司老总,在秦戍的□□下,能做出几个合秦戍口味的菜。 这几日林诚频繁来往黎阳坝,最主要的原因是秦戍这部戏要杀青了,还有后期制作、宣传、排片等一系列问题,要亲自来剧组沟通。 哄她入怀 第25节 生意还没谈好,秦戍先把他当厨子使唤了一通。 “行,”林诚爽快答应下来,“吃什么?还是那老三样?” “嗯。” 怕吵醒路柠,他回答的声音很轻,交代完便挂了电话。 这一路上,秦戍想了很多。 青梅竹马又如何?谈婚论嫁又如何? 只要路柠还没结婚,那他就还是有机会的。 说破天,结婚了也能再离婚。 车停进招待所的停车场,秦戍解开安全带,双手置于膝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呼吸一毫一厘的空气都要用尽全部力气。 身侧传来一声轻浅的嘤咛,路柠醒了。 “到了?” 秦戍深深吐出一口气:“到了,下车吧。” 路柠揉了揉眼睛,搓了搓脸,醒过神来,下车用力伸了个懒腰,从后座勾出包包,随意挂在手上,往招待所走。 早饭吃的不多,坐了那么久的车,这会儿早就饿了。 剧组放饭的时间过去,路柠边往回走,边想着等会去哪找点吃的。 脚刚踏进招待所正门,旁边偏厅飘来一阵饭香。 路柠动动鼻尖,准确嗅出,有人在吃她最喜欢吃的话梅小排。 看着秦戍往香味来源的偏厅走去,路柠很没骨气地停在了原地,期盼秦戍可以回一回头。 或许老天爷真的听见了她的心里话,在偏厅门口,秦戍回头,对她说:“一起吃点?” 看样子沉默是有用的,秦戍一扫先前的沉郁,整个人看起来振作很多,路柠很自然地把自己少言少语的功劳揽下来,以此换取一顿毫无心理负担的午饭,她矜持地点点头: “多谢秦老师。” 秦戍站在门口,等她进去了,才跟着抬腿往里迈。 林诚摆好最后一样海鲜粥,围裙还没摘,和施施然进来的路柠大眼瞪小眼。 路柠以为里面的人是徐川,结果是个穿粉色围裙的陌生男人,她那句“嗨,徐川”在舌尖打了好几个弯,出口变成了:“嗨,帅哥!” 秦戍跟在后面,听见这句话,脸色霎时沉下来。 林诚将察言观色的本事修炼到极致,一看这位爷表情不对劲,立刻把手往圆了挥,把帅哥的称谓使劲从身上摘下去。 “不敢当不敢当,秦戍在这,我哪算得上什么帅哥。” 路柠一向见风使舵,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好听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秦老师的帅气是充满男人味的帅,主流市场上都喜欢这样的男人,但你是洗手作羹汤,温婉居家的帅,这样的男人少,物以稀为贵,显得你更帅气。” 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一通,路柠拉开凳子在圆桌前坐下,自顾自盛了一碗海鲜粥。 秉承着拍马屁拍到底的想法,她尝了一口粥,大加赞赏:“好喝!” 林诚头一回见这么特别的女孩儿,说话有趣,还能把秦戍气到说不出话而毫无察觉。 眼看秦戍阴着脸坐下,他起了坏心思,故意问路柠:“那要是有人能做到两者结合,你是不是更喜欢,喜欢到非他不可?” 余光里,秦戍盛汤的动作一顿。 路柠浑然不觉,夹了一块话梅小排填进嘴里。 “哪有那样的男人?” 林诚乐了:“这不就在你身边坐着吗,咱们秦影帝可是──” “咳咳。”秦戍适时咳嗽两声,打断了林诚的话,他舀一勺粥,慢悠悠喝着,很自然地把话接过来,问路柠,“你那个竹马不会给你做饭吗?” “你说以牧哥?” 路柠话音刚落,秦戍放下碗,碗底和实木桌面相磕碰,发出一声闷响。 “你们的称呼……”秦戍用一个词评价,“还挺肉麻的。” 林诚憋笑憋得辛苦,脖颈粗红。 路柠:“……” 似乎是为了故意让秦戍难受,之后每次再提起这个称呼,路柠都会加上重音。 “以、牧、哥,”路柠笑得纯良无害,“他不会做饭也没关系,他那双手是用来拿手术刀的,菜刀对他来说太违和了。” 路柠脑补了一下,温润的以牧哥平时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结果被人按住,往他面前叮铃咣铛丢了把菜刀,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秦戍继续喝粥,没往其他菜里伸筷子,悠悠地说:“男人给喜欢的女人洗手作羹汤,天经地义,何来违和一说?” 那也是给喜欢的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路柠又夹一块荷塘小炒里的藕片,说:“给不喜欢的女人做也可以,就像这位帅哥,我俩第一次见面,他做的菜虽然都是我爱吃的,但他肯定不是喜欢我。” 林诚一听还有自己的戏份,他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我姓林,叫林诚。” 路柠从善如流地改口:“林帅哥。” 秦戍的一碗粥见底,他彻底撂下碗,语气平平:“那你在这慢慢享用。” 他起身,眼风一扫某位林姓帅哥:“你跟我过来。” 林诚跟着他回他招待所的房间,门一关,他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顺势就想躺在秦戍床上,被他一把扯起来推远了:“别把我床单弄皱了。” 这位爷的床单铺得看不见一丝褶皱,被子在床尾叠成了豆腐块,平时谁都不让碰,林诚习惯了,也就没在意,扶着墙笑着说: “这就是徐川说的那位路老师?你别说,路老师的长相比娱乐圈那些女明星漂亮太多了,怪不得你谁都看不上。” 秦戍脱下上衣,□□着上半身,从整整齐齐的衣柜里捞出一条t恤套上。 林诚盯着他腰间那道浅粉色的疤痕,揶揄他:“听徐川说,你除了洗手作羹汤,还半夜给人洗床单,但是路老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怎么,你打算做田螺影帝了?” 秦戍:“杀青的事怎么样了?有具体日期吗?” 林诚没那么好糊弄,笑里藏着一柄寒刃: “其他也就算了,腰上这道疤,同样什么都换不来,值得吗?” 第22章 白月光 林诚第一次见秦戍, 是在江城大学的一家网吧后面。 那条街巷狭窄、逼仄,仅容一人通过。 两侧的居民楼遮蔽了所有阳光,这条巷子昏昧、潮湿、阴暗, 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里散落着燃尽的烟头。 秦戍就坐在防火栓上,敞着两条腿, 佝偻着背, 几乎弯成了直角,指间燃着一支劣质香烟,猩红明灭,是这巷子里唯一的光。 他抬起头的瞬间,身为经纪人的职业敏锐度让林诚意识到,这是块绝对不能错过的璞玉。 林诚垫着脚,避过刚刚经历过一场打斗的满地狼藉, 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问他:“这一脸伤是怎么回事?” 秦戍不作声, 冷冷盯着他,纯黑色的眸子里升起浓重的戒备与戾气。 林诚拍拍他的肩,语气和善轻松:“那我换个问题,想出道吗?我可以把你捧成大明星。” 秦戍像只蛰伏在黑暗里的雄狮,即使受了伤,也绝不容许有人侵犯他、挑战他, 林诚在他面前展现了极大的温顺与服从, 让秦戍相信, 他没有任何恶意。 一支烟燃尽,秦戍没随手扔掉,而是按在地上碾灭,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才对他说:“我叫秦戍。” 这便是还有进一步商量的机会。 林诚一喜,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他:“你要是下定了决心,随时都可以打这上面的电话来找我。” 秦戍接过。 他的脸上有几道细细的血痕,但是手却很干净。 实际上,他整个人都是精致且富有野性的,林诚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自动联想到了一把刀,一把名为村雨的刀。 村雨一击必杀,斩杀敌人后,泛着冷光的刀身会凝结空气中的水汽,清洗刀刃上残留的血迹。 他两指挟着薄薄的名片,垂下眼睫,随意扫了眼,林诚怀疑他连名字都没有看清楚。 只听他轻笑了下,气音很性感,对他说:“出道?可以啊,给钱就行。” 这次换林诚不敢相信了。 因为秦戍答应的太过随意,一般人被星探塞名片,都要问很多话,钱怎么分?工作内容是什么?我能不能谈恋爱?会不会影响到我家里人…… 但是秦戍一个问题都没有。 只好由林诚问他:“你不再多考虑考虑,万一我把你坑了怎么办?” 秦戍把玩着名片,手指翻飞,玩出的花样很多,让林诚眼花缭乱。 他说话也跟玩儿一样:“我没什么可让你坑的了,就这么个人,你要不要?” 后来,林诚知道秦戍没有住处,晚上就在网吧过夜,有人找他打架,只要给钱他就去,且每次都能打赢,竟还让他在这一片打出了点名气。 林诚把人带回了自己家,签合同的时候战战兢兢:“你确定你没告诉他们你的名字吧?万一以后你要是真火了,这黑料可没法平。” 秦戍洗漱干净,收拾的人模人样,让林诚放心:“他们问我,我回答的是血影狂魔。” 林诚眼皮子狂跳:“这什么寓意?” 秦戍签名签了好久,最后一处签名签完,他撩起眼皮:“没什么寓意,就是酷。” 爱打架的无非就是些非主流中二少年,秦戍给自己起了个非主流外号,那群小屁孩们每次往外报的时候,声音嘹亮,振聋发聩,觉得己方有这样一号人物真是十分长脸,连带着给秦戍的“报酬”都会多些。 吃肯德基麦当劳长大的小屁孩们没什么战斗力,秦戍每次也不会真出手,随便来个扫堂腿就够拉风了,要是真的打,他也会收着力,知道他们不过是想看血腥暴力刺激的,便任由一些拳头落在自己脸上。 打完了,恩怨就过去了。 林诚遇见他的时候,他刚送走一个爱装逼的小孩,那小孩老大哥似的给秦戍点了根烟才走。秦戍是不抽烟的,但是刺鼻的劣质香烟味道能让他保持清醒,所以也就没丢。 既然要出道,少不了要包装一番。 林诚带秦戍去试造型,换衣服时,看见他腰上有一道长疤,颜色深红,狰狞可怕。 哄她入怀 第26节 林诚蹙眉:“这是怎么回事?身上有疤可不行,你颜值身材这么好,少不了要靠这个吸粉卖福利的。” 秦戍低头看着腰上的疤,没有林诚那么激动:“本来快好了的,但我后来,遇见了一个女孩。” “你还有女朋友?!”林诚脑瓜子嗡嗡的,活生生气笑了,“说吧,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没有女朋友。”秦戍想了想,说,“我们一年前分手了。” “分手了……”林诚还是不放心,“因为什么分手?你前女友会不会在你火了以后,在网上到处乱发东西?你们俩经历了什么你都得详细告诉我,我好提前准备公关方案。” “她不会的。”秦戍笃定道。 不管林诚再怎么问,秦戍都不再多说任何关于上段感情的内容。 林诚都快疯了,要不是看在秦戍实在是块不可多得的好料子,他才不会把人放在手底下亲自带。 “我的爷啊,你好歹也体谅一下我的工作,为什么不会,你哪怕编个理由给我都行啊!” 秦戍倒是没有编,而是很认真地回答:“因为我喜欢她。” 林诚:“……” 毁灭吧,这都什么破理由? 好在秦戍确实踏实认真,出道最开始的冷板凳他一个人也能坐热,机会来了他也接得住,微博上到处都是他名字那天,林诚喜极而泣,回祖坟烧了三炷香。 而秦戍依旧淡然,像火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只问林诚一个问题:“现在是不是很多人都认识我?” 林诚眼睛都红了:“是!我给你买通稿!给你买热搜!他娘的能让全地球都认识你!” 秦戍淡淡地点了点头:“那买吧。” 林诚戳戳他:“你也稍微表现出一点欣喜行不行?这样显得我一个人跟神经病一样,你不是要赚钱吗,现在好了,你很快就可以完成大笔财富的积累。” 提到钱,秦戍稍稍有了点兴趣,但也仅局限于“稍稍”。 直到后来,林诚才逐渐从秦戍口中得知,他们家以前有钱到可以买下半个娱乐圈的艺人经纪约,相较之下,林诚带他赚的钱,的确算不得什么。 关于秦戍只提过一回的那个女孩,林诚每日绷紧神经在网上充当网络小警察,没有发现任何“前女友言论”,几个月后,林诚才放下心。 此时秦戍已经星途平稳,林诚再次提起,要他把腰上的疤去掉,现在医美手段很发达,去掉这道疤,不过是多掏点钱的事。 没想到秦戍还是不同意,偏执地要求每次拍戏都提前签下合约,绝不能裸体。 不仅不露肉,感情戏也不接。 那些大热的偶像剧ip,别人都上赶着分一杯羹,秦戍从不凑热闹,演正剧演得深入人心,导致不上网追星的叔叔阿姨们都对他很熟悉,说这人长了一张国泰民安的脸。 林诚看到这些言论哭笑不得,这人分明生了一张祸水的脸,在圈里出了名的冰山性子,虽然私底下会更淡然些,但他始终忘不了,把秦戍带回来时,他的外号还叫血影狂魔。 这人有时候也拽,不红没名气就敢拒绝最好出头的偶像剧,也不靠□□博眼球,拽的铁骨铮铮,林诚都不得不佩服他。 -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林诚对秦戍浑身散发的冷意睁只眼闭只眼,暗戳戳补刀子,“我是不是姑且可以认为,她是你的白月光?忘不掉,放不下,我把笔给你,你赶紧写剧本去,剧名就叫《影帝的白月光》,肯定能火一把。” 秦戍给徐川发消息,让他过来把衣服拿去洗,顺带给了林诚一脚:“是让你来谈生意的,不是让你来当狗仔营销号的。” 林诚不依不饶,和秦戍形影不离,秦戍去哪他就跟到哪,嘴上还一刻不停: “你和你白月光进行到哪一步了?我怎么觉得她对我都比对你和颜悦色?” 秦戍被他吵嚷得脑壳疼,跟只苍蝇一样挥之不去,没等徐川来帮他拿剧本,他自己拿上东西,准备直接去片场拍戏。 房间门刚拉开,对面的路柠赤脚踩在走廊地毯上,一手提着两只高跟鞋,另只手在捅钥匙开门。 四目相对,路柠开门的动作顿住。 秦戍眉宇间的不耐瞬间松散,见那双莹白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下意识想开口。 身后林诚的声音一道传来:“看在兄弟的份上,需不需要我在白月光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反正你也不走流量路线,我看开了,你要谈恋爱的话我也不反对——” 林诚从秦戍背后探出头,看见对面的路柠,一天之内第二次和她大眼瞪小眼。 他几乎贴着秦戍的背,零下温度渡过来,林诚狠狠打了个寒颤。 完了,戳刀子不小心戳烂了。 在生命危险到来的前一秒,林诚果断伸出招财猫一样的手,用力凹出笑容:“嗨——”白月光。 他招呼都没打全,路柠微微眯起眼,替他说完了: “白月光?” 秦戍浓眉下压,一脚把林诚踹回了屋内,顺手带上了门,向前走几步,垂眼看着路柠的脚: “地上凉不凉?” 路柠紧接着:“谈恋爱?” 第23章 博士后 “他在说下一部戏。”秦戍的指尖无意识蜷曲, 表情寡淡,看不出什么。 路柠下巴往他身后一扬:“那你把林帅哥蹬回去干什么?” 秦戍:“……项目还没定,处在保密阶段。” 路柠眉梢微抬:“意思就是, 我不能听了?” 秦戍没答,态度已经说明了问题——对, 没错, 你不能听。 上次徐川鲁莽,差点就让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秦戍如履薄冰,之后每一步都格外小心谨慎。 既不靠近,亦不远离,路柠对他不抗拒。 秦戍满心是苦,只需要这样一点点甜就可以满足, 他不敢奢求更多,怕路柠会再次反感他。 “白月光……谈恋爱……”这几个字在路柠齿间过了一遍, 她意识到什么,“这次终于要拍感情戏了……这个问题,可以问吗?” 路柠把他的话当真,问出口时小心翼翼。 秦戍心脏骤然一酸,他张了张嘴:“可以,项目还在谈, 不一定有感情戏。” “感情戏也挺好的, 你戏路宽嘛。”路柠笑了笑, 杏眸真诚,“我先进去了。” 钥匙在锁孔中转了两圈,门打开,路柠先把高跟鞋扔了进去。 “等等。”秦戍忽而出声, “地上凉,你用热水泡一下脚,再休息。” 路柠看着他:“我本来也是要洗的,毕竟地上也不干净,直接躺下的话会把床单弄脏。” 秦戍:“……嗯。” 秦戍的关注点奇奇怪怪,但他是出于好心,路柠颔了颔首:“谢谢。” 没有更多话好说,路柠合上了门。 门外,秦戍的肩膀缓缓沉下来。 不知何时,林诚出现。 “不是说要去片场?走,我和你一起。” 林诚揽着秦戍的肩膀,出了招待所的门,回头看了一眼,左右无人,他才说: “我刚才在门后面都听见了。” 秦戍回神,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以后不要口不择言。” “我知道,刚才纯属意外,要不然我怎么能到这才跟你说,还不是怕在门口说会被你的白月光听见。” 秦戍恢复成那副天塌下来老子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超然神态,心里想着事,随口道:“你想说什么?” 林诚露出秦戍熟悉的八卦精光:“你白月光怎么知道你不拍感情戏的?” 秦戍一顿,转头看他,饶是秦戍再淡定,眼中也泄露出一丝震惊与茫然。 林诚看他这一会死一会活的样子,兀自叹气,接着说:“你撒谎骗她下部戏可能有感情戏,她紧接着就说出你这次终于要拍感情戏,注意这个用词,‘终于’,就代表她是知道你以前从不拍感情戏的,这是不是说明,她也在关注你?” 秦戍蹙眉,对林诚的说话并不满意:“什么叫我撒谎骗她?” “这很重要吗?重点在我后面的话。” 秦戍语气认真:“当然重要,我不是故意要骗她的。” 林诚算是投降了:“好好好,你不是故意的,你天真善良纯洁可爱,那你现在能不能仔细想想我的后半句话了?!” 他快被秦戍气疯了,如果他是路柠,四年前也得跟他分! 秦戍当然会想,但他自嘲般扯了扯唇:“她那个性子,不会刻意去关注我。” 倒不如说,是她那几个好姐妹在给她传递消息,传到路柠耳朵里,也不见得能让她听进去太多。 林诚咬牙切齿:“你好歹是我一手捧出来的三金影帝,能不能别这么妄自菲薄?” 秦戍摇头:“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 短暂地参加婚礼,离开黎阳坝三天,接下来还是拍戏的日子。 两个月过去,拍摄任务进行到中后期,需要路柠的地方并不太多,大多数时候,她都托着腮,在片场看戏。 十一月初,冷空气袭击黎阳坝,温度骤然下降,只剩下了个位数。 路柠一早起床时,看见了林以牧的微信。 林以牧:【黎阳坝降温了,阿姨想提醒你添衣,但她认为你们还在冷战,拉不下这个脸,让我来提醒你一下】 苦了林以牧来当这个传话筒,路柠回复他。 路柠:【我回头会再和我妈聊的,谢谢以牧哥】 路柠套了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推开门,刚好遇见同时从对面出来的秦戍。 他已经换上了戏里的衣服,从头到脚纯黑色的特战服装,身形落拓,颀长挺拔,每一寸布料都和肌肉严密相贴,束出清瘦有力的劲腰,禁欲又勾人。 一大早,他还没化妆,天生的冷白皮像是块无暇的冷玉,为了符合人设造型,他特意留了几天胡茬,流畅锋利的下颌线附近一圈浅浅的青色,莫名又欲了几分。 路柠不动声色移开眼神,主动打招呼:“早上好。” 哄她入怀 第27节 秦戍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劲儿:“早上好。” 路柠看他一副没睡醒的惺忪样,问:“昨晚没睡好?” 两人一起沿着走廊往楼下走,秦戍又打了个哈欠:“嗯,收工晚。” 路柠哦了声,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客套了句:“下次注意早点休息。” 秦戍眼睛还是睁不开,微勾着头,轻点了几下,就算作回应了。 路柠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脑子里装什么雷达了,不睁眼都能走路,别等会儿再撞到哪把他摔死算了。 沉沉叹了口气,路柠起了悲悯心,自己要不扶他一把? 这么大个影帝,要是真在她面前摔了,她这个唯一的目击者很危险。 刚准备伸出手去,包包里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那只手转而伸进去,把手机拿了出来。 “喂,以牧哥。” 听见这动静,一直睁不开眼睛的人霍然清醒了几分,脖颈微微挺直,发出几声轻微的咔嚓声。 路柠接起电话,走到楼梯口,她换了只手去拿手机,靠近秦戍的这只手去扶他的胳膊。 刚摸到他的手臂,下一刻,肩膀蓦地一沉,压下来一颗头,硬硬的发茬贴着她颈间娇嫩的肌肤,又麻又痒。 路柠一惊,自己差点儿成为先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人。 只听秦戍喉咙中溢出含糊不清的语句:“太困了,借我靠一下。” 路柠的瞳仁狠狠颤了颤。 大哥,你比我高这么多,佝偻着腰睡觉不怕得腰间盘突出吗?! 电话那边,是林以牧的声音。 “声声,你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路柠咽了咽口水,身体上挂着个一米八五的巨型人形挂件,她轻抖着手,颤巍巍扶上楼梯,身体有了支点稳定下来,她才有空回林以牧的话。 “最近的假期应该就是元旦了,如果到时候黎阳坝的路好走,路上不结冰,应该会回去。” 林以牧沉吟几秒:“那到时候我去接你,估计那么长时间过去,苏阿姨的气也差不多该消了,你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聊。” 路柠有些抱歉:“对不起啊以牧哥,让你担心了。” 林以牧笑笑:“这不算什么,我也是苏阿姨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吃过你们家那么多顿饭呢。” 只提昔日一起长大的情谊,并不把这当作某种枷锁束缚在身上。 路柠很开心,笑着说:“现在在我妈眼里,你的分量可比我重要多了,你要是有空,也多帮我美言几句。” 林以牧哪有不答应的,又闲聊了几句,嘱咐路柠在黎阳坝注意保暖,照顾好自己,才挂了电话。 秦戍一直支着耳朵,听见挂电话的动静,他倏然放松,装作昏睡的样子。 路柠把手机装回包里,半边肩膀都快麻了。 她伸出食指,一推秦戍的脑门:“喂,你睡够了没有?” 秦戍哼哼唧唧直起身,像只没睡醒的狮子,要不是变了寸头,估计路柠能直接看见他炸毛。 路柠祭出一指禅抵住他,防止他再次歪过来。 “你差不多行了。” 秦戍眯着眼,狭长的眸子扫过来,漫不经心地问:“又和家里吵架了?” 路柠眼神危险:“你偷听我打电话?” 秦戍耸耸肩,一脸无辜,指了指耳朵:“你的听筒声音那么大,每次打电话耳朵不会难受吗?声儿大的都把我吵醒了。” 演得跟真的一样。 路柠奇怪,怀疑起自己来:“有吗,那我下次调一下。” 话落,路柠上下瞪他一眼:“我是为了我的听力,可不是为了你。” “嗯,随便你。”秦戍拖着调子,懒洋洋应了声,迈着步子闲庭信步地下楼,随口扯闲天一样问她,“和竹马在一起,怎么还和家里吵架?” 两人在一起时,因为苏雅君看不上秦戍,而路柠又不愿分手,矛盾积压起来,路柠和家里吵架是常有的事。 路柠也没瞒过秦戍,所以他都知道。 路柠走在他身侧,双手插进暖呼呼的羽绒服兜里,她那个有话直说的性子,这次同样没瞒着他。 “我妈在催婚。” 秦戍的表情有片刻空荡,走到招待所外面,寒风透过薄薄的衣料沁进皮肤,黎阳坝的冬天,比他想象的冷得多。 秦戍不太自在地挠了挠颈后的皮肤,状似随意:“那你没有答应?” “嗯。”路柠畏寒,双手插进暖呼呼的兜里,“我还没毕业呢,至少等明年再说。” 明年毕业,那就是还有时间。 “的确不着急。”秦戍气定神闲地说,“你还是个学生呢,好好上学才是正事。” 顿了顿,秦戍转而又问:“你要不要再读个博士后?” 第24章 磨人精 路柠笑得干巴巴的:“如果还需要的话。” 秦戍:“嗯……怎么不需要呢?” 路柠瞠目, 可秦戍似乎真的在认真建议,于是她也细想一番,得出结论:“先成家再继续深造, 也不是不可以。” 没看到秦戍已然黑下来的脸色,路柠还在自顾自掰着手指数:“你别说, 这样还节约了时间呢。” 秦戍幽幽道:“路老师倒也不必如此精打细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扯着闲话, 走到片场时,各部门的工作人员都在现场忙活,张端、林诚、姜半夏还有其他人聚在一张桌前,在开会的样子。 秦戍和路柠一起走过去。 张端一眼看见他:“秦戍,你赶紧来,就等你一个了。” 说完看见他身边的路柠,惊奇道:“路老师今天怎么和你一起来了?” 张端没记错的话, 这二人在组里交流不多,山上下雨那次, 秦戍有心想靠近路柠,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路柠对秦戍的态度算不上好,他们俩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过话。 现在这有说有笑的是什么情况? 其余人跟着张端的话看过来,路柠头遭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脚指头开始在地下忙活。 “刚好遇上了, ”路柠将鬓发别到耳后, “顺路和秦老师讨论一下……如何做到工作和生活方面的平衡。” 嗯, 没错,就是如此正经的话题。 路柠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只见秦戍扯过一张凳子,往桌前一坐, 翘起一只腿,靠着椅背,单手搭在椅背上,垂着眼,懒洋洋地嗯了声:“没错,讨论一下结婚生子的问题而已。” 嗯,这也没错,这还是路柠自己说的。 林诚是最先有动作的:“你可真是我亲爹,你要是敢直接给我弄个隐婚生子的大新闻出来,我就敢吊死在你家门口!” 紧接着是张端:“你要是官宣结婚生子,会影响这部戏的后续宣传吗?” 随后是姜半夏拍了拍胸前:“呼~还好还好,我和男主角没有感情戏。” 路柠:“……” 她就站在秦戍身后,伸出食指使劲一戳秦戍的后颈:“你别瞎说。” 秦戍吃痛,却没闪躲,大手抚上后颈,随意转动了两下脖子,回头看她:“刚才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先成家再深造?” 路柠顶着这么多视线,头皮发麻,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渗出去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戍完全不要脸了的样子:“我哪知道你什么意思?” 眼看路柠的耳尖染上一层绯色,秦戍忽地勾唇:“那你还急不急着成家了?” 路柠用力摇头,幅度很小,却足够秦戍看明白。 她咬牙切齿:“我不着急了行不行,你快跟他们解释清楚!” 秦戍的笑意更深,他施施然扭回头,正襟危坐,表情收放自如,一脸正色,仿佛刚才口出狂言的人不是他。 “大家别紧张。”他清了清嗓,“我和路老师就是正常聊天,不代表我们要结婚生子的意思。” 这副大爷劲儿拽得路柠牙根痒,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偷偷伸出手,在他蝴蝶骨右下方那一块软肉处戳下去,用了十成十的力。 秦戍常年锻炼得宜,一身肌肉硬得和铁一样,唯独靠近前胸的地方十分敏感,路柠从前总被他压着捉弄,无意中发现了这里的命门,百试百灵。 果不其然,路柠那一下成功让秦戍僵硬了身体。 但是这里人多,不管熟不熟,他的偶像包袱不能丢。 秦戍皮笑肉不笑,放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了拳。 林诚坐的最近,没发现异样,松了口气:“你少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我有几条命够你吓唬的。” 身为女孩子,姜半夏看得要更多些,她在秦戍和路柠之间来回看了两圈儿,拖着惯常八卦的调子:“我怎么觉得,路老师和秦老师一起出去一趟,回来以后关系近了不少呢?” 路柠但笑不语,这一桌人里,除了秦戍,她一个都不熟,说得多错的多。 这个圈子里,说错一句都会埋下隐患。 身后没动静,秦戍刚准备开口,蓦地感到一只纤弱的小手再次游离到了他的后背,那力道不重,藏着蓄势待发的危险,一阵阵拂过,惹得人喉头发紧。 路柠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警告:“你好好说。” 秦戍靠在椅子上,喉结上下轻滚,声音低沉:“路老师……” 他稍作停顿,话没说完,如炬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两只手指停在了他胸侧,被他的胳膊挡着。 “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秦戍抬眼,神色舒展,“而且我本身对科研也比较感兴趣,感激路老师不嫌弃我笨,愿意解答我的疑问。” 哄她入怀 第28节 联想起秦戍上次发的微博,这个说法貌似是可以让人信服的。 影帝不愧是影帝,送上门的美女看不上,喜欢的竟是些晦涩难懂的科研。 路柠抽回手,扫了扫鼻尖,估计他们是有事要在这说,她在这不太合适,便简单打了个招呼先一步离开了。 临走前,秦戍叫住她:“路老师。” 路柠垂眼,对上秦戍似笑非笑的视线。 秦戍盯着她的手,意有所指:“你的美甲甲片……” 路柠下意识抬手,五指白皙柔嫩,指尖处莹润的粉色美甲还是在陈悦可婚礼前一天做的,甲片长度比较长,点缀着小颗的珍珠和钻石,在闪粉的衬托下泛着美丽的光泽。 “怎么了?”路柠声音警惕。 秦戍深黑色的眸子比美甲上的钻石还要闪亮,桃花眼尾轻扬,让人心底一颤。 “真挺磨人的。”他说。 路柠好不容易冷却的耳垂再次燃起热意,大有要蔓延到脸上的趋势。 林诚见这两人打哑谜,故意凑过来问:“美甲怎么磨人?” 秦戍只看着路柠一点点蜷起的指尖,和粉嫩的脸颊,讳莫如深地说: “这要问路老师了,怎么这么磨人呢?” 路柠呼吸骤然加快,飞速把手背到身后,那里似乎被秦戍灼人的视线烫到,火舌跃起,在手指和心尖轻柔舔舐。 明明这才是更磨人的。 “回去我就把美甲卸掉。”路柠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很快窜了出去。 林诚看着路柠离开的背影,支着下巴凑到秦戍面前:“你们路上都聊了什么,我怎么不信你有那么正经呢?” 秦戍淡淡瞥他一眼,眼尾一收,方才的温柔小意立时消失。 林诚立刻会意,比了个拉链的手势往嘴边一拉。 ok。 我闭嘴。 这边安静下来,那边张端就提起了另一件事。 “前段时间,我们了解到黎阳坝还有一间正儿八经的中学,就从片场往前差不多两公里的地方,整个黎阳坝就这么一个寄宿学校,条件算不上多好,家里最远的小孩距离这能有五十多公里,我和几位制片商量了一下,咱们挑个时间,所有的主创一起抽一天时间去看望,捐点东西。” 这种拍戏中途就近做慈善的事很常见,进入宣传期后,这些消息就会按照计划公布到网上,联合营销号发通稿,工作室引导主创粉丝带节奏,对于剧是一种正面宣传。 尤其黎阳坝地方偏、小、穷,是做公益的首选之地。 林诚之所以留在这没走,也是为了和其他制片方的老总一起商量个中细节,钱和物是一方面,宣传秦戍的正面形象才是最重要的。 对此,秦戍没什么意见。 主创们的经纪人差不多都在这,七嘴八舌地讨论,从番位、照片位置等等吵得不可开交,他坐在位置上,勾着头玩手机,全权交给林诚去处理,仿若置身事外。 秦戍点开路柠的微信,敲了几个字。 秦戍:【跑哪去了?】 手机震动,路柠的回复很快,但字眼却没有速度那么美丽。 路柠:【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秦戍:【有这样的地方吗?】 路柠:【……少自恋】 秦戍:【行,那我保守点估计,你的手机里每十条推送,至少有一条和我有关吧】 路柠:【……我现在立刻马上就把手机扔了!】 秦戍:【别啊,黎阳坝买手机不方便】 那边没再回复了。 又等了焦灼的一分钟,还是没回。 秦戍:【路声声?】 肩膀被人推了一下,林诚问他:“你干嘛呢,跟你说了好几遍,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秦戍恍然一瞬,回过神来:“什么事?” 林诚把一张清单拍到他面前,这是以秦戍个人名义向黎阳坝中学捐赠的物资清单:“你看看这些有没有问题。” 秦戍扫了一眼,复又低下头看手机。 “你觉得行就行。” 怎么还是没回复,真把手机扔了? 秦戍:【高材生?】 秦戍:【磨人精?】 依旧没动静。 林诚把脑袋伸过去,想看看秦戍到底在干嘛,不料秦戍忽然起身,差点儿把他鼻梁撞歪。 秦戍身高腿长,往外踱步而出,几步就把林诚甩到了后面。 张端正被吵得头大,眼瞅着那边有人躲清静去了,他问林诚:“秦戍这是烦了?” “我看不像。”林诚揉着鼻子摇摇头,在张端惊诧的眼神中喟叹一句:“好久没见过少爷这么开心了。” - 路柠回了研究所,被冷风吹了一路,她的脸热意不减,连带着身上都是热的。 进了综合办公室,方年年和沈词安都在,抱着电脑一起看文献,见她进来,顺口打了个招呼。 方年年一句早上好话音刚落,倏而转变了话音:“小师妹,你脸怎么那么红?” 沈词安反应迟一拍,听见方年年的话他才反应过来,跟着看过去。 “对啊,外面那么冷,你别是冻发烧了?” 路柠把包放在桌上,微凉的手贴上脸上的肌肤,试图给脸进行降温。 “我没发烧。”路柠说,“烧的是另一个。” 方年年/沈词安:?谁? 说曹操曹操就发微信。 路柠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信息时,太阳穴突突直跳。 怎么还有脸问她去哪了? 路柠点着屏幕回复时,不小心看见自己的美甲,“磨人”两个字再次缠绕上来。 非得找个时间,把这美甲卸了:) 没说几句,办公室门被敲响,老陈站在门外。 “小柠啊,你现在忙吗?” 路柠放下手机:“老师,我没事。” 老陈招招手:“那正好,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路柠跟着老陈去了办公室,如上次一样,老陈抽出平板给她。 “江城医院每年冬天都会来黎阳坝中学捐赠物资,咱们这边你也知道,主要负责配合,以及给那边的孩子上一天科普课。” 路柠点头,笑着说:“老师你忘记了,去年我也去过的,那时候是另一个师姐带着我的。” “你师姐今年不是毕业离开了吗,所以我就想着,这次由你来负责。”老陈说,“你剧组那边的事忙得怎么样了,还有多余的时间吗?” 剧组那边要忙的事并不多了,而且和那些人相比,路柠还是更喜欢去黎阳坝中学,给那群可爱单纯的孩子们上课。 所以路柠应下差事:“老师,我没问题。” 从老陈办公室出来,路柠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两间屋子离得比较近,路柠一转身,便见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倚在她门边。 洁白的走廊里,他的气场分外强大,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秦戍朝她挥了挥手机:“这个还在吗?” 第25章 这些年 扔手机言论还在耳边回响, 提醒着路柠都发生过些什么。 路柠越过罪魁祸首,去开门,语气冷淡:“不在了。” 秦戍紧跟着她想进去:“真不在了?不在也行, 我本人就在这。” 路柠单手卡住门,拦在门前:“你在这有什么用, 不拍戏了?” “暂时不拍。”秦戍看出她拒绝的意思, 也不往里硬闯了,双臂环在胸前,斜倚在门框上,下巴一抬,“人家都能看出我们这一趟关系近了不少,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有些学术问题想和路老师一起探讨一下。” 路柠懒得搭理他:“谁和你关系近了,您是影帝, 我高攀不起。” 说完,路柠作势就要把他关在外面。 秦戍抬手抵在门上, 凭借身高优势,他的手几乎是挨在路柠脸侧。 路柠不太自在地往后仰了仰。 趁着这个空档,秦戍再次欺身而上。 被寒风浸过的檀香气冷冽逼人,瞬息将路柠整个人围绕其中,她几乎是下意识抬起手按在他身前,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 特战服装面料坚硬挺括, 触手冰凉, 但路柠却觉得指尖燃起了一簇火。 浅粉色美甲甲片近在眼前, 那些令人耳热的话也是在这时候回响。 路柠倏地一下收回手,将美甲片藏在了手心里。 秦戍没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小动作,勾唇笑了下,胸腔里溢出闷闷的笑声:“怎么回事啊路声声, 欲拒还迎?” 哄她入怀 第29节 台词对于一名优秀的演员来说是基本功,秦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对于气息的运用炉火纯青,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勾得人心猿意马。 路柠手心用力,甲片嵌进皮肤里,痛意为脑海里带来一丝清明。 她刚想张口,冷不丁看见老陈忽然闪现出来。 “小柠,这位是……” 老陈年纪大了,声音苍老,搅碎这飘旋的旖旎。 沉睡在肌肉里的记忆在这声音中觉醒,秦戍几乎是立刻站成了军姿,两掌擦着裤缝线向后转。 路柠以为,他下一秒就要给老陈敬个军礼。 似乎是看清来人,秦戍没那么紧绷了,不过神色依旧端的是四平八稳,让人看不出端倪。 “您好,我是秦戍。” 彬彬有礼。 路柠腹诽:人模狗样。 老陈听过这名字许多回,见到真人还是头一次。 老花镜片后的眼睛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个遍,老陈年纪大,但是眼睛却精明,不显浑浊,验完货,他满意地点点头,煞有介事:“不错,不错,我刚听说,你有学术问题想和小柠讨论?” 路柠在后面沉沉叹了口气,默默捂脸。 老陈手底下就三个学生,没有一个有对象的,他不止一次在开组会的时候跑题,讲起师门找对象的规矩。 从最开始的,要精读本门派发表的外刊和中文期刊全部论文并做阅读理解,到后来,变成了解生物了解植物,再然后,不是个文盲,更退一步,是个异性,最后——会喘气就行。 自打老陈知道秦戍在追求路柠,就一直想打听打听具体情况,单是秦戍为公众号招揽来几十万粉丝这件事,老陈就对他很满意,更别提秦戍还表现出了对科研的兴趣。 老陈的老花镜片都快挡不住他眼里冒出的火星子了。 不过也好,路柠把秦戍往前一推,一把清甜的嗓音:“老师,我还有事要忙,不如你们俩慢慢讨论,我就不参与了。” 秦戍扭头,磨着后槽牙,用口型对路柠说:“你把我卖了?” 路柠假装看不懂,在他身后慢慢合上门:“那老师,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老陈自然答应:“行行行,你赶紧做你的事,来孩子,来我办公室坐。” 盛情难却,秦戍就这么被老陈带走。 在秦戍的职业生涯里,他演过很多不同的角色,科研工作者也有所涉猎,但是……再好的影帝也得有剧本有台词啊。 什么都没有,这让他怎么接对手戏? 老陈请秦戍在沙发上坐,还打算请他喝杯茶。 秦戍扶着他也坐下:“老师,您不用忙这么多,我在这随便坐坐就可以。” 影帝还没有架子,老陈更满意了。 他笑着点点头:“小秦啊。” “哎……哎,老师您说。” 被人叫小秦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秦戍颇不自在,但他不失半点分寸与涵养,微弓着背,仔细听老陈讲话。 “你清不清楚小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秦戍没有过多思索,对答如流。 答完忍不住在心底松了口气,还好这些他一早就关注过。 老陈又问了几个问题,不是很学术,基本都围绕着路柠的研究成果发问,秦戍的回答不是很专业,但对于一个业余的人来说,至少代表他认真了解过。 老陈目露赞赏:“看来,你是很用心地追我们小师妹啊。” 秦戍没否认,说:“老师,那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 老陈以为他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大方一挥手:“你只管问。” 秦戍沉默了很久,老陈让他别紧张。 良久,他终于开口,再抬眼时,里面是老陈看不懂的经年时光。 “老师,小柠她这些年在黎阳坝……” - 三日后是个久违的大晴天,初冬的太阳光稀薄温暖,暖洋洋地洒落在黎阳坝的青山顶上,路柠早上出门时,抻了个舒服的懒腰,山间空气清新,从头舒爽到脚。 就着暖融融的阳光,路柠出发往研究所走,今天是江城医院那边的人来黎阳坝中学的日子,按照惯例,他们要先在研究所会和,再一起去学校。 研究所院里已经停了好几辆车。 路柠一眼认出其中一辆车的车牌号,是林以牧的车。 路柠脚步轻快了些,加速往综合办公室走,推开门,里面坐了五六位江城医院的人,除了林以牧是熟面孔,路柠意外发现陈悦可也在,身边是她的新婚老公,裴宣。 在异乡一下见到这么多熟人,路柠开心极了,陈悦可同样很激动,两姐妹分别一月有余,再见时的场面几乎是执手相看泪眼。 “你们怎么都来了?”路柠笑问。 陈悦可:“以前都在医院轮转实习,腾不出空,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有了时间,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带薪来看姐妹。” 林以牧站在陈悦可身后,温润双眸映出星点笑意:“是啊,你来这边这么久,我们还没在这里聚过呢。” 路柠看向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裴宣:“你怎么也来了?” 裴宣捏着手机,似乎是在等待回复,他刚准备张口,陈悦可眨了眨眼睛,替他回答: “他休假,来陪我的。” 姐妹之间的默契不用言明,心中自然有数。 路柠没继续追问,而是说:“那我们去学校,回来以后再聚餐,怎么样?” 大家没有异议,医院来的其他同事们一起随行,先把放在车里的东西搬了下来,一行人往学校走去。 路柠走之前还去了趟办公室,取今天上科普课要用的材料。 到学校门口,众人望着眼前的场面,都有些傻眼。 校园里满满当当的人,无组织无纪律,学生们喧嚷的吵闹声沸反盈天,老师们在学生堆里艰难穿行,撕扯着嗓子让他们保持安静排好队伍,喉咙都喊破了也无济于事。 升旗台最下方,秦戍一身浅灰色西装,长身玉立,清隽气质削弱几分冰冷的距离感,他任由这群第一次见到活明星的学生们将他围在中间,接过他们递来的日记本,垂着头给他们认真签名。 姜半夏以及其他的演员们情况要稍好些,不至于被围得水泄不通,但同样人群熙攘,连转身都困难。 除此以外,现场还有十几位摄影师,举着摄像机进行拍照,闪光灯噼里啪啦响起,这热络场景丝毫不输年末的红毯盛宴。 路柠他们呆在校门口,被这阵仗唬住了。 林以牧上前,轻轻蹙眉:“大家先等等,我联系校长问问情况再说。” 来之前,校方没告诉他们,学校今天还会来其他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人措手不及,使得原本准备好的很多课程和环节都很难开展。 林以牧去给校长打电话,陈悦可牵着路柠的手站在她身侧,啧了声, “秦戍红成这样吗,穷乡僻壤里都有他这么多粉丝。” 裴宣踱步过来:“你也不看看那是谁的兄弟?” 路柠眼睫忽闪,望着人群中心的那抹挺拔身姿,冥冥中似乎有某种联系在,秦戍忽而毫无预兆地抬头,深沉黑眸越过无数人,和路柠目光相接。 对视的那一刹那,路柠的心重重一跳,耳畔短暂失去了所有声音,她下意识揉了揉耳廓,那里热热的。 林以牧打完电话走过来,对他们说:“校长说是前面拍戏的剧组今天也到这里来了,现在是签名环节,现场比较混乱,不适宜进行其他活动,让我们先回去等等,下午再来。” 大家拿着大包小包的物资走了一路,冷不丁要回去,手胳膊都更酸了几分,陈悦可把她拿着的一大包油画棒塞进了裴宣怀里,裴宣左支右绌,才能接住老婆丢过来的东西,还得抱住原本的一箱积木掉不了。 “什么嘛,大明星的架子这么大。”陈悦可不满地嘟囔,连带着把火气往自己老公身上撒,“你看看你兄弟,多会扰乱公共秩序。” 裴宣从箱子后面露出一双眼睛,深吸一口气,憋着劲儿:“如此没有公德心,看他出来我怎么教育他。”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林以牧让大家先往回走。 只有路柠停在原地没动脚步。 因为秦戍不曾把目光挪开半分。 秦戍的视力极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仍能辨出路柠的身影,和她身边,那个一身驼色风衣,举止翩翩的—— 男妈妈。 秦戍半眯着眸子,男妈妈似乎是和路柠说了什么,路柠温婉莞尔,点了点头,最后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是要就此离开的架势。 去哪? 要和男妈妈单独相处吗? 不行! 秦戍以一个掌心向外的手势拒绝了递过来的下一个日记本,黑色签字笔随手塞给了林诚,他长腿一迈,凭借身高优势,轻易避开人潮,往校门口奔去。 林城的吆喝追在后面:“名儿还没签完呢,你干嘛去!” 第26章 秀恩爱 风吹动秦戍的浅灰色西装外套, 刚刚扬起又落下,他逆行于偌大的红色校服之间,下颌线流畅坚毅, 薄唇紧抿,高挺鼻梁上的深眸明亮而坚定。 路柠远远望着他越来越近, 要抬起的步子生生定在原地。 “声声, 怎么了?”林以牧出声询问,“不走了吗?” 路柠倏地回神,迟缓地点点头,温声道:“走……再等一下吧。” 林以牧疑惑路柠转变了话锋,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秦戍高挑的身影逐渐逼近,即将突破人潮。 他忽然就明白了, 洞悉的口吻说:“在等他吗?” 路柠微怔,杏眸圆瞠, 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可这说法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说完便咬住了唇,贝齿轻轻研磨,很快抿出血色。 她对林以牧说:“以牧哥,我们走吧。” 林以牧笑眯眯的,像只温润的老狐狸, 余光里, 秦戍来了。 哄她入怀 第30节 林以牧忽地俯身靠近路柠, 气息近在咫尺,那头男人的脚步猛然加快,他笑意更深,轻声说:“拒绝我, 是因为他?” 路柠对这样的距离很排斥,但是林以牧的问题让她茫然一瞬,没来得及后撤,下一秒,手腕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温热大掌包裹住,将她往另一个方向一带,檀香气彻底覆盖了林以牧的气息。 一只手抵在路柠后腰的位置,让她不至于因为后退而摔倒,秦戍的沉冷声线在她头顶响起: “公共场合,注意保持距离。” 林以牧缓缓直起身,眸光下移,落在他们肌肤相接的地方,而后轻吐出几个字:“保持距离?” 某种程度来说,林以牧是路柠的长辈,此刻被长辈揪到她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乖孩子路柠立刻做贼心虚,把自己的手腕扯了出来,然后乖乖站到林以牧身边。 她勾着手指,慢慢抬眼,打量林以牧的神色,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讨好道:“我和他什么也没有。” 乖女孩几乎依偎在林以牧怀里,这一幕生生刺痛了秦戍的眼睛。 妒忌伴随着怒火灌入四肢百骸,蚕食着他的理智,秦戍几乎要咬碎后槽牙,他气极反笑: “这算什么,林先生来得晚,还有很多没见过呢。” 路柠一时根本想不起他所说的“还有很多”都有什么,可听见秦戍这玩世不恭的语气,必然不是什么好话,至少不能让林以牧听见。 她回头瞪他,急急堵住他的话:“你少说几句。” 如此欲盖弥彰,林以牧不是傻子,肯定能听出不对,路柠后知后觉自己把事情越弄越复杂,丧气地垂头。 林以牧含笑,从小一起长大,路柠一个表情他都知道是何意,此刻,作为一位宽厚的兄长,林以牧拍了拍她的头,温文尔雅安慰她: “没关系。” 路柠勉强扯起一抹干巴巴的笑。 林以牧不卑不亢地直视秦戍锐利的目光,面前的男人容貌俊朗,三分痞七分冷,虽然是娱乐圈金箔包装的大明星,但是周身沉淀出的匪气与贵气完美融合,看起来很难招惹。 “秦先生认识我?” 刚才秦戍唤他林先生,可他们此前并未见过面。 秦戍轻嗤:“见过一面。” 他慢条斯理地补充:“上次林先生将声声送出小区门口,她上的是我的车。” 言外之意,你被绿了。 “哦?”林以牧的惊讶只有短短一瞬,继而浅笑,“难怪声声拒绝让我送,原来是早就寻好司机了。” 言外之意,你就是个司机而已。 说着,他曲起中指,惩罚性地敲了敲路柠的后脑勺: “再有类似的情况,不要瞒着我,省得我和叔叔阿姨担心。” 又一件事被戳穿,路柠声音闷闷的:“知道了,以牧哥。” 自从秦戍与路柠在黎阳坝重逢,从未见过路柠如此乖巧的时刻,和四年前那个被宠爱的小女生别无二致,会气闷,会撒娇,而不是面对他时,永远如出一辙的冷漠。 秦戍的浓眉下压,双眼皮刻出一道深深的褶皱,酝酿着浓云骤雨。 路柠体察到局面不对,深觉再待下去,秦戍这厮估计得把所有事抖个底朝天,林以牧要是知道,也就距离苏雅君知道不远了。 脑海中警铃大作,路柠急急忙忙地说:“以牧哥,我们还不回去吗?” 林以牧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听你的。” 路柠松了口气,出于客气,她朝秦戍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你们继续忙,我们先走了。” 路柠迫不及待拉着林以牧离开,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而洪水猛兽本人僵立在校门口,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从要紧的牙关里叹出一口气。 他们是青梅竹马,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自己再怎么在林以牧面前张扬显摆,或许在他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的行为。 路柠上了他的车又怎么样? 林以牧根本没有在乎。 这是极度的了解与信任。 是秦戍没有的东西。 而这些,原本都是他的。 林诚踮着脚从人群中挤出来时,路柠和林以牧只剩下遥远的背影。 他抬起手臂,搭在秦戍僵成雕像的肩膀上,下巴往前一抬: “白月光身边的男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秦戍反问:“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林诚摩挲下巴,思索出答案:“单看背影,两个人倒是挺般配的,芝兰玉树搭配温软美人,离得也挺近……不会是你情敌吧?” 林诚同情起秦戍:“如果真的是,那你的威胁还不小,路老师一看就很亲近那个男人。” 秦戍更气了,脸色黑得能吓死人。 林诚:“你这样子还是别进去签名了,免得再把那群学生吓到,坏了你影帝的名声。” 秦戍没搭理他的嘲讽,问他:“有什么办法对付情敌吗?” 林诚不可置信地指自己的鼻子:“你居然问我?是什么让你误会我有这样的本领的?” “那难道我有吗?”秦戍蹙眉。 在他前二十六年的人生里,永远都是别的男人把他当情敌,也就是遇到路柠,让他生平终于有机会尝一尝醋的酸味。 秦戍不像是开玩笑,林诚正色思考,出了个主意:“依我之见,你至少不能让情敌拥有和路老师单独相处的机会。” 秦戍略一沉吟:“我把他锁起来。” 林诚嘴角一抽:“能不能是个不在《刑法》上的办法,这还不简单,你往他们俩跟前凑不就行了。” 秦戍拒绝:“总有个人在你面前转悠,跟只苍蝇一样,换做是你,你不烦吗?” 林诚一点头:“烦就对了,你把情敌烦走,一劳永逸。” 听起来……好像的确是个办法。 - 路柠和林以牧姗姗来迟,其他人早就已经到了研究所,准备吃午饭。 今天中午人多,准备的菜式也就多,林以牧坐在路柠身边,将她能吃的菜式都摆到她面前,方便她动筷子。 陈悦可看见,打趣道:“林医生对小柠真体贴。” 林以牧话里话外都是无奈:“你是不知道她的嘴有多挑,属她来我们家吃饭的时候仔细。” 其余同事听见,纷纷好奇林以牧和路柠的关系,怎么还经常上门吃饭了? 暧昧眼神在郎才女貌的这双男女之间流连,林以牧大方解释: “小时候家住的很近,父母又都是同事,所以经常串门。” 青梅竹马,男未婚女未嫁,又引得不少人艳羡。 陈悦可第一个乐得当媒人:“林医生都快三十了,终身大事什么时候能有着落?” 林以牧叹气更沉:“这不是没有人要么?” 身为江城医院头号优质王老五,林以牧说这话,没一个人信,在场的人都只当是路柠脸皮薄,所以不方便承认。 除了裴宣。 这人从坐在餐桌前便一言不发,也不拿筷子,翘着二郎腿,凝神看着手机。 屏幕上,是一段对话。 秦叔:【老裴,还记得当年你为了追陈悦可,让我们兄弟几个给你晚归打掩护结果被罚抄了一整本条令的事吗?】 裴宣:【如此深情厚谊,我要忘了我还是个人吗?】 秦叔:【那好,你报答我的机会到了】 裴宣:【?】 秦叔:【看着林以牧,别让他靠近路柠】 裴宣往左侧看了眼,他右手边依次坐着老婆、路柠和林以牧。 裴宣:【晚了,已经挨着坐一起吃饭了】 秦叔:【拆散他们】 裴宣:【?】 兄弟为自己两肋插的刀,都是要还的。 裴宣左思右想,趁着林以牧去洗手间的空档,他起身,走到路柠身后,对她说: “那个什么,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陈悦可和路柠同时看他,路柠问:“为什么?” 裴宣战术性清嗓,大老爷们儿憋红了脸:“这里离我老婆近一点。” 陈悦可:“你们俩一左一右,有什么区别吗?” 裴宣支支吾吾:“你右手拿筷子,我这不就被你胳膊肘怼开了。” 沉了沉心,裴宣豁出去了,他猛地闭上眼睛,半蹲在陈悦可腿边,抱着她的胳膊,当着所有人的面,哼哼唧唧地撒娇:“老婆~老婆~人家想做离你最近的人嘛~求求你啦~老婆你最好啦~” 啪嗒一声,陈悦可手中的筷子掉到了盘子里。 其他人更不必说,这一路上,裴宣富n代的身份自带距离感,总待在陈悦可身边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大家自觉不去招惹,谁知能在午饭时窥见这豪门秘辛。 路柠脸色裂开,二话不说,带上碗筷起身给裴宣让座。 “来来来,这个位置天生就是属于你的,我哪里来的本事竟然敢鸠占鹊巢。” 裴宣如愿以偿换了位置。 给陈悦可夹菜:“老婆啊,你尝尝这个牛肉。” 陈悦可脸庞臊红,双手掩面,多看裴宣一眼都觉得要长针眼。 路柠小声跟她说:“原来,你们真夫妻私底下,都是这么玩儿的。” 哄她入怀 第31节 陈悦可:“……” 路柠和裴宣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那场文艺汇演结下的缘。 她记得秦戍和裴宣两人是最好的兄弟,总是形影不离,秦戍看起来洒脱不羁,而裴宣更混球些,调侃了不少女同学,遇到陈悦可以后才算是彻底收了心,当上飞行员后一天天人模狗样,正经得都快忘了他曾是个浪子。 谁能想到,结了婚后,智商行为倒退回三岁。 想了想,路柠给秦戍发了个微信。 没多久,林以牧回来,发现身边的座位换了个男人。 裴宣把陈悦可盘子里的牛肉堆成小山,不疾不徐地对林以牧说:“媳妇儿在这里,我方便照顾,你不介意吧?” 林以牧坐下,不觉有什么奇怪的:“当然不介意。” 看了陈悦可的脸色,又补充一句:“悦可喜欢最重要。” 裴宣:“我媳妇儿当然最喜欢我。” 这把恩爱秀得林以牧哑口无言,裴宣洋洋得意,任务完成后他给秦戍报信。 裴宣:【超额完成任务】 裴宣:【把他虐得体无完肤】 裴宣:汪汪队立大功.jpg 另一边,秦戍同时收到了另一个人的微信。 路柠:【婚姻究竟给男人带来了什么?】 路柠:【有事没事,多去关心一下裴公子吧】 第27章 染色体 看到这几条信息, 秦戍心神不宁了一整个中午,奈何学校这边离不开他,脱不得身, 直到下午,校长送他们离开, 说是还有江城医院那边的人也要来。 秦戍想办法留了下来, 说想再多陪陪学生们。 校长自然答应,主动说:“前面研究所的路柠路老师下午要去九年级上课,您可以去她班上。” 秦戍颔首:“这样也好,我就不打扰其他正常上课的班级了。” 林诚一拳头砸在他肩窝上,齿缝里溢出一句:“大尾巴狼。” - 下午,路柠一行人再度来到黎阳坝中学。 这次学校校园内空荡无人,学生们都在教室里上课, 林以牧和陈悦可他们和校长领导们沟通物资捐赠事宜,路柠介绍他们互相认识后, 没多留听他们讲话,带着帆布包去指定的教室上课。 林以牧拉住她:“我等会儿就去找你。” 路柠莞尔:“好,不过我一个人也可以,你不用放心不下。” 林以牧:“不是不放心,是想看看我们路老师的风采。” “好啊,”路柠大方点头, “我就在九年级教室。” 路柠一路走来, 学校各处都很安静, 唯独接近九年级教室时,里面传来一阵阵直升机发动似的轰鸣,这个班格外不太平。 难道是因为知道她要来上课,所以都很激动? 阵仗有点大, 路柠有点紧张。 距离班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她停下来,着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检查一番帆布包里的教具,确认无误后,她深呼吸一口气,唇边抿出一抹清浅温柔的笑,挺直脊背走进去。 秦戍颀长身姿立在讲台上,瞥见门边晃出一道倩影,曲起手指在木质讲桌桌面上敲了几下,原本吵闹的班级霎时安静。 他扶了扶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银边眼镜,深眸含笑,语气少有的温和,不是镜头前的冷淡疏离,端一副斯文败类的优雅皮相。 “同学们安静点,让我们有请路老师来上这节课。” 同学们立刻鼓掌捧场,掌声雷动。 足足响了十几秒,秦戍抬起右手在半空中虚压了一下,教室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再度安静下来。 路柠呆在门口,用力搓了搓脸,眨了眨眼睛,纤长睫毛上下忽闪,秦戍的清贵轮廓没有消失,还在讲台上。 不是梦。 “你……”路柠迟疑出声,“在演老师这个角色吗?” 路柠左看右看,企图找到一架摄影机。 这样的秦戍一定是人设,人设而已…… 一声短促的轻笑打断路柠的思路,秦戍依旧是那身浅灰色西装,银边眼镜框泛起幽光,薄薄的镜片后是一双略微狭长的桃花眼,双眼皮褶皱很深,卧蚕饱满,深黑瞳仁勾着人。 “路老师不必找,”他好言道,“真正的演员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有摄影机,观众在哪里,舞台就在哪里。” 这一个班,乌泱泱坐着五六十人,都是他的观众。 路柠深深以为,只要有人的地方,不论人多人少,都不耽误这厮开演。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 当了影帝之后,脸皮也增长得过分。 千穿万穿,唯独他的脸皮不穿。 路柠不想再问他来这里干什么,这位演员太过“优秀”,没有剧本,没有摄影机,临场发挥的戏份让她招架不住,索性把他的对手戏全部扔掉。 路柠稳住心神,重新整理好自信,准备抬步走向讲台。 林以牧的声音这时在身后传来:“声声,怎么还没进去?” 路柠回头:“我已经准备要开始了。” 林以牧笑着说:“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路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路柠:“以牧哥帮我维持一下纪律就好。” 都是青春期正调皮捣蛋的孩子们,路柠担心凭她一个人压不住,这群孩子见路柠年纪不大,长相温软,不会凶人的样子,以前没少给路柠的课添麻烦。 林以牧应下,看见讲台上的秦戍时,有片刻的怔愣,出于礼貌,他颔首致意,但没有出言打招呼,免得影响上课。 秦戍微微偏了一下脑袋,眼尾弯起的弧度没有变,只是稍显凉意。 上课时间到了,谁也没有说话,无言的气场却更加凌厉。 秦戍把讲台腾给路柠,和林以牧一起走到了班级的最后方,看着在前面上课的女孩儿。 班级后面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位温润如玉,一位气场凛然,压在最后一排,班里异常平静,几乎没有人敢说话。 路柠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明信片,让第一排两名男生帮忙发下去,她提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一笔一顿,遒美健秀。 ——我们从哪里来? 秦戍眉梢微挑,有一丝意外。 生理卫生课? 发明信片的男生走到了班级末尾,秦戍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男生坐第一排,和讲台上的秦戍距离是最近的,他欢快走过去:“秦戍哥哥,啥事儿你说?” 他叫的亲昵,还挺自来熟,秦戍没有说什么,而是从他手里抽出一张明信片,低声问: “给我一张可以吗?” 男生点头:“当然可以。” 一旁林以牧见了,出言提醒:“老师准备的明信片是有数量的,当心不够。” 秦戍睨他一眼,刚准备说“你管什么闲事”,自来熟男生抢先一步开口:“没关系,我有我同桌,我的就给秦戍哥哥。” 秦戍笑了下,小伙子还挺上道。 路柠准备的明信片有多的,男生发完后,还剩十数张,回位置前,他踌躇犹豫着,把明信片一股脑都塞给了后几排的兄弟,然后才奔回去,腼腆戳戳他同桌的手肘。 过了会儿,同桌女孩把明信片放在了两人中间。 男生叠着双臂趴在桌上,笑出一口大白牙,不知说了什么,女生抄起练习册盖在他脑袋上,男生笑得肩膀都在抖。 秦戍没错过这一幕,他斜睨林以牧,发现林以牧也在看,他语气轻佻: “林先生差点儿坏了人家的好事。” 林以牧回望他:“我坏了谁的好事?秦先生的?” 秦戍心说你可不吗?不在江城好好待着,跑来黎阳坝坏他的好事,害的路柠都躲着他了。 这人看着好斯文,说话却好气人。 秦戍磨着后槽牙,用眼神把人从头到脚狠刮了一遍。 讲台上,路柠放下粉笔,转回身来,扬声问:“大家都拿到明信片了吗?” “拿到了。” “好,”路柠说,“每张明信片上都有一个问题,问题是不同的,给大家三分钟时间,观察自己的明信片,然后思考问题答案,三分钟后我提问。” 秦戍低眸,翻过手腕,看到明信片背面有一行字—— “你知道染色体的作用是什么吗?” 秦戍对生物知识的了解还停留在高中的理综卷子上,毕业多年,他记性好,依稀记得染色体是个什么东西,好像是遗传物质。 记忆模糊,他也不敢保证记得对不对。 “你知道吗?”林以牧温润的声音沉入耳畔,他视线落在明信片上,显然是看到了。 秦戍立刻把明信片翻回来,不悦道:“我不知道又怎样,难道你还能知道?” 林以牧疑惑:“声声没告诉你,我是医生吗?” 秦戍:“……” 路柠当真是把她这位青梅竹马瞒得死紧,一点风声都没露过。 林以牧了然,指着他的明信片说:“染色体是真核生物——” 哄她入怀 第32节 他话还没说完,秦戍拖着调子,漫不经心地打断他:“我知道。” 林以牧惊讶一瞬,而后浅浅弯起唇畔,笑容和煦如春风,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失礼。 偏偏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像极了宽容大度的正室,秦戍一点没有感受到他的和善,反而觉得刺眼。 林以牧对秦戍的闷气无可奈何,摇头失笑,算起来,秦戍和路柠同岁,自己也算是他的哥哥。 换了以往,林以牧不敢称他是当红影帝的哥哥,可秦戍一举一动在他看来,都相当幼稚,他一个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自然是不屑与秦戍争个高低。 对于弟弟,还是得爱护体谅。 三分钟过去,路柠提问了一个女生。 “这位同学,你能告诉大家,你的明信片上是什么问题吗?” 女生回答:“表现型和基因型有什么关系。” 路柠问她知不知道答案。 九年级的生物课本上还没有这样的概念,女生摇了摇头。 路柠让她坐下,然后解释:“我们每个人的体细胞内,都有23对染色体,每对染色体有两条,分别来自我们的爸爸和妈妈,这些染色体承载着遗传物质,也就是我们的基因片段,基因型就是所有的基因片段组成的,控制着我们的外在,也就是表现型,比如大部分人是黑头发黑眼睛,而有些同学则是黄头发棕眼睛……” 路柠的解释用了通俗易懂的词汇,举例鲜明贴近生活,理解起来很容易,不知不觉间勾起了孩子们的兴趣。 她再次讲道:“而我们每个人,又是由爸爸妈妈各自的生殖细胞结合在一起发育而来的,爸爸妈妈给了我们所有的遗传物质,现在,大家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孩子们纷纷点头,有点懂,但又有点迷茫。 九年级的孩子们上过生理课,知道男人女人一起做些什么,就会孕育新的生命,人类的繁殖本能会让他们天然对男女的交合过程产生更加浓厚的兴趣,而小山村里拘谨的羞耻心会打断他们的好奇。 青春期的叛逆和对男女之事的懵懂情|欲热烈交织,迎面碰上了路柠兜头浇下来的一盆学术凉水,浇息了渴望。 那些大开大合的动作和动情的呻|吟,在路柠这里化成了dna、rna、蛋白质、核糖体……总之,擦了个边之后,是一大片生机勃勃的学术平原,绿油油的看不见一点黄。 秦戍捏着明信片,若有所思,找前面同学要了根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大半节课过去,班上氛围还好,没有故意捣乱的人,都在认真听路柠讲课,林以牧站得久了,见没自己的事儿,便从后门悄悄离开了。 路柠留下最后十分钟,让同学们自由讨论,有问题举手。 趁着他们讨论的间隙,路柠走下讲台,在过道中间听他们交流,偶尔回答他们的问题。 走到最后时,下课铃响起。 路柠说:“下课了,同学们休息吧,今天的课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各位同学配合。” 但是没有人离开教室。 大家纷纷回头。 路柠一愣:“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男生把手举得高高的:“秦戍哥哥说,只要我们上课听话,他就给我们唱歌还有签名!” 路柠整个人懵在原地,一动不动。 据她所知,除非公开场合工作需要,秦戍从不在私下给粉丝签名,连合影留念都没有,他也从不搞机场接机这类活动,永远低调地从vip通道离开。 非必要,秦戍不会和粉丝有任何接触。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黎阳坝,没有摄影机和狗仔,亦或许,这些粉丝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初中生,所以秦戍才答应他们的。 秦戍喜欢小孩,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路柠脑子转个不停,飞速为秦戍的作为找到了理由,既然他还有事,那自己多留也不合适。 然而没等她离开,秦戍从后面绕过来,将一张明信片塞进她手里。 “我还有事,麻烦路老师先帮我保管一下。” 路柠下意识顺从点头:“哦,好。” 等秦戍开始给他们签名,路柠才反应过来手里的东西。 她想看看秦戍的明信片上是什么问题。 翻过来,是两行字。 一行是华文中宋,“你知道染色体的作用是什么吗?” 另一行手写字体,笔若游龙,力透纸背,是秦戍的字—— “想和路老师交流祖传的染色体。” 万绿丛中,一点黄。 第28章 岭上雪(一更) 路柠紧紧捏着薄薄的明信片, 耳廓红的要滴血。 怎么能有人,这么不要脸? 路柠几度羞愤欲死,没等秦戍签完名, 她从后门跑开了,明信片被她随手扔在了后排一个同学的桌子上。 那同学看着上面两行字, 纯洁地发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秦戍在前排垂头签名, 听到问题,抬起头发现路柠已经没了踪影,他走过去,拿回明信片,讳莫如深地回答: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 林以牧他们会在黎阳坝多留几天,但是招待所的房间不够,一行人得去几公里外的另一家农家乐住。 路柠在研究所门口送行。 从学校回来, 山间初冬时节的风刮过面庞,稍稍降温, 吹去绯色,却吹不散路柠脑子里循环往复的那一行字,反而越来越清晰。 陈悦可抱着路柠,依依不舍:“小柠,还没怎么跟你说说话呢,我们就要离开了。” 路柠心不在焉地安慰她:“没关系。” “没关系?”陈悦可不乐意了, “好姐妹要和你分别诶, 你竟然觉得没关系, 我明白了,女人,你的心变得好快,回去我就要和韩韵告发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这一长串埋怨, 路柠捡着听,没听进去几个字,嗯呐嗯呐地应,把陈悦可气得扭头去找老公。 “我告诉你,你要是也敢这样,我就和你离婚!” 裴宣在实战演练时被对方用枪顶着太阳穴,都没有此刻感受到的危机严重,城门失火,平白给他添了一笔哄老婆的债。 “老婆我怎么敢呢,我这么爱你!” 陈悦可委屈:“那路小柠也说爱我,还不是变成了这样。” 路柠耳朵里零零碎碎飘进来这几个字,继续嗯嗯啊啊敷衍:“嗯对,没错,我最爱你。” 陈悦可气得揪裴宣衣领:“老公你看她!” 裴宣算是怕了,新婚没两个月就要面临这么大的风险,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他绝对不会变心,要不然就让陈悦可把他从裴家一脚踢出去。 新婚夫妻的情趣吵吵闹闹,只有林以牧注意到路柠的不对劲。 林以牧走来,注视着路柠怔忪的神情,以为她病了,目露关切:“哪里不舒服?” 路柠回过神,看着担忧她的哥哥,羞愧难当,洁白贝齿轻咬唇畔,有些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没有。” 林以牧:“上完课回来,你好像就不在状态。” 路柠没说话。 他稍加思索,那只能是和秦戍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才能让路柠这般不好开口。 四年前两人闹分手的事,他虽然没见证过,但后来从路家父母口中知道了不少,凡事只要提到秦戍,路家这位疼大的小公主就会变得遮遮掩掩。 林以牧远山似的眉头轻蹙:“他欺负你了?不要怕,告诉哥哥。” “真的没有,以牧哥,你放心吧。”路柠语气十足地肯定,“我一直都好好的。” 林以牧哪里能真放得下心,可路柠明显不愿多说。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上车了,林以牧不好多留,只好再嘱咐:“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再过来。” 路柠点点头,直到把人都送走,她站在原地,把脸埋进了掌心里。 掌心温热柔软,却抵不过面颊发烫,心尖发颤。 秦戍欺负她吗? 只是写了句话而已,可却是那样的话。 时光追着人长大,少年时总爱扯着同桌的马尾辫,看女孩恼羞成怒的样子,秦戍也是这样,即使穿戴优雅矜贵,也掩盖不了他的劣根性。 路柠从小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裙子长大,身边的男同学都彬彬有礼,受最好的绅士教育,不会有出格的行为和语句。按理来说,秦戍应该是同样的人,却长成了这幅顽劣的样子。 路柠吸了吸微红的鼻尖。 她不仅恼秦戍口无遮拦,更恼自己不争气,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是会因为他的话产生起伏。 山间空气潮湿,雾霭流云沉沉降下,轻柔抚过长青的松柏和枯萎的草木,大自然温柔平等地对待所有生命,期待抚慰人的心灵。 路柠回了研究所,心绪波澜,边走边骂: “辣椒面撒隔壁!” - 秦戍肠子都快悔青了。 因着那句话,路柠接连躲了他好几天,明明住在对门,目前的工作单位都是同一个,可他就是见不着人。 林诚还没走,似乎是不要公司了,待在黎阳坝成日在片场招摇,看见郁闷的秦大影帝,势必要凑去犯个贱。 “哟,白月光生气了?还没搭理你呢?” 化妆师在给秦戍化妆,这位爷一大早就心情不爽,闭着眼,眉头皱得死紧,可怜化妆师大气不敢出,见林诚一来便出口不逊,他也稍微松了口气,建议道: “秦老师,咱们可以稍微放松点儿……眉心这里,卡粉了……” 秦戍连生个气都得面色松快,眉头舒展,林诚幸灾乐祸,抖着肩膀哈哈大笑。 哄她入怀 第33节 秦戍睁眼,暂时避过化妆师的美妆蛋,抄起手边的剧本往林诚脸上飞,厚厚一沓纸页,砸得林诚捂鼻子哀嚎,秦戍这才散了些郁闷,让化妆师继续。 “白月光不理你,拿我撒什么气啊,”林诚揉着鼻子,把剧本放到秦戍够不着的地方,“话说回来,我刚才过来,看见路老师在姜半夏那边呢。” “嗯。”不咸不淡的一声。 林诚:“不过去看看?” “去有什么用?”秦戍悠悠叹了声。 这几天,秦戍哪能不知道她在哪,只是等他过去,往往都是扑了个空,路柠故意躲着,一点办法没有。 都怪那天在学校,斯文败类演过了头,把人彻底惹恼了。 秦戍一想起来就头疼,想捏捏眉心,记起化妆师的话,又只得生生忍着。 秦戍看林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牙齿酸疼。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回江城?” 林诚在他对面大摇大摆坐下:“过几天这边的戏就要杀青了,有些事得留在这处理,到时候和你一起走。” 秦戍再次把眉头锁起来,化妆师诶一声:“秦老师您先别动,眉毛要给您化歪了。” 秦戍忍着:“什么时候杀青?怎么这么快?” “这还快呢?”林诚说,“算起来,你在这边待了快三个月了,回江城影视基地还有一部分场景要拍,哪部电影能拍这么长时间,周期拖太长不好,资金耗不起,其他老总我也得给人家交代。” 这部戏拍起来难度不小,光是在黎阳坝这三个月,场景搭建和所有人的吃穿住,每天都得不少钱。 投资方是看中了秦戍的流量和实力,再加上剧本确实不错,才投了钱,秦戍本人也参与了投资,但不代表能把这部戏当无底洞去填,而且秦戍为了拍戏推了很多通告和商务,都是损失。 林诚算盘打得噼啪响,每日和秦戍念叨:“到时候票房没有十个亿都回不了本。” 个中难处,不用林诚多说,秦戍心里明白。 他问:“最多能在这里留多少天?” “一周。”林诚给他比了个数,“我问了张导,最多一周就可以杀青。” 说完,林诚站起身,惋惜道:“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的确不多了,还有一周他就要离开,下次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而路柠还不愿意见他。 秦戍正烦扰着,听见门口林诚惊奇道:“下雪了。” 这几日大幅度降温,寒潮来袭,厚实的铅灰色云层积压多日,昨天夜里还在下雨,今天终于降下初雪。 - 姜半夏是南方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撒了欢儿在片场空地上跑,非要拉着路柠一起。 苍山负雪,披上一层浅薄的冷白,模糊了山与天的边界,硕大的雪花像是从山顶被风吹落下来,飘飘晃晃落在地面上。 头天晚上的雨水结成了冰,使雪花保持着完美的形状聚集,可以印出人的浅浅脚印。 姜半夏新奇地垫着步子踩在上面,结结实实踩了几脚,发现冰面不会碎裂,滑溜溜的,她欣喜地朝路柠喊:“快来啊,这里能滑冰!” 水泥地面形成了天然的滑冰场,姜半夏往前助跑几步,借着惯性往前出溜,呲啦一阵响,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划痕。 路柠畏寒,穿着厚厚的加长款羽绒服,腿迈不开,脚底下的雪地靴不防滑,有摔倒的风险。 未免受伤,她就只在廊下站着,看姜半夏滑。 滑冰对于路柠而言,绝对算得上极限运动,摔一下,就能将她的肌肤磕青一块,好几天下不去,她最怕疼了,所以从没想过尝试。 一切有危险的运动她都拒绝,她就是这么个闷闷的人。 可和秦戍在一起,他带她走上了滑冰场。 秦戍疼她,不舍得她受伤,便牵着她的手,带她慢慢滑。 路柠由此觉得滑冰很简单,大胆要求自己滑,结果一松开秦戍,她立刻失去了平衡,摔倒前一秒,秦戍扑过来,抱住她的身体垫在她身下,撞的秦戍发出一声闷哼,锋利的冰刀切开了秦戍小腿上的衣服布料,渗出暗红血色,血液浸透晶莹的冰面。 路柠吓坏了,跌坐在地上捂着秦戍的小腿伤口,不停地问他疼不疼,有没有事? 秦戍用粗糙的指腹替她擦干净眼泪,无所谓地一笑,语气轻松:“皮外伤而已,我和老裴打架受的伤都比这严重。” 路柠止不住抽搭,一双杏眼湿红,嗓音潮软:“你下次别这么冲出来护着我了,你受伤了我会更心疼。” 秦戍的眼神软的一塌糊涂,温声哄她:“你是祖国的花朵,我是军人,是护花使者,当然要保护我们的小花不能受伤了。” 连哄人都得耍贫嘴,闹得路柠脸红。 冰天雪地的,路柠不自觉抚上脸颊,上面还有残存的温度。 姜半夏出溜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撒娇:“来嘛来嘛,一起滑冰,真的可好玩儿了。” 路柠礼貌拒绝,说不用,但姜半夏似乎听不见她说话,硬是拉着路柠一只手把她往下面拽。 路柠另一只手还在兜里,没法稳定重心,脚下一磕绊,为了不跌倒,她只能把自己交由姜半夏带领,随着她踏下了廊下台阶。 姜半夏兴奋过了头,速度很快,路柠的双腿被长款羽绒服束缚住,根本迈不开步子,没几下就难以跟上了。 也就是这时,姜半夏回头,那只手上移,握住路柠手腕,把她往后用力一推—— 路柠惊惧地睁大双眸,冰凉雪花拍在脸上,视线中一片纷纷扬扬。 身体完全失控后仰,下一秒,熟悉的檀香气息铺天盖地萦绕过来,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娇小的身躯圈进温暖的怀抱里。 心脏重重跌落,似是要越过身体后背,安放进身后男人的胸膛。 多年以后,他们在漫天大雪中紧紧相拥。 路柠在最后看见了姜半夏难以置信的表情。 耳后是男人滚烫的唇息: “对不起,你的护花使者来晚了。” 第29章 多保重(二更) 秦戍用尽了力气将人抱在怀里, 仿佛下一秒,路柠就要和雪花一样飘走,就算融化, 也只能是在他怀里。 路柠被他勒得紧,零距离感受着他汹涌的力量, 几乎要将她嵌进血肉里。 “我没摔死, 反倒因为呼吸不上来被你憋死,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路柠艰难地说完一句话,腰间力道骤然一松,秦戍把人扳过身,急急忙忙检查她。 “你怎么样,哪里疼?” 秦戍懒怠惯了,还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候, 至少姜半夏是第一次见,比看见大雪还稀奇。 “秦老师, 多亏你出现的及时。”姜半夏说,“要不然路老师今天又得受伤了。” 姜半夏的话说得自然,好似刚才被秦戍的出现吓到魂飞魄散的不是她。 路柠眯着眸子,眨落睫毛上的雪花,没有戳穿她。 想来,秦戍应该是没看见全过程, 要不然, 他不会任由姜半夏好好站在这里, 这也是姜半夏能这么说话的底气。 秦戍确认路柠没事,才对姜半夏说:“地面结冰湿滑,你也回去吧。” 完全不见半分焦灼担心,和面对路柠时的紧张有着天差地别。 其实秦戍对谁都是这样, 只有路柠是例外。 姜半夏应好,经过二人身边时,她亲昵地挽上路柠的手臂: “之前就觉得路老师和秦老师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颇有渊源呢。” 路柠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语气没什么温度:“与其在这里八卦,不如回去背背台词,以后还是少拉着别人滑冰了,别再弄巧成拙,说不定下次摔得就是你了。” 姜半夏没有半分不愉,笑着说是。 等她走了,路柠才有空,对秦戍道了声谢。 他又是那副涎皮赖脸的样子,勾着唇:“这有什么谢的,都说了,我是你的护花使者。” 说着,秦戍再度牵起她的手,带她往廊下走。 那只手白皙软嫩,摸起来跟没有骨头似的,胜过上好的玉器,捏在手里把玩让人不舍得丢下。 秦戍没忍住,手下摩挲的力道重了几分。 “秦戍。” 路柠叫他的全名。 秦戍顿了顿,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牵着。 走到廊下,大雪被隔绝在外,秦戍不想松,继续牵着路柠往前走。 前面片场人很多,还有摄影机。 路柠再次叫他的全名,这次掺了些无奈:“秦戍。” 秦戍装作没听见。 路柠声音高了些:“秦戍,可以了。” 前头脚步缓缓停下。 路柠动动手腕,力气不大。 她知道,她敌不过秦戍的力气,所以这只是示意他主动松手。 秦戍高大的身躯转过来,侧了侧身,为她挡住屋檐下飘进来的雪,口吻艰涩: “那你别躲着我。” 路柠没回答,而是问:“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秦戍沉默,神情晦暗,深绿色军装贴在身上,只一层粗糙的帆布布料,衬得他整个人形销骨立。 察觉到手腕力道松了,路柠把手抽出来,抿了抿唇,她劝说道: “私底下的事就算了,我当没发生过,片场人多眼杂,传出去不好。” 秦戍掀眸,目光审视着她:“你在怕什么?” 路柠蹙眉,尽量维持心平气和。 哄她入怀 第34节 “不是在怕什么……” “担心我靠近你,会找你复合,对吗?”秦戍打断她,“还是你担心被有心之人拍下我们的照片,传到网上,会让你的竹马误会?” 秦戍自嘲般点了点头,也对,她和那个姓林的那么要好,双方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与异性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何况是前男友。 秦戍觉得他还挺贱的,明知路柠有了别人,躲着他,他还是要恬不知耻地凑上去。 是他自己把自尊踩在了脚下。 可谁让那是路柠呢? 路柠疑惑地看着他:“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和以牧哥有什么关系?你不要牵扯到别人。” 到现在了,她还在维护他的竹马。 从林以牧到黎阳坝那天开始,秦戍的理智便悉数燃尽,有根弦一直绷着,理智燃到尽头,那根弦啪一下彻底绷断。 秦戍上前几步,将路柠抵在墙上,扯过她的手腕交叉在头顶,弓起身子垂着头,将路柠惊慌失措的样子尽收眼底。 路柠怎么也没想到秦戍会来这一招,她整个人撞在墙上,后背微微发痛,手动弹不得,身体被秦戍困住,落在他股掌之间,眼前是秦戍倏尔放大的俊颜。 他的身体里似乎藏着一头困兽,悍然霸道的气息猛然侵袭而来。 挣扎中,路柠耳后别着的长发垂下,落在秦戍的肩头。 秦戍缓缓逼近,两人几乎交颈,吐息相缠。 路柠偏过头,不去看他。 秦戍高挺的鼻梁寻过去,嗅着她脖颈间的沁香,他喉结轻滚,声音低了几个度: “我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炙热的呼吸落入耳窝里,那是路柠最敏感的地方,可她动不了,浑身上下都难受。 “秦戍,”路柠无法面对这样的他,“你快放开我。” 秦戍无视她的请求,注视着她白皙的皮肤漫上撩人的绯红,仿佛一颗熟透了的草莓。 “路声声,路声声……”他一遍遍呢喃着她的小名,似乎要从她耳朵里,说到心里去,“你别躲着我,不要不见我。” 路柠咬着唇,口腔中漫出恶心的铁锈味,竟是染上了哭腔:“秦戍,你真的别这样。” 秦戍的唇角停顿在她下颌处,没有了动作。 身下的女孩儿包裹在厚实的羽绒服里,他能感受到她在簌簌颤抖,她在怕他。 “路声声,”秦戍放下一只手,指腹擦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带下来一抹刺眼的血色,“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路柠不作声,眼底是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秦戍神情怔忪一瞬,他低头,看着地面,喉结滚了几滚,彻底松了路柠的手。 然而这比抓紧她,用了更大的力气。 秦戍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拳头关节咯吱响起,再抬头时,他扬唇,轻笑一声,无赖又不羁,松开拳头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路柠担心他的状态,想去拉他,还没伸出手,便又怯生生缩了回去。 她只好说:“你多保重身体。” 秦戍用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她的脸,像是要把她的样子深深镌刻下来。 良久,他轻声道:“所得皆所期,所失亦无碍。路声声,我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得偿所愿了。” 这是秦戍第一次表白那天,路柠送给他的话。 那时候,秦戍还是一个飞扬的少年,一两黄金一两风,他还说:“相见这件事,交给我一个人努力就好。” 路柠鼻尖一酸,只听秦戍继续道:“如果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那么愿你的未来,所遇皆所求,所行,皆坦途。” 第30章 三十章 其实一切似乎都和路柠想的一样, 她和秦戍分手后再短暂地重逢,这一段插曲不会对她既定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秦戍会离开黎阳坝, 站在聚光灯下,享受千万粉丝的呐喊和喜欢。 而她, 依旧在大山深处, 做着鲜为人知的工作,当秦戍走上万众瞩目的红毯时,她或许正在黎阳坝山上的某个地方背着标本夹,一步一停,举目四望,看见的只有巍巍林海。 回忆之所以可贵,是因为过去的美好不可复制。 路柠不是个只会缅怀在回忆里的人。 这是生活教会她的道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招待所的, 关上房间门,屋内的暖气一点点融化身上的寒气, 僵硬的四肢恢复知觉,路柠软了腿,一下跌坐在地上。 - 初雪停滞,夜幕笼罩四野,雪中的黎阳坝静谧幽寒。 白炽灯在长长的走廊洒下惨白的灯光,尽头那扇窗映出透亮雪色, 平添几分冷酷, 林诚来到秦戍房外, 抬手敲门。 敲了几声,没人应。 但是林诚知道,秦戍一定在里面。 今日收工早,他一个人从片场离开没了去向, 林诚不用刻意找,能猜到秦戍一定是先去了招待所后厨,做了晚饭让徐川给路柠送去,接着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无言叹了声,林诚压下门把手,一松,看来里面没锁门。 “我进来了啊。” 林诚说着,将门推开一条缝,里面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白炽灯光从罅隙里悄然落进去,投下一道惨白的光柱,灰青色的烟雾飘渺在其中。 林诚敞着门散散气味,曲起手指堵在鼻子下面,皱眉瓮声道:“你这是抽了多少烟?肺还要不要了?” 窗户下边有一张宽大的藤编椅,秦戍着一身松散的睡袍,两臂随意搭在椅背上,右手指间燃着猩红明灭的烟,地上还有数不清的烟头。 门外的光猝然照进来,照亮秦戍半边凌厉完美的侧颜。 似乎是不适应强光,他眯了眯眼,没什么更多的反应。 林诚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大衣,摊开,隔着床,直接抛在秦戍身上,责怪道:“就算有暖气,你也不能只穿这么点儿,把你冻坏了又得耽误进度,不一定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秦戍依旧没动作,林诚走过去,一把摘下他手里的烟,扔地上用鞋底碾灭了。 辛辣的尼古丁气味并不会立刻消散,林诚多闻一下就忍不住想把肺咳出来,可秦戍跟个麻木的木偶一样,在这坐了好几个小时。 林诚看着秦戍头顶,眸光复杂。 半晌,他开口:“你下午那会儿去找她,又谈崩了?” 就刚开始落雪的时候,秦戍化完妆,向他打听姜半夏在哪个化妆间,然后兴冲冲去找路柠,结果铩羽而归,回来时像个打了败仗的将军,整个人弥漫着死寂,毫无生机。 那时候林诚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片场人多口杂,没来得及问。 现在看来,这何止是打了败仗,这明明是亡国了。 秦戍僵硬的眼珠转了转,脖颈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转动的时候响起清脆的关节摩擦声。 “嗯。”他沉沉应了一声,嗓子仿佛含过一块磁铁,沙哑低沉,“跟张导说,进度加快,我们早点离开。” 林诚:“……行,我去沟通。” 林诚没问为什么,左不过就是两人还是有分歧,他就最烦谈恋爱,一天天的情情爱爱搞得人痛不欲生,都不像自己了,有这消沉的时间,不如去工作赚钱。 都是大男人,不知道安慰什么好,林诚乐得看秦戍积极工作,等房间味儿散的差不多了,他转身回门边,关上门,按下灯,拿扫帚把一地烟头扫了个干净。 林诚直起身子,房间灯光大亮,他这才看清秦戍苍白的脸,吓得他扫帚都扔了。 “我的爷啊,”林诚赶紧去试探秦戍的体温,是正常的,“你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秦戍浓眉紧蹙,缓缓向后靠,仰起冷白的脖子,这么冷的天气,他就穿着睡袍,额头却出了一层湿薄的细汗。 “药在左边床头柜第一层抽屉里。”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声音勉强。 林诚赶紧去拿药,倒水时拿起壶,发现里面是空的。 他再忍不住了。 “不是我说,你照顾别人,又是做饭洗衣又是当司机,把拍摄地点定到这么大老远的地方就为了方便请人当指导,投了你一半的资产在这部戏里当最大的股东,只是想给她足够的话语权,”林诚深呼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胃病养得好好的,多久没有犯过了,要不是我来了,你疼死在这都没有人知道!” 林诚从一开始就不赞成秦戍这么做,可他明白,那是秦戍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人,来这一趟,不管结果怎样,至少能断了秦戍的心思,让他专心投入事业。 两人除了工作关系,更是兄弟,林诚从没有冲动地说过这么重的话,可见实在是把他气狠了。 秦戍费劲抬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没计较,说了句没良心的话:“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林诚简直想给他一拳,转念一想,这人就算病着,能打赢他的概率也很低。 贪生怕死的林诚妥协了,认命地去给秦戍找水,总得把药吃了,别真病死在这里。 山长水远的,道路一结冰,路上连辆车都没有,真要客死他乡,也只能用草席卷吧卷吧,随便一扔,颇为凄凉。 林诚回自己房间给他倒了杯热水,把药递给他,看着他吃完。 吃过药,秦戍在床上躺下,腹部疼痛缓和了些,没那么绞着疼了。 林诚看他脸色好点,搬凳子坐在床沿,认真和他商量:“要不我去和路老师谈,再给你争取争取?” 秦戍声音虚弱:“不用再谈了。” “你把你做过的这些事和她讲过吗?”林诚纳闷,“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她还是一点都不感动?这未免也太狠心了。” 秦戍瞥他一眼:“你不懂,我不想让她觉得她亏欠我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和她没关系。” 林诚呸了一声:“行,我是不懂,谁让我不谈恋爱呢。那我不去找她,你以后也别再做这些傻事,等离开黎阳坝,你就当这三个月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戍沉默了很久,应了声好。 时间不早,林诚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觉,秦戍说吃不下,饮尽床头那杯热水,就当晚饭了。 知道秦戍的性子,林诚不再多劝。 有时候林诚都很好奇,秦戍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不珍惜身体不说,一身伤病也从不喊疼,把他从江城大学旁边的巷子捡回来时,他就折服于秦戍的韧劲。 一股无论在哪,都能野蛮生长的韧劲。 - 等秦戍终于闭上眼睛消停了,林诚才放心离开,出门时恰好遇上路柠从外面回来。 两人俱是一怔,路柠率先开口打了个招呼:“林帅哥好。” 哄她入怀 第35节 林诚在秦戍这里吃瘪,有气撒不出,面色也不怎么好看,阴阳怪气道:“当不起路老师这么称呼。” 路柠一愣,没想到素日八面玲珑的林诚会说话带刺,但是看他从秦戍房间出来,那点意外变成了了然。 他是秦戍的人,她和秦戍关系不好,林诚也难以对她和颜悦色。 路柠不再多言,朝他颔首致意,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进门前,林诚忽然叫住她:“路老师。” 路柠扭头看他。 林诚张了张嘴,最终只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或许,不需要你完全接受他,对他稍微心软一点就好。” 路柠知道他说的是谁,可她给不了回应。 林诚貌似早已知晓她的沉默,轻嘲般扯了下唇,随后说道:“既然如此,希望路老师以后真的能遇见比他更爱你的人。” 话落,林诚转身就走。 路柠站在原地,手停留在门把手上,迟迟压不下去。 身后就是秦戍的房间,林诚刚走,秦戍应该还没睡。 算了,房间隔音没那么好,真要是出来,早在林诚跟她说话的时候就出来了,没动静,就代表秦戍还是不想见到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再去找他。 脑海里的思绪乱作一团,路柠控制着不去多想,开门进屋。 外面,林诚没走多远,兜里手机震动两下,他拿出手机检查消息。 秦戍:【不用对路柠那样说话,她没做错什么】 林诚回头往走廊看了眼,空荡荡的,没有人。 林诚:【你不是都睡着了吗,怎么还能听见我在外面和她说话?】 秦戍:【……胃疼】 林诚气的咬牙,合着胃都疼到睡不着了,刚那会儿就是闭上眼睛诳他呢。 林诚:【那你既然醒着,听见我对你白月光出言不逊,你怎么不出来维护她呢?】 秦戍:【……胃疼,走不动】 然而屋内,秦戍满头冷汗,身体紧绷成一张弓,紧紧贴着门板才不至于摔倒。 迷迷糊糊听见屋外有路柠的说话声时,他就清醒了,再听见林诚的话,他立刻掀开被子起身,顾不得腹部一阵剧烈的抽痛,他弯腰扶着床沿和衣柜挪到了门口。 好在林诚没说几句就走了,他便没有出去。 担心林诚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惊惧过去,肾上腺素失去了作用,腹部病理性的绞痛再无抑制,嚣张地撕扯每一处神经。 秦戍忍着剧痛,牙关紧咬,颤抖着手指给林诚发消息。 秦戍:【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别为难她】 第31章 小娇妻(一更) 翌日一早, 林诚来片场和张端谈这几日要杀青的事,让进度加快些,张端说好, 其实剩下的镜头并不太多,再有两三日便可结束, 反让林诚去准备晚上的杀青宴。 公事谈完, 林诚又私心多说了一句:“秦戍昨晚胃病犯了,你今天用人的时候照顾他点儿。” 张端讶然:“昨儿收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胃病犯了?” 