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节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凤君在上》 作者:故双九 文案: 当代社畜云岫穿成了一个早夭的病美人皇女,还是女尊国的…… 弱柳扶风,一步三喘。 跟周围徒手劈砖,力能扛鼎的小姐姐们形成了鲜明对比,也因为太弱,导致一直未能娶夫。 再加之没什么存在感,基本上就是个皇城透明人。 云岫以为自己之后就是药汤吊着命在皇城里面混吃等死,未曾想她一时色令智昏救下了一个奴隶,最后竟然会被这小奴隶架上了九五之尊的皇位qwq。 第1章 . 第一个凤君风吹就倒的病美人 昏暗的宫殿之中的地面上凝结出透露着丝丝寒凉的霜雪,殿外鹅毛般的大雪洒下,断断续续的轻咳声从愈发阴暗的内室传出。 一个穿着棉服的小侍君提着食盒从殿外的长廊缓步走向殿内,当他跨过栖兰宫的门槛时,就听见了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声,他微微皱了眉,右手握紧了食盒,对着后来陪伴的同伴小声抱怨了一句:“又病了,真是麻烦。” 跟在他身后的是另一个唇红齿白的侍君,闻言同样嘴角一撇,轻嗔道:“这次运道真不好,偏偏这殿下病中被派了过来,少不得为这病秧子操心一番。” “这殿下性子冷淡古怪得很,鲜少露面,不近男色,原先照顾她的那些侍君全都被她赶走了,但是规矩又不得不立,只能大家伙轮着来照料。”提着食盒的侍君继续抱怨道,“下次我一定要去三皇女或者四皇女那边去服侍,再不济大皇子也是好的,总比呆在一个病秧子身边操心好,若是被三皇女看上,能被封个侍君的位份亦是极好的。” 另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反倒是被同伴给提醒了,好奇地自言自语道:“这么些时日了,都不知道这二殿下生得什么模样,这殿下的性子太冷,平日都对我们避而不见,还真是有些好奇。” “难不成还能是个美人不成?病秧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能和力能扛鼎的三皇女四皇女比么?再说病人都是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的模样,你怕不是想女人想疯了才会去想着这二皇女了吧?” 被戳中心事的小郎君连忙试图撇清关系,说道:“我才没有!” 二人就这样有些吵吵闹闹地走进了正殿。 他们的步子走得不慢,宫殿却有些空旷寂寥,这短短的一些脚程,二人也走了些时间,内室被许多垂帘帷幔阻挡,按着平日,二人只需要走到内室外的小门将吃食放在那里便好,可是今日那咳嗽声越来越明显,两个小郎君虽说对这素未谋面的二皇女有些抱怨之意,但是听着这咳嗽声也有些于心不忍。 唇红齿白的小郎君放下食盒之后大着胆子敲了敲红木门框,问道:“殿下,可还好?” 回应他的也只有咳嗽声。 旁边一起等待的同伴已经冻得有些瑟瑟发抖,他双手环抱着身子,扯了扯棉衣的袖子,说道:“我们把东西放下就快些走吧,这里真是太冷了,比我们的大通铺还不如呢,这二皇女不得宠惯了,前些时日还把一些照顾她的侍从都赶走了,是死是活也和我们无关。” “咳咳……” 殿内的云岫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棉被,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呼吸愈发困难了,嗓子也是火辣辣的疼痛,耳鸣声一直刺激着她的脑海。 她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已经快小半个月了,基本上都是在床榻上躺着度过的。她明明已经死了,死前心脏剧烈的疼痛仿佛依旧存在。她记得她那时在熬夜赶稿绘制甲方的零件图,手上项目的奖金仿佛已经在向她招手了,然后她就猝死了。 唉,希望她的死亡赔偿金和银行卡余额能让阿朝好好完成学业。 这小半个月阿岫的脑子就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前世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一遍遍闪过,记忆仿佛变得有些模糊。有时难得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几个男人围着,她被吓个半死,以为在做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男人依旧被她吓走了。 后来这个空旷的房间就只剩下她了,还有按时被送过来的食盒。 阿岫想大概她穿成了一个不得宠但是身份不低的人物。 如今病中难受的感觉难得刺激了阿岫的求生欲,从前不珍惜身体熬夜猝死,或许是老天爷的报应吧,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却没有再次给她健康的身体。 不过,能好好活着,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幸运了。 纤弱的白衣女孩艰难地起身,披上了一件不算厚实的披风,散着长发有些跌跌撞撞地往室外走去。 不管了,先苟住再说。 室外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原本也不对这个冷淡的殿下能对他有所回应抱有希望了,对同伴说道:“我们走吧。” 下一瞬,门帘被一只手轻轻掀起,两个少年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只玉雕般的素手,紧接着便是一截完全可以盈盈一握的皓腕。 所谓皓腕凝霜雪,少年小郎第一次真正领会了这诗人写下这句诗时的心思了。 光看这双手,就足够令人有所遐想了。 轻咳声再次将他们唤回了现实。他们抬眸就见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场景。 纤弱的少女轻轻倚靠在门边,身上随意披了一件红色的披风,眉头微微蹙起,一只手抓着披风,另一只手轻轻捂住苍白的唇轻轻咳着。 一双翦水秋瞳因为咳嗽似是弥漫了一层雾气,也因为咳嗽发烧,苍白的面颊浮上了一层胭脂红,而与这抹绯红对应的是她眉心的一点不大不小天生自带的胭脂印。 传闻有这样印记的皆是有情之人,转世渡过忘川时,未亡人不舍便刻意用极好的狼毫沾上一点红墨在眉心留下的印记,方便来世找寻。 另一个食盒小侍也呆愣了,什么形容枯槁,美人如斯,他倒是恨不得以身替之了。 他如今有些明白为何还总是有一些小侍君愿意来着无人问津的栖兰宫侍奉了,这栖兰宫深居的美人真真别具一格,倒真是一株难以被人察觉的幽兰。 阿岫却没有什么心思思考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她现在只想要来一片阿司匹林,虽然她知道这个疑似古代的地方大概率没有。 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在晕倒的前一刻,她只能祈祷门外的两个小弟弟能够发发善心把她带去这里的医生那里。 美人晕倒,唇红齿白的少年下意识地就上前抱住了。 另一个食盒小侍君攥紧了棉衣,心中暗暗有些不爽,这宫中能得到殿下的宠爱,承个恩宠,对他们来说都是头等大事,即便对方并不是一个受宠的殿下。 “怎么办?阿如?”唇红齿白的少年有些忐忑,感觉自己的怀中抱着的不是殿下,而是一个柔软易碎的瓷娃娃。 靠近了更好看的那种。 睫毛很长,皮肤不似三皇女四皇女那般偏向健康的麦色,而是像哄小娃娃的奶冻那样的奶白色,呼吸很浅。 腰也很纤细……他可能两只手就能环住。 “小白,我们要不去找医女?”阿如提议道。 小白人如其名,唇红齿白的同时也有些傻白,平日做事也是以阿如的想法为先的。 “可是这一来一回,我怕殿下等不及。”阿如思考了一会儿,“不如我们抱着殿下去?” 小白被这个提议给弄得有些紧张,连说话都有些磕巴:“这这这……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的……” 少年的脸上也浮上了纠结犹豫的情绪,瞧着有些意动。 “去的时候你抱着,回来的时候我抱着。”阿如继续循循善诱,“殿下的病耽误不得。” 小白看了看怀中昏睡的阿岫,最终一咬牙,径直往殿外跑去。阿如也立刻取了伞跟了过去。 二人跑出了殿外,外面的风雪小了些许,已经有一些侍君开始出来进行一些日常的工作。 小白抱着阿岫的时候,本能地用披风带着的斗篷遮挡了一下阿岫的面容,他隐隐觉得这样会对殿下好一些。 阿如也跟在了小白的身后撑着伞,有些好奇的眸光也被阿如悄无声息地用伞面遮住。 医女所离后宫男眷有些距离,且常常被达官贵人带走看病,像他们这些命如草芥的小侍君,有些头疼脑热也只是靠硬抗自己熬过去罢了。 想到这里,阿如倒是先叹了口气,原本该金尊玉贵的殿下变成这副模样,也是够悲哀的。 只比这位殿下小一岁的双生皇女,三殿下和四殿下,自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殿下虽然是个男儿身,可是其父乃是逝去的先君后,如今的继后更是先君后的嫡亲弟弟。 这么一对比,生父不祥,不讨帝主喜爱的二殿下委实凄惨了些。 两人匆忙来到了医女所,医女所今日来人不多,只有寥寥数个医女躲在屋内烤炉子,倒是有个高个医女正在踏雪舞剑,手中拿了一柄木剑,随意挽了一个剑花,动作行云流水,相当自然。只是他们刚进门的时候,屋外来了大殿下的软轿,那高个医女便收了剑径自向大殿下的方向走去。 而两个小侍君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事,只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欠身行礼。 大殿下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只掀了软轿的帘子,让那高个医女冒雪汇报着什么。 之后小白把阿岫抱到了室内,温暖的气息令几人身上的落雪都化了不少,在屋内的医女则是咳着瓜子嫌弃皱眉。 “快关门,进了寒气冻到本官你赔得起么?”一个医女刻薄地说道。 小白见惯了这些人捧高踩低的做派,但是谁让她们是女子呢,就算心中有些委屈,也还是温声软语地说道:“是二殿下病了,我们带二殿下过来看病。” 那医女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道:“那风吹就倒的二殿下还没病死?” 第2章 . 第二个凤君云岫的阿兄 小白也没想到这医女竟然如此大逆不道尊卑不分。 “哟?你这小蹄子还不服气么?”那医女反问道,手中的瓜子壳一把推进了碳炉之中,很快燃起了一缕呛人的烟气。 这医女生了一副凌厉的样貌,单眼皮,上挑的杏仁眼,如今的女子身量也都普遍高挑,身上肌肉扎实,瞧着气势就有些骇人。 此时被掩盖在斗篷下的阿岫嗅到烟气时没忍住又开始咳了起来。 小白被气得眼眶红红的,偏偏他一介男子无法反驳,只能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纤弱少女。 阿如倒是比小白反应快些,脸上挂了讨好的笑,取出了一些碎银子悄悄递给了这医女,说道:“姐姐在这冬日辛苦了些,拿些小钱去换些热乎的糖梨水喝吧。” 医女接过了那银钱,斜着眼睛睨了眼前少年一眼,说道:“那我便发些慈悲,救上一救。” 说着便伸手取过了一碗掺着草药渣的苦涩药汁,直接泼在了两个少年半旧的棉衣上。 “你——”阿如压下心中的怨气忍着没骂出声音。 那医女则是把那琐碎银两直接扔在了少年白皙的面颊上,一抹红印立刻出现。 “快滚罢,这病秧子早就是该等死的命,连帝主都不在意,你们两个这命如草芥的玩意儿反倒是在这寒冬长了一颗善心。”那医女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说起来,你们两个莫不是第一次瞧见这病秧子吧?也对,正所谓见色起意……” 医女段莲缓缓起身用手掀开了挡住阿岫面容的斗篷,纤长的手指抚过阿岫的面颊,自言自语地说道:“你们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波为这有些痴痴傻傻的二殿下前仆后继的玩意儿了。” 若放在百年之前,这二殿下怕不是要被那些男人冠上红颜祸水的名头。 段莲想到此处,都不禁冷笑,男人这种东西,果真如同书中所说,只是见色起意的贱胚子。 “求您救救二殿下罢!”小白如今也有些后悔自己来了此处,自己瞧着二殿下的样貌,确实动了心思,如今求人,却更多的是不忍怀中人受苦。 段莲段莲,天生便断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便是这小郎君再低声下气地求情,也没有什么回旋余地。 最终小白和阿如只能带着阿岫准备离开。段莲看着二人的背影,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二人刚踏出门口时,大殿下的软轿刚准备离开。 小白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又渐渐凉了下来,干脆一咬牙,径自冲到了大殿下的软轿。 “大殿下,求您发发慈悲救救二殿下罢。”小白的声音几乎呜咽。 说他见色起意也好,说他有龌龊心思也罢,他便是瞧不得这神仙似的人物有半分危险。 大殿下的软轿是通体漆黑的乌木制成的,设计得也颇为巧妙,用了两面纱阻挡了外面的寒气。而所谓两面纱,却也能够为他留下外面的视野。 一抹白皙从那破旧的斗篷披风之中露出,乌发顺着肩胛垂落到地面,沾了雪,不久后又凝成了霜花。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节 云朝岚在那小奴最初入了医女所时便已经注意到了,只是未曾想到,这怀中人竟然会是自己那不怎么有存在感的妹妹。 见软轿中的人没有回应,软轿已经缓缓重新升起,小白的手不由得微微发抖,他已经有些绝望了。 二殿下真的要死了么? 云朝岚原本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在这宫中早夭也不算什么坏事,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早些解脱。十七岁的少年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深沉心思,把玩着手中折扇,漫不经心地看着一条生命的逝去。 直到他听见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呼唤。 “阿朝……”阿岫苍白的唇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少年人百转千回的思绪因为这两个字突兀地停顿了下来。 把玩的折扇缓缓停顿,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起了两面纱的一角,小白只瞧见了若有若无的精致下颌,语气从来都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 “阿蛮,救她。” 一旁的高个医女径直走到小白面前,女子高挑的身量让身为少年的小白有些不自觉地紧张。 他是害怕女子的。 阿蛮面无表情地抱起了阿岫,走进了医女所,小白和阿如也跟了上去,而云朝岚却已经乘着软轿离开。 被叫做阿蛮的医女虽然看着粗枝大叶,实际上动作却颇为温柔细致,尤其是看到阿岫苍白的面容时,不由得也流露出了类似悲悯的情绪。 段莲见到阿蛮把阿岫带进来原本有些意外,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和其他医女继续嗑瓜子聊天。 阿蛮抱着阿岫穿过了垂花门,来到了医女所的后院,后院的小棚里收了不少风干的草药,小白也顾不得观察周围,只担心地瞧着阿岫。 “本官要施针,还望两位小郎君回避一番。”阿蛮冷淡地说道。 身后的二人瞬间涨红脸,连忙退了出去。 阿蛮将阿岫放在了软塌之上,取出了一盒银针,解开阿岫的衣襟,少女白皙纤细的肩胛映入眼帘,若换成常人,只怕要感慨一番美人无骨,而阿蛮只觉得这弱得跟小鸡子似的二殿下怪不得不受宠,帝主最喜强健皇女,王朝之中女子以身强力壮为美,换句话说,在许多女子眼中,个子越高,肌肉越发达,越美。 总之阿蛮是半点无法将眼前人同美人联系在一起的。 阿岫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上已经暖和了许多,她发现自己换了一个新地方,大概是那两个小弟弟带她去看了医生。 刚刚的昏睡也让她或多或少想起了一些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跟她猜测的其实大差不差,不受宠的皇女,一副病秧子一般的身体,似乎原先有些痴傻。 而周围一直围绕的男孩子们,约莫是她原先的仆从。只是现在似乎都被她赶走了。 正当阿岫在整理脑子里乱糟糟的记忆时,一道阴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抬眸一看,是一个至少有一七五的小姐姐手中捧着药碗正坐在她身边扶着她准备喂药。 黏糊糊的药汁让阿岫浮现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这是来自这具身体吃药的本能。 嗯,自出生起就孱弱不堪的身体,吃的药比吃过的饭菜多多了。 阿岫发现这具身体的舌头似乎也已经尝不出什么苦味了,原先她还担心吃惯了西药的自己能不能适应中药,现在发现她完全想多了,她都已经吃不出苦味了。 只是吃完药后,阿岫并没有觉得舒服一些,反而突然涌上一股反胃的感觉,一下子把药汁又全都吐出来了。 阿岫的心中咯噔一惊,她略微有些紧张,忐忑不安地看着眼前有些凶悍的女人,她有些轻微社恐,性格有些内向,这也是为何一开始突然出现一群男人会被她赶跑,她没有其它办法和他们相处,很怕给对方带来麻烦。 如果带来麻烦,还不如自己硬抗熬过去。 阿蛮原本对这娇弱的二殿下吐药这件事情颇有微词,女子当自强,不过一碗药的事儿,一口闷不久行了,偏偏这二殿下吃药跟小猫儿喝水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喝,最后还全都吐了出来!阿蛮刚想要发作一下,却看到二殿下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眼眶有些发红,似乎想要开口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罢罢罢,再帮她煮一回,她是不会承认突然被二殿下戳到了柔软的心窝子。 外表刚强的人往往也会对弱者怀有更多的保护欲,所谓之外刚内柔。 再等药的同时,阿岫看了看窗外,发现窗外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少年,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两个少年不约而同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阿岫想到了小奶狗,总感觉这个世界的男孩似乎都更加柔顺一些。 “你们要不进来吧,外面风雪太大了。”阿岫轻轻推开小窗,面上无甚表情,可语气却是温柔的。 美人轻轻倚在窗边,乌发半垂,眉心的胭脂印若隐若现,模样像极了低眉怜悯世人的小菩萨,小白瞧见了恨不得立刻答应,不过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阿岫想了想,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地盘,随意叫别人进来确实不好,于是又透过窗子,把留有余温的斗篷递给了他们。 “靠在一起,会暖和一些。”阿岫嘱咐道,“别跟我一样冻病了。” “可是殿下也会冻到,我们皮糙肉厚不怕冷的。”阿如抢着说道。 阿岫看着对方耿直的模样,被逗得轻笑了一声,然后拉了拉自己现在盖着的棉被,说道:“我也不冷的。” “那殿下好好休息。”小白柔顺地说道。 正当阿岫和二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隔着窗户聊天时,阿蛮再一次进来了,瞧见阿岫从被子里钻出来,眉头紧皱,阿岫也知道自己这次是不听话了,连忙钻到了被子里当乖宝宝,连药也立刻喝了下去,在她要呕出来的时候,阿蛮给阿岫含了一片甘草片,阿岫只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在唇中弥漫。 她想着如果这具身体没有失去味觉,这大概会是甜丝丝的味道。 阿蛮则是面无表情地把阿岫塞到棉被里面,塞的时候还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也不知殿下您可否听懂,大殿下吩咐了,这段时日您先在这儿住着,那两个小奴也收着用,得了空便去拜谢帝主和大殿下。” 帝主?大殿下? 阿岫模糊的记忆中浮现了两道模糊的身影。 “是母亲……和阿兄么?”阿岫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阿蛮则是一本正经地对阿岫解释道:“是女帝陛下和大殿下,二殿下要记着,您是臣,陛下为君,切不可逾矩。” 第3章 . 第三个凤君阿兄名讳云朝岚 北方的冬日都来得格外的早,去的也格外的迟,阿岫曾经身为一个南方人,是极少见过这么大这么密集的雪景的。 她已经在医女所待了两三日,原本咳嗽的症状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发烧似乎总是反反复复,这具身体似乎天生就这般体弱,按照外面那个曾经嘲笑过她的医女所说,她如今也不过就似漂在水面的无根浮萍,或许来个小水花就能够将她彻底打翻入水,接着便是一命呜呼了。 阿岫也已经习惯了这种一直伴随而来的嘲弄,她能活着就已经是鲜有的机缘了,或许她从前受的苦楚都是为了这次重生而经历的铺垫。 只是生生死死之事终究过于玄幻,有时候阿岫觉得她并不是穿越重生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和经历同她渐渐融合,这十多年来所经历的事情历历在目,有时她也分不清究竟从前在现代所经历的一生是否真实,又或者只是她这具身体在这懵懂年岁中的黄粱一梦。 “殿下,该吃药了。”小白端了药,轻轻走到阿岫面前打断了阿岫的沉思。 这几日阿岫也逐渐和小白以及阿如混熟了,阿蛮事情很多,也时常顾不上阿岫,就让小白和阿如来照顾阿岫。 相貌柔顺白净的少年面对阿岫时面颊还是红红的,在阿岫看来,这男孩儿软得有些像女孩了。 可是实际上,这才是这个奇怪世界的常态。 女子为尊,男子为卑。 男子虽然不必娘唧唧的,但是安静、乖巧、贤德、大度等特质是评价一个男子品行是否良好,能否觅得良缘的前提。 女子则是需要身强力壮,康健非常才算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岫这种风吹就倒的豆芽菜在这个世界的婚恋市场基本上属于废品。 这个还是听隔壁房间的医女嘲弄她时说的,也不知是不是阿岫的错觉,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女子十分注重锻炼,这里的小姐姐基本上一米七起步,只是阿岫这病歪歪的身体着实不争气,她曾经比了比自己的高度,估计顶天了堪堪一米六,再加上瘦弱,就更显娇小,放在外头就是属于没有女子气概的。 就算是男子,个头也不矮,像小白平日性子内向,还容易红眼哭唧唧,可是少年人到了长身体的年纪,个头也已经超过了阿岫。 “多谢。”阿岫脑子里虽然一直在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但是因为这身体似乎不经常做表情,面上还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看上去就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小白却丝毫不在意阿岫的“冷淡”,因为当日他就已经见到了二殿下温柔的一面了。那时雪下那么大,寻常女子只会让他们继续在雪里冻着,只有殿下会送披风给他们,虽然表情是冷的,可眉眼却是温柔的。 阿岫边喝药,小白话多,便拉着阿岫闲聊,虽然多半只是小少年自顾自聊着,阿岫偶尔搭句话。 少年瞧着外面越来越小的雪,欣喜地说道:“雪已经快停了,待会儿宫人扫了雪,外面说不定能热闹些。” 阿岫对天气并不了解,她慢慢地把药喝完,偶尔拿一片甘草片含着压下胃中的呕意,草药珍贵,她也并不想让阿蛮为难。 雪确实如同小白说的那样越来越小了,阿蛮此时也撑了伞大步走进屋,见到阿岫刚好喝完药,想到了大殿下心血来潮的嘱咐,于是上前说道:“二殿下,这几日奴瞧您身体也修养得差不多了,救您是大殿下的吩咐,后来也得了帝主的同意,今日得空,还须得拜谢大殿下和帝主。” 在原身的记忆之中,其实女帝和大皇子都几乎没有在她的生活之中出现过,最开始有奶娘跟在她的身边,可到了她一岁便断奶了,后面就是一些侍君会来照顾她,几乎每到一段时间她身边的侍君就会被换一拨,故而十多年了,可谓是一个心腹都不曾有的。 阿岫也不是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人故意如此,可是还是想不通,只是一个生父不祥又身体孱弱的皇女,又何至于如此安排?阿岫也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说不定只是这个奇怪国度特有的习俗也说不定。 听着阿蛮的话,阿岫也知道这件事情必定是躲不开的,于是欣然应是,而阿蛮也早有准备,外面已经准备好了轿子,甚至周边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女子,如果阿岫不同意,估计直接架着她去也说不定。 阿岫在上轿时,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小姐姐们,个子依旧很高,穿着黑衣制式的袍服,身材都不是纤瘦类型的,却还是颇为赏心悦目。 小白没有跟着软轿一起去,一下子见那么多女子,对于男眷来说不合规矩。 轿子很稳,虽然没有很宽敞,却也准备了狐毛软垫,总之就是舒服得不得了。阿岫也渐渐有了些许睡意,并且成功没扛住睡意靠在了软垫上睡了过去。 阿蛮在落轿时喊了两声没人应答,一掀开轿帘,就发现少女倚靠在软垫上,小脸埋在狐毛里面,睡得正香。 只是这殿内的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女子怎能这么软软乎乎没正型?阿蛮想到此处,还是狠心将阿岫叫了起来。 阿岫也几乎是立刻惊醒,她知道自己给阿蛮惹了麻烦,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衣袍,小声道了歉。 “还请殿下快些下来。”阿蛮故意沉声吓到。 她发现这个二殿下真真没有什么危机感,就像一只兔子入了狼窝,云家自数百年前的皇后一跃取代昏君成为女帝之后,所出女子皆为豪杰,偏偏这二殿下这仿佛突变了一样,瞧着傻乎乎的,被人连骨头一起嚼碎了估计都反应不过来。 阿岫当然不知道阿蛮的想法,如果知道,她也只能无奈苦笑,阿蛮说得确实有理,凶悍些才不会让人欺负。 之后阿岫便被阿蛮带进了殿内,刚出轿子的时候,阿岫就不由得感慨这个世界的参差,就算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人和人的差距还不是一般的大。 红墙绿瓦,亭台楼阁,刚踏入殿内就是暖呼呼的地热。还有一个模样精致秀气的侍君递上暖手炉,周围的几个侍君也都开始把茶水点心摆上来。 阿蛮把阿岫领进来之后就退了出去,非皇族女子不能在皇子宫中久留,剩下的侍君,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细心倒了茶水,温柔地说道:“大殿下现在有要事在身,还请二殿下稍等片刻,过会儿帝主应当也会来。” 一连要来两个人,阿岫不由得紧张地握紧了茶杯边缘,但是她还是不忘抬眸道了声谢。 二人抬眸相视瞬间,那侍君反倒是有些愣住了,呆呆地盯着阿岫看了一会儿。阿岫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更加紧张,只立刻低下头小口小口喝茶。 那侍君倒是意外这二殿下居然生得如此貌美。虽然如今女子都厌恶用美来形容自身,但是这二殿下真的是美。 面无表情时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人,有了表情就像这玉人恍惚间成了仙,刹那间活了过来。 只是这二殿下时常深居简出,照顾的人也鲜少会再次露面,整个皇宫似乎都在刻意遗忘这个殿下,这也是为何他在见到二殿下时会愣神。 阿岫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殿外就有了动静。 “倒是来得挺早。”清脆张扬的少年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阿岫最开始先看到了一抹紫色的袍角,云锦在上面织了漂亮的纹路,接着便是一双锦靴,再往上看,便是一个身量颀长的少年,他着一身紫袍,胸前缀着一块雕琢精细的银锁,生了一双凌厉凤目,细长的眉毛斜飞入鬓,唇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在这冬日,右手还拿了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扇骨敲击着手心。 若换成常人,冬日拿扇真的有做作之嫌,可是阿岫在看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冬日用折扇也算是一种风雅。 阿岫缓缓起身行礼,礼貌地唤了一声大殿下安好。 话音刚落,又出现了一道身影。衣袂上的龙纹不断提醒着阿岫这人就是她鲜有出现的母亲,也是这周朝的女帝。 “陛下安好。”阿岫顺势一起问了安。 一旁的大皇子则是注意到了阿岫一瞬间的讶异和慌乱。 “岚儿,快让母皇瞧瞧你这段时日学得如何?”女帝直接忽略了阿岫,只对大皇子招手考校他的课业。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节 母子俩的互动倒是十分亲昵,阿岫则是在一旁安静地当着隐形人,对她来说,别注意到她就好,她并不在乎有没有被忽略。 女帝和大皇子生得很像,尤其是那双凤目,基本上算是云氏一族特有的,只是到了阿岫这便像基因突变了一般,只有阿岫生了一双猫儿似的瞳眸,又大又圆,若是在阳光下仔细瞧着,便能发觉那双眼睛是相当漂亮的墨蓝色。 可是老虎怎么能生出猫咪? 聊到后面的话题,阿岫更加不懂了,越听越困。 等到阿岫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女帝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反倒是大殿下坐到了她的身边。 “妹妹睡得真香。”大殿下笑眯眯地看着阿岫。 “大殿下此处暖和……”阿岫磕磕巴巴地说道。此刻的她只想快些溜走,心中疯狂土拨鼠尖叫,不要理她让她在一旁当个透明人混吃等死好不好…… 下一刻,阿岫发现自己的下巴被冰冰凉凉的折扇轻轻挑起,她对上了大殿下的眸光。 “妹妹先前求我的时候可不是如此叫我的。”少年精致的面容突然靠近,冰凉的手指抚上阿岫的面容。 “我我我……先前……”阿岫真不知道原主之前怎么求他了。 “妹妹先前唤我阿朝,如今才不过两三日,便忘了?”大皇子步步紧逼,阿岫节节败退,“这么久了,妹妹还记得阿兄的名字么?” 阿岫已经慌成浆糊的脑子难得清醒了一回,屋里的地热不知何时变得越来越热了,阿岫的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她盯着少年人莫名的注视,轻声细语地答道:“阿兄名讳……云朝岚。” 第4章 . 第四个凤君如白梅般的少年郎君 阿岫从云朝岚的宫殿出来时,已经要怀疑人生了。说好的周朝男子都安静、乖巧以及柔顺呢?她觉得方才那个少年气势骇人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给吃了。 还有他说的阿朝……是巧合么? 她想起了或许此刻在另一个遥远时空的阿朝。 【姊姊不怕,阿朝会保护姊姊的。】 【阿朝辍学,姊姊去上学,阿朝不要姊姊养着,阿朝不要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只会扒在姊姊身上吸血的废物。】 【阿朝已经长大了,会赚钱了,不想让姊姊被说成是扶弟魔。】 阿岫走在路上时,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阿朝小时候曾经在她面前说过的话。 她死后,唯一牵挂的就只有阿朝了,希望他能好好完成学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抱负。 等到她反应过来,她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迷路了,原本应该去找阿蛮让她带她回去才对,现在却意外地自己走了出来。 阿岫回忆着方才的路线,虽然她分心了,所幸这里的路并不难记,应当很快就能回去。 只可惜的是,等到阿岫回到殿门口时,被告知阿蛮已经被差遣去做了别的事情,无奈阿岫只能原地等着阿蛮做完事情回来。 门口守卫的女兵有些不忍这瘦弱的殿下挨冻,于是提议不如往前走几步去暖亭歇歇脚,之前连贵夫为了提早瞧瞧初绽白梅,便在御用温汤的外头建了暖亭,进暖亭可比在大雪纷飞的地界挨冻强。 阿岫仔细斟酌了一下,想到在这儿还可能遇到那个阴晴不定的阿兄,便决定去暖亭歇歇脚,顺便塞了一些碎银子给这女兵,让她在阿蛮归来时务必通知一下她。 来到这儿阿岫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塞银子,钱在任何朝代都是管用的物件。 女兵欣然答应,毕竟二殿下还是颇为上道的。 而那女兵所言不假,这暖亭确实离这儿不远,只是阿岫这走路一步三喘,等到了暖亭还是不由得气喘吁吁。 暖亭并不是亭子,更像是单独开辟的花园,最中间的是热乎乎的温汤,顺着人工开凿的水渠形成一大一小两处人工小湖,大约二十来度的水流一直把这园子的温度维持在一个范围之中。虽然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可阿岫进了园子之后,确实也感受到了一股子芬芳的香气。 园内的白梅盛开了。 不似红梅那般冷傲潋滟,白梅比之红梅,似乎更多了几分含蓄内敛。 阿岫找了一处小亭子坐了下来安静等待,周遭人工开凿的小河流水潺潺,原本应当被冻僵的小鱼也活蹦乱跳的,阿岫没忍住轻轻俯身逗弄。 熟料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阿岫刚想要躲避就被揪住了衣领,抬眸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女子穿着颇为华丽,身上的料子比方才的云朝岚还要华贵高调,那双遗传自女帝的凤目也早就暗示了她的身份。 阿岫像是本能一般喊了声:“三皇妹。” “谁是你这小贱种的妹妹?”三皇女云曦行事张扬惯了,对于这不速之客,基本上就是打算立刻丢出暖亭的。 一旁一个着了纶巾的女子连忙阻止了云曦的行为,轻声附在她的耳畔说道:“殿下万万不可,如今正是和四殿下争那半块虎符的关键时刻,若是传出您苛待同胞姐姐的传闻,怕是不妥。” 三皇女闻言,才松手放开了阿岫,阿岫掩面轻咳,因为咳嗽缺氧,双颊微微浮现绯红,她缓缓起身准备离开,三皇女似乎也没打算追究什么,她来到这暖亭似乎是来寻人的。而跟在三皇女身后的几位郎君在看到阿岫时,也纷纷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倒是第一次见这深宫之中几近透明存在的病美人。 人总归是有所谓骨子里的劣根性的,在瞧见玲珑剔透的琉璃时,总是会幻想这漂亮的琉璃若是碎了该是怎样的光景。 孱弱的美人可放在掌心仔细把玩,却难以得到相应的尊重。 “初家那嫡子今日不是随本殿的表弟来暖亭游玩么?怎么不见人影了?”三皇女的眸光一直在白梅林之间游移,却也依旧见不到那心心念念的身影。 连尚书的嫡子也就是三皇女的表弟,在听闻这话后,何尝不知道自己姐姐的心思?便立刻接嘴说道:“初家哥哥许是去泛舟湖上了,这湖边不是时常有备着小舟让世家公子们自己乘舟游玩的么?” 三皇女这才恍然,于是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大湖湖边去了。 阿岫见到他们离开,也准备悄然离去,只是跑的速度快了,肺活量便不够,没走几步就喘得够呛,无奈只能在湖边的假山后面倚着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划水声渐渐在阿岫耳边响起,阿岫只以为那三皇女又回来了,连忙缩在假山后面把自己藏起来。 熟料这个时候突然蹿出来一只巴掌大小的软毛兔子,后腿染红似乎受了伤,阿岫于心不忍便伸手把这小兔子抓到怀中,一人一兔子躲在假山后面祈祷来人不要发现他俩。 等了半天,似乎已经没动静了,阿岫才缓缓探头,就发现湖边停靠着一艘小舟,小舟上用红木雕琢精致,四方窗阁围了纱幔,纱幔之中隐约有一道人影,阿岫眯着眼睛看,只看到了一个轮廓,瞧不见真容。 不知何时,又开始缓缓落雪,纷纷扬扬洒下的雪花让阿岫有些茫然,她想抱着兔子先离开,熟料三皇女的声音再次出现。 正当阿岫慌不择路的时候,那小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岸边,里面传来一道悦耳的男声。 “姑娘不若进来躲躲雪?” 阿岫也是被后头的三皇女逼急了,最终只能选择踩上小舟去躲避一番。 等她上到甲板时,怀里的兔子似有所感,从阿岫怀中直接跳到了船内,阿岫也只好硬着头皮掀开纱幔进去。 “打扰了。”阿岫小心翼翼地道了声歉。 因为怕唐突了对方,阿岫连头都没敢抬,就怕一下子让人家男孩子失了清白,这样在这个时代就等于把人家直接带到了爱情的坟墓啊。 进船舱时,阿岫就先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她的视线放得很低,只依稀看到对方穿了简单的白衣,外面披了一件黑色大氅,手中拿着一串佛珠,不紧不慢地拨动着。 “姑娘的金铃,倒是别致。”对方没有责怪阿岫的意思,反而突然提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此时阿岫才想起来自己的足腕上确实用红绳系了一个金铃,平日里藏匿在裙衫之下,在最初的时候,金铃未响,这几日偶尔会有响动,阿岫也没太在意。这人能听到铃声,倒也证明眼前人五感灵敏。 “谢谢。”阿岫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只低着头道谢。 似是看出了阿岫的窘迫,他耐心说道:“过会儿,某会替姑娘打发走三殿下,姑娘不必担忧。” “谢谢。”还是干巴巴地两个字。 若是换成常人,总该说几句好听的话真心实意感谢感谢对方,但是阿岫到了人家的地盘便是千般万般不自在,可能多说几个字都不利索了。 “是初家郎君!”外面是三皇女的声音。 阿岫光听那声音都觉得这三皇女要冲进来了,因为她听着这声音,总有那么几分急色的意味。大约可以等同于现代那种流氓小混混谗人家好看妹子时的状态。 “好哥哥,可让我好找!” 三皇女都已经准备直接上船了。 阿岫心中一沉,正思索要不要跳船躲躲,就算之后被冻病了也比被这三皇女逮到和她看重的男人独处一室强。 熟料下一刻,阿岫感觉身边人缓缓起身,弯腰撑开伞后站在船头,阿岫这时才抬眸看到了对方的容貌。 原以为声音如此沉稳的会是个青年,没想到是一个和她年岁不相上下的少年人,一条简单的缎带束起青丝,大氅微微曳地,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她没来得及看见他的真容,但是光听她那便宜妹妹心心念念的声音就也大概知道对方会是个怎样的神仙人物。 方才的檀香已经被梅香渐渐掩盖,阿岫听不清那少年和云曦说了什么,云曦似乎真的被她哄走了,外面的雪也愈发大了。 阿岫回眸只看到少年执伞静静驻足在船头望着云曦离开,确认离开之后方才让阿岫出来。 原本留在船舱的兔子这时也颇有灵性地跟了过来,阿岫这时才注意到似乎少年的手沾上了兔子的血迹。 她连忙取出了帕子想要递给对方擦擦,对方有些震楞,随即又流露出一种恍然的情绪。 阿岫却没有多想什么,只迈腿想要上岸,没想到还是少年迈开腿先上了岸,且对方还朝阿岫伸出了手。 “谢谢。”依旧是干巴巴的道谢。 上了岸后阿岫才真正看清了少年人的模样。 那人手握佛珠,独自执伞屹立于湖边,身量颀长,丹唇凤目,正所谓之郎艳独绝。 不同于柔顺的小白,也不同于过于张扬桀骜的云朝岚,眼前人似乎更像是这暖亭之中的白梅。 彼时飞白飘洒,梅花初绽,二人泊舟初见,只惊鸿一瞥,阿岫就觉得面前人真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所谓美人如斯,见之难忘。 第5章 . 第五个凤君没有女子气概 不过眼前场景虽然颇为浪漫,眼前人亦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可阿岫最终还是为了自己小小的倔强尽力迈开了腿上了岸。 毕竟这个朝代似乎男子更加注重所谓名声,这番颠倒之下,倒是让阿岫做事理直气壮了些。 对方似乎也并没有在意阿岫的小小动作,只弯腰抱起了不知何时也跟着下来的软毛小兔子。阿岫瞧着这兔子和这少年如此熟稔的样子,便大致猜测这是眼前人的兔子。 “你这兔子好像受伤了,若是有空可以帮它包一包伤口。”阿岫出声提醒。 没等对方回答,阿岫便听见不远处守门的女兵来喊她了,好像是阿蛮已经回来了,阿岫闻言,担心阿蛮又有事要走,顾不得此刻落雪就匆匆离开了,只剩下对方拿着光秃秃的手帕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后续阿岫顺利地找到了阿蛮,阿蛮瞧着她走路这般大喘气的模样,又训了几句,阿岫低头乖乖认错,彼时阿岫才想起自己的手帕还在那人的手中。 阿岫顿时有些懊恼,这手帕还是她专门留着给自己擦手用的,之前只是想着暂时先借那人用用,再要回来的。 于是阿岫又轻轻扯了扯阿蛮的袖子,轻声细语地说了自己的手帕落在了暖亭,想去找找。 “帕子?大女人用什么帕子!你如今这般孱弱,就应当好好锻炼锻炼!用软帕擦脸,着实没有女子气概。” 阿岫面对阿蛮的回答,其实也并不意外,因为这就是她搞手帕不容易的地方,女尊国的妹子们平常都是直接洗完脸一抹,她还见过更加豪横的,直接抓了一把雪抹脸,她这样烧热水用手帕浸水擦脸的基本上更加属于异类中的异类。 想到此处,阿岫还是叹了口气,估计阿蛮是不会同意她这么无礼的请求的。 “走吧,二殿下,快去找,奴待会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阿蛮的语气还是有些不好,但是阿岫却有着说不出的高兴,她轻轻拉住阿蛮的手,唇边难得露出笑容,说道:“谢谢你,阿蛮,你真好。” 阿蛮瞧着这给了那么一点点甜头就傻呵呵笑的二殿下,虽然面上嫌弃了一些,但是还是握紧了阿岫的手,跟纸片似的人,她得听大殿下的话多护着些。 只是阿蛮对阿岫没出息行为的下限很快就被阿岫给刷新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节 阿蛮看着蹲在暖亭门外石狮子后面几乎快把自己缩成一团的二殿下,又看了一眼扬长而去的三殿下,心中愈发觉得这二殿下着实没出息了些。 “殿下,这般缩着成何体统!你的女子气概呢!”阿蛮日常絮絮叨叨。 阿岫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表情有些腼腆地说道:“三皇女不大喜欢我,我得躲着些,不然又要被她揪住错处嘲弄。” 眼前的女孩真的是阿蛮见过最最孱弱的了,如今七八岁的女童都能比二殿下强悍些,不过至少还算有些小聪明,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至少可以自保。 等到了湖边,那人似乎没有走,身边多了个比他年岁略小的少年,阿岫隐约记起三皇女离开时情绪还算不错,想来刚刚那个少年很得三皇女的喜爱。 阿岫原本想要直接上前打个招呼顺便要回自己的手帕,没想到下一刻就看到那少年面无表情地把帕子扔在了雪地上面,然后带着另一个小少年离开了。 “阿兄你何时多了这块帕子?”那小郎君问道。 被唤作阿兄的初家郎君只面无表情地说道:“无关之人的。” “哦,我知道了,又是来纠缠你的女子对吧!真是无趣,只送了这块平平无奇的帕子。” “今日进展如何?”初家郎君突然岔开了话题。 小少年这才被提醒了,开心地说道:“还是阿兄有法子,今日三皇女都特意夸赞了我,只是三皇女总是念叨着阿兄。” “她之后会喜欢你的。” 两个人走得越来越远,阿岫也渐渐听不见二人的谈话了。 阿蛮倒是意外阿岫居然会和这名满京都的初家郎君有交集。 正当阿蛮愣神的当口,阿岫已经上前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宝贝手帕。 “你不难受么?这样直截了当地被丢弃了。”阿蛮只以为这二殿下也倾心于初家郎君。 阿岫愣了半天才回神,面颊突然红了起来,她是容易紧张的个性,尤其是这种涉及情感的话题,她方才听他们的对话,也大概知道对方把她当成流氓了,毕竟送手帕好像一直以来就是个很暧昧的举动。 “之前他的兔子受了伤,他手上沾了血,我才借给他的,如何忘记要了。”阿岫解释道。 正当阿岫解释的时候,那软毛兔子又蹦蹦跳跳跑了出来,后腿上已经干干净净,原来是一只沾了红墨的兔子。而阿岫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其实二殿下倾心初家郎君也很是正常,这京都没有几个女君是不喜欢这初家郎君的,毕竟这初家郎君出生之际就被长甘寺的大师送了寄名锁收为俗家弟子,即便深居简出,这玉檀奴的名号早就在京都传遍。”阿蛮拍了拍阿岫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是二殿下,娶夫么,还是得根据自个儿的情况好好衡量一番的。”大概意思就是吾等吃瓜群众是娶不到美人的。 “我真没……”阿岫想要继续解释,无奈阿蛮一副想要好好劝导她的样子让阿岫知道自己这会儿是怎么说都说不清了。 “这兔子应当是三皇女给初家郎君的。”阿蛮仔细辨认了一下,兔子的脖子上还有一个金片。 阿岫看着兔子,好嘛,怪不得都被扔,原来她和便宜妹妹都是登徒子来着。 拿了帕子,阿蛮便打算带着阿岫离开,软毛兔子一蹦一跳地跟在了阿岫脚边,阿蛮则是劝阻道:“这兔子都被扔了,就别管了。” 熟料阿岫弯腰抱起兔子,举着兔子眼巴巴地看着阿蛮,说道:“可是我想吃麻辣兔头,兔脑壳很香的。” 彼时这兔子还无辜地转了转脑袋,三瓣嘴动了动。 “这么小连塞牙缝都不够。”阿蛮咽了口唾沫嘴硬道。 “可以养肥了再吃,吃了兔头还有兔腿。”阿岫晃了晃小兔子的小胖腿,兔子还跟着摇了摇她短短的小尾巴。 “没钱。” “她可以自带伙食费的。”阿岫捏了捏兔兔脖子上的小金片。 “好吧。”阿蛮在同一天再次下降了自己的底线,“到时候我要多放孜然多放辣。” 阿岫一本正经地点头同意。 等回去之后,小白和阿如都来到了医女所,见到阿岫时两个小侍君都心心念念地围在了阿岫身边嘘寒问暖。 看到阿岫怀中抱着一只兔子,小白兴奋地打量着这只小兔子,甚至还殷勤地问阿岫要准备些什么。 阿岫看着阿蛮,歪了歪头看着小白,自言自语道:“多准备点辣子?” 小白一下子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看着阿岫,说道:“殿下它还这么小。” 阿岫瞧见小白当真,故意绷着脸说道:“瞧瞧你殿下我这般细弱的胳膊,还不得多吃肉补补?” 之后小白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副决绝的模样,说道:“若是为了给殿下补身体,那这只兔儿却是死得其所。” 兔兔:你礼貌吗? 看着这小少年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阿岫无奈只好解释道:“好了好了,乖啦乖啦,你去给它准备一下干草,之后你就负责照顾这只小小白啦。” “殿下不吃它了?”小白的表情有些欣喜,却又有些犹豫,“可殿下的身体……” “咱们养胖了再吃。”阿岫答道。 “……” 这时小白也知道阿岫这是在逗他了,于是气恼地看了阿岫一样,就跟阿如抱着小兔子出去了。 阿岫见到他出去,神情也放松了些,其实今天一整天她的精神一直都是紧绷着的,瞧着云淡风轻,可那时被三皇女抓住的时候,阿岫连遗言都已经想好了。 或许因为忧思过度,阿岫当晚又开始发烧咳嗽,阿蛮半夜醒来给她灌了好几碗药,都被她半吃半吐。睡梦中的阿岫只觉得眼皮沉重,苦涩的汤药一直被灌进喉咙,可是胃部时常痉挛,几乎是吃什么就吐什么,这样的状况无疑是令人担忧的。 又或许时这具身体走钢丝走惯了,就算药吐了大半,阿岫还是熬了过来,只是这冬日,怕是已经无法出门了。 因为太过无聊,阿岫甚至还捡起了自己绘图的老本行。她让阿如帮忙找了一些炭笔,就对着房间窗外的参照物涂涂画画。 她是机械专业毕业的,当时为了多挣钱就去了私企,苦逼绘图汪一只,虽然到了现代已经普遍运用计算机辅助绘图,阿岫私下却也喜欢自己手绘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顺便搞点零花钱用用。 小白已经是不知第几次惊叹于自家殿下的才能了,只是简单的一堆细木棍,都能做出一个能顺风而动的小机关,而且殿下画图极好,先前他还偷偷帮殿下卖了几张图。 “殿下真厉害,这小机关风一吹,居然跟小儿似的开始缓缓移步,仿佛有了灵性一般,还有先前用来顶重物的那个什么千斤顶,这么小的东西,居然有这样厉害的存在。” 眼前的美人依旧羸弱不堪,青丝落下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苍白面容,这冬日之中十日有九日是依靠在床榻上度过的,可是她的眼神却时常亮晶晶的,一支用布包裹着的炭笔,总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真是可惜了呢,若是换做旁人,怕早早已经名扬天下,而二殿下却拖着这一副残破的身躯蜗居在这方寸小屋,甚至到了年岁,都不曾有男子愿意下嫁。 “殿下,春日要到了,寻芳宴也要开始了。”小白忽然惆怅地说道。 他既想殿下能够娶到合心意的郎君,可心中又觉得在这里一个人好好照顾殿下才是好的。 这样殿下就只属于他一人。 第6章 . 第六个凤君关于娶五个夫郎的伟大理想…… 此刻正专心致志继续完善自家机关小风怪的阿岫后知后觉地抬眸望向外面,原来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春日了,外面原本时常被冰雪覆盖的老树也开始渐渐抽出了新的枝桠。 “原来春天要到了。”真好,成功苟过了一个冬季。 而后面那句寻芳宴,则是直接被阿岫给忽略了。这寻芳宴基本上和她这种病秧子无缘,毕竟就是一个变相的相亲会,过去不就是自讨苦吃么? 傻子才去。 阿岫刚刚立下flag,阿蛮就拿着一封请柬进来,为了把阿岫的脸给打肿,还特意把寻芳宴这三个大字给摆在了阿岫面前。 “什么呀?”阿岫故意装傻。 按理来说,她确实是识不得这上面的字的,原主并未接受过启蒙教育,换句话说就是真·花瓶一只,消息的闭塞加之常年孤身一人,变成透明人也不奇怪。 而为了好好苟住,阿岫也把这透明人的优秀良好品质发挥到极致,有时候阿蛮忙起来也都会忘记自家的房里还有这号人物。 前几个月三皇女四皇女争抢了大半年的虎符落在了大殿下的手中,大殿下早早赶去了玉龙关同百越人交涉,阿蛮被留下来照顾阿岫。说起来阿岫还想去送送对方来着,因为大殿下的缘故,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金大腿走了,还是会挺想念的。 “寻芳宴,大殿下特意让奴为二殿下准备一份。”阿奴拿着这张请柬在阿岫面前晃了晃,“殿下年岁不小了,前些时日,三皇女四皇女都已经怀上了第一个庶子,帝主还特意给了封赏,二殿下努努力,争取寻个侧夫,这样至少有了香火,帝主还能疼惜些。” “可不可以不找?”阿岫试图打个商量。 看着这双墨蓝色的猫瞳,阿蛮难得严肃了表情,紧盯着阿岫说道:“殿下,奴都说过几次了,不准撒娇,要多些女子气概!” 阿岫摸了摸鼻子,垂眸闷闷地说道:“本宫知道了,阿蛮莫气。” “殿下,听大殿下的安排是绝对不会错的,您需要找一个助力,即便只是依靠你这张脸。” 可是就算拥有这张脸,得到的助力能有几分真实?阿岫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下场,再这后宫安安静静地苟着才是良策。 又或者,有朝一日能够跨越宫门,去外面瞧瞧大好河山。 总之这皇宫,她是呆不长久的。 “喝药了。”段莲推门而入。 这是一开始对阿岫极其针对的医女,说是针对已经客气了,许多次都是直接嘲讽,甚至还咒阿岫为何不早早去死。 后来被阿蛮教训了之后,老实了不少,有时阿蛮忙碌时,也会帮忙熬药。 小白总是在一旁盯着她,就怕她做什么手脚,段莲也不心虚,每次都当着小白的面一副坦然的样子。阿岫也不愿多结仇,大多数时候都道了谢把药给喝了。 段莲很满意阿岫的识趣,也没有再继续为难阿岫。 之后段莲再看到那寻芳宴的帖子时,难得露出一种阿岫终于开窍的表情。 “虽说让男子养着吃软饭丢脸了些,不过总归比死了强,还是早些找个男子娶了罢。” 小白被段莲气得够呛,抓起一把药渣就往段莲面上扔,段莲躲避不及也只好愤愤地看了阿岫一眼,喃喃自语道:“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 “段医女这是不敬我阿兄?”阿岫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即便面容依旧苍白,可语气倒是难得硬气了一回,用阿蛮的话来说就是终于有了些女子气概。 眼前女子神情冰冷,明明没有云家人那几乎代代遗传的凌厉凤目,却还是让段莲有了一种莫名的惧意。 “你!”段莲想到云朝岚折腾人的手段,即便她背后站的是段家,连帝主都要敬她阿母三分,可云朝岚这个疯子,她却是不想惹的。 等到段莲走了之后,阿岫才淡定地喝了口水,日常气一气段莲基本上也成了她最近的必修课,毕竟总不好一直当软包子被人拿捏,有人来挑事儿,能够搬出金大腿狐假虎威干嘛不用。 不就是吃男人软饭嘛!吭哧一口全部造完。 “殿下如今倒是硬气了些,若是能在外头这般硬气,何愁寻不到郎君?”阿蛮坐到了阿岫对面,慢条斯理地拿起阿岫的小风怪把玩。 “年轻的时候该潇洒还是得潇洒,娶郎君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开心,而且本宫可是有大志向的,娶一个郎君哪够,本宫至少得娶五个,一个做饭,一个管家,一个暖床,一个挣钱,还有一个负责和本宫一起貌美如花顺便帮本宫暖床。”最好是有腹肌的那种。 这是所有社畜宅妹的终极理想。 而阿蛮发现最开始这二殿下胆小,原以为天生性子高冷话少,好歹有些皇族宗亲的模样,现在相处久了却发现这二殿下着实有些话多,甚至有时的想法着实异于常人。 只不过,除了初时有些不适应,后来阿蛮却发现这样……着实有些可爱。 之后阿蛮对云朝岚飞鸽传书汇报阿岫近况时,身着甲胄的少年郎正在擦拭反射寒光的刀刃,从他那两个皇妹手中撕下来一块肉还真是不容易。 云曦云昭,母皇对她们的希冀不可谓不高,而云岫和他云朝岚呢? 岫意为山,朝岚为雾,只不过是两个不寄予希望的孩子罢了。更何况他一介男儿身,想在军中站稳脚跟,母皇便是笃定他无法在她的五指山下翻身,才安心将另一半兵权交出。 那张书写了女孩日常的纸条让少年一直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 “想娶五个?”云朝岚微微眯了眸子,凤眸之中皆是晦涩阴暗,“想得挺美。”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节 远在京都的阿岫打了个喷嚏,她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要风寒了。 不过如果真的风寒就好了,她就可以找借口不去那个什么劳什子寻芳宴。 只是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阿岫虽然日常这副病歪歪的模样,却还是被阿蛮催促着去了寻芳宴,小白则充当阿岫的门面担当,要知道小侍君就相当于男权社会中男人们参加应酬带着的美人,那就是门面,不能跌了份儿。而和小白在一处的阿如在冬日结束之前,偶然被四皇女看中,带到了身边成了才人。 寻芳宴在正式开始之前,会让所有相亲人员都在御花园里闲逛一上午,美其名曰踏春,实际上就是先找心仪对象。 阿岫今日也被小白拉起来打扮了一番,长发被羽冠束起,着了一身浅蓝色的内衬襦裙,外衫是修了云鹤的深蓝色宽松袖袍,为了提气色甚至不惜用了很多女人们现在都不喜口脂,不得不承认小白的眼光极好,阿岫这么一打扮起来,大概从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升级为看起来中用又中看的花瓶。 来到御花园时,时候尚早,阿岫一到人多的地方就紧张说不出话,眼见人开始慢慢变多,阿岫拉着小白去了一个瞧着颇为繁茂的树木,紧接着发挥出自己为数不多的气力,努力爬了上去把自己给藏了起来,这样。 “殿下难道准备在这儿待一整日么?”小白又好气又好笑。 谁知把自己依旧紧紧和枝叶完美隐匿的阿岫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殿下真是太任性了。”小白无奈地感慨道,但是也依旧老老实实地躲在一旁帮阿岫望风。 “因为社交真的太麻烦了,有空还不如窝在床上多画几张图。”阿岫趁着无人和小白吐槽着自己的心事。 “可是殿下不可能一辈子都孤身一人呐。” “也不是不行,一个人过得多爽,想睡多久睡多久,想干啥干啥。” 小白都不忍心告诉阿岫如今她过的日子不就是这样的么…… 阿岫甚至还从兜里掏出来几个果子,扔给下面望风的小白一个,自己包揽剩下的几个果子,如何咔嚓咔嚓就坐在树干上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就连阿岫自己都以为这天就会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倒是没想到她还成功目睹了一场男人之间的撕逼。 惊得她的果子都差点掉出怀里,不过所幸没掉,不然吃瓜就无趣了些。 说起来对于阿岫来说看着一群男孩子吵架还蛮有意思的。 这起因也算是一场霸凌,被欺负的那个男孩阿岫还有些印象,好像是跟在初家郎君身边的那个年岁尚小的男孩。 这个男孩样貌清秀,只是胆子小了些,为首欺负他的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少年。 “让你这小贱人勾引三殿下!”那欺负人的少年直接伸手作势要打人。 小白则是躲在树后担忧地望着正在咔嚓咔嚓小心翼翼嚼果子看热闹的阿岫,表情有些担忧。 被欺负的男孩名为初善,一下子也忍受不了如此,出手反抗了一下,推倒了那欺负人的男孩。 “你还敢还手?”那男孩直接取出了一条鞭子,用力一甩甩到了初善身上。 在树上的阿岫见状眉头微微一皱,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还剩下一半的果子。 第7章 . 第七个凤君躲树上被绿茶君发现了…… 一般来说,这种场景不来个英雄救美着实说不过去,无奈阿岫是个只会啃果子的废柴,在帮忙这一点上真的是有心无力,所幸救场的人来得极快。 “住手!” 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阿岫就瞧见自己的那个便宜妹妹挺着肚子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来,身后还紧紧跟了一个眉目精致的男子细细搀扶着她。后面的阵仗更大,几乎园里大半男子都聚了过来,眼巴巴地想要瞧瞧三皇女的风姿。 阿岫也是第一次瞧见了这一种对她来说确实有些诡异,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又确实习以为常的情况。 至少在树下,已经有不少少年有意无意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名签。名签这玩意儿跟手帕的意思差不多,即便如今女子不怎么使用手帕,但是似乎这里也有用绢帕和异性定情的习俗,也正是因为如此,阿岫之前第一次见面送手帕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已经是表白耍流氓的意思了。 接下来的场景,阿岫怎么看怎么眼熟。 三皇女气急败坏地斥责了那个凶悍欺负人的男子,而另一个被欺负的,已经柔声哄着了。 这个场景,怎么瞧怎么熟悉。 阿岫小时候搬着板凳陪着楼下奶奶看宫斗剧的时候,就时常瞧见类似的场景。 皇上往往会偏爱柔弱的一方,尤其是这样一个场景。 “本宫瞧你就是被段家宠溺太过!”三皇女冷声斥责,“母皇就是对你段家纵容,不过就是因为那风行简的缘故罢了。” 三皇女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身边围着的侍君们劝了下来,之后一出闹剧过后,三皇女原本想带着初善去好好休息,初善却留了下来,似乎是想要休息休息。 阿岫还在咔嚓咔嚓吃着果子,没想到没一会儿就等来了一个眼熟的人。 今日他着了一身墨袍,手中还是拿着一串佛珠,墨袍极简,只有一些暗金色的花纹,腰带上缀了一块简单的白玉佩,跟大部分盛装打扮的少年完全不同。 初善瞧见自家阿兄就兴冲冲地跑了上去,表情有些委屈又有些激动。 “阿兄,我按你说的去做了,三殿下果真护着我了,而那欺负人的段郎君已经被三殿下训斥了。”初善有些羞涩,“我我之后该如何?” “等着,乖一些。”阿岫听见那人这般说道。 红唇一张一合,表情淡淡,似乎只是一件很轻描淡写的事情。 “可是阿兄,三皇女先前喜欢你……”初善开始犹豫,“阿兄如果当上贵君,娘亲会很高兴的,我不行的。” “这些你无需担忧,做好你该做的。” 树上的阿岫在吃完一颗果子的时候,树下的两人就准备离开了,果子只有半个拳头大小,阿岫还没怎么吃饱,于是打算拿出第二个,刚咬了一口时,清脆的咔嚓声引起了树下人的注意。 初善正在往花园中心走去时,就发觉自己的阿兄停下了步子,眸光向树上望去。 他刚想要看清楚是什么引起了阿兄的注意时,就发现阿兄已经继续往外走,只是袖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阿善,你先去寻三皇女。” 初善也没多想,听了吩咐之后就自己迈着步子往三皇女的位置走去。 留在原地着一身黑衣的初墨禅缓缓抬起右手,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握住了一颗青色的果子,果子的主人似乎尚未来得及下口,留下了一排浅浅的牙印。 他回想起对方木讷老实的模样。 在意她发现自己的秘密么? 初墨禅并不在意。 这宫中知道装聋作哑的都是聪明人。 只是另一边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约莫是一小会儿之前,另一边的阿岫最终还是下了树,因为小白告诉她大殿下要来。 金大腿,啊不,大殿下要来,她不能再躲着,至少得晃晃,留下一个她曾经来过的真象。 下树的时候,回想起刚刚掉到那少年手中的果子,以及那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她都有些心虚。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听他们的聊天的……这种男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她也不感兴趣好伐啦。 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总是有些意外会发生的,一下子踩空,阿岫可爱的后脑勺就要着地。 而小白也没来得及当肉垫,眼瞧着阿岫有摔成大傻子的可能,小白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但是阿岫只觉得自己好像摔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等到她回神之后,只听见一句轻轻的问询:“殿下可还好?” 她回眸轻轻抬头看向侧后方,第一个落入阿岫眼中的就是对方根根分明的长睫,睫羽如蝶翅,微微卷曲,光看一双眼睛,只会令人觉得他十分温柔。 女孩的腰际被他轻轻揽住,动作克制有礼。 阿岫大概能够知道为什么三皇女能这么追着一个人了。 眼前人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姐姐倒是在此处玩的开心。”一声冷笑传来。 阿岫闻言顿时有些牙酸,一些事情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是什么狗血情况? 偏偏是这个时候,三皇女还会倒头回来。 而初善则是一脸忐忑,他连忙对着三皇女说道:“这定是登徒女欺负了我家阿兄。” 旁边的段家少年立刻嘲讽道:“哪家正经男子会这样抱着一个女子?怕不是表白不成便想着倒贴了,这初家……” “住嘴!”三皇女阻止了段家少年的话,冷淡地瞧了阿岫一眼,眼中骇人气势让阿岫有些胆战心惊。 躺枪的阿岫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顶了一个流氓的名头。 她连忙从初墨禅怀中退了出来,她都不认识眼前人,只知道他是初家的郎君,她甚至对初家都不了解,凭甚要让这些人这般误会? “妹妹误会了,只是我图清净,想要在这儿走走,熟料脚滑,这初家郎君心地善良,就扶了我一把。”阿岫尽量有条理地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妹妹?众人在听闻阿岫对三皇女的称呼时都小小惊讶了一下,毕竟称三皇女为妹妹那就意味着这是那个几乎在宫中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二殿下。 面前苍白纤弱的少女,和周围身体强壮的女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样的对比导致了阿岫已经被一些少年们暗暗讥笑没有女子气概了。阿岫也不在意,毕竟自己确实弱鸡。 另一边三皇女听了解释,脸色方才好看了一些,她也拿出了皇女架子,说道:“既然已经解释清楚,那今日便早些开宴。” 少年少女们闻言要开宴,都有些激动,这寻芳宴主要有两个最为重要的节点,第一游园,第二宴会。 宴会是少年少女各自表演,互相吸引异性的时候,连帝主都会来,可以被称为一步登天的捷径。 不过这事儿阿岫倒是不知道,她以为跟平常相亲差不多,先大家一起玩耍互相认识认识,然后在一起干个饭,接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阿岫找到位置坐下来时,旁边已经有了一些少女,只是似乎都在远离阿岫,阿岫旁边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这些少女们无一例外都带了好看漂亮的小侍君,阿岫带着小白也不算突出。 过了一会儿,阿岫旁边的位置也有了人,是一个个子格外高大的少女,此时一高一矮愈发突出,阿岫目测那妹子至少有一米八五。 阿岫对她投去了羡慕的眼神,这么高,在这儿一定混得开。 那少女见到阿岫眼巴巴地看着她,友善地笑了笑,阿岫这时才发现她身边好像没有跟着小侍君。 宴会开始,已经上了不少珍馐,阿岫也试着吃了一些,然后女孩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没什么味道。 阿岫如今的肠胃并不好,也吃不了太多东西,吃太多容易腹痛积食,唯一能多吃些的是一些应季的果子。 紧接着就是一些暖场的表演,多数是一些少年们弹琴、舞剑之类的。在场的女子觥筹交错,见到表演得好的,还会撒下宝石金锭奖赏。阿岫看着这些宝贝,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她也很想要……毕竟要储存出宫的小金库。 后面阿岫见到了熟悉的人,那个名为初善的少年。他今日表演的是墨画,一手执笔,四周围绕屏风,在阿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四面屏风上已经断断续续有了画影。 最后笔落之时,在场都响起了喝彩声。阿岫发现旁边那高个妹子也难得开始鼓掌,此时她发现这妹子眼里有光哦。 那高个妹子发现阿岫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羞涩一笑。 手中的桃花枝放在了桌案之上,示意旁边的小侍君交给初善。 此时的初善也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桃花枝。 这宴会之中,桃花枝最多的人,最后会得到寻芳宴中的彩头礼物。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节 郎君们表演完之后,陆陆续续轮到了少女们。 阿岫看到的第一个表演就是举鼎。 第二个表演举大鼎。 第三个表演举超级大的鼎。 像是为了较劲,后面的鼎只会越来越大。 等到阿岫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轮到她的时候,好家伙已经是比她高好几个头的鼎了。 “二姐姐,请吧。”三皇女坐在侧首恶意慢慢地看着阿岫。 阿岫:…… 第8章 . 第八个凤君桃枝赠尔 轮到阿岫时的大鼎,三只脚很短,而且是短胖短胖的,对上三皇女的目光,阿岫只觉得她就是故意在内涵她。 阿岫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孕妇计较。 “罢了罢了,还是莫要和姐姐计较了。”一旁沉默着的四皇女看着阿岫,虽然说着打圆场的话,眼神之中却隐隐有着不屑,“待会儿母皇可要来,若是让母皇瞧见了,说不准会心疼姐姐。” 小白心中气得不行,却又不敢出口反驳,毕竟眼前的三皇女和四皇女必定是未来的储君之一,不能得罪。 这便是人微言轻的卑微之处,位高权重者,总是能随意践踏他人。 一旁的阿岫示意小白莫气,她附耳轻轻嘱咐了小白两句,小白恍然,悄悄退了下去。 羸弱的女孩静坐在原位上,柔声问道:“只要我想办法举起来就可以了是么?” 在场看热闹的少年闻言纷纷安静了下来。 难不成这弱鸡还真能举起来? “便是大将军都不一定能举得起来,这病秧子要举?那样岂不是要变天了?哈哈哈。” 类似嘲弄的声音再次出现,一切议论纷纷都涌入阿岫的耳中。 她并不在意,可是原身的心口却有着微微的痛苦和茫然。 是啊,茫然懵懂十多年,这样无处不在的恶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承受这些。 是因为这羸弱身体的拖累么? “什么事情这般热闹?”女帝不知何时摆驾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阿岫也有样学样行礼。 女帝径直朝三皇女和四皇女走去,坐在角落之中的阿岫依旧是被忽略的透明人。 女帝的身后跟了云朝岚,阿岫抬眸看了他一眼,云朝岚也轻轻瞥了她一眼,二人对视瞬间,阿岫觉得云朝岚的眼神有些莫名。 三皇女对上女帝,只是亲昵地上前拉住女帝,四皇女也黏了上去,女帝也像慈母一般一左一右看着这双胎女儿。 “乖儿,到底是什么事情这般热闹?说来让母皇听听。”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女儿许久不见二姐姐,便让二姐姐举个鼎。”三皇女说道。 “我还是有些担心姐姐,还是不要了吧。”四皇女在一旁暗暗拱火。 女帝闻言,沉默了一瞬,凌厉的凤目盯上了阿岫,阿岫被她盯着,手不自觉地揪住了衣摆,这样一个封建的君王,阿岫并不觉得这样一个母慈女孝的场景是真实的。 “既是如此,老二便试试。”女帝说道。 云朝岚闻言,看着阿岫,眉头紧皱。 他斜斜地倚靠在软塌上,未束的乌发顺着肩膀垂下,和周遭正襟危坐的少年郎君不同,散漫不羁的模样几乎和这个时代对男子温良、恭顺的要求完全不同。 女帝似乎对此也并不在意。 “阿岫身子不好,两位妹妹莫要为难于她。”云朝岚说道。 此言一出,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张。 阿岫觉得女帝似乎对她更加不满了,于是连忙起身说道:“陛下要看,阿岫不敢不从。” 此时小白也恰巧即将要到,只是到门口时撞到了一人,东西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小白慌忙拾起,连那人都未来得及看清就匆忙离开了。 阿岫在等到小白时方才松了口气。 “殿下,抱歉奴来晚了。”小白气喘吁吁地说道。 “无妨。” 阿岫只简单地应了一句,然后拿起小白抱着的零件,开始慢慢组装,零件的块头并不小,阿岫拿起来有些吃力。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阿岫抬眸就见到云朝岚面无表情地顺着阿岫的想法把零件组装了起来。有了帮忙,阿岫也顺利了许多。 只是行百里者半九十,阿岫发现居然少了一块齿轮。 机械能够运作的关键就是零件的缺一不可。 之前能够弄到这些零件,完全是有了阿蛮的帮忙,阿岫自己是不可能临时变出打磨好的齿轮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堆破铜烂铁。”有人开始不耐烦。 阿岫垂眸抿嘴,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云朝岚莫名焦躁。 “你想要什么,我去寻来予你。”云朝岚说道。 坐在高位上的女帝沉声说道:“岚儿莫要胡闹。” 云朝岚也知道女帝生气了,但是看了阿岫一眼,依旧想牵着阿岫离去。 “放肆!”女帝大吼道。 正当气氛焦灼紧张之际,一道身影缓步踏入殿内,竟是一直不见人影的初墨禅。 “见过陛下。”初墨禅行礼之后,“在下无意间拾得二殿下的物件,怕二殿下担忧,便想将这物件送还二殿下。” 阿岫有些惊诧地看着初墨禅,有些没反应过来,最后只能笨嘴笨舌地感谢了一句,然后欣喜地接过这零件。 在进行最后的拼装时,阿岫心中还是没底,原本拼这个只是方便医女所有时转移笨重的物件,这大鼎究竟能不能举起来,她也只能拼一把。 她做的这个其实也不能算是千斤顶,毕竟这个时代的材料和打磨工艺有限,她自己在设计的时候做了一些简化,如今的装置更偏向于一个升级版的杠杆结构,只是用简易的螺纹和齿轮进行传动,效率其实很低。 众人只瞧见这弱不禁风的二皇女缓缓弯腰,她的衣袍似乎宽大了些,腰极细,跟春日生芽的易折嫩草一般,仿佛一用力就能折在怀中,她吃力抬起那对破铜烂铁,把它置于大鼎之下,调整好了高度,缓缓压下推杆。 在她做这么一个小小动作时,不知何时所有人的呼吸也都屏住了。 他们并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小小物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沉重的大鼎三足扬起了浅浅灰尘,在屋外阳光的映射之下有些肖似金粉。 阿岫被粉尘呛了呛,咳嗽时眼眶微微发红。 大鼎已经在这个小小物件下被这样一个身体孱弱的殿下给“举”了起来。 众人错愕的心情几乎难以言表。 “这这……这是真的么?”原本嘲笑阿岫的一些郎君说话已经开始结巴。 “这二殿下瞧着也不是无能之辈啊……” 众人在议论纷纷之际,阿岫就默默退了下去,她并不想引起过多注意,且如今她真的有些不舒服。 周围的丝竹舞乐如今和她也没半分关系,刚刚发生的一切,所有人在惊讶过后就试图粉饰太平。此时阿岫才敢抬眸看看上首的女帝。常年身居高位,女帝身上确实有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坐在她身边的两个皇女亦是随了女帝的脾性,母女连心,似乎莫过于此。 期间云朝岚让阿岫坐到他的身边,阿岫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离女帝太近了,这让阿岫本能地有些害怕。她实在有些想不通女帝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单纯不喜欢她,还是有别的缘故在里面。 阿岫在发呆的时候,初墨禅坐在里阿岫不远的对面,他还是一直沉默着,只是偶尔会打量一下阿岫,他和阿岫似乎有着一些共通的地方,都和这宴会格格不入,坐在初墨禅身边的初善倒是和周围其他的郎君有着一些交际。 宴会的最后,女帝开口准备清点在场得了最多桃枝的少女和少年,寻芳宴上的魁首会得到女帝的嘉奖。 许多郎君的桃枝都陆陆续续送到了上座的三皇女和四皇女手中,这两位皇女之中必定会出现未来储君,自小所受讨好必定是极多的。 另外一些表现出彩的女君也收到了一些少年的桃枝。与此同时,女君们也纷纷把自己的桃枝送给了心仪少年,有互换桃枝的,也有单方面送桃枝讨好的。就比如已经坐在相当偏僻位置的初墨禅。 他的桌案面前堆满了桃枝,就连三皇女都有些跃跃欲试,却被女帝斥责了一句。这一句斥责,就像一滴热油入锅,在场所有人都心思各异。 阿岫原本坐在一旁昏昏欲睡,忽而察觉气氛不对劲,一抬眸瞧见自己的便宜妈在夸人。 “初家小儿,出落甚好。” 彼时阿岫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宴会就都快要结束了,结束时,阿岫发现自己的桌案之上也留了一截桃枝,问了问旁边的高个妹子,妹子也说不知是谁送过来的,阿岫看到桃枝旁还有一颗果子,上面有一排牙印。 她托腮想了想,约莫猜中了是谁。 正当阿岫在愣神之际,一道阴影从头顶盖下,她抬眸一看,居然是云朝岚。 少年人把手背在身后,平日里拿在手中的折扇如今别在腰间,紫金冠上垂下的红色流苏落在胸前,此时室内已经空空荡荡,云朝岚从背后也拿出了一截桃枝。 他的桃枝与别人不同,已经生了花苞,枝叶尖尖长出了一抹粉红。 “本殿瞧不上这周遭女子,这桃枝放着也是浪费,春日桃枝,灼灼其华……”云朝岚顿了顿,“便希望你之后便如同这桃枝一般。” 脱困寒冬,长于春日。 阿岫望着眼前这个今生被她称作阿兄的人,一股子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伸手接过桃枝拢于袖中,轻声道谢。 女孩缓步走出宫殿,宽大的深蓝色袖袍底下,宛若青葱的手捏住了两截桃枝,因为有些用力,指尖微微发白。 第9章 . 第九个凤君温润如玉的继君后 初家郎君进宫的消息一下子令整个皇宫都震惊了。 有些人觉得这小儿进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有些人又觉得只是女帝兴起,更多的人觉得是一桩梨花压海棠的风流韵事。 阿岫在听见这桩八卦时,第一反应是自己似乎多了一个小后爹。然后就是感慨了一句,无论啥时候,强权者似乎都可以如此不顾人伦来一个跨越年龄轰轰烈烈的“恋爱”。 彼时阿岫正在旁边眼巴巴地瞧着小白把放在水中好几日的桃枝改挪到土里,茶余饭后的八卦很快就被她忘在了脑后。 软毛兔子在冬日被小白养了之后也胖了一圈,按照阿蛮的说法啥时候就可以拔毛下锅了。每回这个时候,小白总是可怜兮兮地望着阿岫,阿岫只好拍拍他的头以示安抚。 前几天的寻芳宴回来之后,阿岫果不其然又病了一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上去就跟春日里的柳条一样了。关于这副身体为什么这么弱鸡的原因,阿岫曾经问过阿蛮,阿蛮只说也许是小时得病未能及时照料,便落了病根,又或者是从娘胎下来就有这样的毛病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节 话说阿蛮曾言,她比阿岫大了些许,跟在大殿下身边时,恰逢遇见过女帝曾抱着在襁褓之中的阿岫,那时的阿岫被尚好的织锦包裹着,周围仆从环绕。 那时阿蛮尚不懂事,却也知道二殿下是陛下第一个可以承袭帝位的孩子,占了长女之位。 只是后来的事情就变得颇为玄幻,玄幻到阿蛮第一次知道,这皇宫是可以顷刻让人从云端跌落凡尘的。 曾经人人追捧的长皇女变成了如今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状况,陛下的刻意忽视更是纵容了这样的情况。现在唯一庆幸的事情便是当事人是个知足常乐的,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也不出去,最多吃完饭绕着医女所走一圈消食。 说起来这医女所也离得惩戒堂很近,只隔了一个小弄堂,而之所以这么近,也是因为方便治疗,省的出人命。 这两日总是陆陆续续的有一些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小郎君被送过来。 阿岫听小白说是因着近日初家郎君入宫,连贵夫气得上火,已经弄伤了不少无权无势的小郎君,就因为连贵夫一心笃定是因为这些妖里妖气的郎君迷惑了陛下。 阿岫闻言都惊呆了。 这男人耍起手段吃醋,还真的是够无法无天呀。 小白轻声对阿岫说道:“连贵夫如今便是仗着三皇女和四皇女所以才无所顾忌,而君后又常居深宫之中不问世事,如今这皇宫之中,除了陛下,便是这连贵夫最大了。” 说起连贵夫,阿岫隐约想起这暖亭好像就是他造的,其余的她也不清楚了,对于宫中人,她基本上都停留在认脸和知道名字的阶段。而君后,阿岫的记忆中好像曾经隐约出现过一张模糊的脸。 小女娃跌跌撞撞地跑着,伸手捏住了少年人纤长如玉的手指。弯腰抱起她的少年约莫十五岁左右,着一身素色锦袍,发带随着青丝垂下,身边还牵了一个比阿岫大了两岁的云朝岚。 【“这孩子太瘦了,五岁的孩子竟然还没有三岁的云曦云昭结实,不若便放在本宫的青云殿和阿岚一起养着罢。”】 小白轻轻的呼唤把阿岫从模糊的记忆之中唤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和这具身体的记忆逐渐融合,一些零碎久远的记忆总是会令阿岫失神。 这一段在青云殿短暂的美好回忆,总是会在旁人提起继君后时想起。 医女所的门再次被敲响,小白打开门时,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而来,一个已经宛如血人的郎君躺在板车上,身上的血还在不断渗出。 阿岫被这血腥味熏得难以抑制地产生了呕意,心中对连贵夫的行为更是鄙夷了彻底。 如此心狠手辣,已经不是恃宠而骄可以洗地的了。 阿蛮和段莲也都已经出来,见状开始处理伤口。 “这么大的伤口,若是运气好止住血还不一定活得下来。”段莲冷淡地说道。 淡漠的眉眼让小白有些气恼。 卑微的侍从,能有个活命的机会已然不易,竟然还在此处冷嘲热讽。 而阿岫也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段莲这话说得虽然难听了些,可是也是事实,伤口这么大,被感染的风险也大,这已经不是止血的问题了。 阿蛮取出一套长针,在火上烧红之后,又沾了沾一旁的烧酒,之后就穿上细线准备缝合伤口。 一旁的阿岫站在一旁欲言又止,阿蛮注意到她还站在一旁,轻斥了一句让阿岫回去。 “阿蛮,不若你的手也试试沾一沾烧酒?” 阿蛮怀疑的眼神让阿岫说话更加结巴了,她轻声细语地说道:“就……就……我瞧着先前有人也用烧酒处理伤口,后来感染化脓的状况好了许多。” 这些日子阿岫也发现其实如今也是有无菌操作的概念的,只是大多数用在器具上,而且消毒用的烧酒虽然可以算是烈酒,却不如提纯过的医用酒精好。 听完阿岫的话,阿蛮似乎也觉得有理,于是操作之前也伸手在烈酒里面泡了泡,阿岫见到阿蛮听进去了,就一直在旁边时不时地提醒阿蛮用烧酒泡泡,做到时常杀菌消毒。 阿蛮的表情虽然不耐,但是从医者的角度来说,阿岫的想法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如果这小小举动能给病人多争取些活下去的概率,阿蛮并不在意多加一个步骤。 段莲却有些瞧不上阿岫这个外行在这里一直指手画脚,多次驱赶之后,阿岫最后怯怯地提醒了一句后就出了房间。 小白则是在外面担忧地看着阿岫,见到阿岫出来便立刻递了帕子让她擦汗。 阿岫接过手帕却有些心不在焉,这样的状况,让阿岫有些动容。 女孩沉默的模样让小白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不由得自卑地低下了头。 “这是怎的了?”阿岫注意到了小白的异常。 “无事,只是小白担忧殿下,小白太无用了,不能为殿下分忧。” 因为一靠近酒味重一些的地方,小白就会浑身起小红点,这让阿岫知道小白应该是酒精过敏。 她轻声说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我方才在想一件事情。” 小白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 阿岫则是一脸神秘地说道:“小白到时候就知道了。”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先前送来的那受伤郎君已经伤好,虽然中间也有化脓的时候,却没有预料之中的严重,病人都只道阿蛮医术高超,只有阿蛮知道,二殿下那小心翼翼的提示才是关键。 说起来阿岫那两天都呆在房间涂涂画画,等到阿蛮带着那名为渐浓的郎君上门感谢时,阿岫才知道原来这受伤的郎君会是君后的贴身侍从。 渐浓上门感谢恩人时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是个像个易碎琉璃般的女孩。 进房拜见时,女孩正穿着略微厚实的春装,小脸瓷白,下巴尖尖的,唇色宛若春日桃瓣,是浅粉色的。白色单衣之外罩了一层浅绿色的夹袄中袖外衫,宽大的袖口用一条红绳缠住,露出一截藕臂,而她手中正摆弄着一些铁片。 门推开时她还没注意到一旁的阿蛮和渐浓,等到阿蛮开口之后,阿岫才反应过来,然后打了个招呼。 旁边的渐浓依稀认出这有些熟悉的轮廓。 原来,他的恩人竟然会是二殿下。 二殿下……渐浓忆起当初公子将二殿下带回青云殿时的场景,原以为二殿下会成为公子的依靠,却没想到陛下直接将病中的二殿下再次丢回栖兰殿自生自灭。 渐浓知道这其中秘辛是他不能探听的,也就渐渐将二殿下的事情烂在了心中。多年之后再见,纤弱的女孩再次唤醒了渐浓对她的记忆。 五岁的孩子,话都说不利索,站在地上也站不稳,就像风中的野草一般在栖兰殿中成长,因为太瘦弱,眼睛衬托得很大,被那双眼睛望着的时候,多数人心中都是不忍的。 公子当年,把这孩子送回栖兰殿,亦是有万般不舍的。 “多谢二殿下救命之恩,渐浓没齿难忘。”听到这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这么说话,阿岫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干了什么? 后续在阿蛮的提示之下才知道这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就是当日的那个血人。 对方突然跪下的举动也让阿岫很是手足无措,她跟阿蛮熟了可以开玩笑打趣,跟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她是半句话都蹦不出来的。 可是人家又是这般热情的样子,阿岫招架不住,只好讷讷地说道:“不客气。” “当日连贵夫以渐浓挑衅君后,若非二殿下,渐浓如今便是一副枯骨。若是二殿下有用得到渐浓的地方,渐浓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阿岫闻言,只摇了摇头,说道:“那你就好好养伤吧,本宫并无所求。” 言罢,阿岫继续摆弄着自己的铁片,偶尔还用尺子量了量铁片的大小,用炭笔记录下数据。 面对如此淡定的二殿下,渐浓也是第一次犯了难。 第10章 . 第十个凤君你便叫云岫好不好,青云出…… 渐浓回到青云殿时,身为君后的洛扶卿小憩刚刚苏醒。 二十五六岁的俊秀青年青丝披散,只着了一身单衣在内室倚着软塌执一卷旧书垂眸看着。不远处的香炉烟气袅袅,洛扶卿的样貌隐匿在烟雾之中有些朦胧。他的气质是柔和的,若放在前朝,必定能称得上是温润如玉的君子。 “是渐浓么?”低沉的声音从内室传来,洛扶卿一卷知道渐浓回来了。 渐浓躬身应是,等进了内室之后便汇报了自己近日的状况。 “身上的伤可是大好了?”洛扶卿放下书卷温和地问道。 “已经大好,先前还去叩谢了恩人。”渐浓说道。 而洛扶卿被渐浓服侍多年,又怎会听不出渐浓的言下之意呢。 青年缓缓起身,乌发顺着肩膀垂落,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容,他坐在镜前,渐浓麻利地去了玉冠帮他盘发。 “是二殿下救了奴。”渐浓开口说道。 “原来是那孩子么……”洛扶卿被提醒了之后恍然忆起,“说起来,那孩子今年也有十五岁了。” “是啊。”渐浓手上的活计并未停止,边盘发边和洛扶卿聊到,“二殿下如今出落得很美,只是就如同幼时那样,瘦弱了些,性子内向了些。” “改日你多送些补品去给她罢,从本宫的私库中出,当年的事情,终归是本宫对不住那孩子。”洛扶卿的眸中出现了懊恼的情绪。 渐浓闻言叹气,说道:“公子当年已经尽力了,切莫自责。只是当年陛下固执了些,而公子当时也刚刚入宫,不好拂了陛下的意思。家主希望您做的,就是将大殿下养成。” 洛扶卿闻言,只苦涩叹气道:“阿浓……改日本宫去见见小二。”欲言又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彼时阿岫尚未有名字,洛扶卿寻到她时,一直都叫她小二,后来女帝随意在名笺上圈了一个“绣”字,洛扶卿最后提笔改成了“岫”字,女帝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默认了下来。 彼时话音刚落,云朝岚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行礼之后,洛扶卿便屏退下人,和云朝岚聊了聊近日的状况。 “母皇近日不知为何,开始着手拿初家开刀。”云朝岚将自己调查地东西递给了洛扶卿,“我总觉得母皇待那初墨禅不一般。” 洛扶卿面色淡淡,似乎对女帝的感情生活并不感兴趣。 “初家的事情阿岚你无需多虑,陛下要动初家,不过是动其他世家的一个引子,初家不过是顺手递上来的棋子。”洛扶卿说道,“你只需要谨记,护住洛家。” 云朝岚闻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是在外如此张扬的少年最终还是乖巧应是。 洛家,是他父后的家族,而如今的君后,算是他的小叔叔,也是他父后的嫡亲弟弟。 只因为他云朝岚并非女儿身,一个世家的荣耀似乎要在他这一代终止。 二人的谈话在结束之后,洛扶卿突然开口问道:“近日你和小二走得很近?” 云朝岚闻言,神色不变,只淡淡说道:“先前瞧着她快死了,便救了一回,后来想着也算是有稀薄血缘的,就帮扶了一两次。” “小二的事情,之后不要再插手,陛下不会乐意你同她亲近。”洛扶卿淡漠地说道。 云朝岚隐藏在袖袍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最终只是咬牙点头。前些日子因为阿岫的事情,顶撞了母皇,百越之事已毕,母皇已经想要回他手中的兵符,叔叔的警告亦是提醒。 少年人难得作出一副乖巧模样应是。 只是待少年出门回到自己的宫殿之后,神色骤变,手中取了软鞭用力甩向侍从,精致漂亮的眉眼之间戾气横生。 “是哪个贱胚子把本宫和阿岫的事情让君后知道的?” 软鞭划过半空,产生飒飒的破空声。 众人皆缄默不语。 云朝岚也不在意这群人的沉默。 他告诉自己需要忍耐,因为忍耐确实是有必要的。 把所有的一切从三皇女和四皇女手中夺过来才是最重要的。 爬的够高,才能随心所欲。 阿岫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她正在求着阿蛮帮她打一下铁片。 她最近弄了一个简易的蒸馏装置,需要不少铁片围成铁桶。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节 这个装置做出来之后,提纯烧酒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不过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阿岫的小身板着实抡不动这大铁锤。 无奈只能求阿蛮帮忙。 阿蛮还是一如既往地口是心非,先把阿岫说了一顿,后面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打铁。 就这样折腾了两三天,阿岫的蒸馏装置总算弄好,她支起一口大锅,放了许多烧酒在锅中,把装置架在了铁锅之上。 烧酒放在锅底,再取了纱布把装置上方密封,盖上一个更小的铁锅,最上方的铁锅倒入凉水,最底下的铁锅把烧酒煮沸。 等到乙醇汽化,碰到冰凉的锅底再次液化,下方的装置会把精制过的酒精收集,顺着导管流出,之后如此反复蒸馏,酒的纯度会因此大大提高。 阿蛮见到阿岫一直在反复换水,又反复添柴,就这样弄了许久,最终一大锅烧酒只剩下了一小坛子,而酒味也是难得浓重。 原本阿岫还想拿着这一坛子医用酒精对着阿蛮炫耀一番,但是看到阿蛮一副谗样,连忙阻止道:“这个纯度太高,喝了会酒精中毒的。” 站在阿岫面前的阿蛮一副不信的样子。 阿岫最终无奈地说道:“改日你去取一些其他的酒,少蒸馏几回,应该是可以的。” “那你为何这次偏偏要这么高的浓度?”阿蛮不解。 “这个浓度可以专门用来处理外伤。”阿岫思考了一下这么解释道,“上次救了渐浓时,你的手就是因为用了这酒,方才避免了化脓的状况。” 如果要解释细菌病毒什么的,阿蛮大概率也听不懂,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方法说。 阿蛮闻言,只盯着阿岫问道:“殿下是如何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阿岫也早就准备了说辞:“之前一人在栖兰宫时,看到有小侍君这样提纯香露,本宫就想着试试。” “殿下高才。”阿蛮最终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后面陆续几天,阿蛮救人时都用了阿岫所提纯的酒,效果确实极好,只是缺少蘸取酒精的工具。 这又再次让阿岫陷入了沉思,如果是器械,她倒是还有办法,可这棉花却真的是个问题。古代的棉花没有经过加工成为脱脂棉,吸水效果并不好。 如果要加工成脱脂棉,那就需要碱液。 她去哪里弄?她也不是学化工出身的…… 见到阿岫如此烦恼的模样,小白都有些不忍地劝说道:“殿下,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天气渐热,阿岫某日还蹲在医女所的庭院之中烧火,她近日没什么事情做,就帮阿蛮弄些医用酒精。 原本阿蛮并没有要她弄,只是如今天气对于常人来说算是暖和,对于阿岫来说还是有些冷,她的手脚时常是冰凉的,面色苍白,她又不好时常央着阿蛮去把医女所的地热烧起,只好在火堆旁守着,还能暖和一些。 正当阿岫被火烤的暖暖和和、昏昏欲睡之际,一声温柔的呼唤把阿岫唤回现实,她抬眸一瞧,医女所外面摆了仪仗,似乎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一只手温温柔柔地托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视线上移,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了一瞬。 “小二。”洛扶卿这般唤她。 阿岫的记忆有些模糊,这个称呼,她已经忆不起来谁曾这般唤她。只是这声呼唤确实触动了阿岫内心柔软的一部分。 洛扶卿看着阿岫的眼睛,阳光之下墨蓝色的眸子愈发明显,像夜空的星幕一般。即便他不知道阿岫的生父是谁也能够想象对方是何等惊才艳艳之人。 而又是怎样一个人,能令陛下如此厌恶,连带着对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下死手? 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亲自过来看这孩子,往昔岁月,也只能派些侍从到她身边,只是每段时日便被陛下悄然处理,所幸陛下并没有阻止他送人,那边如此反复拉扯。 阿岫当机的脑子已经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这样如潮的情绪影响左右,双手微微颤抖,按理来说,五岁能有什么记忆呢? 眼前的女孩恍惚起身,碰倒了旁边烧火的柴火。 难道君后对原身的影响真的这么大么? 足腕上用红绳串起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阿岫回忆起那时在青云殿吃饱穿暖的记忆。 是啊,能吃饱穿暖,对五岁的小阿岫来说,是多么美好的记忆。 少年人模糊的面容开始渐渐和眼前的青年重合。 彼时少年着一身青衣,一缕乌发垂落,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轻轻拨动,逗弄着坐在膝上的女孩。 【“小二,今日陛下为你取字了,以后你叫云岫好不好?青云出岫的岫,阿岫日后必能平步高升,不坠青云之志。不过,我以后还唤你小二。”】 【“我以后一直会陪在小二身边的。”】 十年后的青年如今华服加身,气质更加温润,他戴了一副玉冠,两条流苏垂下落在胸前,身边仆从环绕。 阿岫不知为何,脑海之中响起了尖利的质问,为什么要抛下她!一股莫名的情绪影响了阿岫。 她强压心中的情绪,双手抬于身前,躬身行礼。 洛扶卿原本见到云岫是有几分欣喜的,可是衣着朴素的少女并没有展露笑容,她客气疏离跪在了她面前,如同所有敬畏他的人那般行礼。 “云岫,拜见君后大人。” 第11章 . 第十一个凤君和君后的过往 【“我们假装对那傻子好,再抛下她。”】 【“她会信吗?”】 【“会啊,那傻子可好骗了!给颗石子都能当糖。”】 …… 【“瞧瞧,她就信了,还在雪地里等了我半天,真是给个甜头就信的傻子。”】 【“她被新来的君后带走了。”】 【“一步登天了?”】 【“你不怕她告状么?”】 【“大家都这么做,就是笃定这傻子什么都说不出来。没个名字的傻子!”】 …… 【“哈哈,傻子又被君后抛弃了。”】 【“我都告诉她别在门口等了。”】 【“君后不会再来了,这傻子还穿着那套君后送她的衣裳。”】 【“又脏又臭还没人要的傻子。”】 “我叫云岫。” 青云出岫的岫。 不是傻子。 但是阿岫没有办法反驳,反驳只会挨打。 他们说君后不会回来了,小二被抛弃了。 小二又被抛弃了。 阿岫脑子里的回忆至此而终,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段记忆如此深刻,就仿佛亲身经历过的那样。 “小二快起来罢。”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响起,阿岫的手再次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拉起。 “多谢君后。”阿岫讷讷地道了声谢。 二人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阿岫又是个寡言的,一旁的渐浓连忙开始找话题。 洛扶卿也感受到了阿岫的不安与冷淡,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突然的出现给这孩子带来了压力。 “前些日子听说你救了渐浓,渐浓自小伴我长大,便想着当面谢谢你。”洛扶卿尽力找了话题好让云岫轻松些。 阿岫此刻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十年未见,君后应当也已经把她差不多忘了,现在就是一个陌生人,她应该尽量表现好一些才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救下渐浓,阿蛮才是最大的功臣。”阿岫淡淡地说道。 坐在她对面的洛扶卿闻言,浅浅一笑,说道:“若是如此,都应当赏赐才是,栖兰宫我已经命人打扫重修,里面也找了几个贴心可靠的侍君,等过段时日,你就可以搬回去了,住在此处着实委屈了你。” 被告知要被迫搬家的阿岫顿时本能有些紧张,她想要拒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发觉阿岫欲言又止,洛扶卿含笑问道:“小二可是有什么想说?” 阿岫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敏锐,她想说她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让他早些把她忘在脑后,可是这样的话,阿岫终究不敢说出口,只好小声地说道:“我能不能不要那些侍君。” 女孩轻声细语的话令洛扶卿怀疑自己都听错了。 “为何?”洛扶卿疑惑地问道,“可是担心他们伺候不好?” “费钱。”阿岫的声音更低了。 一声轻笑从洛扶卿的唇边响起,他含笑问道:“那让谁来照顾我的小二?” “小白就可以了。”阿岫理所当然地说道。 阿岫没注意到君后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等她反应过来时,洛扶卿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丝毫不介意华服已经被旁边的柴火勾出丝线。 倒是让阿岫心疼得看了好几眼,一看就是不管家的。 而被阿岫点名的小白也立刻端端正正地站着,接受君后的审阅。 “只一个侍君,委屈了我的小二。”洛扶卿闻言柔和地说道,“小二不是说,至少要五个么?” “啊这……”阿岫也不知道自己的雄心壮志啥时候被这君后听了去,无奈只能勉强打了个圆场,“只是玩笑罢了,我这儿只用小白就好,太多我也用不着。” 后面洛扶卿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看了看阿岫弄得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放在这个时代,被叫做奇淫技巧,也正是因此,上次阿岫的杠杆结构也没有引起太多关注,且阿岫本身也不想弄出太过出格,许多小东西做完都被阿岫放在一旁,看着只像是小手工。 等阿岫反应过来洛扶卿正在看着她随手乱做的东西时,瞬间涨红了脸,白嫩的面颊红红的,像涂了胭脂一般,眉心的胭脂印也好似被紧张情绪给染红了。 “君后,都只是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阿岫说道。 “不,小二做得极好,先前便听闻小二所做机关能举起铜鼎,小二很厉害。” 洛扶卿突如其来的夸赞令阿岫愈发不知所措,阿岫发现对方似乎真的很开心。 阳光之下,琥珀色的眸子宛如琉璃,垂眸看人时总有一种说不上的温柔。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阿岫有些不适应,她很少被人夸赞,成长的过程之中,多数时候都是被否定。而当她有了新的想法时,第一反应是会在想别人会怎么否定她。 女孩子书读这么好有什么用?女孩子考上大学有什么用?占男娃的名额罢了。女孩子当老师考公务员就好了,多稳定,钱不用多赚,找个有钱老公就好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节 洛扶卿没有想到自己短短的一句夸赞竟然令眼前的女孩沉默了下来。沉默过后,是女孩抬眸之后郑重的感谢。 “谢谢。” 洛扶卿待的时间并不长,他对身边人大致交代了一些事情,又给了阿岫一块随意出入的令牌,让她在宫中大胆些行走。 阿岫看着这个温柔在她腰际挂上玉佩的人,就算不是小孩子,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应该也很容易俘获人心。 可是这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十年前的一段记忆,刚刚短暂的影响已经过去,阿岫想开了之后又在走神思考今天晚上要吃些什么。 让小白去整只烤鸡,多撒点孜然,虽然吃不了几口,闻闻香味也是好的。 正当阿岫愣神之际,腰间玉佩已经被系好了,洛扶卿站在她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头,阿岫却没有觉得有压迫感。 “以后若是有事,便来寻我。”洛扶卿承诺道,似乎是察觉到了阿岫的不信任,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不会再同先前那般。” “多谢君后。”阿岫行礼。 今日她对洛扶卿说的最多的就是谢,当然很多时候,她对很多人说的也都是谢。 这边阿岫的状况算得上是岁月静好,没几日就找到了一种周朝碱矿产的碱液,她也尝试自己弄些脱脂棉花,这棉花的用处还挺大的。 只是阿岫的棉花刚弄完,正打算去惩戒所门口找一找抬伤员的阿蛮时,就遇到了一个正在被欺负的奴隶。 第12章 . 第十二个凤君陷入泥淖的白梅少年…… 或者说,已经不能说是欺负了。 阿岫看着流到了自己足尖的血迹,殷红的血迹让阿岫想起了一些不大好的回忆。 这样的“欺负”在这个命如草芥的皇宫之中,再常见不过。 尤其是惩戒所。 眼前的这处大房子,常年难以散去一股子血腥味。阿岫并不喜欢来到此处。 被那群侍从围着殴打的是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 因为被血糊了满脸。 他的衣衫已经有些破烂了,依稀在肩胛骨处看见一个奴印。 阿岫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变得苍白。在皇宫之中,被烙上这样印记的约莫是被抄家的罪人之后。 她也只听过阿蛮提起过惩戒所的杂活一般都会让这些奴隶去做。这些奴隶在惩戒所就像草芥之中的草芥。 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对方的长发结着血痂,露出的皮肤也都是皮开肉绽、青青紫紫的。 就在阿岫看着那小奴隶时,那奴隶若有所觉一般,往阿岫的方向看了看。阿岫只觉得这眼神熟悉。 对方并没有像寻常奴隶那样卑躬屈膝地像那些殴打他的侍从求饶,如墨般的瞳眸只是冷冷地望着那些高高在上欺压他的那些人,神情之中似是存了死志。 是不想活了么?阿岫垂眸想道。 不过眼睛还真好看呢。 彼时失神之际,阿蛮已经从惩戒所走了出来,对门外的事情亦是熟视无睹。这样的场景在惩戒所再熟悉不过。 见到阿岫也只是招呼她一起走。 说实话,如今阿蛮并没有将阿岫看成皇女,更像是把阿岫看成了一个朋友,阿岫也不怎么在意。 只是这次阿蛮打了招呼之后,阿岫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回应,反而愣愣地看着那被打的奴隶。 “二殿下。”阿蛮这才换了语气唤道。 阿岫回神之时,阿蛮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阿蛮。”阿岫连忙打了个招呼。 “二殿下,我们该回去了。”阿蛮的语气有些不好。 阿岫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可是脚步并没有挪动。 其实阿岫本人也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莫管闲事。她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又怎么救得了一个奴隶呢? 拳打脚踢的声音不断在阿岫的耳边响起。 一些隐藏在心底的记忆不断涌起。 这些属于“前世”的记忆浮现在她面前,转而很快消失。 阿岫就这样有些浑浑噩噩地被带回了医女所。 小白见到阿岫回来,开心地朝阿岫展示了他帮忙晾晒的棉花。阿岫先前就已经把这棉花用碱液脱脂,晒干之后,吸水性会好许多,用来消毒最合适不过。 说起来,最初拿到这碱液时,阿岫还颇为惊讶,毕竟她也只是先前和阿蛮提了一嘴,阿蛮说是君后给的,还顺手把名下的几处矿产给了阿岫。 原本阿岫应该为这事情的进展而感到高兴,可是因为脑海里总是浮现那奴隶浑身都是血的样子,阿岫的胃中总是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都是血啊…… 【“赔钱货!不带把的!老子打死你!”】 【“不久流点血么!难不成还会死?”】 【“裤子上全是血,丢老子的脸!赔钱货!”】 “殿下……殿下……”一声声呼唤把阿岫的意识唤回。 小白担忧的面庞在阿岫的面前出现,少年的模样欲言又止。 “殿下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吗?”小白问道,“还是小白有哪里做得不好了?” 湿漉漉的眼神让阿岫不由得心软,她摸了摸小白的头,安抚道:“无事。” 思来想去,阿岫还是缓缓起身往屋外走去。 阿蛮正在像往日那样面无表情地抓药。 “小白陪殿下出去走走罢,记得早些回来用饭,今天吃鸡。”阿蛮淡淡地说道。 正在往屋外走去的阿岫顿了顿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轻声说道:“谢谢阿蛮。” 阿蛮没有抬头,只继续摘着自己的草药,边弄边说:“殿下,女子立身,合该勇往直前些,想做便做,有什么可畏缩的。” 听了阿蛮的话,阿岫不由得攥住了衣袖,揉出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有时候,她真的挺羡慕阿蛮的洒脱。 阿岫回来时,惩戒所中的血迹已经被水冲干净了,可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是呛到了阿岫。 小白陪阿岫进了惩戒所,所里待了几个年迈的女人,制服已经有些破旧,吊儿郎当地坐在大堂之中,见到阿岫时,就瞥见了她腰间的玉佩。阿岫也注意到其中一个女人手中还拿着一串相当名贵的佛珠,一瞧就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 “哟,这不是二殿下么,怎的得了空来我们这儿了?” 阿岫听着这颇为谄媚的问话,也不由得有些无语,果真是要靠行头和玉佩才能在这墙头草似的宫人之间游走。 小白虽然平日看着傻白了些,也大概知道自己代表着阿岫的门面,也拿出了几分和阿岫一样狐假虎威的装x架势在这几个女人面前。 “本宫想过来瞧瞧有没有趁手的奴隶,近日缺人做些粗活。”阿岫扯了一通有的没的,心中盘算着这么说的可行性。 站在阿岫面前招待她的女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连忙把阿岫带到后堂。 后堂是专门让奴隶待着的地方。地方倒是不算窄小,可是依然非常脏乱差以及黑暗。 阿岫感觉自己回到了最初自己呆在栖兰宫的那段时日。 栖兰宫也很黑暗,那日被小白带出栖兰宫时,是个雪日,不算晴朗,也总算有了些光亮。 然而阿岫并没有在后堂找到那双眼睛。 如墨般幽深晦涩的双眸。 这些奴隶身上虽然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口,却没有瞧出被殴打的样子,看到阿岫时流露出的更多的是好奇。 “全都在这里了?”阿岫质疑道。 “是啊,殿下,全都在这了。”女人说道。 “本宫瞧着很好骗么?”阿岫托腮坐在上首垂眸打量着底下的女人,“是啊,本宫好骗,不过君后可说不准了。” 女人闻言连连道歉,小心翼翼地说道:“二殿下您等等,奴这奴这有好货色,您随我来。” 阿岫原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啥好货色?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面前这老女人也是老色胚啊。 还把自己误解成急色的色胚了。 她是这种色令智昏的人吗? 等到阿岫看到真人之后…… 阿岫不得不承认,她也是个色令智昏的。 而且,眼前人还算是个有过几面之缘的。 只是如今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少年郎君,却被迫匍匐在她的面前。 乌发散落,浑身血迹,指骨依稀可见划伤的痕迹。 “拜见二殿下。” 第13章 . 第十三个凤君捡了个小奴隶 “这人生的好看,不若便当本宫的贴身侍从吧。” 上首的女孩着一身深蓝襦裙,较之寻常女子纤弱了许多,偏偏说出来的话倒是调戏意味十足。 小白都不知道向来冷淡的殿下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要知道三皇女追求人家郎君时,还会说一句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偏偏当事人还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好似说出这般调戏语句的人不是她一般。 一旁的女人闻言,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推脱道:“这奴隶特殊,不若殿下再另外挑选几个?” “本宫要就只要最好的。”阿岫玩着自己圆润光滑的指甲,一副纨绔的模样,不过眼下也就是面上淡定,心里实际上慌得一批,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狐假虎威的事儿。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节 所幸她已经不指望有啥好名声娶夫了。 一直垂眸不语的初墨禅忽而被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抬起了下颌,他便瞧见了那个有些眼熟的人。 那个孱弱无比的皇女。 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那一盆水泼了个干净,面容即便有些青紫也难掩姿容盛艳的事实。 他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肋骨似乎断了,身上的肌肉也胀痛不已,而母亲临走时意味不明的话更是不断盘旋在初墨禅的耳边。 【“我初家劫难,皆因你而起,凤非凤,凰非凰,真凤假凰,都是天家笑话罢了。”】 往日万般筹谋,也在这皇权之下顷刻崩塌。 想苟活下去么? 濒死之际,初墨禅自然是想活下去的。 “还望殿下垂怜。”面无血色的青年缓缓起身,跪在了云岫面前,从云岫的角度她只瞧见了他长而卷曲的睫毛,苍白的唇。 “那便跟本宫走罢。”阿岫站了起来,淡定地说道,同时眼神示意小白扶着他。 小白自然认得初墨禅,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感慨。前几日还高高在上甚至传言得了陛下盛宠的初家郎君,谁能想到陛下一息之间直接下手覆灭了初家。 率土之滨,莫非王权。 高高在上的陛下,想倾覆一个家族,并非难事。 惩戒所的宫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谄媚地送走了阿岫。毕竟只是上头丢来的奴隶,连登记在册都不用做,也不怕他们逃走,这皇宫就是这些奴隶永远的牢笼,甚至说许多奴隶一旦被分配到一个地方,就相当于永远囚禁在了那处。 何况……宫人瞧着那象征君后身份的玉佩,这二殿下,说不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只是走时那宫人还感慨这初墨禅真是命好,别的奴隶被欺负时还不见被这宫中的皇女瞧见呢。 另一个宫人倒是顺势说了句:“这二殿下久住医女所,能遇见也不甚奇怪,这男子生的貌美,就算是孱弱如二殿下怕不是也想一亲芳泽。” 这混不吝的话阿岫和小白倒是没能听见,因为走得慢落在后头的初墨禅倒是听见了,少年人被散发遮住的双瞳幽深如墨,他一言不发,只在走前深深地看了那两个宫人一眼。宫人们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被阿岫带出来的初墨禅,也是久违地感受了一下阳光。 挨打时往往没有太阳,就像人的心境那般苍凉。 小白扶着他时,他的脚步还是踉跄了一下,只一下便引来了一旁的阿岫的注意。 “抱歉,殿下,奴会好好走路的。”少年人以为自己笨拙的模样惹来了阿岫的不满,连忙垂着头道歉。 阿岫没有答话,对方如此乖巧的样子,反倒是不断让她忆起当时他面无表情筹谋时的模样。 第一面见他时,阿岫觉得此人温和,第二面时,只觉好家伙是个心机boy,第三面时,似乎对方人挺好的?毕竟救了她不止一次。 争宠的手段她在宫斗剧里不知道看了有多少,说实话,看到男人们雄竞时,她还觉得好玩,现在瞧见他如此乖顺的模样,竟然是略感新奇。 不过阿岫也不想考虑太多,人家先前也算帮过她,这次误打误撞救了他,无意间还了恩情,也算是个好事。 不知不觉走回了医女所,刚好到了饭点,阿岫带着小白和初墨禅去干饭。 说是干饭,对于阿岫来说是喝药。 她因病真的吃不了多少,反而是阿蛮给她留了一大罐浓黑的中药。 所幸小白倒是细心地帮她添了一些好消化的食物。 阿岫他们在干饭时,初墨禅没来用餐,阿岫让小白帮他留了一些饭菜,吃完之后,阿岫正准备出去遛弯消食,初墨禅已经等在了门外。 他穿着小白的衣物,已经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了,长发挽了个发髻,用木簪簪住,小白陈旧的衣物被他穿着也无端多了几分贵气。 即便穿着的衣物已然不是初见时华服,阿岫却还是感觉眼前人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 “拜见殿下。”初墨禅说道。 阿岫丝毫没有看出他今日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模样。 初墨禅没有立刻得到回应,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只是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你先好好休息吧。”阿岫说道。 小白晚上醒来时,发现身边睡着的初墨禅浑身滚烫。 他连滚带爬地去了阿岫的房间叫醒了阿岫。 阿岫因为身体虚弱,常年浅眠,小白的声音很快唤醒了她。 阿蛮今晚不在,好像是大皇子找她有事。 在瞧见已经烧糊涂了的初墨禅,她有些为难地揉了揉眉心。 “去找找看其他的医女。”阿岫吩咐了一句。 小白连忙跑了出去。 最终叫来了一个平日里较为年长寡言的医女。 医女直接掀开了初墨禅的外衫,里面缠了不少绷带,绷带上面还在不断渗出血迹,肩胛上的奴印让医女皱了眉头。 “肋骨似乎断了,外伤也不少,好生休息,近日不要走动才是。”医女细细瞧了瞧,留了些金疮药。 阿岫看着这药,也知道人家也不大可能亲自为奴隶上药。 烙上奴印,在这宫中便是最为卑贱的存在,人家能半夜被叫来,已经是有阿岫狐假虎威的成分在其中了。 无奈阿岫只能撸起袖子自己干。 取了一些酒精和棉花,先把初墨禅身上的伤口都细细清理一遍。 小白在一旁看到连忙伸过手要帮忙,阿岫想到他酒精过敏,就连忙阻止。 “殿下金尊玉贵的,粗活让小白来做就好。”小白说道。 “你对这个过敏,万万不可接触的。” “说不准习惯了就好了。”小白嘟囔道。他的心底隐隐感觉到了初墨禅对自己的威胁。 “小白,出去。”阿岫难得冷了神色,直接让他出去了,一则过敏并不是什么小事,二则她不想让人使她分心。 “是。”小白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阿岫也用刚制好的棉花沾上了酒精轻轻擦拭着榻上少年的后背。 酒精的刺激令少年白皙的后背不断战栗着。 “忍一忍呐。”阿岫尽量让自己手底下的动作轻一些。 初墨禅隐约听见了一道温柔似水的女声,恍惚睁眼时,就见到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容。 “就快好了。”他听她这般说道。 时间过得很慢,初墨禅还听到她问他叫什么名姓。 原来,她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初墨禅,奴的名字。” “初墨善?好名字啊。” 人之初,性本善。 阿岫眼瞧着对方有了意识,连忙继续搭话:“不若以后便叫你阿善。” 第14章 . 第十四个凤君老实人云岫 阿岫难得熬了一次夜。 在先前自己猝死之后,她就再也没敢熬夜,毕竟生命诚可贵。 只是面前有一条生命岌岌可危,还是阿岫自己捡回来的,就冲着这张脸,她也得尽心照顾一下吧。 