林诚含糊过去:“贪凉。” 张端点点头:“好,你放心,不过他那个性子你也知道,天生就那么敬业的演员,我还真不一定能照顾他什么。” 交代完, 林诚去化妆间找人,秦戍已经在了。 化妆师今日多取了些粉底上在他脸上, 问道:“秦老师昨晚没休息好吗,瞧着比之前憔悴很多。” 化妆师这话还是说含蓄了,秦戍何止是憔悴,一张脸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眼底一圈浓重的乌青, 眼神没什么光彩, 像被吸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以往化妆师都不需要给秦戍上什么妆, 今日却不得不涂厚一点,遮住他原本枯槁的底色。 秦戍在看剧本,过一遍台词,闻言轻嗯了声, 没有情绪。 看出秦戍实在是太累了,不想多言的样子,化妆师很有眼力见,噤声不语,专心干自己的工作。 林诚走过来,手里多了杯咖啡,递到秦戍面前。 “这里的小卖部还有速溶咖啡,没想到吧。” 秦戍看着氤氲的热气,问:“给我的?” “当然,这不是看你没精神,专门买给你提神用的,等会儿拍戏可别没精打采。” 秦戍没接,继续看剧本,语气平铺直叙:“胃不好不能喝咖啡,会加重病情,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是咖啡你还是自己喝吧。” 林诚僵滞片刻,讪讪收回手,自己喝了口,找理由辩解道: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哪有那么细的心思。” “嗯。”秦戍声音还算平和,“没那么细的心就别干这么细的活,你还是更适合当个无情的资本家。” 还能打趣说笑,林诚弯腰去仔细打量他。 “没事了?” “没事了。” 一个晚上过去,秦戍胃疼,没怎么睡觉,疲惫是真的,虚弱感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但没有更多时间留给他了,他必须尽快振作起来,全组的人都还在等他。 差不多一个小时,妆造做完,秦戍合上剧本,准备去片场。 林诚落后半步跟上去,秦戍瞥他一眼:“经纪人不做,打算做艺人助理了?” 顺手把喝完咖啡的空纸杯扔进门边垃圾桶里,林诚紧跟出门,说:“你一个人我哪能放得下心,万一你好端端地又犯病,也得有个明白的人跟着你不是?” 秦戍没说什么,由他跟着。 林诚松了口气,要是徐川在这的话,倒用不着他亲自寸步不离,可徐川一早就被打发去给路柠送早饭,顺便去买菜了,还没回来。 他不是个细心的人,却记着不要在秦戍面前再提起路柠的名字。 免得他再犯病。 - 研究所二楼办公室。 路柠打开保温袋,取出食盒,里面是南瓜牛奶糊、一碟小菜还有一盒草莓。 虽然肯定比她自己准备的要好,但路柠还是忍不住打趣:“剧组最近资金紧张了?今天的早饭没有以前丰盛了。” 徐川有些局促,早饭还是他哥准备的,但是他哥貌似很不舒服,晨起时间都比平时晚,手握成拳抵着胃部,灌了一大杯温水,勉强准备的早饭。 他好想把这些都告诉路老师,但是他哥不让。 于是徐川抿了抿唇,说:“食材不太够了。” 路柠笑笑:“你别紧张,我没有不满意的意思,在剧组蹭了几个月的饭,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有我一口饭吃就很不错了。” 徐川挠挠后脑勺,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先走了。 路柠吃完早饭,简单收拾了桌面,系上羊毛围巾,出发去片场。 姜半夏在休息等戏,看见路柠来,她一愣,没想到路柠还会来。 路柠对她的尴尬浑然不觉,自顾自坐在她身边,一指她的剧本:“准备怎么样了?” “还……还好。”姜半夏说着,慌乱合上剧本,过了会儿又翻开,一阵手忙脚乱。 路柠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把自己带来的水杯递给她的小助理:“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谢谢。” 小助理知晓她和姜半夏关系不错,轻快地应了声好,去帮她倒水。 身边唯一的人被支走,路柠支着腮,偏头看着姜半夏,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她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格,这次也是。 “从进组以来,将近三个月,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当好姐妹,但你好像从没这样想过,是吗?” 啪嗒一声,姜半夏膝盖上的剧本彻底掉到地上,化了淡妆的素净小脸盛满惊慌,那双漂亮的眼睛没有定处,半晌才能聚焦在路柠脸上。 “我,我不是,我一开始的确……没有恶意。”姜半夏的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对上路柠坦荡的视线,姜半夏终是塌了肩膀。 诚然如姜半夏所说,她是个胆小的人,昨天雪地里推路柠没有成功,等人来质问时,她便遭不住了。 路柠由此更加费解,姜半夏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会那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要把她推倒呢? 路柠叹了口气,甚至还在安抚姜半夏。 “我之所以来找你,就是还想听你解释。” 和路柠相处这么久,姜半夏体会过她的好脾气,路柠性子温软,不会对什么人发火,最多只是无奈,可却莫名执着,倔强是骨子里的。 姜半夏手指甲抠着纸页边缘,犹豫着吞吞吐吐:“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要杀青离开黎阳坝,我以为……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来找我……” 路柠皱眉:“你们要杀青了?” 姜半夏迟钝地点头,随着这个动作,她的脑袋垂得更低。 仿佛一只手在琴弦上胡乱拨动,发出一阵毫无规律的噪音,听得人骤然心烦。 路柠暂且放下要杀青的事,说:“所以,你以为,我当时要是受伤了的话,就没有时间追究你了是吗?” 姜半夏沉默,如此简陋的计谋,根本经不起思量。 路柠当她是默认,这个答案实属情理中意料外,路柠有点想发笑,早先姜半夏说她笨,路柠还安慰她,现在看来,她是真的笨。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当时受伤了,我也不会放过你,恐怕到时来找你的就不是我,而是整个研究所。戏还没有播出,处在拍摄期,你就闹出这样的事,片方同样会问责你。” 姜半夏面颊通红。 她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只是当时脑子一热,就那么做了,秦戍的出现已然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路柠再这么一说,她整个人都在后怕。 “路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姜半夏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语气焦急,“你原谅我吧,我们马上就要走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的。” 路柠挣开她,事到如今,她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哄她入怀 第36节 姜半夏再次语塞,在路柠耐心耗尽前,她开口:“你知不知道,秦戍最近一直都在找你,好几次都有人来问我你的消息。” 路柠抿唇:“我知道,是我一直在躲他。” 姜半夏声音忽然高了些,却不敢更高调,怕其他人听见,情绪还是激动。 “我以前就和秦戍在其他场合见过面,想和他说一句话都难,何时见他为了一个女人这么疯狂过,简直都不像他了,你见过秦戍是什么样的吗?” 路柠一时怔然,或许姜半夏见过的秦戍,和她眼中的秦戍,是两个人。 见路柠摇头,姜半夏继续说:“我记得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秦戍冷漠无情。在这个圈子里,没有哪个人是真正干净的,只有秦戍不同,他不沾染那些脏东西,当他的柔情只对一个人释放的时候,我想任谁都会为他心动的。” “加上这次合作,我和他算是圈子里接触比较多的女艺人,我以为只要我不表现出对他的喜欢,他就能让我一直待在他身边,可我错了,当我看到他只对你不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注定会功亏一篑。” 路柠一震,猝不及防被人塞了一口清苦的哑药,让她短暂失去了语言功能,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姜半夏仍在喃喃自语:“其实秦戍不管人前人后都是一样的,我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见过没有人设包装的艺人,只有他一个。他越是这样干净,像天上悬着的明月,就越是有人想要将他摘下来。” 姜半夏终于抬眼看她:“可月亮,只向你一人而去。” - 从姜半夏的化妆间出来,路柠仍处于震惊之中。 姜半夏最后向她保证,不会再动歪心思,路柠相信了,以她的胆量,不敢再把事情继续闹大,那只会让她连事业一起折进去。 而关于秦戍,姜半夏放下得容易,作为和秦戍合作最久的女艺人,她难免会认为秦戍待她有所不同,可在见过路柠之后,她才明白,秦戍真正的偏爱是什么样的。 月亮的清辉普照世人,但他本身,便只是为一个人存在。 如果没有路柠,秦戍也不会是今天的秦戍。 穿堂冷风吹过路柠冰冷的身躯,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想起姜半夏所说—— “你知道吗?秦戍每部戏都会签协议,不拍感情戏。” 这大大限制了秦戍的戏路,现如今,那些大ip偶像剧是最容易赚钱的,秦戍这一行为无异于把财路堵上,圈内人都猜测,是不是秦戍在为了哪位小娇妻守身如玉。 狗仔坚持不懈跟拍秦戍几个月,发现秦戍除了拍戏还是拍戏,连个小娇妻的影子都没见着过,这话自然也就成了笑话。 路柠笑不出来。 她苦涩得很。 怎么办,她好像知道那位小娇妻是谁了。 第32章 杀青宴(二更) 副导演找到在廊下发呆的路柠, 说是一处场景布置有问题,请她帮忙过去看看。 路柠回神:“哦,好, 马上来。” 她搓了搓脸,好让自己显得精神点。 场景方面从开机定下后, 没有做什么改动, 所以问题不是很大,路柠指出后,美术指导很快着人修改。 路柠没立刻离开,就站在一旁帮忙查看。 这是间实验室,秦戍和张端就在另一边讲戏,和她隔了一张长长的实验台。 实验台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用来当道具的药品,路柠的视线被这些东西阻挡, 只能看见秦戍低着头看剧本时低垂的专注眉眼,鼻梁以下皆被掩盖住, 从货架下面,能清楚看到秦戍的一截劲腰。 他单手掐腰,冷白修长的五指搭在黑色腰带上,有一下没一下闲闲敲着,有种禁欲的氛围感。 路柠收回眼,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怎么放都不合适, 苍蝇搓腿似的在身侧来回摩擦。 美术指导被她的动静吸引, 奇怪地问:“路老师, 你怎么了?” 路柠僵住,察觉到实验室内诡异地安静下来,她下意识往右侧看,果不其然, 秦戍不知什么时候抬眼往她这边看过来,一张俊脸毫无任何阻挡,眼里没有太多情绪。 湖面平静不起波纹,但是他们都知道,湖底暗流涌动。 路柠收回眼,笑着说:“我没事,就是手心出了点汗。” 美术指导是个上年纪的中年人,平时格外注意养生,看路柠年轻,多嘱咐道:“注意是不是脾虚,多调理调理。” 路柠浅笑应好。 不多时,美术指导把问题都处理完,对路柠说:“走吧,这边马上要开拍了,咱们先出去。” 出门前,路柠最后回身往实验台那侧看了眼,秦戍在认真听张端讲戏,沉浸入角色里的他是另外一个人。 美术指导先她一步,回头见路柠还在看着秦戍发呆,打趣道:“路老师也是秦老师的粉丝?” “嗯?”一再被美术指导指出跑神,路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还好,之前看过秦老师几部剧,觉得他演技很好。” 美术指导同为秦戍的剧粉,话匣子再次打开,和路柠边说边往外走,聊剧之余,美术指导还感叹他和路柠真是投缘。 路柠:还好我没说我是黑粉。 余光里,路柠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美术指导的声音越来越远。 张端又一次叫他的名字:“秦戍!” 秦戍嗯了声:“怎么?” 张端纳闷:“你可从来不跑神的,刚在想什么呢?” 秦戍:“在想晚上的杀青宴。” 张端嘴角一抽,当影帝的人了,怎么还和周五下午上最后一节课的中学生一样? 没等张端开口,秦戍说:“你去问问路老师,看她晚上来不来。” 张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我一个导演亲自去请她?” 秦戍不以为然:“如果我能亲自去请的话,倒也轮不上你。” 张端:“……” 行吧,谁让这位咖位重,投的钱还多呢。 张端烦得不行,只想尽快去把这差事解决,趁着场务在收拾的间隙,张端出去了一趟。 路柠被美术指导缠着脱不开身,一句句应和着他的话。 张端过来,打发美术指导去那边忙,这才把路柠解救出来,她勉强提起精神,脸上的假笑面具随时都可能裂开。 “张导,有什么事吗?” 张端:“是这样,路老师,我们在黎阳坝也三个月了,马上就要杀青——” 路柠闪过一瞬间的空荡。 杀青,代表着秦戍即将离开这里。 “——剧组今晚有杀青宴,你在片场帮了我们不少忙,今晚一定得给我个面子来参加。” 秦戍说他不便邀请,所以张端没提他的名字。 路柠怔了怔:“今晚就杀青宴?” 张端抬腕看表:“是啊,路老师,你要是来的话,我去着人准备。” 看出张端在着急,估计来请她还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一位导演做到这个地步,路柠再拒绝的话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我会去的,谢谢张导。”路柠说。 任务完成,张端拿着对讲机,跟路柠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赶回去拍戏了。 路柠停在原地,长长呼出一口气,但这没什么用,胸中像堵着条上不来下不去的鱼,拼命甩尾挣扎,滑腻且憋闷,让她生出窒息感。 走在回研究所的路上,黎阳坝的长风吹过,拍打着路柠单薄的脊背,发丝在空中胡乱飞舞,她的心绪也乱作一团。 纠结、迷茫、难过,以及一丝路柠最不愿意承认的不舍掺杂在一起,搅乱平静的女孩心湖。 一出戏再长也有结束的时候,届时一切都会回复成原来的样子,她会结束三个月的假期,在黎阳坝继续她的科研工作。 而秦戍,还是那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他们之间隔着永远都无法跨过的一整条银河。 这是路柠设想中,最好的结局。 但结局真正来临那一刻,路柠忽然不敢面对。 种种情绪积压,路柠的脸色很难看,一走进研究所的大门,方年年立刻迎上前: “小师妹,你哪里不舒服吗?” 今天总有人问她舒不舒服,路柠平静地摇了摇头,嗓音虚软: “师姐,我没事。” 方年年才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看你的样子和平时差别有多大,一点活力都没有,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跟师姐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师姐……”路柠声若蚊呐,几不可闻,“我好难受。” 这四个字,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 路柠低垂着头,杏眸潮红,两道细眉轻轻拢起,蕴着说不出的委屈。 方年年最见不得小师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疼得将人揽进怀里,往办公室带。 坐在沙发上,路柠偏头靠着方年年的肩膀,无声的眼泪从眼眶滑落,经过小巧高挺的鼻梁滑向另一侧脸颊,浸湿了方年年肩头的衣服。 方年年顺手抽出两张纸,团了团给路柠擦眼泪,心疼得无以复加。 小师妹自从来到研究所,为了采集标本,一天走了几十公里山路,脚掌磨出水泡都没有哭过,还是第一次,方年年见她这么难过。 方年年柔声哄她:“先别哭了好不好,告诉师姐,谁欺负你了,我和沈词安去给你报仇。” “师姐……”路柠鼻音浓重憨厚,“秦戍他们,马上就要从黎阳坝离开了,我是他的黑粉,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离他这么近?” 方年年一愣,没想到路柠会是在纠结这个。 “别这么想,和网上那些丧心病狂的黑粉比起来,你做的很好了。”方年年轻声安慰她,“再说,你虽然自称是他的黑粉,但你从没污蔑过他,没做过伤害他的事,充其量,你只是一个没有那么喜欢他的人而已。” 说起这个,方年年忽然笑了:“对了,秦戍还在追求你吗?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顾忌这么多吧?” 路柠慢慢垂下眼睫,声音又轻又细:“师姐,我拒绝他了。” 方年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们俩还把这件事摊开谈过?” “嗯,还不止一次。” 哄她入怀 第37节 方年年如遭雷劈,被劈得外焦里焦,张口成焦灰:“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路柠不再继续隐瞒,多年前那段并不体面分手的恋爱,再度经由路柠的口讲述出来。 方年年听完,义愤填膺:“这什么男人?连个理由都没有就人间蒸发,说分手就分手,还有没有点责任心?” 方年年就差现在杀到片场去,指着秦戍的鼻子骂他这个渣男。路柠忙拉住她,让她冷静: “师姐,你先别着急呀。” “你说得对,我不能着急。”方年年努力平复着怒火,在读博士的理智回笼,她还不忘分析事情重点,“那他说要追求你,是后悔了?” 路柠安静下来,眼神没有可以聚焦的地方。 “我……我不清楚。”她懊丧地说。 当局者迷,方年年这个旁观者一清二楚,秦戍的后悔应当不假,但路柠的为难也是真的。 方年年无声叹气,若要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秦戍的身份摆在这里,娱乐圈的顶流影帝,牵扯到的不仅是粉丝流量,还有背后的无数资本利益,小师妹只是大山深处的科研工作者而已,甚至都还没毕业。 这恋爱谈的…… 路柠皱着一张小脸,心情比脸色还纠结。 方年年问她:“现在,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不喜欢秦戍,那就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和他在一起,他那么大一个影帝,总得为名声事业着想,问题就是,你对他是什么感觉呢?” 什么感觉? 路柠想了想,她说不上来。 “师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路柠将自己抱得紧紧的,这是她下意识抗拒保护自己时才会做出的动作,“张端导演说他们今晚就要举办杀青宴,秦戍……应该马上就要走了,我不敢去杀青宴,我怕见了他,我会舍不得他……” 路柠的鼻音浓重几分:“师姐,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啊?” 方年年想哭又想笑,她轻拍路柠的脑袋,揽着她的肩膀:“傻姑娘,这有什么的,秦戍对你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要是不想师姐觉得你没出息,那你就做出一个果断的选择。” 路柠:“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他当初跟我分手。” 方年年思忖几秒,大胆提出猜测:“你看啊,秦戍能在跟你分手这么久以后再次追求你,说明他心里是始终有你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初和你分手,他也有他的苦衷?” 路柠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眼神凄迷:“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他丢下我呢?” 方年年轻柔地握着她的手:“如果你觉得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你,那今晚的杀青宴我们就不去了,可你连理由都不知道,相当于不给他机会,也是不给你机会。” 方年年说得有道理,如果路柠就这样不清不楚,那无论她挽不挽留秦戍,都会让日后的她遗憾后悔。 四年前的路柠怯懦过一回了。 没有胆量拦住人质问到底,被分手的事打击到几近崩溃,有一段时间断绝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将秦戍的所有都埋葬起来,靠塔罗牌和星座命理才能找回自信。 这次,她势必要勇敢面对,面对四年前被她刻意忽略的真相。 不管事实如何,至少她不会再由人操纵,蒙在鼓里。 路柠止住抽泣,目光逐渐坚定,她拿出手机,给陈悦可拨了电话。 “喂,悦可,裴宣还在农家乐吗?” 半小时后,沈词安被方年年揪出来开车。 恰好徐川买菜回来,途径研究所,看见路柠他们师兄妹三人准备出门的样子,他将车停在门口打了个招呼: “路老师,你们要去哪啊?车方便吗,我可以送你们。” 沈词安为证明他的驾照不是白考的,干脆利落地成功发动车子,从车窗里探出头:“不用了,我们就去前面的农家乐,不远,我没问题!” 徐川提醒一句路上冰刚化完,让他们注意安全,便开车回招待所了。 方年年在副驾驶,路柠一个人坐在后排,沈词安一摇一晃地将车驶出研究所,周遭雪景被半下午的太阳光晒得奄奄一息,偌大的黎阳坝仿佛置于不真实的梦境中。 路柠盯着一处正在往下滴水的冰棱,心跳奇快无比。 即使沈词安车开得慢,十分钟也足够赶到农家乐,路柠推门下车,陈悦可在农家乐小院大门口等她,见到她来,立刻上前: “我把裴宣绑里面了,有什么话你直接问他,他要是敢不老实,看我怎么收拾他。” 路柠哭笑不得:“你怎么还把他绑起来了?” 陈悦可轻哼一声:“他们这兄弟几个,大学那会儿就爱互相打掩护,嘴巴硬得很,不来点特殊手段怎么行,没关系,你只管问,剩下的交给我。” 真不愧是好闺蜜。 路柠回头,看向方年年和沈词安。 方年年嫌弃地推开沈词安要趴到副驾驶的身子,对路柠说:“你放心去,我和这个货就在这等你,不管结果怎么样,到时候师兄师姐带你回去。” 真不愧是好师姐。 沈词安拔高了调门,从驾驶座扭出半边身子:“虽然师兄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但师兄这个驾照绝对不会白考。” 真不愧是好师兄。 路柠彻底放下心,随着陈悦可一起走进小院。 - 徐川回到招待所,把菜从车上搬下来,往后厨拎。 出乎意料的,秦戍也在后厨,他正挽着袖子,在洗茄子。 徐川把菜放下:“哥,今天收工这么早。” “嗯。”秦戍说,“晚上有杀青宴,所以收工早。” “那哥你还要自己准备吃的带过去吗?” 秦戍淡淡看他一眼:“路老师会去。” 徐川不问了。 难怪他哥这么早就来了厨房,原来是打算给路老师做了饭再带到杀青宴上去。 “对了哥,”徐川想起来,“我刚才经过研究所,看路老师他们师兄妹三人开车出去,要去前面的农家乐,你确定路老师晚上会去杀青宴吗?” 秦戍眉心一跳:“去农家乐?他们说去干什么了吗?” 徐川摇摇头:“没有说,不知道是不是去吃饭的,要是路老师去农家乐吃饭的话,可能就不去杀青宴了,哥你就不用……” 后面说的话,秦戍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路柠去农家乐不会是去吃饭的,她怕给别人添麻烦,几乎不会参与聚餐,尤其黎阳坝的农家乐食材有限,她没有挑剔的余地。 没记错的话,裴宣跟他说过,他们江城医院来的人就住在农家乐,目前还没离开。 不知为何,秦戍心里很不安,以至于手下失了分寸,锋利的菜刀薄刃切到了食指,鲜血登时滴落到砧板上。 徐川吓了一跳,赶忙用纸去擦。 秦戍像是一点察觉不到疼,手里捏着一团纸,脚下生风,扔下没处理完的茄子就往外走。 走出没几步,又折返回来,朝徐川伸出没受伤的右手: “车钥匙给我。” 徐川:“哥,你受伤了,还是别开车,你要去哪我送你。” 秦戍眉头紧蹙,心跳越来越快,心慌的感觉蔓延全身。 他捏了捏眉心,疲惫地点头:“好。” “尽快,送我去农家乐。” 第33章 对不起 陈悦可带路柠进了她的卧室, 裴宣被束缚在扶手椅里,两只手腕绑在扶手上,路柠看清裴宣的样子时, 吃惊地踌躇在门口不敢进去。 “你们新婚小夫妻,玩儿得都这么野吗?” 陈悦可浑然不觉有什么:“这不挺好的吗, 我到哪去找麻绳捆他, 只能先用我的丝袜了。” 裴宣郁闷地看着小臂上,用黑色丝袜系出来的蝴蝶结,朝门口那两人扬声道: “我老婆接了你一个电话就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你要问什么就赶紧问。” 陈悦可拉着路柠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的床边,翘起二郎腿,往他小腿上踢: “态度给我放端正点,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裴宣真是被他这个能折腾的老婆折腾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无奈地点头:“行行,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柠,”陈悦可下巴一扬,“你要问他什么,只管问。” 路柠可不敢像陈悦可这样大胆, 毕竟当初裴宣的脾气也不是太好, 富二代圈子里浑惯了的浪子, 所有的耐心只给了陈悦可一个人。 “老裴啊,”路柠很客气,“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来是想问你一些, 关于秦戍的事。” 裴宣眉毛一扬:“上次我老婆不是就偷偷告诉过你了吗,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说的是秦戍没有参加招飞的事。 当时路柠心存疑问,后来念及和秦戍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再加上被苏雅君乱点鸳鸯谱的事一搅和,也就没向他本人求证。 此刻,路柠问道:“秦戍为什么没有能去参加招飞?和我分手与这件事有关吗?” 裴宣往后靠了靠,沉声咳了两下,战术性保持沉默。 陈悦可又一脚踹他小腿上:“问你呢。” 裴宣嘶了声,到底是求饶了:“我们的招飞考试,在他和你分手前一周,这事儿你应该有印象吧。” 路柠点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时秦戍为了准备考试,和她发微信聊天的时间都少了。再次见面,是在考试结束后,那也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裴宣继续说:“考试头天,秦叔的妈妈给他打了电话,说是他妹妹在学校出了事,让他赶紧回家处理,秦叔请了假,结果没能按时归队,他一路赶回来的时候,招飞考试已经结束了。” 陈悦可蹙眉:“他们家还有个妹妹呢,没听秦戍提起过,小柠,你知道吗?” “我……”路柠摇了摇头,“我没听他提过。” 裴宣嗨呀一声:“秦叔那个妹妹,从小到大没少给他惹麻烦,要不是阿姨还活着,有这层血缘关系,秦叔估计早就不想认她了,那件事,耗尽了秦叔和她们最后的情分,就此断了关系,没和你提也是正常的,不想让你烦心罢了。” 路柠深吸一口气,秦戍的家庭,好似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而她以前从未关心过这些。 再开口,她语调有些艰难:“然后呢?” 哄她入怀 第38节 裴宣正经了些,定定地看着路柠:“你来找我,是想从我这里了解他,然后和他复合吗?” 路柠还没说话,陈悦可先急了:“这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要复合了,当初是秦戍主动抛弃了我们小柠,小柠又没做错什么。” “好。”裴宣点了点头,“那就让我告诉你们,秦叔为了她,又做了什么。” 秦家原本是和裴家一样的高门大户,秦戍和裴宣从小一起长大,他们那群富二代,仗着家里有钱老爹不管,成天五迷三道,高中就玩的花哨,以裴宣为甚。 秦家地位最为显赫,少爷们都叫秦戍一声哥,不过秦戍虽然张扬,但在学校里,却是实打实的尖子生,不学无术的少爷们跟秦戍比都没法比。 可就在秦戍高三那年,秦家生意出了问题,没救回来,清算破产,秦戍的父亲没能抗住压力,跳楼自杀了。一夕之间,秦戍从一个衣食无忧的矜贵少爷,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为母亲和妹妹撑起一片天。 很难想象秦戍才十八岁,就已经在各种不怀好意的大人之间周旋,处理父亲的丧事和巨额债务,到最后只留下来一间五十平的小房子,一家三口住。 为了减轻负担,秦戍优异的成绩没能去成他梦想中的学校,而是去了空军大学。 好在秦戍并不会自怨自艾,他永远生机勃勃,在多苦的环境下都能野蛮生长。 既来之则安之,在这样的环境里,通过招飞,成为一名飞行员,成为了他的下一个梦想。 他说,他喜欢乘风自在的感觉,当了飞行员,补贴标准也会大幅度上涨,就可以给路柠更好的生活。 可这个梦想也破灭了。 因为没能按时归队,并且错过了招飞考试,秦戍受到了严重的处分,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偏远的茨阳沟驻地。 那是个真正看不到未来的地方。 没有人烟,连立功的机会都没有,秦戍不可能让路柠继续跟着这样没有任何希望的他。 裴宣的声音在农家乐的小小卧室内空荡回响。 “他是个男人,他有他的骄傲,这些苦,他不会告诉你。到最后,他没能在茨阳沟等到调令,等到的是部队整体裁军,茨阳沟那支队伍被解散了,他被迫脱下一身军装。” 说到最后,陈悦可都动容了。 “这些事,秦叔不让我提起,要是让他知道我全告诉你们了,他非立刻提刀把我杀了不可,你可千万替我保密。” 裴宣还没忘了替自己找条后路。 然而他话音刚落,另一道寒意逼人的声音陡然响起。 “晚了,我已经知道了。” 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前,肩宽腿长,英俊面庞阴沉,不是秦戍还能是谁? 裴宣一个激灵,后脖颈扫过一阵危险的凉风,陈悦可从床边一跃而起,挡在裴宣身前。 “是我逼他说的,你冲着我来别碰我老公!” 秦戍携着初雪消融的苦寒气息,纯黑双眸低压,双眼皮留下一道深深痕迹,惯常深情的眼尾此刻只余无边怒意。 他面无表情往前走了一步。 裴宣和陈悦可同时被他凌厉强大的气场吓到,竖起一身汗毛。 路柠就在这时站起身。 沉默在这方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却仿佛有更重的声音狠狠撞击着路柠的耳膜,令她脑海震荡,裴宣的话激起一场又一场海啸,堵在喉咙口的那条鱼历经地覆天翻,卷进汹涌的海浪里,自身难保。 心脏那里又酸又胀,难以言明的感觉灌进四肢百骸。 路柠转过身,缓缓抬起眼皮,形销骨立的秦戍撞进眼眸,那一霎,泪珠不受控制地流下。 这泪珠像是一下砸进了秦戍心里,热意灼人,烫得他心疼。 秦戍拧眉,冰冷的视线射向罪魁祸首裴宣,那眼神恨不得能将他一张嘴撕碎。 裴宣头皮都要炸了:“哥,叔,你别冲动啊……” 秦戍胸腔明显起伏,蓄着满腔怒火,身形一动,抬脚就要过来兴师问罪。 路柠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她小跑向秦戍,一路扑进他怀中,双臂紧紧缠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前。 秦戍顿时滞在原地。 他从外面匆匆而来,檀香气染着几分清寒,钻进路柠急促的鼻息中,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是戏里的深绿色军装,硬挺的帆布面料粗糙扎人,被泪水沾湿,洇出明显的水迹。 路柠嗓音湿软,带着安抚意味,因着哭腔,显得愈发可怜乞求: “你别生气了。” 秦戍心神不宁地赶来,而后积攒着滔天的愤怒,在感受到怀中温热娇软的小小一团时,所有带刺的情绪顷刻消失。 生怕刺着了她。 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此刻竟是手足无措起来,抬起的手不知该落到哪里,最后他轻轻拍了拍路柠的头,语气既温和且无奈:“我没生气。” 路柠不依不饶:“你都把悦可和老裴吓到了。” 秦戍只好看向陈悦可和裴宣,眼神明显和刚才不是一回事。 “我吓到你们俩了?” 裴宣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是我胆儿小,和秦叔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秦戍这才低头,看着路柠头顶的发旋儿,哄着道:“听见了?我真的没生气。” 路柠从他胸前抬起头,鬓边细软的碎发蹭乱了,贴在脸上,一双圆润的杏眼湿红,泪水打湿长长的睫毛,上下忽闪,小巧精致的鼻头也是红红的。 秦戍一颗冷硬的心脏软得稀巴烂,他用带着薄茧的手指揩去路柠眼角的泪水,帮她把头发别在耳后整理好。 路柠吸了吸鼻子:“我有话想和你说。” 秦戍眉眼柔和,只能应:“好。” 等两人彻底从房间出去,陈悦可和裴宣同时松了口气,夫妻俩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心说可算把这尊瘟神送走了。 陈悦可跌坐在床上,问裴宣:“他们俩是不是要打算和好了?” 裴宣半眯着眼,语调微凉:“还问他们俩,你是不是得先把你老公松开,差那么一点儿,你就要守活寡了。” 陈悦可嘿嘿一乐,双臂撑在身侧往后仰躺着,好整以暇地欣赏裴宣被束缚的姿态: “好不容易你也有今天,我干什么这么快把你松开,你就给我老实待着吧。” 裴宣活活气笑了:“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绑住我?” “什么意思?” 下一秒,裴宣肌肉绷起,脆弱的黑色丝袜不堪一击,在陈悦可翻身逃跑前,裴宣顺势往床上扑,将人压在身下,挨在她耳边用气音说: “老子六七年前就能挣断比你手指还粗的麻绳了,下次,你可以试试手铐。” - 念及师兄师姐还在院子里,所以路柠没走出去,而是带着秦戍绕到了后院。 农家乐后院是一片小菜园,这时节种着一园子的大白菜。 廊下无人,路柠走在前面,先一步停下来,秦戍缀在她身后,难得忐忑不安。 那些事,他没想过路柠会知道。 路柠转过身,哭过的双眼还是泛红,她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秦戍,让他根本无从招架。 “你冷不冷?”路柠问。 秦戍一愣,下意识摇了摇头:“不冷。” 路柠咬着唇,有些生气:“你骗人,你的衣服那么薄,身上那么凉,怎么会不冷?” 说着,路柠忽然牵起他的左手,看到了那道被菜刀切出的伤口,因为没好好处理,指腹残存着血迹,刀口清晰可见。 “手也是凉的,还带了伤,”路柠低低开口,“你不需要把这些都自己扛,你怎么就确定,不会有人心疼你呢?” 路柠抬眸,眼里氤氲着水雾,她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总是哭,也太窝囊了,她现在可是在生气。 在秦戍怔愣的目光中,路柠一字一句:“一如四年前,你怎么就确定,我知道你去了茨阳沟以后,就不会和你一起努力呢?” “秦戍,感情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是不是也该问过我的意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酸涩的感动充盈着秦戍的肺腑,他向前,一把将路柠拥进怀中,下颌线紧紧贴着她的发顶,双臂用力,像是要把她嵌入骨血之中。 路柠由他抱着,说:“你知道吗,分手的那个晚上,我本来是很开心的,我想告诉你,爸妈没能劝动我和你分手,没能安排我进医学院,我会和老陈来黎阳坝,暂时和你分开一段时间,我想让你别忘了我。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把我抛下了。” “对不起,对不起……声声,对不起……” 秦戍心如刀割,一遍遍重复对不起。 是他的错,他不该低估他的路声声。 路柠凄婉地笑了下:“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接受爸妈的安排,不会为了我们的未来一起努力呢?秦戍,你还记得,白色山茶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是——你怎敢轻视我的爱意? 第34章 大白菜 那天在老陈办公室, 秦戍问了老陈一个问题,他问路柠这些年在黎阳坝的生活。 这在老陈的意料之外,但他可以理解, 因为秦戍说过,他要追求路柠, 秉承着为学生的终身大事着想, 老陈一个劲儿地夸路柠。 说的都是好话,却也都是实话。 作为同批来到黎阳坝的直博生,路柠年纪最小,细皮嫩肉,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笑起来杏眼弯弯,让人软了心防。大家都小师妹小师妹的叫着, 疼着。 初来黎阳坝,没项目, 老陈先锻炼的是他们出野外的能力。 早上五六点就要起床,简单吃个早饭,便背上相机和行囊,从老乡家的菜园子后面上山,一直爬一直爬,没什么具体的目标, 就是边爬边看, 认植物。 有时候, 还会遇见老乡在半山腰放养的牛或者驴,动物粪便到处都是,臭气熏天。老陈便激励他们,说再往上走一截, 就能看见樱桃树。正是山樱桃成熟的时节,于是学生们捏着鼻子忍着辛苦往上爬。到地方了,才知道老陈是骗人的,樱桃早就被林间的鸟吃光了,连樱桃梗都不留下。 爬了好几个小时,海拔一千多米,手机没有一格信号,真真正正与世隔绝。 大城市来的年轻学生们待久了实验室,何曾受过这种苦,体力连老陈都不如,一个个叫苦不迭,累哭的都有。 老陈摇头叹气,再一看人群中的路柠,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喜与激赏。 看起来最娇嫩的小姑娘,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大石头上,脸蛋被高海拔的紫外线晒得红彤彤的,不抱怨不言语,一张张翻过相机里拍下的照片,遇见不懂的,就向身边的师兄师姐求问。 这并不算最难熬的。 黎阳坝远离城镇,小小的村庄从头走到尾也就两三公里,稀疏的人家坐落在山脚下,留下的都是没法外出挣钱的老人,和需要上学的孩子。 哄她入怀 第39节 没有娱乐设施,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这里闭塞的像是还未开化的简单群居社会。 几天还好,时间久了,难免会枯燥无聊,尤其做科研,这种最枯燥无聊的事。 老陈没想到,路柠会是适应最快的。 老陈对秦戍说,和柔软外表完全不同的是,路柠这孩子身上有种不屈不挠的韧劲儿,心无旁骛,科研工作即使枯燥无聊,路柠也能做到最好。 四年前,路柠远离了熟悉的城市和家人,独自一人来到黎阳坝,陌生艰苦的环境里,她一心一意从事科研,认真踏实,没有抱怨过一句。 老陈口中的路柠,和秦戍记忆里,总爱穿白裙子的小姑娘,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此时此刻,在农家乐后院里,听着路柠一字一句讲述,秦戍后悔极了。 人这一生,总得长大,每个人的成长方式都不同。可如果没有秦戍主动提出分手,路柠不会一个人,经历磨皮削骨的方式痛苦成长。 她或许会和其他人一样,在黎阳坝受了委屈,就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向男朋友撒娇,然后再一点点学会适应。 可因为他,路柠和家里闹了矛盾,本应该支持她的男朋友,却不知身在何方。 所以路柠不得不成长为老陈口中,最具韧劲儿的女孩。 秦戍恨不得回到四年前,狠狠给自己一拳,看看你他妈都干了什么好事! “路声声,”秦戍声音微微颤抖,“我后悔了。” 路柠靠在他怀里,能感受到男人明显的震颤。 路柠退出来,仰起头,认真地看着秦戍的眼睛,抬起手,白嫩手指抚上他深邃的眉宇,一点点移到鼻梁,鼻峰,唇瓣,下巴…… 秦戍就那么低着头,拥着路柠的双臂不肯放松,深深凝视着她,目光寸寸描摹,最后停在路柠浅粉色的樱唇上。 温热的指尖仿佛燃起一簇火焰,发热发烫,却不敌男人的目光,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温度,似是要将路柠融化。 路柠受不了这灼人的温度,手指蜷了蜷,但没有收回。 这成了某种信号,秦戍敏锐地接收到,倏而将脖颈弯得更低,距离骤然缩短。 秦戍身上的清寒气息消融,热意蒸腾着男人雄厚的荷尔蒙味道,和好闻的檀香气拥在一起,铺天盖地地裹住路柠。 二人鼻尖相抵,秦戍可以嗅到路柠清甜的鼻息。 路柠的小手从他脸侧绕到颈后,柔弱无骨地攀附,呼吸乱了几分。 远处苍山挑起云雾,近前檐下初雪化成银珠,滴答滴答…… “你们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所有旖旎。 秦戍还什么都没碰着呢,不爽得很,路柠却忽然睁大了眼睛,急忙从秦戍怀里跳了出来。 对,跳了出来。 一蹦三尺高。 上次路柠这么紧张,还是大学时,秦戍送她回家,差点儿在小区门外遇见散步回来的爸爸妈妈。 越过秦戍的肩膀,路柠看向声音的来源——林以牧不知何时站在了拐角处,正探究地看着他们。 路柠咽了咽口水,被家长抓包的天然压制再次袭来。 “以牧哥……”路柠干巴巴笑了下,“你怎么到这来了?” 林以牧指了指墙:“我的房间就在这,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在这说话,我就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秦戍磨了磨后槽牙,刚想说你来的不是时候,就见路柠飞快摆手:“不是不是。” 秦戍看她:“?” 路柠哪里还顾得上他,要是让林以牧知道她和秦戍不清不楚,回头这事指不定就要传到爸妈那里去,苏雅君那个性子,又得跟她吵架。 当务之急,得先稳住林以牧。 路柠飞快打好腹稿:“今晚剧组有杀青宴,秦老师客气,专门来找我,现在我们已经谈完了,以牧哥,我跟你说……” 路柠说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自然地走到林以牧身边,和他一起往外走,离开前还朝秦戍使了个眼色。 秦戍看懂了。 她让他闭嘴,赶紧滚。 搞得跟偷情一样。 秦戍表情一顿,低低一句我草。 路柠和她那个便宜竹马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什么都不是,刚才可不就是在偷情吗? 秦戍郁闷了。 咂摸两下,回过味来,还他妈有点刺激。 在路柠面前,他承认自己是个涎皮赖脸的混球,总想耍混账,可知三当三……这是道德问题。 他有道德底线,偷情的事他不可能做。 但并不代表,他不能横刀夺爱。 分手四年,好不容易能把前女友追回来,结果她有对象了怎么办? 秦戍答: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 路柠和林以牧来到前院,路柠问他什么时候回江城。 林以牧笑着说:“怎么,我才来几天,你就烦了?” “当然不是,”路柠否认,“想着医院那边会比较忙,你还是副主任医师,这么久不在会不会不太好。” “这你不用担心,既然是医院指派的任务,还是先把这边的工作做好。” 路柠点点头:“以牧哥,那我先走啦。” 林以牧回想起后院那一园子白菜,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浅笑颔首,让路柠路上注意小心。 路柠和他挥手再见,三两步跑到沈词安车旁,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方年年立刻回头看她:“你进去差不多也就十几分钟,秦戍紧跟着就来了,你们见面了吗?说什么了?” 路柠卡了下壳:“说了挺多的吧。” “那结果呢?” “嗯……还不知道,被打断了。” 其实,如果林以牧没有突然出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和秦戍都心知肚明。 气氛到那了,话说尽了,行动会比言语更加直接热烈地表明心迹,只是多少会受到□□支配。 她不再和当年一样年轻,这几年苦行僧一样的单调生活教会她凡事要沉得下心。况且,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无论什么缘由,就是分手了。 所以,路柠说:“师姐,我们先回去吧,我可能,还要再想想。” - 林以牧听到前院车声响起,回到了后院,秦戍不在了。 看着这满园肥美的大白菜,林以牧后怕地拍了拍胸脯,还好他来得及时,要不然就要被猪拱了。 而秦戍则是回到了裴宣的房间外,门关着,里面传来小两口的欢闹声,隔着一道门听不真切,不过大白天能做什么? 于是秦戍大咧咧抬手拍门:“老裴!” 等了会儿,没人应,欢闹声倒是弱了许多。 秦戍等得不耐烦,继续拍门:“老裴!老裴!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出来!” 下一秒,房门霍然打开,裴宣脸色铁青出来了,外套穿得歪七扭八,看得秦戍一愣。 “你怎么这个表情?” 秦戍下意识就想往房间里看,裴宣一把捞过门,重重关上,差点儿撞扁秦戍的鼻子。 秦戍心虚地扫了扫鼻尖,往下瞟了眼,都是男人,哪还有什么不懂的。 “对不住了,兄弟,”秦戍的道歉毫无诚意,“不过这不能赖我,谁知道你大白天的耐不住。” 欲求不满的男人很危险,让秦戍都觉得危险。 不过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没欲求不满了? 两个男人,一个吃上肉的都没有,默契地站在廊下,寂寞地点了根烟。 裴宣吐了口烟圈,逐渐平复下来,隔着一层青灰色看他兄弟:“今天这事,咱们俩算扯平了。” 秦戍不抽,食指掸了掸烟灰:“行。” “复合了?” “没有。” “那要怎么办?” “你得帮我。” “行。” 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成型,秦戍碾灭燃尽的烟头,若有所思地说:“为了你们能尽快离开黎阳坝,你生个病吧。” 第35章 阑尾炎 晚上的杀青宴在招待所一楼的大堂举行。 地方很简陋, 就一间屋子,一张带转盘的圆桌,围着十几张凳子, 张罗一桌简单的菜, 味道如何不重要, 酒得喝。 能坐上桌的,都是剧组的大人物,导演主演自不必说, 林诚和其余的资方老总还有制片人也在, 最后一个位置,留给了路柠。 到举杯喝酒的环节,路柠有些惶恐,她喝不了酒, 但是在座又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秦戍就坐在她旁边, 心说早知道就不让她来了。因为下午那件事一打岔, 他都没来得及给路柠准备菜式。 于是秦戍在正式开席前,就一口气自罚了三杯酒。 哄她入怀 第40节 林诚问他:“你干嘛呢?” 秦戍放下酒杯:“祝收视长虹, 行,该说的我说了, 酒也喝了, 我和路老师还有其他事要商量,先走了。” “诶,什么事儿啊?”林诚的声音在后面追。 没追上。 秦戍拉起路柠走了, 留下一桌人。反正有林诚在,用不着他。 林诚在心里把秦戍从头到脚扎了一遍小人儿, 然后一拍脑门, 作恍然大悟状:“我想起来了, 最近秦戍有个项目得和研究所合作,让他们商量去吧,再不商量等离开黎阳坝就晚了。” 这马虎眼打得没几个人信,什么时候轮得着秦戍亲自去谈项目了?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端就看出来了,他朝林诚挤眉弄眼:“这俩人,那什么了?” 话没说尽,有心人都能听懂。 林诚装不懂,夹一筷子毛肚涮进火锅,七上八下,丢进嘴里,含糊不清:“什么?” 从经纪人嘴里,永远听不到实话,何况是自家艺人的八卦。 问不出来,张端便作罢,反正没个两三天,就从黎阳坝走了。 秦戍要是早知道能有这么一天,说什么都不会让张端加快进度。 一想到没几天了,他比谁都郁闷。 两人坐在招待所小院里的石桌旁,路柠看看屋里,又看看他:“我们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嘛?” 秦戍胳膊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目光不舍得从路柠身上移开半分,出口还是那个混不吝:“有什么关系?林诚在就够了,我要走,他们也不能绑着我。” 沉默了会儿,秦戍忽然问:“想吃点儿什么?” “啊?”路柠还没反应过来,“还有吃的?” 秦戍站起身:“走吧,别在这坐着了,跟我去厨房。” 下午留下的烂摊子还在这摆着,切了一半的茄子放在砧板上。 路柠有些局促地站在厨房中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秦戍拎着围裙递到她面前。 “就这一件?”路柠拿在手里,琢磨着要怎么穿。 秦戍抻开双臂,背对她站过去:“就这一件,你还要跟我抢?” 路柠愣在那里,眨了眨眼:“你要做饭?” 秦戍侧头:“不然你做?” 路柠摇头,她可不会做饭,秦戍短促地笑了声:“那就帮我打下手,第一件事就是帮我穿围裙。” “嗷,好吧。” 路柠上前两步,垫起脚尖,给秦戍穿围裙,两只手在他身前胡乱摸了几下,找到系带,绕到身后给他系了一个蝴蝶结。 “穿好了。” 秦戍转过身,低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第二件事,去把菜洗了。” 水槽边是秦戍没来得及洗的菜,两根胡萝卜,还有棵白菜。 路柠听他吩咐,洗个菜没有难度,但是水很冰,她接了一盆水,手浸在里面没一会儿就刺骨的疼,指尖冻得通红。 秦戍在切茄子,注意力却没从路柠这边离开过,见她洗菜犹犹豫豫,便走过来,倒掉了盆里的水,手伸向水龙头。 “你别动!”路柠拦住他,“你的手破了口子,不能见水。” 秦戍扬眉,不动声色地将水龙头转了半圈,然后放水。 他背倚着灶台,手撑在边沿上,被路柠逗笑了:“这就开始心疼我了。” 路柠看着水盆里徐徐散发出来的热气,抿了抿唇——秦戍不过是来帮她放热水而已。 招待所有二十小时热水,只是没想到厨房也有。 “早知道卖惨这么有用,”秦戍歪了歪头,“你说我还瞒着你那么多干什么呢?” “我哪能明白你?”路柠说。她关了水龙头,仔仔细细洗菜,一根胡萝卜握在手里,从上搓到下,洗的油光水滑。 洗完了,就没其他的事可以干了,秦戍不让她备菜,她更不会开火,便在一旁看着。 这是她第一次看秦戍做饭。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都是出去买着吃,没机会在厨房,秦戍总说要让她尝他的手艺,可她最终还是不知道秦戍的手艺是什么味儿。 高大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围裙,看起来滑稽极了。但秦戍模样认真,打火颠勺,煌煌火光映在他坚硬利落的下颌线边缘,火舌舔舐着上下滚动的喉结。 路柠想起自己以前说过一句话:“洗手作羹汤的男人少,物以稀为贵,更帅。” 烟火气燎在男人身上,不仅帅,还很性感。 路柠说不清两个人是什么状态。 对于秦戍当时提分手那件事,她应该是放下了的,可放下了,总归还是分手了,她目前单身,且没有人向她表白。 对!没有人!向她!表!白! 那你性感个屁! 察觉到身侧眼神凌厉了些,秦戍往锅里倒了点水,看路柠一眼:“怎么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路柠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三天后这边彻底杀青,到时候我就会回江城。”所以得尽快把林以牧弄走,留给他和路柠单独相处的时间,秦戍心里的算盘敲得震天响。 路柠点点头:“那然后呢?” 秦戍:“还有一部分得在江城影视基地拍,接近年关了,各大平台的红毯活动比较多,估计会忙一阵,还有几个商务,不能再拖到明年。” 路柠:“看来你的行程很满。” 语气微妙,秦戍不觉得是他的错觉了。 “你怎么了?” 路柠:“我没怎么。” 一般女人说没怎么,那就是有怎么。 可路柠不是个能藏住话的人。 所以秦戍信了,他不再去纠结,拿了个盘子出来,关火盛菜,顺带指使路柠去拿碗。 路柠的确不是个能藏住话的人,但是秦戍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那就是在路柠不生气的情况下。 路柠觉得她不该生气,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秦戍居然意识不到她在生气。 好气哦。 这股气憋到吃饭的时候才下去。 该说不说,秦戍的厨艺没吹牛,路柠这餐晚饭吃得舒畅,于是她决定大人有大量,再给秦戍一段时间。 - 翌日,路柠起床后接到了陈悦可的电话。 “路小柠,黎阳坝附近哪里有诊所吗?” 路柠:“有,就在研究所旁边。你生病了吗?” 陈悦可:“不是我,是裴宣。他一大早上起来就说肚子不舒服,吵着要回江城。” 路柠匆匆走出招待所,在大门口和秦戍迎面相遇,他没做妆造,姿态闲散,勾着头玩手机,不像是要去拍戏的样子。 “那你们要现在回去吗?”路柠问。 秦戍听见动静,抬起头,跟上了路柠的脚步。 路柠回头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往诊所走。 陈悦可:“我们这来了这么多医生,哪还需要回江城,有个诊所借我们用用,给他先做个检查再说。” “行,那我先去诊所打个招呼等你们来。” 路柠挂了电话,对秦戍说:“老裴生病了。” 秦戍毫不意外:“我知道。” “你知道?” “他告诉我了。”秦戍扬了扬手机。 裴宣一直在给他发消息。 裴宣:【秦叔,怎么办,他们要送我去检查,一检查不就露馅儿了吗?】 秦戍:【这里连医院都没有,怎么给你检查?】 裴宣:【……你真是我亲哥,一大群医生在这,内科外科妇产科都有,你说怎么检查】 秦戍:【……】 他怎么就没想到那群人全是医生呢?! 裴宣:【快支个招啊!哥!叔!】 秦戍:【没办法了,见招拆招】 路柠和秦戍一起到的诊所。 黎阳坝的诊所条件简单,一间屋子中间做了隔断,里面有两张单人架子床做病床,外面是就诊区。 坐诊的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大夫,别看年纪大,可扎针的手一点都不抖。 路柠跟大夫说明了情况,大夫善解人意,摆摆手说让他们随意,缺什么跟他提,路柠感激不尽。 没多久,外面响起车声。 路柠和秦戍一起往外看,然后双双定在原地。 后座车门大开,传出裴宣哎呦哎呦的凄惨痛呼,两个男同伴从宽敞的后座抬下一张床板,裴宣盖着被子躺在上面,由人把他抬出来。 这类似于黑人抬棺的场景,惊呆了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影帝,震惊没见过大风大浪的路柠一万年。 两名男士,一前一后,摇摇晃晃把人抬进来,裴宣一颠一颠的,闭着眼睛痛苦□□,路柠看到他,还以为他是羊水破了要生了。 哄她入怀 第41节 秦戍则是默默捂住了脸——他并不想承认这是他兄弟。 好他妈丢人。 陈悦可和林以牧一前一后跟进来,林以牧跟上裴宣去里间做检查,路过秦戍时,微微颔首致意,礼数很周全。 秦戍思忖几秒,脚步一转,也跟着进去了。 留下陈悦可和路柠在外面。 路柠拍拍她的肩,让她别太担心了。 陈悦可说不担心是假的,在农家乐她不好意思和别人说,面对路柠她没什么好遮掩的,担忧道:“不会是我昨天把他玩坏了吧?” 路柠瞠目:“什么?!” 陈悦可羞红了脸,附在路柠耳边耳语,听得路柠脸红心跳,仿佛天堂之门在她头顶徐徐打开。 路柠结结巴巴:“你,你们,花样好多啊……” 陈悦可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娇羞指点她:“这叫情趣。” 话音刚落,里间传出一声刺穿苍穹的惊呼:“啊呀!疼死我了!” 叫声之凄厉,令单纯的路柠胆战心惊,她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会玩坏的……” 陈悦可连忙过去查看,正巧林以牧从里面出来。 “情况不太好。” 陈悦可脸色一白:“很严重吗?” 林以牧:“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黎阳坝条件有限,没法进行阑尾切除手术,需要尽快转回有条件的县城。” “啊?阑尾切除?”陈悦可眼白往上一翻,像条要死的鱼。 路柠赶紧过来给她掐人中:“悦可!你没事吧悦可!” 陈悦可把脸埋进路柠胸前,揪着她的衣领:“呜呜呜呜,我老公要没有阑尾了呜呜呜呜!” 里间,裴宣躺在床上,紧咬着牙,装得额头青筋毕露。 秦戍听着外面的动静,扫他一眼:“行了,别叫唤了,戏过了。” 裴宣刹住声音,洋洋得意:“怎么样,演技不错吧,能不能冲一冲金马奖?” “嗯,是好,专业医生都被你骗过去了。”秦戍太阳穴一突一突的,“不过,应该为金马奖苦恼的人是我,你赶紧把你的阑尾捂好吧!” 秦戍恨铁不成钢,气得他的阑尾都疼了,他当时非科班出身去片场演戏也是这个鬼德行吗? 实在是气不过,秦戍对着他的肚子来了一拳,裴宣顿时捂着肚子,首尾翘起,发出真情实感的惨叫。 陈悦可立刻冲了进来,扑到他床头:“老公!你怎么样了老公!” 裴宣这次是真疼,疼出了一头汗。 秦戍捏了捏鼻梁,动动五指关节松了松拳头,沉沉呼出一口气:“赶紧走吧,他的阑尾要坚持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秦叔:我他妈也要坚持不住了:) 第36章 男绿茶 裴宣的阑尾等不急, 一行人只好提前匆匆结束黎阳坝的行程,好在剩下的事情并不多,和学校那边打个招呼就行。 秦戍和路柠一起目送他们的车队离开。 好了, 终于把人送走了, 可以尽情挥锄头啦! 秦戍嘴角噙着一抹笑, 心情明媚,问路柠:“今天有安排吗?” 路柠很奇怪:“老裴生病,你很开心?” “我又不是医生, ”秦戍耸耸肩, “有林医生在,他肯定会没事的,我们不用担心。” 路柠:“我不担心老裴,我担心悦可, 好好的老公没了阑尾……唉……” 似遗憾, 似惋惜, 总之,路柠惆怅地叹了口气, 然后才回答秦戍的问题: “剧组没我事了,我这个顾问的工作结束, 该回研究所了。” 秦戍陪她一起去研究所, 对她说:“我的戏份昨天杀青,目前放假。” 路柠不冷不热:“哦。” 这有什么好告诉她的?知道她要回去搬砖,所以故意显摆? 那他可真是坏透了。 秦戍继而提起:“今天周末, 你也要工作吗?” “周末吗?”路柠没太大感觉,“我们可不分工作日和休息日, 实验室就在那, 文献还得看, 论文也不能停下。” 眼瞅着进了研究所的大门,秦戍还跟着,路柠刹住脚步:“你进来干嘛?” 秦戍就跟着,理直气壮:“进来看看。” 路柠挺熟悉他这种状态,他追人就这样,毫不讲理,不分场合,既霸道又强势。 在这之前,秦戍还忌惮着,自从那天逼问裴宣之后,他就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紧赖着不放,路柠等他再表白,可他又什么都不说。 这根弦就这么绷着,路柠不知道他在打算什么,可能是时移世易,身份变了,影帝带来名利也套上禁锢。 不过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臭男人,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辣椒面撒隔壁! 路柠放任他不管,自己上二楼回办公室,秦戍还跟着,落后一步便被路柠砰得一声甩在门外。 秦戍在门外扫了扫鼻尖,倚在墙边,有些难办。 本来是想着,他可以和路柠在黎阳坝随便走走压马路,错过的这四年时光,他想一点点补回来,让路柠再次爱上他,和那个竹马分手。 可路柠并不待见他。 秦戍再怎么放肆,也会尊重路柠的工作。 老陈从对面办公室出来接水,一眼看到秦戍,这小伙子他喜欢,便笑呵呵地说: “来找小柠?” 秦戍似乎看到救星,脑中灵光一闪:“陈老师好,这部戏拍了三个月了,我对研究所平时的科研工作很感兴趣,所以想来看看” 他着重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路老师愿不愿意带带我。” 老陈目光炯炯:“是想来看实验室,还是想来看我们小师妹啊?” 秦大影帝演起害羞纯情的小伙子游刃有余,耳廓连着脖颈微微发红:“都有。” 老陈最喜欢看他们小年轻这些情情爱爱,笑出一脸八卦样的褶子,大手一挥:“去吧去吧,小柠估计等下到楼下去实验,你去找沈词安,让他给你拿一套实验服,就在楼下,去吧!” “行嘞!”秦戍发自内心地感谢,“谢谢陈老师。” 秦戍来到楼下,这一层有好几间实验室,最尽头的一间有厚厚的钛合金安全门,上面贴着骷髅标志,看一眼就毛骨悚然。 秦戍收回眼神,从玻璃窗户外寻找沈词安的身影。 在“羌活重点研究实验室”外,他看见了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沈词安和方年年。 抬手敲门,里面传来方年年的声音:“进。” 两人背对着秦戍坐在实验台前,一人拿一支移液枪,神情专注,秦戍适时咳了两声,彰显存在感。 方年年最先回神转身,见到来人,愣了一愣:“秦戍?” 沈词安也惊讶:“你怎么来了?” 秦戍放低了姿态,显得很诚恳:“我对实验室的工作很感兴趣,特意拜托了陈老师允许我进来学习,可以麻烦师兄帮我找一套实验服吗?” 沈词安一个手抖,移液枪枪头里的那一小点液体都被他按了出来,他可当不起秦戍叫他一声师兄。 “别这么客气,实验服是吧,我还有两套,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穿我的。” “当然不会,谢谢师兄。”秦戍乖巧极了。 乖小孩也是一种角色。 同样是叫师兄,但是从秦戍口中叫出来,和路柠千差万别,沈词安总感觉这声师兄是来幽幽索命的。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后脑勺就挨了致命一击。 方年年吼他:“你怎么回事,酶都被你浪费了!” 沈词安卧槽一声,这一滴酶液金贵得很,他们平时省吃俭用,不稳妥到最后一步都不敢往里放,竟让他这个败家子活活浪费了一管! 沈词安理亏,在方年年这里落了下风,没法争辩,懊丧地走过来,朝秦戍挥挥手: “走吧,我给你拿实验服。” 沈词安带秦戍去了他的办公室,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干净的实验服:“我上周才洗过的。” 秦戍脱下厚外套,换上实验服,沈词安个子没他高,身体也没他壮,这件衣服套在秦戍身上很憋屈,可秦戍并不在意:“谢谢师兄。” 态度很好,和网传的大明星一点儿不一样。 沈词安由此多看他两眼。 秦戍瞅准时机,主动开口求教:“刚才师姐说的酶,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能不重要吗?”沈词安脑袋被那一巴掌拍的,到现在还是嗡嗡的,“这种没法人工合成只能天然提取的酶很贵,还是进口货,一滴酶比黄金都贵。” 说到这,提起沈词安的伤心事:“科研经费一年比一年少,要不是小师妹前段时间的项目申报到了基金,日子还指不定多难过呢。” 这就是科研的窘境——没钱。 钱不够,买不起好设备,时间成本大大增加,甚至一些实验都没有办法开展,有钱的实验室就可以直接把样本送到外面公司去,数据往回传就行,但是他们不行。 秦戍不懂其中的弯绕,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个商人,而且是个十分富有的商人。 沈词安领他回实验室,路柠也在里面。 关于羌活的研究持续了两年多,从进研究所开始,路柠就对羌活感兴趣,手上其他项目进展的同时,始终没忘了搜索这方面的资料,直到定下明年的毕业论文题目,成为了路柠目前最主要的任务。 哄她入怀 第42节 上秦岭采样,几百个标本,挨个提取dna,再进行分子标记,数据分析等等,工作重复量巨大,数据庞杂,但是路柠做下来了。 路柠一身纯白的实验服,蓬松柔软的卷发束成利落的丸子头,腰后有一道修身的腰带,肩膀平直,脊背薄的像纸,露出一段修长雪白的天鹅颈。平日乖软的杏眸冷静清明,是科研人员独有的锐利。 秦戍第一次见这样的她,进门后愣了一愣。 路柠看见他,蹙眉道:“穿成这样,也是新角色?别来实验室捣乱。” “我不捣乱。”秦戍走过去,挨着她站,“陈老师让我来跟你学习。” “那你走吧,我会跟老陈说明情况,让你以后别再来了。” 这女人可真是心狠。 变了装以后气势都不一样了。 不过秦戍才不听她的,撬墙角就是得胆大心细不要脸。 秦戍扯过一张凳子,在实验台前坐下,支着下巴看路柠的操作,像极了痴汉。 “我真是来学习的,毕竟要是投资的话,总得来考察考察项目,才好决定要不要给钱。” 路柠带一次性手套的动作一顿,终于正眼看他:“什么投资?” 秦戍乐了,面上却不显,曲起食指煞有介事地敲着实验台桌面,若有所思:“这次的戏我是投资了的,既然和科研有关,那当然得做到底,到时候找个合适的由头,给黎阳坝的研究所投点钱,有利于后期宣传。” “哦,”路柠明白了,“合着还是立人设呢。” “也不能这么说,我主要是想来学习。”秦戍一双桃花眼灿灿如灼,“路老师同不同意呢?” 路柠不太明白他。 明明知晓所谓投资不过是靠近的理由,可秦戍就是没有其他表示,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同意。”路柠说。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说是来学习,路柠当然不能只让他在一旁看着,拿出一双新的一次性手套扔给他。 “过来,”路柠吩咐,“帮我把这些羌活叶片都称量好,放进离心管里。” 一次50微克,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离心管还没有他小拇指粗,秦戍哪里干过这么细致的活? 弄了两管,他就开始出汗,笨手笨脚的,桌面上全是叶片碎末。 路柠全然没有要管他的意思,在那边操作仪器。 秦戍不甘心受这冷落,眼睛不住往那抹纤细的身影上瞟。 “路老师,这好难啊,你有没有什么更简单的办法?” 路柠心里冷哼一声。 切,臭男人,果然要耍花招。 路柠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帮他看,嘴上还不忘损人:“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弄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秦戍佯装无辜:“是我的错,路老师别生气。” “镊子给我。”路柠朝他摊开掌心。 秦戍把小镊子放进去,分离时,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手指。 隔着两层薄薄的一次性手套,那触感并不直接,痒痒的,酥酥的。 路柠抬眼看他,这人规规矩矩穿着实验服,里面的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不合身的外衫严丝合缝勾勒出他精瘦的肌肉,似是下一秒就要从这斯文败类的外表中释放出凶猛的野兽。 可他偏偏清隽浅笑,眉宇深邃疏朗,桃花眼明亮真诚,仿佛雪山脚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无赖样藏得极好。 路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用镊子夹起叶片,向他传授经验。 “不用那么细致,有个大致的估计就行,基本上直接撕一半就差不多,先称一称,多了少了再说。” 路柠做得多了,熟能生巧,一下称出来47微克,她放下镊子:“这就可以了,不是定量实验,不需要一定精准。” 秦戍就两只眼睛,全落在路柠干净的脸蛋上,分不出一道多余的视线,自然没看见路柠一下夹了多少。 路柠也不点破他,直接让他试。 秦戍就试,不知是不是故意和路柠做对,他连镊子都用不好,一袋标本被他戳的没几片完整的。 路柠实在看不下去,亲自上手帮他。 两手相触,路柠握着他的手背,清晰感受到他滚烫的温度。 心里像是莫名塌了一块儿。 秦戍笑了,另只手从她身后绕过,将她圈进他与实验台之间。 实验服有些紧,支撑不了他张开双臂的大动作,于是秦戍稍稍倾身,缓解实验服的压力,这样一来,他的呼吸喷洒在路柠白皙敏感的颈后。 秦戍察觉到她的紧绷,不以为意,明知故问:“路老师怎么不继续了?” 这声音带着钩子。 路柠深呼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并不知道,她通红的耳垂完全落在了秦戍眼里。 她听到身后一声轻促的笑,有些腿软。 下一秒,她感觉到秦戍再次俯身,湿热鼻息钻进耳窝里。 怎么?终于要说骚话了?要表白了? 路柠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只听秦戍说:“以牧哥哥刚走,要是知道我们这样,他会不会生气呀?” 作者有话说: 羌活——一种中药,的确有这方面的研究,但是不多,也没有特别瞩目的成果,不过小说不代入现实,我的女鹅一定能把羌活发扬光大! 第37章 等分手 凉水泡不开绿茶。 路柠一冷到底, 镊子尖头掐住了秦戍手腕处的软肉,下了死手,秦戍疼得倒吸冷气, 松了桎梏。 路柠就势转过身, 镊子抵在他身前, 阻止他继续靠近,半眯起眼睛,眸光危险: “你要是再胡来, 就给我滚出实验室。” 秦戍搓着手腕, 路柠是真狠心,手腕肉眼可见的红肿,维护他的竹马都到了罔顾人命的地步。 秦戍学乖了:“刚才是求学心切,我学会了, 要不要展示给路老师看?” “谁要看你?”路柠懒得搭理他, 走出实验室, 把另一边的沈词安叫了过来,“师兄, 你教他。” 沈词安一看秦戍的狼狈样,嘿嘿直乐:“师弟, 这是怎么了?” 秦戍还疼着呢, 怪可怜的,但他很坚强:“没事,是我太笨了, 不怪路老师生气。” 这种外柔内刚的角色最容易赢得观众喜爱,果不其然, 沈词安就看不下去了。 “小师妹, 师弟头一回进实验室, 都是这么过来的,咱们慢慢教。” 路柠语气微凉:“你哪来的师弟?” 沈词安一把勾过秦戍的脖子,拍拍他胸脯:“喏,刚认的,人家叫我一声师兄,我当然得照顾师弟了。” “那你们师兄弟俩好好玩。”路柠冷冷道。 她不再管这两人,专心去做自己的实验。 沈词安同情地安慰秦戍:“没事,师兄在这呢,实验室的有毒试剂我都锁起来了,你的小命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 话落,路柠一记眼风扫过来,沈词安忙揽着秦戍的肩往另一边转。 秦戍比他高出太多,沈词安费劲得很,就松开了他,一指实验台:“这是干嘛呢?” 秦戍:“路老师让我把这些样本都分成50微克一份,放进离心管里。” “提羌活dna呢,这简单。”沈词安撸了撸袖子,“来,师兄跟你一起弄。” 有沈词安的帮助,进程快了很多,把样本处理完,沈词安拿出一管钢珠,让秦戍在每个离心管里放一颗,又找出一瓶白色粉末,指导秦戍加进去。 “这个是pvp,防氧化的,加一点点就行,等会儿送去研磨,钢珠在研磨过程中负责把叶片打碎。” 沈词安把秦戍说的话当真了,一步步向他解释每个步骤,讲完了还会问一句:“听懂了吗?” 秦戍态度端正:“听懂了,谢谢师兄。” “然后配平放入研磨机的铁盒子里,配平就是对称放。”沈词安说,“高通量研磨机转速每秒钟三十下,速度很快很危险,所以用的时候一定要当心。” 研究所的高通量研磨机有年头了,秦戍颠了颠一个铁盒子,跟他巴掌大,约莫有一斤重,这要是以每秒三十下的速度飞出来,能要了人命。 可谁知沈词安接下来一句:“这研磨机几十万,坏了就完了。” 秦戍:“……还是人身安全更重要。” 沈词安摇了摇一根手指:“不,钱最重要。” 这实验室究竟有多穷,秦戍算是看明白了。 必须得和林诚商量,给实验室投资了,路柠每天都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工作学习,让他怎么能放心? 秦戍这么想着,沈词安已经固定好了两个铁盒子,插上电源,按下开关键。 类似于直升机起飞的声音在实验室骤然响起,实验台桌面上的圆底烧瓶都在晃——平时是不这样的。 沈词安脸色变了变:“我靠,我忘记按插销了!” 路柠也听到了动静,研磨机几乎在原地跳了起来,下一秒,没按插销的两个铁盒子以每秒中三十下的速度嗖的两下飞了出来,直奔面前那俩大傻子—— 砰!咚! 一声巨响,一声沉闷。 沈词安不是第一次对付这种情况,抱着脑袋就蹲下躲——他不蹲也是可以的,因为他太矮了,根本就砸不着他,铁盒子飞到了后面墙上。 而另一声,则是由秦戍的天灵盖贡献出来的。 哄她入怀 第43节 沈词安心有余悸地站起来时,还在后怕,心说幸好他机灵,而身边人形一晃。 秦戍直挺挺得倒下了。 “沃日!”沈词安再爆粗口,眼瞅着秦戍俊秀的脑门上多了个大包。 秦戍被突如其来的铁盒子砸到,视线半明半暗之间,他看见一袭白大褂的路柠蹲在他身侧,这狠心的女人终于担心他了。 紧接着,他听见路柠无措、惊慌的声音,带着哭腔,让他心里一疼。 而她说的是:“怎么办啊?以牧哥他们应该还没走远,要不我现在给以牧哥打电话,让他先回来一趟。” 沈词安忙不迭答应:“好!” ? 好个屁! 决不能回来! 秦戍撑着一口气,硬是撑开了只能睁开半条缝的眼睛。 “我……我没事,不要麻烦林医生。” 路柠是真的快急哭了:“怎么没事,你的头起了这么大一个包呢!” 沈词安捞起铁盒子:“是啊师弟,你看,这么硬的盒子角都被你磕平了,还是找医生来看看,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说完他又扔了:“不对,不是这个,这是砸我的那个。” 秦戍:“……” 他好像知道沈词安为什么延毕了。 “真没事。”秦戍摸了摸额头,肿了,疼得要死,“看着严重,但是不疼。” 看着路柠湿红的眼眶,秦戍的心软得不成样子,路柠几次在他面前哭,都是因为他,这比额头的伤更要命。 秦戍努力挺起上半身,抬起一只手,指腹揉上路柠的眼睛,指尖一片湿热。 “路老师,”他勉强扯出一抹坏笑,“不生我气了?不嫌我笨了?” 路柠想打他,都这样了,还没个正经,要是砸到眼睛了怎么办?那不就瞎了?砸到鼻梁砸塌了,那不就变丑了演不了戏了? 就该砸他这张嘴,让他说不了话! 可路柠舍不得,秦戍的伤真的很重,刚才还只是一个包,过了这么一会儿,便开始往外渗血了。 “你少说几句,我和师兄送你去诊所看大夫。”路柠哭腔浓重。 “别哭。”秦戍提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晕过去,“哭得我心疼。” 沈词安笑着往他肩膀捶:“都这会儿了,还把妹呢?” 秦戍嘶了声,往路柠怀里靠,气若游丝:“疼……” 路柠看出他的劣根性,没有点破,和沈词安一起,一人一边把他扶到了就近的诊所。 诊所老大夫刚送走得了阑尾炎的裴宣,这会儿又架进来一个,仔细看,磕破的是脑门儿。 “来,赶紧进来!”老大夫让秦戍躺在了里间床上,就是裴宣不久前才躺过的位置。 老大夫准备了消毒药水和纱布,简单处理了伤口,包扎起来。 一套下来,秦戍脑门上缠了一圈洁白的纱布,老大夫不讲究美观,所幸秦戍留的寸头,不用再拿推子给他把头发推了。 包扎完,大夫交代:“这几天别碰水,忌辛辣,不能抽烟喝酒。” 路柠站在床边,一一记下来,还是不放心:“只有这些皮外伤吗?别的要不再看看?” 老大夫手一挥:“那你们进城里的医院看,我这里做不了别的检查,不过不排除脑震荡的可能。” 说完,老大夫撩帘子出去了,沈词安跟着去付钱。 路柠抿唇,再次开口:“要不我还是把以牧哥叫回来,反正你也杀青了,一起去医院做全面的检查。” 好不容易把人弄走,再叫回来算什么? 秦戍不同意,忍着头晕,懒洋洋的劲儿:“老裴的阑尾重要,我的脑袋我清楚,没事儿,你看我现在意识是不是还很清楚?” 路柠不说话了。 秦戍撑起来,靠坐在床上,一拍床沿:“来,你坐。” 路柠犹豫几秒,依言坐了过去。 “担心我?”秦戍扬了扬眉,吊儿郎当的,纱布并没有折损他的帅气,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人气,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疏远。 路柠不情不愿的:“嗯,毕竟你是在实验室受的伤。” “再问你一遍,”秦戍微向前倾,“是因为我受了伤,还是因为我在实验室受了伤?” 没有人可以抵挡秦戍深情的眼神,他对情绪的变化拿捏炉火纯青,但此刻,他并不是戏中角色。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路柠哪敢看他太久,她脸皮薄,对他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在他炙热的目光中,她匆匆别开眼:“你还疼吗?” 只关心他。答案很明显。 秦戍心满意足地笑了,唇畔弧度扩大,突然觉得被铁盒子砸也不算什么,砸得值,砸得妙。 “不疼了。”秦戍说,总算是不再逗她。 路柠揉了揉耳垂,有些心猿意马。 都这会儿了,秦戍还打算就这么单纯撩?不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也行啊! 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别别扭扭的? 这一方沉默显得刻意。 秦戍直勾勾看着路柠,她能察觉到,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秦戍将路柠的羞怯尽收眼底,四年过去,当年的小姑娘褪去青涩,一颦一笑皆是风韵,偏偏路柠不自知,这副不自知的样儿格外勾人,又纯又欲。 妈的。 秦戍心里骂了一声。 都怪那个男妈妈。 不能当小三的道德底线束缚着秦戍,他叹了声,打破沉默:“你不是还要做实验?不用在这里等我,我给林诚打电话,让他过来。” “你……”路柠顿了顿,“就只想说这些?” 不再说点类似于我好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之类的话? 秦戍端的一派正人君子相,点点头:“嗯,你做实验的时候小心,别受伤了。” “还有吗?” “我会和林诚谈给实验室投资的事,所以我不是在骗你。” “没别的了?” “没了。” “……行。”路柠站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就这么走了,也不说个晚点再来看你,背影决绝。 秦戍差点儿就要去他妈的道德底线了,先把人搂在怀里吻上去再说。 最后一刻,他用尽全力才不至于全线崩溃。 - 秦戍这一受伤,林诚就差把黎阳坝掀翻了。 “你知不知道你还是要靠脸吃饭的啊?!” 秦戍回到招待所,躺在自己床上,吃着徐川送来的水果,一口一块哈密瓜,好不惬意。 “我伤的是头,不是脸。”他存心想把林诚气死。 林诚:“我看你是真把头磕坏了!要不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后天就回江城,你要是还好不了,我看你怎么上镜。” 秦戍顿觉口中的哈密瓜不甜了。 “后天就回江城,这么快?能再拖两天吗?” 林诚火大:“还想再拖两天?你干脆住在黎阳坝别回去算了,在这多拖一天,那都是大把的流水,真金白银的,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秦戍也知道这不现实,毕竟还有其他资方在催,不可能一直拖下去,林诚的压力肯定也不小。 只是这样的话,那留给他和路柠的时间,就更少了。 林诚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给他泼冷水:“你不是都和白月光彻底闹掰了吗?你再留多少天都一样,人家该不理你还是不理你。” 林诚还不知道在农家乐发生的事,只以为秦戍不知悔改,一厢情愿。 秦戍懒得跟他多提,到时候等路柠和男妈妈分手,他光明正大上位,好打林诚的脸。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秦戍把人打发走。 最后两天时间,秦戍想去找研究所找路柠,故技重施,可铁盒子那一下砸的实在狠,他大部分时间都头晕着,清醒了想去寻人,路柠又故意躲着不见他。 直到临行前一晚,秦戍连路柠的面都没见着。 秦戍在厨房里,一边洗菜准备明天的早饭,一边唉声叹气。 好像不知不觉间,惹了个大的。 月黑风高夜,沈词安半夜口渴,起床去厨房找水喝,发现厨房还亮着灯。 沈词安放轻了脚步,这都凌晨两点多了,谁会在里面? 堂堂延毕博士生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聊斋志异,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沈词安在门边躲着偷听了会儿,听见里面传来刀剁在砧板上的邦邦声,过了会儿,又传出粥的清香。 这香味儿驱散了沈词安的胆战心惊,哪有鬼做饭这么好吃的? 于是沈词安直接敲门:“嗨——” 哄她入怀 第44节 沈词安的尾音在看见里面是穿着围裙的秦戍时陡然变了调。 沃日! 秦戍做饭比鬼做饭还吓人好吗! 秦戍淡淡投来一眼:“师兄晚上好。” 沈词安拼命拽着三魂七魄不让飞,确定了洗手作羹汤的人正是秦戍,他战战兢兢地问:“你在干什么?” 秦戍摘下草莓蒂,云淡风轻:“给路老师准备早饭。” 顿了顿,又补充:“早起多准备几样,随她挑。” 早起……谁他妈会凌晨两点早起? 而且这可是秦戍,生人勿近的秦戍。 沈词安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刹那间,他一拍脑门,想起今天做实验打开了存放有毒试剂的药柜。 沈词安:……所以小师妹你还是偷偷下毒了是吗?! 作者有话说: 我不知道其他实验室的研磨机是什么样的,反正我们实验室的研磨机就和文里提到的一样,用不好就是杀人利器:)我每次按下开关键都得躲到实验室外面去才安心,等待研磨的那一分钟,是我这辈子最漫长的时光…… 第38章 入情网 路柠醒来的时候, 外面天光大亮,她踩着拖鞋,迷迷糊糊下床, 拉开窗帘, 推开窗户一条缝, 冷气瞬间窜进来,冻她一个哆嗦,提神醒脑。 她关上窗户, 欣赏了会儿外面的山景, 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牙刷刚含进嘴里,敲门声响起。 路柠开门,是沈词安在外面,手里提着保温袋, 是徐川常给她的那一款。 “喏。”沈词安把保温袋抬到她面前, “秦戍走之前给你做的最后一顿早饭。” 路柠愣了愣, 下意识咽了口薄荷味儿的泡沫:“秦戍做的?” 回身去卫生间把口漱干净,路柠让沈词安先进来坐, 她坐在地毯上,把食盒一个个取出放在茶几上。 小圆子米粥, 葱花蛋饼, 桂花米糕,洗干净的草莓。 和剧组平时送来的餐食差不多。 “你确定是秦戍做的?”路柠问,“剧组平时的盒饭就是这样, 和这没什么区别。” 沈词安斜靠在小沙发上,没睡好的样子:“我怎么不确定, 我看着他做的。” 路柠拿起筷子和勺子, 每样各尝了一点, 和剧组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词安见路柠这副傻样,摇了摇头,撑起身子,手指一样样点过桌上的早餐,话里是勘破一切的洞明: “我听你师姐说,秦戍的助理一直在给你送饭,说是剧组统一订的餐,昨天晚上我去厨房找水,看见秦戍凌晨两点在煮粥,就你刚才喝的那个,你不如去找个人问问,剧组的伙食是不是都这么好。” 路柠呆了呆,要问吗? 沈词安推了推她的肩膀:“怎么,不敢问?如果真是秦戍一直在给你做饭……” 他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路柠从床上摸出手机,重新盘腿坐回地毯上。 桌上的米粥热气腾腾,煮的香甜软烂,不是高压锅半个小时就能闷出来的,难怪要凌晨两点做饭。 她以前每日的米粥都是这个味道,秦戍每日都两点起吗?或许时间更早,他还要拍戏的人,这得耗费他多少精力? 路柠想出了神,沈词安再次提醒她:“从秦戍来到黎阳坝,满打满算将近三个月了,别让人寒心。” 就差说你赶紧答应人家的追求吧。 路柠沉下心,在脑海里犹豫好人选,给徐川发了微信。 之前为了方便徐川找到她,给她送饭,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上一条信息还是昨天晚上,徐川问路柠在哪,路柠回复他在招待所。 路柠:【徐川,我想问一下,你每次来给我送饭,送的都是剧组统一定的盒饭吗?】 徐川看到这条消息时,正坐在大巴车上。 奔驰大g留给了尚在黎阳坝的林诚,剧组还有后续事情需要他留下处理,徐川和秦戍一起坐剧组的大巴车先回江城。 秦戍的脑门不见好,得尽快赶回江城去医院进一步检查。 这会儿,秦戍坐在他身侧,靠窗的座位上,黑色鸭舌帽盖住脸,只露出清晰完美的下颌线。秦戍晚上没怎么睡好,再加上头疼,从上车就开始睡。 看到路柠的问题,徐川不知该如何回复。 秦戍交代过他没必要告诉路柠,但路柠都这样问了,他又忍不住不说,他多心疼他哥呢,在黎阳坝就没睡过好觉。 反正他哥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徐川偷瞄一眼秦戍俊朗的睡颜,心虚地在屏幕上敲字。 徐川:【当然不是啦!!!】 徐川:【剧组的盒饭多难吃呢,我哥才舍不得让你吃大锅饭】 徐川:【我每三天就要开车去镇上赶集,买新鲜的水果和蔬菜,我哥说你有很多忌口,给我列了好长的单子】 徐川:【我哥的厨艺特别好呢!】 徐川:【我哥每天都要起很早做饭呢!拍戏还要做饭,很辛苦哦~】 一通消息发出去,徐川往回拉,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吹的十分到位。 不对,这怎么能算吹?他哥就是这样的!他是实事求是! 兴许是都发了这么多了,也不在乎再多几条,反正只要被他哥发现,下场都一样。 于是徐川豁出去了。 徐川:【路老师,我哥很喜欢你哦~】 徐川:【我哥只给你一个人做过饭哦~】 消息发完,徐川十分满意,刚准备收起手机,身侧的男人冷不丁问他:“你在给谁发消息?” 徐川汗毛炸起,一个手抖,手机飞了出去,掉进了靠里侧的地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秦戍缓缓弯腰,从座椅底下捡起了他的手机。 修长手指贴在机身上,令徐川有种被捏了脖子的窒息感,他咽了口口水。 秦戍坐大巴有点头晕,睡得不沉,想让徐川把他的水拿过来,掀开鸭舌帽就看见他在发消息,对面的猫猫头像和路柠的一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屏幕上,几乎只有徐川单方面的回复,而起因是路柠问了那一个问题。 看见徐川的回答,秦戍没什么表情。 他的脸色些许苍白,嘴唇发干,没有血色,这肃冷的模样让徐川心又凉了几分。 半晌,秦戍把手机还回去,坐车看屏幕,更让他头晕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忽而笑了下,轻哂道:“以前不觉得,你在网上说话的时候这么可爱。” 单看那些消息,谁能想到这是个一米九的剽悍肌肉男? 徐川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怪他还是不怪他? 秦戍拍了拍他的肩:“做得不错,就这么宣传我。” 以前不说,是为了不给路柠压力,不想让她为难,此时不说,难不成等到她和男妈妈结婚了再说吗? 就是要让路柠知道,连下厨都不会的男人,没法和他这样的优质男性相提并论。 他表现得越好,就会越让路柠明白,谁才是最爱她的人。 秦戍莞尔,朝徐川伸出手腕:“帮我递下保温杯,路老师那边有回复了,及时告诉我。” 保温杯里泡的是养生花茶,秦戍有胃疼的毛病,一到天冷,就得格外仔细养着。 花茶清苦,他喝了两口,徐川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路老师回复了。” 秦戍拧紧杯盖,看路柠的回复。 路柠:【谢谢你,麻烦你帮我多谢他了】 秦戍挑眉,就谢谢就完事儿了? 没多久,路柠又发来一条消息。 路柠:【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吗?】 大巴车在山间公路上行驶,早已驶出黎阳坝的范围,人流逐渐增多,可以看见镇上的集市。 徐川问:“哥,我该怎么回?” 秦戍看了看车窗外的景象,不需要任何犹豫,下决定只是瞬间的事。 回复她:“我在睡懒觉,不一定什么时候醒。” 大巴车在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停下,秦戍一身笔挺的黑色大衣,带着口罩和帽子下了车,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对师傅说:“去黎阳坝。” - 路柠紧抿着唇,手指艰难打字:【好的,等他醒了,我会亲自去感谢他的】 徐川:【好嘞】 沈词安一脸幸灾乐祸:“前两天不是还在研究所躲着他吗?怎么吃了人家一顿饭就改主意了?” 路柠小口喝着米粥,没计较,反而问:“师兄,你说秦戍要追我的话,应该不是假的吧?” “小师妹,”沈词安不轻不重地点上她的脑袋,“你清醒清醒,从秦戍说过要追你,他哪件事不是为了你,连我都能看得出来他对你不一般,凌晨看见他在厨房,还以为你给他下了致幻的毒药呢。” 路柠放下勺子,愈发不解,转过半边身子看着沈词安:“那他为什么不跟我表白呢?” “或许,他不想这么着急?”沈词安说,“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饥渴,男人嘛,都得拿捏。” “谁饥渴了?”路柠恨恨道,又陷入惆怅,秦戍对她的好都是真的,可他什么都不说,她就总落不到实处,秦戍是真的喜欢她吗? 她是见过秦戍喜欢一个人的样子的。 哄她入怀 第45节 那时秦戍占有欲很强,没法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就送各种情侣款的东西,从手机壳到首饰,路柠从头到脚,一定有一件东西和秦戍是同款。 他以此来突出男朋友的存在,强调他男朋友的身份。 秦戍的喜欢来得炽热澎湃,爱意汹涌。 得不到确切回应的感情,即使旁人都认为秦戍一定把她放在心里,她也依旧悬着一颗心。 这种感觉很难受,路柠习惯在感情中利落果断,接受不了来回的试探和拖泥带水,所以那天在诊所出来后,她不想见到秦戍。 秦戍在她的视线里消失了两天,路柠便消沉了两天,在她以为男人不过如此的时候,她又突然得知,那人为她准备了三个月的饭。 路柠此刻不上不下,想冲到对面房间,问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念着他还受伤,凌晨还在忙碌,到底是按捺住了。 这一等,就等了快两个小时,沈词安早就离开了。 就在路柠快等不下去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随即是来人懒散的声音:“路声声,听说你找我?” 路柠走过去开门,门外,秦戍穿着睡袍,倦容不散,打了个哈欠,像是刚起床。 一息风尘仆仆的苦寒气钻进路柠的鼻畔。 秦戍似乎一点力气都没了,就势倚在门边,歪着头,双臂抱在胸前,吊儿郎当地抬了抬下巴: “徐川说你要当面感谢我,谢我什么?” 路柠看着他,咬着下唇的软肉,鼓足勇气般开口: “除了这三个月的盒饭,你还瞒了我什么?” 是生气的质问。 秦戍稍稍正色:“没了。” 路柠视线下垂,盯着他脚上的鞋子:“刚睡醒,衣服都懒得换,但是却换了皮鞋,以前没见你穿过,新鞋子是在干净的走廊里沾的泥吗?” 秦戍暗道糟了。他回来的匆忙,大衣一脱,扯上招待所的睡袍就披在身上,没想起来要换鞋的事。 路柠抬眼:“秦戍,你是个很优秀的演员,你的表情状态天衣无缝,可再好的戏,也会有穿帮的镜头,你确定你没有瞒我其他事吗?” 最后通牒般的语气,秦戍心底一沉。 他不想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的。 “路声声,你听我说——” 话音未落,路柠上前,一把拉开他欲盖弥彰的睡袍,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 路柠眼神都写着四个字——果然如此。 “秦戍,你睡觉的时候从不穿这么多。”路柠好似不打算放过他,“所以是从外面匆匆赶回来?黎阳坝这么大点地方,你来回跑三圈都耽误不了一个多小时,所以应该走得挺远的,我猜是杀青了,要回江城了,走了那么远,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路柠一句句逼问,攥着秦戍衣领的手不自觉收紧,秦戍不得不低头靠近她,远远看去,就像是路柠揪着他的衣服,仰头贴了上去。 路柠直视他的眼睛,要从那双纯黑色的眸子里找出什么来。 “秦戍,为什么呢?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秦戍脑仁酸胀,不知道是因为额头的伤,还是因为路柠的靠近。 那细白的手指就这么拽着他,秦戍想,算了,都他妈回来了,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这可不算是他不遵道德,纯粹是脑子受伤了不好使,神智出了问题,谁都不能怪他。 喉结滚了几滚,他的音调无端低了几个度:“路声声,从我决定要来黎阳坝之前,我就在织一张网,而你是我唯一的猎物,现在不是收网的最佳时机,可我是个没有耐心的猎人。” 秦戍找到她揪着衣领的手,缓缓往上带,最后,指尖点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脆弱又性感。 “我落在你手里,你要入网吗?” 秦戍深情的桃花眼近在咫尺,路柠浑身像是过了电,指尖蜷起,挠痒痒似的划过他敏感的肌肤。 秦戍没忍住吞咽的动作,双手移到路柠的腰侧,猛然用力,路柠身体前倾,二人胸膛相贴,几乎要被秦戍这么直直抱起来。 “说话啊,路声声。” 路柠仍旧一手捏着他的衣领,一手停在喉结处。 在秦戍直直的眸光中,路柠踮起脚尖,将他的头颅拽得更低,一吻轻轻印在他的喉结上。 房门对面的窗户没有关,个位数温度的风扬起米白色的棉麻窗帘,光影明灭摇晃,映在静止的两人身上。 