据研究表明多看看美人能延年益寿,阿岫觉得自己今晚看了那么久的美人,应该足够抵因为熬夜失去的精力了。 而且熬夜似乎会越熬越精神,等到天明之际,坐在床边拧帕子的阿岫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失去了困意。 所幸床榻上的少年已经退烧了。 不得不承认这世家公子还是挺能折腾自己的,昨日看到他去收拾自己,也是用的冷水,能在这样的状况下把自己打理得如此一丝不苟,阿岫还是相当佩服此人心性的。 没过一会儿,阿岫听见了不远处宫中报时的钟声响起,大部分宫人也都已经起身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床榻上的初墨禅也听见了钟声,长睫微微颤动,睁开了失焦的瞳眸,等看到阿岫是才慢慢回神。 初晓的阳光从窗外撒入,落在了床边少女的身上,她的皮肤极白,在光芒之下仿佛有一股透明羸弱的美感,起初她是面无表情的,在和他对视之际,初墨禅隐约察觉到她似乎松了口气。 明明是个心思敏感柔软的人,面上却总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承恩于她,初墨禅对于再次见到这个殿下时的观感再次发生了改变。 第一次,只觉得是个女扮男装的郎君,后来见到帕子时误以为是个纠缠他的登徒女,第二次见到时,觉得是个木讷寡言的老实人,因为太过瘦弱甚至都没有人愿意留一枝桃花祝愿。 一时心软,便把果子和桃枝都借他人之手转赠了给她。如今看来这一时的恩惠带来的回报却是不小的。 “你醒了?”阿岫轻轻问询了一句,在她眼中,这少年就跟易碎娃娃一般,问话时的声音都不敢大。 “咳咳……”初墨禅轻咳一声,“多谢殿下,奴已经好多了,过会儿便起身服侍殿下。” 言罢便准备起身。 “你好生休息便是,身上的肋骨都断了,好好养着才是正道,不要逞强。”阿岫看不得人故意逞强的样子,故意冷了语气让他休息。 不过阿岫也觉得自己不能吃亏,虽然看美人看了一晚上,可是她也实打实地付出了劳动,得索要报酬才是:“等你之后身子好了,给本宫打工还债,一天十二小时工作制。” 属实997老社畜了。 面对如此口是心非的发言,虽然初墨禅有些听不懂所谓小时的意思,也还是没忍住被这殿下逗笑。 “多谢殿下。” 阿岫见他醒来,外面的小白也在喊了,于是让小白进来照顾,毕竟现在女尊男卑,自己在这儿待太久,对方终究是个男子,对人家名声不好。 刚转身时,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掏出了一串佛珠,佛珠是用上好的檀木雕琢而成的,或许是被佩戴者时常戴在手上,阿岫还隐约嗅到了一股子白梅香。 女孩在转身之际忽然回头,弯腰把佛珠手串放在了少年人的掌心之中。入手温凉细腻的佛珠让初墨禅又抬眸看了阿岫一眼。 “殿下……” “安啦安啦,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阿岫也不太懂啥安慰的话,只能用最平常的话出口安慰。 初墨禅攥紧了手中的佛珠,掩下了眼底的阴暗,耳边还依稀能够听见阿岫远去时若有若无的金铃声。 二殿下果真是个心软的好人呐……他费心筹谋,不就是为此么?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节 阿岫出去的时候,阿蛮也已经在外面了,为了方便帮阿岫加工一些零件,在医女所后院搭了一个比较简陋的小棚子,棚子中有一个熔炉。 见到阿岫时,阿蛮摆了个臭脸。 “兔子你要多撒孜然,这次大活人,你要撒什么下饭?”阿蛮出口讽刺道。 阿岫当然知道自己之前的借口阿蛮都心底门儿清,只是阿蛮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个性,多数时候都是由着阿岫的。 “这可会是个麻烦,先前初家在他入宫不久后就被陛下打压到孤立难援,女子后来都充了军,男子都被带入宫中为奴,陛下的心思,吾等都难以揣测。”阿蛮警告道。 阿岫闻言,也知道自己大概率惹上了一个麻烦,只是既然已经出手帮忙,总不好又随手将人抛弃。 “等他伤好了,再帮他寻个去处吧。”阿岫话音刚落,小白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眼睛亮亮的,问道:“殿下很快就会将他送走么?” 阿岫也没想多少,只以为小白好奇她的安排,说实话阿岫也没有想好,她昨日确实是脑子一热才做出这么一个决定,如今想来,救人真的冲动啊。 若是让自己那个万年想不起自己的便宜妈注意到自己,那又是一个难题。 初墨禅倚靠在门后,静静听着院子之中阿岫的决定,眸色之中晦涩不明。 日子如流水般过着,转眼已经盛夏,初墨禅身上的伤已经基本上好了,只是时常咳嗽,似乎是当初肋骨断了,伤了肺。 初墨禅做不了太重的活计,便经常帮阿岫整理画稿,有时会整理出一些画像,他不曾询问阿岫其中缘由,只知道阿岫时常让小白跑腿,他也大致猜到会用这画像换些银钱。 白色的纸张被少年人认真铺平整理好,小白刚好唤他吃药,阿岫已经坐在外面吃完药了。初墨禅温和应声,似是想到什么,先转身去了趟厨房。 医女所现在他俩是常驻病秧子。 阿岫的性子随和,除了段莲之外,医女所的大多数医女和她混熟了之后,都知道这二殿下只是不善言辞,这性子却是一等一的好。 到了夏天,阿岫也开始嘴馋,天天盯着初墨禅熬出来的酸梅汤,只是小白和初墨禅都默认一天只给阿岫喝一小盏,阿岫也只能眼巴巴地掐着饭点等。 初墨禅从厨房端着一坛子放在井底冰镇过的酸梅汤进来时,发现一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将坛子放在桌面上时,阿岫已经端着碗等投喂了。 这段时日阿岫发现初墨禅的厨艺极好,就连味觉寡淡如她,都能尝出别样每位,就冲着一口吃的,她就默默忘记了送人走这件事情,就连阿蛮在吃了他做的饭之后,都沉默了下来。 小白也从一开始的警惕,现在已经和初墨禅打成一片,甚至还经常心疼他,哭湿了好几条手帕的那种。 在努力干完一小碗饭后,阿岫把碗递到了初墨禅面前,大大的猫眼可怜兮兮地瞧着他。 最后得了小半盏。 初墨禅平日都极其温柔好说话,只到了这时候,即便阿岫再怎么软着语气想讨要,也只有小半盏。 阿岫喝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用伸出粉粉的舌尖舔了舔碗沿,酸梅汤一滴都不能浪费。 一旁的阿蛮都要不忍直视了,这二殿下在自己人面前是半点女子气概都不要的。 “殿下,过些日子就要会修葺好的栖兰宫了,之后您可万万不能这般没规矩了。”阿蛮没忍住继续教育道。 想到这里,阿岫不由得有些头秃,要挪窝真的好麻烦。 只不过挪窝之前,倒是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已经生出了第一个女儿,她便宜妈第一个嫡亲的孙辈的三皇女来到了她这儿。 来这儿的目的,她都不用猜,就是为了美人。 第15章 . 第十五个凤君少年皮囊之下的恶鬼修罗…… 话说阿岫觉得自己颜控这一点说不定是这云家遗传的,她觉得自己先前也不是那么看颜值的,到了这儿之后倒是被这里的美人们惊艳了许多次。 女尊世界的好处,明目张胆地左拥右抱。 只是阿岫似乎不是美人们吃的款式,左拥右抱是不可能的了,再加上多是时候她往往就只是那种光看脸,能够叭叭叭说一堆满嘴跑火车,等真刀实枪实操时,跑的比谁都快的怂包。 每天喊着啊要好看的小郎君,等到真有心动的小帅哥上门,只会得到一句莫得感情的我们不合适。 三皇女上门时,阿岫还在榨干碗里最后一滴酸梅汤,三皇女傲慢地走到她面前,啪嗒弄翻了阿岫的茶盏,上面还有一颗阿岫还没来得及啃的酸梅。 “二姐姐还真是好悠闲,昔时金尊玉贵的郎君被你使唤洗手作羹汤。”云曦开口讽刺道。 阿岫垂眸看着地上的酸梅子,表情沉了下来。 “那三妹妹要本宫如何?把奴隶供起来?或者是帮三妹妹金屋藏娇?哦,本宫这儿算不得什么金屋。”阿岫的心情不好,直接怼了回去。 “一段时日不见,胆子还真是大了不少。”云曦抓住了阿岫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曦能得女帝宠爱,这身体素质自然不会差,阿岫被拉住手腕时,只觉得手腕要碎了,这女尊国的女子力气真的是大。 “你能不能不要这般蛮横?”阿岫真的生气了,语气更差了。 阿蛮面无表情地甩开了三皇女,把阿岫解救了出来,初墨禅也上去扶住了阿岫。 少年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牵住了阿岫被抓住的手腕,手腕上已经浮现了红印,之后估计会有淤青。 “你这狗奴才敢推本宫?”云曦被身后面容精致的郎君们扶住,表情有些委屈,就算云曦再怎么强势,也是皇宫之中精细养着的,跟阿蛮比还是少了些力气。对待平日里的大事倒还算有些决断,偏偏陷在了这初家郎君手中,昏了头时什么都做得出来。 云曦见到阿蛮沉默,又把目光放到了沉默不语的初墨禅身上,眼巴巴地说道:“初家哥哥,前些日子本宫在生产,才未能来得及为初家哥哥求情,这段时日本宫求了父亲,父亲答应让本宫纳你为侍君。” 许久未见的少年人身量抽长许多,只着简单素衣都能窥见其如竹风骨。 他的声音淡淡,说出的话却着实伤人:“殿下才是金尊玉贵,墨禅配不得殿下,二殿下于奴有救命之恩,自然要舍身回报。” “你只是瞧不上侍君之位对不对?等本宫荣登大宝,本宫……本宫……许你……”凤君之位。 三皇女似乎真对初墨禅有了真心,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口不择言地说了出来。 阿岫也被这话吓了一跳。 这国家未来,如果放在三皇女这恋爱脑上,着实有些堪忧。 初墨禅没有理会三皇女的话,只扶着阿岫到内室的软塌上休息,阿岫因为身体缘故,不能有太剧烈的情绪波动。 因为云曦的事情,她的胸口已经有了烦闷的感觉。 阿蛮也把云曦给赶了出去。云曦自是不服气,又想上前争辩,便见心爱之人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只用深沉的墨瞳盯着她,仿若在说,既是如此,又有什么挽回的必要?云曦一下子便泄了气,原本的狠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她素来骄矜自傲,偏偏在这男子身上反复栽跟头,她当然不会觉得初墨禅会瞧上那病秧子,心里还对他存了希冀。 小白一直不敢说话,见到云曦离开之后,才匆忙取了药。 只是想要上药时,初墨禅说阿岫口干,让小白去烧些清口的甜汤,小白不疑有他,便匆忙赶去了。 阿岫躺在软塌上发呆,说实话,刚刚三皇女的架势真的还是吓到了她,她并不是一个好强争胜的人,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挺懦弱的,不是快意恩仇的性子。 刚刚的唇舌反击,令她冷静之后就是后怕,她害怕之后再被找茬,这宫中最有名无实的“主子”怕不就是她了。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阿岫回神,阿岫抬眸瞧见了少年人精致如玉的下颌线,他正在认真地帮她的手腕上药。 靠在枕头上的女孩呆呆地问道:“阿善,你会不会觉得我挺懦弱的,说实话,我很害怕和对方正面硬刚,用阿蛮的话来说,我是最没女子气概的女子了。” 初墨禅闻言抬眸,看着躺在床榻上精致得宛若瓷娃娃的女孩,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阿岫见到他这样反应,气得翻身不想理他。 “殿下就是殿下,没必要拘泥于世俗之见。”初墨禅还是继续帮阿岫擦药,一字一句都打在了阿岫的心口上,“殿下大才,世人愚昧才无以得见,若有朝一日得以施用,殿下必能名流千古。” 听见了初墨禅的话,阿岫沉默了许久,到后面只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我不过是拾人牙慧,那些并非我之独创。” “那又如何呢?救了医女所这般多伤员的人,就是殿下。”初墨禅似乎铁了心想安抚阿岫。而对方安抚人的技巧显然高了阿岫不知多少个段位。 阿岫竟然被他夸得有些飘飘然。 白色的绸带被细心地绑在了阿岫的手腕上,阿岫回神之际连忙道了声谢。 “殿下无需言谢,你曾救奴于水火,奴做任何回报都是应当的。”初墨禅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发丝垂下,撩到了阿岫的颊边,“殿下的任何要求,奴都会答应。” 回应初墨禅的只是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阿岫已经睡着了,侧着身子,双手乖巧地放在枕边。 真是个乖巧漂亮的娃娃,幼时他曾沉迷精巧的机关娃娃,样貌精致,关节上连着丝线,一举一动都受他摆布,只可惜那娃娃后来被人给抢走拆卸了一个手腕腕骨。 沉默的少年也什么逾矩的举动,只缓缓退出,性子是最沉稳温和的。彼时小白正端着煮好的甜汤进来,却没想到又被初墨禅阻止。 “殿下已经歇息,切莫打扰。”初墨禅说道。 小白站在门外,只透过帘子,心中一阵阵失落。 他已经许久未曾和殿下单独相处了。 晚上的时候,阿岫果不其然开始发烧咳血。 阿蛮皱着眉头帮阿岫诊了脉象,最终叹了口气,说道:“真是脆弱了些,如今便是心绪起伏,都能得了病。” 言罢便去抓药煮药。 初墨禅和小白陪伴在阿岫身边,二人皆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初墨禅唤小白一同出去。 小白有些忐忑不安地跟着初墨禅,走在他身后时,隐约瞧见他戴在手腕上的佛珠。佛珠在月光之下,反射出阴冷的光芒,小白看着这个和平日温和模样完全不同的初墨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初墨禅坐在了石凳上,双手搭在了石桌,纤长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动着另一只手腕上的佛珠。 石桌旁是一片竹林,错落斑驳的月光忽明忽暗地打在眼前如玉少年的身上,小白心中的危机感再次产生。 “小白弟弟,幼时我曾颇为疼惜一个木偶娃娃,只是可惜这娃娃后来被人拆了一个腕骨,那是个不长眼的骄纵郎君。” “后来……如何了?”小白咽了口唾沫,白净的面皮有些紧张。 “那郎君呀,只是和我的娃娃一样失了腕骨而已。”初墨禅轻抚佛珠,一副只说了一件小事的样子。 小白趔趄了一下,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呀,小白弟弟。”初墨禅缓缓起身走到小白身边,声音低沉道,“三殿下着实不长眼了些,殿下就像这脆弱的娃娃一样,瞧瞧,现在就病了,娃娃可以修好,可殿下却不一定了,三皇女留着,便是个祸害。” 刹那间,小白只觉得眼前人温润如玉的皮囊之下似乎隐藏了一只恶鬼。 第16章 . 第十六个凤君阿兄和小奴隶的对峙…… 只是很快对方温润一笑,医女所已经开始到了点灯的时候,周围的场景都被灯笼照亮。 小白只觉得刚刚的恶鬼似乎只是错觉。 初墨禅也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方才只是逗你的,怎么可能真杀了堂堂皇女殿下呢。” 一旁的小白闻言,方才松了口气,刚想回话时,又听见初墨禅说道:“不过若是不给些教训,之后她再来欺负二殿下该如何?” 这句话一下子把小白问懵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节 “总该给些教训是不是?”初墨禅再次走向小白,轻声道,“二殿下只有我们了,小白若是不护着殿下,她再如此被欺负该怎么办?” 小白被说得有些意动。 “可是……我们斗不过三殿下的……”小白垂着头说道。 “我们只是给三殿下一些教训罢了,这很容易的。”初墨禅轻轻掸了掸衣袍,重新整理了一番有些褶皱的袍角,说话时总有些漫不经心,“小白必定能做得极好。” 阿岫醒来时,发现小白还是不在,阿善坐在不远处守着小火熬药,他似乎守了一整夜。 听见阿岫咳嗽的动静,初墨禅立刻过来查看,眼瞧着烧也退了,也不再咳血,便松了口气。 紧接着初墨禅便转身用白瓷碗取了药,过来坐在床边喂阿岫喝下。 或许是初墨禅平常投喂,娇养有方,阿岫渐渐恢复了一些味觉,在喝药时,也皱着眉头苦得哼哼唧唧的。 阿岫也不知道初墨禅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几乎没什么味觉的,只是不知从何日起,他就接手了做饭的活计,然后饭菜慢慢变得有滋有味了起来。 “殿下好好喝药,过会儿奴给殿下煮些甜粥。”初墨禅似乎看出了阿岫的不情愿,开始换法子哄着她喝药。 “本宫不是小孩子,会认真喝药的。”她可是很惜命的。 接下来几日,阿岫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期间没怎么见到过小白。不过隐约听说她的不少东西都被三皇女给截住了,甚至还有恶言恶语咒阿岫早夭的,还都是初墨禅出面才给取了回来。 后面三皇女突然安分了不少,阿岫也鲜少听见嘴碎的家伙说话了。至此阿岫不得不感慨怪不得有江山美人这种选项。期间阿岫还问了小白去向,初墨禅只说小白似有事忙。 后来不见的次数多了,阿岫也没精力多顾及什么,三皇女更是连水花都不曽掀起就没了声息。 君后那边似乎也得知了阿岫得病的状况,在阿岫卧病在床的时日,已经让阿蛮开始着手搬家的事宜,甚至连云朝岚都出现了一回。 彼时云朝岚出现时,阿岫正在午睡,初墨禅在一旁轻轻帮她摇扇,门外传来了动静,初墨禅也未曾抬眸,只摇着羽扇帮阿岫扇风。 原本云朝岚在见到阿岫身边多了个人时,不知为何心中多了一股郁气。 自己好不容易才避开了小叔叔的耳目过来见见她,她倒是没心没肺被人伺候睡得正香。 初墨禅起身行礼,见到云朝岚想要上前,不动声色地轻声说道:“殿下昨夜一直睡不大安稳,方才才睡沉了些。” 云朝岚很厌烦眼前此人,他从初墨禅来这儿第一日就知道他的存在了,先前似乎帮了阿岫一次。 哼,不过是阿岫一时心软带回来的。 云朝岚握紧了手中的折扇,将初墨禅赶了出去,坐到了阿岫身边帮她扇风,无奈拿捏不到要领,阿岫又睡得不舒服,开始在梦中皱眉。 初墨禅不知何时再次站在了云朝岚身后,语气温和地说道:“不若还是让奴来,二殿下平日都是奴在照顾,怕是离不得奴。” 坐在榻边的云朝岚何尝不知道这初墨禅是在挑衅他,偏偏眼前没办法。 “奴才就是奴才,只会做些伺候人的活计。”云朝岚出口讽刺道。 初墨禅没有开口反驳,只依旧用手轻轻摇扇,耐性极好,夏日炎热,阿岫只穿了薄衫,初墨禅帮她盖了一层薄被,睡梦之中的阿岫似乎觉得有些热了踢了被子,露出一只白嫩的小脚。 少年人放下扇子起身帮她盖被,阿岫似乎想要凉快,不想盖被子,用脚轻轻踢了初墨禅一脚,初墨禅似乎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状况,轻声和阿岫商量道:“殿下乖一些可好?” 阿岫哼哼唧唧应声,梦中都对初墨禅妥协。 很快初墨禅弄好之后,又继续摇扇。云朝岚忽然便默不作声了。然而大殿下眼中的怒意却是肉眼可见。 这初墨禅用这样亲昵的姿态挑衅他。 此人不能久留。 初墨禅坐在阿岫的床榻旁依旧为她慢慢摇扇,余光瞥向云朝岚,唇角缓缓勾出些许弧度。少年人着了一身青衣,袍角顺着床沿垂下,姿态慵懒闲适,他的殿下还真真是讨人喜欢。明明深陷泥淖被人厌弃,却有人同他一样瞧上了这泥淖中的明珠。 医女所外面还种了两株桃树,一株是他的,另一种小白说便是大殿下送的。 真是有意思。 等到阿岫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栖兰宫。 这个宫殿已经被修葺一新,自己躺着的床榻下也铺了冬暖夏凉的丝绸,周围也多了一些女侍。 她只是睡了个午觉,怎么就挪窝了? 许久不见的小白也匆忙进来,发现阿岫醒了,连忙出去叫初墨禅。 初墨禅连忙赶了过来,他似乎有些忙碌,在阿岫醒来时却还是立刻赶了过来,见到阿岫安然醒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小白在一旁期期艾艾地说道:“殿下,您已经昏睡了好几日了,君后说什么都不愿意您再继续呆在医女所,之后便将您带到了栖兰宫。” “那本宫的那些宝贝呢?”阿岫最担心自己这几个月屯下来的大宝贝都没回来。 初墨禅闻言,轻笑道:“已经全都带回来了。” 小白在一旁脸色有些不大好,委委屈屈地说道:“明明被段莲抢去了不少。” “诶?”阿岫一听有些着急。 初墨禅见到阿岫情绪又有波动,连忙安抚道:“只是那药棉的制作法子和那蒸馏桶罢了。” 听到只是这个,阿岫这才松了口气,立刻躺平继续咸鱼瘫。 小白瞧见阿岫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更加着急,他说道:“这都是殿下辛辛苦苦捯饬出来的东西,好几次我都瞧见殿下的手被那碱液弄破皮了,怎能让段莲白白得了?” “小白。”阿岫轻轻叹了口气,“做这件事情的初衷,本宫就不想被人知晓,能救到人就好啦,本来这法子在临走前就准备给医女所的医女们的。” 有些东西,确实不应当放在她的手上,这样只会带来灾祸。 阿岫说着说着,肚子有些饿了,初墨禅便带着小白出去取餐。 小白依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他没有阿岫那样不在乎这件事情。 “阿善,让那段莲白白占到殿下的便宜了!”小白恼怒地向初墨禅抱怨道。 初墨禅则是在前面慢慢把做好的吃食放到三层食盒中,在听见小白提起段莲时,轻轻一笑,说道:“这方子,本就不是她要的。” 三皇女如今因谣言式微,段家少不得见风使舵把宝压在四皇女头上。 只可惜这两个皇女都不过是草包罢了。 第17章 . 第十七个凤君又见君后 翌日,阿岫醒过来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悬在头上的陌生帷幔,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搬家了。 她侧了侧身体,柔软的被衾让她回忆起刚到这里时的待遇。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一个改变。而这样的改变源自于大皇子以及那自己仅仅见过一面的君后。 小白进来时发现阿岫已经醒了,就是静静地抱着被子发呆,凌乱的青丝散在锦被上,另一条小腿也露出一截搭在床沿。阿岫也注意到小白进来了,慢慢起身,轻声说道:“把洗漱的东西放在一边就好,过会儿本宫自己来。” 而小白闻言眼中有些失落。不知为何,二殿下只要身体好些就会自己动手,除非有时候生病严重才会让他来服侍。 另一边阿岫已经起身,耷拉着木屐走向洗漱台,小白只在一旁搭把手。其实阿岫也没有注意到小白的心思,不想让小白照顾是因为她注定不会在这皇宫久留,之后肯定要学会自理,要是提前被养废,后果她都不敢想象。 洁齿完毕之后,阿岫开始洗脸,洗脸时,阿岫才反应过来今天似乎都没见到阿善,便问了一句。 “殿下你忘了么,阿善昨日跟您告假,今日初家人流放前,陛下恩准宫中奴隶都去送行。” 听小白说起,阿岫也想起了这件事情,只是似乎初墨禅在她睡着前提起过,而他本人似乎并没有非常强烈想去瞧的欲望。 等洗漱完毕,阿岫搭了件深蓝色的外袍,用腰带一系就出了内室,小白在后头紧张兮兮地跟着,嘴里念叨着:“殿下,平日在宫中您这般随意就算了,今日您可是要去拜谢君后的,不能这般。” 彼时阿岫已经叼起了一个包子,可怜兮兮地瞧着小白,脸颊鼓鼓的,含糊地说道:“过会儿再好好穿,今日的包子很香。” 小白此时有些小扭捏了,他红着脸颊说道:“这是奴跟阿善学的,阿善的手艺极好,奴以后会更加努力!” 阿岫示意小白也过来吃饭,而小白瞧了瞧周围站着的仆从,还是摇了摇头,阿岫大约也注意到了这状况,于是挥手把那些宫人遣了出去,帮小白拿了个碟子,放了两个大包子。 “平日都是你们陪本宫用餐,之后叫他们出去便是。”阿岫有个毛病,就是护犊子,当初小白陪在她身边,她现在过得轻松了些,能让小白过得舒坦些何乐而不为呢? 小白吃着包子,心里甜滋滋的,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这面容清冷的女子,他从未后悔过当初在栖兰宫初见时听着阿如的撺掇冒雪救殿下。 甚至后来阿如走了,冷冷地告诉他跟在这样一个无用的殿下,便是再美好的容颜也经不起光阴的蹉跎,及时找个靠山才是正道。 阿岫当然不晓得这娃子干个饭还能想这么多,她只想干完饭后去拜谢完君后,马上把今天要干的事情都做完。 出发的时候,阿岫已经把一副好好穿了,换了一顶玉冠,着一身深蓝外袍,内搭一件素白襦裙,裙摆绣了兰花,这些衣物都是君后提前备好放着的。 阿岫昨日还发现其实原主的衣柜中也有不少这样好料子的旧衣,只是都是许久之前的,后来就渐渐没了。 记忆之中,似乎都被一些宫人克扣掉了。 毕竟一个懵懂不受宠的皇女,就算被克扣了,也无法表达出自己的诉求。 阿岫现在也没有最开始见君后时的强烈情绪,脑中的理性思维不停告诉她,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君后能够仅凭几面照拂幼时的二殿下已经是极其心善了。可是感性思维却告诉她,这样太痛苦了。给予希望,又再次收回。 上轿时,小白问阿岫要不要先去大殿下的宫中看看,大殿下也曾经来看望过。 阿岫想了想,既然顺路,两条金大腿就都去瞧瞧。 只是这世间总不会让阿岫把好事占尽,她在云朝岚这儿吃了个闭门羹。 “大殿下让二殿下好好想想做错了什么,想清楚了再来寻大殿下。”面容精致的侍从如此说道。 阿岫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脑子里在思索自己啥时候得罪了他,可是想来想去,却还是没有啥思路。 等到阿岫走了之后,作为大殿下贴身侍从的闲云也叹了口气。 这二殿下也算是根木头了,这会儿说几句软话,好好哄哄大殿下,这门后的大殿下还不客客气气地把二殿下迎进来? 结果就这般转身走了。 闲云进去后,云朝岚见只进来了闲云,眉头微皱,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门外。 无奈的闲云只好说道:“二殿下说她先回去想想自己错哪里了。” 云朝岚闻言,白净的面皮都被气红了,轻嗤道:“平日可见不到她这般听话。” “二殿下一直很听大殿下的话。”闲云在一旁尽量忍着笑。 云朝岚气得话都没说两句。 闲云多年来都跟在大殿下身边,自然会给殿下找个台阶下:“殿下,不若去青云殿瞧瞧?” 云朝岚当然知道闲云这话是什么意思,放下茶盏,便说道:“那便去瞧瞧小叔叔。” “诺。”闲云在后面应声,唇角压不住的笑。 因为二殿下的缘故,这大殿下倒是有了些人气儿。 阿岫当然不知道这事儿,彼时她正在青云殿吃茶,她倒是挺意外君后居然是个烹茶高手,初见时,洛扶卿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煮茶这种事情应当是下人去做的。 只是转念一想,这个世界女尊男卑,连初墨禅那样仙风道骨的人都会做得一手好饭,世家公子出身的君后会煮茶也不意外。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节 当然,阿岫也确实是个俗人,茶很香没错啦,但是茶点好吃才是关键。她难得又胃口好的时候,能多吃两口就证明她最近身体状况良好。 洛扶卿用银筷夹了一块山楂糕放在阿岫面前,温和地说道:“小二慢些吃,山楂好克化,省的待会儿积食。” “多谢君后。” 洛扶卿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欢喜,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好孩子。 阿岫正在努力干饭的时候发现坐在对面的君后正温柔地看着她,阿岫想着光自己吃不大好,于是也用筷子夹了一块不太甜的马蹄糕放到洛扶卿面前。 一旁的侍从连忙开口阻止道:“二殿下,这太过无礼了。” 长辈赐,晚辈不能辞,但是换过来,这便是有些没大没小了。 阿岫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只以为自己做错了,心下一咯噔。 洛扶卿也立刻察觉到自己原本和小二亲近了些,却一下子又拉开了距离。 “是我逾矩了,君后大人。”阿岫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第18章 . 第十八个凤君蓝眼异族 阿岫这声道歉说出口时,一旁的渐浓表情都僵硬了些,他瞪了一眼那没眼色的侍从,那侍从却不依不饶。 “君后,这大清早的,让四殿下在外面等着,却让二殿下在殿内如此无礼,奴觉得不妥。” 渐浓闻言,冷哼一声,他哪里瞧不出来这小蹄子是收了四殿下的好处,现下三殿下式微,陛下只有四殿下一女,这未来太女似乎已经板上钉钉,这会子都去巴结了。 但是渐浓却不会忘当初自己便是因着那连贵夫才差点丧命。 洛扶卿放下银筷,冷冷地盯着那仆从,这是今岁新进的小郎君,若是没记错似乎姓段?洛扶卿摸索着手指上的扳指,并没有立刻说话。 渐浓倒是先给这多嘴的小蹄子来了两巴掌。 阿岫还没反应过来,就发觉刚刚那个找茬的侍从被啪啪来了俩耳光。 渐浓下手极重,那侍从白净的面颊立刻印了俩巴掌印。 彼时洛扶卿才缓缓开口,说道:“别污了小二的眼,拉出去处理。” 言罢,渐浓就把这侍从拉了出去,旁边的侍君们也都不敢继续说话了,一个个屏气敛神,生怕惹了君后不悦。 然而其实多数时候,洛扶卿都是一个亲民的性子,且平日吃穿用度也都不铺张,下人们都很喜欢在青云殿做事。 “让小二见笑了,许久未曾整治下人,倒是让无关之人脏了小二的眼。”洛扶卿说道。 说话聊天之际,洛扶卿用银筷夹起了那块马蹄糕放入口中,细嚼慢咽一番之后,夸赞了一句:“小二倒是有心了,这么多年还记得本宫的喜好。” 正在吃点心的阿岫有些心虚,这都是一些很模糊的记忆了,只记得多年前原主在青云殿的时候,整日整日都吃马蹄糕,因为那时候的洛扶卿就喜欢这个,吃多了,这具身体本能地会把马蹄糕递到他面前。 “君后喜欢便好。”阿岫含糊地说道。 只是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闯了进来。 “父后还真是偏宠二姐姐。”四皇女云昭挺着肚子进来。 她比云曦怀得晚一些,还未到预产期。 似乎是最近三皇女不得宠了,四皇女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意思。毕竟她们二人是唯二的皇嗣,身后又站着枝繁叶茂的连家,在朝中势头极盛。 且云家与连家联姻,女帝也不指望真的就让这两个女儿一下子就撑起江山,必须得让连家心甘情愿为这家族荣光撑起云氏一族。 “不过确实啊,二姐姐这一整日都无事可做,只能陪父后吃吃点心了。”云昭颇为得意地讽刺道,“不像本宫,这些日子还得为玉龙关的将士们劳心劳力,母皇可要本宫帮忙大量产出药棉和烈酒。” 听到这里,阿岫还是挺佩服云昭的,这妥妥的就是女强人啊,这样子都快预产了,还在做国家大事。 “四妹妹可要多注意身体。”阿岫诚恳地说道,“虽然国家大事重要,自己的身子和孩子也很重要的。” 云昭只觉得阿岫在讽刺她,立刻变了脸色,冷淡地说道:“二姐姐就莫要口是心非了,有事只会躲在父后这儿,还撺掇父后杖责仆从,二姐姐当真不厚道。” “老四住口,礼义廉耻你都学到哪里去了?小二是你长姐,你不敬她便罢了,还如此欺侮于她!”洛扶卿冷言斥责,全然没有平日的温和。 一旁的宫人们也都纷纷跪下,这是他们第一次瞧见君后发这么大的脾气。 云昭没想到洛扶卿竟然会因为阿岫骂她,立刻红了眼圈。 “父后,她只是个病秧子!”云昭指着云岫骂道,“母皇一点都不喜欢她,连取名都用的旁系的山字!” 被指着鼻子骂的阿岫着实有些无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咋惹到这四皇女了。 先前见她时,只以为四皇女是个喜欢暗暗拱火搞事的,现在怎么骂人骂这么狠? “云昭,给本宫去佛堂罚抄《金刚经》百遍。”洛扶卿直接叫出了云昭的大名。 云昭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做了什么,本宫都清楚。” 坐在上首的君后静静地看着云昭,云昭从那双眼中看出了一丝洞察人心般的清明。 朗月清风般的男子只这样看着云昭,云昭便突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了。她做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另一旁的阿岫在拱火搞事的火堆旁悠哉悠哉地吃茶。 等到四皇女愤愤不平的离开时,洛扶卿再次看向了安安静静当透明人的阿岫。 “让小二受委屈了。”洛扶卿心疼地望着阿岫,伸手想揉揉云岫的头,却被她挡了回去。 阿岫放下茶盏,用绢帕擦了擦嘴,说道:“没什么委屈的呀,君后不为阿岫主持了公道么?” “那药方本就是小二的。”洛扶卿说道,“功劳,也应当是小二你的。” 彼时阿岫才反应过来原来君后说的是这个,这个阿岫就更不在意了。 “啥功劳不功劳的,让四妹妹去做,影响更大,能救更多人,岂不是好事?而且这些并非我之独创,更有前人研习无数日夜,我不过拾人牙慧罢了,若承了这名声,我自己也是心虚的,不要的好,不要的好。”阿岫连忙摆手说道。 她并不是个喜欢被光芒聚焦的性子,有时光芒过盛,她反倒避之不及。她也曾羡慕过站在台上闪闪发光的人,但是更多的是站在台下兢兢业业的普通人,她也不过是这其中的一员罢了。 告别了洛扶卿后,阿岫便打算回去休息,好巧不巧,前脚刚离开,云朝岚后脚就来到了青云殿。 见到殿外有斑斑血迹,云朝岚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由得冷笑一声。 云昭什么心思他能不知道?这双子一个被那初家郎君死死控着,另一个不顾人伦暗自倾慕继君后,也不知连贵夫知道自己两个好女儿如此会是个什么心情。 云朝岚之后进去拜见了一下洛扶卿后,洛扶卿因着云昭的事情,面色也不大好,便没有久留云朝岚。 出了殿门之后,闲云在一旁建议道:“不若殿下便去找找二殿下,说不准二殿下还未曾走远。” 云朝岚闻声轻轻点头,说道:“也好。” 另一边阿岫刚出门,就刚好遇到正在往宫阁走去的初墨禅,他今日比平日穿得更规整一些,发髻也梳得齐整,用阿岫的话来说就是从头到脚都是一丝不苟的样子。 初墨禅在阿岫身边也待了有几个月,她也注意到初墨禅其实强迫症还蛮严重的,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控制欲很强。做什么事情,他心中必定有所计较,事情的轨迹也会按照他的想法发展。 而阿岫就是一个反例了,自从长大独立有自己的小金库之后,她平常就挺倦怠的,也不怎么喜欢做家务,行事很随意,工作需要997是没办法,空闲时间那是必定懒懒散散,躺床上一整天不动,不去安排任何事情,也不去在意这些事情的发展,这就是她最大的快乐了。 初墨禅也注意到了阿岫的软轿,朝她的方向轻轻躬身行礼,便打算自己再继续往前走。阿岫想着今日蹭了君后的软轿,空闲的位置也多,便差使宫人往初墨禅的方向去,顺路带他一程。 “你上轿来罢,宫阁的路程久,本宫正好带你一程。”阿岫说道。 初墨禅似乎有些意外阿岫会跟来,但是并没有拒绝阿岫的好意。 “多谢殿下。”素衣青年双手并拢微微垂身行礼,余光之间瞥见一抹深紫色的衣袍从远处的假山后迅速消失。 软轿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是胜在舒适,初墨禅上来之后,阿岫只说了句让他随意些,就眯着眼睛打盹,夏日正是令人发困的时候,原本君后想让她在青云殿好好休息一下,阿岫想着刚刚四皇女闹得这么大,留在君后宫中总归算不得好,就婉拒了。 后来不知不觉阿岫就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似乎被抱住了,只是阿岫睡着基本上是雷打不动的,所以也没太在意。 阿岫醒过来时,是听见了一声失望的叹息声才醒过来的。刚醒时眼睛有些酸涩,她揉了揉眼睛,掀开轿帘,就在恍惚间看到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着一身黑衣,衣衫并没有纹饰,未曾束发,发鬓之间已有斑白,而初墨禅正跪在他的面前。 除了那次在惩戒所时因伤匍匐在她面前,阿岫鲜少见到初墨禅有这般低姿态的时候。 阿岫看不清那男子的面容,只依稀瞧见他苍白的唇色,说几句话便忍不住咳嗽。 她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大概依稀听见什么禅儿,家族,维系之类的。 说起来阿岫并不意外听到这些词,因为初家是个大世家,能一下子被她便宜妈连根拔起,想来是在离开前想交代一些东西吧。 宫中留下的男眷,年岁是不能太大的,年岁太大的会在几月之后流放到宫外。 阿岫一直在软轿上掀开一角观察着外面的状况,她见初墨禅一直跪着,有些于心不忍,便没忍住开口说道:“亲人难得相见,不若坐在一块好好聊聊?” 女孩的声音柔软娇怯,不似寻常女子,那黑衣男子似有所感一般朝阿岫的方向看了过来,阿岫还未来得及放下帘子就直直地对上了一双澄澈的蓝眸。 是异族人么?阿岫有些意外。 而那男子在看到阿岫时,隐在袖中的双手突然紧握成拳。 初墨禅也注意到了男子突然的情绪变化,即便心中讶异,面上还是不紧不慢地介绍道:“父亲,这是二殿下。” 被初墨禅叫做父亲的男子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过激,连忙对着阿岫道歉:“抱歉,是奴逾矩了。” 阿岫鲜少见到第一面能对她有这般复杂神情的人,先前的洛扶卿,是少时有所交集。 而眼前的男子,她是从不曾见过的。但是阿岫也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她对外人的想法基本上没有十分在意。 “无碍,你们继续好好聊罢,本宫有些乏了。”阿岫最终还是决定不打扰父子俩了。 第19章 . 第十九个凤君云朝岚的梦 后续的聊天过得很快,阿岫都还没来得及继续睡一觉,初墨禅便已经和他父亲行礼道别。 正当阿岫坐在位置上头一点一点地钓鱼时,外面的初墨禅说自己的父亲想向她道谢。 原本阿岫想要直接婉拒,可是又担心若是初墨禅夹在中间为难又有些不好,便掀开轿帘探出头来。 彼时一探头,就见到了那黑衣男子。这长相,阿岫都不由得赞叹,如果不是初墨禅叫他父亲,阿岫觉得叫他哥哥都有人信。许是有异族人的血脉,他的眼睛是蓝色的,面容精致若人偶,乌发虽然白了几缕,却别有特色。 而且阿岫看着他,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先前殿下救了禅儿,奴在此多谢殿下。”连淮轻声说道。 只探出一个头的女孩面色苍白,天生病容,或许是不习惯见生人,总是不自觉地同陌生人拉开距离。 “不客气的。”阿岫说道。 说实话,虽然看着眼前人挺亲切的,但是她还是好像缩回去,她不想搞这种社交啊啊啊。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4节 就这样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初墨禅瞧出了阿岫的尴尬,便打了圆场。 临行之前,连淮夸赞阿岫的胭脂印生得极好。 软轿渐渐远离了这座关押着不少奴人的宫阁,阿岫最后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不断缩小远去的身影,他似乎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 是舍不得初墨禅么? 坐在阿岫旁边的初墨禅熟练地摆出了一些茶水点心服侍阿岫吃点东西。她的肠胃不好,平常都是少食多餐,随身都会备着吃食,这个习惯还是被初墨禅带出来的,所以即便今天初墨禅人不在,也把东西提前准备好了。 “你阿父生得真好看,怪不得你也生得好看。”阿岫吃茶时感慨道。 初墨禅闻言,帮阿岫添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唇角微微一勾,说道:“他们都道阿禅肖母不肖父,在殿下这里倒是反过来了。” “诶?真的么?本宫没见过你母亲,倒是不知这个。”阿岫有些意外。 初墨禅没有继续回答阿岫的问题,忽而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了一句:“先前不曾察觉,殿下双瞳带了异色,阳光之下似有蓝色。” “本宫之前听小白提过一次,不过也没怎么用镜子看过,也不是很清楚啦。”阿岫不在意地说道。这个时代还没水银镜的工艺,说实话阿岫都还不怎么清楚自己是什么模样,有时临水照影,约莫知道自己这具躯壳按照她的审美来说是个美人,现在这个时代就不是啦。 “殿下的双眸极美。”初墨禅夸赞道。 正在吃点心的阿岫被夸得一愣,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初墨禅,在想他的审美难道不是那种健康美人嘛? 说实话,她看着周围英气高大的小姐姐们内心都嗷嗷叫着姐姐给个姬会! 软轿会路过大殿下的宫殿,外面的侍从有问阿岫是不是还要去大殿下那里瞧瞧,阿岫想了想正好一天解决两项绩效,于是点头同意。 不出意外,吃了闭门羹。 这年头,啥工作都不好干。 阿岫无奈,只好先离开。路上阿岫感慨道:“以前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本宫觉得,男人心才是最最难测的。不是前几日刚来瞧过本宫么,怎么这回一来,就好像故意赌气一般。” “大殿下事忙,总归有不适宜的时候。”初墨禅帮阿岫分析道,“而且大殿下不似寻常男子,性子虽说骄矜桀骜了些,却是有大志向的,先前同百越谈判,帝主便是让大殿下前去的,这是两个皇女都不曾有过的殊荣,许多男子都歆羡不已。” 阿岫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阿兄还是个为国家大事忙碌的大忙人,恍然道:“那本宫之后确实不能总来打扰他。”耽误了国家大事咋办? 见到眼前的女孩一副恍然的模样,初墨禅颇有些忍俊不禁,他恍然之间忆起方才在假山之后瞧见的那抹袍角。 却说,这宫中传闻大殿下颇为偏宠二殿下,其实已经远不止偏宠那么简单了。初墨禅垂眸掩下情绪,想到了那两株生在医女所的桃枝。 啧。 从始至终心大如初的只有阿岫,把云朝岚的事情想通之后,就自己吃起了点心。初墨禅一如既往认真地照料着阿岫。他似乎极其热衷料理阿岫身边的一切事物。连阿岫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小白早就已经被排到了照顾她的边缘线,身边时常陪着的只有阿善。 而当阿岫吃得正高兴时,软轿突然被拦下,三皇女云曦的声音传来。 “墨禅,出来,本宫知道你在里面,先前有人瞧见老二送你去见了伯父。”云曦开口时似有些疲惫,只是她似乎没有意识到阿岫正在软轿之上。 阿岫刚想开口把云曦拒绝了,初墨禅却用眼神示意阿岫莫要开口,自己随后起身出轿子。 “你终于肯见本宫了!”云曦此时的语气既有欣喜也有无奈,“先前是本宫逼得急了一些,你莫要生气可好?伯父伯母本宫也会为他们尽力安排好后路。” “殿下好意,奴自心领,只是如今你我如此,只会徒增帝主猜疑,殿下不必如此。” “你……你……这是何必?”云曦满脸哀痛,“那你为何要背着老二把她的那方子给老四啊!” 在云曦看来,这不就是一种献媚的手段么? “三殿下说笑了,墨禅从未背着二殿下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彼时只是把方子交给了医女所的医女罢了。” “段家是何来历,聪慧如墨禅,能不清楚?”云曦也不傻,初墨禅明明有机会能随意交方子给任意一人,却偏偏给了段莲,“你说若是老二知道这事,可还信你?” 阿岫在轿子里面听着还怪尴尬的,她这个便宜妹妹还挺有危机感的,只是她确实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折腾出来的东西,会引来这样的事儿。 所以在听说阿善把这方子给出去的时候,还是蛮开心的,之后的事情也不用她来操心了。 只是如今瞧来,似乎这事情还挺复杂。 彼时云曦只以为自己握住了初墨禅的把柄,好叫他早些回头,熟料从软轿中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三妹妹还真是事忙,如今都操心起了本宫的侍从。” 轿内的少女语气平淡,却莫名地令云曦感觉心虚。 初墨禅没有说话,只默默地走到了软轿旁边扶住了正要出来的阿岫。 阿岫原本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云曦总是来烦人,一些话总归是要说清楚的。 “本宫信不信任阿善,这和三妹妹都无关,而那所谓方子,我本就不想私留,三妹妹若是想要,找姐姐来拿便是。”阿岫说完这句话,都觉得自己的话还真挺气人。 三皇女也觉得自己被阿岫嘲讽了,冷冷地说道:“本宫能寻到更好的法子,用不到你假好心,不过一个病秧子罢了,幼时便听闻你活不过二十又五,说不准下一个冬日都熬不过去,偏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阿岫无所谓三皇女怎么叭叭叭,她现在活着就已经很幸运了,能活一天就都是赚的,只是这三皇女的架势瞧着是要不依不饶,这就让阿岫十分头疼。 她就只想过清静日子! 彼时传来奴仆齐声跪拜的声音。 “拜见行简大人。” 一男子拥着不少奴仆从不远处款款而来。 “三殿下,陛下有事寻。”彼时三皇女还想继续骂人时,被叫做行简的人面容姣好,甚至有些阴柔,过来传话时,原本怒气冲冲的云曦见到那人时也乖巧得像只猫咪。 阿岫只瞥了那人一眼便匆忙转身想开溜,那人也似乎没注意到阿岫,只专注自己的传话工作。反而是在看到初墨禅时多看了两眼,初墨禅与之对视时,那人的神情还颇有些意味深长。 在离开此处时,阿岫还在想刚刚那人是谁。初墨禅说道:“那是跟在陛下身边的肱股之臣,名唤风逐。” “可是他们不是叫他行简么?”阿岫疑惑道。 “陛下在其弱冠时赐的小字,疾风逐月,愿卿行简。” “你知道的真多。”阿岫后知后觉发现初墨禅知道的八卦还挺多,不过她对便宜妈的人也并没有多大兴趣。 初墨禅笑而不语,反而突然问道:“殿下可怨奴?” “那方子么?”阿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不说本宫都忘了。” 瞧着眼前人并不在意的模样,初墨禅也真的确定这殿下是不在意这个的。也对,不在意才符合二殿下的性子。初墨禅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二殿下了。这般奇怪的人,用丝线牵不住,可偏偏他愈发地想用无形的线牵住。 “殿下是奴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为何?”阿岫奇怪。 “人生在世,总有想要得到的一些东西。” “本宫有想要的东西呀。”阿岫看着初墨禅难得勾了唇角,“只是不想告诉别人,你想知道么?” 阿岫难得想要逗人,表情带了些戏谑。 初墨禅只装作被调戏沉默,掩下眸中情绪。 世人皆寻求名利,或无数金银细软,或万人之上的宝座。能牵住所有人的线,不就是这些么? 二殿下所求的,他觉得也莫过于此。 云岫在宫中生存艰难,对她而言,手握强权才能真正不被人欺侮。 眼前美人如琉璃,若无强权,终有一日沦为玩物被人放在掌中把玩。 宝物合该放在这世间的最高位受人瞻仰才对。 阿岫不知道一个瞬间,初墨禅的脑子里想了这么多的事情,就像她也不知道彼时云朝岚也陷入了一个怪异的梦境之中。 第20章 . 第二十个凤君问罪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半蹲在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头。 “阿……朝。” “很好听的名字,明朝明朝,很有朝气。”对方感慨道,说话老成,明明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 她的手是柔软的,脸上带着笑,只是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彼时另一道声音传来:“你女儿还真是乖啊,还去和我家小子打招呼。” 回答那道声音的是陌生的女声:“哎呀,这孩子之后肯定会好好照顾弟弟,她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只可惜是个女孩。” “没事,还有我家那小子给你当儿子送终呢。” 阿朝明显感觉到旁边女孩的失落。 他的心里也突然堵得慌,这个场景太熟悉了,他莫名地想要安慰这个女孩。只是最终吐出来的只是短短的问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被轻轻捏了捏,四五岁的女孩一本正经地说道:“要叫姊姊哦。” 出生江南的女孩似乎语调都带了天生的软,一声姊姊比寻常的姐姐还亲昵。 他结结巴巴地牙牙学语。 “姊姊……” 光阴在这一声声的姊姊中过得极快,可他却还是莫名觉得眼前人过得很累。 “姊姊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云朝岚觉得自己快要苏醒了,却还是本能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梦里已经初具少女轮廓的她端坐在奇怪的书桌面前,手里拿着同样奇怪的笔,陷入了一团光晕之中,他没有听到她的话。 云朝岚就这样醒了,醒过来时瞳眸是失焦的,额头也冒了冷汗。 闲云过来时就发现自家殿下愣愣地坐在床边,他以为云朝岚一整晚未睡,心中无奈,却不好说什么。 “殿下可要起身?”闲云问道。 等对方再次回神之际,闲云正在伺候云朝岚穿靴,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阴沉的双瞳。 “殿下……”闲云被盯得有些害怕,“可是身体不适?” 闲云只以为云朝岚又要发脾气,准备被打骂一顿时云朝岚只缓缓起身,推开了木窗,彼时天光未凉,还有些晨雾,闲云看不清云朝岚的表情。 长发披散的少年失神地望着窗外,往日桀骜不驯的模样已经不见,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云朝岚短暂的变化并没有引来闲云的疑惑,因为很快他便恢复成了平日的常态,甚至闲云在小心翼翼询问晨时可有不适时,云朝岚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在云朝岚用餐之际,从暗处走出来了一个黑衣女子,女子的手中递上了一张纸条,云朝岚接过看了一眼,便用手轻轻一捻放到一旁的宫灯中烧了个干净。 “昨日母皇可是发了脾气?”云朝岚随意地朝闲云发问。 突然被问及这件事情,闲云连忙说道:“昨日陛下的心情确实算不上好,似乎是四皇女负责的那批药棉出了问题。”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5节 “药棉?”云朝岚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前些日子因为这事情,似乎母皇还对老四寄予厚望? 也对,老三说了那般不中听的话,母皇就算再喜欢这对双生子恐怕也生了嫌隙。况且那药棉,明眼人都知道不是老四弄出来的,只是母皇想把功劳给老四罢了。 就算是阿岫前些日子弄出来的那所谓千斤顶,也悄无声息地被母亲用去给老三前往工部搭了路。 要说不说,阿岫也是倒了大霉,偏偏不受母亲喜爱。 君心难测,即便是云朝岚也不敢随意猜测女帝的心思,有时云朝岚也想不通,母皇究竟是真的宠爱那对双生子,还是另有想法。 另一边的女帝正恼怒地把奏折往地上扔。 一双手缓缓捡起那本奏折,走到女帝云天面前柔声问道:“陛下这是怎的了?” “还不是老四的事情闹的,也不知这对双子这些年都在学些什么东西!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如今都被弹劾了,还要朕给她们擦屁股!” “四殿下年岁尚小,做事难免瑟缩了些,这些时日三皇女不也安分了许多么?说明陛下的教导还是有用的。” 风行简将奏折放到了桌案上,走到女帝身后帮她揉肩。 女帝的表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而后便是随手将奏折放到了隐蔽之处。 “陛下想要如何解决这事?” “解决?”女帝似是被提醒了一般,凌厉的凤目睁开,冷笑道,“敢动小手段的自是要惩罚的。” “那初家郎君?”风行简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可他不是……” 女帝在提起初墨禅时,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并没有当日的夸赞,反而是一种异常莫名的神情。 “那小子是不是还在犟?”女帝说道,“生了副玲珑心肝,却偏偏是个男子。” 风行简走到女帝面前,沉声说道:“郎君近日都跟在二殿下身边侍奉。” “那孩子是不是很在意老二?”女帝的语气不算很好,脑海之中浮现初墨禅面容时,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另外一张脸。 疯子就是疯子,连骨子里流着的都是一样的血。 女帝冷淡地说道:“既是敢耍小心机的,那就让他长个教训,这方子谁写的,便让她去谢罪。” 风行简自然知道女帝说的是谁,想到那二殿下弱不禁风的身子骨,风行简只觉得这初家郎君任性的代价还真是大。 他并不清楚这女帝和初家的纠葛,只知自己当初似乎也因为一些旧人身影才得女帝青睐。 ------------------------------------- 阿岫在突然接到问罪的圣旨时是懵逼的。 懵逼的程度约等于交接后的同事把项目做成了一坨不可名状的物体后把锅又甩回给了她。 现在这个猪队友是四皇女。 来“请”她的是那天见过的名为风行简的男子,彼时眼前人峨冠博带倒是少了几分阴柔,望向阿岫时眼中似有几分同情之色。 阿岫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大人,容本宫去里面交代一番便随你前去。” 风行简见她还算镇定,对眼前的皇女也多了些佩服,如果不是因这副孱弱身体,想来这位殿下即便不曾有父族支撑也能够有所成就。 很快阿岫就从里面出来,她强装镇定深吸了口气,心中安慰自己大不了便是一死,又不是没死过。 初墨禅跟在阿岫身后,却被几个侍君拦了下来。风行简淡淡地说道:“郎君且慢,此行陛下只寻了二殿下,旁人都是不见的。” 阿岫没听出其中暗指,初墨禅看着阿岫背影,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而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的是一块龙形的玉佩。 数百年前,龙凤皆为图腾,龙上凤下,而云家称帝之后,女子为尊,周朝只存凤佩,这龙形玉佩反而成了书中的画像。 阿岫被带到太极殿时,女帝正在和四皇女对弈。 黑白棋子互相交错,阿岫并不懂围棋,只一如既往安静地待着。 只是当跪在殿中央时,那一种属于皇权的威压第一次令阿岫本能的感受到不适。自己的命运似乎真的很轻易的被人拿捏。 阿岫跪了许久,看了许久母女情深的戏码,她的双腿渐渐失去知觉,被女帝叫到时,还反应慢了好几拍。 女帝把折子丢到了阿岫面前,阿岫缓缓拿起,却并不打开,反而把折子举起想递还给女帝。 “朕要你好好瞧瞧。” 上首的声音很冷,阿岫却不在意,她垂眸淡淡地说道:“陛下,阿岫并不识字。” 一句话,像是两个狠狠的耳光直接扇在了女帝的脸上。 跪在下方的女孩神色冷漠,小时见她时眼神之中还隐隐有着期待的色彩,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 或许是因为心虚,女帝反而开始疾言厉色。 这个孩子,是她几乎从始至终一直忽视的、被刻意遗忘的存在。 “你可知你犯了何等大错?这方子明明制不出药棉,你却还将这方子交出来!” “陛下,阿岫从来都不曾交出过什么方子,想来是被有心人窃走不成反而蚀把米。”云岫说话时,眼光径直落在了四皇女身上,“这宫中出了窃贼,阿岫甚是担忧。” “牙尖嘴利!”云昭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推翻了棋盘,黑白棋子滚落了一地,阿岫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这便是你的态度?”女帝发觉云岫沉默,也开始逼问。 “陛下明明知道真相,既然存心要让云岫承罪,那我无话可说。”云岫见到四皇女方才的反应,也知道这件事情眼前的这个女帝必定是清楚的,如今出事,只是想找一个背锅侠。 呵呵。 “放肆!”女帝被阿岫无情地扒了遮羞布后彻底恼羞成怒,她自小便是被众星捧月当做帝主培养的孩子,偏偏就在这女娃身上栽了跟头,云天不能容忍自己的威严被这样一个甚至连点女子气概都没有的孩子挑衅。 然后阿岫就被罚去跪在太极殿前。 而人倒霉了是喝凉水都塞牙,阿岫一跪到外面去就开始变天了。 这让阿岫都没忍住想爆粗口,去tmd贼老天! 第21章 . 第二十一个凤君如此孱弱,不堪大用…… 栖兰宫。 小白焦急地原地来回走着,他的心中担忧极了,却半点法子都没有。而初墨禅则是一直沉默地坐在殿内。 “该怎么办?”小白着急了,直接走到初墨禅面前想要质问,“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先前做的事情……” 面前的软白少年眼中止不住地心虚,他从不曾做过坏事,唯独那件事,他无法容忍殿下被如此折辱。 初墨禅缓缓起身,他没有言语,只示意小白原地等待,小白却一把拉住了他。 “难不成你想一走了之?”小白的眼神之中皆是怨怼,“如果最开始就只是呆在医女所什么都不做就好了,你就是个拖累殿下的麻烦。” 小白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件事情怕是和眼前这个不说话的家伙有关。 初墨禅拂开了小白拉住他的手,说道:“我自会想办法把殿下平安带回来。” 言罢,便径自往外走。 这女帝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拿捏云岫不过是想要拿捏初墨禅的借口罢了。 初墨禅先去了云朝岚的宫阁,云朝岚恰巧不在,这便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想来此刻青云殿亦是无人的。 走在路上的少年人凤目微微眯起,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还不消停么? 初墨禅并不知道为何这帝主突然执着于他,但是陛下将他贬为奴役却又不杀了他,便说明他的身上有筹码。 他也一直好奇,帝主为何一直用那般奇怪的神情看向他。 【“真是个个性犟极了的孩子。”】 那时女帝见他的第一面就如此说道。 可明明他还什么都不曾做过。 初墨禅第一次感觉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明明一切很顺利。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太极殿。 此处守卫森严,初墨禅只在殿门广场外的大门就被女兵卫阻拦了下来。少年人微微眯眼远眺,就看到殿门外跪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纤细、易折,真是再好认不过了。 心口忽而一阵隐隐约约的刺痛,初墨禅第一次觉得似乎是自己自作聪明了。 殿外已经乌云密布,他望着不远处淅淅沥沥的落雨,一种莫名的不甘开始涌现。 他被刀刃桎梏着,想救下的人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就在僵持之际,走过来一个阴柔的男人,他未曾束发,只带了一顶乌纱帽,两边红色流苏随意垂着,瞧着颇有些潇洒不羁的样子,他瞥了一眼初墨禅,弯腰轻声说道:“郎君莫要同自己过不去,陛下说了她喜欢的是乖巧的孩子,鱼目永远是鱼目,陛下只认珍珠。” 一番意味不明的话令深陷刀光之中的少年陷入了一瞬间的沉思,很快初墨禅抬眸望向的风行简,说道:“既是如此,便请风大人帮奴带句话。” 风行简附耳便听见少年清冷的嗓音缓缓说道:“真凤假凰,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面前的男子很显然愣住了,他没想到初墨禅竟然会说出这番话,他勾了勾唇角,说道:“郎君,那便这边请罢。” 雨已经渐渐下大了,风行简吩咐仆从撑了伞,带着初墨禅不紧不慢地走着。初墨禅的眼神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那一抹白上。 