时间只过去须臾,却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越过那条蝉鸣不止的梧桐大道,碧绿浓荫罅隙里的稀碎光阴裹挟着向前,洁白的裙摆蹁跹缠绕着天蓝色的军装,少男少女的剪影穿过二十多岁的风,吹到今天,他们还是心动的模样。 第39章 第三者 路柠砰一声关上房间门, 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下又一下, 咚咚咚…… 急促的呼吸和要短路的脑子, 发软的腿和被吻到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明明不是第一次经历的小姑娘, 可路柠还是忍不住紧张,手心里都是汗,一颗心无论如何平复不下来。 她曲起食指放在唇边, 不用照镜子, 她都知道那里一定一片红润。 门外是林诚的说话声。 “我老远就看到你在这,大巴车不是都开走了吗,你别告诉我你没上车。” 秦戍不耐烦地打断他:“来找我干什么?有事到我房间来说。” 咔哒一声门锁契合声,交谈被两道门隔绝。 满室寂静。 路柠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她两手啪地拍在脸蛋上, 果然烫得不行, 她使劲搓了搓脸, 唇边笑意逐渐漾开,弧度越来越大, 能咧到太阳穴去。 路柠忍不住窃喜偷笑,大冬日里都觉得黎阳坝到处红杏枝头春意闹。 她想大声尖叫, 可对面一定会听见, 便在没多大点的地方转着圈儿地活蹦乱跳,从门边一直转到床边,扑进柔软的被子里, 两条腿在空中来回飞蹬,拖鞋被甩的东一只西一只。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谈恋爱了啊! 兜兜转转, 还是最初那个心动的人! 路柠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嘿嘿笑声被捂得闷闷的, 仍掩不住她的雀跃欣喜,快呼吸不上来了才把自己解救出来,她裹着软被变成蚕蛹,在床上来回打滚。 心动的力量大概就是一万伏不致死的高压电,快乐得要了命了! 路柠脸都要笑僵了,嘴角还是放不下来,她头一回觉得自己八成有受虐倾向。 路柠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床上摸了半天,摸到她的手机,这等消息,当然要第一时间分享到闺蜜群里。 路柠:【!!!】 路柠:【有件事我说出来以后你们不能打我】 路柠:【我和秦戍又在一起了】 等了会儿,韩韵和陈悦可一个人都没回复。 是太忙了没看见,还是被我的爆炸性消息惊到不知该怎么回复? 路柠没管,手指继续打字。 路柠:【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的确是有些没出息】 路柠:【但是四年前的事都不是我们本意】 路柠:【要打要骂二位随便,但你们还是要祝福我!】 路柠:猫猫骄傲抬头.jpg 下一秒,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秦戍:【?】 路柠一个鲤鱼打挺……没坐起来。 被子裹得太紧了,她一时半会儿折腾不出自己来,她就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见鬼一样盯着手机屏幕。 完了完了,果然是乐昏了头,连消息发错人了都没发现。 路柠一着急,赶紧想去撤回。 秦戍:【不用撤回,我已经截图了】 秦戍:撤回也没用我不仅看到了我还要到处乱说.jpg 路柠的手无力下垂,再也笑不出来了,甚至有点儿想哭。 十分钟前,他们才刚刚复合而已,她就展现出了她如此迫不及待的样子,这何止有些没出息,简直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路柠在被窝里懊丧蹬腿,天杀的敲门声就是此时响起来的。 “路声声,我进来了。” 秦戍听起来礼貌的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沉沉笑意。 下一秒,门开了。 路柠飞快拉起被子盖过头顶,大气都不敢出。 秦戍一开门,看见的就是乱成一团的床铺,床单揉在一起,一条蚕蛹挂在床边,只要里面的人稍一翻身,就会掉到地上。 他无奈地笑了下,长腿往那边迈。 秦戍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指拨了拨被子,露出路柠头顶的一小撮毛,他有些好笑。 “路声声,快出来,”他诱哄道,“才刚和我在一起,你就要把自己憋死了,是不是不合算?” 话落,那撮呆毛又往下滑了滑。 “我不。”路柠的声音闷闷的,“你先出去,你出去了我就出来。” 秦戍单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可爱的一小团,起了逗弄的心思。 哄她入怀 第46节 “好啊,不过你得等我会儿。” 路柠等啊等,头顶一点动静都没有,厚厚的被子不透气,热量聚集,越来越烧得慌,烧得她想钻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刚探出头,只听一声薄薄的轻哂:“舍得出来了,小蜗牛?” 秦戍的大手探上她的脑门:“还好,没有发烧,不过没发烧的话,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路柠对上他带笑的眼睛,又想缩回蜗牛被里。 秦戍没给她这个机会,从地上站起来,弯腰倾身,捞过路柠的被子,轻而易举把人打横抱起。 路柠一声浅浅的惊呼,下意识把脑袋伸出来。 秦戍胳膊掂量两下,笑着说:“看来这几个月的投喂还是有效果的,是重了点。” “你还好意思说,”路柠一只手攥住他衣领,威胁道:“把我喂胖了,我还没找你兴师问罪呢。” 秦戍扬了扬眉:“胖?你哪里胖?原来不好好吃饭,饿的太瘦,现在么——”他有如实质的目光往下流连,“该长的地方长起来了而已。” 路柠的脸实在红得不能更红,耍流氓她从来都比不过这人,只能转移话题:“你带我去哪?” 秦戍把她放在小沙发上,使她能坐起来,被子拖曳到地毯上。 他单手撑在路柠身后的墙上,弓着腰,额头挨近她的,纯黑瞳仁一片潋滟。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路柠眨了眨眼睛:“什么?” 秦戍撸了撸她发蒙的脑袋,笑意扩大:“我去给你把床铺好,你在这坐着,别胡思乱想,嗯?” 原来是要给她铺床啊。 路柠下意识看向她的床,然后就想捂住眼睛。 乱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刚进行过激烈的房事。 秦戍看出她的羞赧,终于良心发现,不再继续逗她,转身去给她铺床。 路柠坐在沙发上,被子自然滑落,她束缚许久的身体得到了解脱,狠狠松了两口气,就这么看着秦戍的动作。 在部队养成的习惯,秦戍直到现在,不管走到哪,都会把床单铺得没有一丝褶皱,被子叠成豆腐块,做起这些来得心应手。 他一身纯白色的高领毛衣,黑色长裤,肩膀平直宽阔,随便往那一站,就是典型的衣架子,这一套衬得他气质疏朗如月,高不可攀。但他弯腰按平床单时,透着让人想要亲近的烟火气。 很快,路柠的床便焕然一新,整洁得像是商场的样品床。 路柠把被子也递给他:“还有这个。” 秦戍很自然地接过,路柠支着下巴问他:“你和林诚说什么了?” 秦戍淡淡道:“跟他说,我有女朋友了,准备官宣,让他和公司的人商量公关方案。” 路柠瞬间坐直了身体:“你要官宣?这么快?” 秦戍抖被子的手一顿:“你有什么顾虑?” 爸爸妈妈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当初对秦戍的偏见不一定会随着时移世易而改变,至少得让他们完全接受以后,才能把和秦戍在一起的事告诉他们,这样秦戍不会难过。 路柠有她的考量,这些无妄的东西不应该让秦戍承受。 “能不能先给我一点时间。”路柠说,“我想慢慢来,我会把那些事都解决的。” 虽然路柠没明说是什么事,但秦戍大概能猜得到,他问:“是林以牧吗?” 路柠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什么?” 秦戍若无其事地叠被子,只是一个翘起来的被角,在他手里捏了半天。 “之前在你家小区外面遇见你和他一起出来,你们那次不是就在谈论婚事吗?他也算是年轻有为,还是你的青梅竹马,叔叔阿姨对他应该满意。” 说到这里,秦戍严肃许多:“路声声,我不喜欢那个男妈妈,但无论怎么说,他是你名义上的男朋友,尽管我们相爱,可感情名不正言不顺,会被世俗排挤,我是无所谓,但我不想你受任何委屈。” 路柠调动了所有脑细胞,好不容易才理解秦戍这番话里的深意,等她明白了,她噗嗤一乐,笑得直不起腰。 难怪她前几天一靠近秦戍,他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原来是以为自己当了她和林以牧的第三者。 秦戍见她笑得那么开心,蹙眉道:“你怎么还笑?这不是件小事,我们得为你的清誉着想。” 越说越正经,路柠越想笑,眼角笑出了泪花。 他是怎么能做到一脸沉肃地说出那么搞笑的话的?这就是演员的信念感吗? 路柠走过去,捧着他的脸,将他嘴巴挤成o型,调侃他:“你好可爱啊!” 秦戍把她的手拿下来:“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谈这件事。” 路柠语气无所谓:“我也很认真。” 呵,男人,你把我害得不上不下,总也得让你体验一下这样的感觉。 路柠在心里准备了一揽子的复仇计划,磨刀霍霍向男友。 她下巴朝被子一点:“赶紧叠,叠好了就出去,别让人看见你在我房间里,被别人发现我们不清不楚就惨了!” 说完,路柠走到衣柜边,拿出今日要穿的外衫,打算换掉身上的睡衣。 秦戍心绪不宁,把被子叠好,一起身,便看见路柠背对着他,正在解珍珠绒睡袍的腰带,睡袍瞬间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剪裁贴身的黑色秋衣,修身低胸的款式,完美勾勒出女人玲珑有致的身躯。 正如秦戍说的那样,这三个月的投喂,路柠身上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不含糊。 就这么一眼,秦戍鼻头一热,立刻转过身,难得有几分慌乱: “我先出去。” 没等他抬脚,路柠叫住他:“你等等,帮我系一下腰带。” 路柠套上宽松的毛衣裙,遮住姣好的身材,回身看见秦戍局促的背影,勾唇一笑。 “你躲什么?”路柠明知故问,“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刺激吗?” 秦戍气血上涌,身后绕来一只胳膊,袖口很长,只露出半截手掌,葱白手指上挂着一截棕色的棉质细腰带。 路柠催促他:“快呀。” 秦戍一把扯过腰带,转身一只手握住路柠的两只手腕,背在她身后,长长的腰带绑住她细细的腕子,绰绰有余。 作者有话说: 小师妹:女人为了复仇,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别管我了,本野蝉要放飞自我了,接下来给大家浅骚一下 第40章 我爱你 平整的床保持不过三分钟, 再次被疯狂搅乱,乱的同时还有路柠的身体。 她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头靠垫里,双手手腕被细腰带摩擦, 紧紧束缚着, 找不到可以借力的地方, 身体生出难耐的空虚感,支点只有埋首在她身下的秦戍。 他凶狠用力,气息悍然, 路柠尝到了故意撩拨的代价, 但她很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个顶点,路柠的身体不受控地崩成一道弯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秦戍抬头, 手撑在她身侧, 俯身向前, 声音喑哑:“舒服了吗?” 路柠额头渗出细汗,眼睛迷蒙张开一条缝, 看见秦戍湿漉漉的下半张脸,咬着唇说不出话。 太羞耻了。 秦戍帮她把堆在胸前的毛衣裙褪到腿弯, 温柔地在她唇角印下一个吻, 带着暧昧的水汽,笑着说:“别咬。” 说完,秦戍顺手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了几张纸, 把脸擦干净,总算恢复了几分人样, 路柠也渐渐从强迫兴奋中回神, 松了口, 嗓音发虚: “那你呢?”说话时往下瞟了眼。 秦戍看她一眼,占有的意味十足。 路柠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只是觉得你连片衣角都没乱,太不公平了。” 秦戍扯起唇角:“这种事情,男女本来就不公平,这次我让着你,下次会找回来。还需要我帮你铺床吗?” 路柠摇摇头:“不了,我不想动。” “好的。”秦戍再次弯腰,扣着路柠的后脑勺,手指陷入细密的发丝间,狠狠碾过她的嘴唇,好一会儿才放开,鼻尖抵着她的,“现在没时间了,我必须得走了。” 路柠知道,今天是他离开黎阳坝的日子,已经耽误得够久了。 “那你走吧。”路柠说。 秦戍惩罚性地捏捏她的脸:“没有一点舍不得我?” 路柠看他两秒,倏而仰头,拉下他的衣领,在他的脖子上吮出一个草莓印。 鲜红的印记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秦戍对她宣示主权的动作很满意,眉梢扬起,故意捉弄她:“拍戏的时候被拍到怎么办?到时候就不得不公开了。” “特战服的衣领那么高,”路柠挑衅地回视他,眼尾是尚未褪去的妩媚风情,“要是这样还能被拍到,那我只能认为你不守男德,把你勒死哦。” 秦戍笑了,笑声磁性低沉:“那我等你来索命。” - 半小时后,秦戍穿戴整齐,从招待所离开,林诚在停车场等着,见他来了,把奔驰大g的车钥匙抛给他。 “这么快?我以为没有俩小时你出不来呢。”林诚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秦戍下面,“你不会是不行吧?” 秦戍一记眼风扫过去,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放下车窗对林诚说:“我先走了,这边有什么事随时通知我。” 林诚双臂搭在车窗边沿:“你们俩这就算真成了?” 秦戍没说话,只是刻意偏了偏头,去副驾驶那边的储物格里找打火机,露出了脖子上那枚印记。 林诚眯了眯眼,嘿了一声:“行吧,身为你的经纪人,你要是谈恋爱我不反对,当然主要还是我不敢反对,什么时候你确定要公开了告诉我一声,别突然袭击要我半条命。” “公开的事还需要一段时间,”秦戍顿了顿,发动车子,“再等等。” 林诚精明得跟什么似的,一眼就看出不简单:“你们俩这到底是复合没复合?” 秦戍凉凉扫他一眼,升起车窗,开车走了。 林诚在原地踉跄两下才站稳,吃不上肉的男人果然惹不起。 哄她入怀 第47节 黎阳坝还有点收尾工作,最多再忙三天,他就和剧组其他人一起离开,把秦戍送走,林诚打算再去片场,还没走,只见路柠从招待所大门出来。 迎面撞上,路柠主动打了招呼:“林总好。” 这句林总说的不是很有底气,毕竟那会儿林诚撞破了她和秦戍在门口热吻,后知后觉的尴尬促使脚趾在鞋底施工抠出一栋别墅。 林诚倒没什么,大大咧咧地:“弟妹好,秦戍刚开车走了。” “我知道。”路柠顺手捋过而后的碎发,“他跟我说了。” 林诚:“你看他这什么人啊,才刚和你在一起,走得这么快,都不多陪陪你。” 路柠更加不好意思了:“没关系的,他有工作要忙,我能理解。” 沉默了会儿,林诚大概能明白秦戍为什么对路柠念念不忘了,尤其是在见过娱乐圈的浮华艳丽之后,还能保持最初的挚爱。 不提路柠本身长相就比娱乐圈很多女明星都好看,最特别的是她的性格,纯真温顺,一双无暇的杏眸看着人时,便知道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 林诚突然觉得那个晚上,他在走廊对路柠说出那样阴阳怪气的话,怪不是东西的。 “路老师,”他很认真地称呼她,“上次在秦戍房间外面,跟你说那些话,我得给你道歉。” 路柠反应了会儿,才想起那件事,她说:“没事,都过去了。” “我当时在生秦戍的气,所以对你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不过这不是理由,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生秦戍的气?”路柠不太明白。 “嗯,就是那天晚上,”林诚一一道来,“秦戍胃病犯了,在房间里快疼死过去,也不肯让我为难你。还有,这部戏,秦戍之所以选择投资参演,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因为你在这里,所以他来了。” 路柠怔了怔,只听林诚继续道:“我气他做了这么多,结果还是没本事把你追回来。路老师,你是秦戍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们不愿意公开恋情,但我知道,公开的那一天,会是秦戍在这个圈子里,最快乐的时候。” 最后,林诚说:“我是个开明的经纪人,你们大胆去秀恩爱,舆论交给我,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林诚走了。 黎阳坝的天空在这时飘起雪,第二场雪来的毫无预兆,比初雪更加厚实。 路柠拿出手机,给秦戍发消息。 路柠:【下雪了,路上小心】 秦戍在开车,两小时后才回复她:【放心,我到镇上了】 路柠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窝在小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静静看着窗外飘雪。 天气预报说,黎阳坝未来两天会有暴雪,极端天气时会封路,国道上将不会有车辆来往,短时间内,被大雪覆盖的黎阳坝成为了群山环抱下的孤岛。 零零散散几个人在研究所,大家相顾无言,做实验反倒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消遣。 洁白的冰雪天容易滋生浪漫情怀,也会让人有寂寥的孤独感。 一想到要很久见不到秦戍,路柠忽然就很想念他。想和他一起坐在窗前,依偎在他怀里,看同一本杂志,同一场雪。 马上就十二月了,这一年快要过去,他们在分开的第四个年头末尾解开了误会,重新在一起,明年,是他们认识的第六年。 他们二十七岁。 是个依旧年轻,但在体验成熟的年纪。 路柠思考了林诚的话,原来秦戍一直都在为他们的相见努力,以前是,现在也是。 正出神间,办公室门被敲响,紧接着,老陈进来了。 “小柠,有空吗?” 路柠将茶杯搁在桌子上,起身相迎:“有空,老师您坐。” 老陈身体不是特别好,天气冷了,膝盖会疼,他坐在沙发上,路柠倒了杯热水给他。 “老师,您拿着能暖一暖。” 老陈点点头:“小柠,你也看到了,黎阳坝这边的研究所目前就是这样的状况,不好不坏的,我身体不比原来,能力更是不如你们年轻人。” 是在这一刻,路柠才意识到,老陈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他本该在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却因为研究所返聘,在这多留了十几年。 路柠眼眶一酸:“老师,您别这么说。” 老陈一笑,苍老而孤独,他语重心长地说:“人该服老还是要服老,还有不到半年,你和你师兄师姐们就要毕业了,我在黎阳坝最后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路柠:“老师,您要走了吗?” “是啊,不走不行了,黎阳坝的冬天太冷,我这辈子,就能再熬一个这样的冬天了。” 路柠忍住泪意:“您放心走吧,回去快快乐乐养老,这里还有我和师兄师姐呢。”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老陈满目赞赏,“研究所这里不能没有人,明年会有新的人员安排,虽然你年轻,资历上可能差些,但还是你做事让我能更放心,新任所长有你帮衬,研究所不会有太大动荡。” 老陈叹了口气:“明年你博士毕业,以你的科研成果,按理来说,各大实验室会抢着要你,哪都比黎阳坝条件好,但是老师私心希望你可以多留一年,我会破格让你从研究员当起,等研究所稳定了,你想去哪,老师都不会拦着。” 这位老人在大山深处,为科研和学生奉献了最珍贵的晚年,即便临走前,也在殚精竭虑。 或许这就是科研的魅力,没有人会计较私欲,他们甘愿燃烧自己,烧尽所有浮华名利,在这条没有尽头的科学道路上笔直前行,一腔孤勇。 路柠没有多作犹豫,应道:“老师,我一定会让研究所越来越好。” - 送走老陈,路柠重新窝回沙发里,奶茶的热气徐徐散尽,不再暖手了。 外面大雪肆虐,她更加想念秦戍,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响了一声,那边很快接起。 “想我了?” 秦戍永远那么张扬,在寂寥的冰天雪地里,生生撕出一道欢快的口子。 路柠被他感染,禁不住莞尔,只是刚刚感动泪目过,说话时还有轻微的鼻音: “嗯,你才刚走,我就忍不住想你了。” “那要不我再回去?” “不要了,外面雪很厚,不安全。” “那你这么想我,我该怎么办?”秦戍一定要耍无赖,“你是不是明年就毕业了?到时候搬我家来,我在江城买了很大的房子,按照你的喜好装修的,我不住剧组酒店,每天都可以回家陪你。” 路柠听着他掩饰不住的得意,笑了,可心里止不住酸,她勉强若无其事: “秦戍,我明年回不去江城了。” “怎么,高材生也要延毕?”秦戍开着玩笑。 “不是。”路柠垂眸,手指在膝盖上画着圈,“我答应了老陈,明年留在研究所当研究员。” 听筒里有片刻的静滞。 路柠眼眶蓄泪,她实在对不起秦戍,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在为相遇努力,她好像什么都没做过。 “路声声,”秦戍语调清沉和缓,无端让人安定,“你别哭,你要是哭了,我会立刻回去给你擦眼泪。” 路柠抹了抹眼角:“我没哭。” “路声声,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相见这件事,交给我一个人努力就够了。’”秦戍说。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坚定。 路柠:“秦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我没有要和以牧哥谈婚论嫁,你在小区外面看见我们的那次,我就和他把话说清楚了,他后来还找我妈帮忙在医院里给他介绍对象呢。所以你不用吃醋,你是我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唯一的男朋友。” 秦戍在镇上的小馆子里等雪停,听见这句话,他忽地笑出声来,其他客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奇怪男人,笑得这么大声,发癫了? 秦戍习惯这样的注视,并不当回事,他开口:“路声声,我爱你。” 路柠心口一热:“我也爱你。” 可以毫无负担地宣之于口,有回应的爱,真好啊,真好。 作者有话说: 异地恋副本短暂地开启一小下~ 第41章 去爱她 转眼到了年末, 马上就要过元旦了。 研究所放了三天假期,路柠一大早就在收拾东西,打算回江城跨年。 还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件长款羽绒服穿回去, 门边忽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我可以来把我女朋友领回家吗?” 路柠转头就看见秦戍斜倚在门框上, 还是昨晚走红毯的一套行头, 黑色的长款羊绒大衣,里面是月白色的衬衫,显得他身姿修长清瘦, 挺拔宽阔, 他的墨镜低低架在鼻梁上,上面那双桃花眼似蕴着星辰。 路柠随手扔下衣服,小跑几步,往前一跃, 树袋熊一样双手双脚挂在秦戍身上, 顺道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下: “你怎么来这么早?” 秦戍双手从她腰际穿过, 搂着她不让她掉下去:“等不急要见你,所以活动一结束, 我就开车赶过来了。” “又开夜车?”路柠皱着眉头,噘嘴不满,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开夜车很危险,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秦戍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嗯,女朋友教训的是, 不过我看情况改不改,佳人在等, 我定力得多好才能忍得住不踩油门, 你别高估我。” 路柠从他身上跳下来, 拿他没办法,只能用自己威胁他:“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等你了,让你来了也见不到我。” 她当真生气了,不跟他说话,自顾自去收拾衣服。 “我错了。”秦戍跟在她身后,“我真的知错了。” “那你改吗?” “不一定。” 路柠就没见过这么倔的脾气! 她想凶他,眼一瞪,却遭上了秦戍温柔得能溺死人的拥抱,他把下巴放在她肩窝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蹭着,黏黏糊糊地说: “我开了那么久的车,好累啊,借我抱会儿。” 哄她入怀 第48节 路柠投降了,这还怎么让人生气? 可路柠不愿输了气势,要是他一撒娇她就轻轻放过,这以后还怎么树立威信? 于是她板着脸,故作凶恶:“抱着我就能不累了?” 秦戍笑了,拖着腔调:“嗯,抱女朋友能充电。” “咦惹,你真是肉麻死了。”路柠说。 说是这么说,气早就消了,路柠就让他抱着。 抱着抱着,这厮便开始不老实,不满足于贴着她的脸蹭,其余地方他也要蹭,手就这么从路柠宽松的毛衣衣摆下方探进去。 路柠红了脸,推他一把:“充好电了你就起来。” “哪那么快?”秦戍语气恶劣,“再等等。” 他昨夜出席红毯,都没休息就开了几个小时的夜车,外面天寒地冻,路柠心疼,到底是没舍得真把他推开。 秦戍得寸进尺,缠着她亲亲抱抱好一会儿,八爪鱼似的扯不下来。 直到路柠后背一松,内衣搭扣被他挑开,她慌乱去推他,却被一把扯进怀里,秦戍从她肩窝抬起头,将她娇小的身躯整个罩进他的气息里。 “不给抱?”秦戍含着无赖的笑意,“不给亲?” 路柠又羞又气:“什么你没做过,别在这倒打一耙!” 秦戍喜欢捉弄她,觉得这一晚上车开得真他妈值。 捏着她柔软的耳垂,秦戍朝她耳窝里吹了口热气,低声说:“等会儿我给你铺床。” 一小时后,路柠蜷在被子里,出了很多汗,发丝黏在皮肤上,可她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一侧身,手指敲在秦戍胸前:“我想洗澡。” 秦戍低笑一声,衣服都不穿,打横抱起她,往浴室走。 招待所的浴室很小,平时路柠一个人用刚好,再挤进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两个人连转身都转不开。 挤挤蹭蹭间,温度越来越高,路柠后悔让秦戍帮她洗澡了。 水汽在墙面瓷砖上凝结成水珠,路柠手掌撑上去,水珠连成串滑落,凶猛霸道的力量在墙上留下一片凌乱的水迹。 彻底洗完澡,已经是两小时后,秦戍帮路柠吹完头发穿好衣服,将她放在沙发上休息,吻了吻她的手背,无奈又好笑地说: “体力这么差,有空带你锻炼。” 路柠看着神采奕奕的他,抱怨苍天不公:“为什么你一夜不睡,开了那么久的车还不累呢?” 秦戍餍足地笑:“女朋友可以充电。” 路柠无力地点了点头:“你既然充满电了,就去把我的行李都收拾了。” 在秦戍来之前,路柠的东西收拾了一半,结果中途被打断,床单被子衣服全都乱成一团,秦戍心虚地扫了扫鼻尖,这差事应得没有半分犹豫。 路柠躺在沙发上睡了会儿,再睁眼时,只见房间被整理的妥妥帖帖,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放在床尾,行李箱立在门口。 像是有田螺姑娘趁她睡着的时候来过。 某田螺影帝回来,看她醒了,问她要不要出发。 路柠说好,还说:“要不是你,我们说不定早就走了。” 秦戍俯身吻她,封住她的唇,在她呼吸不稳时又松开她,故意问:“我觉得浪费的这几个小时你也很喜欢,是吗?” 真是无赖。 便宜都让他占了,还要反过来说喜欢的是她,虽然她的确喜欢…… 秦戍一手拉着行李箱,另只大手包住她柔软的手掌,牵着她往外走,驱车离开黎阳坝。 临近元旦,黎阳坝天气反倒好了些,路上积雪消融,阳光正好。 路柠坐在副驾驶,车刚开出去没多久,林以牧给她打来了电话。 “喂,以牧哥。” 秦戍单手扶着方向盘,闻言从后视镜扫过去一眼,很快便收回,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坐姿稍稍端正了些,搭在车窗上的胳膊也放在了方向盘上。 这些动作尽数落入路柠眼睛里,她抿住唇角,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继续若无其事接电话。 “声声,明天就元旦了,需要我去接你回江城吗?”林以牧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 “谢谢以牧哥,”路柠说,“不过我已经在回江城的路上了。” “哦?是你师兄开车送的吗?” 路柠看秦戍一眼,说:“不是我师兄,是一位好心的老乡。” “那你到江城了给我打电话,咱们两家晚上要一起吃饭,届时我接上你去酒店。” “好的,”路柠余光里,秦戍握方向盘的手背不知不觉青筋凸显,她格外好心情地补了一句,“那晚上见,以牧哥。” 路柠没挂电话,极其自然地对秦戍说:“晚上你有事吗?” 秦戍目视前方,语气不咸不淡:“有啊。” “今晚跨年,你都不能抽空陪我吗?”路柠有些委屈。 秦戍手指敲着方向盘,看向车窗外,轻嗤一声:“我是老乡,当完司机肯定得回黎阳坝跨年。” “我们还没公开,以牧哥问起,我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他。”路柠往他那边靠了靠,撒着娇,“你别吃醋嘛。” 秦戍气笑了:“我才没吃醋。” “真的?” 秦戍没好气地嗯了声。 路柠扬唇:“那我晚上和以牧哥爸妈一起去吃饭咯。” “路声声,”秦戍磨着后槽牙,“你再说一遍?” 路柠看着他这副强撑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她将手机连上车载蓝牙,说:“以牧哥,你听了那么久,没什么要说的吗?” 林以牧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温和宽厚:“秦戍,我家小妹就是这个性子,从小惯坏了,辛苦你多担待。” 秦戍差点儿脚滑,他稳了稳心神,思考着该如何与大舅子对话。 “不辛苦,应该的。”秦戍声线紧绷。 路柠要笑死了,用口型对他说:“让你欺负我,活该!” 秦戍按捺住停车把路柠压进座椅里掐脖子的冲动,尽量显得稳重平和。 电话那边,林以牧对这一切毫无察觉:“我们两家有聚会元旦跨年的传统,今年你也一起来吧。” 秦戍一怔:“我?” 林以牧含笑的嗓音那么和煦:“是啊,毕竟你和声声谈恋爱,哪有不见家长的?声声前几天就拜托我,让我帮你说好话了。” 路柠接过话茬:“谢谢以牧哥!帮你找对象的事包在我身上,你三十岁之前一定会有女朋友的!” 挂了电话,路柠对秦戍说:“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 秦戍分出一只手去牵她,捏她的手心,唇畔弯起:“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路柠回握他:“其实,早在四年前,就应该郑重带你见我爸妈的。这次告诉他们我和你复合,他们是接受了你的。” 最开始苏雅君得知这个消息,明显是不相信的,路柠没向她解释更多,只问了一句话:“你和爸爸接受我们吗?” 苏雅君静默良久,才说:“不拦着了。” 这话说得很犹疑,路柠不敢贸然带着秦戍回去,怕让秦戍受委屈,便央求了林以牧,有他在,苏雅君多少会顾着点面子,不会闹得太难看。 - 车开到了晚上吃饭的酒店,考虑到秦戍会来,林以牧特意订了私密性极好的包厢。 秦戍和路柠进去时,路家和林家都到了。 林家父母为人温厚,和林以牧如出一辙的好涵养,见到秦戍来,起身相迎,发自内心地开心,拉着路柠的手说: “咱们声声的终身大事可算有着落了。” 二老看着路柠长大,都把路柠当亲女儿看,对于秦戍,他们都是他的铁杆戏迷,林爸爸更是激动地要找秦戍合影,秦戍没有推脱,看起来倒是宾主尽欢。 唯独苏雅君面色不太好看,路江扯扯她的衣袖,低声说:“孩子们都在呢,你别扫兴。” 林以牧和路柠对视一眼,纷纷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秦戍和林爸爸合完影,这才有空朝苏雅君和路江二人问好:“叔叔阿姨,好久不见。” 当今炙手可热的顶流影帝,和四年前身无长物的军校生天差地别,明明样貌没有变化,偏偏那身贵气令人心折。 路江热情地和秦戍握手,说些体己话,苏雅君微微僵硬,笑容勉强。 除了苏雅君,这一桌人都很自在。秦戍和大荧幕上拒人千里的高冷影帝截然不同,没有架子,说什么都应,得体礼貌,吃饭时眼睛总盯着路柠,生怕她夹错了菜,最后还没路柠吃得多。 林以牧笑着揶揄:“多亏秦戍不是一直陪在声声身边,要不然,声声该被伺候得连饭都不会吃了。” 路江也说:“就是啊小秦,你别太惯着她。” 秦戍盛了碗鸡汤放在路柠手边,温声道:“叔叔阿姨从小就没让声声吃过苦,我更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好让叔叔阿姨放心。” 路江又问:“声声马上毕业,还得留在黎阳坝,你们俩离得太远,会不会太辛苦?” “不会。”秦戍说,“声声有她的事业,我会尽全力支持她,想见的人隔得再远也有办法见面,怎么会辛苦。” 林以牧说:“据我所知,秦戍没少往黎阳坝跑,我们医院两个急诊科医生谈恋爱,估计都没他俩在一起的时间多。” 该问的问题都问了,秦戍的回答挑不出一丝错误,还有林以牧这架提前准备好的僚机,几位老人再看秦戍,就是准女婿的眼神了。 一顿饭吃完,大家散席归去。 林以牧开车载着林家二老回家,路江高兴,喝多了酒,路柠扶着他往停车场走。 苏雅君和秦戍落后两步,眼看隔得远了,苏雅君停下,一整晚没开口的人说出了第一句话: “当年的事,阿姨对你太不公平了。” 当年的事,指苏雅君私下找秦戍,让他主动离开路柠。 那时秦戍已经错过招飞,梦想破灭,苏雅君约他在空军大学校外见面,话里话外都看不上这个丧气的穷酸小子,言辞激烈,只差说秦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秦戍心里压着心事,家庭和学业的双重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路柠是他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 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他都从没想过要松开那束光。 哄她入怀 第49节 可是苏雅君来到他面前,对他说:“都是因为你,我疼到大的女儿竟然学会了顶撞我,和我吵架,你一定要看到她家破人亡你才满意吗?你放过我们一家人吧!” 路柠很爱她的爸爸妈妈,秦戍知道。 一边是恋人,一边是父母,这该要善良的路柠怎么做出选择?她一定会难过,会流泪,秦戍不想看她自责。 便只好由他,主动斩断这一切。 这样路柠回想起来,不会去怨恨她的父母,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路柠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孩,不该被他拽进泥潭里。 于是,他主动松了手,带着一身伤,孤自走进黑暗里。 秦戍曾见过光,感受过那般温暖,所以他在黑暗里苦苦挣扎。当他站在全世界最闪耀的聚光灯下时,没人知道,他的心里一片荒寂。 好在他没放弃。 秦戍淡淡笑了下,说:“阿姨,我理解您,当时我没有钱也没有能力,的确不能给路柠更好的生活。” 苏雅君顿了顿:“那声声知道吗?她是不是还在怨我,怪我拆散你们?” “她不知道。”秦戍说,这件事他没告诉任何人,“在声声心里,您和叔叔永远是她最亲的家人。” 苏雅君怔愣良久,说不出一句话,她当年错过了一个多好的孩子啊。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苏雅君眼角渗出泪意,“声声十月份回来过一次,我以为你把那件事告诉她,你们早就该复合了的,可她说没有,你早点说出来多好。” 秦戍语气温柔坚定:“阿姨,我不会让声声为难。我是去爱她的,而不是让她做出选择的,有我在,我希望她可以永远做她想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 秦叔的老婆真是一点点哄回来的 第42章 占有欲 秦戍的元旦没有假期, 新年第一天,他就被工作安排走了。 电影《特异性狙击》前段时间正式杀青,进入后期制作阶段, 争取在今年暑假档上映。秦戍今天去录音棚补音, 晚上还有一个酒会要参加。 从年末到新年初始, 秦戍的工作就没停过,红毯采访安排得满满当当,不过今晚的酒会是私人性质, 主要是为了结交人脉。 秦戍一向不喜欢这种社交场, 他如今的地位不必上赶着和谁攀关系,因此还算轻松,他给路柠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路柠:“除了你, 别人我都不认识, 要不还是算了吧。” 秦戍翻看林诚发给他的宾客名单, 指尖在韩韵和陈悦可的名字上悬停了会儿,说:“你的好闺蜜们, 韩韵和陈悦可也会去,不正好趁这个机会聚一聚?” 路柠二话不说:“你等我。” 秦戍哑然失笑, 合着陪男朋友就局促, 一听有闺蜜就往前冲。 “等等!”路柠突然想起一件事,“这种酒会是不是特别正式?算了,我去问韩韵。” 路柠没给秦戍开口的机会, 拨通了韩韵的号码,这位姐在时尚领域深耕多年, 肯定能给出更好的建议。 韩韵同样是个大忙人, 打点各个明星艺人的新年礼包、开年杂志、酒会红毯, 场场不落下,还和秦戍在后台遇到过好几次。 接通路柠电话的时候,她正在试衣服。 “喂,路小柠,不和男朋友卿卿我我,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路柠秉承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假模假样:“新年好哇!” 认识这么多年,韩韵哪还能不知道路柠是什么尿性,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少来!有什么事直接说。” “你晚上是不是要去参加一个酒会?”路柠索性直接问她。 韩韵吹了吹刚做的美甲:“对啊,你怎么知道?” 路柠:“秦戍告诉我的,他说你和悦可都会去,就把我也带去凑个热闹。” “那敢情好啊,我脚不沾地忙了一个多月,正愁没时间跟你们聚。”韩韵说,“还是你们家那口子想得周到。” “什么我们家那口子。”路柠脸发热,把话题岔过去,“我没参加过这种聚会,不知道该穿什么合适,你有建议吗?” “那你算是问对人了!”韩韵挑眉,“你现在来我公司,我让他们给你做造型。” 路柠不跟韩韵客气,挂了电话就换衣服出门,路过客厅时,苏雅君和路江在看电视。 “你要出门吗?”苏雅君看她换了外衫。 路柠在玄关处换鞋:“嗯,去找韩韵,晚上不回来吃饭,和秦戍一起去参加酒会。” 她只说了自己的去向,本以为苏雅君会介意,但她只是点点头,嘱咐道:“你不能喝酒,别忘了。” 路江说:“有秦戍那孩子看着呢,你再唠叨就烦了。” 苏雅君白他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路柠看他俩拌嘴,没有阻拦她,还有点不适应,手搭在门把手上,最后问了一句: “那我走了?” 苏雅君嗑着瓜子看电视,头都不抬:“走吧,对了,晚上要是不用给你留门,记得说一声,我睡得早,不等你。” 路柠:“怎么就不留门了,我只是去吃饭。” 苏雅君终于嫌弃看她:“过了年你都27了,吃了饭居然还着急往家跑。” 说着还摇了摇头,十分看不上。 路柠:“?您昨晚和秦戍说了什么,这态度大转弯,我还不太习惯。” 苏雅君赶她走:“你少操些闲心吧,赶紧出去谈你的恋爱去。” “行,那我走了。”路柠取下围巾系上出门,唇角不自觉弯起。 妈妈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虽然她说话不好听,但是不难看出,他们都是彻底接受了秦戍,把他当家人看的。 路柠很开心,一直到韩韵公司都还在乐。 韩韵瞅她没出息的样子:“乐什么呢?” 路柠不跟她秀恩爱,造型还没做呢,不能把人得罪了,甜言蜜语张嘴就来,把韩韵哄得高兴,大手一挥,让助理去拎出一套高定连衣裙。 “这是合作的品牌方借给我们杂志社的,你拿去穿。” 不得不说,韩韵的眼光很毒,象牙白的连衣裙,长度到膝盖,设计简约大方,富有质感又不会过分高调,极符合路柠今晚的定位,她是秦戍带去的,不适合在镜头前露面。 路柠轻抚着光滑柔软的面料,问:“我不是艺人,穿这个合适吗?” 韩韵揽上她的肩:“这算什么,我和合作方这点关系还是有的,不至于为一件礼服跟我抠门。” 托韩韵的福,路柠有生之年体验了一把穿高定是什么感觉,踩上高跟鞋后,都不太会走路了,稍有不慎就是六位数打水漂。 韩韵打趣道:“你就当实验服穿,反正秦戍有钱,不差你这一件衣服。” 路柠底气足了些:“对哦,我还有时尚女魔头,豪门少奶奶,你们都给我撑腰,我怕什么?” 好姐妹此时就是用来狐假虎威的,韩韵拉着她坐在火红的跑车副驾,油门一踩,吹了声口哨,扬长而去。 酒会定在一家私人酒庄,媒体们都被拦在铁门外,无法窥见巴洛克风格的古堡内是如何纸醉金迷,滟光流离。 韩韵把车停在入门处,车钥匙抛给侍应生,一下车就看见等在门口的秦戍。他一身纯黑色西装,外套松开了上面两颗扣子,露出白衬衫的敞领,袖口同样翻敞,腰间束着一条皮带,勾勒出劲瘦腰身,他单手抄兜,站姿松散,另只手夹着根烟,腾起青雾,散发着随意的时髦感,优雅且端庄。 韩韵扭头冲路柠挑眉:“你们家那口子看起来真是棒极了,今晚记得看好他。” 撂下这句话,韩韵夹着缀满碎钻的手包,风情万种地进去了。 路柠站在原地,秦戍一早就看见她,眸光闪过惊艳。 整个酒庄花园都用上了花灯点缀,在深冬夜晚为宾客们营造出芬芳馥郁之感,路柠亭亭立在其中,比灯花还要吸睛。 灯光打在她白皙笔直的小腿上,往上是绣着细羽的裙摆,金丝银线缠绕其中,像撒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晕着光的象牙白如云似雾,轻飘飘地托起路柠,她梳着简单的丸子头,脸上的妆清新淡雅,却又在眼尾处点了一粒痣,朝秦戍看来时,一眼便胜过千言万语。 这是朵花园里不禁摇曳的小白花,不谙世事,脆弱易折。 秦戍大步上前,解下了他的西装外套,披在路柠身上,遮住她露出来的秀丽肩膀。 路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的外套都快和我的裙子一样长了,裙子这么好看,我可不想白白穿出来。” 秦戍眼神幽深,贴近她耳边:“想穿,就只穿给我一个人看。” 这男人,该死的霸道。 路柠反倒去打量他,外套一脱,他里面那件白衬衫宽松慵懒,下摆扎进西裤里,翻领的衣领和袖口随意风雅,他为戏留的寸头还没有长起来,几分痞气不羁展现的淋漓尽致。 明明他也在勾人。 路柠踮起脚尖,双臂勾着他的脖子往下拽,仰头在他洁白的衣领上印下一个唇印。 报复成功。 路柠得逞地看向他,清纯的杏眸里漾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绮丽媚意。 “可以吗?” 秦戍勾起唇角,手挪到她腰侧:“当然,我很满意。” 两人在入门处签了到,沿着走廊往里走,里面灯光浮华奢靡,无一不完美精致。有乐队在演奏,曲目是梁祝。 宴会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不一会儿便有人举着香槟杯上前,与秦戍攀谈。 纵使他不喜欢,场面总得过得去。 在场众人头一回见秦戍身边有个姑娘,容貌气质皆是不俗,瞧秦戍护得那么紧,纷纷浮想联翩。 再一凑上前,秦戍衣领上的红色吻痕便昭示了一切。 众人心照不宣,没有人多问,只是和秦戍碰杯时,会顺带向路柠颔首致意。 路柠跟在秦戍身边,不仅喝不了酒,还得时时刻刻维持着得体的音容笑貌,连个座都找不着,没一会儿便厌倦了。 秦戍看出她的烦躁,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去找韩韵和陈悦可,我这边结束就去找你。” 路柠点点头,秦戍放她去了。 一位老总看着这两人公然咬耳朵,调侃道:“秦总什么时候的好事儿?” 秦戍心情不错,莞尔道:“有些日子了。” “不打算公开?” “都听她的。” 哄她入怀 第50节 路柠在糖果台旁找到了韩韵和陈悦可,韩韵这个女人嗜甜如命,丝毫不顾及身材,手边空了四个碟子了。 陈悦可劝她:“你当心下次裙子拉链拉不上,又得重新改。” 路柠:“咱们不说,谁知道她改过裙子?” 姐妹三人笑作一团,路柠又问陈悦可:“老裴的阑尾怎么样了?” 陈悦可一提他就来气:“他的阑尾要有事,这会儿在天上飞的是鬼?本来他该陪我一起的,结果又要去执行任务。” “他的阑尾没事?以牧哥误诊了?”路柠问。 陈悦可叹气:“唉,这可能是林以牧职业生涯最大的污点,裴宣不是急性阑尾炎,进了医院急诊,医生做完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后来给他做了个排气操,他放了个连环屁,好了。” 韩韵听得差点儿喷出来,路柠笑得直不起腰。 陈悦可想起这个丢人玩意儿就想捂脸,补了一句:“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你们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另外二人比了个ok的手势,足足笑了十分钟才缓过来。 陈悦可越来越窝心,索性拉着她们俩去珠宝区逛:“走,今天不买件个大件儿败败家,我就出不了这口恶气!” 珠宝区在宴会厅的偏厅,展出的有些是宴会主人的私人珍藏,还有些是品牌赞助,这些是可以自由佩戴的,如果有喜欢的,就可以当场买下,管家会安排人送上门。 女人们都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陈悦可试了两对钻石耳坠,把卡递出去,又给她婆婆挑了一只玉镯。韩韵则买了一条珍珠项链。 秦戍寻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路柠独自站在展台前,盯着一条钻石项链踌躇不前,垂眸去看价格牌时,又悻悻收回眼神。 能在这里展出的珠宝,都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件小首饰能抵得上一名科研人员一年的工资。 秦戍抬手招来侍应生,手指一点:“那位小姐面前的项链,我要了。” 侍应生点头应好,说着就要上前去取,被秦戍拦住:“等她走了再去。” 身旁袭来一股幽香,阻挡了秦戍的脚步,一位身穿旗袍的优雅夫人来寒暄,身边站着她的女儿,看着挺伶俐乖巧的小丫头。 夫人曾见过秦戍,委婉提起从前:“你上部电影的庆功会,我爱人身为投资人也去了。” 又向她女儿介绍:“笙笙,这位是秦戍,长你三岁,叫哥哥。” 