阿岫以前觉得下雨真没什么,反正身体皮实,抗造。现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冻傻了。 怎么雨水能这么冰冷?不是已经是盛夏了吗?可她感受不到半分暑气,反而一阵阵发冷。 这让阿岫真的觉得自己再待一会儿就可以去见佛祖爷爷上帝叔叔了。 她的眼前一阵阵发昏,呼吸有些困难,心脏剧烈跳动着,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开始发烧了。 “咳咳……”阿岫咳嗽着,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她在这个皇宫继续待下去也只会任人宰割,如果有希望活下去,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跑。 赶紧跑! 这皇宫就算是金造的她都要跑,不过如果真的是金造的,那她先敲两块金砖再跑,毕竟黄金永远是硬通货。 对了,等她敲下了黄金是不是得先融了,不然会被发现,黄金的熔点是多少来着? 要不还是把金砖留下来,说不定还能找个美人来个金屋藏娇。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6节 阿岫就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然后突然想到这皇宫也不是金子造的。 害,她的金砖没了。 正当她脑子一片混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焦急的美人,眉头轻蹙,唇角紧抿,阿岫感觉耳边嗡嗡嗡的,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是……你啊……好喜欢……”你的脸。 阿岫自顾自地说着:“刚刚我还想着金屋藏娇,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金砖……呜呜呜。” 女孩的眼睛雾蒙蒙的,水珠不断顺着发丝滴落,像只落水的小奶猫,哼哼唧唧地对着人不停撒娇。若是放在平日,二殿下如此,怕是又要被阿蛮骂没有女子气概,可初墨禅看着,却莫名地软了心肠。 “殿下乖些,会有金砖的。”初墨禅脱下了自己的外衫裹在了阿岫身上。 安抚之后似乎有了不错的效果,阿岫果然慢慢安静了下来,风行简则在一旁看戏般看着初墨禅似乎真的对这二殿下格外上心的模样。 “如此孱弱,不堪大用。”连风行简都给予了这样的评价。 初墨禅却并没有理会,只径自抱起了阿岫走进了太极殿,雨水顺着阿岫的衣袖滴落了一地。 女帝屏退了四皇女,甚至连随身侍候的风行简都催出去了。 风行简一直安静地呆在殿外,原以为会等到初墨禅从殿内出来,未曾想倒是先等来了强闯进来的凤君和大殿下。 向来温润如玉的君后此时面露焦急之色,衣袂都湿了大半。大殿下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散了一半,还被雨水沾湿了。 “二殿下呢?”风行简都有些意外这君后竟然是为这二殿下而来,转念一想当时陛下似乎特意差了人让君后和大殿下去宫外庙中祈福。 看来陛下知道的可比他多多了。 云朝岚没什么心情和这阴柔的风行简纠缠,径自往殿内闯,未曾想刚好撞到出来的初墨禅。初墨禅的怀中还抱着云岫。 见到如此虚弱的云岫,云朝岚心中一痛,想要将云岫从初墨禅的怀中抱过来,却被初墨禅不动声色地阻挡了回去。 “岚儿,朕和你说过的话就是不听么?”女帝严肃的声音传了出来。 洛扶卿闻声连忙行礼,朝女帝的方向求情道:“小二年岁尚小,不懂事,还望陛下宽宏大量饶过她这一回。” 女帝缓步走来,垂眸看向跪伏在地上的洛扶卿,冷声道:“朕知道了。” 洛扶卿不知为何一直对云岫颇为偏宠,女帝本不在意,一个瘦弱弃女能翻出什么水花? 而如今这孩子初露锋芒便给女帝敲响了警钟。所有的苗头都要掐断才是。 发觉女帝似乎并不打算计较,洛扶卿连忙带着云朝岚告退,告退之际心中盘算着如何将阿岫带到他那里养病,熟料听见女帝说道:“二殿下此后,若非宣召,不得踏出栖兰宫一步。” 这样的话,无异于直接将阿岫从皇位的角逐之中彻底排除在外。 彼时有一道身影姗姗来迟,等走进了能看见是个衣着华贵保养得宜的男子,带了一个宝石发冠,身上的玉饰也都快把自己很有钱这几个字表现了出来。见到身为君后的洛扶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随意行礼,紧接着把四皇女叫到了身边。 很明显来者是那以善妒出名的连贵夫。 在听见阿岫被彻底圈禁在栖兰宫时,他的唇角都是勾着的。 看看这洛扶卿还拿什么同他斗。 他对那病秧子好,不就是因为这病秧子不带把,之后若是继了帝位,不仅能保他们洛氏一脉几代荣光甚至还能让那病秧子记着他雪中送炭时的好。 现在,总算是被彻底厌弃了。 期间初墨禅并没有说一句话,连贵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屑,只会勾引人的贱胚子。若不是沾亲带故,他早就把这贱胚子活剐了,先前勾引云曦,迷得她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所幸还有老四,否则陛下若是将老三老四都放弃了,这帝位说不准还真要便宜那云朝岚了。 一直窝在初墨禅怀中的阿岫不晓得这事情的走向,她现在脑子烧得迷迷糊糊的,呼吸困难,手一直不自觉地攥着初墨禅的衣领。 “若是无事,奴便先退下了。”初墨禅抱着云岫缓缓起身,离开之际只瞥了女帝一眼,脑海之中浮现出女帝当时说的话。 【“小聪明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从来只是自作聪明,你这回学乖了交出了初灵死前一直守着的东西,那从今往后,便好好安生地呆在栖兰宫守着老二生存罢。”】 瞧瞧,多么仁慈的话啊。 初墨禅长睫微垂,掩下眸中的讽意。 他一步一步走向太极殿外,小白焦急地撑伞等待,见到虚弱的云岫时,不自觉地落下了泪。 “殿下的状况如何了?”小白担忧地问道。 初墨禅只说道:“陛下仁慈,宽宏大量,之后必要铭感五内才是。” 回去之际,初墨禅还嘱咐了小白去医女所先多抓些草药,小白还有些不解,到时候直接去找医女便是,怎么突然要草药? 回到栖兰宫的那晚,阿岫果不其然发起了高烧,而小白也没有找到任何医女的身影。 第22章 . 第二十二个凤君喂血失聪 小白再次感受到了第一次见到云岫时的那种绝望感。 在这样的深宫之中,若是有心人想要他们这样蝼蚁的性命,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他跪坐在栖兰宫的门前呜呜痛哭着。 往日的宫人也纷纷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逃离。 他看见一抹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抬眸一看是唇色苍白的初墨禅。他几乎一夜未曾合眼,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昨晚他和小白轮流照顾阿岫一整夜,初晓时小白从后殿溜走去寻医女,却没有在医女所见到一个医女。似乎就这样一夜之间,所有医女都被各个宫中的主子们传唤。 这便是故意的! 泪眼朦胧的小白对着初墨禅哭诉着:“我们该怎么办?呜呜呜……殿下她真的会有危险。” 初墨禅微微凝眉,轻咳一声,想到在内室安静昏睡的女孩,心绪烦躁。 他转过身再次走向内室,小白在后面唤他也不曾理会。 走进内室之际,他便径自往床榻旁走去,初墨禅昨日忙碌了一夜,发髻早就散乱,竹簪随着他凌乱的步伐落到了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乌发也随着这个动作垂至腰际。 阿岫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墨发散落在锦被之上,肤白如雪,长睫若蝶翼,她的呼吸很弱,面颊却滚烫极了。 少年坐到了床榻边,望向阿岫的神情颇为复杂,他伸手轻轻抚弄她的面庞,微凉的指尖令阿岫本能地像只小动物般亲昵地蹭了蹭,就像幼猫在嘤嘤示好。 “先前,已经救了殿下一次。”初墨禅低声说道,“可奴知道这事因奴而起。” 阿岫只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可偏偏奴是个万般计较的,救你一命就觉得你欠了奴,那便再让殿下欠一次。”初墨禅的语气渐渐变得有那么一丝撒娇的意味,只是少年人的眼神清冷冷的带了一丝血气,“只是殿下欠奴的,要加倍偿还,先前的救命之恩早就不够了。” 言毕之后,初墨禅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直接对着自己的掌心一划,伤口深可见骨却不见初墨禅眸色有变半分。血顺着掌心不断滴落,落在了阿岫苍白的唇边宛若红梅落雪。 如此脆弱易折的花,自当要用鲜美的血肉来供养。 坐在床榻旁的少年一直静静地看着此情此景,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少女的面颊,温热的血液不断被阿岫当成水喝下去,甚至在最后睡梦之中的阿岫还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初墨禅掌心的伤口。 酥酥麻麻的痒意让初墨禅不由得握紧了另一只手。 小白进来时,发现初墨禅的脸色愈发苍白了,他似乎正在用白布缠手,小白不解,初墨禅只说方才碎了碗,收拾时不小心划到了。小白也不疑有他,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阿岫身上,他在给阿岫喂水时,发现阿岫已经开始渐渐退烧,他一直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真是太好了,殿下熬过来了。”小白喜极而泣,初墨禅则是一直安静地倚靠在桌边用手撑着假寐。 “不若你先去休息,过会儿你再来换我?”小白提议道。 初墨禅没有应声,依旧坐在原处不说话,小白无法,便只好先去准备帮阿岫熬药。 少年人紧紧盯着昏睡之中的云岫,双手微微握拳,血迹再一次从白色绷带之中渗透。 一定会醒来的,他想道。 不知过了多久,初墨禅才缓缓起身,起身之时微微喘息着,他的手腕上还挂着那串一直随身的檀木珠子。 他取下珠子,坐在阿岫床边,纤长的指尖缓缓拨动佛珠,双手带上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少年人虔诚垂睫闭目,唇齿之间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又低又轻,仿若跪在佛前潜行修佛的僧人。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众病逼切,无救无归,无医无药,无亲无家,贫穷多苦,我之名号,一经其耳,众病悉除,身心安乐,家属资具,悉皆丰足,乃至证得无上菩提(源自《药师经》)。” 小白进来时就见到初墨禅一直在拨动佛珠,苍白的唇开开合合诵念着佛经。 初墨禅在方才半梦半醒之间忆起了幼时,彼时初入长甘寺,释空大师让他背诵的第一本经书便是这《药师经》。 真是缘分。 【“吾儿大才,惜非女儿身。”】 【“家族大业,岂能交予男子?”】 【“吾儿一言一行,皆是初家门面,还望墨禅仔细思量。”】 幼时,初墨禅是在厌弃声与叹息声度过的。 自小,他便要将做的事做到最好。 礼仪举止,容颜声色,诗书琴棋,无一不精。 先前只以为维护家族荣光便是他心中夙愿,只是庞大家族在王权面前似乎不堪一击,又或者这繁盛的初家早就是美貌皮囊下的一副枯骨,先前的汲汲营营,只是一场笑话。 初墨禅看着父亲临走之前递给他的龙佩,一直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 当日女帝听了他说的那句话后,态度居然变得那么奇怪,初墨禅并不觉得女帝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覆灭了初家。 起先他猜测是昨日交给女帝的初家脉矿,女帝的打量令他愈发奇怪,似乎发现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时,甚至失落过后又十分欣喜。 真是奇怪的态度。 玲珑剔透的玉佩在窗外阳光的折射之下显现出剔透的光泽,龙佩之中还有一些奇异且复杂的纹路。 “水……”轻轻的呻/吟声从床榻上传来,阿岫的双眸不知何时睁开了一道隙缝,她对着初墨禅要水喝。 见到阿岫苏醒,初墨禅也顾不得玉佩,连忙倒了温水,阿岫被扶起轻抿一口水后又睡了回去,睡着前手指无意间勾住了那块龙佩的流苏,龙佩便落入杯中,奇异的纹路在阳光的照射下,水中的折射隐约倒映出了几个类似字形的光晕。 初墨禅帮阿岫盖完被子之后发现了这个奇特的状况,上面的光晕令他隐约拼凑出来几个字。看着这几个字,少年面无表情地取出龙佩,紧接着便把水给倒了个干净。 阿岫醒过来时感觉周围格外安静。可明明小白就在她身边叽叽喳喳。 “小白,你在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阿岫在开口说话时就觉得有些不大好了,怎么连她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呢? 她有些紧张地攥紧了锦被,心里一揪,有了不好的猜测。 她不会是聋了吧? 阿岫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还能再来几盆狗血。还没等她回神,两个少年就围在了她身边,阿岫想大概他们是在唤她的名字。 她还真听不到了。 倒霉蛋的生活常态就是上帝叔叔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顺便喊佛祖爷爷把窗户一起关上。 初墨禅看着木楞的少女,眼底浮现愧疚之色,他起身取来阿岫常用的炭笔,阿岫就眼看着几乎没怎么碰过炭笔的少年行云流水地写下一行字。 【“殿下除了耳朵,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7节 “那倒没有,和平常差不多,咳咳咳……”阿岫没忍住咳了几声,之后连忙说道,“本宫这是呛到了。” 小白无奈只能轻拍阿岫后背安抚。 阿岫见到二人神色凝重,便故意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到时候让阿蛮过来瞧瞧,保证没几天本宫就生龙活虎了。” 小白闻言,心中一痛,他是如何都开不了口跟殿下说自此之后殿下无法踏出这栖兰宫一步。 阿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起身穿上木屐往殿外跑去,庭院似乎恢复成了原本荒凉的模样,门外多了两个高大的守卫,脸孔是陌生的。 “原来是出不去了。”阿岫喃喃自语道。 不知何时阿岫足上的木屐跑丢了一只,她朝外望了一眼,转身回眸时就见到初墨禅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握了一只木屐。 阿岫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地把脚藏在了纱裙之下。 穿着纱裙的女孩真的太纤弱了,最小的木屐对她的玉足来说都大了些。 初墨禅半蹲下来似乎想要帮阿岫穿鞋,看着这个少年,阿岫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初墨禅颇为识趣,只把木屐放在了阿岫的脚边,让她自己穿鞋。 小白在一旁扭扭捏捏期期艾艾地开口劝慰:“殿下,之后陛下会考虑清楚,必定会放您出去的。” 阿岫约莫知道小白在安慰她,不过其实阿岫倒也没有很难过,她对这女帝并没有什么感觉,一个封建时代的君主,猜疑、自私、以权利至上,这些都没什么奇怪的。只是阿岫也庆幸自己并不是原身,这样的环境若非原主懵懂,不然早就郁郁而终了。 “回去吧。”阿岫淡淡说道。她不难过,甚至还觉得挺好,能够顺理成章躺平了。 自此之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也不想管了,栽了一个跟头才知道无论在哪里,装傻充愣才能活得长久。 一时心软惹来的劫数,合该给自己长个教训。 栖兰宫外。 云朝岚朝看守阿岫的侍从甩了一鞭子。 “放本宫进去。”紫衣少年满脸怒容,很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阻拦了,而他的身边跟着的就是阿蛮。 一种无力感从云朝岚的心底蔓延,这样的感觉真的太熟悉了,熟悉到云朝岚的心口不断发疼。 第23章 . 第二十三个凤君云朝岚的记忆需要乖…… “大殿下,请不要让我等为难。”守卫的女卫恭敬地说道。 鞭子在话音落下的一刻破风而来,女卫的脸上就立刻多出了一道划痕,身旁的另一个女卫用手拽住云朝岚的鞭子,神色虽然谦恭,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轻蔑。 “殿下若是有异议,便去找陛下,不要在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面前耍威风,陛下说了不准二殿下踏出一步,便不许踏出一步。” 云朝岚听到这话,心中气急,却偏偏无可奈何,这些女卫是母皇特意培养出来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般“大材小用”,但是正如这个女卫说的,他现在无法改变母皇的想法。 想到此处,云朝岚不由得握紧了鞭子,掌心出现了红痕,在百越时的恣意令他真的生成了一种自己似乎也得了解脱的错觉。 “闲云,我们走。”云朝岚冷冷地转身离去。 在云朝岚离开前,留了不少东西,都是准备送进去给阿岫的,原以为能够进去,倒是漏算了时机。 也偏偏因为这样的漏算,令阿岫并没有收到来自兄长的心意。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当阿岫看到饭食之中夹杂着不少沙粒时就大概知道许多东西又被克扣了。 阿岫没怎么吃东西,醒来之后,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远点,她的咳嗽愈发不见好了,饭量也越来越小,似乎更消瘦了。 她也发现初墨禅变得寡言了,有一日他踏出栖兰宫去,回来的时候端了一盅鸡汤,托小白送了过来,阿岫喝了几口汤,心中觉得有些不安,便起身去寻他。 女孩是在后殿找到他的,彼时她见到他的乌发被随意盘着,口中咬着白布,背着手拿着烈酒就往后背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浇。伤口上,隐约看到那对贵族少年意味着耻辱的烙印。压抑的呻.吟让阿岫着实不忍。她也注意到了初墨禅手上似乎刚愈合的新伤,似乎是用利刃所致。 初墨禅闭着双目,长睫微微颤抖,正当他痛苦不已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接过了酒壶,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叹息声。 他已经许久未曾听见阿岫的声音了。或许是因为耳聋,阿岫也渐渐变得沉默,饭量也小了许多,也不常笑了。 从前他知道殿下不喜在人前笑,但是和他们的相处中,却常常腼腆地笑着。这让他知道,这个在他眼中老实木讷的殿下其实也喜欢笑。 而且…… 笑起来极美。 美如秋夜玉盘,玲珑且剔透。 沉默之际,初墨禅听见云岫这般说道:“你不必如此的,我本来就只是苟活,能活一日就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何至于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阿岫说着,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她先前便有了猜测,提前把药棉和酒精准备好了,用药棉擦了擦手,慢慢帮他处理着伤口,动作也十分轻柔。 她见到初墨禅一直沉默,心中了然,自己毕竟听不见,他也确实没必要说话。 “说实话,真的很谢谢你能这般照料我,虽然知道大概是因为先前的救命之恩捆绑了你,但是你放心,之后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到你父亲身边去的,如果你想留在宫中,我也会尽量安排一个好去处。” 阿岫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题也东扯一句,西扯一句,颇有一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意思,连阿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对,毕竟她也听不见自己讲什么。 话说完时,伤口也处理好了,阿岫刚准备起身离开,就见到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用食指指尖轻轻沾了烈酒写道:“殿下会长命百岁的。” 阿岫看到这句话,不由得鼻子一酸,叹息道:“大概只有你盼着我长命百岁吧。” 或许还有阿朝。 云岫一直算不得一个被期待的存在,就像这里的原主一样。 她的父亲母亲曾经期待着她的出生。只是这样的期盼大概到她出生就戛然而止了。 【“怎么不是个男孩?”】 【“之前已经送走了两个女娃了,村里都不乐意要女娃。名字么?就叫秀秀嘛,村里女娃子都叫这个。”】 【“乖一些,你知道妈妈要生弟弟多辛苦么?”】 【“又是个不带把的!再生不出来就离婚!”】 【“怎么不赶快去死给你要出生的弟弟腾户口的位置呢?要不还是丢了,这样再登记一下就不用罚款了。”】 阿岫再一次做梦惊醒时发现自己又梦到了这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她轻轻地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滴落。 她深深地记得那时踩着泥泞上学时在课堂认识的第一个字。 【爱】 她怎么又再次梦到了这些东西了呢? 翌日她的精神头就一直不怎么好,初墨禅熟练地帮她按着太阳穴,阿岫靠在小几上,旁边的木窗开了个口子流通空气,她总是有些走神。阳光撒在了她的小半张面容上,另一半面容隐在阴影之中,沉默着不说话,同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初墨禅想问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云朝岚也再次梦到了梦中那个古怪的人。 他那时发现自己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面前摆着精致无比的餐食。 梦里有一个女人在和另一个人尖利地吵架。 “你们不是包早餐的么?不是说是什么星级酒店吗?怎么还不让我们吃?” “抱歉女士,你们定的是双人套房,规定只能多加一个孩子用餐。” “什么?!!”女人尖叫的声音让云朝岚莫名地不喜。 她的身边站着的是一个沉默的男人,他抽着烟,表情也有些不耐,自顾自地去拿起早餐吃了起来,留女人和工作人员吵架。 几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最终女人蹲下来对另一道小小身影说道:“岫岫乖,你到外面去玩,妈妈给你五毛钱去买包子吃好不好?” “弟弟和妈妈不去吗?” “弟弟和妈妈在这里等你。” 女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朝岚面前,许久之后,场景变幻,他发现那个女孩长大后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自助餐很好吃呢。” 云朝岚不懂她的意思,一直沉默着。 “那时候,我坐在酒店外面,看着玻璃门,妈妈,弟弟和后爸爸一起吃披萨,□□致的点心,我都看到了的。” 云朝岚觉得她的心里很难过,可她的语气却很平静。 “我没买到包子,包子要一块钱,馒头便宜,只要五毛钱。” “其实我也很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吃的,但是妈妈告诉阿岫要听话。” “阿朝一直看着我,是要馒头么?呐,分阿朝一半吧。” 云朝岚本能地想要去拉住她,却发现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东西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他几乎脱口而出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岫岫……”云朝岚的双瞳失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喊出这个名字,甚至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梦境是会渐渐遗忘的,可云朝岚总觉得自己似乎梦到过无数次这样相似的场景。 他发现他的额头和掌心都冒出了冷汗,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她究竟是谁?梦中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又是哪里? 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此不真实? 他起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衫,就往殿外走去,焦虑不安的心绪一直影响着他。 闲云见他起早,连忙在后头准备递披风给他,边递边说:“殿下可千万注意身子,过些日子百越来朝,百越如今亦是多事之秋,之前殿下给他们的警告他们可还记着的,只怕届时被有心人利用。” 云朝岚本就心烦意乱,提起百越,更是揉了揉眉心,上一任百越女王乃是被陛下亲自扶持的,可现在被她弟弟给夺了位置,陛下早就不满百越在玉龙关外的小动作,先前便让他去敲打了一番,如今到了纳贡的时候,偏偏还派自己宠爱的儿子前来纳贡,摆明了就是不想给女帝好脸。 “殿下这是又要去找二殿下么?”闲云见到云朝岚出了宫门就往栖兰宫的方向去了,“先前阿蛮大人已经去偷偷为二殿下整治了一番,平日注意休息用药,二殿下亦是无虞的。” 潜台词便是规劝云朝岚莫要去云岫。 云朝岚闻言,步子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闲云,眸光之中皆是寒霜,清晨尚有雾气,连带着云朝岚的模样也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他说道:“闲云,何为逾矩?” 闲云立刻跪下,面上却不见半分焦急,他说道:“奴只为完成殿下心中抱负,殿下胸有沟壑,奴只有苦言劝谏。殿下不应当对二殿下注意太多。” “呵……”一声轻笑从少年的方向传出,带着淡淡的嘲讽,“你倒是真为本宫着想。” 而一鞭子也随着云朝岚的话音落下。 云朝岚之后便不曾言语,他看向沉默的闲云,知道闲云的意思是什么。闲云也终归是姓洛啊。 最终,云朝岚还是转了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晨雾散去之后,便再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阿岫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凝了一层薄薄的霜,她被冻得一哆嗦,也未曾想到这秋日来得竟然这样快。 最近初墨禅开始搬了桌椅坐到了外室,阿岫总看到他在写些什么东西,偶尔问起时,初墨禅便取出一些给阿岫看,阿岫看着都是佛经,甚至还有一本《药师经》,彼时她邻居的奶奶信佛,她还帮忙抄过,不过小孩抄这个,更多的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8节 小白如今倒是得了权限可以出去走走,正当阿岫翻着初墨禅的手稿无聊看着的时候,小白便兴冲冲地过来,说道:“殿下,您能出去啦!” 第24章 . 第二十四个凤君龙将 彼时阿岫正在榻子上懒洋洋地剥着一只青色橘子,还是她某天背着阿善和小白爬到后殿的橘子树上摘下来的。这棵橘子树在它有果的时候,就被阿岫盯上了,有时眼巴巴地会谗上许久,奈何橘子未熟,且阿善并不让她乱吃东西。 青色的小橘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沁人心脾的味道让阿岫觉得平日胸中的郁气也少了许多,榻子的旁边摆着一些笔墨,因为初墨禅偶然发现了她半吊子的写字方法,便觉得应当教上一教,阿岫想到日后如果离开,若是大字不识一个也会有麻烦,于是也欣然答应。 当然阿岫识字的时间并不久,一天也就一个时辰,有时累了就歇着。 小白进来时,阿岫正在摸鱼休息,刚想掰下一小瓣橘子吃时,就听见了这个算是重磅消息的事情。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阿岫没有什么兴奋的表情,她的口中含着小橘子,又不好当着小白的面前露馅,便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表现了。 “殿下您不开心么?您就可以出去了。”小白对着阿岫比划着,眉眼之中洋溢着开心。 在他眼中,他的殿下就应当是翱翔在天际的白鹤,无拘无束,一尘不染。 初墨禅进来时就瞧见小白粘着阿岫的情景,他走上前,将补药放到了桌案之上,伸手端过药碗,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舀起乌黑的中药。 阿岫原本就心虚于自己刚吃了橘子,看到初墨禅,不自觉地向后退却,小白在一旁发现状况不对,想要劝劝阿岫,未曾想初墨禅先开口了。 “小白,不若你先去拿些蜜饯,殿下怕是因着苦药灼舌才有所退却。”初墨禅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将小白当成了极好的兄弟。 小白闻言,先是愣了愣,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还是没有违逆初墨禅的话。 阿岫这边还在想着橘子的事情,回神时,身边只剩下初墨禅。 若有若无的香气在二人之间弥漫,初墨禅在浓重的药味之下早就嗅到了清甜的橘香。少年静静望着阿岫,阿岫被看得有些紧张,总觉得这少年着实不好对付。 自从他受伤之后,栖兰殿除了冷情了一些之外,衣食住行又恢复成了原样。她察觉到时,阿善只是笑笑,慢慢对着阿岫比着简单的手语:“许是君后心善,求了陛下的恩典呢?” 初墨禅虽说生了一双凤目,却并没有什么凌厉气势,相反平日之中可以算得上温文尔雅,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君子的说法了,不然按照阿岫的评价来说,他平常的表现(表面上)真的算得上君子了。阿岫听他这么一说,心下虽然疑惑,也没有多想什么。 一方面是因为阿岫自觉已经孑然一身,没有什么供人图谋的,另一方面即便这少年确实心机深沉,但是总归有恩于她,一些手段心机,阿岫只当他是为自保。她不觉得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还能杀人放火不成? 回到橘子这件事情上,阿岫正心虚时,还未曾吃完的大半个橘子从软被中掉了出来,香香的橘子味更加浓重了。 “那个……本宫……”阿岫试图给自己找个借口,动嘴皮子时却挤不出一个字了。 而初墨禅也不曾气恼,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阿岫比着手势:“殿下,橘肉生热生痰,若是吃多,之后受罪的便是自个儿这身体。” 看到初墨禅化身男妈妈模式,阿岫立刻投降,她当然知道是为她好,但是好不容易有自己想吃的东西,如果吃不着,折磨的便是自己了。 “本宫只尝了一口。”阿岫轻声反驳道。 “那正好,这苦药,殿下便不必只尝一口了。”初墨禅将苦药递到了阿岫面前。 阿岫:……这个弟弟他没有心。 在阿岫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初墨禅已经舀了一口药喂到了她的唇边。 二殿下这些时日被他精细地养着,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唇色已经有了些淡淡的粉色,像极了春日初绽的桃花瓣。 “本宫自己来。”阿岫只除了几次生病下不来床时被贴身照顾过,平常基本上都不需要他们服侍,甚至自己一个人都能自娱自乐许久。 不知道是不是阿岫的错觉,即便阿善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淡然的,她总觉得她接过瓷碗自己动手时,初墨禅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遗憾的情绪。 是她多想了么? 正当她壮士断腕般干完了一碗药时,初墨禅示意阿岫该交作业了。 “在桌案上。”阿岫心不在焉地答道。 初墨禅取过宣纸,上面工工整整地描摹了一篇篇大字。 “殿下为何要写这个字?”初墨禅在看到善字时有些不解。 “人之初,性本善,本宫先前听到的,说起来不是极巧的事情么,你名字的最后一字也是‘善’字。” 初墨禅的表情微微有些凝滞,手不自觉地揉皱了这张大字。 “原来殿下是这般认为么?”初墨禅喃喃自语道。 彼时初墨禅未曾比划手语,阿岫没太弄明白他说什么,只以为自己写错了或者理解错了。 “诶?不是这个善么?”阿岫有些没太弄明白,毕竟shan这个读音第一反应都是“善”吧,而且像这种高门贵子,父母取名字时也会寄托一些美好寓意吧。 初墨禅提笔在纸上缓缓写道:“倒是算不得错。” 阿岫更加不理解了。 “奴之名姓,最后一字为‘禅’,彼时寄名于长甘寺,释空大师说奴多有佛缘,便取了最后一字,此字梵语为chan(二声),只是家父觉得既为世家子,最后终归会归于俗世,便换个读法折中,之后就于‘善’同音,且禅那便意味弃恶,也正好应了此字真意。” 阿岫看着这复杂的解释,大概了解了,就是一个大师给人家儿子取了一个要出家的名字,爹妈为了不驳人家面子,就换了个读音,而且这个字原本的意味也和善字一样。 这个解释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可是阿岫总觉得似乎对方刚刚神色微变有些奇怪。然而她的性子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所以也没有多加追问什么。 等到阿岫喝完药后,小白还未回来,初墨禅收拾碗碟时,阿岫突然插了一句话:“不若本宫以后还是唤你阿善吧,反正意思一样,也好听。” 初墨禅的动作未停,只微微抬眸,看了一眼阿岫,说道:“殿下决定便好。” 这句话,阿岫即便听不见,也大概知晓他的意思。 小白在初墨禅离开之际刚好赶了回来,递上蜜饯时,阿岫对他笑了笑,小白有些羞赧,笨拙地比划:“殿下久等了,蜜饯是殿下不常吃的,小白一时之间也记不起放在哪里了。” “无妨,本宫也不算怕苦。”阿岫会意。 小白的表情瞬间有些僵硬,屋外的初墨禅似乎又有事情寻他了,小白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就算笨拙如他,也似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故意设计了。 是他多疑了吗? 明明是个温柔和善的模样。 “小白,该去为殿下准备些御寒的衣物了。”当小白在大殿和初墨禅一起打扫时,面前的少年突然开口说道,“殿下既然有机会出去了,外面如今正值霜寒,合该多准备些。” 小白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句,初墨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柔和地说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不若你先去外面休息一番,余下的活计便让我来做就好。” 原本小白就对初墨禅存了怨气,于是也心安理得地把偌大的宫殿留给他来清扫。 当小白出门之际,初墨禅的身后多出了一道隐匿在黑暗之中的人影。 “主人。”那道身影恭敬行礼,“秋猎的事宜已经准备完毕,那百越一族也答应了您开出的价码。” 初墨禅依旧漫不经心地打扫着颇为空荡的大殿,听了汇报之后,只轻轻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主人之后可有所筹谋?”那道人影并没有消失,声音沙哑甚至带着急切,“先前初家覆灭,玉龙关外的龙将皆愤慨于昏君□□。” “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定数,无需多言,去多准备些御寒的绒羽,制成内衬送来。”初墨禅说道。 人影有些不解,说道:“如今秋高气爽,这严冬的衣物,何至于现在就开始准备?” 很快人影就意识到自己多言,便默默地退了出去。临行之前,他也瞧见了正在殿外庭院秋千架上坐着摆弄一些奇怪机械的少女。 如今入秋,她同常人不同,已经穿上了薄薄的袄子,面色也颇为苍白,身形更是为女子最为不喜的纤细柔弱。 并不是这女子不美,相反这少女的长相极美,落叶飘落的萧瑟感给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脆弱精致。只是和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美则美矣,不堪大用。 阿岫也察觉到了似乎有别样的气息,只是抬眸之际,就瞧见初墨禅走了过来,少年熟练地为她披上大氅,她道了声谢,继续摆弄着手中由几百根小木棍组成的小东西。 她正专注于这小东西,空出一只手拿了一些组件,只是拿着的时候拿到了温温热热又软乎乎的东西,一抬眸,少年人的无名指正被她窝在手中,想到先前被误会成流氓的事情,阿岫的脸瞬间烧红了。 第25章 . 第二十五个凤君墨禅,莫善 坐上出宫的马车时,阿岫还有些心不在焉的。 说起出宫,阿岫之所以能被暂时放风,是因为百越使者前来,女帝以行宫秋猎相迎。这也是把她放了出来的原因。不过阿岫依旧想不明白女帝也不知道是咋想的,突然要她也去参加。 甚至还给她安排了几个随身侍从,一看就是举止经过□□的,以往阿岫总会受到一种若有若无的轻视,难得看到这种亲和有礼的。 按理来说,身为皇女的阿岫是应当驾马以示帝女威严,无奈阿岫这副禁不起磕碰的脆弱身体,连女帝都不指望她骑马给直接安排了马车。 马车之上铺上了柔软的毯子,里面各种小物也一应俱全。阿岫在上了马车之后就变得懒懒散散的,身旁的初墨禅倒是忙个不停,一直在准备阿岫的吃食和要用的物件。 原本小白也是会一起跟过来的,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感染风寒,这次便没有再跟过来。如果小白在这里,阿岫还不至于心不在焉,自从那日无意间握住了阿善的无名指后,她就觉得有些尴尬。即便对方情商极高,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给了她台阶下。 阿岫总觉得说不准初墨禅心中又将她当做流氓了。 “殿下请用。”初墨禅递上了一小块果干。晶莹剔透的果干在洁白如玉的掌心静静躺着,掌心上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些旧伤。 阿岫接过果干,干巴巴地道了句谢,只觉得心中的负担越重。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对她这么好? 只是向来性子沉闷内敛的阿岫不会开口问这个问题。或许这就是女尊世界男子的不同之处,就像从前男尊世界的女子一样,但凡男子舍了一点仁善,女子多感性便常记于心,之后便是深陷甚至至死不渝。 口中的果干甜味不重,阿岫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味觉不好还是少年在制作时便少加了糖,被挑来做零嘴是因为某日阿善得知此果安神,只是无法长期保存,就制成了果干。 此果果香浓郁,阿岫吃完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 马车开始行进,阿岫用一只手掀开帘子望向车外,就见到三皇女四皇女驾马飞驰而过,她们穿着雪白劲装,长发扎成马尾,意气飞扬。 另一道显眼的身影便是着了黑衣的云朝岚,黑衣之上绣着红色云纹,身下骑着一匹枣色的烈马疾驰而过,他的手腕上系了一道一指宽的红色纱带,纱带随风而起,眉眼之间恣意非凡,少年风流尽显。 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大约告诉了阿岫这是一个小小彩头,方才云朝岚必定是夺了魁首,此时举着系带便是魁首的象征。 云朝岚疾驰而过时,似有所感般朝阿岫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阿岫的双瞳,少年一扯缰绳回身,在阿岫没有反应过来时,她的手中多了一条红色纱带,纱带是透明的,随风摇曳出小小的弧度,她没有看到云朝岚的神情,却总是能够想到彼时他送桃枝给自己时的样子。 等到阿岫回神之后,她连忙放下了帘子,初墨禅依旧安安静静地跪坐在矮几旁,只是不知何时动作停了下来。 阿岫看着初墨禅,隐约看到了他眼中的落寞。 “我们届时不若也去试试?”阿岫只觉得脑子一抽突然提出了这个建议。 原本亦是高门贵子,只因为陛下喜怒无常便被株连了全族,如今被刺字沦为奴隶,还跟了一个她这样没前途的主子。 初墨禅递上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大殿下风采绰然,奴不配的。” 阿岫望着纸条上的字,难得真冷了脸色,说道:“既是如此,那便不去了。” 她鲜少有这么郁气的时候,她这辈子最最讨厌见到的就是你做不到的,你不配的之类的话。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你给本宫记着。”沉默了半晌,阿岫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想好了便去做,做不到另说,总归做过了不至于留有遗憾。” 初墨禅一直没说话,甚至都不曾抬眸看阿岫。 “那殿下可曾厌弃了奴?”阿岫刚刚气消时就见到纸条上多了这么一句问话。 “你这小奴隶!本本本……宫何曾这般?”原本终于有些主子气势的阿岫彼时有蔫儿了下来。 阿岫很少直接叫初墨禅为小奴隶,唯有特别心虚的时候。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9节 少年抬眸,眼眶微微发红,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不曾,何至于避着奴?甚至想要撇下奴?”他说得极慢,像是特意想要让阿岫看懂一般。 阿岫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想到最近对他的避而不见,甚至只想带小白出来的想法都让阿岫愧疚万分。 “本宫说没有就没有,本宫累了,要歇息。”阿岫抓过毯子把自己盖住当鸵鸟,红色的纱带不知何时掉落,被初墨禅不动声色地捡起。少年的瞳眸漆黑似墨,风吹开车外帘子的一角,他也看到了云朝岚。两个年岁相近的少年,一个张扬桀骜且金尊玉贵,另一个温润如玉却跌落云端,二人似乎没有半点相似。 云朝岚么?当个好兄长焉能过界?初墨禅手中把玩着当日划破自己掌心的匕首,掩下眸中浓浓的妒忌,几乎在瞬时之间,丝帛断裂的声音传来,象征着魁首的丝带被划成了两断。 他坐到了云岫身边,彼时阿岫陷入了沉睡,或许是因为吃了果干的缘故,周身萦绕着甜甜的气息,少年似是受到了蛊惑般,在阿岫的唇角落下浅浅一吻。 甜果安神,何尝不是他私心所故。 梵语之中禅意为弃恶。 可偏偏起名那人为他取名为墨禅。 墨禅,莫善,只有殿下真以为是弃恶。 第26章 . 第二十六个凤君三更合一(弑杀)…… 阿岫醒过来时车内已经点上了一盏巴掌大小的宫灯,透过帘子她发现外面的天际已经昏暗。她的精神头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似乎做了个噩梦,神色有些苍白。一旁的初墨禅已经及时递上了一杯温水。 “多谢。”阿岫接过茶盏自己喝了起来,显然对先前的事情还有些在意。 一张纸条被悄悄递了过来。 【“殿下,过会儿便到行宫了。”】 阿岫点了点头,也没敢抬眸看着初墨禅。不知为何,阿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些古怪的点在她的脑海之中连成一条模糊的线,可是一看到初墨禅这条线就缠绕成一团乱麻。 初墨禅的预估极准确,阿岫很快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远处燃起了一盏盏灯笼迎接女帝圣驾。这宫灯极多,这么一照恍若白日,阿岫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替阿岫放下了帘子,阿岫大概看出来初墨禅有所考量,便一直坐着没动,直到初墨禅取出大氅细心披在阿岫身上,阿岫也大概知道现在可以下去了。 出马车的时候,阿岫也发现现在只有几盏宫灯还亮着,大部队都去照顾女帝和那几位受宠的皇女贵人。 见到人少,阿岫也松了口气,她实在不喜欢人多的时候,只是下马时发现了一个问题,马夫方才也被拉去帮忙,连踏脚坏了都不曾知道。 身旁的少年仗着身量高加腿长倒是很快就下去了,换成阿岫时,阿岫发现自己可能会踩空,可心中又不想让阿善扶着,便想强撑着跳下去,只是她刚准备迈脚时,腰际便被一只手揽住,然后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被这看似纤瘦的少年给承担了去,整个人几乎是轻盈地被抱下来的。 旁边留下的几个女护卫见状都不由得发出轻笑,阿岫也觉得囧得不行。试想一下,在男尊世界,一个男人下马车然后被一个瘦弱妹子给抱下来。 用阿蛮的话就是她把女人的面皮都给丢光了。 此时的阿岫被半抱着,下颌搭在初墨禅的肩膀上,因为觉得羞窘,整个人有些微微发抖,都恨不得把自己埋到衣领里面去。 女孩细声细气地抱怨着:“你放本宫下来。”或许是平日里真的没气概惯了,即便是生气的时候,阿岫都没能挽回在这个女尊世界身为女子的面子。 不过所幸初墨禅是个对阿岫唯命是从的性子,将阿岫稳稳放下之后只垂眸瞧着地面一副等着挨骂的模样。仿佛在说,殿下今日已经骂了我好几次了,不差这一次了。 少年人本就生了一副玉人似的皮相,月光之下白皙的皮肤也染上了一层雪色,睫羽轻颤,红唇微抿,阿岫还没发脾气了,仿佛他先受了委屈。 阿岫满腔的怨气和羞恼无奈最终变成了一声叹息:“罢了罢了。” 她朝着不远处热闹的行宫看了一眼,知晓今晚还有宫宴,虽然她平常是摆设,但是上次的事情之后,该打卡的时候还是得打卡,不然平白无故没了人又要引起她那便宜妈的注意。 初墨禅见阿岫先进了别院,面上委屈的表情早就消失不见,只淡定地继续指挥着随行侍者准备收拾别院,等路过方才那几个嘲笑阿岫的女护卫身边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一名沉默侍从说道:“送去杖责五十大板。” 那几名女卫本就不在阿岫身边当值,见到一个小小男子居然敢如此对待她们,心中不服,已经有不明所以地问询究竟为何。 听见几人不服,少年人转身看向被迫跪在地上的女卫,神色幽幽,吐出来的话也没有方才那般温柔无害。 “不敬皇女,原本就当投入刑狱司,二殿下仁善,奴却万万不能如此纵容这些以下犯上的东西。”几个女人跪在地上听见此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投入刑狱司这种话,都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即便这少年口中自称为奴,举手投足间却隐隐让人窥见来自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几个女卫被拖下去时都在求饶,许多小侍君见到此情此景也都不由得瑟瑟发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二殿下身边跟的人哪里听的是二殿下的话,明明做主的是这位曾经初家高高在上的嫡长子。 外面的热闹阿岫当然不知道,她正等着初墨禅安排好事务之后一起去宫宴,虽然阿岫原本委婉地提过要不阿善就不去了,毕竟对方某种程度上就是那种一直在舆论漩涡中心的人,一出场那惹眼的程度……阿岫都不敢想象。 彼时初墨禅也应得非常爽快,他在阿岫面前多数时候都是温柔贴心的,只是原本一起来的小白突然生病,她身边突然也没什么可用的人…… 问题最终回到了原点。 初墨禅进来时就见到阿岫无聊地靠在靠窗的软塌拨弄自己的小机关,她给小风怪加了一些韧性和密封性都比较好的布,还涂了桐油,风一吹,小风怪就跟个奇形怪状的怪物一般慢慢地走动了起来。 阿岫的注意力也没有全在手中的机关上,在阿善进门的时候她也已经发现了他。抬眸看向他时,他似乎有些抱歉。 【“殿下可能得等奴一会儿,外面有些杂事还需要料理,过会儿我们便可前去中宫。”】 女孩看了一眼纸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有时候她还是蛮庆幸因为一时心软救了眼前人的,因为生活中的事务他真的做得极好。 就像另一个时空的高门嫡女自小被要求会操持家事一般,这个世界的贵族郎君学的一门最长久的课就是管家。只是阿岫也时常遗憾自己其实真的开不起雇佣这么优质管家小能手的工资。 说到工资,阿岫似是想起了什么,扒拉了自己的衣袖,里面有一个手掌大小的荷包被拴在手腕上。打开荷包里面是一些碎银和珍珠。 她在没遇到初墨禅之前呆在医女所无聊嘛,干过一个帮人画艳图的外快,虽然好像说起来有些丢人了些,但是能抓到老鼠的猫都是好猫咪,这不是为了攒够以后跑路的路费嘛。 皇女虽然有份例,但是阿岫以及她脑海之中的记忆里都没有看到过真金白银,去哪里了阿岫都不用细想,因为想也很糟心。 阿岫摸着自己的小荷包,又从怀中找出三个小荷包,忍痛把荷包又分成四份,自己留了大部分碎银子,珍珠也留了几颗,剩下的分别放到三个小荷包里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跑路,脑子里虽然大概有了计划,却也有些不敢实施。这三个小荷包也被她放了起来只是刚准备放下自己原本的那个荷包时,木窗忽然被推开伸进来一只手,那只手十分修长,指腹和掌心都有明显的茧子。 阿岫连忙想要抽身逃离,下一瞬却被那只手捂住了嘴,整个人都被禁锢在了那人的怀中。 此刻的阿岫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捏住命运后颈皮的猫咪,又或者是被放在案板上准备下锅的鱼,虽然这个比喻有些奇奇怪怪,但是能够很完整地传达出她复杂的心情。 她应该庆幸这家伙没有拿刀。 那个牵制住她的家伙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阿岫听不见,她被捂住口鼻有些呼吸不畅,白皙的双颊染上了一层绯红。 当时那人很快就背对着她,阿岫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就被反制,此刻连句求饶都说不出来,漂亮的猫瞳止不住地落下生理性眼泪。 阿诺原本只是好奇想要看看自己的未婚妻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好不容易打听到她住的别院,就被那看着温温柔柔的中原人给拦了下来。 哼,中原人惯会做面皮功夫,那些男子也矫情得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能讨妻主喜欢? 他好不容易爬墙溜进来,就见到他那妻主正在摆弄着一个奇怪的玩意儿,风一吹竟然还能跟有灵性似的走动。之后那拦住他的中原男子进来过后,妻主又拿出了一个漂亮的荷包,里面似乎有特别宝贝的东西。 他一瞧,只是一些细碎银两和珍珠罢了,还宝贝成这副模样?等妻主娶了他,他便带妻主去圣湖看看,那里产的珍珠最大最美,圣湖周围还有几个金矿,不比这荷包之中的东西香么? 说起来,彼时阿诺才反应过来,他妻主这么小小一只,必定是没见过什么好宝贝。正当思量之间,阿诺就见到这孱弱好看的妻主差点要摔到软塌下面去了,阿诺本能地想去拉住,一下子就先下意识地捂住了妻主的嘴。 “那个那个那个你安静啦,不要吵……”阿诺手足无措地对着女孩的耳畔说道。可是眼看着妻主好看剔透的眸子凝起了水雾,接着水雾跟掉线的珠子似的滴在了他的手上。 阿诺本就野惯了,一下子碰到这么一个易碎的病美人还真没什么法子,等到将她放开后,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出现了浅浅的牙印。 阿岫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咬了对方一口,又反踢了对方一脚,之后回身连退几步,就见到了一个异族模样的少年。双瞳是漂亮深邃的墨色,长眉斜飞入鬓,长发编成辫子扎成马尾,额饰是用银片打成的,眉心缀了一朵莲花状的装饰,发带上也有也可以晃动的银片流苏,动起来还有轻灵的脆响。 他穿了一身异族服饰,脖颈有一圈装饰保暖的黑色兔毛,看上去就像只傻兔子,再加上对方呆愣愣的模样,阿岫对他少了些警惕……才怪。 阿岫奋力大叫道:“来人,救驾!” 这句话耗尽了阿岫的气力,原本阿岫就有些缺氧头昏,喊完之后便晕了过去。 初墨禅在听见那声尖叫声时,便几乎片刻不停地冲进了阿岫的寝殿,一进来就见到方才那被他拒绝的异族少年正横抱着阿岫,表情颇为无措。 刹那间愤懑席卷了初墨禅的心肺。 “拿下。”初墨禅冷冷地开口说道。 阿诺见到又是此人,此时甚至还要抓他,心中自然不服,可是又想到怀中人的状况不大好,只好压下心中火气,说道:“不若先给妻……二殿下找个巫医瞧瞧?” 初墨禅未曾说话,只过去抱住了阿岫,他此时大概也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原以为只会是个满口胡言的疯子,未曾想那女帝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女帝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把自己的“污点”给去了么? 阿岫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初墨禅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异状,阿岫几乎都要以为只是做梦时,就有一个异族侍从送上了一大盘金饰,金砖上面还印了莲花纹印。 这下阿岫连阿q精神都没办法发挥了,那异族侍从只说赔礼用,阿岫看着这么金饰,试着拿了一下,这个重量,应该是真的。 这么一搞,阿岫突然不怎么生气了,她觉得自己的遭罪是值得的,这么多,如果融了,之后说不定可以下半辈子躺平不用愁了啊!还能多给阿善他们留些傍身钱财。 侍从见到阿岫面色缓和,也知道自己主子这招还真的是投其所好,当然侍从的心中也有些疑惑原本要死要活不肯嫁的主子怎么突然转性准备嫁妆了。 阿岫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凭空多出来一个未婚夫,在她考虑怎么融掉这些金饰时,没注意到身旁沉默寡言的初墨禅表情已经不大好了。 这些黄白之物,曾经是初墨禅最不在意的东西,只是落难之际确实也体会到了金银的好处。 殿下喜爱这些自然无可非议。 只是…… 初墨禅想到昨夜死皮赖脸不愿离开的那百越王最为宠爱的小王子,前面几个姐姐都莫名夭折,如今名正言顺能够继承大统的子嗣都尚未长成,又急着让这小王子来联姻表忠心,一身反骨的百越王倒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陷入深思的少年正满心筹谋之际,忽觉掌心一凉,一个颇为厚重的纯金手环被塞到了他的手中。 垂眸对上阿岫的双瞳时,阿岫想要说什么,突然卡了一下壳,后来反应过来说道:“赏你的!” 她差点顺嘴说成这是绩效奖金了……囧。 初墨禅看着女孩没有丝毫忍痛不舍的模样,原本活络的心思立刻反应过来。 殿下并不喜欢金饰,而是喜爱这黄金的价值。 送走异族侍从之时,初墨禅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等回身之际,阿岫已经把自己的宝贝们都收拾了起来,少年进来时便看见阿岫在收拾,没多说什么,只沉默站在一旁。 阿岫见到他收下了那大金环,也松了口气,如果收下那就意味着至少这样的回报初墨禅是接受的。她并不想欠他们什么。 初墨禅并不知道阿岫的想法,只以为她还是宝贝那些黄金,收着自是无可非议。在阿岫收拾完之后,初墨禅大致写了今日的行程,昨晚因为阿岫受惊,第一日的庆祝并没有现身,大殿下和君后都曾派人来慰问过。 “好的,本宫知道了,对了……”阿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昨日误闯的那人既是来自百越,为何会独独入了本宫的院子?” 阿岫其实一直对这事儿存疑,人家给的官方说法时王子顽皮迷路,她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无奈人家拿了黄金堵她,那她自然无法多问。 人走了,好奇心便上来了。 【“应当是误闯的,那百越王子瞧着是个顽劣性子,可能是宴会前觉得无聊便乱走走到别院来了。”】 看了解释,阿岫只觉得解释了个寂寞,她想着约莫初墨禅也不知道其中缘由,便没有再多问,虽然有好奇心,但是好奇确实害死猫。 赴宴之际,阿岫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袖袍,里面是白衣打底,袖袍和后背都绣了栩栩如生的白鹤,长发用羽冠盘起。大周朝女子为尊,因在外行走的需要,发髻也不再过于繁复,通常会用冠束起,偶尔也会簪花。 阿岫到场时,大头的那几位还没来,不过百越的小王子好像已经到了,像只哈士奇一样四处张望着,见到阿岫眼神发亮,阿岫的心情也还不错,看他就像看一块行走的金子,于是礼貌行了平礼,之后便坐到了女子席位去了。 之后大多数人也陆陆续续都来了,阿岫也瞧见了云朝岚。他也瞧见了阿岫,只是很快收回了目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又看了一眼百越王子。 虽然男女分席而坐,但是因为此时的百越王为男子,女帝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只把男女分成两排,中间隔了一道浅橘色的纱帘。 阿岫就坐在位置上,脑子放空,准备当个透明人混过去。她顺便还想吐槽一下这宴会的食物真是不咋好,为了好看精致都做得不好吃,不好吃就算了,还是凉的,用个红泥小火炉热着多好。 她还轻声和一旁的初墨禅吐槽了一番,又凉又腻的食物,若是吃了又要躺好几天。 初墨禅只轻轻拍了拍阿岫的后背以示安抚,在这些吃食中勉强寻了一些阿岫能入口的让她先垫垫。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0节 女帝是最后和百越王一起压轴出现的,百越王是个中年男子,瞧着四十岁左右,眼神精明凌厉,阿岫瞧见他的第一眼恍惚以为回到了男尊世界。 初墨禅给阿岫倒了一杯自带的温水,阿岫有些心不在焉地喝着,她见过的绝大多数男子都可以算是温良恭俭让占齐了的,就算偶有刁蛮的也是因为有着大少爷脾气。很少见到像百越王这样就差把野心写在面上的男子。 而且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怕不是她的便宜妈也早就看出来了。想到此处,阿岫的猫瞳懒懒地眯了起来,想着这场宴会或者说这次的秋猎还是场鸿门宴啊。 不过阿岫猜着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她都已经是废柴中的废柴了,还能有啥利用价值? 只是阿岫终归还是太年轻太嫩了些,身为帝王的家伙,无论男女,最会做的事情就是废物利用最大化。 当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时,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她发现周围人有一些还在看那个百越王子。 一旁的初墨禅上前替阿岫解释道:“二殿下前些日子因病致聋,未曾及时上报,是奴之过。” 三皇女和四皇女面上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阿岫也连忙行礼致歉,女帝闻言眉头轻皱,一旁的百越王似乎也有所不满,如此孱弱的女子,时常得病便罢了,如今竟然聋了? 他的心中也有些后悔为了求和生出这样的想法让儿子嫁给这样的女子。 柔弱娇怯,只剩一张脸可以看,一眼瞧着没半分皇女该有的气度。 这一切谜团在阿岫看到圣旨之后都解开了,自己现在又多了一个未婚夫。 她现在总算想明白那只小哈士奇为啥会闯过来了,合着是先来悄咪咪看看相亲对象呗。 在听到这话的同时,阿岫感觉到了一股子来自身边的低气压,回眸一瞧就见到初墨禅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意味不明的神色。 这种被夹击的感觉着实有些不好受,可阿岫也没胆子当场顶撞这周朝老大。 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阿岫也只好小心翼翼地上前先接过圣旨,心中默默把逃跑计划提前。 阿诺接过圣旨时和阿岫只隔了一层帘子,但是就算只隔了一层帘子,阿岫就都快被对方天生自带的热情给淹没了。 “多谢陛下恩典。”阿岫漫不经心地跪下行礼,余光之中,她感觉到了来自上首的凝视。回到位置往那个方向瞧去时,发现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君后。君后的眸光之中带着担忧,阿岫浅浅回以一笑。 她当然知道她那便宜妈肯定没安好心,这种政治联姻可不就是把她当工具人。回到位置后,阿岫无聊地摸着卷圣旨的手柄,一直处于神游发呆的状态。 之后女帝说了一下话,阿岫猜测应当是让她好好养病之类的话,阿岫心中轻嗤,这虚情假意真是无趣做作了些。 后续的流程都是歌舞之类的,阿岫也没什么心思看,悄然退场之时,阿诺拦住了她的去路。 阿岫就见他在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话,出于礼貌她又行了一礼,初墨禅也一直未曾理会这吵闹的王子,阿诺有些紧张,他下意识地拉住阿岫的衣袖,说道:“殿下可是嫌弃阿诺粗鄙?” 后知后觉想起阿岫听不见又连连道歉,阿岫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耐下性子说道:“今日宫宴,想必小殿下也累了,不若改日再叙?” 然后阿岫就立马把这小王子给打发走了,之后更是没迈出别院一步。 她出别院的那日是秋猎的最后一日,别院中的枯草也都染上了寒霜,天气已经冷冽了许多。阿岫穿上了厚实的棉服,裹着毛领,还特意做了个裹耳朵的耳夹,把自己团成了个小熊。出门时见到阿诺在守着,大概猜测是告状告到了便宜妈那里,不然不会特意传圣旨让她出来。 守在门口的少年倒是一副皮实的模样,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劲装,骑着一匹烈马,长辫子未曾盘起,只同意扎成马尾的样子。 火一般的少年御马而来,下一刻阿岫就被这只哈士奇掳上了烈马。 女孩的身上柔软极了,带着淡淡的白梅香,阿诺下意识地揽紧了阿岫,阿岫现在的内心也是跑过一万匹草泥马。 大冷天的就不该把哈士奇放出来溜。 少年人看见阿岫怂怂的模样不由得放声大笑,他已经骑出了行宫之外,周围一片苍茫,阿岫只觉得景色变幻极快,在她失神之际,另一道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她探头一看,就见到初墨禅也骑马而来,他今日未曾换上骑装,只将长发束起,原本是想陪阿岫做马车的,只是这百越王子带来的变故令他此时骑马来追逐他们。 初墨禅神情严肃,速度不断加快,阿岫这时才发现这厮先前明摆着是谦虚,这样的骑术,根本不比云朝岚差。阿诺似乎也发现了初墨禅,对着阿岫说道:“百越人自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他又怎能追上本殿?” 阿岫虽然没听见这小王子讲了个啥,但是也大致感觉出来这速度是真的越来越快了,可是不知为何就算加速了也没能甩掉阿善,反而被他拉近了距离。 “快给本宫停下。”阿岫有些害怕再这样下去,两人的马估计都要失控,连忙阻止。 可这哈士奇疯起来是撒开丫子到处跑的性子,更何况后面还有个竞争对手。阿诺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不知何时,初墨禅已经来到了阿诺的左后方。 在阿诺尚未反应过来时,朝阿岫伸手,阿岫本就更加信任身边的初墨禅,一咬牙也拉住了对方的手,她被轻盈一带,就到了一个盛满白梅香气的怀抱之中,而阿岫自己也未曾注意到身上的香气似乎是沾染了对方的。 阿诺自然气恼,马鞭下意识地朝初墨禅的方向一甩,在少年人白皙的面容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般动手之后,阿诺自然立刻便后悔了,刚想抬头道个歉,就见到那少年阴沉一笑。阿诺忽然意识到这人说不定便是故意的。 此时阿岫发现自己的面颊似乎沾了什么,一碰居然是血迹,抬眸一看,就见到初墨禅的面上多了一道血痕,罪魁祸首就是跟在后面的小王子。 阿岫忽而觉得自己有些无用,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是本宫太无用了。” 她的心中是内疚的,可是她确实拿那个王子没办法,她除了准备跑路,似乎真的半分都无法反抗这皇权压迫。 女孩的声音轻轻的,马也已经渐渐停了下来,少年人垂眸看着阿岫内疚的样子,像只餍足的狗儿似的抱住阿岫轻轻蹭着的发顶,无声地告诉阿岫他不曾怪她的。 他只是想让靠近殿下的男子都被殿下讨厌或者遗忘罢了。 云朝岚是这样,小白是这样,甚至连这百越王子都是这样。 阿岫看着初墨禅面容上的血痕,心中止不住的自责,连忙取出了手帕轻轻帮他擦拭。 一旁的阿诺心中气急,他连忙解释道:“他就是装可怜骗你的!太笨了你!” 他说话向来直接,只可惜阿岫听不见,若是听见可能还能结合一下初墨禅之前的事儿仔细思考一番,现在在阿岫眼中阿诺就是只恼人的二哈。 她将手帕交给了初墨禅,转身礼貌地对阿诺说道:“虽说你我如今名为未婚夫妻,可相识不过几日,还请殿下莫要逾矩,本宫不想污了殿下的名声。” 女子的声音冷淡而克制,神情更是没了之前阿诺见到时的温柔可爱,阿诺心中恼极了,可偏偏确实是他伤了那中原男子。 阿诺狠狠地瞪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初墨禅,微微咬牙,一看就是被气到了。骄傲的少年将鞭子别在腰间,在初墨禅面前微微行礼道歉,嘴上却是仗着阿岫听不见一点都不饶人:“你给本殿下等着!” 见到阿诺远去,阿岫才松了口气,因为方才的紧张,她的头开始莫名地疼了起来,眼前亦是一阵眩晕,初墨禅连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阿岫,神情不自觉地变得紧张,薄唇微抿,隐约之间也有了懊恼的情绪。 察觉到了阿善的担忧,云岫摇了摇头,说道:“本宫无事,继续赶路罢,待会儿若是又惹了陛下不悦就不好了。” 初墨禅微微点头应是,动作却格外轻缓,上马之时,初墨禅先把阿岫抱上了马,阿岫回身之际发现自己的帕子不知何时被少年用来蒙面,她也没多在意,只以为是因为伤口。 上马以后,阿岫以为阿善会坐在前面未曾想少年人利落上马时直接坐到了她的身后,一只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际,还帮她调整了一下坐姿。 阿岫只感觉自己又被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给笼罩了,本能地觉得紧张。 初墨禅看着阿岫微红的面颊,也大致猜到她这是紧张了,隐在面纱之下的唇微微勾起了一道弧度。他的身量已经比殿下高了,从侧边望去,能看到她的睫羽,翘挺的琼鼻,粉粉的唇瓣。 他曾查过,曾经在二殿下身边服侍过的侍君无不在她十二之后前赴后继地想要爬床,初墨禅的心中曾暗暗不屑于那些庸俗至极的侍君的行为,可如今换成他,如今似乎也难以逃掉这样的定律。 男子曾掌高权,女子曾如同现在的男子那般只能成为男子的附庸,初墨禅曾经并没有对往昔的历史有过感触,遇到二殿下之后,属于男人扎根于本能的卑劣心思便生出来了。而先前的侍君怕不是同样如此。 马儿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阿岫的注意力也放在了周围的无限风光之中,未曾注意到少年人愈发晦暗的神情。 等到了驻扎地之后,阿岫才发觉原来大部分男子都蒙上了面容,原来是为了避嫌。 一到地方阿岫就感受到了一股子强烈的目光,她四处张望,却没看到什么人影,便只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下马之后,初墨禅要去先将马儿交给另外的专人料理,阿岫就站在一个白色帐子外面安安静静地等着。 在她走神发呆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无聊,于是拿出了一块果干准备啃着磨牙消磨时间,熟料一下子蹿出来另一个身影,那身黑红衣袍,以及同色的半张面具,阿岫立刻想到了来人是谁,试探地叫了一声阿兄。 未曾想对方忽而步步逼近,阿岫被这突如其来的紧逼给吓到了,她又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得后退几步,一下子靠在了营帐上,顿时退无可退。 云朝岚本身憋了一肚子火气,见她和那奴隶拉拉扯扯,又想到她一直瞒着他失聪的事情,更是气急,这么大的事情,为何隐瞒于他? 想要质问时,见她这副柔弱的样子,半点女子气概都无,一下子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想发脾气又顿时不忍心了。 “阿朝,吃果干吗?分你一半。”阿岫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半给他,试图讨好一下,她个人觉得这个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云朝岚在听见这句话时,神色突然变得颇为复杂,他的太阳穴忽而突突突地开始疼了起来,几乎快被遗忘的梦境又重新出现在了云朝岚的脑海之中。 面前少年的脸色有些不好,阿岫有些担心,想要上前扶住却被拂开了手,那双漂亮的凤目死死地盯着她,她看着他扯下了面纱,似乎在问话。 可是阿岫却是半点都听不见的,没得到反应的云朝岚想要一把拉住阿岫的手把她拉进营帐,阿岫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望着云朝岚,少年人不知何时红了眼眶,似乎一直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云朝岚拉着云岫一直不敢松手,他似乎本能地害怕着什么,他想问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初见时要喊他阿朝? 他的内心不断地被撕扯着,一半是梦境之中模糊不清的记忆,另一半是在这个世界成长时的记忆。 两年前他被洛家秘密安排去玉龙关历练,失足摔下高台,醒来时木楞了许久,他们告诉了他自己是什么身份,脑海之中的记忆也渐渐浮现,他似乎一直是云朝岚。他也接受了他变成云朝岚的事实。 可如今,听着那句近乎相似的话,云朝岚觉得这件事情的突破口便是眼前人。 这个从初见就一直吸引着他的注意力的妹妹。 可当云朝岚想要追问之时,在外面的闲云突然闯了进来,神情紧张。 “大殿下,不好了,陛下遇刺,三皇女和四皇女都已负伤,如今乱成一锅粥了。” 云朝岚闻言,看了一眼阿岫,吩咐闲云道:“看顾好二殿下,剩下的人跟本宫出去。” 阿岫看着几人神情如此严肃,大概猜测发生了一些事情,探头往外看去,原本规整的卫兵皆是一副神色严肃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忧外面独自一人的初墨禅。 等到云朝岚离开之后,阿岫没忍住递了小纸条给闲云询问状况。 闲云看着小纸条上有些缺少笔画的字,提笔大致给阿岫解释了一下。阿岫这时才明白是个什么状况。好家伙,这年头还真有刺杀皇帝的事情啊。 而且好像女帝苦心培养的卫兵被那群突然出现的死士杀了个措手不及。 闲云也知道二殿下担忧身边的侍君,便托人去找寻一番。 找到时,发现那侍君的肩胛和面纱上都有些血迹,阿岫看到血迹顿时紧张了起来,上下检查着,生怕初墨禅被刀给划拉了。后来初墨禅解释道是方才被鞭子划伤之后,伤口不小心蹭到又流血了。 确保眼前人无碍之后,阿岫也松了口气,拉着初墨禅就在营帐中苟着。有时初墨禅要出去帮她拿些吃的,都被阿岫拦了下来。 要知道这种时候出去乱跑最容易遇到那种刺客,要是一下子把他给劫持了咋整。阿岫把自己担忧一本正经地说了之后,她发现自己似乎还被嘲笑了。 喂喂喂,她很认真的诶! 外面不知道闹了多久才消停了下来,云朝岚进来时神色都有些疲惫,原本预计半个月的行程在两天就全都结束了。阿岫坐上了回去的马车,期间一些嫌疑人都被抓回去拷问了,原本初墨禅也因为血迹要被抓去拷问,熟料那百越王子倒是难得出来解释那是被他抽的伤口流的血。 只是解释完之后,周围的一些人看三人的关系就有些微妙,阿岫似乎成了个渣女,一渣渣俩。 上马车时,初墨禅已经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了,阿岫给的那块素帕也被洗得雪白,因为离开得匆忙,旧衣物只能放在马车之中带回去,彼时阿岫上车的时候没注意到这是衣服,以为是从矮几上掉下来的东西,便顺手捡了起来,熟料捡起来一看,发现衣领上的血迹有些奇怪,虽然面颊上的伤口滴落下来也是血珠子,但是不至于是这种由小到大像喷射出来的血点子啊? 正当阿岫思考之时,初墨禅接过了衣服,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觉得这带血的衣服会污了阿岫的眼睛。 阿岫自己倒是不甚在意,只以为自己想多了,也没多追问什么,回到宫中之后她依旧呆在栖兰宫中不出去,反倒是初墨禅出去的次数多了些,阿岫对他的行程也不关心,她也在考虑自己出去的可能性。 因为连她都听说现在宫中挺乱的,因为之前的刺杀,宫中好多人受伤感染,再加之宫中不知何时染上了百越人曾得过的疫病。 第27章 . 第二十七个凤君他是佛前檀奴还是修罗…… 这宫中骚乱的程度已经到达了即便如阿岫这般偏僻的冷宫都能时常听见凄惨的嚎叫声。 阿岫靠在床边听着哀嚎,心情也颇为复杂。小白的伤寒这两日也已经好了,见到阿岫早早回来,他似乎很是高兴。高兴之余,小白也得知了外头并不怎么好的状况。 这几天阿岫都在喝药,耳朵已经能够听见一些声音了,很微弱,但是也给了阿岫一些信心,因为听不见真的挺麻烦的。 因为初墨禅时常出门的缘故,一时之间倒是没怎么注意阿岫的听力,故而小白恰巧成了帮阿岫恢复听力的人选,小白总是捡些好听的故事讲给阿岫听,少年人已经开始进入变声期,声音并不怎么好听,用阿岫的话来说真的有些像鸭子叫,小白起初还有些害羞,说多了却放开了,反正效果达到了就好了。 只是里面这般岁月静好,外面却没有里头安宁了。小白某天紧张兮兮地取了面纱缠着,甚至帮阿岫也戴了面纱,阿岫起初有些不解,后来才得知这疫病是会传染的,这让阿岫猜到大概是个什么样的疫病了,怪不得要戴面纱,间接地起到了口罩的效果。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1节 想到这儿,阿岫心念一动,只是瞬息之间又压下了这个想法。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只是等到小白从外头取了饭盒时,就见到阿岫又从犄角嘎达的角落里取出了曾经被刻意遗忘的铁皮壳子。 当初的千斤顶、蒸馏器,因为先前惹恼了女帝,被三皇女给直接砸了,阿岫醒来之后把铁皮壳子和一些零件找了回来,却没有再动过,之后除了那木头机关,阿岫就再也没碰过铁器。 小白见到阿岫又拿出了这东西,心中担忧的同时又有些不解。 “殿下……” 呼唤声引起了阿岫的注意,回眸之际,就见到小白提着饭盒,阿岫神色骤变,连忙取了剩下的酒精把饭盒上上下下都抹了一遍,最后还擦了一遍自己的手。 “日后从外头送进来的东西全都要用酒精擦一遍。”阿岫难得正色吩咐道,“另外午后让阿蛮过来一趟。” 小白虽说有些不解阿岫的想法,却还是认真地记下了阿岫的吩咐,午后阿蛮如约而至。 阿蛮过来的时候,阿岫还在敲敲打打,只是力气太小了,终归没有好的效果。 见到阿岫又在弄这些东西,阿蛮的眉眼又皱了起来,阿岫没有在意阿蛮的神情,只自顾自地说道:“阿蛮,之后若是可以,照着这样多做一些蒸馏器,制出来的酒精尽量洒在病人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说完酒精的事情,阿岫又提起了脱脂棉,她先大致做出了一个简易的纱布布兜,把脱脂棉尽量平铺抽丝,拉成薄纱,塞了五六层。 “之后你们接触病人时,戴上这个,给病人也戴上这个,虽说效果不算极好,却也比纱布强些,记得做时尽量先让绣娘把手给用酒精洗一洗,最好这布兜也用酒精洗洗。”阿岫絮絮叨叨地尽量回忆着脑子里仅有的一些医理知识和消毒手法,在这样的状况下彻底消毒是不大可能的,只能尽量减少传播。 想到这里,阿岫还是不得不佩服宫里人的调度,就算女帝已经病了,也几乎在一日之间就将所有病人隔开,动作之迅速,阿岫真的佩服。 阿蛮一直安静地听着阿岫絮叨,阿岫说话其实很有条理,只是被盯着的时候容易紧张,生怕自己做错,毕竟她自己也只能算是个半吊子,就算知道怎么蒸馏,跟那些专业出身的完全没法比,甚至连更好的消毒剂都制不出来。 说完之后,阿岫已经准备被阿蛮说多管闲事了,没想到阿蛮的神情认真,在看到阿岫还捏着铁壳子时,也大约知道她确实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殿下大才。”说实话,阿蛮在先前都几乎要以为这殿下彻底沉寂下来了,未曾想在这种人人自危之时,她能出现。 说实话,阿蛮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就能这般容易的接受这二殿下的奇怪言论?若换成常人,早就当成疯言疯语了,可她的内心居然是倾向这个柔弱不堪一击的二殿下的。 阿蛮都要怀疑疯了的是不是自己。 而在听见阿蛮的夸奖时,即便听见的声音还是很轻,阿岫却还是不争气地红了面颊,她有些羞赧,因为这些不过是她晚生千年得了那些伟人们的积累才有的一点点建议罢了。 最后阿蛮走时告诉了阿岫一个消息,她大约是要去侍疾的,因为女帝病重嘛,几个皇子皇女都得轮流去表孝心。 阿岫听完顿觉无奈,她是真的不想去,她现在恨不得帝主把她给彻底忘了,求求她了。 入夜已经寒凉,初墨禅归来时阿岫正窝在被子里面,见到少年进来,身上凝了若有若无的寒露,遮住的半张脸也瞧不出任何表情,女孩连忙招呼小白帮他递了块手帕擦擦。 阿岫照旧不过问初墨禅的去处,反倒是初墨禅把小白支开了之后突然坐到了阿岫的床边。因为平常随意惯了,阿岫也没在意他的举动。 初墨禅归来时就见到他的殿下像往日一般懒洋洋地斜卧在榻边等他归来,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儿,矜贵又傲气。 只是猫儿似乎无情了些,见到他归来,只是抬了抬眼皮,随即又转了个身不理人。一点都不似奶猫粘人,一日不见听见脚步声就兴冲冲地跑过来,黏着对方生怕对方有了别的猫。 他家的猫儿与别家的不同,别家的猫儿担忧饲主有了别的猫,而他家却是担忧猫儿去找了别的饲主。 初墨禅燃起了一段熏香,往年冬日攒下的白梅制成香料,初墨禅身上的梅香也是因着这熏香的缘故。很快袅袅的烟气浮起,只是二人此时都静默无言,直到阿岫看到了熟悉的小纸条。 【“殿下便不过问奴的去处?”】 阿岫似是恍然,说道:“近日你可先别出去了,别串门,见到人离远些,最好离个几丈远。” 如此不开窍的模样,初墨禅若不是熟悉她的秉性,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故意装傻了。 正当少年失神之际,原本侧躺的阿岫忽而取了一个东西,轻轻的罩在了初墨禅的面颊上。 “如果还要下次出去,面纱底下先戴这个,回来还要先用酒精擦擦手,这疫病可要注意预防。” 女孩的神情难得认真,面颊的触感柔软,她离他极近,他都能看到阿岫根根分明的长睫。幽暗的室内,墨蓝色的瞳眸更加接近于黑色,黑白分明的瞳眸映出了初墨禅的模样。 少年人的皮囊终归是吸引人的,白皙如玉的面容让人恍惚之间仿佛瞧见了谪仙。阿岫知道口罩会提升颜值,却没想到这口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如此之好。 他们靠得很近,阿岫听见他忽然开口问道:“殿下,若是有朝一日,奴得了疫病,殿下会如何?” 初墨禅的声音很轻,阿岫却也大概懂得他的意思。阿岫垂下长睫,默不作声。 “殿下还是早早弃了奴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自问自答的话语让阿岫莫名有些难过。 “为什么?”沉寂许久的阿岫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抛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样做对殿下又好处不是么?”初墨禅反问道。 阿岫的长睫微颤,她攥紧了衣袖,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之中,自言自语道:“不应当是这样的……” 初墨禅轻轻揽住阿岫的腰际,下颌靠在阿岫的肩膀上,长发顺着肩膀滑下,烛光在他如玉的面容上投下了明明暗暗的剪影,垂落的发丝遮住了他阴郁的神情。 “殿下做任何抉择,墨禅都会支持您的。”除了抛下他。 他说着违心的话语,告诉她危险时要抛下他,可是卑劣如他是会将天上的皎洁明月拉入泥潭的啊。所以,千万不要抛下他,不然如玉盘的明月最终会被他带入泥淖私藏。 “我只是想少死些人,他们的家人会伤心的。”阿岫同样靠在了初墨禅的肩膀上,女孩的眼眸半阖,似乎要睡过去似的。 “殿下的愿望会实现的。”少年人柔声安慰道。 袅袅的烟气依旧不断上浮四散,静谧安宁的气氛在栖兰宫的内殿蔓延。小白端着甜汤,站在外室的小门静静看着被初墨禅抱着的阿岫。 他的心中不知为何蔓延起一股酸涩的滋味,这股酸涩伴随着不安。他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已经许久未曾单独呆在殿下身边了。 自从初墨禅的出现,殿下似乎就已经不再是他的殿下了。 不知何时,初墨禅出现在了小白面前,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见到小白时面上还是带着笑容。 “辛苦小白了,殿下若是知道,必定是要心疼的。”初墨禅接过甜汤,把碗放到了一旁,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让他早些休息。 如此温和的人,又让小白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初家郎君一直都在为殿下着想,甚至因为他,殿下的日子才好过了不少。 是他多心了么?可即便只是觉得自己多心,小白却心生不甘,明明是他先遇到殿下的…… 明明是他救下了殿下。 如果换成阿如,此时必定骂他蠢笨了。想到阿如,现在必定在三殿下那里活得很好吧。 当时阿如说他跟在二殿下身边必定会后悔,可是他就是喜欢跟在二殿下身边啊。为她洗手作羹汤,帮她养兔子,帮她侍弄花草。小白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竟然落了泪。 男子应当温良恭顺,他不该如此妒忌的,殿内的烛火噼里啪啦作响,就像此刻少年纷乱的心境一般。 翌日阿岫醒过来的时候,屋外已经来了个传旨的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文绉绉的话,阿岫也没怎么听懂她说了什么,最后只总结出来一句话。 二殿下,该去表孝心了。 好嘛,好事轮不到咱,这坏事倒是大差不差都来了。阿岫对那便宜妈着实生不起什么孝心,那传旨的人还刚巧是风行简,上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阿岫懒洋洋打哈欠的模样。 这二殿下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前些日子听说还已经聋了,风行简原先还有些同情这二殿下,此时看来二殿下还是过得相当滋润的,面颊比之先前有了些肉感,想来这初家郎君还真是个养人的好手。这么个病秧子硬生生地被喂出了几两肉。 这次侍疾,女帝还专门唤了初家郎君作陪,风行简隐约猜到缘由,此子有些能耐,看重此子情有可原,毕竟连贵夫的那两个孩子骄纵过度,总该有个先为她们铺路的。 长相阴柔的侍官许久未曾发话,阿岫也懒得搭理他,初墨禅早就在一旁扶起阿岫,帮她穿上了保暖的夹袄,夹袄是低调的白色,只零星点缀了几朵绣花,瞧上去只以为是普通的衣衫,实际上内里轻柔保暖,阿岫以前在现世时羽绒服早就已经普及,穿的时候也没多在意,只有小白有时为阿岫整理衣衫时才发现这夹袄之中的乾坤。 出门的时候阿岫心大,直接开了门,反倒是初墨禅先急切地上前帮阿岫披上了大氅,不放心又围上了一圈柔软的狐毛围脖,阿岫也似乎早就习惯了初墨禅的细心照料,整个人从头至尾安安静静地让他打扮。 直到阿岫穿得暖呼呼的,除了上半张脸露在外面其他的都被暖暖的衣物抱住,神色淡漠的少年才缓缓松了口气。 “如今天气寒凉,殿下可要注意身子。”初墨禅此时稳重得跟个男妈妈似的,阿岫偶尔听得见几句话,坐在软塌边听见就应一声。 折腾了一番之后,风行简才带着这祖宗出门。 出门时,风行简倒是注意到这栖兰宫多了不少人,随口问了句话,一旁的小白倒是及时答道:“前些日子大殿下吩咐过来照顾殿下的人手。” 一旁的阿岫只依稀听见他们提起了云朝岚,细细想来,她都已经好久未曾见到云朝岚了,似乎那日之后,云朝岚就再也没出现过。 阿岫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宫内宫外一切的纷乱都和她无关,偶尔担忧的就是什么时候能让开药方的医女少放些黄连苦药,又或者是她的小风怪什么时候能够成功放大,最好是能载着她乘风而起。 脑子里想着事情发呆往往是度过时间最好的方式,落轿时,阿岫才缓缓回神。原本巍峨的太极殿现在似乎有些空旷,就像久病之人因为身上的血肉萎缩而使得这副躯体愈发空旷只剩下壳子。 阿岫的耳朵有些隐隐作痛,她似乎听见了不间断地咳嗽声。这样的咳嗽声不断地伴随着阿岫,阿岫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是病不离身,当然知道这已经代表女帝病重。伴随着咳嗽声的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风行简一步一步缓慢地带着阿岫走到内室,周围的仆从都沉默得令人心惊,阿岫隐约注意到这些仆人的颈项都有一道整齐的切口。 他们的声带都被切断了。 这样的猜测令阿岫的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小白没有跟进来,跟在她身边的只有初墨禅,她轻轻挪动步子靠近了一些身边的少年,鼻尖萦绕着的白梅香令她无端安心了些。 她绝对不是因为怂才靠近人家男孩子的。女子气概这种东西在阿岫面前是没有半点说服力的,能当饭吃吗!抱团才是王道! 不过高冷形象还是要维持的,阿岫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少年人微微回眸,墨色的眸子似乎有些疑惑,阿岫咳了咳正色道:“本宫不识路。” 这谎扯得着实有些拙劣,而阿岫的撒谎对象却是个有着玲珑心肝的,少年露着上半张脸的墨瞳似乎有着温和笑意,他轻轻扯住了阿岫袖口的那圈狐狸毛,似乎在说真拿你没办法,那便只好逾矩牵住殿下的衣袖了。 到了地方之后,里面只有帝主一人,阿岫的耳朵还隐隐有些疼痛,她记得自己先前就是在这个地方被罚去跪到门口的。 若是这女帝没做那些糟心的事情,阿岫或许对她还有些伶仃的孝心,毕竟原主对她是有着眷恋的,可是那次的事情着实让阿岫不想再去面对这个便宜妈了。 她和原主都不是天生注定就该被欺负的。被打了还伸出另外半张脸去挨打,阿岫在许久之前真的做过,这样的结果只是让她更加心寒罢了。 【“妈妈,我好好照顾弟弟了。”夸夸我吧,妈妈,可以看看我吗?阿岫是个乖孩子。】 【阿岫没能是个哥哥,是阿岫的错。】 阿岫的脑子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往日的记忆,和原主的记忆交错着,耳朵更疼了。 恍惚之间,白梅的香气再次萦绕在阿岫的鼻尖,少年担忧地望着她,用手轻轻理着阿岫有些凌乱的鬓发。 初墨禅缓缓弯腰将阿岫抱到软塌上,附在阿岫的耳边说道:“帝主可以让奴来照顾,殿下好好休息一番,睡醒了便能和奴回栖兰宫了。” 女孩窝在锦被之中乖巧地点头,乖顺的样子惹人怜爱,这副模样,任谁都不会将之和一代君主联系在一块。 她真的太不适合当一个帝王了。 既不杀伐果断,又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抛开唯一些许的柔善之心,她远远不如骄纵自傲的三皇女和四皇女。 阿岫当然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当皇帝之类的,说白了她也不过是个市井小民的性子,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钱够花,日子够舒坦就可,这坐在皇位之上天天担惊受怕还真不是阿岫可以消受得了的。 因为记忆错乱的缘故,阿岫来到此处莫名难受,有时她觉得自己是现世的苦逼社畜阿岫,有时她又觉得自己是一步步在深宫之中成长的二皇女云岫。 她究竟是谁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阿岫是在现世的黄粱一梦还是灵魂转换再世重生? 耳边响起了清脆的金铃声,阿岫隐约想起,脚腕上用红绳系起的金铃自释空大师在赠给二皇女时便是个哑铃。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响声呢?好像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就有响声了。 真是奇怪。 阿岫醒过来的时候嗓子又开始疼了,她的病很奇怪,总是快要好的时候就又开始了,好像一直都好不了的样子。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2节 她缓缓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即便现在有了初墨禅的照顾,阿岫还是经常自己照顾自己,她很清楚自己之后的生活不会依靠他。 啊对,阿岫起身的时候想起来自己还要侍疾。虽然初墨禅帮她盯着,但是自己总归也要在一会儿,不然到时候又惹来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想了想帮初墨禅也倒了一杯,然后就往内室走去,靠近内室,药味更重了,重到连阿岫这种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的人都有些受不住,里面也有几个哑奴侍奉着,初墨禅居然坐在了女帝身边,手中端着一碗药,表情依旧淡漠,在靠近女帝时这种淡漠愈发明显。 在阿岫刚想进去的时候,不知为何却顿住了脚步,她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了帷幔之后。 “或许,奴还是应当唤您一声母亲的。” 少年人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到阿岫的耳边。 阿岫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听见了女帝的闷哼声。 “儿子如今身为奴仆,想来母亲也是觉得丢脸的,只是这奴印还是母亲吩咐烙下的。”初墨禅的半张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说出来的话不好听,可语气却十分温柔。 “您真是跟初家家主说的一样无情啊。”少年面无表情地将药灌进了女帝的口中,棕色的药液顺着女帝的颈项滴到珍贵的靠枕上,“原本是不想和母亲计较您覆灭初家的事情的,毕竟初家带给儿子的也不是什么好回忆,只是您千不该万不该动了殿下啊。” “孽种……孽……”女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眼里全是憎恨,“全都是……” 一声漫不经心地轻嗤在殿内响起,而声音的源头便是这面如谪仙的少年人。 “母亲就别白费力气了,连风行简都已经被儿子哄得团团转了。”初墨禅冷淡地说道,“那人不过有几分我阿父的影子,母亲便留在身边了?” 女帝被气得喷了一口血,溅在了少年的衣领上,一滴一滴的,阿岫的脑子里面瞬间回忆起了那日在行宫…… 脑子里一连串不曾被注意到的细节在此刻全都串联了起来。即便在温暖的室内,阿岫也觉得遍体生寒。 阿岫的手微微颤抖,难道都是眼前人事先全都算计好的?她原以为只是一个会宫斗的男孩子……没想到会是个弑母的狠人。 “殿下何时来的?”原本温柔能平复人心的声音现在在阿岫的耳朵里成了催命符。 面前的少年颈边白皙的衣料沾着血迹,垂下的发梢也沾着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似乎十分包容病人一时吐血惹来的祸患。 这哪里是佛前檀奴,明明就是恶鬼修罗。 第28章 . 第二十八个凤君伪装显露 何时来的? 怕是初墨禅比阿岫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楚。阿岫的足腕系了一串金铃,走时寻常人不仔细听是听不见声响的,初墨禅天生五感灵敏,他早就听见铃声了。 只是女孩如今耳聋,想来也只是瞧见了女帝体虚吐血溅到了他身上的样子罢了。 阿岫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初墨禅的声音了,他的声音很好听,天生温温柔柔的,用她的话来评价就是天生适合当贤夫的。 只是这幅神仙皮囊说出来的话真的不能算是美好。 尤其是在得知他和女帝之间的关系时,阿岫的脑瓜子里的情景已经可以用炸烟花来形容了。她尽量状作镇定,有些茫然地望向初墨禅。 连初墨禅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恍惚间松了口气。 阿岫递了一碗茶水,像平常那般说道:“见你许久不曾出来,本宫的嗓子都干了,更别说你的了。” 少年伸手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衣袂上的血点子此刻在少年身上倒像是绣上去的绣花了。 喝完水后,他递了一张纸条给阿岫,上书道:“方才陛下咳血,身上便溅了一些血渍,殿下离奴远些,省得脏了殿下。” 阿岫看完连忙乖巧点头,然后尽量镇定地溜到外间先躲着。她现在就像只缩到壳子里面的小乌龟,现在就算是初墨禅真在里面杀人她也绝对不进去凑热闹。 更何况他似乎真的想要杀人。 她决定收回这个弟弟只会宫斗不会杀人放火这种话。 贼老天就是在考验她的演技,偏偏让她在这种时候可以听见了,她现在就想求这贼老天继续让她聋下去吧,她真的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半点好奇之心呜呜呜。 此刻在阿岫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方案了,她有想过去找云朝岚或者君后商量,但是又想到初墨禅和女帝这种复杂关系…… 她总觉得初墨禅说不准自己都能上位再去当个皇帝了。 阿岫紧张地靠在矮几上握着茶盏,失神地望着窗户,表情看上去有些茫然。 思来想去,阿岫觉得还是自己早点溜之大吉这个选项最靠谱。 在她发呆的时候,初墨禅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阿岫见到他时已经修整好了,穿的是奴仆们常穿的青衫,阿岫有些想不通这对母子究竟在搞啥花样,儿子何至于弑母?母亲似乎也不怎么关爱这个儿子。还有,这件事情和她这个废柴有啥关系? 阿岫并不怎么灵光的脑瓜子被这些事情搅成了一团浆糊。以至于初墨禅将她抱上轿子时她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殿下今日似乎受了惊吓?”】 纸条再次递了上来。 阿岫本就心虚,看了纸条生怕他对她生了试探之心,要是对方心一狠把她这个知情人也给宰了该怎么办? 于是阿岫便瑟缩了一下,小声地说道:“本宫有些害怕陛下。”说着阿岫还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一副真的怕的不行的怂包模样。 这怂包模样,一半是装的,一半却是真的。 废话,你对面坐着一个随时会杀女帝篡位的狠人你能不怕? 阿岫现在恨不得时光倒流把最开始那个心软的自个儿来两个脑瓜崩儿,让你心软!惹来这样的劫数! 只是现在心软却是没什么用了,阿岫也只能抓紧时间想办法逃跑。 软轿在阿岫走神的时候停下了许久,久到阿岫没忍住扛着压力对着对面的“温和”少年问了问:“外头是怎的了?” 初墨禅倒没怎么在意,在纸上写道:“今日许是医女所定时清理那些病人尸身的时候。” 阿岫蒙住了口鼻探出头去瞧了瞧,只看了一眼就被初墨禅给拉了回来,他的神色沉沉,阿岫也没敢再探头,只乖得跟鹌鹑似的。不过阿岫隐约猜测那个方向好像是暖亭的方向。 “外头没什么好看的,这疫病所幸控制及时,百越也赠了药方,殿下无需担忧。”初墨禅只以为阿岫又生了怜悯之心,便不动声色地劝了劝。 阿岫想的却不是这些,她死死回忆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了筹谋。 回去之后,小白已经早早守在了外头,瞧见阿岫归来,连忙上下打量,生怕她有了半分闪失。 阿岫本就因为初墨禅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小白的关心也只是淡淡地应声,没有过多回应。之后的膳食,也是精细无比的,只是阿岫心中有事,吃了几口便没再继续吃了,但是又怕被初墨禅看出来,硬是逼着自己吃。 这样的后果是晚上便吐了。 吐完之后,阿岫觉得自己的嗓子更疼了。她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怨恨这贼老天,怎么总是让她遇到这种事情?她何时才能过安生日子?想到这里,阿岫的眼眶都委屈地发红。 趁着初墨禅出去帮她取药的时候缩到被子里面,眼泪给掉线的珠子那般落在被衾里,今日这事情真的给她留下了莫大的阴影。 轻轻的脚步声在阿岫的耳边响起,她能够察觉到有人靠近,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她在想自己该如何解释?她太害怕在初墨禅的面前露出马脚了。 “殿下?”拂开被子的是小白。 小白见到阿岫哭红的眼圈,睫毛都沾湿了,不由得心疼了起来,坐在床边扶起阿岫,拿起软帕帮阿岫擦脸。 “殿下这是怎的了?莫哭莫哭,可是有人欺负了殿下?”小白笨拙地安慰道。 阿岫狠狠地用手指甲掐住手掌心,强迫不要继续哭,哑着嗓子说道:“本宫太难受了,所以才躲起来哭。” “殿下可莫要这么孩子气。”小白安抚道,“好好吃药就会舒服了。” 此时的云岫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小白,这件事□□关重大,不能再把他牵扯进去,于是强撑笑容点头,表示不会再让小白担心了。 只是在强撑笑容时抬眼就见到如松竹般的少年端着药碗站在不远处,眉目沉沉,似乎目睹了捉奸现场那般。 他的脸上带着笑,似乎也在宽慰阿岫,只是如今阿岫看他,总觉得这笑容太不真实。她恍惚忆起初墨禅似乎总是这样温和无害的笑着。初见时的温柔,再见时的狼狈,巧到让阿岫都不敢继续再深究下去。 初墨禅把药递给了小白,小白已经鲜少有给阿岫喂药的时候,喂药时有些激动,这乌黑的汤药都忘了吹就喂给阿岫,阿岫没忍住再次吐了出来。 “小白弟弟真是粗心了些。”初墨禅不知何时取了一条新帕子帮阿岫擦着唇边的药渍,语气依旧是耐心且温柔的,“下次可要注意些。” 小白被说得有些愧疚,拿着自己的手帕在一旁尴尬地站着。阿岫连忙安抚道:“没事没事,都是本宫的错,都怪本宫娇气了些,倒是让小白平白糟了罪。” 话刚说出口,阿岫就觉得气氛不对,似乎有些压抑了。 小白最终走了出去,只剩下还在喂药的初墨禅,连瓷碗将他的掌心烫红了都不曾在意。 入口的药是温温的,阿岫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口中弥漫的苦涩像是成了少年人对她无声的小小惩戒。 看他烫得通红的掌心,阿岫恍惚之间想起他在惩戒所时的模样,棍棒落下的疼痛他都能面不改色,就更别提这样的小小疼痛了。 当他放下药碗的那刻,阿岫定定地问了句:“不疼么?” 女孩的目光落在了连初墨禅自己都不曾在意的掌心上。 鬼使神差的,初墨禅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阿岫的面前,阿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少年人的骨节修长分明,只是有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她听见他说道:“不疼的。” 并不是故作坚强,更多的是浑不在意。 他的指甲很好看,带着淡淡的粉色,像圆润的珍珠,阿岫的手比他小了一圈,瘦瘦软软的,唤作阿蛮估计会再次感慨两人的并不相配。 折腾了一天,阿岫也有些累了,没有再纠结手的事情,只让初墨禅好好歇息。 入夜时,女孩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搅乱了少年的心湖。他的掌心依旧有着微微刺痛,今日原本因为报复产生的快意也被二殿下突如其来的生病给冲淡了。 当然,这其中的缘由还有那小白。 天知道他进来时瞧见殿下正对着另一人温言软语有多气恼,气恼到他今日故意没给这猫儿爱吃的果干。 真是相当幼稚的惩罚了。 咳嗽声依旧存在着,初墨禅的心早就乱了,披了外衫便走到内室,弯腰伸手探头,少年人轻叹一声,心道果真是发烧了。 难道今日那陛下真吓到了她?想到阿岫在车上的种种举动,初墨禅只将之归因于受到惊吓。 他缓缓弯腰轻轻将阿岫扶起,微凉的面颊让阿岫像只乖顺的小猫那般蹭了蹭只为了汲取片刻的清凉。 “真是拿殿下没办法。”猫儿总归是自己养的。 少年人的另一只手从腰际取出了反射寒光的匕首,寒光映在了他如冷玉般的面容上,让他瞧着像个无情无欲的神仙那般,可偏偏这少年对待女孩的姿态却是亲昵无比的。 他将匕首放在了阿岫的手中,原本揽住阿岫的另一只手开始引导阿岫举起匕首轻轻滑向自己的掌心。血珠子渗出时,他将掌心靠向阿岫,血沿着伤口不断滴落,染红了阿岫苍白的唇。 另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黑暗之中,初墨禅侧眸就见到小白震楞的神情。 小白只见到他家殿下彻底地被禁锢在了一个男子的怀中,手中被控制着拿着一柄匕首,正被喂着初墨禅的血。 “小白弟弟,我曾在幼时无意间吃了些奇药,血便有了养人的作用,殿下先前便是被我这般救回来的。”初墨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过来,继续幽幽说道,“至此之后,殿下便离不得我了,还望小白弟弟多谅解些。” “你一直都在故意伪装对不对?”小白的喉头有些苦涩,曾经心中一闪而过的许多怀疑都在此刻得到了解答,“先前你就是故意让我染上风寒的……” 初墨禅的怀中依旧抱着阿岫,女孩似乎真的在饮血之后得到了很好的缓解,在少年人的怀中安稳地睡着。此刻的初墨禅丝毫不在意手中还在不断滴落的鲜血,他微微转头看向小白,宫中贵人的床设置的位置都比较高,初墨禅踩着木制踏脚,望向小白的眼神是平淡的。 可是小白从这眼神之中感受到了一种蔑视,像是对待丝毫不在意的死物那般。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3节 将阿岫再次安置好之后,初墨禅起身走向小白,状似亲昵地扶起了瘫软在地上的小白,他慢条斯理地帮小白整理好衣襟,甚至还温和地理了理鬓发,说道:“小白弟弟若是要这样想,我自是无法阻止,只是你还需记得啊,殿下你是万万无法同我争的。” 小白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子屈辱感,凭什么他这般傲慢?不过是一个比他更为卑贱的奴隶罢了!明明是他先遇见殿下的! 初墨禅垂眸看着眼前少年眼中浓浓的不甘,一声轻笑从唇边溢出。 身上染血的青衫少年揪住了小白的衣领,面上带着亲和的笑,另一只手直接钳住小白的下颌,冷冷地说道:“不甘心又能如何?你便只能受着!瞧瞧你这副可怜模样,若是女子,想来都要心疼死了,只可惜啊,殿下永远不会知道。” “恋慕殿下的又不止我一个,你能挡得住我,你能挡得住其他人么?”小白此时也已经气疯了,直接脱口而出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宫中侍君都说不喜殿下,可是一瞧见殿下失魂落魄的多得是,你能挡得住一个,能挡得住所有?如此不守男德,你绝非良配贤夫!” 下一刻小白被初墨禅重重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的身上也沾了初墨禅尚未干涸的血,初墨禅微微倾身,说道:“若是来了,全都悄无声息地杀了不就好了么?” 彼时月光从窗外倾泻而入,少年唇红似血,面容妖冶精致,乌发散落,语气漫不经心,可偏偏吐出来的话是最最骇人的。 机关玩偶断掉的腕骨,是要用人的手骨来还的。 “我若是突然消失,殿下一定会发现的!”小白的心中大骇,那藏在内心的爱慕在生死面前终归还是后者更重要些。 只是小白话刚说完,就晕了过去,昏倒之前心中还是懊恼自己现在才看清这煞神的真面目。 一道悄无声息的身影出现在初墨禅面前,询问可要处理掉眼前人。 “他还是不知难而退啊。”初墨禅懒洋洋地将阿岫当成娃娃般抱在怀中,长发散落在少年人的手臂上,最终垂在了膝盖上,“殿下说说这惹来的桃花债该如何还呢?” 说着,揽住阿岫腰际的那双手紧了紧,长睫微垂,遮住了眸中的阴戾。 “真是太讨厌了,殿下这般招人喜欢。若是杀了,剥皮,拆了,都会吓到如此孱弱的阿岫,阿岫有些在意他,不若先等她不在意他再杀了罢。” 小白说得对啊,太早消失,殿下才会念念不忘。 等腻了,再处理掉。 阿岫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凝结了一层白色的霜了。她总感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往日咳血咳习惯了,也没有太在意,今日初墨禅又出去了。 阿岫猜他大概是琢磨怎么去折腾女帝去了。 小白瞧见她醒过来,像往常一样取了温水服侍她洗漱。她注意到小白的眼眶红红的,以为他受了欺负,便问道:“小白是有人欺负了你么?” 看着丝毫不知情的云岫,小白真的很想把那阴险小人给揭穿。可是他没有半分证据。 “没有人欺负奴。”小白恹恹地在纸条上写道。 阿岫看着上面的字,也继续装作听不见,只继续问道:“那便是病了?快些去找阿蛮瞧瞧,如今外头乱的很,可别染上了那疫病。” 此时阿岫又咳了好几声,她的头还是有些晕眩,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 看着女孩苍白无力的样子,小白抿嘴忍下心中的烦忧,连忙扶住了阿岫。阿岫知道自己估计又要在床上躺不少时日了,可是一想到女帝估计都要狗带了,她都不敢想象到时候皇宫会乱成什么样子,她必须把握住机会找机会逃走。 “咳咳……小白,帮本宫一个忙好不好?”阿岫说道,“本宫想要多制些蒸馏器,改日让阿蛮过来帮本宫砌个能烧火打铁的炉子。” “好。”小白已经开始哭哭啼啼掉眼泪了,那初墨禅不是已经给殿下用了那奇血了么,怎么殿下依旧是这样…… 阿岫大约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忧思过度再加上那天在太极殿受了寒就变成这样了,不过说起来亦是个机会。 被小白重新扶到床榻上的阿岫掩下眼中情绪,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初墨禅回来时,阿岫正靠在铁炉旁烤火,她的面颊被烤的红扑扑的,难得有了几分血色,初墨禅叫醒她时,阿岫睁开了眼,见到他时表现出意外的样子。 “殿下今日可舒服些了?”初墨禅把阿岫给抱了起来,阿岫顿时有些紧张,他突然这般亲昵,难道发现了什么?然后想要试探她?想到之前他的一些无心之举,看似无心,实则步步计算,阿岫真是怕了他了。 见到阿岫没有反应,初墨禅似乎有些懊恼,自言自语道:“抱歉,忘记殿下的耳疾了。” 阿岫瞧他真的一副真诚的模样,愈发紧张,她是能听见的。 “不应该啊,按说这药用到如今,该有了好转才是。”少年喃喃自语。 这时阿岫都不得不佩服这兄弟的能力了,连她什么时候能好都弄清楚了,阿岫隐约想起最近来帮她诊脉的也好像换了个人,阿蛮因为忙于宫中疫病便很少才来了。 想到此处,阿岫叹了口气,现在还是装聋作哑最好。 “放本宫下来。”这般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阿岫很不适应,除了有时候真的病得没力气,很多时候阿岫都跟人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初墨禅的靠近让她愈发觉得不安。 当然,这里也有先前在太极殿给留了阴影的缘故。 初墨禅没有在意阿岫的冷淡,相反他很喜欢阿岫的反应,他在一步步地压低阿岫的底线,这样才能为他争来更多的宽待。 屋外的铁炉还在烧着,阿岫想到被她藏在床下已经融了一部分的黄金,她在竭尽力气保持着镇静。 这些是她以后出宫安身立命的资本。 外面的情况如何,阿岫并不清楚,所以她也做好了遇到被坑的状况,同时这些黄金太重,她也负担不起太多,她的目标就是留足自己需要的量,剩下的都留给阿蛮、小白以及……他。 阿岫看着眼前这个细心照顾她的少年,说实话,阿岫第一次真的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种极致的反差感。 就仿佛你在深海浮沉之中,看到了一点光亮,那是一抹多么美好的光亮,结果发现是正在顶着灯笼钓猎物的海鬼鱼(安康鱼)。靠近之后上来就是吭哧一口。 据说这种鱼胃里全是鲨鱼残骸。 阿岫不敢继续脑补了。虽然她也觉得眼前这皮囊精致的少年和那海鬼鱼至少在皮相上没有啥联系。而且她也算不得啥凶猛鲨鱼,最多就是只小虾米,所以希望这贼老天开个眼,让她这只小虾米早日逃出生天。 阿岫在发呆沉思的时候,初墨禅倒是跟往常一样已经准备好了帮阿岫熬好的药,喝完药之后阿岫也睡下准备休息了,只是睡前总觉得鼻尖有一股子血腥味,这让阿岫有些辗转难眠,今日的药好像也有些怪怪的。如今阿岫也是有些疑虑的,是被他发现了什么异常吗?今日的药怪怪的是她的错觉么? 阿岫不敢在继续深思,她怕她的好奇心到时候害死了她。可是这药……她要继续吃么?不知不觉间,阿岫居然睡了过去。整个人双腿蜷缩着,像个初生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那般。 那道黑影再次出现,断断续续地为初墨禅汇报着阿岫今日做了什么事情,一桩一件,事无巨细。精细到连暗卫后面继续说的时候都有些咋舌。 暗卫后面还提及了阿岫熔铸黄金的事情,原本姿态闲适的初墨禅突然睁了眼,反问道:“黄金?” “是的,二殿下今日突然将那百越王子所赠黄金融了一小部分,还藏在了……” “藏在了哪里?” “床底。” “……” 第29章 . 第二十九个凤君逃跑计划 阿岫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初墨禅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还呆在栖兰宫。 平常没事的时候经常不见人,阿岫好不容易想干个正事儿倒是突然呆在宫里了。 真是稀奇。 不过阿岫也没有想太多,熔铸黄金这件事情她干得很隐秘,除非这初墨禅给她装监控了,不然就不可能知道她干了这事儿,而且就算知道了,他也多半觉得自己只是喜欢屯财宝罢了。 当然,许久之后阿岫为自己天真的想法付出了代价。毕竟土狗如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真有隐匿在暗处的暗卫。 只是这也是阿岫被抓包之后的后话了。 此前,阿岫确实猜对了一半,即便连初墨禅都未曾考虑过阿岫会准备逃出宫的想法。 因为二殿下自小就变相被囚困在深宫之中,对外面的情况是一概不知的。 今日阿岫的早饭是甜甜的红豆包配上鲜香可口的葱花鸡蛋粥,红豆包被捏得很精巧,她刚好一口一个,鸡蛋粥也被熬得软糯无比。 阿岫在干饭的时候还在感慨,如果不是目睹了这厮的疯批行为,她都不得不承认初墨禅真的是一个各方面都非常合格的执事了。 长得好看,性子温和(表面上),会说好听话,做饭也好吃,很多事情也考虑得极其周到,雇这样的员工真真一个顶五个。 可惜美人如斯,废柴如她是消受不起的。 阿岫吃饭的时候总是会无聊地发散思维,一通乱想,彼时少女口中叼了小半个没吃完的红豆包慢悠悠地嚼着,表情呆呆的。 初墨禅则是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帮阿岫舔粥加菜,他很清楚阿岫的饭量,每次必定是准准地喂到七分饱,之后饿了会给阿岫准备好点心和果子,不会饿着她但是也不会让她吃太多。 吃完之后,阿岫帮忙稍稍整理了一下桌案,之后就继续拿起纸笔涂涂画画了,她今天并不想搞黄金的事情了,毕竟初墨禅在这里,她不敢有过多的举动。 熟料反倒是初墨禅在收拾好东西之后,主动帮阿岫搬了炉子和柴火在院子外面,还拿起了阿岫曾经塞给他的大金环,毫不在意地丢进了石锅之中。 阿岫被这一系列的操作惊呆了。 初墨禅瞧见阿岫过来,还对她笑了笑。 美人的笑容,一笑真就让颜控软了些许心肠。 “你这是作甚?” 阿岫坐到了初墨禅身边,看着锅中的黄金,心情可谓是复杂。 一张熟悉的小纸条落在了阿岫面前。 【“殿下还是应当有些财宝傍身不是么?”】 “这是本宫赏你的,你不必如此,剩下的事情本宫会自己解决。”看着纸条上的话,阿岫有些郁气,她有些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了。 往日他对她的悉心照料,甚至为了替她出头而被暗中欺凌,这些阿岫是记得的,可是这样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好真的让阿岫觉得害怕。更让她害怕的是他的目的。 有事阿岫也有些怨怼自己怎么没生个聪明灵光些的脑瓜,这样至少能够想明白这些聪明人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 阿岫她不是什么聪明人,读书时曾经倒数,刚上初中的时候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背不全,更别说什么流利的英文发音了。 后来她也是靠着笨办法,她不会,记不住就一遍遍的背,一遍遍的默写,做不来的题目就一直重复做,做到看到这题目就立刻条件反射写出解题方法。 她记得那时候已经开始流行素质教育的概念了,她那时真的很羡慕啊,她也很希望去外面看看大好河川,开阔见识,拓展自己的兴趣。 可是对她来说不现实,或者说对大部分的普通孩子来说这并不现实,填鸭教育不好,对阿岫来说却是最好的,这是大多数人最好的机会。 阿岫模糊的记忆之中曾经遇见过一个老师,彼时阿岫还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上课写字的笔只有小半截铅笔,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瞳茫然地盯着黑板,黑板上的东西她都不懂。 【“这个字念ai,第四声。爱,可以是爸爸妈妈之间的爱,也可以是朋友之间的爱,也可以是大公无私的爱,也可以是仅仅对一件事物的喜爱。”】 【“老师,阿岫没有爱,弟弟有爱。”】 阿岫还在深深记得那时老师的叹息声,她已经不记得那个即将退休的女老师长什么样了,但是她一直记得那个老师对她说的话。 【“没关系的,好好念书,走出去。女孩子这一生最重要的是先好好爱自己。”】 小时的记忆阿岫已经很模糊了,往后的现实也都只是在告诉阿岫她真的只是一个很平庸的人罢了,不过幸运的是她至少自由了。 而现在她也正在试图追求另一份触手可及的自由。 彼时那块黄金已经被融化了,初墨禅取了石锅把它放到了特制的模具之中,阿岫现在才注意到他搞了几块更为精巧的模具,模具好像还是一朵小桃花的模样。 欲哭无泪真就是说阿岫此刻的心情了,但凡他熔铸成金叶子或者金瓜子她都觉得不会太引人注意。 【“这是京中时兴的样式,小小一个,漂亮又实用。”】 直到后面阿岫拿到黄金做的小桃花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初墨禅说的是对的。 这比她自己熔铸出来的块块可好看了不少,而且都说是现下流行的,那她之后拿出去用应该也不算太惹眼。 正当他们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小白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托着一个简陋的食盒,阿岫见到小白就顺便打了个招呼,还问小白在做什么。 小白闻言,有些羞赧,见到初墨禅时还有些害怕,只打开食盒给阿岫看,里面是一碗长寿面。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4节 这时阿岫大概也反应过来了,今天是小白生辰,想顺手给几朵黄金小桃花,但是想到旁边这煞神,觉得这样有些不好,就先放小白去吃面了。 见到小白一副纯粹的模样,阿岫还有些感慨。 熟料初墨禅反倒是突然问起了她的生辰,阿岫皱眉回忆了一下,只记得好像约莫是在腊月,原主和她的生日还是蛮接近的,只是巧合的是原主对她自己的生日没什么记忆。 阿岫也早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只记得身份证上的阳历生日,农历生日老早忘了,不过阳历生日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串数字罢了。 没人在意她的生日,阿朝想给她过也被她给拒了,小时候是因为没钱,大了是因为没精力了,都已经是997的社畜了,公司发条短信就可以当是生日了。 “是腊月二十,正巧是大寒。”初墨禅突然写了这么一句话,末了还补了句,“先前听阿蛮姑娘说的,倒是和奴的生辰恰巧在一日。” 初墨禅的手上正用精巧的小钳子夹出小桃花,阿岫看到纸条上的内容,突然抬眸看了初墨禅一眼。 女孩眉心的胭脂印在阳光下粉粉嫩嫩的,就像一朵绽开的小桃花,她的表情有些意外,这倒是正中了初墨禅的下怀。 “真是巧,殿下同奴是一日出生的。”少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小桃花已经被他取了下来,转而放在了阿岫的手中。 阿岫脑子里一直想着跑路的事情,也没有太在意初墨禅写的纸条,刚想接过还未来得及细看就落入了炉子里面,阿岫轻轻哎呀一声,本能想要拾起却被阻止。 她听见初墨禅毫不在意地说道:“难不成是天意?” 这句话的语气随意且相当漫不经心,跟平日温温柔柔的样子根本不一样,阿岫的动作略微有些僵硬,她现在还是“聋子”还是当听不见吧。 之后没过一会儿初墨禅就寻了个借口出去了,待他出去之后,阿岫才松了口气,天知道和这么个大魔王呆一块有多煎熬。 阿岫收拾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资产,把之前熔得丑丑的黄金给包了起来,找来小白交给了他。小白看到里面的黄金,表情忐忑。 “把这些收好,以后好有东西傍身。”