唤作笙笙的女孩儿脸上飞起一抹红晕:“秦戍哥哥好。” 秦戍见惯了这种场面,对于投资方,他向来不怎么热络,只是生意往来,做足表面功夫。 不过这个女孩儿的小名让他多问了一句:“shengsheng?哪两个字?” “笙歌的笙。”女孩儿说,因着他这个问题,以为他对她感兴趣,豪门被娇养大的姑娘最会看人脸色撒娇了,“秦戍哥哥能陪我看看首饰吗?” 秦戍刚想拒绝,夫人适时说:“也好,秦先生同行吧。” 笙笙想要的东西,妈妈从来都会满足她,这次她以为也是,无视秦戍已然沉下来的脸色,拽着他的衣袖往前跑,一路把人拽到路柠的身边。 夫人扬声叮嘱:“笙笙,你小心点儿。” 珠宝区不大,这点声音落入了所有人的耳朵,路柠以为有人在叫她,下意识循声回头,看见秦戍被一个活泼烂漫的女孩拉了过来。 韩韵和陈悦可也同时望向这边,惊了一惊。 笙笙在路柠被秦戍带来时就远远见过她,女孩儿存着心思,想让路柠知道点什么,于是指着她面前的项链,天真地问: “这位姐姐喜欢这条项链吗?” 女孩儿嗓音甜软无辜,路柠一时间不知所措,视线投向她身后的秦戍,眼神询问他:?这是几个意思? 秦戍抽回手,插进裤兜里,淡声问:“声声,喜欢吗?” 笙笙惊喜点头:“我很喜欢,不过如果这位姐姐也喜欢的话,我夺人所爱,会不会不太好呀,你说呢,秦戍哥哥?” 秦戍一缕目光都没分给她,始终看着路柠:“问你呢,喜欢吗?” 路柠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可既然别人喜欢了,那她不会再要,她意有所指地说: “被别人觊觎的东西,不管人或物,我都不稀罕。妹妹喜欢,那就买吧。” “晚了。”秦戍眯了眯眸子,声音微凉,“东西已经是你的了,谁也抢不走。东西是,人也是。” 笙笙脸色白了一瞬,惶然问:“秦戍哥哥什么意思?” 秦戍懒得与这蠢货多纠缠,他现在只想把路柠揉进怀里,对这耽误功夫的蠢货没有好语气:“这条项链我买给了我的女朋友,我和她先失陪了,笙笙小姐,请你自重。” 说完,秦戍牵着路柠的手腕,带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 笙笙怎么都不会想到,秦戍会为了一个没见过的野丫头,拒绝投资方的女儿。 她从小到大都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头一次被一个男人下了脸面。 “悦可,你闻到了没有?”韩韵和陈悦可悠悠踱步过来。 陈悦可配合她:“闻到什么?” 韩韵停在笙笙身侧,大声说:“绿茶味儿啊!这么浓的绿茶,得是陈年茶饼才能泡出来的吧。” 笙笙的妈妈走过来,一副护女儿的姿态,对笙笙说:“今天这里的东西,你随便挑,妈妈都给你买。” 韩韵翻了个白眼,合着男人舔不上,在这拿钱砸人呢。 没点出息,小家子气。 陈悦可声音更嚣张跋扈:“管家!这个珠宝厅的东西我都要了!” 笙笙妈气急了,还得维护体面:“你都要了?你知道这要多少钱吗?” “几千万?”陈悦可混不在意,轻松地像是去菜市场买了个西瓜,“就这么点钱,你不会都掏不起吧?” “你……”笙笙妈气得浑身发抖。她还真掏不起这个钱,随便挑个首饰,顶多几十万,她要是买了,家里男人不会说什么,但要是为了面子挥霍几千万买一堆只会发光的玩意儿,那就距离婚不远了。 陈悦可拽得二五八万:“买不起你在这吠什么吠?赶紧带着你的陈年茶饼走远点儿,别在这丢我们豪门的脸。” 等人走了,韩韵才一怼陈悦可的肩膀:“你可以啊少奶奶!一掷千金太帅了!” 陈悦可云淡风轻:“新婚头一天,我婆婆就把裴家的家底全交给我了,这点钱实在是冰山一角。” 韩韵紧紧抱住陈悦可的大腿:“富婆!饿饿!贴贴!” 作者有话说: 《裴家那个只会放连环屁的大少爷》 第43章 茨阳沟 这层古堡面积巨大, 秦戍拉着路柠的手腕,绕开人群,随意推开了一扇门, 两人的身影消匿于黑暗中。 路柠后背贴着墙, 抬手抵住秦戍炙热的胸膛, 男人的体温蒸腾起清沉的檀香气,席卷路柠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当秦戍低头压过来时,她早没了力气, 只能仰着头迎合。 高窗之外的月光如水般倾泻, 映出路柠眸中荡漾的水光,眼尾的泪痣似乎在摇晃,仿佛天河之中的小船。 秦戍吻了上去,滚烫湿润的舌尖在眼尾细细描摹。 感受到什么, 他倏尔低低地笑了, 俯身在她耳边说:“项链和人, 都是你的。” 这是还在介意她方才那番话,路柠攀着他的脖子, 气息缠上他柔软的耳骨,吐息如兰: “我讨厌别的女人觊觎我的东西, 听说她也叫shengsheng, 你有几个shengsheng?” 秦戍的手,不动声色地上移,伸进披在路柠身上的西装外套上衣兜里, 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扯了扯唇, 勾起一抹坏笑: “只有你一个, 世上最宝贵的声声, 我的声声。” “唔……”路柠的声音被悉数封回喉间。 她的占有欲极大取悦了秦戍,他动作急切凶狠却又不失温柔体贴,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腰带有什么执念,路柠的手腕再度被束缚住,没有可以借力攀住的地方,只能由秦戍托住她,秦戍还不许她发出声音。 “外面随时都有人经过,声声安静点。” 路柠此刻恨极了他,用力报复他。 秦戍嘶了声:“不满意?那等会儿带你回我家?” 路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是身体的反应说明了一切。秦戍吻了吻她眼尾的泪痣,哑声说: “先解决燃眉之急。” - 他们都没脱衣服,秦戍一袭矜雅的白衬衫不见一丝凌乱,路柠则裹紧了他的西装外套,遮住里面的风采。 连衣裙衣领低,这人跟疯狗一样,在她脖颈上种了大片草莓,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秦戍打了个招呼,带路柠从宴会厅离开,侍应生将他的车开过来,他为路柠拉开车门。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后知后觉的困乏劲卷上来,路柠打了个呵欠。 秦戍转着方向盘调转车头,看她一眼:“累了?” 路柠懒洋洋地抱怨:“我连饭都没吃。” 秦戍笑了:“回去先给你做饭。” “那我要吃话梅小排。”路柠说。 秦戍应好:“多吃点,才会有力气。” 路柠脸一红,不搭理他了,转而拿出手机给苏雅君发消息,说她晚上不回家了,不用给她留门。 临走前她还信誓旦旦,说只是去吃个饭,没想到这会儿就被带回男人家了,脸生疼。 秦戍将车开进了江城市中心繁华路段的一处高档小区,这里房价高昂,住在这的都是社会名流,在地下车库停好车,秦戍带着她上电梯,按下了十六楼。四梯一户的大平层,从电梯出去是入户门厅。 秦戍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全新的女士拖鞋,弯腰放在了路柠身前:“给你买的。” 说着,他还告诉了路柠门上密码是什么,录入了她的指纹。 路柠推门进去时开玩笑说:“感觉你是带我来看房的中介,这不像是你家,更像是我家。” 秦戍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就是你家。” 屋内的装修和路柠以为的风格差别很大,秦戍在黎阳坝的房间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冷冰冰的,但是这里的色彩明显丰富很多,且以暖色系为主,倒有点像路柠的办公室。 路柠巡视一圈,听见秦戍问她:“满意吗?” 路柠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好的房子,以后就是我家了?” 哄她入怀 第51节 “嗯,”秦戍说,“这房子是两年前买的,那时候你不在,所以没留你的名字,明天我让林诚把工作先推一推,陪你去在房本上添个名字?” “这不好吧。”路柠说,“我还没嫁给你呢。” 秦戍:“迟早的事,忘了我说的?我人都是你的,房子算什么。” 路柠止不住笑,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贪心,憋得很是难受。 秦戍轻笑一声,屈指刮了下她的鼻梁:“知道你开心,想笑就笑,在我面前怕什么。” “你真好。”路柠抱着他的胳膊,贴着他撒娇,“我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吗?” 秦戍低眸看她,无奈地说:“这是你的房子,想去哪不用问我。” “可我就是想问你呀。” “那我的回答当然是可以,去吧,我去给你做饭,等会儿叫你。” 秦戍挽起衣袖步入厨房,路柠背着双手,宛如到了新家的小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来望去,检查她的领地。 这间房子很大,路柠一间间屋子看过去,书房、客房、卫生间,然后找到了主卧,她在床上坐了会儿,秦戍选的床品摸起来很舒服,光滑柔软,床垫富有弹性。 不知想到什么,路柠忽然红了脸,她往床上一躺,平整的床垫凹陷下去一块,顺手牵过被子,她在床上滚了几圈把自己裹了起来。 这居然真的是她和秦戍的家了。 主卧有一扇挑高的落地窗,路柠卷着被子趴在床上,抬头就可以看见江城的万千繁华,车水马龙。 她支着下巴,歪着脑袋想,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有一间安定的房子,只属于他们俩。以后他们还可以养一只猫或者狗,下班了一起去超市买菜,回家后秦戍做饭,她就抱着猫猫狗狗在一旁陪着他,吃完饭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夜深了便相拥而眠,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会同时照在他们身上。 真好,这样的生活想想就很让人期待了呢。 路柠的嘴角就没下来过,她从床上下来,想去秦戍的衣帽间看看。 电视上的明星都有宽敞的衣帽间,穿不完的衣服鞋子,不知道秦戍会不会是这样。 衣帽间连着主卧,里面的空间分成三个部分,秦戍的衣服占地最小,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大部分款式都没什么区别。 另外两个部分则比较空荡,只等着人填满。 路柠猜,这应该是秦戍给她留的。 最中央的首饰台里放着秦戍的腕表,路柠大致数了数,一共二十几只,占了一个角,更大的面积是空的。 路柠的目光顿了顿,在一群腕表中间,看见了一条项链。 项链谈不上设计,简单的素银方丝链缀着一颗钻石,几年前买的时候才几千块钱,不如旁边腕表上的一颗碎钻。 当时却花光了秦戍所有的积蓄。 路柠明明记得,这颗钻石被她扔在分手的那个雨夜,方丝链当成手链戴在手腕上,三年多前,一次在茨阳沟出野外时,因为遇到大雨,他们一行人陷入山洪,方丝链丢在那里她都没发现。 可她不会认错,钻石和方丝链,都好好的在这,连接处依稀可见二次修复的痕迹。 路柠心脏骤缩,泛起一阵抽痛,她好像记得裴宣说,秦戍从空军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茨阳沟驻地。 一些在角落里不值一提的回忆渐渐清晰。 三年多前,为了采集标本,路柠和研究所的同事们出发去了茨阳沟。结果上山那日,天气突变,倾盆大雨引发了一场小型山洪,转眼间拦住了下山的路,几人被困在山上,手机没有信号,他们只能呼喊着求救。 路柠当时摔了一跤,头磕在树干上,晕了过去,醒来时就躺在县医院。是一位师姐告诉她,他们运气还算不错,遇见了在山上执行巡逻任务的官兵,不仅救了他们,还送他们来医院。 师姐还说:“有一位兵哥哥特别帅,真的!你要是醒着绝对会被他惊为天人,他一路把你从山上背下来的,看着担心坏了。他的腰上好像还有旧伤,流了不少血,听医生说你没事了他才去包扎,现在已经走了。” 路柠事后想去感谢那位官兵,但是军事驻地是机密,地图上找不到,她也没能再有机会遇见。 在黎阳坝日复一日的忙碌里,这件事很快被路柠遗忘,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会是他们的第一次重逢。 不知不觉,路柠泪流满面。 身后传来推拉门移动的响声,秦戍来叫她出去吃饭,视线触及她的眼泪时,他慌了一瞬。 路柠问他:“你是在茨阳沟偷走我手链的小偷吗?” 秦戍看到那条项链,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牙关收紧,下颌线紧绷,口吻艰涩:“是我。” 路柠没有质问他,上下眼睫一搭,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便叫他轻易软了心肠,溃不成军。 “分手那晚,我在你走了之后折返回去,雨水里找到了这颗钻石,后来在茨阳沟遇见你,我不敢和你相认,就只有偷走方丝链,把项链修好,做梦能有一天重新给你戴上。” 路柠:“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毕业后去了黎阳坝,对吗?” 秦戍僵硬点头:“是,知道你在研究所,知道你发的每一篇论文,参加的每一次公开会议。” 那时秦戍的未来依旧黑暗,他怎么敢去伸手触碰路柠,在大雨里碰见昏迷的她时,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 只有在路柠看不到的地方,他久久凝望着她。 路柠问他:“那你腰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秦戍目光颤了颤:“这和你没关系,是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可是师姐跟我说,你把我背下山,流了很多血。” “嗯。”秦戍垂眸,“伤口裂开了而已,只是看起来吓人,但是没事。” 队友们顾及他的伤,想要把路柠接过来,秦戍没让,换了谁他都不放心,一番折腾后,快要愈合的伤口崩开线,重新缝了一遍。 路柠扑进他怀里,泪水浸湿他的衬衫,秦戍的指腹抚上去帮她擦眼泪,柔声哄她:“真的没事了,我不疼。” “可我会心疼。”路柠嗓音潮软,紧紧抱着他,“秦戍,你疼疼自己,好不好?” 秦戍的下巴挨着她柔软的发旋,感受着她的温热,眼角红了红,说:“往后余生,你就是我最温柔的铠甲。” “路声声,我孑然一身,只有你了。” 路柠回应他:“我在,我会一直在。” - 那晚,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路柠枕在他的胳膊上,半夜做了噩梦忽然惊醒,一颗心脏像是忽然回了茨阳沟的雨天里,淹得她心痛。 在朦胧夜色中,路柠轻轻吻他腰间的伤疤,她轻声低语:“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其实项链就分别代表分开的两个人,秦叔早在第一次重逢后就修复好了项链,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破了又圆 第44章 七人行 元旦假期一过, 秦戍忙着工作,路柠则回到了黎阳坝。 做实验的间隙,方年年瞅见路柠脖子上的项链, 打趣道:“秦影帝怎么舍得让你带这么素净的项链?” 路柠抚上钻石吊坠, 笑着说:“是我喜欢。” 在酒会上买下的项链隔天就送到了秦戍家, 更华丽名贵,可路柠没要,她还是喜欢秦戍最开始送她的这条。 方年年一眼看穿:“这是定情信物?” 路柠:“这是情定一生的信物。” 方年年:“啧啧啧, 小师妹, 以前看不出你这么会秀恩爱啊。” 路柠学了秦戍的三分厚脸皮:“我男朋友那么好,我当然要秀。”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过,秦戍很忙,有时一月都来不了一次, 路柠趁着开会出差, 会绕过去看他, 久而久之,圈内渐渐传开了, 秦戍身边多了一位女朋友。 只是尚未公开,没人拿得准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四月份, 天气回暖, 春天来临,路柠的博士生生涯在这个月彻底结束,同时签下了研究所研究员的聘书。 方年年和沈词安终于在今年顺利毕业, 向其他高校和实验室投了简历,黎阳坝从此成为了他们生命中的里程碑, 未来还有更远的路等他们去走, 总之, 不会继续留在山脚下。 老陈任务完成,安详退休。 他们三人是一起走的,师兄师姐和老师都不在身边,路柠是在此刻才觉得自己真正成长了,研究所众人疼爱的小师妹长成了独当一面的研究员。 临走前,沈词安泪眼汪汪:“以后就没有小师妹帮我处理实验数据了。” 方年年给了他一拳:“看你那点出息!” 老陈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师兄妹三人,嘱咐路柠:“遇到什么困难了,随时联系我们。” 方年年说:“是啊,江湖上一直都有师姐,你师兄就算了,他只会添乱。” “不会跟你们客气的。”路柠笑着说,“老师,师兄,师姐,一路顺风。” 沈词安开着他那辆白色的一汽大众,在方年年几乎要抓狂的崩溃中摇摇晃晃离去,路柠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直至眼中只剩这绵绵青山。 路柠刚准备回研究所,视线中,一辆黑色的奔驰大g远远开过来,路柠不再动了,站在那,等在原地。 车停在研究所门口,驾驶座是徐川,他先喊了一声:“嫂子好!” 副驾驶的林诚跟着探出头:“弟妹好!” 路柠笑着回应:“你们好,怎么都来了?” 后车门打开,秦戍迈着长腿下来,他今日没有工作,穿着休闲,一身米白色的运动服,带着棒球帽,嘴角噙着一抹笑,看起来跟个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一样青春洋溢,干净清爽。 秦戍走过来,惯例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才说:“放假了,我们来踏青。” 徐川说:“城里人太多,还是山里人少,空气好,景色好,我哥这次在后备箱带了好多东西来。” 林诚下了车:“我主要是觉得徐川一个人吃狗粮太可怜了,所以帮他分担一下。” 秦戍胳膊揽着路柠,独有佳人在侧的风流得意,指着林诚说:“明明是你偷懒,关我们什么事?” 路柠忍俊不禁,扯扯秦戍的衣袖:“好了,别和他一个孤家寡人计较。” “行,”秦戍笑得痞气,“听我们家高材生的。” “不是高材生了,”路柠纠正他,“我毕业啦!”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秦戍纵着她,“宝贝儿,走,我们先回招待所。” 去招待所还能干什么事? 路柠红了脸,骂他不正经,还有人在这呢! 林诚和徐川立刻别过脸,一个抬头望天,一个数脚下的蚂蚁,装聋作哑。 秦戍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偏头循着她的脸香了一口,随即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招待所走。 哄她入怀 第52节 路柠真的没脸见人了,抱着他的脖子,往他怀里钻,埋怨他:“你就不能不这么急吗!” 秦戍抱着她颠了颠,哑声说:“你忙着毕业答辩,一个月不让我过来,我想你想得发疯,慢不了。” 这一个月里,路柠忙于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连和秦戍的电话都是抽空打,秦戍心疼她辛苦,想要过来看看她,给她做做饭,被她千拦万阻: “你一来就得耽误我大半天时间!不许来!” 秦戍不敢不听她的,生生憋了一个月。 路柠被折腾得翻来覆去时,下定决心再也不敢憋男人那么久,太可怕了,简直是把她往死里弄。 从清风徐徐的午后,一直到日头沉沉的黄昏,路柠一点力气都没了,她虚脱地倒在秦戍怀里,嗓音绵软沙哑: “秦戍,你怎么那么要命?” 秦戍捏捏她的脸:“你还需要努力,路声声。” 一听这话,路柠条件反射般后撤,被秦戍一把拽回去,翻身压上。 “我不行了,秦戍,”路柠呜呜求饶,“我真的不行了。” 秦戍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头发,吻了吻她的眼睛,不舍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不折腾你了,我去趟浴室,等会儿抱你去洗澡。” 路柠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知道他忍得难受,心里一疼,把他叫住:“你等等。” 秦戍动作顿住,眸光危险凌厉:“路声声,你可不该在这个时候挽留男人。” 路柠缩了缩脖子,她是真遭不住了,于是她说:“你去浴室要怎么处理?我也可以帮你。” 秦戍再次俯下身子,牵着路柠的手腕,缓缓往下带,问她:“感受到了吗?” “嗯,”路柠有些惊惧地点点头,“……好烫。” 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蛮厉害的,被这玩意儿顶那么久还活着。 秦戍沉沉笑了,他这个时候性感得要死,发号施令般说道:“你可以继续努力了。” 路柠被这声音蛊惑,在秦戍的教导下努力。 这一轮时间好似更久,路柠手腕酸疼,终于听得秦戍在她耳边溢出一声低喘。 结束后,秦戍抱着连指头都动不了的路柠去洗澡,这一个下午加傍晚就这么荒废了。 晚上,餍足的两人得以盖着棉被纯聊天,路柠枕着秦戍的半边肩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电影三个月后上映,过段时间我们得去各个城市路演。”秦戍说,“我和林诚之前商量给研究所投资的项目,到时也会趁着这个机会落地。” “嗯,”路柠惫懒地应,“那我岂不是欠你很多钱?” 秦戍笑了:“投资不是贷款,是双赢。” 路柠好奇:“我能帮你们什么?” 秦戍清了清嗓子:“炒作。一些营销手段,在电影上映前,可能还需要你们研究所配合我们一起宣传,看在这个份上,路人缘会涨不少,有助于票房。” 路柠切了一声:“还是蹭我们热度。” 秦戍亲在她嘴角,笑着问她:“那给蹭吗?” 路柠飞快从他怀里退出来,扯过被子躲到一边去,拉下床头灯,震声:“不给!” - 翌日,路柠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秦戍的身影,她起床去洗漱,换好衣服时,秦戍回来了,倚在门边儿: “走,吃早饭去。” 路柠挽着他胳膊,和他一起去餐厅,路上问他:“你在这拍戏的时候,也是每天这样做饭?” “差不多。”秦戍说,“起床会更早,不耽误早上开工。” 徐川和林诚已经在餐厅开吃了,早饭都是秦戍做的,沾路柠的光。 林诚比了个大拇指:“秦戍这手艺,就算是在圈里混不下去了,开个饭店照样能火。” 徐川没那么精明,只是不无羡慕地说:“真羡慕嫂子,可以天天吃我哥做的饭。” 秦戍给路柠盛了一碗甜汤,然后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少废话,吃你们的,别耽误等会儿出发。” 路柠问:“你们要去哪?” “去踏青郊游。”秦戍说,“不是我们,是我们俩和他们俩。” “踏青啊,刚好,我这两天闲着没事儿干。”路柠来了兴致,话落,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韩韵。 “喂,路小柠!”韩韵的声音夹杂着呼呼风声。 路柠:“你在天上飞?” 只听陈悦可在那边喊道:“我们在黎阳坝的国道上风驰电掣!” 路柠惊喜:“你们来了?” 裴宣跟着喊:“对!还有我!” 这次四人踏青之旅变成了浩浩荡荡的七人行。 没有互相约定,却能心有灵犀,路柠最好的朋友们都来了。 自上次黎阳坝分别,秦戍是第一次见到裴宣,他听路柠讲了连环屁事件,不曾想自己的兄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站到他身边,以拳抵唇,淡声问: “排气操怎么做?” 兄弟久别重逢,差点儿打起来。 - 今天风和日丽,阳光晴好,黎阳坝的春天在漫山遍野的每个角落,枝头新绿,草长莺飞。 男士们肩扛手提,拿着食物、烧烤架和帐篷等露营工具,女士们穿着粉黄蓝的闺蜜小裙子,在前方嘻嘻哈哈地带路,一路欢声笑语,美景怡人,美人养眼。 路柠对黎阳坝最熟悉,带着他们爬了一段山路,在半山腰找到了一处宽敞的草坪,在此处安营扎寨。 这块草坪是个斜坡,旁边是淙淙小溪,水流清澈冰凉,一棵高大的槐树投下浓荫,女士们就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闻风送来的阵阵槐花香,玩着自拍。 不远处,裴宣因为偷吃火腿肠,被林诚抓个正着,两个人加起来长了八张嘴,谁也不服谁,最后一人挨了秦戍一脚,老老实实去帮徐川搭帐篷。 韩韵看得嘎嘎乐:“那个林诚,之前我们和他合作过几次,我手底下的实习生说,这位老总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好招惹,不知道她看了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路柠揶揄她:“在你手底下的实习生,见过最凶的人不应该是你吗,时尚女魔头?” 陈悦可也损她:“哪有女魔头那么爱吃甜食的!” 三个人哈哈大笑,山林间的风和阳光都惬意自然,让她们仿佛回到了大学的宿舍,头顶的风扇吱呀呀转,她们就躺在各自床上聊理想和帅哥。 路柠老远看见秦戍从一个箱子里取出来一堆零件,看起来就高级,她没见过,从树下起身,走到秦戍身后,抱着他的腰,问他在干什么? 秦戍把这堆零件组装好,最后成了一架望远镜,他说:“有了这个,晚上就可以看星星了。” 路柠嘴巴张成了o型:“哇!你好厉害呀!” 秦戍失笑,食指一点她的脑门:“少来这套。” “我就不。”路柠偏要和他做对,正要和他闹,林诚走了过来,用了咳了两声。 路柠倏地站直身子,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诚看破不说破:“来都来了,大家一起合影吧。” 徐川负责给他们拍照,其余六个人就站姿问题纠结了好长时间。 路柠和秦戍,陈悦可和裴宣,这自然是要站在一起的,剩下林诚和韩韵,满场乱窜不知道该站哪。 “我要站小柠和悦可中间!”韩韵往她们俩中间挤,准备一边挽一个,被林诚提着领子拎出来。 “你站在那像什么?”林诚嫌弃道,“跟他们两家的小孩儿似的。” 韩韵瞪他:“你才像小孩儿!我和我的好姐妹一起站怎么了!” 林诚:“你一个人站太尴尬,除非你再找一个陪你。” 韩韵一愣:“我找谁?” 最后,徐川向他们确认:“站好了吗?” “站好了!” “来!一!二!三——” “茄子!” 照片里,秦戍和裴宣分立最左侧和最右侧,路柠和陈悦可靠近中间,一个脑袋歪在秦戍肩上,笑出标准的八颗贝齿,另一个和裴宣比着同款剪刀手。韩韵一手牵着一个姐妹,林诚站在她身后,在她脑袋上比划出两只牛角。 春色明媚可亲,天清云白,人间红尘徜徉在悠悠万顷林海。 秦戍含笑望着路柠,裴宣安静注视着悦可。 岁月温柔,赐予他们时光里不老的爱意。 第45章 登热搜 踏青那天晚上, 没人看见黎阳坝的星星。 因为陈悦可吃着秦戍亲手烤出来的鸡翅,竟然吐了。 路柠和裴宣同时揪住秦戍的衣领:“怎么回事?” 秦戍也懵了,但他断定不是他的厨艺出了问题, 不会做饭的艺人不是好影帝。 陈悦可吐完, 心里隐隐有什么感觉, 她给自己把了个脉,整整五分钟后,她一脸凝重地对裴宣说: “我有喜了。” 懵的人变成了裴宣, 他傻不愣登的:“什么叫有喜了?” 陈悦可气得敲他脑袋:“就是我怀孕啦!你要当爸爸!” …… 一行人火速下山, 不敢多耽搁,一刻不停地往最近的医院开车,裴家父母那边得到消息,马不停蹄从江城赶过来。 天黑了, 陈悦可的检查报告出来, 已经怀孕六周了。 哄她入怀 第53节 医生叮嘱:“妈妈的胎像不稳, 有太劳累的缘故,头三个月一定要好好休息, 不能太辛苦,情绪不宜波动。” 裴宣连连点头应是, 等医生走了, 他看着报告单上的白纸黑字,还是反应不过来。 怎么他就要当爹了? 裴家父母本就疼爱陈悦可,这下更是把她当眼珠子护着, 看见裴宣那傻样,裴母就气不打一处来, 教训道: “悦可怀孕了, 你那工作能推就推, 在家陪悦可,再敢动不动几个月不着家,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陈悦可躺在病床上:“妈,你别怪他了,他有他的任务,我能理解。” 裴母拉着陈悦可的手:“女人生孩子啊,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自私点,这是你的权利。” 裴宣一个大男人,从小浪荡到大,仗着家底殷实,没在意过什么,唯独遇到陈悦可,让他明白了什么是家,而这个孩子的到来,则彻底教会他责任。 他说:“妈,悦可,我会当一个好爸爸的。” 病房外,路柠看得动容,靠在秦戍肩膀上流眼泪,声音哽咽: “我今天还想起我们上大学的时光,一转眼,悦可就要当妈妈了。” 秦戍轻拍她的背,安慰她:“大家都长大了。我们先走吧,我送你回黎阳坝,把这里留给他们一家人。” 路柠点点头,和他一起离开。 回去的路上,路柠沉默了很久,忽然问他:“你会羡慕裴宣吗?” 秦戍开着车,不明所以:“羡慕他什么?” “他比你成家早,还有了孩子。” 秦戍笑了,他腾出一只手去牵她,揉着她的手,让她安心:“是我在羡慕,还是你在羡慕?老裴当年的确看不出这样的潜质,但换句话说,他都能有,我肯定不会比他差。” 路柠放下心,对他说:“谢谢你。” 秦戍应她:“不客气~” - 在黎阳坝没待几天,秦戍回到江城接着忙碌,而路柠的工作也逐步走向正轨。 研究所新来的所长是江城大学植物学系的一位大牛教授,路柠本科时曾上过他的课,难得这位教授对路柠也有印象,一个劲儿夸她有天分。 路柠在办公室和教授聊了一整个下午,谈研究所目前的项目进展和未来的发展,傍晚时才出来,路柠晚饭都没吃,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熬夜写了一份计划书,然后开始着手组建实验室团队。 她要继续博士时的研究方向,将羌活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六月,秦戍提到的投资项目正式在黎阳坝研究所落地生根。 还是电影的那几个资方,他们捐赠了大批最先进的实验器材,并且投入了大笔资金,用于支持研究所的科研实验。 揭牌那天,秦戍和路柠一起上了热搜。 网友甲:呜呜呜呜呜哥哥好棒! 网友乙:没想到大山里还有科研研究所,科学家们好辛苦啊,他们值得高薪! 网友丙:附议!是我这个路人都要说一句秦戍牛逼的程度! 网友丁:所以哥哥拍戏的时候真的考虑到了很多 …… 热搜前排几乎被占领,林诚和负责公关的同事一直在盯着,联系营销号,买水军,清广场。 路柠来了他们公司,在会议室里看一群人忙活,颇为新奇。 秦戍也没怎么闲着,文案同学给他发了一篇小作文,让他复制粘贴发出去。 秦戍抻着两条长腿,懒懒散散靠在座椅里,勾着头玩手机,半天没见他发出去一个字,他忽地抬头,问路柠: “你的微博id是什么?” 路柠在品尝他们公司的手磨咖啡,闻言手一抖,咖啡差点儿洒出来。她扯了张纸巾,擦擦嘴,好像在掩饰什么。 “我不怎么玩微博的。”她说。 忙碌的林诚听见他俩的对话,提议道:“你可以注册一个微博,以研究所或者你个人的名义都行,方便我们这边和你互动,有利于宣传。” 路柠想了想:“那要是不弄这个可以吗?” 林诚以为路柠不想被打扰,便说道:“当然可以,我们会尽力保护你的隐私,不会让粉丝打扰到你的生活。” 秦戍和林诚想得差不多,说:“你要是不想就算了,现在的私生和黑粉都很疯狂。” “黑粉”俩字,精准地戳中了路柠的七寸。 身为秦戍的“黑粉”,微博乃必争之地,她怎么可能不玩微博,她的主页甚至有上千条微博都和秦戍有关。 不过去年九月和秦戍重逢以后,她就没再更过微博了。 ——毕竟本人就在她面前天天晃悠。 路柠战术喝咖啡,点点头:“好的。” 秦戍以他的名义成立了基金会,联合多方,为黎阳坝研究所投资赞助,研究所那些老旧的实验设备终于被淘汰,秦戍还特意叮嘱路柠: “你把研磨机换了,之前那个太危险。” 路柠想起他和沈词安被铁盒子攻击的糗事,还连带着回忆秦戍认为他是第三者,结果死活不肯表明心意,惹得她心烦意乱。 这一连串事情给了路柠机会,她把秦戍奚落一通,哈哈大笑。 娱乐圈和科研界的这一波梦幻联动可谓是打破了次元壁,电影尚未上映,便拉足了观众的期待感。 七月,电影《特异性狙击》正式上映。 首日票房破亿,连续两周居高不下,霸榜第一。 秦戍再次缔造了票房神话,同时获得影帝提名。 由于电影的成功,黎阳坝研究所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那年高考毕业季,填报志愿时,生物系成为了热门首选。路柠看到时很是欣慰,她似乎在山长水远的黎阳坝,看到了这条路上未来的薪火相传,人才济济,盛大光明。 八月,秦戍出席电影节红毯,距离红毯开场还有好几个小时,网上悄然传出一则八卦。 【八组兔区爆料:秦戍,万万没想到啊!《特异性狙击》剧组人员透露,秦戍在拍戏时和剧组请来的女顾问举止亲密,甚至深更半夜出入女顾问的房间,已知,秦戍目前单身,不清楚和该女子是何关系……不过秦戍不是偶像,今年27岁,谈恋爱很正常……】 假模假样啰嗦一大堆,看似在为秦戍开脱,殊不知是彻底定死了秦戍的恋情。 #秦戍恋情#登顶热搜第一,后面缀着一个红得发黑的“爆”。 林诚在主办方后台化妆师来回走了无数圈了,晃得秦戍眼晕。 “怪我,都怪我,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我就一会儿没盯着,就让人有了可乘之机。”林诚后悔莫及,“这件事肯定是剧组哪个人传出来的,除了在黎阳坝的人,没谁知道你和路柠的事,我这就联系张端去查。” “不用查了。”秦戍淡声说,他吩咐徐川,“你去门口接路老师,给她撑着伞,别让狗仔拍到她。” 路柠这次刚好到江城大学办讲座,顺路拐来看秦戍的红毯,担心门口记者太多,秦戍让徐川去接人进来,而后才对林诚说: “剧组百十号人,那么多张嘴,我没刻意回避我和路柠的关系,被他们看见也是意料之中,查是查不出来的。” 林诚拧眉:“那怎么办?” 秦戍没吭声,他在看网上的评论。 电影的演职员表这会儿被扒了个精光,剧组请来的顾问一共有五位,路柠是其中之一。 网友们神通广大,仅凭一个名字就能查出来族谱。 网友甲:女顾问,这一个条件就可以排除三个男人了。 网友乙:那位刘顾问今年都五十多岁了,不可能是她吧? 网友丙:那就只有这个路柠顾问了。 网友丁:是我想的那个路柠吗?我本科毕业写论文的时候,引用过她的文献…… 网友戊:楼上,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家年纪轻轻就得了杰出人才奖,现在博士毕业,在黎阳坝研究所当研究员。 路柠的优秀是藏不住的,很快,网友们发现,这个和秦戍传出绯闻的女人,从大学开始便得奖无数,还是知名科学家陈文远教授的最后一位关门弟子,手握sci论文十几篇,研究成果投入市场转化,创造了极高的经济效益,一度登上江城晚报。 还有人扒出路柠的照片,是路柠参加学术会议发表演讲时的记录。 照片中的女人一身红白格子衫、牛仔裤,梳着最简单的丸子头,朴素干净,容貌清丽,手拿激光笔,认真讲述ppt内容,气质温婉沉静,比很多娱乐圈女明星还要好看。 有颜值、有实力,甚至有人总结一圈下来,得出一个结论——如果真是这位路柠顾问,那秦戍这波属实高攀了。 秦戍平时不太在意网友的评论,这次他逐条看完,大部分人都在赞叹路柠不俗的科研实力,恋情的热度反而被分散,只是还是不乏一些不理智的粉丝骂的难听。 “我要发微博,”秦戍说,“内容你不用管,我自己定。” 林诚没急着反驳:“你得先跟我说说你要发什么。” 秦戍语气不容置喙:“我打算趁此机会公开。” “公开什么?”路柠恰好进来,她刚从江城大学赶过来,路上看到了微博热搜,一来就听见秦戍说要公开。 秦戍拉过她的手,一下下摩挲着,感受着她温热的掌心,说道:“我不想有人无端揣测你。” 总有些人,躲在现实的阴沟里,在网上盘踞着一方地盘,面都不敢露,却能用最恶毒的语言去中伤美好的人。 秦戍说:“我会承认恋情,算是给担心的粉丝们一个交代,同时打破那些离谱的谣言,转移营销号的视线,动用全部资源保护好你和路家。” 这是秦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属于路柠的平静生活不该因为和他在一起就被打破。 路柠心里一酸,她抱着秦戍,仰头看他,笑着说:“我没有那么脆弱,而且就算没有今天的热搜,我们迟早也是要公开的,我可不想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拍戏,还总有其他女人往你身边凑。你最好把我的微博艾特出来,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 秦戍捧着路柠柔嫩的小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郑重道:“我会的,你相信我。” 第46章 叫老公 晚上七点, 红毯正式开始,现场云集了众多记者和粉丝,闪光灯频闪密集, 尖叫声排山倒海, 在秦戍出现在红毯一端时, 到达顶峰。 路柠在后台看直播,镜头始终追随着秦戍,他今日依旧一身纯黑色西装, 身姿笔挺, 宽肩窄腰,长出来的半长短发尽数撸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穿搭很少费心思,但是凭借那张脸, 他似乎一成不变的造型每次都能在热搜上杀出一条血路。 只见秦戍走到签名墙前, 镜头拉近, 他那双深情的桃花眼仿佛穿透屏幕,与路柠遥遥相望。 路柠不自觉揉了揉发烫的脸, 差点儿就被美色蛊惑了。 弹幕早就疯了,“哥哥鲨我!”“哥哥睡我!”这样的话不停刷屏, 几乎淹没了秦戍。 路柠觉得碍眼, 关掉了弹幕,秦戍签完名,留下拍照, 一分钟后走到了采访区,有两位主持人等在这里。 哄她入怀 第54节 秦戍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 态度温和疏离, 和粉丝们打招呼:“大家晚上好。” 磁性悦耳的声音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镜头前后的粉丝一起发了疯,现场声浪迭起,素养极好的两位主持人遇到了从业以来的最大挑战,好不容易才把秩序拉回来。 按照惯例,主持人聊了几句秦戍新上的电影《特异性狙击》。 “这部电影成为了暑期档的票房冠军,有什么想要对我们的影迷说的吗?” 秦戍回答这种问题游刃有余,从制片方到导演,以及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都感谢了一遍,每次台词都差不多。 但这次,他微妙停顿两秒,继而用一种近乎缱绻的语调娓娓道来: “路柠路老师受邀担任顾问一职,在专业性问题上,给予了很大的帮助,不过我要特别感谢的是,路老师在个人情感问题上,对我格外开恩。” “个人情感问题”几乎是所有艺人采访都要规避的雷区,鲜少有艺人主动提起。 主持人不愧是专业的,当即丢了准备好的采访提纲,继续深入提问: “这是在借我们的镜头公开恋情吗?” 秦戍淡然颔首:“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新闻,所以在此特意澄清一下,我目前不是单身。” 主持人一针见血:“请问您是不是因戏生情?” 秦戍一改往日的疏离清冷,眉眼温柔:“不,是我一直念念不忘。” 场下有人在提醒了,采访时间过长,会影响接下来的艺人,但是主持人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抓紧时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都很好奇,什么是念念不忘呢?” 秦戍避重就轻:“抱歉浪费了时间,关于我的感情,到此为止,以后不再回答,恳请各位朋友不要去打扰路老师的生活,谢谢。” “最后,五年时光,感谢路老师成全。” 路柠看完了秦戍的全程采访,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内场,她才回过神来。 这个男人……怎么都不跟她商量啊,搞得这么高调,还怪感动的…… 路柠擦了擦眼泪,心里又酸又满。 林诚一直在打电话,打点完一切,他瘫在椅子上:“还好秦戍就谈这一次恋爱,要不然我都不够他使唤的。” 路柠再回去看网上的新闻时,提到她名字的评论全部都消失了。 很神奇,也很感动。 路柠真诚地对林诚道谢:“辛苦你了。” “这算什么?”林诚撑起身子,“怎么说我跟秦戍也混了这么多年,兄弟之间不谈这个。但是我得去搓个澡好好放松一下了,秦戍这边就交给你了。” 路柠点头:“嗯,我会照顾好他的。” 路柠在后台等到秦戍回来,化妆师给秦戍卸了妆,他换了身衣服,和路柠一起回家。 晚上洗完澡,两人窝在阳台的吊椅里,享受着夏日晚风。 路柠玩着手机,犹豫了许久,一咬牙,心一横,说:“科研混子今天发sci了吗。” 秦戍没明白:“谁是科研混子?” 路柠指指她自己:“我。” 秦戍捏她的脸:“别开玩笑。” 路柠打掉他的手:“没开玩笑,科研混子今天发sci了吗,这是我的微博id。” 秦戍扬眉,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都当着直播间数千万人的面公开了,那就也艾特一下我的微博呗,”路柠勉强若无其事,“以后我就用这个账号和你们的官微互动,我在研究所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明明是想配合秦戍官宣恋情,却要以工作为借口。 秦戍目不转睛的看着路柠愈发粉嫩的小脸,不禁好奇,他低声问:“你紧张?” “我不紧张!”路柠飞快否认,态度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不比面前这人脸皮厚。 “你要发微博就赶紧发,我好困,我先去睡了。” 路柠撂下这句话,撒丫子跑了。 秦戍玩味地拿起手机,搜索路柠的微博,不搜不知道,路柠的微博竟然足足有一千五百多条。 他往下划拉屏幕,目光定格在上面,逐渐幽深。良久,他蓦地笑出声来,笑声清沉满足,像是傍晚时分沉入地平线的红日,点燃半边红云。 几分钟后,秦戍微博更新。 秦戍v:念念不忘的路老师@科研混子今天发sci了吗 白天不堪重负的微博服务器终于在此刻全面崩溃。 粉丝们反复刷新,在服务器喘息的片刻点进路柠的微博账号,震惊发现,这不就是秦戍的反黑控评账号吗? 从秦戍出道开始算起,共有一千五百四十三条微博,每一条都和秦戍有关。 每当秦戍新戏播出,就会第一时间转发宣传,有黑子无脑黑的言论,全部被怼了回去,当秦戍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娱乐圈透明人,这个账号的反黑控评工作就没落下过。 粉丝们茫然过后,突然嗅到了糖的味道。 妈的!还是真情侣好嗑!这究竟是谁对谁念念不忘啊! 网友甲:有的人白天还说不回答关于感情的问题,结果在这开大号秀恩爱,呜呜呜呜我就是那路边的狗,好好地被踹了一脚! 网友乙:原来路老师那么厉害的人也追星吗?我这个废物终于有和路老师一样的地方了qaq 网友丙:秦戍为路老师在红毯上高调官宣,路老师默默为秦戍反黑三年多,救命,这就是双向奔赴吗? 网友丁:他好爱她,她好爱他,只有我这个单身狗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秦戍发完微博,又看了会儿,被这些评论逗笑了,他挑着几条夸路柠爱他的评论点赞,然后扔下手机,长腿往主卧迈,去抓羞愤逃走的某人。 主卧房门敞开着,但是里面没人,衣帽间同样空荡,秦戍找了一圈,最后站在紧关着门的卫生间前,抬手敲门。 “路声声,我知道你在里面。” 路柠捧着手机坐在马桶上,听见动静,浑身一颤,急急忙忙按下冲水键,扬声道: “我,我拉屎呢,你别进来!” 秦戍抱着胳膊靠在门上,耍着无赖:“你不解释解释,你的微博是怎么回事吗?” 路柠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微博怎么啦?” 秦戍去拧门,却发现从里面反锁了,他气笑了:“行,你跟我装是吧,你不出来是吧?” 路柠梗着脖子不说话,她还会装死。 过了会儿,门外安静下来,她松了口气,以为秦戍进不来就放弃了,谁知秦戍去而复返。 他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扩音器,清了清嗓子,一手拿着手机,嗓门嘹亮: “啊啊啊啊啊!秦戍哥哥好帅!” “帅哥就应该多发照片,我做实验做累了,看了这种照片以后心情就愉悦了,实验才会成功,科技才会进步!” “黑子不要张口就来好吧,秦戍不笑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怎么就耍大牌甩脸色了?甩你脸上了?你谁啊?” …… 这都是路柠在主页安利秦戍时发的微博,有些是情真意切,有些是看着好玩,从其他粉丝那里复制粘贴过来的,至于反黑的话,那就全都是肺腑之言了。 即使分手,在网上看到他的消息,还是会不由自主多留意,她只能在别人面前以黑粉自居,提醒她与他之间的云泥之别,可有人诋毁他,她还是会忍不住。 秦戍竟然一条一条念出来,路柠身体发烫,几度羞愤欲死,头都抬不起来,恨不得用抽水马桶把自己也冲走算了。 这么羞耻的东西,秦戍是怎么面不改色念出来的? 秦戍念了三四条,卫生间还是没动静,他挑了挑眉,看来还是火力不够。 他要火力全开了。 “秦戍哥哥,天台上的风很大,今天的风格外凛冽,我看着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眼皮跳了无数下,积攒着怒意的双臂猛挥砸碎了108个窗户,摔烂了38个5g高档高速高质量手机,玻璃渣刺破了我的衣襟,碎掉的是这颗对你永远不变的心。你带我走吧呜呜呜,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呜呜呜!” “大家好,这是我对象,没有合照,没有同居,没见过面,但是我有一张嘴,我说是就是。” “最近皮肤不是很好,医生让我补充点维生素,但是我根本不需要,因为,老公你就是我的维e——” 卫生间的门豁然打开,路柠红着一张脸从里面飞扑出来,一把捂住秦戍的嘴:“你别念了!” 秦戍眯了眯眼,丢了手机和扩音器,两只胳膊箍住路柠的腰肢,让人没有一点后退的可能。 “没有我你怎么活?” “没有恋爱同居?” “老公?唯一?” 秦戍一遍遍重复,他又好笑又好气:“路声声,你还打算对我做点什么?” “那不是!”路柠企图再挣扎一下,“那不是我说的,是我从其他粉丝那里复制粘贴过来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快听不见。 秦戍垂头,抱着路柠向前几步,进了卫生间,将她放在洗手台上,他两手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气息危险逼近。 路柠从没见过秦戍这么可怕的样子,像是要把她整个吞了。 “路声声,所以分开的那几年里,你并没有忘记我,对吗?”秦戍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 这么温柔的动作,路柠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怯怯地点头,声音又轻又细:“没有忘,我舍不得。” 秦戍的手指从耳后顺着插入她乌黑细软的发间,扣着她的后脑勺,双唇重重碾了上去,辗转加深这个吻。 路柠很快没了力气,身子发软。 秦戍退开了些,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炙热缠绵,他声音沉哑:“叫老公。” “还没结婚呢,”路柠咬着唇,“我叫不出来。” 