阿岫说道,“不过今日的是生日礼物。” 【“先前殿下已经给了不少值钱物什了。”】 小白忐忑地递过纸条,眼眶红红的,握着这金子,只觉得殿下拿出这么多金子必定不易,在小白眼里阿岫就是一颗可怜的小白菜,弱小还无助的那种。 阿岫看着小白忐忑的模样,相当忍俊不禁。她微微倾身揉了揉小白的头,说道:“过了今日,小白又大了一岁,可不能再哭鼻子了,不然以后不好找妻主了。” 原本以为这小孩会被她逗得害羞脸红,未曾想之后小白居然更哭哭啼啼了,以为阿岫要赶走他了。 阿岫无奈,咳了好几声,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想解释是小白递了好几个零散的荷包过来。 【“这是奴为殿下绣的,殿下先前要的荷包。”】小少年眼眶发红的样子让阿岫都有些不忍心而来,这个荷包她是有用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小白解释自己的目的。 唉,还是该早些安排小白的去处,不然跑路不安心。 好不容易将小白哄住了,阿岫看着外面已经是午后的样子,连忙把自己的大宝贝们都扒拉了出来,几个小荷包都分别零散地装了一些,甚至连她的小机械也给装了进去,这些全都是她的大宝贝。 她将荷包绑在手臂上,腰上也缠了两个,小腿肚上也藏了,这样子给外人瞧见了估计会直呼守财奴。最后穿上一件宽大的大袖袍,幸亏阿岫现在纤细得过分,不然藏了那么多个荷包还是容易露馅的。 出门之前阿岫还不忘给自己多套两个简陋的口罩。 现在栖兰宫冷清得很,阿岫悄咪咪溜出去时没什么人注意,不过出去的时候阿岫发现外面酒精的味道很浓,大概也猜到是阿蛮的手笔。 之后她根据自己的记忆来到了暖亭,暖亭如今还盛开了不少鲜花,混了一股子酒精的味道,花香加酒精的味道说实话还挺别致。 她之前就打探过这里时常有小宫人偷懒把那些生病的病人或者尸首直接用水路划水出去。 原本这样的事情已经是要被主子们打死的重罪了,可是如今疫病闹开,即便已经有了药方,生病病死的人还是有不少的,贵人们可都不愿经手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也成了一个众人都假装不知道的事情。 阿岫现在也摸不着自己什么时候跑路,只把身上的荷包拆下埋在了花丛之中,这花丛之中花枝缠绕,口罩因为是棉花做的,时常勾到,阿岫因为着急,直接摘了口罩上手开挖,还特意找了不一样的地方分别埋着,刚刚埋好自己最后的大宝贝时,抬眸一瞧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坐在轮椅之上。 君后? 阿岫愣住了,什么时候他坐了轮椅? 君后戴了面纱,面纱之下好像也有阿岫搞得简易版口罩,只是身边也没有跟着人,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他似乎来了挺久。 阿岫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真的听力还是不好,怎么连这轮椅的轱辘声都听不见了。 “参见君后大人。”阿岫手足无措地行了个礼,白嫩的指尖还沾着不少黑乎乎的泥巴,因为挖的太专注,甚至连面颊上都沾了灰渍。 “小二在此作甚?”君后开口问道,只是后知后觉似乎想起了阿岫现在还处于“失聪”的状态。俊秀的青年似是有些无措,看来真的是很偶然的状况才在此处遇到了阿岫。 “君后,无妨的,阿岫现在能听见一点点声音了。”阿岫发觉了君后的无措,她看着芝兰玉树的青年现在不知为何坐上了轮椅,心中也有些叹息,连忙打了圆场。 在听见阿岫的听力在恢复时,洛扶卿很明显露出了欣喜的情绪,他缓缓推动轮椅靠近阿岫,掩下眉眼之中快要溢出的温柔,来到阿岫面前伸手帮她擦了擦面颊的灰尘。 他没有问阿岫为什么突然来这儿,只取出了一方白色的绢帕,慢条斯理地帮阿岫擦着手上的泥土,白色的绢帕很快变得黑乎乎的,阿岫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说道:“我去那水边洗洗就好,这帕子着实珍贵……” “帕子是死物,帮小二去了尘泥是它的福气。”洛扶卿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一方千金的绢帕在他口中就是一个无趣的死物而已。 对这个世界的宝贝阿岫没什么概念,她只知道黄金是值钱的,如果知道这方帕子就值她所有的大宝贝,她估计会立马给这方帕子来个干洗一条龙服务。 然后再卖了换黄金。 擦干净之后,阿岫的心中还是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下洛扶卿他为何坐起了轮椅。 洛扶卿也有些意外平日里对他还颇为生疏的阿岫会突然关心起了他,青年掩面轻笑,琥珀色的眸子之中仿佛盛满了香甜可口的蜂蜜,阿岫感觉他的眼睛真的水润润的。 “只是先前不甚跌倒扭到了,过些日子便好了,小二无需担忧。” 阿岫此时因为站累了就随意地坐在了假山的落石之上,得知只是扭伤脚,也松了口气,她刚刚真的以为对方成了残疾美人呢。 虽然残缺美也是一种美,但是拥有健康的身体才是王道,谁不喜欢健康靓丽的美人呢? 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阿岫还戴上了自己的口罩,这两天她也有在喝药,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要注意防护才是。 期间阿岫还在假山旁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试着探头时却被洛扶卿拦了下来,阿岫想想这样也有些不妥,便又重新安分地坐着。 不久之后,渐浓着急地找了过来,看到渐浓过来了,阿岫也松了口气,她现在真不太敢在这儿待太久,她也有想过这法子太冒险,要是染上疫病,这副脆皮身体怕不是会一命呜呼,甚至还可能让外面的人受到无辜牵连。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到时候出去先不接触人群。 可阿岫心里总是有些慌乱,这宫中已经有那么多尸身甚至病人传出去了,外面还没有这样的条件,如果蔓延了,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阿岫发呆的时候,君后在一旁和渐浓商量着药方的事情。 “君后放心,已经吩咐宫外各个医所,若是京都之中有这样的病人立马送到城外医治。” 阿岫闻言,也大概知道这是为了防止疫情在城中扩散。只是如果送到外面,一旦接触外面的人,那么直接就在指数式扩散,那样更加控制不住。 虽然宫中反应及时,可是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 “为何不在城中专门建立一个医所收容这些病人,统一接受医治?”阿岫在一旁问道。 渐浓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二殿下,连忙行了个礼,阿岫摆手表示不用这些虚礼。 “二殿下有所不知,这京都之中,以连、洛两家为势力之首,世家子女的性命是最最紧要的,世家不松口,君后如此下策亦是无奈之举。” 阿岫一听,好嘛,可不就是先护着官二代的意思嘛。后面的话,阿岫也没继续听了,她还能有什么法子?她又没啥话语权。 只是听着这样的话,让阿岫的心中很不是滋味,最终嘟囔了一句:“那也至少把这些预防疫病的法子和他们说一说啊,戴好口罩,多用酒精消毒。” 女孩神情低落,洛扶卿看着她如此失落的样子,也不由得想要安慰一番。 阿岫只觉得面颊被一只手温柔的抚弄了一下,她坐在巨大的落石之上,位置是高的,垂眸就能看见洛扶卿隔着口罩摸了摸她的面颊,想来原本洛扶卿应当是想揉头的。 “小二很厉害,医女所的阿蛮把你的法子都同本宫说了,只是小二,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了。”洛扶卿的眉眼有些哀伤。 云岫又何尝不知道呢? “我知道的。”阿岫轻声应道,“阿岫以后不会了。” 阿岫一直知道的,纵然她有法子,可是很多时候却不是简简单单地就能实施的。 在依旧封建集权的朝代之中,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君王猜忌。得到拥戴的应该是皇帝而不是一个笨拙的、毫无建树的皇女。 洛扶卿瞧见她如此失魂落魄,终归于心不忍,可是现实便是如此,继续这样下去,只会给她找来祸患,这件事情不知为何被一人抢在他之前给压下去了,可看到眼前人洛扶卿还是没忍住开口提醒了几句。 之后阿岫就这样离开和君后道了别离开了,甚至都忘记考虑她的大宝贝们。 而洛扶卿在她离开之后目光落在了那花丛之中,渐浓进了花丛挖出了一个荷包。 荷包之中装着一个木制的小机关。 洛扶卿看着只轻笑一声,说道:“真是个聪慧的孩子,还知道宝贝不能埋在一处。” “殿下可还要继续?” 洛扶卿只将这小机关收拢在袖中,身后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宫人帮他推着轮椅。青年眯了眯眸子,望着阿岫方才离去的方向,说道:“小二辛苦藏的宝贝,还是不要动了,也别让其他人动。” 渐浓躬身应是,他的身后也出现了两道黑影,是两个女卫。 洛扶卿离去之后,渐浓身后的女卫便突然和另外一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杀了。”渐浓冷酷地吩咐道。 跟在二殿下身边的不安定因素,自然要早些铲除。 君后先前便怀疑二殿下身边是不是有了另一股势力,他们的人一直无法安插/进入栖兰宫。今日二殿下突然离宫,倒是给了他们机会。 洛扶卿回宫时,云朝岚已经在殿内等候许久了。他似乎刚从外头回来,身上还披了甲胄,长发全部束起,浑身都有一股子血煞之气。 “连家已经等不及了。”云朝岚冷哼一声,“母皇尚未有事就如此,真真小人行径。” 待少年看到洛扶卿坐着轮椅时,更是直接取出了鞭子准备去找连贵夫算账。 洛扶卿只使了眼色让渐浓拦住他。 “阿岚,先前叔叔是如何教你的?” 云朝岚握紧拳头,不情不愿地说道:“忍耐,蛰伏。” “洛家已经寻了和云氏一族连了姻亲生下来的旁支女儿,如今便是机会。” 洛扶卿缓缓起身,走到云朝岚面前,俊秀的青年风姿绰约,哪里有方才坐在轮椅上的落魄模样? 第30章 . 第三十个凤君帝王逝去,江山易主…… 云岫回去的时候其实也有些胆战心惊。 她现在仿佛置身在一个刚刚悄摸出去偷腥回来的负心汉被老婆当场抓包时的场景。 初墨禅正摆着饭,瞧见云岫归来,面上没有半分表情。 云岫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本宫就是出去逛逛。” 言罢阿岫又觉得自己似乎太怂了,于是壮着胆子直视初墨禅。一副老子要出去耍要你管? 不过并没有得到初墨禅的回应。 于是这顿饭在阿岫的独自忐忑中度过。 直到洗漱上床睡觉,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这场景一度让阿岫觉得这大魔王学大度了,不跟她这只小虾米计较。 不过事实证明大度是不可能大度的。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5节 阿岫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门外守了好几个表情那是相当凶的高大女卫。 虽说从阿岫的审美来说,这几个小姐姐真的很帅气。 不过帅气有啥用,她现在分明是被那大魔王软禁了。 即便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不能算是软禁,那几个女卫并没有阻止阿岫乱跑,只是在初墨禅不在时,随时都跟着她寸步不离。 这样的表现令她现在是越来越弄不懂初墨禅的想法了。 难不成她身上还有值得这个想要搞皇位的大魔王觊觎的东西? 阿岫知道如今的权宜之计就是先安分地呆着,再寻找机会逃跑。 小白最近已经被她打发到医女所去帮忙了,栖兰宫除了阿岫之外就只剩下这几个女卫。 某日初墨禅居然一整天都不在,连晚饭都没回来给她做,让女卫给她去御膳房稍的吃食。这令阿岫心中预感外面出了事情。 之后阿岫有心试探,果不其然平常纵着她出去乱逛的女卫今天坚决不让她出门。阿岫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栖兰宫早就被初墨禅给掌控了。 而她就是个摆设。 这个认知让阿岫很不爽,不过也无可奈何,因为皇宫之中随便一个小姐姐都能把她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来。 对于这样的差异,阿岫和冷面女卫小姐姐聊天的时候还问过这个问题,为啥这小姐姐们都这么高大。 小姐姐冷淡地回了两个字锻炼。 女子先天体弱于男子,为了更强健些,就算是贵族女子,都是从能走的时候就开始习武,当然因为个体差异的缘故,也有身体确实不适合习武的情况,那就立志学文。 反正在这个世界,身为女人,文安天下或者武定江山,你总得选一样。 然而阿岫一样都不占。身体弱鸡,还是个半文盲。 阿岫也小心翼翼地问过她有没有吃软饭的可能性,那女卫小姐姐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已经在吃软饭了吗? 某只岫岫顿时羞愧低头,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闲聊的时候,阿岫还特意弄了点果干和小姐姐们套近乎,因为果干的数量有限,阿岫自己就忍着没吃,聊着聊着不知何时几个小姐姐都似乎有些困顿,之后更是直接睡了过去。 阿岫看着这果干,一时之间心情只能用复杂来形容了。怪不得她吃完零食立马就有困意。 小姐姐们能撑那么久已经能够看出身体素质强悍了。 这般误打误撞倒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此时浑水摸鱼逃跑更待何时? 阿岫知道现在这就是个机会,若是她不把握住,那么之后就鲜有机会开溜了。初墨禅的目的尚且不知,唯有早些跑路,到时候隐匿在人群之中,说不准大魔王这个大忙人就把她给忘到脑后了。 说起来云岫虽然平常喜欢躺平,但是某些时候确实是个实干派。 接下来云岫说干就干,把剩下的黄金和珍珠打包跟先前一样缠在四肢,考虑到自己这体格能够承受的重量,阿岫忍痛舍弃了好多大宝贝,之后就立刻开始跑路。 不过刚刚出了栖兰宫不久,云岫才意识到这宫中是真的出了事情的。 太极殿那边都冒起了烟火。 这让阿岫不由得心中一紧张。 太极殿中,女帝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喘息声不由得加剧。 她已经形容枯槁,卧床令她原本结实的肌肉也早早萎缩了下去。她的面颊消瘦,凤目此刻大得惊人。如此孱弱的样子不由得一直提醒着她,瞧瞧这便是女人最初的样子。纤细、柔弱、易折。 可是数百年前的男人们太傲慢了啊,人是可以变的,即便是女人。这让他们最终沦为了女人的附庸。 女帝云天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久居高位者总是避免不了猜忌与傲慢。 就像先前她曾用强权将眼前少年压得翻不了身,可如今这人却拿捏着她的性命。 “你听听外面有多喧闹啊母亲,都是恨不得你早早亡故的好儿子和好女儿。”初墨禅坐在殿内的软塌上,直直地看着外面的烟火。 女帝此刻已经无法呼吸了,还在喘气时已经能够感觉到气息的断断续续。 她可是高高在上周朝唯一的帝主啊,怎能如此狼狈? “你……你……不会得逞的……就算皇位落在他们手中也比落在你的手上强多了!”女帝拼尽全力抗争着。 初墨禅正在写着些什么,听见女帝的狠话,只无奈地笑了笑,似是嘲笑女帝此刻的天真。 “儿子是男儿身,怎能坐上那位置的,母亲真是多想了。”少年的面上带着纯挚的笑,仿佛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十多岁少年,只是他的手中此时握着一支玉笔,另一只手拿着的是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女帝盯着上面的字迹,竟然同她自己的如出一辙! “你!” 上面竟然写着立云岫为下一任帝主。 女帝被气得再次呕出一口鲜血,她挣扎着起身,说道:“朕之江山,怎能落在这么一个孽种外族身上!这江山永远只会是云氏一族的!就算云昭云曦再不争气,这江山也只会是她们的!” 初墨禅被女帝的激动给逗笑了,他不紧不慢地取出玉玺以及另一半虎符,自己提笔继续写完圣旨的内容,又用玉玺盖了章上去。 云天此时还能看不明白?这小子的意思就是只通知一下她而已,反对并没有任何作用。 “母亲,这事情只是儿子告诉您一声罢了,这江山也只是儿子爬上来替您给殿下的赔礼。”这话说得相当不负责,江山在这小疯子的口中只是一件讨好妻主的赔礼罢了。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女帝再次喷出一口血,血迹蔓延到整个床榻,她紧紧盯着初墨禅,“你以为你扶她上位就能够一切安稳了?哈哈哈真是笑话!这孽女,朕早早便已经让段家给下了毒,身子骨孱弱到怕是熬不过十年光景!”而朕的云曦云昭已经有了子嗣,云氏一族必定延绵不绝! 女帝目眦尽裂,她一生自傲,她是最尊贵无双的帝主,唯一污点便是初墨禅的父亲带来的,即便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她依旧竭尽全力擦干了唇边的血迹,死死地盯着初墨禅。 “朕……朕……仿佛已经看到那孩子同你水火不容的样子了,我的儿子。”云天说着谶言,干枯的手指指着初墨禅,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孽障“女人,是永远不能轻看的。而生死相隔会是你们最终的下场。你的父亲当初把朕囚禁,强迫朕生下你,你今日又想像你父亲一样去强迫那孽障,果真都留着一样肮脏的血,朕会一直看着……”看着你终归有一日痛哭流涕的样子! 女帝的话尚未说完,便阖上了双眼,没了生息。 恶毒的诅咒依旧在初墨禅耳边萦绕,少年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圣旨。 “风大人可听够了?”初墨禅冷冷地说道。 风行简从外室走来,藏在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随着女帝的死亡,他似乎也失了往日的派头。 “听凭处置。”风行简最终只吐出了这么两句话。 他算是弄懂陛下之前为何如此了。 看着床榻上已经死去的一代帝主,风行简若说没有丝毫感慨是不可能的。但是面前这个帝主的儿子,现在才是真正恐怖的存在。 云曦云昭虽然平庸了些,但是好好扶持再加上连家的助力,守住江山也不是太难的事情,而这初墨禅,身为男子却如此狠厉果断,甚至还选了二殿下为傀儡,身后更是有一股奇怪的势力,这段时日连君后和连贵夫都给被他瞒天过海骗了去。 初墨禅并没有在意风行简的想法,只取了圣旨慢悠悠地说道:“既是如此,风大人就先跪着罢,去外面有风的地方跪着,二殿下先前跪了多久,风大人体格强健便多跪一倍的时辰。” 风行简闻言,还给这少年加了个睚眦必报的标签。 外面的喧嚣约莫持续了半日,风行简跪在太极殿外就听见三皇女和四皇女持械逼宫,女帝迟迟不露面,更加让她们确定女帝是出了什么事情。 二人均有野心,初墨禅不过放出了一点点风声就勾的她们干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罪魁祸首还在里头悠闲地喝茶。 就算是风行简这种在深宫之中浮沉多年的都不得不感慨此人的可怕。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未曾想初墨禅的手中居然有一支来历不明的势力,也正是因为这股势力,初墨禅才得以将手伸入太极殿。风行简几乎能够确认女帝重伤的事情也是初墨禅的手笔。 轻缓的脚步声在风行简的耳边响起,他微微抬眸就瞧见初墨禅的手中握着那圣旨朝他走来。他的腿已经跪麻了,但是为了保命只能做出一副安静听命的模样。 那道圣旨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风行简心跳如鼓。 “风大人为陛下生前最为亲近的内侍,想来这道懿旨由风大人来传达最合适不过了。”初墨禅温和地将风行简扶起。 风行简忍耐着膝盖的酸麻,握紧了圣旨,心中暗恨。这就是强行将他拖入了二殿下的阵营。如此孱弱的女子,又岂能值得他的效忠?当初效忠于女帝,风行简承认他是有着野心的,他是慕强的,自然不愿扶持如此软弱的未来女帝。 初墨禅当然瞧出了他的不情愿,只轻嗤一声,下一刻一柄利刃就架在了风行简的颈项之上。 “风大人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多说,如何选择最好,想来你还是应当想得清楚的。” 活了二十多年的风行简也是第一次被这样一个疯子逼得赶鸭子上架。他咬紧牙关,接过了圣旨,说道:“陛下临走之际的遗愿,行简自然愿为之实现。” 就这样,三皇女和四皇女被太极殿的凰卫羁押之际,就听见风行简面无表情地宣布了女帝殡天的消息,以及宣布二殿下云岫为下一任帝主的旨意。 三皇女最先不服,她冲破了凤卫的阻挠,声音尖利地喊道:“不可能!母皇不可能让那废物继承!本宫要见母皇!” 风行简拿着圣旨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这三殿下倒是有句话说对了,这皇位再怎么轮也是不可能轮到二殿下的,只是谁让二殿下身后有个疯子偏偏要让二殿下登位呢。 而且风行简方才仔细思忖了一番,这初墨禅怕不是只想找个好拿捏的,届时这真正掌权说话的还不是他?他都已经能够想象二殿下当一个苦逼得不能再苦逼的傀儡皇帝了。 面容阴柔的男子继续看着圣旨上的内容,后续还有些颇为有趣的内容,这初墨禅还真是个狠心人,说起来这三皇女对他也算是一往情深,这直接给二人都下了套,现在只是借亡故帝主之口幽禁,按着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两个皇女恐怕活不长。 连大殿下都要被这初墨禅给圈禁了。 风行简宣读了完整内容之后,在太极殿外一直静待时机的云朝岚和君后终于也进来了。 “风大人,如此假传圣旨,你可知是掉脑袋的大罪?”云朝岚神色严肃,手握长剑,直指风行简。 风行简都已经被威胁惯了,这大殿下不服被圈禁,他也能理解,可谁让这宫内的初家郎君如今几乎将手伸入了整个皇宫之中,连兵符都握了半块。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风行简可不想因为不识时务丢了性命。 “本宫要见陛下。”洛扶卿沉声开口。 洛扶卿原本以为此次是陛下多疑特意布上的局,所以三皇女四皇女逼宫之际,洛扶卿和云朝岚选择按兵不动,毕竟这连家终归太心急了些。可是如今风行简宣布的消息顿时将洛扶卿心中的不安放大了。 先前各方都难以在太极殿安/插眼线,如此洛扶卿便误认为是陛下故意设计而为,想着这些年陛下的疑心病愈发严重了,洛扶卿便想着先不动手。 甚至在三皇女四皇女选择一起逼宫之际还顺手推波助澜。本朝最重孝道,陛下先前宠爱这对平庸无比的双胎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就算是此刻,洛扶卿也不愿相信女帝会这般轻易亡故。因前朝的教训,每一任帝主都极为注重健体养生,故而每一任帝主的寿命都不短,甚至有过帝主退位为太上皇让位的状况。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女帝能如此轻易亡故?那次受伤明明诊断下来只需精细养着就能无碍。 洛扶卿只觉得自己似乎漏了哪个点。 自从陛下受伤之后,就一概不见外人,只几次让皇女侍疾。 侍疾之后,三皇女和四皇女才蠢蠢欲动。 风行简当然无所谓让君后最后去瞧瞧女帝遗容的,只是他得先羁押另外三位皇子皇孙。毕竟这三位如今才真正是初家郎君的绊脚石。 云朝岚不愿受人桎梏,正要反抗之时,君后投来了一个眼神,此刻纵然心中不平,还是压下了火气。 洛扶卿走进内室之中,浓重的药味夹杂着血腥味,他微微探头就见到了躺在榻上已经没了生息的女帝。 她真的死了。 身为君后的洛扶卿还是有些感慨,她是他的妻主,只是多年来两人似乎更像是合作伙伴,自从阿兄逝去之后,女帝便没有再真正宠爱过一个男子。生下那对双胎似乎更多是为了完成任务。 洛扶卿取了帕子细细帮女帝擦拭着,似乎真的是一个一往情深的君后。只有洛扶卿自己知道,他只是过不了心中的坎罢了。 他对女帝并未动过心,他自小便情愫淡漠,对什么都算不上热衷,做这些只是尽最后的妻夫情分罢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洛扶卿才注意到初墨禅竟然就在内室之中,这少年安静站着,洛扶卿微微有些惊讶,他怎么没在小二身边?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6节 “二殿下近日身子不舒服,便让奴过来替她侍疾。”初墨禅淡淡地解释道。 这似乎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理由,只是洛扶卿听了心中还是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陛下是最不可能让云岫成为继承者的,而云岫自己也不可能乐意成为继承者,偏偏这初家郎君在今日出现在了太极殿。 奇怪,太奇怪了。洛扶卿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君后大人可是身子不适?”初墨禅上前作关心状。 “你跟本宫说实话。”洛扶卿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少年并不简单,据他所知,先前他曾将三皇女哄得晕头转向甚至还说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此人不可能如表面上那般温良恭顺。 “君后不是颇为宠爱二殿下么?如今二殿下有如此喜事,君后不为殿下开心吗?”初墨禅突然反问道。 洛扶卿闻言立刻起身,走到初墨禅面前,伸手掐住了初墨禅的颈项,笃定地说道:“你疯了么?” 初墨禅能够感受到掐住自己颈项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他反而微微一笑,说道:“真是讨厌你们这一副为她考虑的模样。” 一道黑影闪过,洛扶卿只觉手中一痛,下一刻便虚弱倒地,局势瞬间逆转,初墨禅居高临下地看着洛扶卿:“君后还记得先前被你除掉的那暗卫吗?总是如此多管闲事,真是惹人厌恶的老男人。” “你究竟要怎样?”洛扶卿沉声问道。 初墨禅坐在了软塌上,望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君后如此狼狈,不由得轻笑出声,说道:“目的?很简单啊,把这最高的位置给二殿下,这样她就不会再受气了。” “你可知这位置,并不是只有云曦云昭两个孩子和她争。更何况,小二她从未有过上位之心,你如此强迫,只会惹了她的厌烦。” “厌烦?”初墨禅听见这两个字,表情微微凝滞,他看了一眼洛扶卿,执着地喃喃自语,“不会的,二殿下只需要乖乖的就好了,所有的障碍我会替她扫除。” 少年一步步从走到洛扶卿的面前,倾身说道:“想来君后同陛下鹣鲽情深,不若帮陛下守灵吧。” 言罢,初墨禅顿了顿,眼神望向殿外的方向,冷淡地说道:“至于大殿下,那半块兵符也该完璧归赵了。” 洛扶卿和云朝岚都被软禁在了太极殿,至于三皇女四皇女则是直接被送出了宫外的慎刑司给关押了起来。 那一日直至深夜,喧闹声才轻了些。初墨禅在太极殿外静静看着手下的龙将在清理着屋外的尸首。满目的血迹若是换成常人早就被吓得软了腿脚,偏偏在初墨禅眼中有着说不出的趣味,两方相争斗得头破血流,都在为了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而这位置却早就已经嵌上了他最最喜欢的明珠。 那些流了满地的鲜血就是在为二殿下铺就大道。 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出现在了初墨禅面前,身影似乎在轻轻发抖,他实在是怕极了这位面慈心狠的主子。 “主子,二殿下逃出了栖兰宫,方才属下归去递消息时发现的。” “跟在殿下身边的那几人呢?” “似乎误食了二殿下送过来的零嘴,一下子便困顿了。”那声音越来越低。 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家主子漫不经心地轻笑声。 牵丝的娃娃挣脱了那些丝线自己动了起来。 真是有意思却又让人生气的事情。 被人正惦记的阿岫打了个喷嚏,她给自己裹上了好几层口罩,裸露的皮肤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她现在正盯着从不远处漂泊过来的小船,她的运气不错,今日小船似乎还没有往上面放人,又因为宫内出了事情,那宫人早就溜了,正好给她创造了机会。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小舟,把自己的大宝贝们都放在了里头,然后解了绳子,小舟开始顺着河沿漂泊。 只是刚解了绳子,暖亭之外就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还有无数火把,把阿岫吓得连滚带爬回到了岸上,看到那日无意间发现的山洞,便一咬牙准备钻进去,进去之前,阿岫似是想到了什么,把手腕上的小荷包奋力往另一个方向扔去。 就在阿岫刚钻进假山之际,一群人就进来了,透过假山的隙缝,阿岫瞧见了那初墨禅此刻正被一群人簇拥着来到了这小小暖亭之中。 第31章 . 第三十一个凤君在逃的阿岫,阿朝的记…… 阿岫感慨这一日终归是来了。 此刻的初墨禅即便只着简单素衫,与他们在湖边初见时的华裳美衣无法比拟,却让阿岫莫名地觉得畏惧。 少年人眼波流转,在看到船只无人时,只一眼便直接盯上了假山。 暖亭的假山很多,看上去肖似错综复杂的迷宫,短时间内阿岫确实不担心。但是这也架不住初墨禅一副要将整个暖亭都翻个底朝天的架势。 阿岫一方面祈祷着自己别被抓到,另一方面祈祷被抓到能别死那么快。 错综复杂的脚步声让阿岫像只小乌龟似的继续往假山的隙缝之中缩了缩。 火把的火光从假山外透进,有人来了。阿岫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这里尚未搜寻。” 她听到那女卫这样说道。 “这里?怎么可能,怕不是个七八岁的稚童才能钻的进去?这二殿下怕不是个矮冬瓜。” 这句话让阿岫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有些无奈,她真的有这么矮吗?转念一想跟那些动辄一米八的小姐姐们确实没法比。 “那也得找找。” 外面的声音就和那贼老天一样,让阿岫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般,好不容易放松了下来,又瞬间提起。 假山之外的动静愈发大了,有人呼喊道:“大人,在此寻到了荷包!” 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原本准备探头看看假山隙缝的两个女卫也收手,阿岫顿时软了腿脚,她连忙扶住了石头,还好还好,舍下了大宝贝至少没让她自个儿落网。 初墨禅看着这荷包里面的黄金小桃花,联想到那二殿下一直以来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就算反应再慢也大概知道这二殿下心中的小九九了。 只是他并不明白为何这二殿下突然要遁逃呢?是这饮食起居还不够精细惬意?又或者是受了其他委屈? 在初墨禅眼中,阿岫是最最老实木讷的殿下了,想要逃走必有缘由,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逃跑着实惹了他的不快。掌控欲强的人,最难以容忍的事情便是人和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而在其身边的下属是一个年岁略长的青年,名唤阿箬,他询问道:“主人,可要继续在这暖亭找下去?” 荷包遗落的方向是暖亭之外的地方,这偌大的皇宫庭院,找起一人说容易也不容易,说困难也算不得太难。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下,初墨禅的大半张面容被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并没有继续给阿箬指令。 阿岫缩在假山之中万般祈祷赶快让这小奴隶收兵走人,或许是阿岫先前运气太差,这一次初墨禅竟然真的让那些女卫离开了。 可就算如此,阿岫还是迟迟不敢出去,她害怕这只是初墨禅故意引她出来,这少年看着年岁不大,鬼主意一个接着一个,阿岫在玩心眼上面是真玩不过他,只能按兵不动。 蹲久了阿岫的腿都麻了,就算传了厚实的衣物,没了碳炉,阿岫还是被冻得发抖,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决定现在假山蹲久一些。 不知不觉阿岫便睡了过去,醒过来时,深秋的寒霜在假山的石面上反射出一束束光芒,刺得阿岫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等到她彻底清醒过来时,连忙拍了拍自己的面颊,之后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头有些疼,应当是着凉发烧了。 唉,这副身体真的太弱了。外面依旧没什么人,阿岫从自己的小臂上面另取了一个荷包,荷包里面放了一些糖果糕点,她特意挑的比较甜腻的,高糖的东西容易补充能量。她必须在此处待久一些。这一次她必须离开。以前她还可以慢慢来,可是现在她的身边多了个不稳定因素初墨禅,她实在弄不清他的目的,这样一个她无法看透的人真的让她非常害怕。 更何况,她只是宫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失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如果是几天以前,还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阿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道圣旨给推到了最高位上,现在她的失踪几乎把整个皇宫都闹了个鸡飞狗跳。 最先提出异议的便是洛家家主洛严。女人着了正式的朝服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群官员,已经跪在太极殿外一整日,偏偏这君后大殿下都被软禁,宫中一切调动的兵力也成了那风行简手下的势力。 浮沉官场数十载,洛严的两鬓斑白,神色严肃,她对于那风行简自然是不满的。只不过是肖似她的长子,便引得陛下同时舍下洛家连家两个大族,扶了那如今说是下落不明的二殿下为帝主,当真是祸国妖人。果真是男色误国! 若是风行简听见这话,估计会直呼冤枉,这闹事的明明是那祖宗,他不过是个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背锅侠! “国不可一日无君!二殿下既然失踪,那么至少先有个主事监国的殿下出面!”洛严在殿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彼时初墨禅还在听着阿箬的寻人进度。 “这整个皇宫倒成了二殿下捉迷藏的好地方。”初墨禅自言自语道,而洛严的话却让初墨禅的神情愈发阴沉,“既然如此,那便将皇宫所有的出口守住,那暖亭的清河也给填了。” 只要在这宫中,这样的游戏就只能是瓮中捉鳖的结果。 阿箬犹豫了一瞬,之后还是点头应是。初墨禅则是继续说道:“让风行简传出消息,二殿下已经寻到,只是悼念帝主,忧思过度,故而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而被困于太极殿侧殿的云朝岚此时正握着那半块虎符发呆,身为这周朝的大殿下,他鲜少有这般落魄的时候。近身侍候的侍君也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触怒了这位主子的眉头。 没想到这已经静默一整日的祖宗反而先开口了:“二殿下可有消息?” 云朝岚在听闻那圣旨上写的是阿岫的名字时,心中是震惊的,震惊之余是对云岫的担忧。在这样的状况下,云岫登基与傀儡无异。 而当小叔叔将幕后真正主使说出时,云朝岚的心中并没有太意外,这奴隶,本就早早就该除掉。 先前让人趁他离开栖兰宫取鸡汤时便敲打了一番,只可惜命硬未死,如今倒是成了祸患。想到云岫,云朝岚的脑子便乱糟糟的,洛扶卿见到云朝岚似乎又陷了魔障,连忙唤人叫来太医。 匆忙之际,一直放在袖中的荷包滚落在了地面之上。 洛扶卿没来得上顾及那荷包,反倒是云朝岚看到那荷包之中滚出来的小机关时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脑海之中不断闪过过往的记忆一时之间全都如岩浆般迸发。云朝岚的身体微微颤抖,死死盯紧了那小巧玲珑的机关。 果真是她!姐姐! 因为心绪起伏过大,云朝岚一下子便呕了口血,他弯腰捡起那精巧的机关,洛扶卿见状解释道:“这是小二的东西。” 发髻散乱的紫衣少年勾唇一笑,握紧了这不过巴掌大小的机关,垂落的发丝掩盖住了他的大半面容。下一刻,他便晕倒在了床榻之上,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个机关。 【“医生,求你救救姊姊!求你了!这是我筹到的十万!不够,我再去筹!”】 …… 爸爸妈妈在十年前死了,只留下了一个比他大两岁而已的继姐。虽然只大了两岁,阿朝却能感觉到她比他成熟稳重许多。她认真操持了父母丧事,用着微薄的赔偿金在十六岁之前精打细算地过着日子。 阿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离不开她的。他知道她为了活着,放弃了许多东西。 当她考上大学的那刻,阿朝能够感觉到她是开心的,只是最终的还是得有所舍弃。她没有很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很讨厌的东西,她似乎经常把生活的中心放到了他的身上。用网上极端者的话来说,岫岫就是一个扶弟魔。 她经常以他为豪。 我的阿朝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学校!我的阿朝是很聪明帅气的!我的阿朝是最乖巧听话的! 是啊,一个优秀的弟弟,总是会让姐姐暗淡无光的。 现世中的阿岫和现在差不多,都是瘦瘦小小的,跟被苦心栽培考上顶尖大学的他相比,阿岫似乎是平凡的的。 她只念了一个普通的大学,不上不下,找的工作也是不高不低的,性格木讷内向,并不招领导喜爱,戴着黑框眼镜,漂亮的眼睛藏在了厚重的镜片之后。她的身上也总是穿着耐脏的黑衣服,看上去土里土气的。 可是他知道,阿岫是最最好的姊姊。 好到……让阿朝内心歉疚不已。 他总以为,让她再等等他,走慢一些,等他可以顶天立地了为她撑起一片天空,庇佑永远不受到欺负。然而世事难料,她走的那般突然,甚至在她走之前他还同她赌气,心中盼着她来服软,可最终盼来的是医院的通知。 【“是云岫女士的家属么?这里是人民医院,她因为突发性心肌梗死,现在在icu急救。”】 那一刻,阿朝的心立刻被挖空了一块。他在心中拼命安慰着自己,一定会无事的,可是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他筹措了十万块钱现金,又去卖了原本想要给阿岫作为惊喜的小公寓,耗尽了心力只为给她在重症监护室里续命。 最后的记忆存在于他去缴费的时候,等再次醒来,他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忘记了那个他最为心心念念的名字。 “岫岫……姊姊……”云朝岚苏醒时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很轻,没有惊扰一旁的洛扶卿。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7节 他看着已经被摆在一旁的精巧小机关,少年人双目赤红,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因为太过激动,薄唇一直抿着,长睫微微颤动。 这机关还是阿岫在现世时自个儿一点一点摸索拼凑出来的,她一直很喜欢动手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云朝岚之所以一眼认出这小机关,也是因为当初阿岫曾言这是她的梦想。 坐着这个小风怪,顺着风力一步步前行,如果有一天能飞上天去自由自在的,那便更好了。 只是这样的梦想最终也在生活的重压之下被悄然掩盖。 洛扶卿察觉到了云朝岚的苏醒,发觉已经退烧,也松了口气。 “小叔叔不用担心,阿岚前些时候只是梦魇罢了,如今魔障已消,无甚大碍。” 他的魔障已经寻到了,他找到那个一声不吭就撇下他的姊姊了。 不过,现在却是他的妹妹了。世事轮回,真是有意思。 洛扶卿没注意到云朝岚的异常,此时的他警惕地瞥了一眼门外的护卫,也大约知道隔墙有耳,便没有继续说话,只在云朝岚面前提了一下阿岫的事情,说是阿岫已经寻到,不过似乎生了病,需要静养。 云朝岚闻言,唇边浮现讥笑,若真是如此,按照那初墨禅的性子必定早早就开始着手准备登基大典了,如此狠辣之人,就算阿岫病了怕不是也会直接让她带病登基。 对于外人,此时的云朝岚向来是以最大的恶意猜忌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阿岫尚未寻到。 他会比那奴隶先找到她的。 另一边的云岫在假山之中窝了许久,之后就听见外面多了动静,探头一看,好家伙,竟然开始填湖? 看着莫名多出来的宫人,缩在假山中方才过了一日的阿岫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初墨禅必定是想要来个瓮中捉鳖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么躲下去并非长久之计,阿岫紧张地看着填湖的动作,心中愈发烦躁,只觉得奇怪,为何这初墨禅突然这般执着于她?不就是开溜了一个不受宠的透明皇女嘛,当她失踪了不久可以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初墨禅会念及那么一点点救命之恩,只是这种做大事的人怎会因为这么一点救命之情就会心软?她更相信这是别有目的的,因为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 阿岫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才能逃出去,这人工湖凿开的通道是目前最接近出宫出口的,初墨禅这混蛋不可能不去封锁其他的出口,到底该怎么办? 因着过于紧张,阿岫倒是难得清醒了一些,她在这洞中熬到了夜晚,宫人们也少了一些,原以为这宫人会在晚上休息,结果初墨禅依旧安排了宫人。 这是在连夜填湖? 原本想在晚上趁机偷偷溜出去看看情况的阿岫算是被初墨禅的动作逼服气了。这愈发让阿岫这不聪明的小脑瓜把这事情往阴谋诡计上引导了。这么费尽心思找她,能不是有阴谋她都不信。难不成还是喜欢她不成? 不过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阿岫还是找到了一个小小破绽。她发现有宫人会运填湖的土壤来这暖亭,有一车似乎出了什么状况,土质太过松散,为了安全为上便没有再继续使用。甚至还听宫人抱怨这土壤是从宫外运的,到时候还得运回去,费事费力。 这可不就是一个机会么! 趁着夜色,阿岫把自己的家当再次清点了一番,瞧瞧顺了一把小锄头,便有模有样地混进了填土小队伍中。因为赶工的缘故,女工也没发现多出了一个小矮子,阿岫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悄悄靠近了那土堆。 原本她已经做了钻土堆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这推车下面另有乾坤,刚好有一个简陋的隔板,若是寻常女子还真无法钻进去,可阿岫这副豆芽菜的身板却面前可以钻进去,再加上有土壤掩饰,阿岫第一次觉得老天爷眷顾了她。 然鹅老天爷和上帝叔叔对阿岫的眷顾只有那么一瞬,出去的时候,好死不死碰见了从南门出宫的初墨禅。 在听见那些宫人说出这是初墨禅的马车时,阿岫几乎要觉得这是初墨禅给她下的套了。她听着这声音着实有些头皮发麻,往日温柔如水的音调在她耳朵里只觉是催命符。 那催命魔王的手下还给回了这车土壤的用处。 “查。”少年的声调懒懒的,透着些许漫不经心,可是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话,却让阿岫又开始揪心。她躲在夹板之中瑟瑟发抖,她的脑海之中还不断回闪着当时初墨禅衣襟沾血是的样子。 明明看上去是个再温和不过的少年,为何成了这个样子?阿岫当时只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好不容易把世界观重新塑造,却也只是掩耳盗铃。 因为一次的破绽,让阿岫发现了他愈发多的诡异之处。 “禀告主子,并无不妥。”搜查的人并没有搜查隔板,在土堆里面翻来覆去的翻查,并没有找到阿岫。阿岫也随之松了口气。果然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这隔板。 “主人,洛家那边已经在下死命令了。”一道黑影从初墨禅身边闪现。 “先杀鸡儆猴,有连家在前,洛家家主能成为尚书,并非蠢人。”初墨禅吩咐道。 “是。” 马车缓缓开动,调转方向准备重新进宫,推着土壤的板车也运向了另一个方向,随着车轱辘声的远去,阿岫也渐渐松了口气。 马车之上,阿箬像初墨禅报告着近日填湖和寻人的进展。 彼时初墨禅认真听着,看到阿箬呈上一块在花丛之中勾下来的碎布,金贵极了的布料,全被这小祖宗做了内衫,初墨禅隐约想起阿岫逃跑那日估计连保暖的羽绒袄子都未曾穿,就这样直挺挺地跑了出去。估计回来又得病一场。 哼,该让这不听话的殿下病一场,病一场就学乖了。 初墨禅极少就这样孩子气的想法。这样的想法让初墨禅自己都觉得新奇。 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想殿下了。 很想殿下。 “暖亭可有继续搜查?”初墨禅随口问道。 阿箬垂眸说道:“有,还寻到了一些糕点的碎屑,想来二殿下在那里踯躅了许久,今日拂晓才离开那处。” “暖亭既搜了,可还有哪里未曾搜?又或者有无离开暖亭的东西?车马之类的?” 初墨禅当日未曾继续搜查,在暖亭等待了许久,可这二殿下迟迟不上钩,便只能另想法子,未曾想还是被她溜了出去。 阿箬仔细想了想,答道:“若是如此,便只有方才那辆离开宫中的板车,只是这板车之中已经搜查过,土里不曾藏人。” “那板车之下呢?可有挡板?” 阿箬闻言皱眉,犹豫地说道:“有倒是有,可是这如何能藏人?” “如何不能?”初墨禅的手中还把玩着原先那把匕首,价值千金的红木桌子被他随意了好几道划痕,“我那殿下,最是鬼灵精,瞧着闷不吭声再老实不过,小脑瓜里的鬼主意却不少。” “属下这便去追。”阿箬有些害怕此时的初墨禅,连忙负荆请罪想去追查。初墨禅没有反对,只点了点头,又恢复成了一派和煦的样子,只是面皮如神佛,这骨子里却像极了恶鬼修罗。 阿岫打了个寒战,她注意到宫门已经远了小宫人刚准备处理掉这些废土时,便从这车中冒出了个小土人,浑身脏兮兮的。 这小宫人刚准备开口骂人,熟料这小土人便塞了一小块银锭子,轻声说道:“好姐姐,我家中老母病了,这上头的领头不给批假,如今宫中还戒严,故而乘了您的东风,便求您放我一马。” 这声音听着年岁不大,小宫人也不会和钱过不去,手下银锭子也就没有继续说什么,只呵斥阿岫赶紧离开。 阿岫闻言立马撒开腿往隐蔽的地方先跑。她之前只记了一点点地图,她知道东城是热闹的地方,按理来说她往越热闹的地方跑越好,可是她也没忘这宫中的情况,还是先跑到人少的地方确定自己没什么大问题再出现会比较好。 想到这里,阿岫打定主意准备先去与东城相反的西街。西街如今渐渐被废弃,连平民都不多,找个便宜的安身之所应当问题不大。 宫门的不远处便是街市,阿岫找了辆驴车,对方看着阿岫灰扑扑的样子,豪迈的大婶见状,只以为阿岫是个落难的乞儿,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大手一挥,让阿岫蹭车。 周围也有不少和阿岫一样的女子,穿着短打,扛着不少货物,都是坐大婶车去西街的,阿岫连连道谢。 坐上车阿岫裹紧了自己的口罩,自动远离了人群,别人问话时偶尔搭两句话。 到了西街,淳朴的女子们都纷纷回去找自个儿的夫儿去了,阿岫看着大婶,有些小纠结,她的怀中都是金子银子,她倒不是不乐意拿出来,只是都是金子银子,拿出来太过惹眼。思来想去阿岫把自己的点心给拿了出来。 这是宫中的酥油点心,香香甜甜的,只是阿岫吃着这点心不易克化,就一直放着了。 点心完好地被包在丝帕之中,当大婶看着这块点心,眉头皱了皱,说道:“男娃娃家家的,这样出来可不安全。” 这年头,哪有女娃活得这般精细?看这小身板,瞧着也是个男娃,说不准还是个病弱的男娃,男娃长大了都不曾这般矮小。 第32章 . 第三十二个凤君少年连儿 只是这看上去瘦弱的娃娃终究还是让大婶不由得规劝了两句:“你这小娃娃,早些归家去,这点心你自个儿留着吃。” 阿岫也瞧出这大婶是个好人,不由得有些熨帖,她道:“这点心味道极好,大婶已经让我蹭车了,若是不收下这点心,反倒让我不好意思了,您便收下罢。我还有事情拜托大婶嘞。” 声音一出,大婶儿也听出这是个女娃,一下子也心疼了些,最终拗不过阿岫的大婶最终接过了那点心,她虽说活得糙了些,但是也能看出这东西是不便宜的。 阿岫见到大婶收下了点心,也松了口气,她还是很怕欠人情的。之后阿岫还问了问这附近可有什么客栈,大婶很热心地给阿岫介绍了自个儿家门口对面的小客栈,里面有一个老板郎。 大婶帮人帮到底,给阿岫带了路,还说是熟人让老板郎给个折扣。 老板郎是个寡言的,阿岫朝他微微颔首,他看了阿岫一眼,只觉是个妆容怪异的人,戴着厚厚的面罩,露出来的部分也沾着尘土,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来者是客。 阿岫上楼看了一下房间,房间虽然不大,但是颇为干净整洁。 “可否为我弄些热水,我沾了一身尘泥,有些不方便。”阿岫礼貌开口。 老板郎点头,临了前说了句:“客人注意身子,冬日沐浴容易风寒。” 阿岫闻言,倒是觉得这老板郎还挺热心,她点头应是,说道:“我知道了。” 之后有个名唤小童的女孩便上来为阿岫送可好几趟水,阿岫没打开门,只从小窗递了两块点心出去,这是她最后两块点心了,只是想她初来乍到,还是得做些人情往来。 小童不过十岁上下,接到点心时有些忐忑,拿着点心下来时,老板郎还在算账。 “阿父,这是上面的姊姊给我的点心。” 老板郎看着这点心,也没有阻止儿子,但是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小童哪里吃过这么惊喜的点心,这点心在口中入口即化,里面还有绵密的红豆沙,这甜滋滋的味道是少有的美味。 他吃了一块,剩下一块交给了老板郎。老板郎神色微微闪烁,对着儿子笑了笑,接过点心。 “小童真乖。” 待吃到点心时,神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另一边的大婶儿也被这滋味儿给惊到了。 “乖乖,这点心怎的这般好吃?”大婶觉得这趟带这么一个娃娃回来却是值得的,能吃到这样的美味。 从门外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身形纤弱,虽说样貌并非拔尖,却生了一身细白皮肉,瞧见大婶便叫了一声阿娘。 大婶见到儿子来了,连忙招呼他过来:“连儿,快过来尝尝这点心,今日阿娘倒是开了眼了,比你做得还好吃。” 被叫做连儿的少年眉头轻皱,心中有些不服气,他师承盛宴楼,倒是不知何时能有让他阿娘夸赞的厨艺了。 然而在尝过那点心之后,连儿确实服气,酥皮起得极好,连形状都很漂亮,味道更不必说,甜而不腻,这样的点心怕是只有宫中的贵人尝过了。 连儿向来是好学的,对着这样一个新奇点心,焉能不好奇? 于是他朝自个儿的母亲那里打听到了阿岫的住处,鼓起勇气想要去询问阿岫的去处。 大婶儿也大概知道儿子这是又心心念念着求师去了,只是大婶想着那娃儿瞧着细胳膊细腿的,着实不是当厨子的料啊。不过自家儿子瘦弱成那样都成厨子了,那娃儿说不定也可能是? 彼时阿岫正在洗漱更衣,她里面的内衫是干净的,于是在房间内她还是穿着一身白色的内衫。在听见敲门声时,以为是那小童又来了,于是透过小窗说道:“不用送水啦,今日已经足够了,你好生歇着罢。” 话音刚落,从外面传来了一道轻细的男声。 “冒昧前来打扰您了,我是今日那大婶的儿子,从家母那里尝到了您的点心,便想向您求教一番。” 阿岫听见是个男孩的声音时很懵逼,毕竟她才刚来此处,怎么还有人这么兴冲冲地上赶着来了?阿岫有些怀疑。 她警惕地说道:“公子误会了,这点心不过在下偶尔买到,算不得什么珍奇玩意儿。” 连儿听到对方拒绝,也不失落,只是对方的借口着实粗劣了些,这点心,光是用料就不是寻常百姓家能够用得起的。别的小老百姓这酥油都是千省万省的,也就只有那些贵人们会用制这类点心。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8节 阿岫当然不知道对面是行家,她现在情况特殊,不窝个十天半个月是无法出门的,于是她说了几句就将那少年给劝退了。 连儿也只能悻悻离去。 打发走了这么一个小祖宗,阿岫也松了口气,她熬着惺忪睡眼把头发烤干,便裹紧了被子睡了过去。只是似乎一旦阿岫开始顺畅一些的时候,就总是会来些添堵的事情,阿岫成功喜提风寒一病。 她先前便因为吹风就有些受凉了,再加上一直奔波,刚过了一晚就病了。 这生病令阿岫战战兢兢,翌日清晨小童进来送餐时才发现状况不对。 靠近一瞧,是个容貌精致的女子。 面颊因为发烧红红的,长睫不安地颤动着,眉心的胭脂印在此刻都格外的显眼。 老板郎进来时也惊讶了一瞬,鲜少有见到这样和瓷娃娃似的女子。 阿岫现在也清醒了一些,她戴着口罩让父子俩赶紧先远离她。 熟料这老板郎是个通晓医术的,在帮阿岫强硬地把脉之后得出了结论,就是得了风寒发烧。 这让阿岫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样跑出来,她也是有些害怕的,怕给其他人带来麻烦,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一直紧紧裹着自己的面容,不想害了别人。 在得知只是普通的风寒之后,阿岫反而松了口气。 只是老板郎在为阿岫把脉之后,神色还是有些怪异。 “女君的脉象还是有些怪异,可是幼时便一直身体孱弱?” 阿岫被这问题问得一愣,继而点点头,说道:“我幼时便从娘胎里带了不足之症。” 这还是阿蛮给她的官方说法。 “是么?”老板郎的神色深沉,似乎有些不相信,只是他也没有追问,只让小童熬了药给阿岫送上来。 阿岫颇为感激,也取出了一块银锭作为报酬。 熟料老板郎反而微微皱眉,说道:“在下岂是如此庸俗之辈?这些草药不过是自家弄的,不是什么值钱物件,用不着女君如此。” 阿岫被这突如其来的拒绝弄的有些懵逼,反倒是小童在一旁提醒道:“昨日爹爹说姐姐的点心已经很贵了,若是再占便宜,便失了气节。” “那便小童替你爹爹收着。”阿岫把银锭子塞给了小童,小童本就有些内向腼腆,一下子就低了头。 这老板郎也就是小童爹的医术确实颇为高超,阿岫在床榻上躺了几天,虽然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却没有往日带病那么难受了。 只是这样的转变也只是从一步三喘变成了一步一喘罢了。原本阿岫还抱着自己能够活蹦乱跳的希望,小童爹则是无情地告知阿岫想要力能扛鼎基本等于做梦。 说到力能扛鼎,阿岫想到了千斤顶,从千斤顶又想到了自个儿已经遗失了的小机关。 因为确定只是得了一场风寒,阿岫也就安心出来放风,坐在摇椅上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小童有时调皮,还会过来和阿岫一起玩耍。阿岫取出炭笔在上面涂抹了几笔,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孩就出现在了画纸之上。 “这是小童!”女孩显得很开心,拿着粗糙的画纸一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直到一阵风把纸刮到围墙之上。 小童在底下够了许久都未曾够到,眼眶里面已经蓄了泪水。阿岫瞧不得可可爱爱的小萝莉哭唧唧,连忙拖着弱鸡身体想要帮忙取下。 二人一起合力搬了不少砖块过来,阿岫负责踩上去够。原本阿岫是想要再画一张的,无奈小童告诉她这张纸还是从她抠搜爹爹哪里虎口夺食抢过来的,阿岫也大概晓得原来在宫中被她一直挥霍的纸张其实蛮昂贵的。 待到阿岫爬上围墙之后,刚准备取下纸张时,一阵风来,纸张被吹落墙下,掉在了一人的脚边。 阿岫礼貌出声喊道:“阁下可否帮某捡一下这纸张?” 熟料对方一抬眸,竟是一个约莫和她同岁的小郎君,似乎被她的喊声吓到了,退却了一两步。 “女君是近日暂住于童家客舍的客人?”那小郎问道。 他方才一抬头,就瞧见了那浸在了阳光之中的温柔女君,她朝他微微伸手,指尖在阳光之下有些透明,脸上带着清浅温柔的笑,连儿只觉得他整个人都被温柔裹住了。 那女君是他平生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唇如春日桃瓣,面若冷月玉盘,斜靠在屋檐上时仿若坠入世间的神妃仙子。 “是啊。”他听见她这般说道。之后他便愣住了,因为不知该如何开口,如此貌美的女子,不似阿娘口中女子当为豪杰的样子,可是他偏偏就是心生了欢喜。而得知这女子便是那日赠了点心的人,一下子就更不知所措了。 阿岫瞧见这小郎愣着,只以为是自己吓到了他,毕竟这世界女人瞧见男人,吃亏的是男人,于是便柔声说道:“是某唐突了郎君,若是不方便,我让童儿去捡回来便好。” 听见阿岫的话,连儿立马捡起了纸张,只一眼就瞧见了画上的小童,不由得脱口感慨道:“好生相似啊……” 阿岫被夸得有些羞赧,此刻她也下了围墙,小童从连儿手中取了画纸道谢,连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阿岫才恍惚想起这原来是当日突然出现要求教的少年。 两人如今见面,也算混了个眼熟,阿岫便说:“那点心确实不是某做的,是一位故人所制,出来身上带了些,恕某难以帮到小郎君了。” 这样的婉拒并没有让连儿气馁,甚至也鼓起勇气送上了自己的点心。 阿岫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倒是小童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这点心,说道:“连儿哥哥经常给我们送点心呢,岫岫姐姐不用客气的。” 小娃的话倒是缓和了一下气氛,阿岫也没想到这初次见面的少年能够对自己有这么高的好感度,听了小童的解释也只以为是自己刚巧沾光罢了,于是浅笑道谢。 之后这小郎君娉娉婷婷地离开了,剩下小童和阿岫没心没肺地吃点心。 这点心的味道很是不错,只是阿岫还是吃不了很多,只吃了一个便饱了。 后来小童爹回来,也没多说什么,就把剩下的点心都给吃完了。 这几日阿岫也琢磨着干个老本行去画画肖像挣点钱。因为阿岫的大宝贝们面额过大,用起来相当不方便,于是就琢磨着先找个活。 小童爹给她安排了一个算账的活计,阿岫虽说干得顺手,可是小客栈来来往往流水就这么点,阿岫都不用算多久就整理好了。 自此之后,小童爹看她的眼光也多了几分敬佩。 也因为太过无聊这样的原因,阿岫才想着去找些活计干干。 只是一直没什么进展,毕竟底层小老百姓们活着都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会有闲钱搞肖像啥的。 某日阿岫真的憋得无聊了,就准备出去走走,这都一两个月了,宫中一直没啥动静,传闻前些日子新皇低调登基,现在朝中各个派系都在争着凤君之位,想着先把儿子快点塞进新皇后宫。 当然这些瓜都是阿岫这只猹偷溜出来时吃到的,真假难说。 不过八卦嘛,还是多多益善,反正自己现在离了宫,没有头顶上悬着的那把刀,小日子过得那是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女尊世界的好处就是女人出门随便乱逛都不会受到限制。 