秦戍勾唇,笑得恶劣:“不叫?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叫。” 作者有话说: 文中女鹅的彩虹屁来源于网络,我引用了一些苦茶子文学,不是原创 哄她入怀 第55节 第47章 正文完 五年后。 爸爸妈妈今天早早就把我叫醒了, 他们打扮的漂漂亮亮,还给我穿上了我最喜欢的小西服,可我还是好困啊, 我一边揉眼睛, 一边问妈妈: “妈妈, 我们要去哪里呀?” 妈妈给我戴上小领结,摸了摸我的头:“今天是柠柠阿姨和秦叔叔结婚的日子,你还要当花童的, 忘记啦?” “没有忘!”我超大声地说, “哦耶!我要当花童咯!” 爸爸在一旁,拿着领带哀怨地看着妈妈:“老婆,给儿子系完领带,是不是还有我的?” 爸爸都三十多岁了, 还是最优秀的飞行员, 可他在家里连领带都不会系, 真丢人! 我不愿意承认这是我的爸爸。 不过爸爸会开车! 爸爸有好多辆车,可是我每次都不能坐在妈妈怀里, 只能坐在后排,爸爸不让妈妈抱着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 爸爸就是想让妈妈坐在他身边而已。 哼,诡计多端的爸爸! 爸爸妈妈带我来了一个好漂亮的地方,有绿油油的草坪, 粉色白色的气球,红色的玫瑰花, 各种各样的蛋糕糖果…… 我揉了揉眼睛, 扯扯妈妈的裙角:“妈妈, 这个地方好漂亮呀!乐乐好喜欢!” 妈妈说:“这就是柠柠阿姨和秦叔叔结婚的地方啦,你看,你的韵韵阿姨来了。” “裴乐乐!快让阿姨抱抱!”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红裙子的大美人一把按进了怀里。 这就是我的韵韵阿姨啦!韵韵阿姨和我一样喜欢吃糖果,每次都会偷偷给我拿很多,我最喜欢韵韵阿姨! 韵韵阿姨在我两边脸上亲了两口,我有些难为情地擦了擦口水。 “悦可!老裴!你看你们儿子啊,他竟然嫌弃我!” 韵韵阿姨在告状了,大事不妙,我赶紧发动我智慧的小脑瓜: “乐乐是男孩子,不可以和女孩子亲亲哦~” 男孩子就是不可以和女孩子亲亲嘛,为什么这群大人听完以后要笑我呢? 连我这智慧的小脑瓜都无法理解这群奇怪的大人呢。 我被妈妈和韵韵阿姨牵进了一座城堡,这里和我们家的城堡不太一样,好大好大,我都快走不动了,但我是男子汉,不能比妈妈和韵韵阿姨这样的女孩子还要弱。 嗯!乐乐加油向前冲! 走了好久,我们终于走到了,我见到了好久不见的柠柠阿姨。 柠柠阿姨学习特别好,从小妈妈就让我向柠柠阿姨学习,将来也要成为最厉害的科学家。 科学家是什么呢?会有很多糖吃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柠柠阿姨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也会哭呢。 妈妈,韵韵阿姨,柠柠阿姨,她们都在哭。 爸爸说,男人是不可以让喜欢的女孩子流眼泪的。 我挨个去牵她们的手,学着爸爸教我的样子说:“妈妈,韵韵阿姨,柠柠阿姨,你们不要哭啦。” 柠柠阿姨蹲下来,捏我的脸,笑着说:“好久不见,乐乐又懂事了。” 妈妈把我赶走,说:“小孩子到一边去,我们大人在说话。” 什么嘛,小孩子怎么就不能听大人讲话了? 不过爸爸说过,妈妈生我很辛苦,所以不管妈妈说什么,我都要听妈妈的话。所以我安安静静站到一边,听她们大人说话。 妈妈说:“小柠,真不容易,没想到你在黎阳坝一待就又是五年。” 柠柠阿姨说:“羌活的项目不容易,我也没想到能做五年。” 韵韵阿姨说:“好在结果是值得的,最高科技奖可不是谁都能得的,你就是最厉害的科学家,现在不少人抢着要你吧?” 柠柠阿姨说:“嗯,帝都的实验室都给我发了邀请函,但我还是决定留在江大,当老师带学生。” 妈妈说:“帝都的条件是最好的,就这么不去了?” 柠柠阿姨说:“不去了,秦戍等了我五年,要是去帝都,又得异地恋,他两头跑了这么久,不忍心再让他奔波。” 韵韵阿姨说:“留在江城也好,赶紧把婚结了,过去五年,秦戍就差在黎阳坝盖个自建房了。” 大人们说的东西,我只懂一点点,都是爸爸告诉我的。 爸爸说,秦叔叔很喜欢柠柠阿姨,他们二十一岁相识,分开四年,重逢后,秦叔叔为了等柠柠阿姨追求她的事业,又等了五年,现在他们都三十二岁了,才要谈婚论嫁,这一路走得太不容易。 我问爸爸,既然喜欢,为什么要分开四年呢?四年好久的,我才四岁呢。 爸爸说,分开也是因为喜欢,因为太喜欢,所以不舍得对方受苦。 我懂了一点点,大人们真是好难懂哦。 妈妈和两位阿姨说完话,带我去出去了,对我说:“妈妈带你去婚礼现场,等会儿你和另一个小妹妹一起排练一遍,好不好?” “好!”我回答地超大声。 其实当花童才不难呢,我就是想去看妹妹! 妹妹穿着粉色公主裙,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特别可爱。 婚礼开始了,我和妹妹每人提着一个花篮,里面是红色的玫瑰花瓣,我们要走在柠柠阿姨前面,把花瓣洒向空中。 我回头偷偷看了一眼柠柠阿姨,她超级漂亮呢! 白白蓬蓬的超级大公主裙,有好多闪闪发亮的钻石,柠柠阿姨的皮肤比公主裙还要白,她戴着王冠和头纱,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柠柠阿姨一定是今天最好看的人! 我以后喜欢的女孩子,也要像柠柠阿姨这么漂亮才行! 乐队的叔叔阿姨们开始奏乐了,我远远看见妈妈向我招手,对我说:“快走啊!” 对哦!该花童登场了! 我用了最大的力气,要把花瓣抛到最高的地方,无数红色的花瓣在我眼前纷纷落下,我看见秦叔叔站在柠柠阿姨等会儿要站的地方。 今天的秦叔叔也好帅哦! 在我心里,爸爸是最帅的人,可是都没有今天的秦叔叔帅,他有好几个我那么高,力气还很大,一只手就可以把我抱起来坐在他肩上呢! 可是秦叔叔好像没有看见我,我看见秦叔叔眼眶红红的,他好像哭了。 当我走到终点,站在秦叔叔身边时,我发现秦叔叔真的哭了,但是他在笑。 柠柠阿姨也一样,明明在笑,却流了很多眼泪。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所有人都在为他们鼓掌。 我看见了在下面坐着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韵韵阿姨,林诚叔叔,路爷爷路奶奶,还有林以牧叔叔,大家都在哭,都在笑。 所以这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呢? 我不懂。 后来妈妈把我抱下去,我问妈妈:“结婚不是很开心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哭呢?” 妈妈泣不成声地对我说:“因为你柠柠阿姨和秦叔叔这十年来,吃了太多苦,如今终于圆满了。” 我再次看向柠柠阿姨和秦叔叔。 那天阳光很好,万里无云,他们在大草坪上,在所有亲友的共同见证下,交换戒指,相拥,相吻。 亲吻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韵韵阿姨嘲笑我:“乐乐是不是害羞了?” 我不太好意思地说:“他们在亲嘴呢!” 韵韵阿姨哈哈大笑:“他们亲嘴是因为他们相爱啊!小傻瓜,男孩子和女孩子喜欢,就是可以亲嘴的,这是恋人间最美妙的事情。” 听了这话,我慢慢张开眼睛。 原来亲嘴还可以这么美丽,高大俊朗的男人将纤细的女人拥入怀中,仿佛拥有彼此,就是拥有就是全部的人间。 我问爸爸:“柠柠阿姨和秦叔叔分开四年,是怎么又在一起了呢?” 爸爸笑着回答我:“那是因为你秦叔叔会哄啊,哄了那么些年,等了那么些年,才有了今天。” 妈妈说:“才不是呢,是你柠柠阿姨愿意让他哄,换了别人,你看你柠柠阿姨还给不给眼神。” 爸爸是不会和妈妈吵架的,很快就求饶了,妈妈哼一声,靠在爸爸肩膀上,又哭了。 妈妈说:“要是秦戍和小柠没有遇见,他们还会知道彼此那么相爱吗?” 爸爸说:“不会的,秦戍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见她。” 相爱。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我问:“爸爸妈妈,什么是相爱?” 爸爸回答我:“相爱,就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柠柠阿姨和秦叔叔。” 我眨眨眼睛,看来看去,看不到相爱在哪里。 直到很久以后,我遇见一个女孩儿,她是一朵带刺的野玫瑰,芬芳诱惑,当我明白她和我遇见的其他女孩儿都不一样时,我才知道什么叫爱。 当我像秦叔叔和爸爸一样去哄她,她向我怀里奔赴而来的那一刻,我才懂得爸爸口中的相爱。 大人们说,婚礼上小孩子说的话可以讨个彩头,于是我就成了那个彩头。 司仪叔叔问我:“乐乐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叔叔阿姨说呀?” 我发动了智慧的小脑瓜,灵光一闪:“我想要叔叔阿姨给我生个小妹妹!” 大人们哈哈大笑,笑我童言无忌。 我也笑,因为我有预感,我很快就要有妹妹了! 哄她入怀 第56节 - 秦戍也在笑,他在众人瞩目下咬路柠的耳朵:“听见了,秦太太?” 路柠红着脸轻推他:“拜托都已经三十二岁的秦先生正经点。”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秦戍嗓音缱绻,“男人,老不正经。” 那是个同样盛大的夏天,十年光阴流转,他们一如当年。 路柠脖颈间的钻石项链折射着耀眼的光线,仿佛从未分开。 这场久别重逢,是我在平行于你的世界里凝望,当我向你伸出手,你便笑着回望。 未来期期漫漫,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尝试第一视角,还是个四岁小孩儿视角,还是在大结局,写的时候很紧张,不知效果怎么样,如果大家不喜欢这种视角的话,我就再写第三视角替换掉这个,给大家鞠躬了~ 正文到此结束,番外会写秦叔和小师妹的大学校园恋爱,军校生vs女大学生 下本想写《禁爱之臣》,老婆们可以去专栏里预收一下下嘛-3- 掉进钱眼里的温柔姐姐vs想办法给姐姐赚钱的偏执弟弟 陈昔欢是个哑巴,平时在学校里独来独往,一个人在外兼职租房子住。 大三的一个风雪夜,她给自己捡回一个男高中生作伴。 男生叫江燃,比她还高,比学校公认的校草还帅,就是脾气不好,冷淡寡言。 一大一小都不会说话,邻居阿姨说陈昔欢捡了个麻烦。 陈昔欢眼睛亮晶晶的,用手语比划:他的衣服贵,卖了可以交房租水电。 等人走远了,看不懂手语的江燃问她说了什么? 陈昔欢打字给他看:我说我捡到宝贝了! 江燃酷哥人设不倒,轻飘飘嗯了声:“算你运气好。” 可陈昔欢却看见了他微红的耳廓。 后来,陈昔欢没了兼职,养不起江燃了,邻居阿姨说不如把他送走。 江燃听见这话,偷偷卖了妈妈留给他的手表,这笔钱变成了超市抽奖的巨额奖金,落到了“幸运儿”陈昔欢头上。 江燃留了下来。 好不容易坚持到把江燃养大,江家人寻了过来,要带江燃回去认祖归宗。 那是陈昔欢遥不可及的高门大户。 - 四年后,海边开了一家花店。 身姿颀长的男人褪去少年气,成熟清贵,背逆高阳,缓缓迈入花店正门。 风铃摇晃清脆响,陈昔欢在花枝中抬起头,眸光微颤。 江燃目光下敛,长睫淡淡扫过,疏离而又遥远。 “姐姐,别再想抛下我了。”他的语调平缓,却隐隐偏执,“这次,我还是会用尽一切方法,留你在我身边。” - 陈昔欢不会说话,阳光从厚窗帘罅隙中漂浮进来,半明半昧的屋子里,是在江燃每次强逼她发出声音的时候,她才恍惚地想: “这还是我养大的纯情弟弟吗?” 阅读指南:1、年龄差三岁姐弟恋,男主未成年不会有任何亲热描写 2、女主的哑巴是心理原因造成,后期会治好 3、后期会有一点强取豪夺 第48章 男菩萨 那年夏天。 九月初。 路柠抱着一大摞材料从行政楼出来, 外面光线强烈,暑气蒸人,路柠忘记带遮阳伞, 在廊下徘徊许久, 细密的汗水打湿脖颈, 沾上了几缕头发,黏腻腻得不舒服。 横了横心,路柠把材料往头上一顶, 跃起脚尖往台阶下跑, 洁白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光迹。 跑过一截没有树荫遮挡的马路,前面的梧桐大道凉爽许多,路柠放慢脚步,慢慢把气喘匀。 头天夜里浇下一泼大雨, 电闪雷鸣的阵仗, 来得快去得也快, 树叶都被洗得碧绿透亮,其余地面的水迹一早就干了, 唯独这边晒不到太阳,留下几个浅浅的水坑。 途径大礼堂附近, 忽的听闻一阵铿锵整齐的脚步声。 “立定!” “一二!” 脚步声戛然而止。 路柠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 这也不是适合看热闹的天气。 但那群人实在是太惹眼了。 这条林荫路两侧的法国梧桐高大,斑驳阴影投在地面上,零星掺杂着细碎的光点, 上世纪保留下来的红墙白瓦的穹顶礼堂在烈日炎炎下巍峨苍劲。 清一水的天蓝色军装列阵在前,独属于军人的挺拔气质氤氲而下, 沉沉笼罩着人心。风慢了, 聒噪的蝉鸣也弱了。 路柠把材料抱在身前, 眼神落在方阵上。 一、二、三、四…… 五排六列,整整三十人,他们背对着她,个个宽肩长腿,身材劲瘦优越,在人普遍蔫不拉几的夏天,他们昂着精神头儿,在江大拉出一道独树一帜的风景线。 路柠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停在这看出了神。 一道急促地自行车铃声响起,路柠下意识往后退让,但那自行车横冲直撞,还是险些撞到她,车轱辘急速碾过水坑,溅起的泥点甩在了路柠的裙摆上。 秀气的双眉微微拧起,路柠不满地嘟囔了句:“连对不起都不会说,一点素质都没有。” 她把那摞材料放在一旁台阶上,手绕到颈后摘下发圈,一头黑发如瀑般散开,有几缕不听话的迷了她的眼睛,被细白的手指别到了耳后。 裙摆弄脏的地方不大,路柠团了团,用皮筋扎起来,整理成花朵的形状,垂在纤细笔直的小腿边。 路柠专心致志,整理完抱起材料就走了,没发现不远处的队伍一点声音都没有。 裴宣盯着太阳眯了眯眼,一滴汗从帽檐底下滑到眼皮子上,他抖抖睫毛,汗珠反而顺势钻进了眼缝里。 没人下命令,他不敢抬手擦。 “秦叔,你干嘛呢?”裴宣压低了声音,“都站这么久了,接下来呢?” 秦戍双手掐腰,脊背挺直,身为带队队长,他面对队列,独自站在最前方。 听见裴宣的话,他的视线从逐渐远离的那抹纤弱白色背影上收回,落在裴宣脸上,看见裴宣眼角的水珠,他眉头一扬: “这就哭了?” “这他妈是汗!” 裴宣想翻白眼,结果连眼睛都睁不开。 秦戍痞气一笑,下了命令:“原地休息。” 裴宣肩膀一松,忙不迭用袖口揉了揉眼睛。 秦戍迈着步子,悠悠地说:“还说没哭,没有镜子,你撒泡尿也能照照你现在的样子。” 一旦解散,没了那么多束缚,裴宣才不管他是不是队长,一把勒住秦戍的脖子把他往后抵: “要不是你在那发呆,早点解散的话我至于让汗流到眼睛里吗?给我老实交代!看到什么美女了!” 空军大学学生几千人,女兵才只有几十个,而且个顶个的剽悍。这群大老爷们儿平时外出的机会少,看到活的美女就走不动道儿。 秦戍不怎么在意地拂开裴宣的手:“没看见。” “是吗?”裴宣不太相信,“地方大学比咱们军校阴气重多了,尤其江大还盛产美女,你都不知道隔壁导弹班都快馋死了!对了,我昨天晚上还特意上了江大的论坛,他们的校花就在这个校区,也不知道校花会不会参与文艺汇演……” 裴宣一直没个正形,好像是上了军校才勉强长出了骨头,有了站相坐相这种东西,不过女朋友倒是没断过。 上一任女朋友再次因为裴宣陪不了她而提出分手,刚过去三天时间,裴宣就走出了情伤,在这跟秦戍讨论江大的校花。 秦戍对这些没兴趣,裴宣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不见得听进去几句,不过“校花”两个字让他提了提神。 刚过去那女孩儿,真跟朵花儿一样。 嫩生生的,像是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一看就娇气难养。 秦戍眼风扫过裴宣,打断了他即将在这里物色新女友的青春理想,语气没什么温度:“你得了,这的校花娇滴滴的,能看上你这坨动不动失联、每天连玩手机都不超过半小时的牛粪吗?” 裴宣脸色一垮,盯着秦戍的脸,忽然说:“要是你这么帅的牛粪,说不定还真有。” 秦戍懒得搭理他:“休息够了就跟我去排练。” - 女生寝室。 路柠感觉她像一条在火焰山搁浅的鱼,回到开着空调冷气十足的寝室内才活了过来。 身上的裙子沾了泥点和一身汗,她把材料往桌上一放,拿上干净的短袖短裤就钻进了卫生间去洗澡。 经过陈悦可的床位,她拍了拍上铺栏杆:“悦可,材料我拿回来了。” 陈悦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虚弱探出头时,路柠刚好关上卫生间门,她只得去使唤另外一个健全的活人。 “韩韵,你帮我递一下。” 哄她入怀 第57节 韩韵抱着平板刷短视频,嘴角上扬,看到激动处一拍大腿:“卧槽!太正了吧!” 陈悦可知道这人大概是又陷进了帅哥窝里,五感皆失,只留下一双看帅哥的眼睛,肯定听不见她在叫。 陈悦可力气散尽,平摊回床上,把空调被又裹紧了点儿,心里祈求大姨妈对她下手再轻点儿。 “嗷!”韩韵又是一声鸡叫,紧接着是趿拉拖鞋的凌乱啪嗒声,韩韵捧着平板过来啪啪拍陈悦可的床,“你快起来看!” “看什么啊?”陈悦可再次用了五成力,仅仅完成一个抬头的动作,她定睛在韩韵的平板屏幕上,不足半秒,“我靠!” 这句脏话用了十成十的力,陈悦可顿时肚子不疼了,眼睛睁大了,一个用力,大姨妈汹涌了一波。 “怎么样怎么样!”韩韵满面春光,“是不是很帅!我之前听学生会的人提了一句,说是隔壁空军大学的人要来咱们这里参加文艺汇演,他们要是早告诉我来的都是这么帅的,我早冲上去了好吗!” 陈悦可坐了起来,恨不得把视频每一帧都刻进眼睛里。 拍摄者距离大礼堂有一段距离,画面中梧桐树叶飘摇,日光摇晃,天蓝色军装队列整整齐齐,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能治好强迫症。 这个角度是侧面,可以看清一张张坚毅英俊的侧颜,队列外的那个兵哥哥因为稍稍偏头,深邃凌厉的五官一览无遗,帽檐下,一双纯黑色的桃花眼眼尾微润,缩短了冰冷的距离感,一眼看过来时,像是月光投入波光粼粼的海面。 韩韵开了弹幕,镜头停留在这个人身上时,弹幕疯狂刷屏,陈悦可嫌碍眼,就把弹幕关了。 屏幕清空,陈悦可忽然在最角落不起眼的地方看见了熟人。 “你看这个是不是小柠?”陈悦可按下暂停键,指尖点着屏幕,“和小柠刚才回来时穿的裙子一样。” 韩韵光顾着看帅哥去了,陈悦可一提,她咦了一声:“好像真的是诶。” 话落,浴室门打开,路柠踩着湿润的水汽走出来,拿干毛巾擦着头发:“我好像听见你们提到我的名字。” 韩韵把平板拿到她面前:“刚好你出来了,来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你?” 路柠的目光落在上面:“是我,那会儿我被一个没素质的男生骑自行车甩起来的泥点弄脏了裙子,半蹲在那整理。等等,这是什么视频?” “这是空军大学的那群男菩萨!”韩韵揽着她的肩,不无美好地畅想,“按照我的经验估计,他们这里面,没有一个低于一米八的,而且个个身板正,兵哥哥诶,体力肯定很好。” 路柠接住韩韵抛过来的暧昧眼神,忽地又热了起来,不太自在地抖开她的手,往自己的位置走:“体力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悦可趴在床上,拖着下巴说:“空军大学里女生一定很少吧?” 韩韵:“那当然,咱们学校的军训也是空军大学承训,上个月新生教官里有一个就和美院的院花在一起了,这群没见过女色的男菩萨们,见到小美女哪还能把持得住?”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扬起,眉眼一弯,纷纷狂狷邪魅一笑。 路柠隔老远都能闻到她们俩身上的色气,她叹了声,把毛巾挂在挂钩上,收拾桌上的材料送到陈悦可的桌子上。 甫一转身,韩韵拍拍她:“小柠,这个兵哥哥头子是不是一直在看你?” 路柠:? 陈悦可从床上伸出半截身子:“给我看看。” 三颗脑袋聚在一起,韩韵松开暂停键,视频继续播放,队列外侧的兵哥哥是这里面最帅的,那双清润的眼眸并不是落在虚空中,而是随着某处在移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附近唯一在移动的,就是越走越远直至走出画面的路柠。 韩韵露出我就知道的笑容:“我说什么来着?没见过荤腥的男菩萨们肯定把持不住,这才来到江大,就盯着我们的校花不放了呢。” 作者有话说: 忽然更新一则番外 最近事情比较多,番外更新时间不定,我尽量隔日更 第49章 秦队长 路柠没被她们俩说动, 毕竟全校追求她的男生不少,他们看她的眼神与视频里的兵哥哥如出一辙,可没几个能将这份喜欢坚持超过三天。 “盯就盯吧, 反正也不会把我盯少一块肉。”路柠没什么所谓。 韩韵啧了一声:“说不定这个就能把你盯走!” 路柠兴致不高, 回到位置上, 打开电脑,继续处理之前的实验数据。 上个暑假,除了参加夏令营, 更多的时间她都留在学校, 在植物学实验室帮师兄师姐打下手。 实验室负责人名叫陈文远,陈老师平时并不常待在江大,而是留在黎阳坝研究所,江大这边有一位博士师姐替他照看。 刚打开软件, 屏幕下方的企鹅标识闪了两下, 路柠点开, 是实验室的博士师姐发来的消息。 师姐:师妹,你在学校吗?陈老师回来了, 他说想见见你。 路柠心念一动,很快回复:我在。 师姐:你要是现在有空的话, 直接来实验楼, 陈老师在办公室等你。 路柠回复好的,然后站起身换衣服。 韩韵还在刷视频,看到她的动作问道:“你不是才刚回来?怎么又要出门?” “去一趟实验室。”路柠说着, 换好衣服,关了电脑, 这次出门时还记得带了一把遮阳伞。 陈文远许久才从黎阳坝回来一次, 这个时候特意来找她,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路柠有些紧张。 距离在网上提交保研材料没几天了。 陈文远和路柠聊了一个下午,表扬了路柠本科连续三年年级第一的好成绩,更是对她在实验室做出的成果赞不绝口,这样一个科研实力极强的本科生,会是各个导师喜欢的类型。 最后,陈文远问出了最终的问题:想要继续来我这里深造吗? 路柠抿唇,没有立刻回答。 看出她的局促,陈文远也没有要她立刻给出答案,反而笑笑宽慰她,这是件大事,让她不要着急。 从实验楼出来时,已经日近黄昏,夏季天气多变,下午还是高阳,这会儿便是阴沉沉的一团浓云。 路柠步子有些虚晃,心里揣着事,她没太注意,在前面的墙角转弯时,被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女生一把攥住肩膀。 “路柠!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路柠回神,眼前是校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徐元清。 更是坚持不懈,连续一周日日对她进行围追堵截的女人。 路柠一看到她,登时头疼起来:“我真没办法参加文艺汇演。” 徐元清粲然一笑,往一旁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男人:“别急啊,文艺汇演按下不提,我今天是来找你和我一起陪秦队长吃顿晚饭的。” 秦队长? 路柠怔忪的眼神往她身后看,不远处,男人一身天蓝色军装,身姿凛然,立在桂花树下,叶影重重,在这个昏暗的黄昏,他的眼睛里像是蕴着一片粼粼星河。 视频里的他,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来,向你介绍一下。”徐元清拉着她走近,“这位是空军大学负责此次文艺汇演的秦戍秦队长,这位是我们江大的学霸校花,路柠。” 路柠礼貌颔首,嗓音温软:“你好。” 秦戍的嗓音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你好。” 不过音质很冷,苏苏的,搭配上他那副淡淡的腔调,路柠一度怀疑韩韵在骗她,这人怎么也看不出喜欢自己。 徐元清手机忽然响了,她说了句抱歉,走到另一边去接电话。 只剩下初见面的两人站在原地,路柠不是放得开的性子,多少有点尴尬,不自在地揉了揉耳廓。 “没穿那件白裙子了?” 不同于方才打招呼,这次的语调听起来明显上扬许多。 路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秦戍挑了挑眉:“下午穿的不是白裙子?” “啊,是的。”路柠垂头打量自己,洗完澡后,出门时她换了另一条裙子,蓝白格子的棉麻布料,乍一看,和秦戍这一身的配色还有点相似。 徐元清打完电话回来,朝他们俩一招手:“走吧,我们去食堂。” 还好只是去食堂,路柠松了口气,要是出去吃,少不了要在点菜上为难。 路上,徐元清在她耳边说:“文艺部要负责这次文艺汇演,有些事得当面和他们谈,拉上你,主要是给咱们江大撑场子。” 路柠不理解:“撑场子?” 徐元清眼神往后使,压低了声音:“他们队长这么帅,那我当然得找个美女来,不能丢了江大的脸!” 路柠:“……”一生要强的文艺部部长。 吃饭的地方定在玉兰苑三楼,这是江大最高档的餐厅,共有八个包厢可供学生订餐,徐元清一口气包了全部的,可见她对这顿饭的重视程度。 推开其中一间包厢门,里面一张桌子围坐着六七个军校生,空了三个位置出来留给他们。 裴宣看到路柠的第一眼,视线一顿,不停在她和秦戍身上来回打转,随即笑着哟了一声: “来吃饭怎么还穿情侣装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两人身上。 这群男人平时开玩笑荤素不忌,张嘴就来:“秦叔什么时候的好事儿,没跟我们兄弟提起过。” “那么漂亮的女朋友,难怪秦叔要藏着掖着了。” “是好看,我在江大的论坛上看到过,好像票选出来的校花就是她。” 现场只有徐元清和路柠两个女孩子,饶是徐元清社牛,也遭不住这么多社交恐怖分子同时聚在一张饭桌上。 路柠更是无意识收紧手指攥着裙摆,紧抿着唇,耳廓红得要滴血。 “不想吃饭的就回校体能训练,赶紧滚。” 秦戍不轻不重地一声警告,一群人马上闭了嘴,正襟危坐,训练过的坐姿犹如复制粘贴。 紧接着,秦戍拉开凳子,凳子腿和地面发出刺啦一声响,路柠心尖一跳,对上秦戍扫过来的眼神,他下巴轻点,示意她:“坐。” 没来由的压迫感取代了先前的羞愤,路柠有些后悔陪徐元清来吃饭,可徐元清已经先她一步,拉开了另一张凳子,同时扯着她坐下。 路柠踉跄两步,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而秦戍随后坐在了她的左手边。 和其他人不同,秦戍似乎没那么多规矩,他坐姿闲适,懒洋洋抻着腿,右手搁在玻璃桌面上,食指和中指有一下没一下闲闲敲着,左手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他勾着头看,表情也是淡淡的。 压迫感散去很多,路柠深呼吸一口气,收回眼神,松开攥着裙摆的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 身侧忽地传来一声轻笑,秦戍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偏头看她:“你大一?” 路柠遭此一问,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摇头:“不是,我大四。” 哄她入怀 第58节 秦戍的笑意更深,那里面掺杂的几分顽劣让路柠心头再次萦起一股慌乱。 “大四?”秦戍的眸子很亮,“我以为你是刚刚军训完的大一新生,这也太乖了点儿。” 路柠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她的坐姿。 “我习惯了。”路柠说,声音怯怯的,不易察觉。 秦戍点点头:“嗯,挺好。” 不知道挺好是什么意思,路柠不会聊天,抿着唇作沉默状。 过了会儿,秦戍忽然又说:“你皮肤很白,的确不是刚军训完的样子。” 路柠偏头看他,他是冷白皮,和其他人在训练中黝黑的皮肤比,他白得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 路柠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地说:“你也很白。” 秦戍又笑了,勾着唇的样子不羁又张扬,可那笑分明是好笑的笑。 路柠用一双剪水的杏眸瞪他,她有那么好笑吗? 可路柠实在没几分底气瞪他,瞪了一会儿又不敢了,怂得能屈能伸。 好在这时间没持续太久,食堂阿姨很快把点好的炒菜端上了桌。 身为江大最高级的餐厅,包厢里和外面的小馆子没什么区别,路柠杵着筷子,流连着一道道菜碟子,在满满一桌子菜上完以后,才终于确定了几道能吃的。 缺点是这几道菜离她都很远,从小学习的餐桌礼仪让路柠没有转桌子夹菜的习惯,从来都是面前有什么吃什么。 是以,路柠对着面前一道凉拌黄瓜吃了半碗饭。 徐元清忙着谈天说地,聊起文艺汇演的事说个不停,没工夫注意到她。 好不容易把一碟排骨转悠到面前,路柠筷子刚伸出去,就被转走了,只沾了点儿汤汁安抚一下味蕾。 凉拌黄瓜格外受欢迎,转了一圈就没了,碟子里只剩下蒜泥和香菜。 “挑食?”秦戍突然问她。 路柠不明白秦戍是怎么做到时时刻刻都能知道她在干嘛的,愣了愣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对菌类和麸质过敏。” 她顶多算是被动挑食。 秦戍没说什么,转了两下转盘,按住,下了命令:“赶紧吃,五分钟后准备归队。” 这下没人再转菜了,生怕饭吃不完,饿死鬼一样就着各自面前的菜往嘴里扒。 路柠看着停在面前的排骨,心想剩下半碗饭终于有了着落。 吃完饭,众人准备散去,走到食堂门口时,发现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徐元清看看路柠:“你带伞了吗?” “带了,”路柠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宿舍。” “不用,”徐元清摆摆手,“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不远处一位撑着伞的男生走过来,徐元清三步并两步跑过去,钻进伞下,回头和路柠挥手再见。 “能麻烦你送送我吗?”秦戍不知何时踱步到她身边,“我没有雨伞。” 路柠为难地看着手中的小雨伞:“我只有一把伞。” 秦戍不以为然,眸光坦荡:“我也只有一个人。” “那你的——”话音未落,食堂台阶下响起了铿锵的脚步声,其他人列队整齐,已经走了。 走在雨里。 路柠震惊:“他们没关系吗?” 秦戍垂头看她:“没关系啊,我们经常冒雨训练,都是家常便饭。不过我是队长,队长是不可能淋雨的。” 路柠没办法,只好把伞撑开,与他同行。 秦戍把伞从她手里接过来:“你有高个子。” 于是,两人共同走在雨里,同撑一把伞。 好像是只有像徐元清和她男朋友那样的情侣才会这样做。 路柠心跳加快。 相对无言,走了一段距离后,路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去校门口的路。” “嗯。”秦戍低低应了一声,“我不认识。” 江大校园大,秦戍第一次来,不认识路也很正常,路柠主动指了方向:“走这边。” 秦戍的脚步慢了下来,问她:“你有急事吗?” “没有。”路柠想了想,的确是没什么急事的。 “那能陪我继续走这条路吗?” “可以是可以,”路柠说,“但是这条路会绕远,很耽误时间。” 秦戍笑了下:“和你一起在雨里耽误时间,想想还不错。” 路柠怔了怔,一时间只能听见雨滴敲击伞面的滴答声。 秦戍又问:“路柠同学,你有男朋友吗?” 第50章 白娘子 路柠这时候才觉得韩韵的话有道理。 原来秦戍真的喜欢自己。 从小到大, 路柠遇见的表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拒绝起人来得心应手,可面对秦戍, 她莫名有些张不开口。 最后只能归结于这场雨太大, 伞面啪嗒啪嗒响得人心烦, 而秦戍的声线过分清润好听了,耳廓的酥痒像一条活泼的小小游鱼,在心房里啵的甩尾。 “我还没有男朋友。”路柠回答他, 用了十二分的矜持腼腆。 “那正好。”秦戍笑着说, “我想邀请你出演情景剧的女主角,可以吗?” “啊?”路柠发现自己总是跟不上秦戍的思路,自作多情的羞赧和呆呆的埋怨同时纠结在一起,她有些丧气, 也懊恼, “女主角?” 秦戍点了下头:“两校共同编排了一出以抗战时期为背景的情景剧, 还缺一位女主角,我觉得你很适合, 想问你有没有这个意愿。” 这件事徐元清不止一次跟路柠提过,只是路柠脸皮薄, 做不来出风头的事, 更没有任何演技可言,所以一直没有答应。 路柠想了想,同样没有立刻答应秦戍, 而是问:“这和我有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秦戍笑了下,桃花眼里漾着点点微光, “男主角饰演你的丈夫, 怕你男朋友会吃醋。” “丈夫啊……”恋爱经历为零的路柠同学再次慌张, 哪怕是假的丈夫,也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她勉强若无其事,“我没有男朋友,没关系的。” “看来路柠同学同意了。” 路柠:“啊?” 这就算是同意了?她只是说她没有男朋友,所以没关系而已……好像就是同意的意思呢。 路柠笑得干巴巴的,徐元清纠缠她一周她都不为所动,秦戍随便设个套她竟然就这么傻乎乎地跳下去了。 “那,那就同意吧。”路柠没有办法,脸色发苦,“可是我不会演戏,没有经验。” “我会教你,”秦戍语气轻松,“身为饰演你丈夫的男主角,教会小妻子是我分内的工作。” “啊?”路柠知道她这样会很像一个只会张嘴的傻子,但她一般不这样,除非真的控制不住。 秦戍的笑短而轻,他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只是让你不要太有压力,对了,我也没有女朋友,所以相对的,你不用担心我的女朋友会不会吃醋。” “哦。”路柠是真的不太会说话谈天,只能挤出一句干瘪的:“那还挺巧,我们都没有对象。” “巧?”秦戍的唇齿间细细读着这个字,似乎从里面品出不同寻常的味道,半晌,认真点了点头,“有道理。” 路柠差点儿就要“啊?”,但她忍住了。 “你们宿舍楼在哪里?”秦戍问她。 “啊?”路柠还是没忍住。 “送你回宿舍。”秦戍说。 “可你不是要去学校门口?” “再让你一个人从校门口回宿舍不安全。” 学校里面有什么不安全的,路柠这样想着,指了下回宿舍的方向。 秦戍脚步一拐,走上了另一条路。 刚吃完晚饭的点儿,路上不少人从宿舍赶向教学楼去上晚课,路柠逆着人流,身边还站着位高大的天蓝色兵哥哥,回头率十足。 秦戍比她高出至少二十公分,路柠垫起脚尖,企图把脑袋伸进伞骨中,藏起来。 秦戍往下瞥了眼她的动作,有些好笑:“你在跳芭蕾?” 路柠立刻脚掌挨地,嘴角抿出一丝尴尬:“没有。” “我看你跟只小天鹅一样,还以为你是舞蹈生。” “我哪是什么小天鹅。”路柠闷闷地说,“笨鸭子还差不多,笨死了。” 秦戍不动声色地往路边靠了靠,伞面往她那边倾斜,遮住了外面大半的目光,肩头淋了雨,变得湿凉。 道旁路灯的光也因为这个动作被隔绝在外面,路柠恍然置身于黑暗中,看不清路,脚步迟疑又滞涩。 秦戍比她要好点,至少身高优势在这里,他主动递出空着的那只手:“拄着我?” “拄着你?”路柠仰起脸,昏暗中,秦戍深邃立体的面孔不甚清晰,“那不是把你当拐棍了。” 可笑声却离得更近:“我以为当拐棍,会让你心里更轻松些,看来你还是更喜欢把我当男人。” 路柠的脸倏地发烫,她一直不自在,原来他都看得出来。 就这么拄着“拐”,终于走到了宿舍楼下。 路柠站上台阶,秦戍站在下面,收起伞,轻轻抖落伞面的雨水,握着伞骨靠下的部分,递到她面前。 哄她入怀 第59节 夏季雨来得快去得快,不过十几分钟,雨停了,夜色也连带着明朗许多。 路柠没有伸手接,她看着秦戍干净清朗的脸,双手背在身后勾着手指,说:“你把伞拿回去吧,万一路上下雨了怎么办?” 秦戍挑了挑眉,把伞收回到身侧:“那我明天还给你。” 明天再还,意味着明天还会见面。 路柠端庄地点头:“好。” - 明天很快就来,路柠和徐元清联系了,提起答应要参演情景剧一事,徐元清还道是不是一场雨过后,太阳打从西边升起了。 既然要参演,少不了要去大礼堂一起排练。 路柠起了个大早,坐在桌前,拿出积灰已久的化妆品,开始上妆。 韩韵跟见到国宝一样,稀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想起来化妆了?” “我去大礼堂参加文艺汇演排练。”路柠说。 陈悦可从床上挺起上半截身子:“我之前要拉你一起参加的时候你不是还拒绝了,我和徐元清两个人都没劝动你,主意改的好突然。” 韩韵:“女人都是善变的,我曾以为小柠会是这个例外,现在看来大家都不能免俗。说说,是发生了什么把你拽入红尘了?” 路柠上粉底的手一顿,转过身来,胳膊搭在椅背上,语气认真:“故事大概就是从白娘子在断桥上送给许仙一把伞开始的。”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韩韵说:“后来白娘子被压在雷峰塔下,那把伞就是悲剧的开始。” 韩韵喜欢帅哥,可从来头脑清醒,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肚子里多的是浇灭爱情苗头的毒鸡汤。 路柠更是个相信听人劝吃饱饭的典型,韩韵一句话成功让她犹疑了。 索性连粉底都没上完,路柠抽出一片卸妆湿巾,把上到一半的粉底卸了,对韩韵说:“你实在是很清醒。” 路柠就这么素着一张脸去了大礼堂,好在她天生底子好,未施粉黛便已经不可方物。 今日的穿着也素,上身一件白色的宽松衬衫,下摆扎进及膝的浅蓝色百褶裙里,脚底蹬着一双黑色的秀气小皮鞋,头发挽成两股麻花辫落在两侧锁骨上,像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 秦戍昨日说这是抗战时期的背景,所以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加上她那张芙蓉般干净明艳的小脸,大小姐形象马上就立了起来。 大礼堂后台,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徐元清忙里忙外,统筹各方,看见路柠来时,眼睛一亮,赶紧迎上来:“我就知道找你当女主角错不了,你就往那一站,主角光环就亮了。” 路柠还是紧张的,不敢把徐元清吹捧的场面话当真,笑了笑问:“有剧本吗?” “有!”徐元清一指里间,“演员们都在那里面排练,你进去看看,说不定哪就有掉落的剧本。” 路柠顺着徐元清的话去了里面的屋子,这里不大,人却多,十几个同学都在这里,有他们江大的,也有几位空军大学的。 秦戍姿态闲散,坐在最角落翘着二郎腿,可不妨碍路柠一眼就找到他。 仿佛是有什么感应,本来在看剧本的人忽然抬起头,四目相对,他抬手向内弯了弯手指,动了动嘴唇:“过来。” 大家排练入迷,路柠没惊动任何人,贴着墙根儿快步走了过去。 秦戍脚边还有一张较低的凳子,路柠自觉坐了过去,一转头,下巴磕上秦戍的膝盖。 她皮肤白且嫩,这下碰得不轻,下巴登时红了一块儿。 秦戍放下二郎腿,膝盖那处还残存着的磕碰感,他骨头硬都能感觉这么明显,更何况路柠了。 “别急着动。”秦戍俯身过来,一手拖住路柠的下巴,刚好卡在拇指和食指的虎口处,仔细打量着,“疼不疼?” 话一出口,秦戍就知道白问了,女孩儿清亮的杏眸盈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内里洇着红,好看的弯眉蹙起,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泫然欲泣”。 这么想着,下一秒,路柠眼角的睫毛抿不住泪珠,一滴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了下来,湮进两人肌肤相接的地方。 秦戍的虎口因为长久训练,覆着一层粗糙的老茧,这会儿差点儿要被这滴泪烫化了。 路柠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嗓音潮软,回答他:“疼。” 秦戍喉结轻滚一下,险些没收住手上的力道,把这小巧红润的下巴捏碎。 深呼吸一口气,秦戍轻柔地摩挲手下柔嫩的皮肤,不自觉软了语调:“揉一揉就没事了。” 路柠那一下磕的是真不轻,上下牙关一碰,都震得疼。她是最怕疼的人,一下没含住眼泪,当着人家的面哭,觉得丢人又不敢动。 揉了一会儿,秦戍问她:“好点儿了吗?” 路柠眨了眨眼:“好了。” 秦戍松开她,脑袋却离得更近了,呼吸相接,她仰着头,能在那双纯黑色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路柠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用肺喘气,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令她产生一种被暴烈的阳光炙烤的闷热感。 直到秦戍轻启薄唇,吹出一口气,湿热的气流拂过下巴时早已变得微凉,可总有那么一两缕风不听话地擦过她嘴唇,像是秦戍亲口渡给她的,将她从快要窒息的绝境里解救出来。 “吹一吹,会好很多。”秦戍说。 路柠回神,抬手抚上下巴,后退了一段距离:“没关系,不疼了,谢谢。” 秦戍直起身,这下坐姿端正:“来排练?” “嗯,”路柠点了一下头,“徐元清让我来这里找一找剧本。” 秦戍随手把他正在看的剧本丢给她:“看我的吧。” 路柠接住,翻开一页,秦戍又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提。” “好的。” 路柠逐字逐句地看,看到有关自己的地方时,更是格外认真,一点不怕时间久。 秦戍就坐在她身边玩手机,没说话,存在感却不容忽视。 良久,路柠看完最后一页,合上剧本的同时,秦戍按灭手机屏,再度倾身过来:“怎么样?” 路柠怀疑他其实根本没有看手机,要不然是如何做到反应这么快的? 她想了想,给出中肯的评价:“很好。” “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没有。” 秦戍直勾勾盯着她,目光直白地让路柠发慌。 过了会儿,秦戍慢悠悠开口,嗓音似乎是特意设计过的蛊惑:“看到吻戏了吗?也没问题?” 那一瞬间,路柠奔放地想,就算她未来会被压在雷峰塔下,能和这么帅的帅哥睡过,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 第51章 教导她 “吻戏……”路柠的指甲用力嵌进手心里, 尖锐的疼痛感带来灵台的清明,“可以呀。” 女孩儿的嗓音温软,带着强撑的可爱。 秦戍眉梢微挑。 “准备好了吗?要开始排练了。”秦戍似乎是怕她紧张, 多添了句, “你的情节基本都是与我有关的, 到时候跟着我就好。” “好的。”路柠点了点头。 这间排练室不大,可情景剧是出大戏,空军大学的所有同学都会参与表演, 只是角色重要程度不同, 有些人充当背景板,而秦戍则是男主角。 女主角这边敲定了江城大学的路柠。 排练室只留下了有重要角色的同学,徐元清在这里顶上了导演一职,她本身就是学编导的, 也算是专业对口。 这出情景剧以抗战为背景, 秦戍饰演的是年纪轻轻就背井离乡的士兵, 而路柠则饰演他的青梅,在家乡苦苦等待竹□□旋后, 二人终于苦尽甘来,喜结连理。 主旨是宣扬战争胜利后军民团结, 百姓和乐。 路柠没有任何演出经验, 徐元清最初看上她,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堂堂江大校花, 往那一站,哪怕什么都不说, 都足够吸引观众的目光。 但路柠不止想当一个漂亮的花瓶, 秦戍和徐元清教她, 她便虚心认真地学。 表演不比科研,即使路柠努力了,也并不是听懂了学会了就能做的很好的,单是一些简单的动作,就费了不少功夫。 两个小时过去,中场休息,路柠出了一身的汗,和其他人一起挨着墙瘫坐在地上。 秦戍和另外两名战友搬了几箱矿泉水进来,同学们蜂拥而上,拧开瓶盖仰头灌水。 路柠见人多,就没过去挤,坐在原地用剧本扇风。 视线里忽然多出一瓶水,由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路柠顺着往上看,秦戍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出了那么多汗,喝点儿水补补。” 路柠说了句谢谢,手刚伸出去准备把水接过来,秦戍却忽然收回胳膊,随后在她身侧扯了扯裤管,屈腿坐了下来,将瓶盖拧松才将水递给她。 两人紧挨着,路柠喝水时不太自在地别过眼。 十五分钟后,徐元清让大家打起精神,开始了新一轮排练。 路柠胳膊上挎着一个大且沉的道具编筐,站在人群中间,前面的女生记错了动作,本应该是大家一起往前的,她却脚步向后,后腰不小心撞上了编筐,只听一声“哎哟”,女生摔到了地上。 这股力作用在路柠身上,她的身形也要往后跌,幸亏秦戍在她身后及时扶了一把。 摔倒的女生名叫卢敏,学新传的,会打扮,身材好,当时的校花评选她也是提名者之一,后来路柠在投票中断层第一,她是第二。 路柠对这类评比不上心,之所以记得卢敏,还是韩韵经常在她耳边提起。说卢敏喜欢模仿她,从穿着到风格,刚开始看不出来,时间久了,不知是不是韩韵的暗示,卢敏身上当真能窥见她的影子。 路柠直觉麻烦,但无端揣度人并不好,见徐元清他们把她扶起来,路柠上前问:“卢敏,你还好吗?” 卢敏扶着后腰,没好气地扫了一眼她的编筐:“腰都快撞断了,你说我还好吗?” 徐元清一向不喜欢卢敏,两人同一个院系,打交道的地方多,只觉得卢敏身为新传院的院花,鼻孔朝天还难伺候,一个不如意能让她生出许多是非。 眼下排练要紧,时间耽搁不起,况且卢敏是实打实跌了一跟头,路柠却没事,徐元清只好朝路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服个软,赶紧让这事儿过去。 路柠无奈,抿了抿唇,说:“我没收好东西,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可以陪你去校医院看医生。” “看医生有什么用?”卢敏那张模仿了路柠三分秀婉的妆面是掩不住的刻薄,“你要是实在学不来表演,趁现在还来得及就赶紧退出,别在这浪费大家时间,还连累我摔倒。” 路柠蹙眉:“是你做错了动作才撞到我的编筐上来的。” “我就错了这一次,”卢敏趾高气昂,“你数得清你错了多少次吗?” 哄她入怀 第60节 路柠沉默,她的错误的确很多,表演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徐元清实在看不下去了:“好了卢敏,路柠都给你台阶了,你别太过分。” 卢敏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我怎么过分了?我被她撞成这个样子,她嘴上说几句话就轻飘飘揭过了?再说了,我早就说过她不适合当女主角,如果女主角是我的话,肯定比她强。” 说来说去,是在介意徐元清找了路柠演女主,而把她拒了的事情。 江大没有表演系,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第一次接触情景剧,相同条件下,徐元清当然优先考虑颜值条件更好的路柠,纵使演技不足,观众看在美女的份上总会格外宽容。 这些话徐元清重复了无数遍,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卢敏还是无法理解,徐元清也不打算再为了大局妥协,就在她开口前一秒,另一道男声忽然传来。 “路柠同学是我请来的女主角,你有什么疑问吗?”秦戍慢条斯理地启唇。 卢敏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秦戍会在里面掺和,毕竟他们属于江大,而秦戍是个外人。 “这,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卢敏话说得不客气,但相比刚才,底气已然泄了不少,在秦戍这种训练场上真刀真枪磨炼出的杀伐气质面前,她多少有点儿怵。 “两校联合举办文艺汇演,是为了促进军校和地方大学融合的大事,我身为队长,这件事交给我负责,我当然有脱不开的关系。”秦戍的声音不容置喙,言语妥帖,但却带着莫名凌厉的气势。 一旁的裴宣最熟悉,想当初秦戍带大一的新兵时,不苟言笑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魔鬼教官,三个月新兵期一过,再硬的茬都得在秦戍手底下折一折傲骨脱一层皮,就没有不服的。 现在对卢敏说话算体贴了。 卢敏不想惹秦戍,本就气短,再出口时,嚣张的气势更是不足:“行了行了,我也没摔多严重,这次就算了,继续排练吧。” 她想算了,徐元清却没那么好糊弄。 “咄咄逼人的是你,在这装好人的也是你,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呢?你摔倒纯粹是因为你自己蠢,别想把这件事赖到别人头上。” 说着还看了眼路柠,上啊!别忍着!我们给你撑腰! 路柠不擅与人争执,何况卢敏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她的错误的确不少。 “大家别吵了,今天排练的时间差不多了,先去吃饭吧。”路柠说。 卢敏轻嗤一声,抱着胳膊上下打量路柠一遍,抱着胳膊准备离开。 “等等。”秦戍再次开口,“有件事还是先处理了,省得有的人下午再来,就是白跑一趟了。” 不知为何,卢敏心里突了一下。 秦戍没什么感情的目光看着她,停留不过半秒,转而看向徐元清:“排练刚开始,演员不合适,再换应该是来得及的。” 徐元清点头:“当然来得及。” “那正好,就把卢敏换了吧。”秦戍轻描淡写。 “凭什么?”卢敏拔高了语调。 “你刚才不是说你伤了腰?”秦戍状似关怀,“这不是小事,还是要好好休息,排练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和徐元清还在呢。” 言外之意,路柠即使犯错多,但我和徐元清没开口,就没你说话的份。 卢敏一口气不上不下,发作不出来,她要是说她的腰没事,那刚才对路柠那副态度肯定会让人觉得她小题大做。 “我,我可以……带伤排练。”卢敏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不必了。”秦戍淡淡道,“最主要的不是你的腰伤,而是你根本没有任何个人风格,一个和女主角相似却经不起细看的角色站在台上,只会伤了观众的眼睛,我们这不是什么狗血替身剧。” 就差说你东施效颦差得远了。 徐元清忍着笑,大方地拍了拍卢敏的肩膀:“秦队长这话吧,理不糙,我要是你我就谢谢秦队长,能有人精准指出自己的缺点多难得啊。” 卢敏狠狠剜了徐元清一眼,再绷不住脸色,气冲冲走了。 “当个院花就摆这么大的谱,以后看你能插进什么样的牛粪里!”徐元清翻了个白眼。 这场闹剧结束,秦戍说:“都散了,吃饭休息,下午两点来排练室。” 裴宣问他:“中午去哪吃?” 秦戍看着垂着脑袋的路柠,说:“你们先去。” “行,你赶快点儿。” 等人都走了,排练室陡然空荡下来。 路柠勾着头,走到墙边,贴着墙缓缓坐下,拿起之前喝剩下的半瓶水灌了一口。 秦戍走了过来,盯着她柔软的发旋儿:“觉得委屈了?” 路柠摇摇头,叹了口很长的气:“我只是在想,我比卢敏更差劲,你们是不是换错人了?” “她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你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差。”秦戍说。 路柠仰头看他,看到的是一双能轻易让人溺闭的眸子。 “她比你差得远。” 路柠经常被人夸奖,或许是长得漂亮,或许是成绩好,只是那么多声音,加起来都远没有这句话让她愉悦。 勉强压下上扬的唇角,路柠故作正色:“和别人比较不好。” 秦戍假装看不出来她的窃喜,弯了弯唇,转移话题:“带你去吃饭?” “不要。”路柠坚定地说,“我本来错误就多,哪还好意思去吃饭,你去吧,我再练一会儿。” 路柠把矿泉水瓶往地上一扽,踌躇满志一跃而起。 一转身,秦戍还在这,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不去吃饭吗?” 秦戍倚着墙,单手松开了最上面两颗军装扣子:“留在这给某人开小灶。” 他可真懂得如何让人脸热。 路柠控制不住心跳,眼睁睁看着秦戍走近,他漫不经心地问:“就从吻戏先开始?” 路柠呆呆的:“啊?” 秦戍很轻地笑了下,路柠瞬间就腿软了。 “怕人多了你害羞,刚好趁现在没人。” 说着,他人已至路柠身前,大手贴着路柠的后脑勺,让她顺从抬起头,温热柔软的唇印了上来。 路柠瞪大了眼睛,而秦戍是闭着眼的,她就在这极致的距离中,目光寸寸描摹秦戍深邃英气的眉眼,心似乎也在这暧昧的升温中一点点陷落。 半晌,秦戍张开眼睛,对上路柠茫然的杏眸,他微微退后松开她,喉结一滚,嗓音染了些哑:“觉得没力气可以抱住我,闭上眼,交给我。” 路柠完全听从他的教导。 有一丝神智在劝她:秦戍只是在正常教她而已,他是个很好的老师。 他连饭都没去吃呢。 第52章 加微信 秦戍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 至少路柠是这样觉得的。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路柠手软脚软,堪堪挂在秦戍身上, 秦戍很讲义气, 没有把她直接丢掉。 除了身体发软以外, 路柠没有任何感觉,头脑清明,甚至还能在秦戍松开她以后认真地说了一句:“我应该是学会了, 表演的时候不会出错的, 我可以惊艳徐元清。” 秦戍定定地看她许久,眸色复杂。 路柠见他皱着眉头,心里一虚:“我是不是高兴太早了?” 秦戍:“……” 还不说话?路柠试探开口:“秦老师?” 秦戍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路柠觉得他好像是要闭眼来着, 但他叹了声, 说:“没有, 你表现很好。” 路柠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听秦戍又说:“不用叫我老师,我会有负罪感。” 路柠不太理解:“为什么?” 秦戍直白又无奈地看着她:“你见过哪个老师嘴对嘴教学生的?” 路柠深以为然地点头:“的确, 有点违背伦常了。” 秦戍:“……” 这个问题没法再聊下去了。 秦戍换了个话题:“还要继续练?还是去吃饭?” “去吃饭。”路柠说,“你教我太辛苦了, 我请你, 想吃什么?” 秦戍也没跟她客气:“我来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一家渔粉店。” 路柠犹豫几秒:“换一家吧。” 想起路柠对麸质过敏,秦戍想了想:“川菜馆?” “我吃不了辣。” “火锅?可以点鸳鸯的。” “火锅店味道重,我怕等会儿没时间回去换衣服。” 秦戍睨她一眼:“你明明可以自己点, 却还要过问我的意见。” 路柠眼神坦荡,上下两片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我没打算自己点。” 秦戍默了默, 勾了勾唇, 笑里有几分咬牙切齿无可奈何:“你点吧, 我什么都能吃,好打发。” “不行。”路柠严肃认真,“说好了我请你,怎么能随便打发你。” “只要你喜欢的,我就喜欢。”秦戍说,“这叫投其所好,算什么打发?” “真的?” “嗯。” 秦戍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路柠最懂得如何分辨一个人的真诚了。 于是路柠说:“那去我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吧,我做给你吃。” 哄她入怀 第61节 秦戍扬了扬眉,有几分诧异:“你还会做饭?” “会做一点简单的,在外面吃饭不方便,怕过敏,我就学了一点好做的菜谱。” 为了路柠在学校方便,她爸妈特意在学校对面的家属院里租了一间两居室,有时候苏雅君回过来看她,给她做点儿好吃的,不过路柠不常在这住,只有暑假留校做实验的时候会来。 房子打扫得很干净,路柠前段时间才回到宿舍,这里没积什么灰。打开冰箱,里面还剩下不少吃的。 路柠一样样拿出来看了眼,鲜奶酸奶都过期了,一些青菜水果也都干瘪了,只能丢到垃圾桶里。 冷藏室里只剩下几个鸡蛋和几瓶酱料,冷冻室里的肉超出了她的处理范围。 肉属于大菜,太复杂,而她只会简单的。 完蛋。 待客经验和下厨经验太过贫瘠,导致她只能默默合上冰箱门,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秦戍,打开手机走了过去。 “点个火锅外卖?”路柠建议道,说话时没什么底气。 秦戍很自来熟地靠进沙发里,胳膊搭在沙发背上,路柠局促不安地坐在他身边,看起来就像是秦戍将她圈进了自己的领地里。 “嗯?”秦戍觉得好笑,“你是想请我吃饭,还是想请我来你家?” 路柠沉了沉气:“我可以解释。” 秦戍好整以暇地说:“你如果想请我来你家,我同样乐意之至,你不用担心我会拒绝。好了,我的观点就是这样,你可以开始你的解释。” “我家里我会做的食材都过期了……”路柠讪讪解释,打算将这一茬糊弄过去,很快又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提高声音欲盖弥彰,“你点,点什么吃什么,我绝对不挑。” 秦戍:“……” 对路柠的生活技能,秦戍算是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能把食材在冰箱里放过期,可见不是个会过日子的。 秦戍酝酿了几秒,诚恳建议:“你觉不觉得,你缺一个主内的人,给你操持家务?” 路柠没多想,摇头:“我不缺。” “你确定吗?”秦戍可怜垃圾桶里被丢掉的菜。 路柠:“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自由自在,我好不容易上了大学,爸妈管我不那么多了,为什么还要找一个主内的人管着我?” 秦戍:“……”好有道理。 意识到差点儿就要被带偏了,秦戍换了个切入点:“主内的人也不一定是为了管着你,或许只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你。” 路柠终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凝眸作认真思考状,半晌眼里闪过一道光:“我明白了!” 秦戍欣慰地点点头:“嗯,我可以——” “我的确有必要找个家政了。” 秦戍:“……”她是怎么做到每句话都这么出其不意却又如此有道理的呢? 路柠惊喜地打断了秦戍的话,有了找家政的主意,她便问他:“你刚才说你可以什么?” 秦戍的语气平铺直叙,丧失了世俗的欲望:“我说,午饭我可以做,不用点外卖。” “真的吗?” 看她的表情,秦戍丝毫不怀疑,她其实想再接一句:“我不信。” 按了按眉心,秦戍罕见地觉得事情不受掌控,只得点头:“真的。” 为了证明是真的,秦戍主动起身去了厨房,将冰箱的冷藏室和冷冻室检查了一遍,还好,一顿午饭是没有问题的。 眼看秦戍真的有模有样颠勺,路柠由衷夸赞:“你可真是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很适合主内。” 好有道理。 秦戍眼皮子跳了跳,语气中几分绝望:“你才意识到,未免太晚了吧?” 路柠:“晚了吗?你不是说你没有女朋友?” 秦戍差点儿一刀切断手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不是你说的,你没有女朋友,所以不用担心和我有吻戏会让女朋友吃醋?” “是,我说过,”秦戍顿了顿,逐渐回过味来,眯了眯眼睛,“你在逗我?” 合着又是怕被人管,又是想找家政,都是早就看出了他的意图所以在吊着他胃口呢! 然而路柠眸光澄澈,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没有呀。” 语毕还十分纯真地眨了两下眼,眼睛好像会说话:我怎么可能有你想得那么坏? 秦戍又不确定起来,只好挥锅铲:“你去客厅等着,厨房油烟大。” 路柠往里迈了一步:“没关系,我给你打下手。” 秦戍没拒绝,把还没发芽的几瓣蒜递给她:“把它们的皮剥了。” 两人一通忙活,四十分钟后,端上了两个菜,路柠尝了一块鱼肉,入口嫩滑鲜美,不辣也不腥,处理得刚刚好。 “你厨艺真好。”路柠不吝啬夸奖。 总让秦戍给她帮忙,又是教表演又是做饭的,路柠实在过意不去,趁着吃饭的时候偷偷在外卖软件上下单了一些水果,饭吃完,外卖员刚好把水果送到。 路柠到门口去取外卖,转过身时,秦戍已经在这个功夫收拾了碗筷,厨房传来洗涮声。 “别别别,”路柠赶紧去拦他,“你放下我来就好,我买了水果,西瓜葡萄草莓,你去客厅吃。” 反正就两个盘子两双碗筷,秦戍动作熟练,几下就洗好了,洗完用厨房纸擦了擦手:“怎么样,是不是很宜室宜家?” 路柠服气道:“你去应聘家政一定是金牌员工。” 哪敢还让秦戍累着,路柠亲手准备了摆盘漂亮的果盘,恭敬端到秦戍面前:“请慢用。” 秦戍捻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吃了几颗就没再伸过手。 路柠吃着草莓,注意到秦戍的手机一直在响动,他拿起看了眼,随后眉头紧锁,表情很不好看。 “发生什么事了?” 秦戍没避讳她,把手机朝上放在茶几上,微信上的众多条好友申请一览无遗。 路柠一眼看过去,发现都是些打招呼的暧昧信息。 “不止这些,你可以往下拉,再看看。”秦戍说。 得到允许,路柠顺着往下看。 众多“你有没有女朋友呀”“帅哥聊聊吗”“我大二文学院的”的好友申请中,夹杂着这样一条“学府考研,同学你开始准备考研了吗?” 路柠噗嗤笑出了声,手指按着屏幕一角,将手机推还给他:“还挺有意思的。” 秦戍脸色更沉:“你还笑得出来?” 意识到这样的确不厚道,路柠敛了笑意,问正事:“怎么这么多人加你好友?” 秦戍看她一眼,纠正道:“是这么多女生,想来和我搭讪。” 普通人加好友和女生搭讪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 路柠赞叹:“你可真受欢迎。” 说起来,秦戍刚进江大,就因为一段视频屠了表白墙,学校里多少女生为他痴为他狂。 秦戍也知道这件事,裴宣没少在他耳边说风凉话,只是秦戍一个都没搭理,还勒令不允许出卖他的联系方式。 现在看来,还是没能防住。 不过秦戍并不太担心那个出卖他的“内鬼”,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其他女生都知道加我微信了,”秦戍三分纳闷三分意外还有四分的惆怅,“你为什么还无动于衷呢?” 作者有话说: 再给我两章时间,校园番写完就完结了(双手合十感天动地我终于要完结了) 第53章 在在在 路柠揣摩他的意思, 想到确实还没有加对方的联系方式,饭都吃了,微信都不加, 太没礼貌了。 “那我扫你吧。” 秦戍切了一声, 看起来不怎么情愿的样子, 不过还是屈尊动了动手指,调出了二维码,还不忘说:“这可是你主动的。” 路柠自知不占理:“没错, 的确应该我主动。” 扫完码, 路柠备注了姓名,发送好友邀请过去。 秦戍当着她的面,打开好友申请的界面,直到此刻, 还不停有陌生女子添加他的好友, 路柠的申请湮灭在其中。秦戍长指划了划, 找到一个猫猫头像。 “这是你?” “嗯。” 眼看秦戍特意点进去,同意添加, 其他人的申请他一眼都不多看。 路柠忽然生出几许奇妙的感觉。 像是敬事房的太监总管端着一众绿头牌请皇上翻牌子,而皇上根本不考虑其他人, 一下就相中了一位宠妃, 淡淡地说:“和爱妃约好了的。” 对,就是这样一种被宠幸的感觉。 难怪古时候的宫中妃嫔都想尽办法当宠妃,这种被独宠的待遇确实不错。 不过秦戍不是皇上, 其他人也不是他的女人。 他添加路柠,是因为他只有她。 加完好友, 秦戍等到路柠吃完草莓才说:“走吧, 回去继续排练?” 两人重新回到排练室时, 大家到的差不多了,徐元清苦着一张脸走过来,看看路柠,又看看秦戍,看得人一头雾水。 “你怎么了?”路柠问她。 徐元清长长叹口气:“我对不起秦戍。今天上午卢敏的事情我没处理好后续,导致她报复性地扩散了秦戍的联系方式,实在很抱歉。” 秦戍有浅浅的惊讶,没有想过会是卢敏做了这件事,但如果是卢敏,原因似乎也不难理解。 哄她入怀 第62节 “不是什么大事。”秦戍难得主动宽慰,“我不搭理就是。” 话落深深看了路柠一眼,是庆幸。 还好卢敏只是透露了他的联系方式,没有找路柠的麻烦。 徐元清感谢秦戍不计较,晚上要请吃饭,被秦戍笑着回绝了:“等汇演结束,目前还是排练要紧。” 因着这一句要紧,一众演员抓紧时间排练。 卢敏走了,她的角色空缺下来,需要找人替补,徐元清让路柠回去问问她另外两个室友的意思。 晚上路柠回到寝室,将这件事向韩韵和陈悦可提起。 韩韵没空,她在杂志社找了实习,每天都得去打卡坐班,肯定是腾不出时间的。 倒是陈悦可闲着,她的成绩不差,同样确定了保研名额,闲人一个,路柠没放过她,一番游说,陈悦可答应了。 事情谈完还好奇:“以前这种事,你是最拒绝的,没想到被徐元清策反得这么彻底,主意都打到我们身上来了。” 路柠洗完脸正在涂水乳上脸,闻言一顿,解释道:“徐元清说了汇演结束后要请吃饭,吃人嘴软,我当然要上心点。” 韩韵从电脑前抬起头:“不对啊,以前你也轻易不和人出去吃饭的,不是最嫌麻烦吗?” 韩韵和陈悦可对视一眼,立刻觉出不对劲。路柠不太会撒谎,每次说假话都是一戳就破,况且,路柠说谎这件事本身就足够罕见,什么事能让她遮遮掩掩? 意识到室友在外出排练时可能有了其他的狗,韩韵和陈悦可同时警觉,拉着凳子坐到她身边。 “跟我们说说,文艺汇演好玩儿吗?” 路柠这时还在老实回答:“好玩儿的,以前没有接触,但是体验感不错。” 韩韵:“你们今天排练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路柠想了想,讲了卢敏的事。 “那个卢敏,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也就你每天待在实验室不常露面,她倒好,在外面招摇,很多男生追不上你就去找她,当你的平替她还沾沾自喜,嘚瑟给谁看?” 韩韵义愤填膺,路柠让她消消气:“她已经被秦戍和徐元清赶走了。” “被赶走”这几个字眼听得人扬眉吐气,陈悦可又问:“秦戍是谁?” 路柠:“那天视频里那个……最帅的兵哥哥。” “我靠!”韩韵忍不住悲鸣,“那要是去参与汇演,岂不是天天都能和他见面?!早知道这样我还去什么实习啊!” 陈悦可同情地拍拍她的肩:“排练辛苦,这份苦我就替你受了,不用感谢我。” 韩韵咬牙切齿:“我要向主编申请去帅哥最多的拍摄组工作!” 两人拌起嘴来,话题很快扯开,路柠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送到底,手机屏幕亮了,是秦戍。 秦戍:【我们回到学校了】 空军大学离江大不远,他们每晚排练结束后都会列队步行回去,今晚结束大家散去前,路柠不知出于何种心思,让秦戍回去后跟她说一声。 当真正看到这条消息时,路柠心中无名的空落被填满。 那是被人牵挂,事情有回音的满足。 路柠:【好哒,早点休息】 接下来,秦戍或许还会回几句什么,依照那人的性子,估计说不出什么正经话,而且才不到酒店,哪个年轻人真会这会儿就休息。 所以,还会有很多话可以聊。 路柠捧着手机,等待回复。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待的时间往往格外漫长,两个小时于路柠而言更是难熬,她等下去了,可秦戍没再回复。 期待一点点落空。 到了快要睡觉的点,韩韵和陈悦可都洗漱过后爬上床了,只有她还坐在下面守着黑暗寝室中的一盏台灯。 陈悦可提醒她:“小柠,你马上就要熬夜了。” 路柠作息规律,除非第二天事情紧急,否则非必要不熬夜。 她闷闷应了一声:“我马上了。” 寝室内很快陷入寂静,路柠百无聊赖地玩消消乐打发时间,卡在一关过不去,三十点精力消耗殆尽,微信没有任何消息提醒。 从不给游戏充钱的路柠点进了消消乐充值界面,花钱继续游戏。 好不容易过了这关,寝室内传来两道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路柠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 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路柠终于起身,轻手轻脚爬上床睡觉。 临睡前,她不死心再次看了眼手机。 什么都没发生过。 头天晚上熬夜,注定第二天要赖床。 路柠关了定时闹钟,又睡了一个小时回笼觉,还是陈悦可拍她栏杆把她叫醒的。 “小柠,起来了,准备去大礼堂排练。” 陈悦可叫她时,都已经快化好了妆,看她反常没动静,这才过来叫她。 路柠翻身坐起来,脑袋昏昏沉沉,下意识到枕头旁边摸手机看时间。 显示微信有两条未读消息。 点开。 秦戍:【早上好】 秦戍:【江大食堂有早餐推荐吗?】 早上六点五十发来的,距离此刻过去了两个小时,都快九点了。 路柠一个激灵醒过神。 路柠:【不好意思啊,我才刚睡醒,没看到消息】 回完这一条,她问陈悦可:“咱们学校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早餐吗?” 陈悦可:“梅干菜的包子好吃。等等,你又不吃,问这个干什么?” 江大的早餐基本上都是面点,路柠不能吃,从来都是点外卖。 路柠边回消息边说:“我有个朋友,想来江大,我帮他问的。” 路柠:【梅干菜的包子好吃】 食堂早上十点停止早餐供应,希望她的回复还来得及。 路柠匆匆下床洗漱,对着镜子刷牙时,能看清她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提醒她昨晚苦等某人回复却没有结果。 路柠洗漱完,简单涂完护肤品,盯着桌角摆放的化妆品起了心思。 陈悦可化好妆,起身去换衣服,宿舍门后有一面穿衣镜,对镜欣赏今天这身行头时,她看见对面的路柠在化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何况路柠一次次反常,这得是多大的妖? 陈悦可难以置信地走过去:“你不是嫌化妆浪费时间吗?” 路柠用小刷子晕开眼下的遮瑕,回答:“遮一下黑眼圈,要不然看起来太憔悴了。”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陈悦可将信将疑,给已经出去上班的韩韵发消息,悄咪咪汇报这一切。 等两人收拾完,走出宿舍楼时,门前一棵桂花树下,那道天蓝色的笔直身影格外引人瞩目。 桂花树枝叶青翠繁茂,清晨十点钟阳光灼灼,白日里的江大一片纷繁喧嚷。 秦戍独自立在树下,分不清他和树谁更挺拔一点。 路柠望过去时,他也恰好望过来。四目相对,遥遥相望。 还是秦戍先有了动作。 从桂花树下的浓荫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袋。 路柠和陈悦可早就在看见他时就僵住了,及至他走到近前,过分俊朗的面庞倏然放大,两人才回过神。 “你那时说才刚醒,我想你应该没来得及吃早饭,所以帮你叫了份外卖。”秦戍单手插兜,两根手指将纸袋拎到她面前。 纸袋不大,明显只有一人份。 分明是三个人的画面,陈悦可却清晰意识到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八卦心脚底抹油,飞快溜了。 还没忘给韩韵通风报信:“不得了不得了!路小柠出息了!一出手就是个大的!” 陈悦可太过激动,以至于没意识到她的分贝有多高,留在原地的路柠听得一清二楚,秦戍更不必说。 “那是我室友,顶替卢敏的角色。”路柠说,企图转移话题,缓解尴尬。 秦戍失笑,没被绕过去:“她跑什么?” 路柠:“……她太饿了,去食堂吃饭,毕竟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路柠打开纸袋,里面有一份温热的三明治和一杯草莓酸奶。 “三明治用的是不含麸质的面粉,放心吃。”秦戍补了一句,“看你昨天爱吃草莓,所以买了草莓口味的酸奶。” 路柠:“谢谢。” 路柠小口吃着三明治,选择在路上解决早饭。 秦戍刻意把步子放得很慢,陪她走。 吃完饭距离大礼堂还有一段距离,路柠吸了几口酸奶,问:“昨晚睡得好吗?” 提起这个,秦戍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几分勉强:“还好。” 路柠皱眉:“你看起来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秦戍:“昨晚做完作业,快两点睡的。” 路柠意外:“作业?” 哄她入怀 第63节 “好歹也是大学生,”秦戍说,“白天排练,只有晚上有时间做作业。” 路柠了然,一早起来,最后一丝郁气也消散。 身为学霸,路柠十分热爱学习,换了是她,也是要以作业为先的。 不怪他。 “我还以为你昨晚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以后就睡了呢。”路柠再度提起,“原来是做作业去了。” 秦戍微妙停顿两秒,而后说:“其实,昨晚归队后,给你发完微信,我的手机就上交了,你后来发的话我是今早才看见。” “啊?连你们玩手机都要管?”路柠不满地嘟囔,“这也太严格了。” 秦戍听她抱怨完才开口:“是大学生,更是军人,所以要服从纪律。” 路柠自然明白,可在这样的纪律下,她和秦戍的交流便只局限在了排练的时候,还是会苦恼。 她这么想着,后知后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秦戍深深看她一眼:“原来你在等我。” 路柠觉得怪矫情的,欲盖弥彰嗯了声:“刚好那会儿没事干。” 今天排练结束,路柠和陈悦可回到寝室先后洗完澡,吹着空调用勺子挖西瓜吃,坐在一起看电影。 一部新上线的爱情片,七夕档在电影院上映时没时间去看。 快八点的时候,路柠手机响了一下。 秦戍:【我回学校了】 知道他马上就要上交手机,回复了一句好的,便把手机扔在一边,不再继续苦等。 电影放完,陈悦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为男女主的虐恋情深感动不已。 “呜呜呜呜女主到最后都不知道男主爱她,男主等了那么久,临死前都没能等到女主的一个电话,就这么生生错过了啊,编剧没有心……” 路柠同样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男女主明明有机会可以向对方表明爱意,结果被各种原因阻碍,一次次错过,以至于阴阳两隔时还带着遗憾离开。 陈悦可带着凳子搬走了,路柠打算写一篇影评,刚打开手机,看见一条两小时前的微信。 秦戍:【你今天排练时进步很大,看来开小灶很有用,明天继续】 过了十五分钟。 秦戍:【?不在吗】 路柠手忙脚乱:【在在在!】 几个字刚发出去,反应过来不对,既然在还不回消息? 赶紧撤回。 路柠斟酌语句:【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事情,所以没看见】 路柠:【好的,明天我会去准时排练】 都这个点儿了,估计回复也看不到了。 然而下一秒。 秦戍:【在在在?】 路柠:?! 他是怎么看见的?! 第54章 伸舌头 对面大概是猜出路柠的震惊, 不紧不慢地回复过来一句:【在用电脑写计算机作业,顺便挂上了微信】 路柠更加震惊:【还能这样?】 这方法秦戍一开始也没想到,他还是特意去请教了裴宣, 这厮平时万花丛中过, 最知道如何与女孩子保持联系, 于是裴宣就传授给他这么一招。 军校和地方部队还不同,要是在标准部队里,时间到了就要熄灯睡觉, 不允许再有人有动作。但在军校, 自由度相对高一点,为了方便同学们学习,每层都有辟出一间自习室,借着学习的由头, 想在这干什么都行, 就是不能用手机。 秦戍以前只在这里学过习, 不曾想还能用电脑挂微信,和其他人保持联系。 毕竟能让他联系的人, 都在军校里了。 秦戍:【嗯,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 路柠:【那你写作业, 我先不打扰你了】 在她以为,秦戍用电脑,肯定还是学业为重, 自己怎能借口聊天打扰他呢? 她在学习的时候就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了。 路柠很懂事。 懂事得秦戍牙根痒。 怎么会有人看不出来呢?连这样拙劣的理由都看不出来吗?究竟是有多热爱学习? 旁边位置上在看电影的裴宣注意到秦戍捏了捏鼻梁,好笑问:“什么事儿竟然还能让你劳心费神了?” 秦戍皱眉沉思, 虚心请教:“你和女孩子聊天的时候, 会用在学习为借口吗?” “会啊, ”裴宣大咧咧地说,“这不是经常用的借口,跟这个妞说我要去学习了,让她别来打扰我,然后上线去带另一个妹打游戏。” 秦戍:“……那你说去学习,她们就真不来打扰你了?” 裴宣:“一般懂事点儿的就乖乖不聊了,不过也有难缠的。” “说说,怎么个难缠法?” “啧,你是不知道那些女孩儿对我有多痴迷,我说我有事,她们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我到底什么事,问出我在学习,还非要开视频和我一起连麦学,你说这不搞笑吗?我当然不可能和她们连麦……” 后面那些废话秦戍没听,抓住关键词:“连麦?” 是个好办法。 秦戍堵上裴宣喋喋不休的嘴巴,耳边得到清净,他要去“难缠”路柠了。 秦戍:【你现在忙吗?要不要视频?一起学习,互相督促,共同进步】 真是个很好的理由。 十分道貌岸然。 路柠果然没看出来问题,回复他:【好呀,不过你稍等,我收拾一下】 秦戍:【不急,好了告诉我一声】 约定好,秦戍看了眼身侧的裴宣,虽说在军队里不至于不修边幅,但是他在凳子上支着腿看个电影笑出前仰后合的样子实在不雅观。 这种人怎么能适合出镜呢? “喂,”秦戍怼怼他,“你坐到我对面去,别在我旁边挤着。” 裴宣正看到兴头上,委屈道:“我一直都坐你旁边啊。” “今天打扰我了。” “那我笑小声一点。” “你的存在令我呼吸困难。” “……我挪到对面你就好了?” “勉强可以喘气,其实你最好离我再远一点。” 裴宣恶狠狠扣上电脑:“行,算你狠!” 这厮前脚刚走,后一秒就有了路柠的消息。 路柠:【我准备好啦】 秦戍检查了一遍耳机、麦克风和摄像头,严肃正经到像是在参加线上答辩,确认无误后,他发起了视频通话。 路柠很快接通,视频里,秦戍能看见路柠东西繁多却整洁干净的桌面,由于角度问题,秦戍看不见路柠的脸,只能看见一只白皙的手捏着笔,在书本上勾画。 耳机里只有纸页窸窣声,和笔尖摩擦的沙沙声。 跟助眠的白噪音一样。 这怎么能行? 秦戍清了清嗓子,企图引起对方注意。 果不其然,路柠停了笔。 可是没有女孩儿的声音,倒是聊天框弹出一条消息。 路柠:【你的嗓子不舒服吗?是这两天排练太辛苦了吗?】 秦戍动了动嘴:“没有。你怎么不说话?” 路柠还是发文字:【太晚了,在宿舍说话不好,会影响其他人休息】 秦戍环顾四周,都是些在打游戏看电影的兄弟,好好的自习室变成了影音室。 这群人就不会让他拥有路柠的烦恼。 路柠:【你不是在写作业吗,可以说话?】 秦戍:“……可以,快写完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聊聊天。 路柠:【真好,真羡慕你,我还得继续学】 秦戍:“……” 太难缠了是不是也会让人觉得烦? 路柠制止了他想要得寸进尺的动作:【那我学习啦,互相督促,一起进步!】 好嘛,差点儿把这口号给忘了。 到底是自己立起来的flag,说什么也不能倒。 哄她入怀 第64节 秦戍便听着耳机里的白噪音,看着路柠赏心悦目的桌面和笔迹,转而阴沉沉打开了编程软件。 这一晚,注定难熬。 接连几天,路柠晚上到了一定时间就会和秦戍视频,什么话都不说,两人默契地各学各的,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 在一次课上,秦戍还受到了专业课□□的表扬:“秦戍同学就很好,虽然说有任务在身,但依旧能保质保量完成作业,说明平时是下了功夫的,大家要多向秦戍同学学习!” 别人不知道,观察了这么多天的裴宣可是门儿清。 下了课,裴宣打趣他:“别人都是带妹打游戏上分,你是带妹学习,这思路够可以的啊!” 秦戍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虚拟世界如何和现实相比?期末分数才最能证明自己。” 裴宣哈哈大笑:“把妹不成,都学会找理由了。你俩再这样下去,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到最后只会变成斩断红尘的学习搭子。” 秦戍斜睨他一眼:“你有什么办法?” “这你就问对人了!”裴宣冲他抛了个眉眼,“你帮我个忙,帮我要到路柠室友陈悦可的微信,我就给你支招。” 秦戍果断拒绝:“不行。” “还是不是兄弟?”裴宣说,“是兄弟就要两肋插刀!” 秦戍淡淡道:“我可以为你两肋插刀,但是不可能帮你祸害良家女子。” 更何况那是路柠的室友。 裴宣是什么样的渣男他最清楚不过,别的他管不着,但他不可能把路柠的室友往火坑里推。 “你不想知道加快你和路柠进展的方法了?” “用不着你,我自己会想。” 眼看是真说不动,裴宣急了:“哥,我向你保证,我对陈悦可是认真的,绝对不会胡来,你就帮帮我嘛,哥哥~” 任凭他喊得多肉麻,秦戍都没有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送给他八个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想让裴宣浪子回头,无异于痴人说梦。 路柠的那个室友,秦戍见过几次,知道她叫陈悦可,平时老老实实的,看起来比路柠还内向,怎么可能应付得了裴宣。 因此秦戍想都没想,不给裴宣机会。 - 半个月后,由江城大学和空军大学联合举办的文艺汇演正式开幕。 江城市的市委领导,江大的校领导,以及空军大学的军官都来了,大佬云集在台下第一排,难免让人紧张。 虽说路柠练习时刻苦认真,到最后连徐元清都惊艳于她的进步之大,表演完美,到了此刻,她还是忍不住手心出汗。 演员们聚集在后台,这地方空间狭小,人又多,挤不开身,空气都是黏腻燥热的,路柠更加心绪不宁。 秦戍身为队长,和徐元清安排好一切,找到她时,她正在不停做深呼吸,还配合着抬手放手的动作,十分好笑。 “紧张?”秦戍走过去问她。 路柠点头应是:“阵仗太大了。” “距离我们的节目还有一会儿,去走廊透透气。” 秦戍带着路柠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户打开,迎风拂面,格外舒爽,不知不觉间缓解了燥意。 “好多了。”路柠说。 秦戍倚靠在墙上,外面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衬得他棱角分明,英气颇深。 路柠有一瞬间被他的皮相蛊到,意识到总在盯着人看,她不太自在地移开了眼神。 秦戍嘴里含着块儿薄荷糖,舌尖裹着清凉的糖果在口腔里转了一圈儿,他开口:“汇演一结束,我们就不会再来江大了。” 路柠一顿,重新凝眸在他脸上。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早已习惯了每天见到对方,秦戍会给她带早饭,两人还会去她的出租屋里一起下厨,秦戍还教会了她一道话梅小排。 说起来,时间不长,可每个细节都将她生活的缝隙填得满满的,乍然要一点点抽离,路柠不适应。 即将上台演出的紧张被离别的伤感冲散,路柠更多体会到慌乱。 “那我们还能经常见面吗?”她问。 “见面可以。”秦戍说,“但是不会经常,军校管理严格,外出都是有规定的。” 换言之,见一面就少一面,今天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路柠沉沉吸了一口气,忽而坚定地开口:“那我们以后总还可以每晚一起学习,我调整手机角度……” 顿了顿,她鼓起勇气把话说完:“这样也算是见面了。” 秦戍心尖微动,扬起唇角,笑开了。 原来只要这样,就能在视频里看到她的脸。 此时仿佛是个得寸进尺的好机会。 “那再说说话吧,别总是打字,我怕忘了你的声音。” “好。”路柠的嗓音又轻又软,“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呀。” 轮到压轴出场的情景剧,路柠早没了紧张,在秦戍的带领下尽情地享受表演。 过程很顺利,从观众们频频鼓掌欢呼就可以看出演出效果极好。 最后一幕,是男女主角历经磨难解除误会后,相拥亲吻。 标准的大团圆式结局。 吻戏这一块,秦戍和路柠一直都在私下排练,毕竟是有尺度的,主角不主动提起,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过问,以为到时候会借位什么的。 舞台灯光暗下,只有一束明亮的追光打在两人身上。 男人拥着女人,两两相望,将情人间的缠绵情意演得淋漓尽致。 秦戍捧着路柠的脸,似乎要将她的面容深深镌刻进脑海中。 黑暗的观众席隐约传来抽气声,这个尺度在校园表演中已经够大了,不会还要亲吧!不会真的要亲吧! 汹涌的气氛如绵密的海浪,温柔无声地到达顶点。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秦戍缓缓低头,和路柠唇齿相依。 尖叫声迭起,路柠耳边却什么都听不见。 这个吻和以往的排练都不一样。 在舌头伸进来的一刹那,路柠品尝到了清凉的薄荷味。 作者有话说: 好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伸舌头 第55章 全文完 在浪潮般席卷而来的尖叫声中, 舞台帷幕缓缓落下。 亮灯前,秦戍松开路柠,在她耳窝里吹了口气:“结束了。” 路柠被湿热的气流刺激得耳朵痒,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在黑暗里低低嗯了声。 没多久, 灯光大亮,众人携手谢幕。 回到后台,路柠一路都低着头, 脚步匆匆, 不敢与人对视,尤其是不敢和空军大学的人对视。 不光是观众们,更震惊的当属身在其中的演员,他们在一起排练这么多天, 可从来没看过两人有要亲吻的势头。 有人敏锐觉察出他们可能是在暗度陈仓。 可一看路柠下台后就和秦戍再无交流, 又觉得不对, 这个态度太冷漠了。 唉,看来不是因戏生情, 戏里的cp不能带到戏外嗑。 众人惋惜地看着路柠远走,而秦戍留在后台, 处理剩余事宜, 冷酷无情和平日的秦队长没有半分差别。 我嗑的cp还没开始就be了。 路柠脚步飞快,都没想好要去哪,再抬头时, 发现回到了寝室。 寝室没人,她砰得一声合上门, 赶紧转头看自己的脸色。 从脖子红到了脸蛋和耳垂, 并且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第一反应——秦戍没有看见吧? 当时舞台那么黑, 下场后她又避免与他照面,应当是没有看见的。 路柠缓缓松了肩膀,咽了口口水,口中还有残余的薄荷味儿。 如果说平时的排练只是为了演戏,不带任何情感,那这次的伸舌头可不在剧本的编排里,路柠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伸舌头是什么意思,她清清楚楚。 路柠并不厌恶,相反,心里隐隐升起几丝暗喜,随之而来的又是失落。 跟坐了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秦戍会跟她表白在一起吗? 真的在一起了的话,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诶。 不过好像还可以啦,平时能视频什么的。 一时间,路柠脑子里飞快略过无数个想法,直至被电话铃声打断。 来电人是徐元清。 “路柠,你在哪呢?” “在寝室,”路柠回答,“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回去帮忙吗?” 徐元清:“舞台这边没什么事了,就是学生会主席要我联系你,等下空军大学的演出队伍就要离开了,为了表示咱们江大的友好,想安排一个简单的欢送仪式,主席想让你去给他们献花。” 这意思,就是还可以见到秦戍了。 路柠真是万分感谢学生会,这个万恶的学生组织在这一刻成为了路柠眼中佛光普照的慈祥存在。 哄她入怀 第65节 感谢学生会,找她演女主角,得以与秦戍相识相知。 感谢学生会,她还能去送秦戍最后一程。 “时间紧急吗?”路柠问。 徐元清:“不是特别急,现在在送大佬们,欢送仪式在两个小时后。”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路柠一秒钟都不多耽搁,先洗了澡,换下了表演时穿的蓝色短衫和黑色棉裙,穿上了她第一天和秦戍见面时的白裙子。 而后又化了全妆,甚至精细贴了假睫毛。 揽镜自照一番,路柠头一次对她的颜值优势格外自信。 - 那年梧桐大道,路柠一席洁白,将一束花送到秦戍怀里,秦戍摘下一朵白色山茶,别在她发间,问道: “路柠,我喜欢你。” “你会接受我追求你吗?” 路柠回答他:“我接受你追求我,接受你喜欢我,接受你和我在一起。” 他们同时捧出一颗珍贵的真心,在同学们的见证下交换,开启了让所有人艳羡的校园爱情。 可惜后来,天公不作美,硬是让有情人分开,长达四年之久。 二十二岁相逢,历经漫长的分别与等待,在三十二岁这一年,他们结婚了。 有人说,是十年的爱情长跑走到了终点,路柠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故作高深地说:“不对哦。” 秦戍笑着捏下她的手,说:“是属于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时移世易,两人的身份阅历变化太大。 路柠主动提出说:“我想回到江大看看。” 秦戍自然答应:“好,我陪你。” 两口子都是名人,就连路柠的微博都积累了好几十万粉丝,因此这趟出门他们提前做好了攻略,挑了江大人最少的周末去,墨镜帽子口罩,全副武装。 重新回到江大,迈入十年前的校园,路柠感慨颇多,笑着说:“那时候我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女,现在已经成为少妇了。” “不过有一点是不变的。”秦戍说。 “什么?” “你的少女时期是我,现在依然是我。” 语气中难掩得意洋洋。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爱炫耀。 路柠觉得,哪怕她到七老八十了,可能都无法适应对外高冷的秦影帝私底下会是这样的德行。 大礼堂在岁月沉淀中愈发厚重,大门关着进不去,路柠在外面拍了一张照,回头对他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哪里不一样了?” 秦戍说:“好像外墙重新漆刷了一遍。” 春去秋来,大礼堂送走了一届届学生,这里面曾上演过无数场情景剧,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演员,同样的青涩。 不知道后来有没有人像当年的他们一样,从戏里吻到戏外。 路柠回想起那颗薄荷糖:“你当时真是够胆大的,差一点儿你就可以成为被告了。” 秦戍:“这就是艺高人胆大,要不然怎么我能成为影帝呢?” 路柠:“……”本末倒置了吧你。 经过大礼堂,又去往食堂,这一路经过花园,如今正是十月金秋,满园的桂花沁人心脾,清风送来阵阵馥郁的花香。 校园里没什么人,走过食堂,又去其他地方闲逛,来来回回,偌大的江大逛了个遍。 “你的脚不疼吗?”秦戍盯着微信步数,显示数据破了两万。 路柠想说这算什么,想她在山上跋涉的时候,每日徒步二十公里,脚底一层厚茧,早就习惯了。 “有一点。”路柠犹疑了一下,酝酿出委屈的语气。 说着还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转了转脚腕。 秦戍看得好笑,蹲下身去,将她的脚捧到膝盖上,伸手去揉:“这里?” 路柠满意喟叹出声:“对,就是这里,力气可以再大点。” 秦戍控制着力道,揉完左脚揉右脚:“怎么样,我伺候得还行吗?” 路柠:“勉勉强强,马马虎虎吧。” 秦戍:“那我们走?” 路柠点点头:“走吧,转一天了,差不多该走了,反正我过段时间就会来这里任教,到时候每天都能看。” 秦戍朝她伸出一只手,路柠牵着他,十指相扣,一步步慢悠悠的。 走到校门口的梧桐大道时,有一队天蓝色方阵和他们擦肩而过。 两人同时愣了愣,顿在原地。 军装笔挺,英姿飒爽,带队的队长有几分当年秦戍的影子,路柠说:“他和你一样,这个年纪无畏又热血。” 秦戍的目光久久定格在上面,目送他们走出校门,身影消失在拐角的街。 想了想,他说:“空军大学和江大的联合文艺汇演,好像成为了每年的固定传统,算算时间,近期就是在排练了。” 路柠惊喜:“那我身为教授,观众席第一排是不是应该有我一席之地?” 秦戍:“能坐在第一排的,好像都是校级领导。” 路柠不服气:“我还有一篇sci马上就要发表了。” 秦戍哑然失笑:“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耍大牌了。” 这话是真的,路柠选择来江大任教前,名声在外,京都两所全国top2大学都向她发出过邀请,江大这边更是派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路柠要是想耍大牌,可是很有资本的。 梧桐树叶在这个季节由绿转黄,纷纷扬扬落了满地,脚踩上去,可以听见清脆的咔嚓声。 路柠觉得好玩儿,深一脚浅一脚专挑树叶踩,还时不时跳一下。 秦戍就这么迁就她,没松过手。 两人一摇一晃,在秋天里,慢慢走到梧桐路的尽头。 风清云白,大学校园里生长着稚嫩的美好,来来往往的面孔年轻富有活力,偶尔枝头的枯叶飘落,没有人感叹时光易逝,白云苍狗。 他们踩着树叶,一步一响,兴冲冲地对身边人说:“好好玩儿!” 如果身边的人不说你幼稚,而是用一双满含温柔笑意的眼睛注视着你,那他一定很爱你,愿意陪着你笑。 在秋天来到江大的梧桐大道踩树叶,成为了路柠每年必须来打卡的活动。 挑一个人少的周末,秦戍牵着她来。 还必须带上墨镜帽子口罩,秦戍是为了防止狗仔偷拍,路柠则是为了维护威严的老师形象,要不然以后还怎么带学生? 很多年后,江大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大礼堂被彻底翻新,再也没有当年的影子。 只有和空军大学的文艺汇演一直保留着,且每年都会有一位名叫路柠的教授前来观看,雷打不动坐在第一排。 从路教授,到老教授,过去了几十年光阴,企图树立威严形象的老师变成了和蔼可亲的老太太,满头银发。 此时,她和秦戍都不再需要全副武装去踩树叶了。 又是一年秋天,有学生看见一个老头牵着一个老太太,在梧桐大道上踩树叶。 老太太腿脚慢,行动迟缓,每踩到一片清脆的树叶,都像是发现了惊喜的宝藏。 老头牵着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映着温柔的笑意。 没人知道他们曾久别重逢。 只看到了期盼中的往后余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愿所有久别的人,都能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