来到盛宴楼,叫了一壶茶,一盘花生米,阿岫找了个角落开始吃瓜。 二楼这里用餐的人少,反倒是聚集了不少才女,才女们都会针对各种时事分析讨论,阿岫虽听得一知半解,却也津津有味。 吃瓜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到一壶茶水满上。 阿岫来的时间很固定,连儿也知道这个时候阿岫会出来逛逛吃瓜,连忙自己偷摸给阿岫送来了一小碟子点心。 “多谢多谢。”阿岫也很不好意思,之前因为听小童提起这连儿也很是羡慕她有肖像,阿岫就顺手帮那少年郎君也画了一幅,熟料这郎君还是个有感恩之心的,某次无意间来这盛宴楼被他知道后,就经常给她送好吃的,让阿岫都很不好意思。 连儿像是习惯了阿岫的客气,只说道:“女君不必客气,这都是连儿顺手便能做的事情,得了女君赞赏,连儿很是开心。” 先前也有所顾忌,可这一段时日相处下来,连儿也大致知道女君的性子是个温柔内敛的,先前都未曾计较他鲁莽闯入的行径。连儿回想当日因着点心的事情匆忙上前,扰了对方清静,心中总是忐忑难安。她会不会讨厌他? 少年心事难以揣测,粗神经的阿岫也没想到女尊世界的男孩子心思还能如此敏感,在道别之后,阿岫就唏嘘吃瓜了。 聚集的才女们才讨论完时政之后,当然还得聊聊风花雪月。阿岫在听这些的时候,还不由的感慨,在谈论风月这件事情上,无论男女最终的归途都逃不开美人这两个字。 一群才女们吟诗作对,偶尔说说自己又收到了哪家郎君的桃枝、绣帕之类的,大概也有暗暗炫耀的意思。虽然听着那些诗句有些酸里酸气的,但是阿岫听完都觉得蛮浪漫的,毕竟这些才女们也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换在现代也正是少年春心萌动的时候,再加上那么些才情,喜欢这些也很正常。 只是阿岫很快便听见了讥笑声,这次倒不是嫌弃阿岫的,顺着笑声的方向看去,阿岫看到了一个喝得有些醉意的女子,来盛宴楼虽然有喝酒作乐的,但是盛宴楼明面上还是个正正经经的酒楼,白日如此,真是有辱斯文。 “林姐儿这是从春风十里阁又挣了不少银子了?点了这最贵的竹叶青喝成了这副德行。”有人出声讥笑。 那被唤作林姐儿的女子也不闹,只取出了一把折扇给自己扇着风,侧目看着这群嘲笑她的人,轻声说道:“某不如诸位姐妹清高,这春风十里阁中挣的是实打实的银子,若是尔等邀我前来便是这般嘲笑,那么便就此别过。” 此时有了才女出来打圆场,说道:“林姐姐的画工极好,读书费银钱,你们不乐意放下脸面,林女君好财取之有道,诸位何必揪着林姐姐不放?” 这话一出,才女们都有些挂不住脸面,她们都是一群寒门士女,经常抱团,骨子里还偏偏有那么些清高在,先前林兰靠着为春风十里阁的公子们画像挣了不少银子,也想带着她们一块,原本有人也有着一些心动,可如此作为着实有辱斯文,为了脸面大伙儿都没去干这外快,还是依旧苦哈哈的抄书。如今眼瞧着林兰手头宽裕了,众人便又开始酸了。 林兰看了一眼为她说话的“才女”,只无奈轻轻摇头,站起身摇摇晃晃便想往外走,那“才女”想要跟上时,就被林兰悄无声息地躲了过去。 阿岫听见这画像之后,双眼放光,这就是门道啊,便连忙也跟了上去。 那林兰还在喝酒,摇摇晃晃马上就要倒了下来,在倒下之前被那“才女”给扶住了,跟上的阿岫这才发现旁边的“女子”咋像个男子? 虽然已经在胸前塞了俩大馒头,但是阿岫也不瞎啊,那喉结,那胯骨,根本不可能是个女子。 阿岫的心中不由的感慨,果真风流才女都有艳遇。 男扮女装的郎君扶住林兰之后,又注意到了阿岫,神情有些欲言又止,生怕阿岫突然喊叫惹来众人异样的目光。 阿岫则是摆摆手,表示道:“我不过慕名林女君的画名,若是有麻烦,我可帮你们先寻个落脚的地方。” 之后阿岫便抠出了几个铜板开了个临时的小房间。小二在看向三个女子诡异地挤在一个小房间时,不由得出现了秒懂的表情。 当时阿岫还忙着料理林兰的事情,当然没注意对方奇怪的打量,反倒是那郎君注意到,并且还红了脸。 等到折腾完,已经是晌午了,阿岫也有些饿了,男扮女装的那位帮阿岫点了餐食,阿岫只吃了一点点,小郎君便开口问道:“可是吃食不合胃口?” 阿岫摇摇头,说道:“在下这肠胃算不得康健,吃不了太多,让女君笑话了。” 对面的女孩清浅一笑,花奴也被这笑容惑了心神,若非他常年浸淫春风十里之中,早知男女之间的差距,他都要以为眼前的女孩是个身量未曾张开的少年了。 虽说如今男子也不会时常涂脂抹粉,可是女子们依旧偏好美人,男人也须得打扮得好看才能得到女子的些许怜惜。所以看到阿岫这白白净净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可以打扮过的小郎君。 吃饱之后,阿岫也觉得不能浪费,刚想开口问问能不能打包带走,可以继续回去热一热当晚饭,熟料花奴倒是先开口让人打包整理好。 “你?”阿岫有些不解。 花奴倒是相当善解人意地开口道:“女君瞧着便是个节俭之人,故而便私自做主帮您把这些包起来。” 还真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怪不得一句话就把方才那群女君给说的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这种若是放在风月话本之中应当算得上是解语花了? 阿岫无聊的时候最擅长脑子里跑火车发散思维,以至于林兰醒过来的时候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林兰在看到旁边坐着的花奴时,却不意外,只是神情有些冷淡,对着花奴说道:“多谢郎君好意,只是林某终归并非良配,还是早些回去罢。” 在听见八卦的时候,阿岫永远是回神最快的,想来这男扮女装能稍稍骗过一些耿直才女,却骗不过林兰哦。 花奴最终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只留下阿岫和林兰大眼瞪小眼。 阿岫也不说客套话,只说了自己的目的。 第33章 . 第三十三个凤君画画搞钱 林兰也有些意外,看着阿岫一副斯文柔弱的样子,让人一瞧也觉得会是个读书人,身上的衣料也算不得破旧,不像是缺钱的人。 给春风十里中的小倌们画像,基本上是像她这种要去喝西北风的才去干这种事情。 阿岫一瞧对方不相信,连忙非常诚恳地说道:“林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只不过是面上风光,这家中已经是揭不开锅了,只是小妹脸皮薄,一直没敢说出来。” 说着阿岫还情真意切地红了眼眶,这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林兰虽说喝高了有些狂傲,但是清醒之后也算是个翩翩有礼的,瞧见真是个落难的好姐妹,当然能帮一把就是一把。于是一松口,便答应帮阿岫引见。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29节 阿岫自然是千恩万谢。 前提条件是阿岫得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把把关。 看到坐在桌边有些犹豫的少女,林兰只以为她害羞了,不好意思拿出自己的画,便开口说道:“本不是什么难事,你不用画太像,画好看些那些郎君便能接受了,只是这价格也不一定会很高。” “可是我不会用毛笔。”阿岫方才沉默是想到这时代流行的也是工笔画,她画得比较多的是速写,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这回轮到林兰沉默了,如果不是看到这长得跟小观音似的女子是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她都要觉得她是不是在故意耍她溜着玩了。 接着阿岫继续开口说道:“林姐姐,明日你可还有空闲,咱们约个地方,我去拿几幅画先给你瞧瞧?” 林兰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于是二人在盛宴楼外面的小楼又约着见面。 阿岫回去的时候也有些苦恼,想着这钱还真不是好挣的,她甚至有考虑要不要去回老本行去画画这边男儿家闺阁之间喜欢看的风艳丽图,只是她最终还是pass了这个选项,因为太危险了,这图到时候要是被初墨禅给瞧见了该怎么办? 说起来她之前被他逮到过之后,那本子就没再要回来。 想着想着,阿岫在半路的时候还遇见了连儿,连儿上前有些担心地望着心不在焉的阿岫,询问发生了什么。 阿岫推脱了一下,反倒是连儿先开口了,他说道:“岫姑娘可是遇见了那林兰?岫姑娘还是离她远些为好,天天泡在花丛之中,并非好女子,西街没有一户好人家愿意将自家郎君许给她的。” 这就是站在两方不一样的看法了,阿岫觉得林兰只是在外挣钱,虽说不算很上得了台面,私生活她也不了解,但是都是正正经经挣钱,不是啥大事。 然而放在连儿的角度,天天泡在花丛中的另一半,确实算不得啥良配。 阿岫随意再扯了两句就告别了连儿。 翌日阿岫就拿出最近画的一些人物画去找了林兰。 阿岫其实也算不得正正经经学过素描,画的时候也会随心所欲一些,怎么好看怎么画是她的准则。 林兰原本也没对这小观音的画抱有什么希望,可是既然应下,若是她当真可怜,带她画一画当个助手也无妨。 阿岫进来的时候,还有些扭捏,因为老板郎家里的纸不多,阿岫刚来也一直未曾购置,有一些阿岫还画在了各种碎布之上。她有了一种第一次去面试的紧张感。生怕林兰问一些太过专业的问题,她也答不上来。 当她将画册交给林兰时,林兰还有些许嫌弃,她先前还对阿岫自称的家境困难不以为然,没想到真穷到这样的地步了。 只是在林兰看到第一张时,就有些愣住了。 越往下看,越惊讶。 “你这是用炭笔画的?”林兰惊奇地问道。 阿岫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一直不大习惯用毛笔,画画用硬笔比较习惯。” 画中的男女均栩栩如生,有一些虽然只勾勒了寥寥几笔,却颇具神韵。 只是林兰还是存疑,这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实际上这副身体已经十六的阿岫当然不知道自己交上去的作品已经合格了,忐忑的表情让林兰哑然失笑。 “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林兰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先前我还以为你也是个嫩生生的郎君。” 林兰说着还取出了一张宣纸递给阿岫,这意思再明显不过。阿岫也没有推拒,直接上手勾勾画画,寥寥数笔,就勾勒了一个林兰的轮廓。 画中的女子的轮廓算不得锋利,一双眼却暗藏了锋芒,表面上有些浪荡,一举一动却颇有风流意味。阿岫没有详细描绘林兰的轮廓,只草草画了几笔来了个速写就让林兰彻底服气了。 “三日之后,来弱水台寻我。”林兰和阿岫约定道。 阿岫瞧见这事儿成了,也心生欢喜,说着想请林兰喝杯酒,熟料被林兰婉拒了,她道:“待你挣了银钱再谢我也不迟。” 三日过得极快,那天阿岫特意穿了一身青色衣裙,这是林兰嘱咐的,说是里面的小倌就喜欢书生模样的女君,讨他们喜欢才有生意。 刚出门便又遇见了连儿,连儿瞧着阿岫穿了一身青色衣裙,腰间系了一条浅白色的带子,垂下的一块玉佩悬在腰际差异,甚是好看。 这块玉佩还是阿岫想着附庸风雅去路边淘的,三十文一块,自从出来漂泊之后,阿岫再一次过上了那种一块钱掰成两块花的日子。虽说清苦了些,却胜在自由自在。 至于弱水台,阿岫倒是打听了一下,只是连老板郎在听见弱水台都露出了异样的眼神,只是看着阿岫这样一个女子,去那里似乎也正常。 这两日阿岫还给自己做了一块轻便的画板,等到见到林兰时,林兰还有些没认出来,先前看着小观音着粗布衣衫就能看出这惊人颜色,这好生捯饬一番,美人初现,当真惹人心怜。 只是投了女胎,这般孱弱还真是可惜了。 弱水台临湖而建,阿岫和林兰登上弱水台时,风正大,阿岫连忙抓住了柱子,林兰瞧见便拉住了阿岫的胳膊,面上带着笑,说道:“这小体格,妹妹还是得多练练。” 突然被这么一说,阿岫也觉得有些羞赧,一时之间躲在柱子后面没好意思探头。 她约莫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又要被称作没有女子气概了。 “春风十里阁在哪里呀?”阿岫好奇地问道。 她发现这个花楼还挺隐蔽的,寻常人都未曾听见过,那些才女倒是知道,只是看着阿岫,都有一副你这么单纯老实,就不要去打听了的样子。 所以对着这春风十里阁,阿岫还是相当好奇的。 林兰则是不紧不慢地在弱水台上取了个橘子剥着吃,顺便还投喂了阿岫一瓣。 橘子酸甜可口,这眼瞧着入冬,橘子也开始变甜了。 阿岫凝望着不远处枯黄的草面上结着的霜,不由得想着自己已经出来躲了那么久了,一晃眼就入冬了。 风愈发大了,阿岫被冻得有些受不了,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林兰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便取下身上的披风为阿岫披上。 “你怎的都不记得带个披风出来?”林兰像个老妈子般絮叨着。 阿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先前时常不出门,外面的天气变化不甚清楚,而且我也不知道这弱水台在水边……” 说着说着,阿岫的头缩得更低了,她好像又给人家带来不便了。 熟料下一刻,林兰微凉的指尖轻轻掐住阿岫的下颌,说道:“妹妹,抬起头来,此事却有我考虑不周的地方,没必要把别人的好意当做负担,自信些。” 林兰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语调却是轻柔的,这小观音看着瘦,脸却又软又好捏,也不知是哪家养出来的女孩。 虽说瞧着不成气候,却有些莫名可爱。 至少,林兰还蛮喜欢的,也乐意带着她挣钱。 在等待了大概一刻钟,阿岫发现不远处来了一搜红船,红船极大,上面挂满了漂亮的红灯笼和红色丝绦。 仔细一看那些红灯笼还是琉璃制的,即便此刻不是黑夜,在阳光的映射之下显现出颇为漂亮的效果。 此时也有了不少精致的小舟往那红船靠拢,那些小舟上都挂满了纱罩帷幔,隐约能够瞧见一两个人影。 “那些都是不少贵人的船,这春风十里阁最为出名的便是吸引贵人这一点,不同于一般的烟花之地,这里面可以说是聚集了不少世家女前来寻欢作乐的,只是最近国丧,大家伙便都不约而同玩的隐蔽了些。”林兰介绍道。 阿岫被这些操作弄得一愣一愣的,不得不佩服,玩还是那些有钱的世家会玩。先前她还从云朝岚那里听说国库亏空呢,这不得逮住几个世家女好好放放血? 当然这些话云岫是准备烂在肚子里的,她过来就是来挣点小钱,不准备和这些世家女有所联系。更何况国家大事有新帝操心,她也就是想想感慨一下。 即将上船之际,林兰取出了一顶缀了纱幔的帽子给阿岫戴上,说道:“进去之后,一切得谨言慎行,这里头全是贵人,我们平头百姓和招惹不起。” 阿岫乖巧点头,她也知道这其中道理,当然是乖乖待着最好。 见她乖巧,林兰也软了心肠,说道:“这里头的小倌儿都是性子好的,只要不到处乱闯,我们这种画师一般是不会碰到那些贵人们的。” “这样啊。”林兰的话也让阿岫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不过阿岫本人也不怎么担心,因为一来她确实也没怎么出现在人前,那些贵族世家对她的印象约等于没有,二来对她而言其实这里也说不定是一个安生的藏身之处,她就不信那小奴隶还能寻到这烟花之地来。 她可是知道初墨禅此人最是爱洁,这种洁癖不仅体现在了生活上,那精神上面也是妥妥的洁癖。他最讨厌那些妖妖调调不正经的地方。 这也让阿岫愈发放宽了心。上船的时候,来接人的是一个着红衫的少年,面上抹了些薄粉,发鬓簪了一朵红色月季,阿岫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人竟然是那日被林兰赶走的那个男扮女装的少年。 待看到林兰时,花奴的面上露出了笑容,等看到阿岫的时候,面上也依旧挂着笑容。 阿岫就算再迟钝,也大概看得出这小少年是对林兰有意思。 不过这也着实正常,林兰的身量颀长,面容俊秀,虽然懒散了些,却也很是温柔。 然而林兰好像不怎么喜欢花奴,见到他时也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阿岫大概看得出这是一处神女无心的戏码。 当然,阿岫初来乍到,也不好对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多置喙什么,只默默地跟在了林兰身后。 上了船便到了甲板,等到了甲板阿岫才真正认识到什么是大,这已经可以算是个小世界了,远处看的时候还能看到红船的全貌,现在靠近了看,她才发现甲板竟然难以瞧见远处建造在甲板上的楼阁。 这让阿岫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花奴为二人寻来代步的歩撵,歩撵是由两个样貌相当清秀的男子抬的,只是同见到的花奴相比,这两个男人似乎生的太过高大了些,以至于阿岫觉得用阳刚来形容更为贴切。 阿岫也有些疑惑,按照她的审美来说这两个男子应该还蛮有市场的,但是在这春风十里的船上,这两人似乎是最底层。 不过阿岫的疑惑也很快在林兰的帮助下得到了解答。 答案很简单,就是因为生的太高大了。 这世间以女子为尊,即便男人天生会比女子生的高大,在妻主面前也要时常低着头以示尊敬,在百年之前,女子普遍没有男子高大的时期,时常有男子欺负女子的事情发生,也正是因为如此,女子们渐渐不喜太过高大的男子,尤其是在风月场所。 在战场上这男子说不定还有些许用处,风月场所之中,男人就只配抬轿子了。 林兰的解释让阿岫顿悟了,就跟她这样太过弱鸡的境遇相似,男子太过高大不受喜爱,女子太过矮小也是会被受歧视的。 阿岫还感慨了一句:“就跟我一样,太过矮小,这辈子怕是娶夫无望。” 当然,阿岫也只是打打嘴炮,要是真让她娶一个,估计又开始斤斤计较娶夫之后的各种琐碎花费,然后得出结论不宜娶夫。 而林兰在听见阿岫的感慨之后,神色略微有些怪异,她瞧着阿岫的模样,若非戴了帷帽,估计也有不少郎君赶着上来倒贴罢。 不喜她身量娇小,只是对于女子而言。对于男子么,自然是美人便会一见钟情咯。 用林兰的话来说就是若她是个男子,嫁给这么一个妻主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辰,阿岫和林兰下了歩撵,在下歩撵的时候,阿岫又遇见了难题。 跟先前的情况一样,上歩撵的时候阿岫还能靠自己爬上去,虽说丢人了些,但是能守住一些女子气概,偏偏这下歩撵的时候,方才那抬歩撵的侍君似是发现了阿岫的尴尬,直接跪在了地上背面朝上当成垫脚的凳子给阿岫踩着。 原本阿岫想着直接跳下去也无妨,偏偏这么来一下,周围又若有若无还有其他的讨论声,林兰大概看出阿岫心软了,直接伸手一带,阿岫一不留神踩了对方后背就下了歩撵。 阿岫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声音有些没底气。 跪在地面的侍君也颇为受宠若惊,在他们看来给这才女贵人当垫脚凳是他们莫大的福气了,况且这才女轻飘飘的,踩人跟踩棉花一般,算不得什么苦头。 只是他向来寡言,受了道歉也很是手足无措。 林兰无奈,只能直接拽走阿岫。 进了内阁,里面豪华的装修让阿岫继续感慨,这里面的装修没有阿岫想象中的艳俗,反而挺有格调的,玉雕的莲花灯,燃着的沉香木,周遭来往的也都是知书达理的公子,若非知道这里是烟花之地,阿岫都要以为这里是男权社会中的书院了。 二人被花奴引路来到了一间空旷明亮房间,里面已经驻足等待了不少郎君。 这时阿岫才发现其实里面的男子还挺多样的,只是很多年岁都不是很大,这点林兰在上船之前也跟她科普过,小倌儿们也是有黄金期的,除了天生身量矮小,花期能长些。 许多小倌儿十七之后就基本上没什么水花了,女子们只喜爱颜色鲜妍的少年,偶尔有口味奇怪些的,姿容俊秀的青年也不是没有受喜爱的,只是这样的情况很少,而那种肌肉男更是没啥出路。 林兰和那些少年们打了个招呼,少年们显然也和林兰很热络了,都在和林兰聊着天。林兰也适时将他们介绍给阿岫。 少年们在听说阿岫是新画师也没有大反应,毕竟有林兰珠玉在前,对于阿岫这个看着瘦瘦小小的女子没什么好感,当然也没什么恶感。他们还是更想林兰为他们画画,这一次的画像是用来竞选魁首的。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0节 林兰也有些无奈,虽然她对阿岫的画技还是挺有信心的,但是这刚开始,确实很难受到信任。阿岫也听林兰说过,这里头的少年是可以自己选择画师的,想要有生意就得自己争取,林兰也是这样过来的。 不远处已经坐了几个其他的画师,她们是此地旧人,早就已经有固定的熟客,林兰其实也差不多,有几个少年直接就上前央着林兰,说出他们自己的要求。 阿岫虽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她确实没干过拉客的活计。一旁的花奴也早就跟到了林兰身边,时刻警惕着其他少年敌手。 “你抢林画师的最后一个名额,你不要脸!”一阵争吵的声音爆发,只是在场的人除了最开始抬眸看了看,之后又继续做其他事情了。 那个白衣少年看上去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正在被另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欺负,那高挑少年看上去有些凶悍,表情也算不上好,他说道:“好弟弟,你便让给我罢,我明年便十七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说着这高挑还流了眼泪。 白衣少年显然是属于那种比较好说话的类型,原本他就占着理,可被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心软了。 阿岫就瞧着这少年失去了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 思前想后之际,阿岫鼓起勇气走到了这小少年面前,隔着帷帽问道:“你若是不嫌弃,我帮你画一张可好?要是到时候你不喜欢,可以不付钱。” 白衣少年一听,犹犹豫豫地看了阿岫一眼,似乎瞧到了众人冷落阿岫的样子,便还是点头同意了。 说着白衣少年便找了张凳子坐下,有些紧张忐忑地看着阿岫。 周围的少年也都是这样坐着等着画师绘图,搞得跟拍证件照一样。 阿岫思忖了一下,问道:“我们可以到外面画图么?” 白衣少年虽然心中奇怪,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到了外头,阿岫早就瞧上了一篇湖景,便让少年倚靠在围栏上。刚开始他的动作还很是僵硬,阿岫透过帷帽都能看出少年人的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是第一次参加这魁首的竞选么?”阿岫随意找了个话题。 白衣少年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开始找他聊天,不知不觉间居然不再紧张。 “奴儿名唤灵风。”灵风似乎也有些羞赧。 “灵风啊,真好听的名字。”阿岫夸赞道,夸赞的同时手下不停,偶尔会撩开纱幔瞧瞧灵风的状态。 “你呢,叫什么名字?”灵风主动开口询问道。 “你唤我阿秀就好。”阿岫说道,不过很快接了句话解释,“秀气的秀。” 灵风似乎更加害羞了,轻声细语地说道:“奴儿不大识字,不过客人的名字也很好听。” 面前的人真的太温柔了,灵风虽然是第一次参加竞选,却不是第一次画像,从没有哪个画师会如同岫女君这样。 在灵风走神之际,成品已经完成了。待看到成品之时,灵风惊呆了。 画中的少年真的是他么?俊秀灵动,眉眼精致,仿若不似真人。 另一边阿岫也有些紧张,她见到少年呆呆地不说话,以为自己画得不好,连忙又拿出了另外的几张。她刚才其实画了好几张不同动作的速写,再加以光影细化,顺便给少年美了个颜,难不成效果太不好了? 灵风在看到这么多画时,双手都微微颤抖了。 第34章 . 第三十四个凤君疯魔的阿朝 “多谢女君。”灵风的声音哽咽着,他能瞧出来这位女君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帮他作画,原本不抱希望的画作,现在反倒像是上苍突如其来的馈赠。 将面容隐匿在面纱之下的阿岫没想到这少年反应会这么大,她连忙手足无措地取了个手帕出来,讷讷地说道:“莫哭了,这画你满意便好。” 面前的女君说话的声音柔柔的,没有平日那些画师的趾高气昂,灵风感觉自己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原本要掉不掉的眼泪随着今日所受委屈的宣泄全都跟珍珠似的落了下来。 阿岫瞧着这越劝越哭的状况,愈发不知所措,她连女孩子都未曾哄过,更别说哄男孩子了。 “你别哭呀。”下一瞬,阿岫就被一人推倒了,船沿的栏杆有些不稳,阿岫差点整个人翻下了大船,被这么一吓,阿岫一下子就软了腿脚,用手死命扒拉着栏杆。 她的后背都好痛,刚刚那人可不是推她,简直就像在故意撞她。原本在落泪的灵风更是在瞬间就慌了神,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灵风,你莫怕,她欺负你,我就帮你欺负回去。”那声音听着也是个少年的声音,阿岫透过纱幔却没有将他的样貌瞧个清晰。 灵风见到阿岫就快落水,连忙上前抓住阿岫,并且朝着周围大喊,终于叫来了一些帮手。 阿岫上来时,四肢都没了力气,倚靠在甲板上的木质台阶上,原本最近养出来的一些气力似乎也随着这次坠落的事情消散了。她现在真的好累。 人在疲累的时候总是容易想一些比较负面极端的事情,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老天爷是在玩儿她,每每当她看到一些希望的时候就把这希望给掐灭。 真是太坏了。 灵风瞧见阿岫一动不动,更是慌了神。 “女君,女君!”灵风喊着阿岫,弯腰连忙抱起她进了内室,慌乱之间,阿岫的帷帽落下,灵风原以为能瞧见她的真容,未曾想这小女君还戴了一层奇怪的罩子。 女孩的肤色苍白,眼帘疲惫地垂着,平日颇有朝气的猫瞳此刻也失了些灵气。灵风方才光顾着救人,未曾注意到原来怀中的女君竟然轻的跟纸片似的,怪不得被灵宴一推就差点摔下了船。 “对不起对不起。”灵风边走边道着歉。 少年人的眼眶红红的,眼眶里又蓄满了眼泪。 阿岫此刻也缓了过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轻声让灵风将她放下。 “我要他过来道歉。”阿岫淡淡地说道。 灵风自然应是,之后外头的灵宴就被不情不愿地拽过来。 “对不起。”灵宴的道歉丝毫没有诚意。 “我差点死了,咳咳……”阿岫倚靠在床榻上虚弱地说道,“是死啊,坠入这初冬的湖中,活生生地冻死。” 女孩的声音依旧柔和,却让灵宴莫名生出了恐惧感。 “是你自己太弱了!”灵宴不服气地争辩,“你们这些女人最是讨厌,就喜欢在这种时候欺负哭我们,风儿性子软弱,总是被这些色眯眯的画师占便宜,我就是想护着风儿!” “那便让灵风说说,我可有逾矩之举?在下并不知为何他突然落泪,可是在见你们时,我都戴着纱幔以示尊重,连那些画作我都是隔着纱帘画的。”阿岫对着灵风说道。 灵风也连连点头,甚至面颊都红红的,他说道:“秀女君不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只是她的话太好看了,我从未见过对我们这般上心的画师……” 灵宴听完缘由,白净的面容也有些尴尬,随即又浮现了愧疚之色,他真的误会了。 后续的道歉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便体现在两个人给的足斤足两的银锭子。 此时的阿岫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像故意躺平碰瓷的了。 未曾想倒是灵风连连劝说着阿岫收下,甚至还去取了不少补药放到了阿岫的包裹里面。 “女君莫要客气,这些都是我等的心意,先前因灵宴让你受惊,我们若是不补偿倒是心中有愧了。”灵风说着,还低声在阿岫耳边补充道,“包里有一支成色尚可的人参,是灵宴瞧瞧放上的,他性子向来如此,还望女君一定收下。” 面前的少年神色有些害羞紧张,阿岫也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紧张的样子,说起紧张,她对着这么一群嘤嘤嘤的美少年也紧张,奈何他们真的给的很多。 阿岫难得emo的小情绪也被小钱钱给抚平了。毕竟这些钱就不像那些黄金一样用得太惹眼了。 之后阿岫也没再继续画画,灵风给得已经够本了,她也有些疲累,反正她的目标也不高,有几个固定的主顾她就心满意足了。 待她走后,灵风一直看着载着她的那一叶小舟远去。他那时其实很想让女君摘下面罩让他认认脸,可是身为男子如此逾矩的举动又让灵风陷入一阵害羞纠结。 不若……不若……下次问吧。下一次一定问道。 灵宴在一旁泼了一盆冷水,说道:“若是个丑八怪瞧你还会这般上心不?如此孱弱的女子,怕不是在床上都难以御夫,我要寻一定寻一个比我高大有安全感的,这种连我一拳都受不住的文弱女子就只有你这样的性子才喜欢了。” 灵风难得锤了灵宴一拳,说道:“我只是好奇她生得是何模样,哪里会和那花奴一样有别样心思?倒是你,满脑子都是鸨父教的废料!” 阿岫这边挣小钱钱倒是挣得开心,这宫中的气氛却有些凝重。尤其是在倚墨阁中,阁里的宫人那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一身玄衣的少年坐在太师椅上,手腕上缠着一串散发着淡淡香味的佛珠,顺着手腕往下是一只宛如白玉雕琢出来的手,指尖呈现淡淡的粉色,正在翻阅着一叠奏折。 一个身着深黑官服的女子战战兢兢地跪在丹墀下方说道:“那宫人,还是说忘了,不曾记得二殿下去往哪个方向。” 初墨禅闻言,只微微勾唇,说道:“那日将那宫人捉住时,便是这样的说辞,如今过去这般久,严大人还是给墨禅这样的说法?” 女子被吓得不断滴落冷汗,说道:“这宫人便不可能是二殿下的同伙,二殿下必定是借着这宫人的板车出去的,您何苦再继续为难下官?” “为难?”初墨禅漫不经心地从一旁取出了一块墨色的玉佩,上面隐约雕刻了一个严字。 被如此威胁的女人双手微微握拳,说道:“殿下如此蛮不讲理,下官无话可说。” “严大人真是说笑了,墨禅只是无意间刚好捏住了大人的把柄,这刑部如今已经不适合大人待着了,或者说大人也不敢呆着了,既是如此,大人早日寻到新君岂不是大功一件?” 严大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道:“下官隐约记得好像那宫人说曾经瞧见二殿下往西街的方向去了。” “既是如此,便麻烦大人了。”初墨禅面无表情地说道。严大人放心离开,只是这少年人的语气,便不像是信任对方的样子。只不过是想投个饵料钓住这一条随时可以开膛破肚下锅的肥鱼罢了。 待到严大人离开之后,阿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初墨禅身边。 “有人曾报有疑似二殿下身形的女子似是出现在了弱水台附近。”阿箬汇报道。 “弱水台?” 初墨禅随意推开面前的折子,书案之上是整个京都的布局图,少年人的指尖随意在布局图上点了方才被阿箬提起的地方。 “弱水台,她是舍不得花银钱去的。”少年的声音带着点点欢愉,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只是下一瞬他笑着吐出来的话语却让阿箬都跪了下来。 “不过若是她敢去,那就只好先清君侧了。殿下什么都不懂,必定是一群狐狸妖精蛊惑了她。等带回来,我在好好问问,殿下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让殿下在栖兰宫好好想清楚再出来。” 玄衣少年的语气极其温柔,只是这字字藏刀,话语偏执,就算生了一张谪仙面容也怕是要将人步步逼退。 “你们继续找,把整个京城都悄无声息地戒严封住,若是寻到,先通知于我,我亲自去劝(绑)回来。” 彼时跪着的阿箬已经默默为二殿下点蜡烛了。反正阿箬是知道千万莫要忤逆这位主才是上策。 “大殿下那边近日颇为安分,君后日日抚琴,大殿下也跟着修身养性了。”阿箬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只是大殿下还是同先前那般在吃食上颇为挑嘴,不好吃的全都退了出来。” “那便先好好饿两顿。”初墨禅面无表情地下着命令。 他并不相信这云朝岚能有什么安分的时候,光是截住的飞鸽便有数十只了,云朝岚身后的洛家还是不安分呐。 只是如今已成手下败将,这云朝岚还有什么资格同他争? 两人一母同胞,甚至两人的父亲都是肖似的,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初墨禅已经无数次想要将对方弄死,就像云朝岚也无数次暗中对他下手那般。 真是无趣的哥哥。 最后阿箬犹豫踌躇了一会儿,继续告诉了初墨禅一个消息。 “二公子在那春风十里之中,我们派了人去,二公子却要公子亲自去。”说道后面,阿箬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未曾想初墨禅在这事情上反而没有阿岫那件事情的反应大,他只微微皱了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云朝岚发现初墨禅竟然动手停下了他的饭食,只冷笑一声。 他如今也知道这人也未曾寻到岫岫,也不知他是已经发现还是无意之间才用这样的法子折腾他。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1节 先前放出的信鸽,全都被这初墨禅给截住了。 只有藏在饭菜之中的消息被传出去些许,洛家现在也被这疯子逼得动弹不得,也不知为何这人手底下会捏着这么多世家秘辛,昔日在世人面前风光无限的贵族们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只能任由初墨禅捏扁揉搓。 云朝岚坐在书案之前,如修竹般的手摆弄着那个半成的小机关。他的心中一直惦念着云岫,可洛家如今却只是想着推那梁王世女上位。 洛扶卿过来时就见到云朝岚沉默发呆的样子,他已经这样许久了,自从那日忽而呕血昏迷之后,他就觉得云朝岚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云朝岚看着温柔有礼的洛扶卿,在恢复了记忆之后,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世界的男子有些怪异。说不上来的怪异。 这个世界就像那曾经的男尊世界给女人设下无数条条框框那样给男人设置了无数条条框框。 呵,该说天道好轮回么? “岚儿,之后你还须得娴静些,过段时日家中便要上书替你寻一个合适的妻主了。”洛扶卿说道。 云朝岚闻言眉头轻皱,这种被人拿捏的无力感再次出现了,就像过去那样,岫岫被欺负,他无能为力,岫岫死去,他也无能为力,如今岫岫失踪,他依旧无可奈何。 他突然起身拿起了那小机关,想到了那块兵符。 洛扶卿的注意力则在云朝岚手中的小机关,走上前看着那机关,语气严肃,他说道:“岚儿,莫要执迷不悟。” 熟料曾经一直为了家族都在选择和他一般妥协的云朝岚忽而转身,身上仿若生了无数尖刺,他同这个世界似乎格格不入。室内的烛火被风吹灭,云朝岚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 他的皮相生得极好,自小养尊处优,性子自然骄纵,和时下流行的温良恭顺完全不沾边,和那几乎成了男德楷模的初家郎君那就根本是两条道上的人。 只是此时此刻,洛扶卿却仿佛从云朝岚身上瞧见了初墨禅的影子。 “洛家有我不够么?那宝殿高位,凭什么男子坐不得?”云朝岚的声音很轻,远处的眼线根本听不见,而站在他面前的洛扶卿却真真切切地听见了。 “我的手中,有和那疯子谈判的筹码,而这筹码先前叔叔一直不说,阿岚也不好提。只是如今洛家想要将本宫榨干,那么本宫也只好让叔叔做个选择了。” 洛扶卿此刻除了听见云朝岚的声音之外,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青年白皙的面庞浮上了一层绯红,这是被云朝岚给气的。 “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如此……如此……有为祖训!男子怎能坐上那位子!连那初墨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云朝岚冷笑一声,窗缝吹来一阵风,将他的发丝吹得散乱,他无所谓地撩了撩,说道:“他这是拿岫岫的命去挡!我迟早将他凌迟杀了。” 少年人双目赤红,眼中皆是恨意。敢动他的岫岫!敢肖想他从小期盼到大如今又失而复得的姊姊!都怪他想起来太晚了,都怪他想起来太晚了。 若是……若是早些想起来,他就可以把姊姊早点藏起来,她可以快乐地在他的庇护下度过余生,不用受到那些不相干的家伙欺负。 对,就该坐上那最高的位置,那么所有人都不可能在欺负她了,她可以在他的庇护下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洛扶卿见到云朝岚如此痴狂的模样,欲言又止。他想要劝诫,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这孩子不可能会受洛家摆布。 “小叔叔会帮阿岚的对吧?”云朝岚抬眸看向洛扶卿,“小叔叔自幼便只喜欢畅游山水之间,却因着洛家饱受桎梏,对母皇更谈不上爱,若是小叔叔助我登位,那么小叔叔也不会再受拘束在这后宫之中。” 叔侄二人的争论最终停息在洛扶卿的叹气声中。 “你且容我考虑考虑。” 这声叹息是对云朝岚的妥协。 阿岫对于宫中因她而起的各种事情一概不知,她现在正在愁怎么样才能多走几步路。许是上次真的受惊过度,阿岫最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以前还能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如今却真的成了一个病秧子。 还是个在大婶儿眼里娶不到夫儿的苦逼单身汪。 “你这孩子,还不抓紧养养身子,若非这身子的拖累,大把大把的好儿郎会愿意冲着你这脸皮嫁给你,现在出去一趟,钱虽说挣了一些,却把自己累成了这副羸弱模样,还如何重振妻纲?” 被大婶儿絮絮叨叨粘着的阿岫此时正盖着毛毯,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她走不了几步路,一走便喘不过气,仿若气血亏空了般,大婶儿一进来就瞧见这瓷娃娃般的女孩躺着。 好看倒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瓷白的肤色,纤长的睫毛,一睁眼是混了些异域血的墨蓝猫瞳,简直就和那舶来的娃娃一般好看。 只是大婶儿是实用主义,阿岫生的再好看,在她看来到时候都是要被男人压制着的。这哪里可以忍! 大婶儿这么多年在家都是大女子主义,靠得就是一身的女子气概!这小娃娃美则美矣,还是得多和她说说如何重振妻纲才是。 “好了,阿母,你就莫要扰了女君休息。”不知何时连儿出现了,手中捧着药膳,雾气氤氲了他的长睫,甚至还悄无声息地藏起了少年的羞赧。 阿岫看到连儿捧了药膳过来,起身想要迎他,熟料被连儿抢了先,连儿端着用人参细细煨着的鸡汤,想要喂给阿岫。 只是有些时候终归是神女无心,阿岫见到人来到了自己面前,就取出了一锭银子,感谢道:“真是麻烦连儿郎君总是为我熬药膳,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大婶儿先给拒绝了,说道:“我这孩子,没啥本事,就做饭是一绝,这些材料都是你供着的,怎能平白无故拿着你的银钱?” 连儿也是跟着附和拒绝,无奈阿岫只能先行作罢,等到小童回来再让小童送到他们家去。 她最近也在琢磨要不要自己搞个小房子住一住,也和大婶儿顺便提了一嘴,大婶儿答应帮她留意一番。 等到从阿岫家离开,连儿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院落之中晒太阳的阿岫,大婶儿一看自家儿子的样子,就立马明白了大半。 她开口提醒道:“你这傻孩子,莫不是动了心?瞧着她生的好看又出手大方就想要眼巴巴地贴上去?” 连儿一听自家母亲的话,只觉得刺耳极了。 “阿母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便是让你莫要妄想的话。”大婶儿难得正色,“那孩子不错,却并非你之良配,身体孱弱,用那般金贵的人参养着,岂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消受得起的?” “可是岫女君自己便能一下子挣来那么多银钱。”连儿不服气地说道。 “那若是有朝一日她旧疾复发,就只能像这样躺着不能挣钱,只让你供养,你受得住?还有她这样的身子,如何绵延子嗣?让你日后守着一块牌位过活儿?”大婶儿虽说先前聊天还和阿岫一直打趣玩闹说着娶夫的事情,可是轮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却也还是门儿清看得透。 母亲的一句句话像把刀直接扎进了连儿的心窝,他之后也不再说话,只含着泪想着方才女孩的温柔笑颜。 另一边的阿岫当然不知这对母子的谈话,正当她在美滋滋晒太阳的时候,林兰倒是过来拜访了一番。 看到阿岫病恹恹地在摇椅上睡着,若非从急,林兰都真的不好意思扰她清梦。 醒过来的阿岫发觉对方是林兰,习惯性地笑了笑以示友好。 “这两日都不见你,过来一瞧,就见你变成这样了,身子可还好?”林兰关切地问道。 阿岫轻轻在摇椅上侧了头,冲着林兰浅笑答道:“只是前两日受了些惊吓,过两日就好了。” “那你可要好好养好身子,你帮灵风画的小像现在在那群小倌儿里可紧俏着,过几日就要到选魁首的时候了,那边开出了大价钱想请你过去,不过若是你身子不适,那边我帮你拒了也无妨。” “谢谢林姐姐,过两日我应当就会好些了,之后可能还得麻烦林姐姐来接一下我。”阿岫原本也是想拒绝的,只是最近自己生病,用的药就把钱跟流水似的花了出去,她想要维系这么一个挣钱的法子,也只能先硬着头皮上。 第35章 . 第三十五个凤君关于找美少年暖被窝的…… 似乎是老天爷都准备让一直不大顺利的阿岫多挣点钱,等到要去的那两日,阿岫的身体倒是开始好了一些。那天林兰特意去帮忙雇了一辆马车代步,阿岫也确实为林兰的细心安排感到感激。 马车虽然跟初墨禅专门布置好的没法比,但是里面准备了暖手炉子以及软垫,对于这个世界大部分大大咧咧的妹子来说已经算是相当细致的一个准备了。 那日京都已经十分寒冷,阿岫出门的时候都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从衣物外面渗透。她裹了裹自己临时购买的大氅,又用厚实的围巾裹住自己的小半张脸,因为有着围巾的遮挡,阿岫倒是没有再戴口罩。 最近她也有注意关于疫病的事情,据说除了前一个月有一些被送到城外治病,倒是没在京都之中再出现这样类似的疫病了。 这也让阿岫短暂的松了口气。 上了马车之后,阿岫先和林兰道了谢,林兰听着这小妹妹细声细语,早早软了心肠,只是面上不显,毕竟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觉得一个女子生的可爱,那真是对人家的冒犯了。 最近因着湖面开始结冰,春风十里阁的红船也不曾出湖,许多贵女都在周围购置了一些小别院,就是专门为了这一次选魁首的事情给自己的相好捧个场。 阿岫过去的时候当然还没有开始到选魁首的时候,这一次过来是给一些觉得还不满意画作的小郎君再画一次,画师的收费是小倌儿们自己出的银钱,也正是因为如此,春风十里阁在画师和小倌儿之间作为搭线的掮客就得收一部分银钱作为提成。 之前因为阿岫是第一次来,没有做好登记,之后阿岫若是还想继续做生意就得交付提成,这春风十里还是个胃口大的,提成就得收走五成。阿岫在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心肝都在滴血,唉,她的小钱钱。无奈此事就是讲究个你情我愿,阿岫也只能认下。 待到上船时,阿岫发现前头的阵仗挺大,似乎来了不少人。来接林兰的花奴轻声说道:“应当是个贵人,还是个有洁癖的,上船时铺了厚厚一层毛毯,春风十里的半点东西都是不乐意沾的,也不知是为哪个蓝颜知己而来。” 阿岫的八卦之魂燃了起来,这不就是翻版的霸总王爷和青楼小妖精嘛,她还看到了真实版的!不过她蛮好奇会是哪个贵人,她知道的好像也不是很多,当然这主要的原因是阿岫也真的不怎么了解过。 再一次在同一个地方下了歩撵,这一次来接阿岫的也是同一个人,不过这回他准备了一个踩脚凳子,有了垫脚的东西,阿岫也确实方便了许多。女孩习惯性地又道了谢。 熟料下一瞬,灵风先出现了,瞧着那小奴的眼神有些警惕,上下打量了几眼便让他退下了。接着又握着帕子,有些忐忑地看着阿岫,说道:“灵风等了您许久了,快些进去喝杯热茶。” 阿岫在一旁就眼睁睁地瞧着灵风在两种状态之中切换,她现在有点理解那些当皇帝有无数后宫妹子的男人们的心情了。 在争宠这一环节,男人也是一种令人费解的生物。 入了内室,阿岫先是在瞧见一条在船舱之中的长廊,长廊两边摆满了植株,她也大概能够感觉到这内室之中的温度显然高了不少,难怪能反季节养成这些植物。细细想来,在这个没有空调的年岁能够如此,也真的可以将这里称之为销金窟了。 长廊的两侧有着许多名字风雅的房间,阿岫被带到了一间视线开阔的雅阁,里面早就坐了好几个美人,美人长相各有千秋,一下子倒是给阿岫看花了眼。 灵风大致帮阿岫介绍了一下美人们的名字,不过事后这些美人的名字阿岫并没有记住,倒是记住了灵风无意间提起的各个美人的身价 而在灵风的介绍之后,阿岫总结出来了一点,好好画,钱大大的有。 画之前,阿岫也大概和几位金主美人们沟通了一下,比如想要什么场景的,想要什么写实的还是写意的,毕竟社畜的第一准则就是甲方至上,甲方爸爸的要求就是她的追求,甲方爸爸的利益也是她的利益。 在进行愉快的沟通之后,美人们的想法也变了许多,原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这么个病秧子画师能有什么大才能?而现在他们觉得说不准这便是逆风翻盘的时候。 几人也都是竞争关系,在描述要求时甚至都让阿岫单独出来听讲,阿岫全程保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模样。 其中有一个性子天生瞧着有些骄矜的公子,生了阴柔娇媚的脸,他直接和阿岫说道:“若是秀女君能画得好,我另外有赏,这份钱是单独包你的红包。” 阿岫当然表示自己会尽力而为,谁能和钱过不去呢。 等到阿岫刚要进门时,就听见那郎君还攥着手帕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次我倒是要瞧瞧那狐媚子如何比得过本公子!” 听着这话的阿岫都不由得无奈摇头,看来这竞争还真是层层递进的。 忙碌了一整日,阿岫终于把活儿给干完了,交过去之后,有几处还修改一些地方,总体而言,几位金主美人都表示很满意。 尤其是那个娇媚公子,直接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塞了一大钉金子给阿岫,表示下次还要画小像的时候就找阿岫。 “本公子都不知自己竟然如此美丽,先前他们都说我阴柔有余又少了阳气,你这画倒是帮本公子补了短处。” 对着出手大方的主顾阿岫向来是不吝于给出自己的一些意见和看法的,她取出自己的炭笔,仔细看了看这公子的眉眼,询问道:“公子可否让在下帮你描个眉毛?” “本公子这细如柳叶的眉毛你可知道耗费了多少时日?”这郎君瞧着突然靠近的云岫,突然有些扭捏。 “公子的细眉自是好看,只是公子也说了你少了些阳气儿,眉毛若是粗些,有飞入鬓发之势,岂不是会好些?” 说着,阿岫用炭笔轻轻在那郎君的眉骨那里画了画。这郎君眼瞧着这女子突然靠过来,虽说知道她并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可这瓷白的皮肤,鲜红的胭脂印,总是叫人想入非非。 这女子,分明这般孱弱,还没钱,怎么就这般惹人心怜? 明明是她如此轻薄于他,为何面上还是如此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 他的吸引力就这般差劲? “好了。”一声轻呼从这阴柔郎君的耳边响起,待他回神,女孩因为过于专注,面上的围巾已经垂落,露出了一张完整的脸。 还没等他为这张脸惊艳,他就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他先前以为自己是顶顶漂亮的,却没想到这镜中只在眉毛添了几笔的自己和画中竟然有了几分相似。 那郎君忽而变得有些局促,方才大大咧咧骂着狐媚子的也是他,现在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说话的也是他。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2节 “画得极好,有赏!”然后人就跑了,脸还红红的。 阿岫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又多了一锭金子。 这郎君,在她的甲方名单里面上升了不止一个层级。 在那郎君出去的时候,灵风刚巧进来,然后就见到那人红着面颊,独留一脸懵逼的阿岫。灵风过来的时候阿岫还没来得及把围巾围住,少女的面容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眼前人肤如凝脂,春若点朱,那一点胭脂印是灵风早早便知道的,只是在摘下掩面的围巾之后,这一点胭脂印仿若点睛之笔,第一眼让人瞧过去便觉得是低眉心系众生苦厄的小菩萨。 阿岫全然未觉此事,她想着工作已经完成,该安心回家躺平了,开口问了问林兰在哪里,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林女君未曾同您说么?”灵风疑惑道,“这几日春风十里阁是不开放的,一来是为了贵人们的安全,二来也算是春风十里阁对几位画师的款待。” 翻译成人话就是,让你在这白吃白喝几天,你不许提前走。 “那我住哪里?”云岫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雅阁便是给您准备的,林女君的就在您对面。”灵风嘱咐了一番,“若是您想出去走走玩玩,可以随时来寻我。不过可不要走错了岔路,另一边最近住了个贵人,您千万莫要去扰了对方。” 说完这话的时候,少年人整张脸都红成了苹果。 阿岫喝茶的时候听见这话就被呛住了,后面的话阿岫都没怎么来得及听,前面的那句话,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美人虽好,可是……她没钱啊。 刚挣的钱马上就要被房租伙食以及药钱烧完了。 美人看两眼白嫖就好,花钱是不可能花钱的。 之后灵宴过来寻了灵风,好像是鸨爹训话,阿岫示意灵风去忙不用管她。 灵宴进来的时候只瞧见了灵风,原本以为他在会客,这一瞧,客人还有些眼熟,长得倒是精致漂亮,只是灵宴是个金鱼脑子,没将阿岫和之前的倒霉画师联系在一块。 灵风出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那日阿岫帮他画的小像,他不曾挑选那张最好看的,只留了一张较为普通的交上去,私心里,这画如此漂亮,灵风舍不得交上去,而且这一次贵人来的那样多,灵风原本应当把握住机会才是,可眼下却突然有些不那么想让自己被挑上去了。 “也不知那玉檀奴出不出来。”灵宴感慨了一句,“想来他如此心高气傲,应当是不会出来的。” 旁边一个着粉衫的白面郎君酸唧唧地说道:“谁知道呢,来时仗着自己生的好看又是官家子弟,那副清高样子惹了多少女子的新鲜?哼,不就是一个狐媚子?说白了谁会比谁干净?都是卖身的下贱小倌儿,就他善良不做作。” 这话说的已经非常难听了,灵风连忙阻止道:“都是自家兄弟,可不兴如此。” “谁跟他是兄弟?”那白面郎君不屑地说道。 “既是如此,那便早早滚开才是,本就是低贱的玩意儿。”初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他穿了一袭浅白羽衣,长发半束半散,样貌比之先前已经张开了许多,因着和初墨禅有着些许浅薄血缘,倒是同他有着两三分相似。 灵风也知道初善这是气到了,连忙过去劝慰,那白面郎君则是早早开溜,灵风示意灵宴赶快去劝劝,灵宴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瞧见灵宴去劝那白面郎君,灵风这边也坐下和初善聊了聊。 “我不日便要离开了,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初善直接开口说道,说这句话时,他的脸上已经没了方才和白面郎君呛架的愠怒。 灵风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真心实意地为初善感到高兴。 那时初善刚到此地,便是灵风一直帮衬着才渐渐走上了正途。 “这是何物?”初善瞧见被灵风藏在袖中的画。 灵风先是有些羞赧,不过最终还是把画拿了出来。 “是新来的画师所作,我很喜欢,便留了几副。” “真好看,也不知此次一别,我们何时才能再见。”初善感慨道,“不若我央着家里人为你和灵宴也赎身?” 灵风摇了摇头,这初善能在沦落风尘之际又被悄无声息地捞走,背后必定有着不小的势力,这并非他和灵宴能消受得起。 “不如将这小像赠你做个纪念吧。”灵风考虑了半天,想想还是这个方法好。 初善也欣然答应,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能有灵风这样心思纯挚的已经少见。 二人聊了一会儿之后,从屋外进来了一个黑衣男子,男子见到初善恭敬行礼。 “善公子,主人已经到了,快随奴先过去罢。” 初善听见初墨禅来了,心中也是高兴万分的,激动到就顺手拿了方才灵风刚刚赠给他的小像就直接过去了。 他被带入了一间隐秘的卧室,一进去初善就嗅到了熟悉的白梅香。 “大哥哥!”初善激动走向了站在窗边的初墨禅。 墨发白衣的少年闻声缓缓睁眼,睫羽轻颤,彼时他已身着华衣,长发用玉冠半束半放,两条白色流苏顺着丝缎般的长发垂下,瞧着便是一副金尊玉贵的模样。 初善见到似乎比之前更加俊秀的初墨禅,眼泪不自觉地便落下来了。大哥哥无事那便好了。 “大哥哥,你没事便好。”初善抽噎的模样令初墨禅也难得想起了那淡漠得几乎不存在的血缘亲情。 二人坐在圆桌旁,初墨禅取出了一方软帕轻轻擦了擦初善的眼角。 “是阿善耍小性子想让大哥哥过来。”初善叫初墨禅前来,其实也确实有他的小心思,这春风十里阁总归是让他受了气的,就像往日被欺负了那样,初善依旧想着让初墨禅可以教训教训他们。 可是等到真的等来了他,见到自家兄长,初善原本的气愤全都偃旗息鼓,他将自己的坏心思给抖落了出来。 “无妨,那些欺负你的,阿兄都会好好的帮你教训他们。” 初善闻言,又心起犹豫,他就是如此优柔寡断,初墨禅昔年对他的拿捏教导似乎真的没起什么作用,便是应了他名字中的善字,放在寻常人家都会夸赞一句真是个柔善的郎君,可放在贵族世家,这样的善良却成了一种桎梏。 “先前,我想跟着阿兄一起去那惩戒所的,可是那时撞见了连贵夫,连贵夫以为我是阿兄,便将我送来了此处。”初善说到此处时,神情已经露出了恐惧。 “我讨厌那些女人。”初善红着眼眶,身子微微发抖,“今夜原本她们想要拍了我的初夜。” 初墨禅只静静地听着初善的絮叨,等到他说完了之后,只轻轻帮他倒了杯茶水,说道:“阿兄会找人带你出去的,之后归去,你要谨记,此地一切,初善都不曾知晓。” 初善红着眼眶乖巧点头。 接着后知后觉的初善这才发现这件房间也被铺上了厚厚的毛毯,是啊,大哥哥所用之物都不是春风十里阁的。 他的哥哥依旧是那样高不可攀,宛如冰雪之凤,玲珑且剔透。而他,即便抹除了在这里曾经待过的过往,也改变不了在如此肮脏的地方被那些女人亵玩过的事实。 初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揉皱了手中的纸张。纸张摩擦的声音令吸引了初墨禅的注意,他随意问了句是何物。初善原本不甚在意,只从袖中取出了那张灵风所赠的小像。 刚想递给初墨禅看时,初墨禅身边的阿箬便出现了,附耳在初墨禅耳边说了些什么,少年起身进入内室,在桌案旁拿起了朱笔在一方折子上面涂涂画画的一番,之后阿箬便拿着那封折子悄然退下。 等到初阿箬走后,初墨禅从一旁的书架抽出另一本折子,神色稍许凝重。 初善就这样忐忑地在原地等着,等到初墨禅终于忙完之后,初善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初墨禅看了一眼,也没多在意,只让侍君进来将他扶到床榻上休息一番。 那侍君发现了藏在初善手肘底下的小像,以为这是贵人的宝物,眼瞧着另一位贵人正在忙,也不敢打扰,就将这张小像先放在了一旁的书架之上。 等到初善醒来,也差不多将那小像的事情忘在了一旁,初墨禅已经在用膳了,前来侍候的侍君各个屏气凝神,期间一点杂声都不曾出现。 “善儿醒了?过来用餐罢。”初墨禅开口说道。 初善也起身过去用餐,用餐之际,初善发现这些吃食都是他所喜爱的,他的心中高兴,细声细气地开口说道:“谢谢阿兄。” 饭毕之后,初墨禅又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初善此时在发现这房间之中好像又多了不少归置好的物件。他走去问道;“阿兄,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初墨禅忽而抬眸,说道:“阿箬听说这弱水台附近的鱼儿颇为鲜美,他知吾爱鲜鱼,便想着捉上几条。只是近日结冰,不好垂钓,阿善且要等等,冬日虽说严寒,这鱼儿却依旧机灵狡猾。” 初善听了这个理由,也大致信服,毕竟这弱水台的鱼儿可是出了名的鲜美,不少来春风十里阁的客人许多都是出名老餮,就为尝一口鱼,尤其是这准备过冬的鬼鱼儿,好吃却也出了名的难捉。先前他也只是在鸨爹那里分到了一小碗鱼汤。 “说起来,阿兄还是喜爱燃着这白梅香,今年的白梅也快开了罢。”初善嗅着房内的白梅香气,心里也多了几分少有的安宁,要知道他已经许久未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白梅香添了安神的香料,他在闺阁之中时,最喜去向兄长讨要一些助眠。 “过些日子会去落梅山瞧瞧。”初墨禅应了一句。 “不过感觉阁里常用的十里香也还在用?”初善说道,“我还是蛮喜欢闻着这香的,只是先前灵风说不要常用比较好,这香……”后面的话初善察觉不好,就没继续说。 初墨禅微微抬眸,说道:“先前便早就掐了这香,只是此香善存,似乎要明日才能散去,我着急过来,便没再计较这个。” “原来如此。”初善恍然。 之后初墨禅也不再多言,扪心自问,对这软白弟弟,他并不想将之牵扯于如今时局,他的桌案上是一份名单,朱笔在上面不紧不慢地划出一个个名字。 钓鱼么,自然要将最为肥嫩鲜美的钓上来,那样开膛剖腹后才能吃的尽兴。 另一边,阿岫也在开心干饭,春风十里阁的厨子手艺还算不错,她近日吃腻了药膳,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看着面前时下颇为流行的热锅子,阿岫开心地夹起了一片薄薄的肉片烫了起来,最后再沾上自个儿特调的酱汁,酸酸辣辣简直美滋滋。 只是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番茄,不然来个番茄锅真的是这冬天的救赎,阿岫遗憾地想到。 在吃饱喝足之后,林兰还拉着她去悄悄看美人们练舞。 “咱们也算是过了过贵人们的眼福了,过两日就是竞选之日,啧啧啧,那些鲜嫩少年。”林兰跟阿岫趴在栏杆旁看着美人们跳舞,阿岫都能感觉到林兰都快流哈喇子了,于是默默地递上了手帕。林兰当即给阿岫来了个脑瓜崩。 “那些漂亮美人你不喜欢?”林兰反问道。 阿岫摇了摇头,说道:“我很喜欢呀,只是大冷天的看美人,我宁愿回去吃热锅子。” “瞧你这出息?热锅子能比得过来个少年帮你暖被窝?”林兰捏着阿岫的面颊问道。 “我有汤婆子嘛,这样一个美人来给我暖被窝,多费银钱。”抠抠搜搜的阿岫还跟林兰算起了帐。这些美人是按照一盏茶来收费的,暖被窝的效率还不如汤婆子呢。 “那你就不想想找个美人来想想风月之事?姐姐近日靠你的面子,挣了不少银钱,帮你找个暖被窝的还绰绰有余。” 阿岫一下子被吓到软了腿脚。 见到阿岫的模样,林兰突然恶劣地笑了笑,戳了戳阿岫腰间的软肉,贱兮兮地说道:“妹妹不若还是个未尝风月之事的雏儿罢?” 听见这话,阿岫的脸瞬间开始烧了起来,所幸夜色深沉,给阿岫的老脸留了个面子。 “你你你才是雏儿呢!我先前可是在美人堆里吃胭脂长大的,男人见得再多不过!”对不起了,宝玉小哥! 第36章 . 第三十六个凤君“偷腥“”的猫儿殿下…… “哟,还未曾瞧见过我这阿岫妹妹还是自小在胭脂堆里长大的,难怪给那玉奴画出了那么好看的眉毛,灵风还委屈呢,怪你偏了心。”林兰调侃道。 “改……改改日一定给他也画一个。”阿岫心虚地说道。 之后看完了跳舞,林兰拉着阿岫去阁上的雅间喝小酒,这厮还大方地一人点了一个漂亮少年作陪。 要知道阿岫平日里也就打打嘴炮,之前最亲密的接触也就是和被那大魔王给抱过。而这里的少年都主动得不像话,见到阿岫身子不好,还主动换成了甜甜养身的人参酒。 阿岫全程僵直,像根木头一般,她看了一眼林兰,瞧她戏谑的眼神就知道她必定是故意的,早知道她就不跑火车了呜呜呜。 陪着阿岫的漂亮少年见到阿岫迟迟不动,只以为她害羞,便上前温柔地解了阿岫的围巾,细声细气地问道:“女君莫怕,这酒不醉人,先前也有酒力不好的女君,点这人参酒从未醉过,当成甜汤喝就好。” 原本这少年见到这女君扭扭捏捏的模样,还藏着自己的面容,只以为是个容貌不佳的,未曾想揭开这女君遮面的围巾时,那双水润润的眼瞧着他,真真让他软了心肠。 “我我我自己喝就好……”阿岫僵硬地捧着酒盏,屁股慢慢挪着和这漂亮少年拉开了距离。另一边的林兰倒是一把拉过另一个年岁大一些的少年,少年都把手伸过去帮她解腰带了。 一下子就上少儿不宜的限制级内容,刺激! 房间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准备热火朝天地颠鸾倒凤,一半准备拿出木鱼开始念经。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3节 这其中不解风情的那人便是阿岫了。 漂亮少年见到这小女君不吃这一套,便准备主动出击,她一步步后退,那他便步步紧逼,这么个神仙人物,便是让他不收银钱也是乐意来那么一次。 春风十里阁的少年先前便被教导着在床事上要让女子得了乐趣,这一次他倒是想让眼前人哭出来。如果阿岫知道,估计会吐槽,真是男性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劣根性子。 阿岫勉勉强强饮了一盏人参酒,觉得味道不算很好,她不怎么喝酒,也不觉得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她比较喜欢喝酸酸甜甜的果汁,但是想着这里的酒自己都花了钱,用的材料是人参,所以还是得喝完才是,不然她心疼。 “女君真是豪迈,奴奴再帮您去添一壶。”漂亮少年这般说道。 阿岫虽然感觉身子骨已经有点躺棉花的意思了,神智却还算清醒,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喝饱了。” 说着阿岫还打了个酒嗝,似乎觉得这样挺不雅观的,阿岫还下意识地捂住了唇瓣。女孩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雾气,让漂亮少年好笑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心软。 旁边的林兰还和身边的小少年调/情,阿岫觉得待太久了,于是和林兰说道:“我要先回去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林兰闻言忍俊不禁,那少年也笑出了声。 “还真是个乖宝宝,早些去休息罢,可要早睡早起。”林兰调侃道。 阿岫被这厮说得有些囧,不过反正她付钱,阿岫也没吃亏,于是和漂亮少年打了个招呼就踩着棉花走回去了。 那漂亮少年似是有些不放心,便跟了上去。阿岫摆着手拒绝,她可是知道这些漂亮少年都是按时间计费的。 熟料少年轻声说道:“外面风大,奴奴只是怕女君受了寒,出去之后,便不会再收女君的银钱了。” “那那好吧。”阿岫结结巴巴地应道。 两人刚走出门,阿岫就感觉胃里正在翻滚,漂亮少年见到阿岫不舒服的模样,连忙带着阿岫去了僻静之处,阿岫趴在栏杆上把刚刚喝的酒都吐了出来。 恍惚之间,阿岫感觉好像远处住人的楼阁有着好大的动静。 那漂亮少年望着远处的动静,只以为是某个贵人又发疯开始玩乐,这在春风十里阁中再常见不过,于是继续拍着阿岫的后背,让阿岫先吐着。 雅居之中。 初善坐在初墨禅面前,双手揪着衣摆,神色紧张。 “善儿,这张小像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坐在他面前的兄长语气温和,只除了这张小像被他握住的那一角被狠狠揉皱了。迟钝如初善也大概瞧出来此刻他的兄长生气了。 “是灵风赠我的,他以为我要离开了,便想着送张小像给我,这张小像是有什么问题吗?” 在初善的眼中,他鲜少见到兄长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尤其是发泄情绪的还是这么一张小像。原本兄长只是照常吩咐阿箬去书架上取书,那张被初善都忘在脑后的小像就这么飘到了兄长的脚边。 画中的灵风神色灵动,尽显少年风流。 那张轻捻画像的手在看清这小像之后,突然就将那小像揉皱了一半。初善感觉房内的气压都低了许多。 “这张画的画师,是不是在这阁中?”他听见初墨禅这样问道。 初善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解释道:“这画师是近日过来作画的,应当是在阁中的,只是我没有想过画小像,也就没有见过那新来的画师,据灵风说是个特别又好看的女君。”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初墨禅似是冷笑,唇角微微勾起。 他听见兄长轻声在阿箬耳边说了什么,之后阿箬便出去了。 “阿兄……” 初善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惹了阿兄不愉快的事情。 对面的初墨禅缓缓起身,轻轻拍了拍初善的肩膀,面上带着亲和的笑,说道:“善儿做得极好,阿兄近日在找一只逃跑的猫儿,都快找遍京都了就是不知道这猫儿逃到了哪个角落,这一次在这找到了,回去得好好帮她洗个澡,再和她说说别乱跑这件事情。” “阿兄会打它吗?”初善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开始抖着,一段时日不见,阿兄好像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墨发白衣的少年此时已经推开窗子,初冬的冷风吹来,拂起他的发丝,他回眸看着初善,半张面容映在月光之下,另外半张面容隐匿黑暗之中,无奈地勾唇说道:“我怎么舍得打她呢,只是不乖的猫儿,总归要好好教一教不是么?我都怕她在外受了冻,饿到了自个儿,我都想不通,外头有什么东西勾着她。” 初善想着,猜道:“这猫儿爱偷腥,许是这春风十里阁的鱼儿将它勾过来的。” “哦?善儿此话倒是有理。”初墨禅望着这画中少年,眼中的晦涩愈发明显,“家中的鱼哪有这外头直接捞上来的香?只是外头的鱼刺多,那猫儿娇贵,也不知消受得了么。” “这猫儿天生爱吃鱼,刺多也会挑吧?”初善不解。 初墨禅看着初善,展颜一笑,说道:“是啊,应当不会有危险的,只是我终归不放心那些刺多的鱼,我那猫儿最好只吃我剃好的鱼肉,想吃其他的鱼……”想都别想。 已经夜深,初善也有些困顿了,于是告别了初墨禅,自己先回房间,临走时和初墨禅说了说争魁首的事情:“这几日那画师应当是会留在春风十里阁中的,那些少年都会一起在对面的楼阁练舞,那些色眯眯的画师想来会去揩油饱饱眼福。” 初善离开之后,初墨禅戴上了帷帽,看了眼那对面依旧热闹靡丽的楼阁,薄唇微微抿起,便带了几个侍君往那方向走去。 另一边的阿岫在刚刚吐完之后终于舒服了一些,正靠在船板上休息,不远处依旧乱哄哄的,跟阿岫这浆糊似的脑瓜子一样,阿岫嫌吵,想要起身,结果刚起来,因为蹲太久腿麻了,于是跌进了身后漂亮少年的怀中,少年人的唇擦过了她的面颊。 “对不起啊。”阿岫回眸和这漂亮少年道歉。 “客人说笑了,伺候你是奴奴的福气。” 此时的阿岫感觉到腰上似乎痒痒的。 少年人红唇昳丽,那双眼似会勾魂,右手不紧不慢地解着阿岫的腰带,这种时候放在平时那就是妥妥的狗天雷滚地火。 而下一瞬,阿岫挣脱了漂亮少年的怀抱,又抱着木桶吐了起来。 “那个那个,我们改日再约哈,今日我总是这样也会扰你兴致。”阿岫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这还是下午金主美人刚给她发的大红包,她依依不舍地给了这漂亮少年。 她其实也不想给,可是人家男孩子都陪她在这吐了半天,估计还想着再开张一下,她不给就太抠了。 紧接着这漂亮少年微不可察地皱了眉,眼中含了委屈,阿岫现在妥妥成了个不解风情的嫖客。 “客人下次可一定要来找奴奴。”漂亮少年临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这钱先留在奴奴这儿,下次来可以再给客人花。” 后半句话阿岫听了没怎么反应过来,她还抱着木桶吐着,如果清醒的时候阿岫必定觉得这漂亮少年脑壳傻了吧,还真让她白占便宜? 阿岫把酒吐干净了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她起身处理了一下自己的秽物,然后洗了把脸,甚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可还是不怎么清醒。 她尽力回忆着回去的路线,按着记忆里的路线走着。走着走着,阿岫走到了岔路,此时的阿岫已经分不清左右了。 “嗯,我记得走出来的时候是往右的,嗯,要往右走,吃饭的那只手是右边。”阿岫觉得自己的神志可清醒了,现在还能分得清左右。 她往另一边的长廊走去,走着走着,阿岫也渐渐发现不对劲了。怎么感觉这个长廊比她原本待着的那个装修雅致得多? 阿岫的脑子里隐约想起了灵风的嘱咐,不能惹了贵人。 她想要转身离开,却发现不远处好像多了一撮人,一下子把阿岫吓得一激灵,直接扒拉了一个窗户翻了进去。 屋内燃了熏香,熏香的味道阿岫一闻就格外熟悉,只是这熏香好像令她更加困顿了。 这熏香感觉还混杂了其他味道,虽然那香味已经很浅了,却还是让阿岫感觉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呼吸也有些急促。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阿岫心中害怕,连忙钻进了不远处的衣柜之中。 衣柜的隔音效果极好,阿岫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安静沉默的世界,这衣橱之中的衣柜也熏着白梅香,如果阿岫未曾喝酒,倒是能立刻辨别出这味道,可现在她一喝酒脑子不清醒,连往外走要换个方向都不知道,更别提用她这不灵敏的鼻子分辨这香味了。 伴随着这香气,阿岫渐渐沉沉睡了过去。 夜深露重,初墨禅进门时身上已经带了寒气,身边的仆从连忙极富眼色地将初墨禅身上的帷帽摘下。 阿箬半跪在初墨禅面前说道:“属下无能,未能在这船中寻到二殿下的踪迹。” “继续找,她必定是在这船中的。”初墨禅冷着脸色说道。他的表情已经非常阴沉,即便容色再出色,这么个罗刹心肠的主子令周围的仆从皆瑟瑟发抖。 他们都是曾经见到过这位主面无表情地将段家那医女给一点一点折磨死的。 似是让她也尝尝这段家自己制的毒。 这其中缘由他们这些仆从自然不知,只是这样一来对于这个向来温柔的主子,他们都再不敢放肆什么。 “主子,这衣衫都湿了,不若奴为您先更衣?”一个胆子大些的仆从上前说道。 初墨禅坐在软塌之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仆从见到初墨禅态度软化,顿时松了口气,走进内室准备取出初墨禅常用的衣衫,只是进了内室时,他发现那窗户竟然未曾锁好,上前锁好之后又走向了不远处的衣橱,刚打开从中取内衫时,一下子便摸到了一只柔软的手。 少年顿时被吓得大叫。 “有贼人!”少年被吓得连连后退。 阿箬面无表情地举剑上前护住初墨禅,初墨禅则是定定地看着那只从衣橱之中露出的细白小手。 那只嫩如青葱的手儿还紧紧攥着一截衣料。 那些仆从虽然心中害怕,但是依旧挡在初墨禅面前,毕竟这种时候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并没有坏处,而且那只手着实没什么攻击力的样子,瞧着比他们这些做活的宫人还白嫩。 阿箬上前用剑挑开了赘余的衣物,众人都在猜测这里面会不会是个死人,怎么这样了都未曾有动静。 “都出去。”在衣物尚未挑尽的时候,初墨禅突然出声。 这句话令众人,包括阿箬都觉得奇怪,但是主人既然下令,他们不敢不从。 退出内室时,那个胆大的仆从好奇抬眸看过一眼,蓦然间发现在精致绸缎下隐匿的似乎是一个美人。 一个正在沉沉睡着的美人。 正当他想细看时,另一个同伴连忙将他拽了回来,示意他不要乱瞧。 待到众人散去之后,室内变得寂静,唯有不断燃着的白梅香在幽暗的内室袅袅升起。 少年人缓缓弯腰拾起散落的衣物,一件一件慢慢拾起,目光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衣橱之中。 他也是重新燃起白梅香后才得知云岫似乎一嗅这浓郁的香气便会睡去。 衣物慢慢拾起,就像慢条斯理解开扎着礼物绑带的过程,当少年的手揭开最后一件衣衫时,一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容终究还是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殿下啊…… 方才他心中的困兽一直叫嚣着,让他们不相干的滚出去。多好,都出去了,那么就再也没有妨碍他的人了。 少女安稳地睡在属于他的衣橱之中,神色安详,她看着多乖巧,乖巧到初墨禅在见到她时就不忍心再和她计较悄悄逃跑的事情了。 初墨禅将阿岫抱到怀中,日思夜想的触感令他莫名安心。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真是太胡闹了,若是殿下再晚一刻让阿善猜出来,那看到您面容的狐媚子应当全都挖了眼睛才是。殿下不能被这些鱼迷了眼。” 少年坐在床榻上,取了柔软保暖的大氅盖在了沉睡的少女身上,光看二人这般神仙样貌,看上去真是再登对不过,只是这少年人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都透露着残忍。 偏偏他的怀抱极暖,性子也是极致温柔的,温言软语连沉睡中的人都不自觉陷了进去。 他用手一寸一寸抚过她的面容,当看到她面颊上的红痕时,原本的温柔面具一下子就裂开了。纤长如玉的手轻轻扣住女孩精致的下颌,拇指用力地擦着那一抹胭脂印。 浓烈的妒忌在他的心中蔓延,究竟是谁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他用力地擦着那一抹胭脂印,似乎因为力气大了些,令阿岫有些不适,她皱着眉嘤咛了一声。 初墨禅连忙温柔细语地哄着:“殿下忍一忍,只是有一些脏了,奴在帮殿下擦干净,一定要擦干净……”少年的双目赤红,即便语气是温和的,手底下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温柔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用力。 用力到原本沉睡的阿岫茫然的睁开眼睛。 “唉?我这是做梦了么?”阿岫下意识地从大氅中伸手出来握住了初墨禅的手指。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4节 女孩目露茫然,或许以为自己在梦中,反而胆子大了些。 初墨禅见她呆呆的模样,也知道她大概是没睡清醒。 “殿下醒了?”少年的声音温温柔柔的,阿岫只觉耳边痒痒的,酥酥麻麻。只是初墨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阿岫听不见这件事情。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阿岫竟然有回应,许久没听见美人的声音,在梦里听见的时候,阿岫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酥了。 唉,她还是个俗人,在梦里还色令智昏。 “真好听,只是美则美矣,我消受不起啊。”阿岫抱着大氅迷迷糊糊地说道。 “如何消受不起?”少年的神色幽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在云岫的耳边低声呢喃。 殿下果真是只爱骗人的狡猾猫儿,都不知何时已经听得见声音了。 听着这声音,云岫有些害怕,这大魔王在梦里还这么咄咄逼人,阿岫瞬间觉得自己这女人当的忒没气概,可是他真的好吓人啊呜呜呜。 阿岫的心中一悲愤,脱口而出道:“就是消受不起啊,拿刀子划人,多恐怖,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懂不懂啊,唉,算了这还是个封建社会呜呜呜。” 一声试探得了回应,初墨禅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殿下都听见看见了?”少年的声音温柔,一句句地试探着她进入圈套。 屋内的白梅香愈发浓郁,阿岫又开始犯困了,猫瞳几乎快要阖上。 之后就再没了回应。 初墨禅也不急,他细心地将阿岫的手放回大氅中笼好,眼中全是清明。 “真是会骗人的猫儿。”可他却又心甘情愿地被骗。 原本的红痕已经被擦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少年捏出来的痕迹,看着这样的痕迹,他心中的郁气才渐渐消掉了些。 “为了殿下,墨禅差点就被那洛家派来的人刺死了,他们也以为我死了,可偏偏这上天都站在了我初墨禅这边,不仅躲开了追杀,还寻到了殿下。”少年人喃喃自语道,“墨禅很好奇啊,殿下为什么愿意抛下金尊玉贵的生活逃出来,果真是墨禅待殿下还不够细心么?那便真是奴的错了。可奴还是很好奇啊,到底有什么东西勾着殿下,是那些狐狸精吗?” 提起狐狸精,初墨禅的神色愈发阴沉,他抱紧了阿岫纤细的腰肢,冷漠地说道:“偏偏怪阿善是最喜拈酸吃醋的,殿下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近了那些狐狸精,那些勾着你的腌臜玩意儿,阿善会帮殿下清理干净的。” 说完之后,少年人后知后觉地想起,伸手轻轻勾住了阿岫的发丝,唇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莫非殿下喜欢主动的?” 是啊,家花哪有野花香,连他那一本正经的养母初元都会被这春风十里阁的魁首勾走,深闺之中的男儿哪有这日日调/教出来讨好女人的小倌儿主动? 他的殿下要什么都是可以的,只是若是想要野花,那这朵野花也只能是他。 天光大亮的时候,阿岫醒来后头还有些疼,她从床上下来,依稀记得她昨天晚上做梦还梦到那大魔王了。 刚打开门,林兰就进来了,她也醉了一整晚,面颊上有些青青紫紫的伤痕。 “你这是怎的了?”阿岫惊奇。 “我也不知啊,昨晚喝多了,也不知怎的,仿佛被拖着揍了一顿。”林兰不解地说道,“害,不管这个了,今日这边还有个大单子专门请你去画呢。” 有钱挣让阿岫这个昨晚刚刚放血的小可怜双目立刻放光。 第37章 . 第三十七个凤君君如清风,亦如明月,…… 据林兰介绍,对方似乎是个夺得魁首的大热门,被称作玉檀奴,那可是被鸨爹藏着的大宝贝,先前都没有找画师画过小像。 阿岫还是被他钦点的画师。 “诶,好奇怪,为何会突然找上我来画?我也不过最近才来,若说画风纯熟,还是林姐姐更胜一筹啊。”阿岫疑惑地说道。 林兰也无奈极了,她倒是想挣这笔钱,无奈昨天被揍了一顿,手腕伤了,对方来找她的时候,发现她这副模样,于是就转而点了阿岫。 阿岫听闻自己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心中更加不好意思,她说道:“改日一定请林姐姐喝酒。” 林兰提起喝酒就头大,今日醒来发现自己身边躺着的竟然是花奴,把她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花奴见她如此,似是被气到了。她还被气到了呢!花奴明明已经被其他贵人瞧上了,和她终归有缘无分,却没想到他竟然将处子身给了她。 这让林兰既头痛又羞愧。他何以对她这么个毫无前途的寒门士女如此执着? 阿岫和林兰到了雅阁,林兰原本想跟着去,却未曾想到被门口的女卫给拦了下来。林兰无奈,就只好让阿岫自己进去了。进去前还嘱咐阿岫别乱看,这里头的贵人多看两眼说不定都会被挖眼睛。 原本阿岫还不信林兰的话,直到她进去时,踩到了厚实柔软的毛毯,周围都是敛气凝神的侍君,逼格一下子就被抬起来了。站在门口的阿岫顿时开始局促不安,她又开始怂了。 她的鞋底还脏脏的,人家金贵的波斯地毯都被她踩脏了,阿岫又开始天马行空地考虑这个地毯踩脏了要不要她赔的事情。 在她走神之际,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走到她面前帮她斟茶。 “女君且等等,我家郎君方才有事,便晚了些。” “无妨无妨,是我来早了才是。”阿岫应道。 约莫过了一刻钟,阿岫发现不远处的帘子后面多出了一道人影。 看着是个身材纤瘦的少年。 “女君有礼。”少年的声音温柔沉和,阿岫仿若有一种如听仙乐的感觉。 “见过郎君。”阿岫也问了声好。 只是问完之后,似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阿岫想着可能是人家男孩子害羞,于是主动开口说道:“既是要画像,郎君可否出来一展容颜?” 对方似乎被阿岫的话给惊讶了,之后又柔声说道:“不是说这秀女君最善写意,连那灵风都画得意气风流,檀奴原本盼着女君也能为画一张如此的,可能还是那灵风适合那样的画罢。” 这言语之间的落寞,这好听的声音,令阿岫都没发现这里面的逻辑漏洞。 “无妨无妨,若是郎君不愿现身,那阿岫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只是若是如此作画,阿岫的发挥余地很多,可能不会很符合郎君的预期。” 阿岫的话音刚落,从帘内就传来了一声轻笑,那少年郎君说道:“女君尽兴便好,檀奴相信女君。” 这话说的,阿岫就更加谨慎了。毕竟最开始没有要求的甲方往往是最难搞的。 所以阿岫在画这副画时也格外小心,生怕到时候耽误金主美人的终身大事。 这幅画也因为阿岫的谨慎小心,突破了阿岫作画时间的最长记录,画完之后,阿岫似乎还不满意,又写写画画按照自己的想法添了几笔。 画画中途,那郎君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零食点心,只是阿岫专心做画,没有时间吃。等到画完之后,画作被那眉清目秀的小哥送进了帘子里面。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画中只有一个少年依稀的剪影,少年人独自椅窗,清风明月海风,他的面容因着纱帘模糊不清,在炭笔的作用之下,纱帘被绘制得极其逼真,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已经易容的阿箬看着这幅画都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二殿下果真不适合去当个皇帝,而是应当做个传世名家,当然这话却是阿箬不敢在初墨禅面前说的。 这一阵的沉默之中,阿岫的心情也很是紧张,她也不晓得对方喜不喜欢这个风格,故而心中剩下的就是忐忑不安。 “我很满意。”熟悉的声音传来。 听了这句话,阿岫才松了口气,感觉眼前的郎君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有没有需要在下再做修改的地方?”阿岫轻声询问道。 “并无。”少年人的声音极轻,“女君画得极好。” 那倚靠窗沿的郎君轻轻一抬手,身边的侍君就立刻从屋内悄然走出,手中还拿着一盘金锭。 阿岫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她不确定地问道:“都是给我的么?” 语气有些存疑。 毕竟阿岫本人一直信奉按劳所得,这样的报酬很明显已经超过了她该有的报酬了。 未曾想对方大方得不行,侍君世界把这一盘金锭放在了阿岫手中,阿岫一下子手没拿稳,差点给摔到地上。 就算是之前在宫中,她都没见过这么多黄金,黄金真的好重,顿时给她一种甜蜜的负担。 “这是郎君给女君提前发的报酬,之后女君须得只为我家郎君一人作画。”侍君在此时极有眼色地解释了一句。 阿岫这时也大概反应过来了,人家开这么多就是想把她给包了啊,这样的话,给这么多倒是可以理解。 之后人家甚至还拿了一份正式的契约,上面大致写的是他们郎君想要在哪里作画,阿岫得时时跟着,每月固定发阿岫一百金,期限没有约束,到他家郎君想换下一个画师为止。 看着这张契约,说实话阿岫感觉对她好似没有半分威胁,甚至都没什么要求,这个主顾又是个好说话的,按理来说阿岫签了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看着这样的契约,阿岫总觉得好到过分了,甚至都开出了固定工资,也就是她一个月啥都不干就能拿一百金,画画另算。 这已经不是金主美人了,已经是她的金主爹了。 那侍君见到阿岫依旧犹豫,也没有逼迫阿岫签下,只温和说道:“女君可以先考虑考虑,之后再给我们郎君答复也可以。” 阿岫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金锭。侍从反应很快,面带微笑说道:“即便女君不愿接受这份契约,这些也是要当做报酬给女君的,我家郎君只是想和女君交个朋友,并无恶意。” 这些话术,一套接着一套,阿岫都觉得自己如果给拒绝了很不识抬举,而且她确实是心动的,按照她现在的状况,基本谢绝了固定出摊画画的可能,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就算她努力画画也最多就是维持一下收支平衡。 于是思考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阿岫还是按了手印,合同一式两份,那郎君已经提前按了手印,阿岫按了之后就可以直接拿了合同走人。 签完契约之后,阿岫也想着直接走人,未曾想对方还留她用饭,阿岫原以为那时这郎君会露出庐山真面目,未曾想对方只隔着帘子用茶,时不时会和阿岫搭两句话。 在用餐的时候,阿岫发现这里的饭菜出乎意料地符合她的胃口,虽然她的肠胃不好,但是挺喜欢吃酸辣和酸甜口的食物。 不过也因为肠胃不好,对这些食物的调味得十分小心,只除了那大魔王,还真没有一个厨子做饭能这么和她胃口的了。 只是阿岫也有无奈的时候,就是这些吃食的分量太小了些,她吃完也就七分饱,在宫中的时候小白和大魔王就都一直联合着不让她多吃。 出来之后自己放纵了些,吃饭总没个准数,也因为这样其实吐过好几次,甚至还喝了好几天药,现在这分量的菜,真是让她又重新回到了被初墨禅支配的恐惧。 但是阿岫也没有想很多,春风十里阁的郎君们也追求纤瘦美,菜的分量都是这样大小的,灵风之前用餐也跟猫儿似的,这个郎君想必也得保持身材所以才吃这么少。 等到吃完之后,阿岫道了声谢,便准备离开,离开时发现那里面的郎君也有了往外走的趋势,因着好奇阿岫还回眸看了一眼,只是这屋内纱幔缭绕,那人的面容总是适时被挡住,直到阿岫出门都不曾见到对方真容。 阿岫还感觉有些遗憾了,总觉得会是个大美人。 待到确定纤弱的少女离开之后,初墨禅才缓缓掀开纱幔出现,他的目光一直定定地望着那扇曾经被阿岫轻轻碰过的木门。 “今日二殿下醒来先和林兰一起用了朝食,之后便直接来了雅居,一路上并没有和其他人有过接触,先前同二殿下有过接触的三个郎君,都已经安排了去处,二殿下以后必不会再遇他们。”阿箬报告着关于云岫的一切。 “先莫要处理他们。”初墨禅坐在阿岫曾经坐着用餐的地方,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那骨瓷小碗,神情幽深。 阿箬愣了愣,有些不解。 “照本宫说的做便是,待到选花魁那日,再将他们在殿下面前发卖。”初墨禅冷冷地说道。 要想让他们输得彻彻底底,这样不明不白的发卖总归不如让他们直接死心令人畅快。况且,他怎能再继续留下让殿下厌弃他的把柄呢? 他那无情的殿下,宛如天上皎皎明月,好看却触不可及,是个带了温柔刀的骗子。可是初墨禅也知道云岫同时亦是最最心软不过的人。 另一边阿岫背着自己挣的大宝贝们低调地回了房间,关上门窗开开心心地数了起来。刚刚在金主爸爸面前要矜持一些,她都没敢摸这些宝贝,现在她要一点一点数好,然后做个统筹规划。 看着这些大宝贝们,说起来这些钱可不是她在现代能挣到的,在猝死之前,她隐约在icu醒来过,身上插满了管子和仪器,那时她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却还在想着这icu一天得烧多少钱,希望阿朝不要死心眼把钱砸在这个无底洞。 说到底,是真的穷怕了。 治病最怕的就是这个,钱砸进去了,人却没了。她宁愿阿朝好好留着这笔钱改善生活。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5节 孑然一身的好处也在这时体现出来了,反正她也不会拖累其他人了,这钱用着续命也好,享乐也罢,有余之后就留给有需要的人,没了就安心再去投胎。 把自己的大宝贝们都数好藏好之后,阿岫觉得自己可以先眯一会儿,等到她再次醒过来后,已经到晚上了。林兰在外面找她用餐,阿岫摸了摸肚子也觉得饿了,于是起身去用餐。 二人在往用餐的小饭堂去,路上阿岫还问林兰何时才能出入自由。 “后日应当就可以了,今晚是魁首预选,明日是正式的比试,我们今晚也可以凑个热闹。” “诶?可以么?我们可没有请柬。”阿岫惊奇道。 “嘿嘿,妹妹这就不如姐姐了罢。”林兰从怀中掏出了两张描金红底请柬,虽说位置算不得最好,但是好歹可以去看个世面。 阿岫也一脸惊奇,结结巴巴地问道:“你这是从何得来的?” “当然是相好送的。”林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走在旁边的阿岫一脸我懂的表情,轻声问道:“和好了?” “去去去,你这小娃娃家家的别问那么多。”厚脸皮的林兰把请柬塞给阿岫,脸颊都红了,她鲜少有这么害羞的时候。 刚到饭堂的时候,阿岫就遇见了今日在那玉檀奴房内的侍君,那侍君见到阿岫,便上前将一个三层红木饭盒递上,见到林兰,先是一愣,转身和另一个侍君说了几句话,随后林兰也得了一个饭盒。 饭堂的装修和普通的酒肆差不多,一楼是普通的用餐之处,二楼是雅阁,有钱人才去的。阿岫和林兰两个普通画师平常干饭都是在一楼,来来往往有不少在春风十里阁帮忙的女人。二楼就基本上是阁里的小倌儿用餐的地方,可谓是泾渭分明。 “楼上有我家郎君为您包下的雅阁,您和林女君之后可以在僻静些的地方用餐。”易容后的阿箬说道,“这是在契约上我家郎君答应给女君的报酬之一。” 说白了就是员工福利。 阿岫心中感慨,这现代的资本家还不如人家封建时代的小倌儿呢,瞧瞧这福利。 跟着阿岫的林兰也沾了光,又单独包厢用餐就是不一样。 上楼用餐时,阿岫也被这上面的豪华装修给惊到了,怪不得金主爸爸出手这么大方。 打开饭盒,里面果不其然还是阿岫爱吃的东西,糖醋小排,酸辣鸡杂,清炒菜心,栗子炖鸡汤再加上一碗精米饭。 林兰那边也是差不多的菜色,分量比阿岫的大了不少。 二人开始吃饭之后,阿箬就出去了,在阿岫快要吃完的时候,阿箬也很适时的会出现收拾碗筷,顺便帮阿岫泡了一壶茶,上了一些果干。 只是因着先前某个大魔王留下的阴影,阿岫最近都对果脯类的吃食致谢不敏。 阿箬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切完毕之后,林兰就带着阿岫去凑热闹去了。 凑热闹的地方在明月楼,是一座类似四合院结构的建筑,四面坐满了宾客,中间是一个四方台子名唤明月台,美人们到时候都会上去。 她们过去凑热闹进场后,被安排在了一楼,有一个小侍君为她们上了茶水点心。 阿岫拿着瓜子磕着,上面已经有开始预热场子弹琴的郎君。 那明月台四角也挂着琉璃灯,四面围着薄纱,美人在里头亮相,先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把噱头弄足了再让人家露出庐山真面目。 而这种预选,其实也不会淘汰什么人,更多的是给客人们留下足够的期待感,确保客人有足够的热情为美人豪掷千金。 像云岫她们这种就是过来看看热闹的。 台上的郎君正弹着琴,轻灵的琴声在整座明月楼响起。阿岫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她现在都已经有些腻味了。 之后上台的是灵风,阿岫一眼就认出了他,少年在台上握着双刀来了一段别致的刀舞,这般架势倒是引来了不少喝彩声。阿岫也在下面跟着一起鼓掌。 “妹妹不若去支持一下灵风?”林兰在一旁幽幽暗示着。 阿岫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单纯欣赏这些美丽的人事。”换句人话就是她不会花钱的。 灵风之后是那阴柔郎君,那纤细的腰肢,阿岫能够想象这个世界男人们的拼命程度。不过阿岫也说不上同情他们,毕竟她也曾见过女人同样这般拼命,除开性别,大部分人都是在努力活着罢了。 那阴柔郎君的挑了个舞,即便隔着纱幔阿岫都能感受到对方穿着该有多清凉,她默默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身旁不断传来女人们的喝彩声。 “也不知今日能不能瞧见那玉檀奴出来让我们瞧瞧风采。” “是啊是啊,我都已经馋了不知多少次那玉檀奴了,可惜次次走空。” 不少讨论声在阿岫的耳边响起,阿岫想着今日见到那玉骨清姿的郎君,心中也有些可惜,这身陷烟花之地被这样评头论足。 只不过最终这玉檀奴也不曾出现,只是最后有一个小小的互动,说是让今日的宾客都随性写一句诗夸赞今日的郎君们,到时会有意外之喜。 林兰听着都兴奋了,提笔就给花奴写了一首酸诗。 轮到阿岫的时候,阿岫轻声问可不可以不参加,她的字都缺笔画,那些所谓平仄对仗工整更是不懂,最多就是背过中学时期的要考试的诗。 而且她也没有很喜欢的郎君啊。 “妹妹你可千万莫要扫了这楼中的郎君们的兴致,之后你画画还指着他们呢。”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阿岫,她可以背一首诗夸一夸金主爸爸,毕竟是衣食父母! 可是阿岫还是憋不出来一首诗,想要找一首合适的诗真的太难了。 最后只别别扭扭写了一句话交上去,这种滋味仿佛当年语文考试诗词填空只填出来一句,所幸远在另一个时空的语文老师应当是看不见她的答卷。 “妹妹你写了什么?写给谁的?”林兰好奇地问道。 “写了一句话。”阿岫说道,“给玉檀奴郎君的。” 林兰一听,折扇一收,笑得暧昧,虽说不意外这小观音给那郎君写了诗,但是这玉檀奴在春风十里阁成名已久,红颜知己那是多不胜数,这小观音的心愿怕是落空咯。 这样的小小互动,说白了若是真讨了对方喜欢,可是会被邀作入幕之宾的。 这些可是只有熟客才知道的小小潜规则。 林兰对阿岫被选上的概率不包什么希望,她觉得按照这小观音害羞腼腆又难以振妻纲的性子,这初夜怕是要交给正夫的,而且小观音来挣钱的目的性可比她强多了。 换作寻常懂些风月的女子,都会给小美人的眉眼来些回应给点打赏,这小观音却从不这么干,只吃春风十里阁免费供的套菜,喝茶点心也是等着郎君免费送的,总之那是把敛财这块弄的明明白白的。 若非这张脸讨男人喜欢,性子又是顶好的温和,怕不是要被直接丢下船。 已经有些困意的阿岫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间睡觉,回去之后也立刻躺平了,对于明天的魁首选拔,她也没什么兴趣。 这边阿岫睡得正香,殊不知她今日的选择倒是让某人开心了许久。 阿箬从一对香喷喷的信笺之中终于找到了那小祖宗写的诗句。在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阿箬甚至已经在心中暗暗写了神仙佛祖,要是这小祖宗没写或者给其他小倌儿写了情诗,那后果可真是不敢想象。 “寻到了?” 少年的声音沉稳,但是阿箬却莫名听出了一丝丝急切。 初墨禅伸手接过那张被折起来的白纸时,自言自语了一句:“倒是有她的风格。” 这张纸很明显是临时不知从哪里撕来的。 阿箬想着那二殿下不解风情的性子,是不可能单独再花钱去买红底烫金的信笺,更不可能买风雅的竹片风铃写诗的。 白衣墨发的少年轻轻揭开纸张,连他自个儿都未曾察觉呼吸凝滞了一瞬,在看到那熟悉的缺斤少两的字时,唇角勾起,长睫微颤。 阿箬在自家主子合上那张宝贝纸条的最后一瞬偷偷看到了那句话。 【“清风明月入我怀。”】 君如清风,亦如明月,终入我怀。 第38章 . 第三十八个凤君记上,女主她掉凳了…… 当事人云岫当然不知道某人只因为她写下的一张纸条便辗转反侧了一晚,她没心没肺向来睡得安安稳稳。 等到翌日醒来,林兰着急拉她看热闹,甚至想着早饭都不吃了。阿岫原本也没想很多,只是不吃一顿早饭,应当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然而阿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还请女君先去用餐,至于观礼之事,我家郎君可为您安排,无需着急。”阿箬说道。 原本阿岫想要开口拒绝,可是看着阿箬温和却不失坚决的样子,她又犹豫了。 “还请女君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阿箬说道。 最终阿岫还是屈服地去吃了个早饭。吃饭的时候阿岫还是真相了,这玉檀奴手底下的厨子真合她胃口。 小菜酸辣开胃,包子鲜嫩多汁,小粥稠而不腻。 后续的一切那玉檀奴也安排的很好,阿岫还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坐着,不会很高调,但是视野也不错。 那些表演的小倌儿们在今日比之昨日更加认真,就算争不了魁首,也要讨好了未来可能潜在的主顾。 因着这般费心费力,现场的气氛可以说是瞬间被拉满,不远处坐在贵人旁侍候的鸨爹更是乐开了花。 毕竟这些对他而言都代表着钱啊。 然而阿岫还是没什么兴趣,说实话她都有些看得审美疲劳了,以前在现代时那些节日晚会,好歹还有小品相声,看着还能笑一笑,歌舞看多了真的有些无趣。 当然这只是阿岫单方面的感觉,不少女君还是被这样的氛围调动了起来,不停地往台上撒金瓜子。 林兰也兴奋的一批,一直在丢一些碎银子上去,轮到花奴的时候更是来了个大声表白,台上的少年被她说的含羞带怯。 阿岫现在倒是有那么点遗世独立的感觉了,不知不觉间她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到了灵风和灵宴一起上台时,少年人开始莫名地紧张起来,昨日他瞧见秀女君来了,想来今日亦是会来的。想到此处,灵风又开始红了面颊。 但是等他上台之后却失望了,昨日的位置已经有了其他女君,而秀女君此时却不知身在何处。 灵风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一旁的灵宴不停地出声提醒,最终才勉强完成了这出表演。 另一边正在呼呼大睡的阿岫当然不知道已经伤了一颗少年心了。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林兰在疯狂摇着她的肩膀。 “要去吃饭了吗?”阿岫揉着惺忪睡眼疑惑道。 “吃吃吃,我的好妹妹现在可不是吃东西的时候了。”林兰激动地说道。 “不吃饭还能干嘛?”阿岫睁着一双懵懂的猫瞳看着林兰。 林兰的视线移到了一旁的一个中年男人,这男人身量娇小,面上涂满了白色的铅粉,唇也是涂得又红又艳。 阿岫认出来这人好像是那鸨爹。 “哟,您就是秀女君吧,您那诗句写得才华横溢,一眼就被老奴那心肝儿瞧上了。”鸨爹谄媚地说道,“这不今日便请您成就那花好月圆的好事。” “啥?”阿岫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 林兰则是推了阿岫一把,阿岫缓缓起身时就瞧见阿箬不知何时站在了鸨爹身后。 “女君这边有请。”阿箬悄无声息地挡开了鸨爹。鸨爹被阿箬排挤也不生气,面上甚至笑得更开心了。 阿岫愈发摸不着头脑,这鸨爹是疯了不成? 她刚想说自己付不起钱,不如让玉檀奴另找女君,却已经被一群人给边走边带出明月楼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6节 出去的时候,正好瞧见灵风和灵宴跟在了一个衣着还算华贵的女君身边。 “那是吏部尚书嫡女,这两位弟弟倒是寻了个好前程。”阿箬不知为何突然说了句。 阿岫也没多在意什么,她现在满脑子是在想改怎么和那玉檀奴好好解释一下。 在阿岫还在失神想事情的时候,她就被那鸨爹半拉半扯给拖到了玉檀奴的住处。在打量这扇门时,阿岫犹豫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模样在众人眼里就成了真怂包的认证。 这女君生的纤弱,一身青衫,腰间的系带若是再紧一些怕是会把这细腰给折了。这般没气概的女君,怕是玉檀奴被那一首酸诗给迷了眼才选的这么个无用画师。 甚至已经有人暗暗想着过会儿玉檀奴便将这怂包画师给扔出来,这等佳人可不是这种说不准会在床榻之间哭出声来的女君能够受用的。 阿岫若是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估计白眼能翻上天,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鸨爹发觉阿岫一直不进去,觉得自个儿得添把火,便一把用力一推,阿岫就贴着门这么跌跌撞撞进去了。一进去阿岫就嗅到了一股子檀香。 这股香气倒是不负这玉檀奴的名号,只是这香气之间总是夹杂着一些阿岫熟悉的味道。 因着步子不稳,阿岫跌进去时摔在了厚实的毛毯上,一抬眸就见到那隔帘坐着的美人。 阿岫也知道自己这幅样子估计十分丢脸,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找了个圆凳子坐到了靠门的地方。 这样子,要多矜持有多矜持。 阿岫相信对方也是个矜持的美人,必定不会为难于她。 “那个玉公子……今日这事情着实有些突然,这作诗之人何其之多,必定是你认错了人。”阿岫还是相信是金主爸爸眼花了才选了她那张皱巴巴的纸。 “檀奴不曾选错。”美人的声音从帘后传来,依旧十分温和。 似乎怕阿岫不认账,一旁一直沉默的侍君还用精致的檀木架子将阿岫歪歪扭扭的大作给裱了起来给阿岫自己看着。 阿岫:…… “咳咳,那个玉公子呀,跟你说实话吧,这句话都并非我之原创,我不过就是窃取了别人的诗句写的。”阿岫开始努力抹黑自己,试图让这不知道为啥昏了头的小哥赶紧清醒一些。 “以诗传情,又并非沽名钓誉,岂能算是窃取?” “……”好听话真是让这位老兄说全了。 “那个,我这个都不算诗!”阿岫都已经开始给这比赛的主题挑刺了。 “女君胜于真情。” 阿岫最终败下阵来,无奈地说道:“我不过一介贫民,担不得和郎君如此如此的用度。” “哦?如此如此是如何?”这少年还装的一幅单纯模样,似是故意在激着阿岫。 阿岫白净的面皮真的说不出上床这种话,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担不得和郎君春风一度的费用。” 说完之后,阿岫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烧起来了。 一声轻笑从帘中传来,少年的声音极其清朗,他轻声说道:“倒是不知原来女君还想着同奴奴春风一度,那女君可要继续努力些,奴奴要价不低,怕是女君付不起这其中代价。”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阿岫没怎么听清楚,不过她也蛮好奇这头牌能有多贵。 紧接着她又转念一想,她的工资还是这个金主爸爸开的呢,连她这样的废柴画师都能开出这么高的价格,想必对方也确实不差钱。 当然云岫现在也大概知道自己想多了,于是松了口气,说道:“那玉公子请在下来有何事吩咐?” “女君既被檀奴引为入幕之宾,檀奴自然以礼相待,檀奴并无恶意,只是想请女君月下相约,小酌一杯。” 阿岫听完,总觉得这话也有些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这年头女人和男人喝酒,吃亏的可是男人。 真有意思。 这话说的,好像她能多吃亏似的。 在女尊社会呆久了,阿岫也多了那么一丝女子气概,故而对于少年人的邀约,阿岫硬着头皮答应了。反正最后吃亏的总归不是她吧? 见到阿岫答应,檀奴也似乎挺开心的,原本阿岫看着时辰尚早,打算再回去瞧瞧热闹,可是刚有这准备,那檀奴突然说道:“女君难得来此,不若尝尝近日新出的点心,这点心是江南姑苏那边的师傅做的,别具一番风味。” 刚准备出去溜达溜达的阿岫就这样硬生生停了步子。 阿岫就这样不争气地吃起了点心,日暮之后,周围的侍君引着阿岫去了一个台子,那台子搭的很巧妙,上方搭了一个四方镂空的洞,洞上似乎嵌了类似玻璃工艺的东西是透明的,抬头一看就能见到月亮,而四周同样被挡板挡起,一看就是有钱人享受的金贵玩意儿。 摸着桌面上柔软舒适的绸布,阿岫感慨这有钱的生活确实好,不过她偶尔享受一下就很满足了,等成了日常她估计对这些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了。 侍君们默默地摆上吃食,大部分下面都煨着小火炉,就是为了保证这些吃食是温暖的,阿岫看着这架势,那是比皇帝的宴会还要精细的架势。 安排好一切之后,侍君们都默默退下了,只留阿岫和那玉檀奴尴尬地对坐着。 说是尴尬,准确地来说是阿岫尴尬,那少年郎君戴着帷帽,全程并不露面,只是在用餐时偶尔露出光洁如玉的下颌。 见她不说话,阿岫只能埋头干饭,只要她吃得够快,她就感受不到尴尬。 只是阿岫终归高估了自己的饭量,本来就吃了不少点心,再加上饭量又不大,没吃几口她就打了饱嗝。 可是为了岌岌可危的女子气概以及不浪费的精神,阿岫还是多干了几口饭。 “女君还是觉得为难了么?”少年人的声音有些低落。 阿岫都能想象出对方在帷帽之下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这人,最是容易心软,瞧不得别人卖可怜。 “没为难,就是你这饭菜很好吃。”阿岫努力找了个借口。 “真的么?”玉檀奴似是有些惊喜,语气之中还有些羞涩。 阿岫不得不承认,这小倌儿就是比寻常男人会讨女人的欢心,她感觉自己都在这柔柔弱弱的花魁这儿找到了一点女子气概。 只是这么点嚣张气焰在下一瞬就又蔫儿了。 “那女君之后便来同檀奴一块用餐罢。”对方来了这么一句话,彻底噎住了阿岫。 这可不是什么反问句,而是不容拒绝的陈述句。 “难道女君不愿?”玉檀奴似乎有些怯懦,遮面的帷帽被他轻轻攥住,卷起了一些褶皱。 阿岫连忙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压压惊,喝完之后还有些讶异,这茶水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挺好,不过眼前大事是先怎么劝住眼前这位,阿岫随意寻了个话题:“平日公子可会下厨?” 原本阿岫觉得这世界上大部分男子应该都有些厨艺,没想到这少年反倒坦然一笑,说道:“女君说笑了,如何用菜肴拴住女人的胃是那些掌家男子所学的活计,我们呐……学的是那些能让女子快乐开心的风月之事。” 原本是一句快要开上高铁的话,偏偏对方声音泠泠悦耳,阿岫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知何时,她觉得自己的脑瓜子都有些昏昏沉沉了。 “女君?”对方似乎有些担心云岫的状况,一副担心的模样。 阿岫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努力睁大眼睛,手里还握着那茶杯。 一声轻笑在她耳边响起,酥酥麻麻的,阿岫没忍住想用手挠一挠,却没想到先隔着帷帽抚上了少年的脸。 白纱下的轮廓隐隐约约显现,长如蝶翅的睫羽,宛如点朱的唇瓣,阿岫仿佛能瞧见了,这也让阿岫的脑子立刻清醒了几分。 乖乖,这可是她付不起钱的美人。 把她卖了都说不准买不到和人家春风一度的时候。 她下意识地挣脱了如此暧昧的场面。 “抱歉。”阿岫起身行礼,那模样真是要多君子有多君子,毕竟她真的付不起钱。 而阿岫当然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双颊绯红,眉头微皱,沾了些许醉意,月色之下墨蓝的瞳像是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到底谁是个美人当真难以定论。 “女君当真好气性。”玉檀奴笑道,只是这笑声之中似是带了几分嘲弄,“先前听闻女君还点过侍儿?” “诶?”阿岫的脑子反应慢了半拍,有些不太懂玉檀奴的意思,直到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好像是之前陪酒的小哥。 于是阿岫老实点了点头。 “那倒是玉檀奴不如那侍儿了。”少年意味深长地说道,“檀奴来的不及那侍君哥哥早,又没碰见过其他女子,不如那哥哥倒也正常。” 阿岫一时之间被弄得说不出话来,只瞧出来约莫自己是伤了这小哥的心,于是结结巴巴地劝慰:“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比他好。” 她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说完之后又直想敲自己脑门,说的是人话吗?以后伺候女人伺候的比他好吗? “啊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人真的超好,不用和别人比较的。”阿岫的脑子现在跟打了结似的,说完之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个什么。 “真的么?”对方似乎不怎么相信阿岫的鬼话,可语气里面又带着希冀。 说实话阿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又想着对方是金主爸爸,还是得悠着些,反正金主爸爸说什么都是对的,按时给她发工资,金主爸爸就是她的天! 虽然在这世道,吃男人软饭是为人不齿的,然而阿岫自己觉得这努力画画合了别人眼缘,也算不得吃软饭。只是给男人当下属,这世道多半是瞧不上这女人的。 瞧着女孩定定点头,对方此时在会心一笑,自言自语道:“女君真好。”好到见到所有男子都是温和有礼的,好到他听闻有男人竟然逾矩跟她饮酒作乐时他的心中已经妒忌得发疯。 而妒忌的后果便是他已经将那碍眼的玩意儿给铲除了,铲除的干干净净。 阿岫没必要记得其他男子。 或许是因为用脑过度,阿岫又开始有些呆呆愣愣的,光坐在那里,阿岫真真担得上一句高冷大美人的名号,只是这弱不禁风的身子一加持,再美的脸也就会被人喊成花瓶。 正当她失神之际,手指似乎勾到了什么东西,等她反应过来时,坐在她身边的玉檀奴的帷帽已经快被她给扯下来了。 准确的来说,等阿岫的脑子重新开机的时候,那白纱制的帷帽已经被彻底拉下。 一张阿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初墨禅?!! 阿岫瞬间掉凳摔到了地上。 这是给吓得。 “你你你?”阿岫开始结巴得愈发厉害。 而那张熟悉的脸却忽而笑了起来。 笑起来更像了…… “女君这是怎的了?”对方的面容几乎是和初墨禅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可眼下他居然不认得她? 难不成不是一个人? 或者说又是陷阱? 阿岫开始头皮发麻。 外面侍奉的侍君似乎听见了动静,轻声敲门询问是否有什么事情。 面前女孩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双瞳有些不安地看向门外,似乎外面的侍君一开门她就要像只猫儿一样蹿出去。 只是此时猫儿已经入了设下的笼子,这吃进去的鱼肉,曾经在外面偷的腥总该还回来的。 “你是玉檀奴?”阿岫抬眸问道。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7节 “是啊。”他曾为佛前子,常带檀香,幼时乳名便为檀奴,后来那些风流才女写了些酸诗,还冠了和玉姓。 他算不得欺骗殿下。 “莫不是奴奴肖似故人?殿下见了如此害怕?”化名为玉檀奴的初墨禅反问道。 他便是要让这不听话的猫儿在犹豫不定间受些苦楚,这样才能乖顺。 “啊?”阿岫被眼前人的敏感程度惊讶到了,只一个眼神,他就瞧出了她的看法么?又或者说对方真的就是那大魔王? 然而阿岫冷静下来之后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初墨禅最是爱洁,这些地方哪里会轻易涉足?要知道现在男子讨厌小倌儿的程度是和男尊世界女子讨厌青楼□□一样的,青楼那会是贵族公子会来的地方? 她对初墨禅也算是有些了解,故而也有所动摇,因为就算是面皮再像,眼前的玉檀奴和初墨禅其实也相差挺远。 初墨禅的衣衫通常比较素净,眉眼之间瞧着温和骨子里却有着极强的掌控欲。而玉檀奴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衣料也是绣着精细的莲花,这模样一瞧就是一朵解语花。 当然,阿岫也终究无法排除眼前人是初墨禅伪装出来的可能性。 也因着这张脸,阿岫如今更加尴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来那位故人不得女君喜爱呀。”玉檀奴感慨道。 阿岫的额头冒出了冷汗,长睫微颤,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腰际把她扶回了椅子上。 带着淡淡檀香的丝帕轻轻擦掉了她的冷汗,她只听见耳边一声轻叹,说道:“若是如此,檀奴之后见女君时都会戴好帷帽,这样女君就不必如此害怕了。” “你先前为何一直戴着帷帽不见人?”阿岫开口问道,此时她发现自己的嗓子很是干哑,甚至已经开始干咳。 “女君真是说笑了,这纱幔不是女君拽下来的么?檀奴尚未服侍过女子,自然要同女子避嫌才是。” 少年的笑容清浅,月光倾泻而下,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阿岫微微抬眸看他,细细看来,二人还是有些不同的。玉檀奴的眼睑之下有一点小痣,随着他抬眸垂眸的动作若隐若现。 这一点小痣很是妩媚。阿岫都觉得自己疯了,怎么一个男子能用妩媚来形容呢?可是对方此时真的像一朵娇柔的花,没有半分攻击性。 反而是她这个女子,像个要强迫他的禽兽。 “想来女君已经疲乏,不若便回去好好修整一番,今日之事,檀奴自是闭口不言。”玉檀奴考虑得极其周到,阿岫都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待她起身时,少年甚至解开了自己的狐毛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面对他的靠近,阿岫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这张脸总是让她想到当日初墨禅面颊上沾着血渍的模样。 可是好脾气的少年似乎在这个时候格外固执,他附在阿岫的耳畔细声细气地说道:“今晚便只求女君这么一件事情,便应了檀奴可好?” 听了这句话,阿岫突然理解了昔日男人们寻找解语花的快乐了。 美人温温柔柔地和你打着商量,都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然后阿岫就迷迷糊糊地披着狐毛大氅回去了,没注意到后面那解语花幽深晦涩的神情。 阿箬小心翼翼地上前禀告道:“主子,如今宫中那边已经得了您遇刺的消息,大殿下已经出面主持大局,那刑部的卢大人已经投奔了大殿下。剩下的三殿下和四殿下也蠢蠢欲动,似乎已经开始威胁大殿下放她们出去。” “连家也在运作了?”初墨禅随口问道。 阿箬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是被大殿下出手拦住了,大殿下如今似乎也在寻找二殿下的踪迹。” 一声轻嗤从初墨禅的唇边溢出,月色之下,他的肤色冷白,双瞳漆黑,模样显得妖异可怖,哪是娇软可人的解语花,明明是朵黑了心肝的黑莲花。 手上为阿岫擦汗的软帕被他揉皱,他看向阿岫离开的方向,转身对阿箬吩咐道:“把殿下出来的痕迹全都抹除。” “是要斩草除根么?”阿箬犹豫地问道。 熟料初墨禅轻笑一声,说道:“本宫岂是如此狠辣之人?遮掩一二便可,那云朝岚也不傻,斩草除根反而会打草惊蛇。” 而且,他已经出了一次疏漏了,第二次再来,可不能让殿下再瞧见吓到她的画面了。 第39章 . 第三十九个凤君只怜檀奴,不爱墨禅…… 阿岫当然不知道她走后解语花已经变成了食人花。 若是知道,她必定会感慨张无忌的妈妈说的不太对,哪里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相信,应该是越漂亮的人就越不能相信。 回去之后,她便开始咳嗽,甚至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因着太累,她也没有精力理会,就直愣愣地就着狐裘睡了下去。 待到醒来,阿岫感觉自己的喉咙肿痛,这次甚至已经有些头晕目眩,她躺在床榻之上没什么力气。 这副孱弱的身体,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日。 细细想来,她已经来了快一年了。 她的身体冰冷,连带着被窝都不太暖和,原本的炭盆也已经熄火,阿岫感觉自己真的快被冻成冰棍了。 她想要开口寻求帮助,却发现自己都喊不出声音了。 阿箬提着食盒进来时,半天都未得一丝动静,随即便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于是便推门进入。 进去之后就瞧见那二殿下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一副虚弱的模样。 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面,只露出一个白白净净的额头。 阿箬连忙出门去寻初墨禅。 初墨禅在听到这消息时,瞳孔骤缩,连忙放下朱笔随着阿箬出门而去。 待到入门之际,瞧见那已经熄灭的炭盆,便已经沉了脸色。 坐到阿岫榻边,少年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女孩苍白的面容。彼时阿岫又睡回去了,冰凉的面颊不自觉地蹭着温暖的指尖,此刻因着生病便真的像一只孱弱要抱抱的猫儿。 “便是要生一场病才能学乖么?”少年自顾自地埋怨着,虽然说着埋怨的话,可语气却是透着一丝无可奈何。 宫中多好,锦衣玉食、金银财帛都短不了你。可偏偏你要到这样的地方吃苦受罪。 就算有不长眼的曾经欺侮与你,这之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状况了。 他不懂。 “去将本宫随身带着的绒被取来,记得用一样的外套。”初墨禅嘱咐道,“另外,将那炭盆烧起来,快些将太医也绑过来。” “是。”阿箬连忙退了出来。 当他瞧见主子不怎么开心的神情时,阿箬都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毕竟他近日的职责便是看顾好这位主儿,这才一个晚上,小祖宗就病了,他那时都觉得自己要被主人给活剐了。 风太医从家中被架过来时尚未起身,只着了一身单薄青衫就过来了。 年余四十的女子认出了此人,似乎是时常陪伴在二殿下身边的,怎的突然出现在了这种地方? 当然风太医混迹宫中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明明白白。 然而当她瞧见如今身为帝主的二殿下竟然在这儿的时候,差点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难不成还是一处捉奸戏码?帝主风流,然后被这未来板上钉钉的凤君给抓到了? 不得不说,这风大人的想象力还是非常丰富的。 只是在诊脉之后,风大人的神色就立刻变了。 她连忙跪下,哆哆嗦嗦地说道:“帝主恐怕如今得了疫病。” “她先前已经饮了百越所供的汤药。”初墨禅说道。 风大人觉得自己的额头都冒了冷汗,她轻声说道:“应当不是在宫中染上的,宫中在半月之前已经按您的吩咐将病人集中隔离,可是可是……您这几日不是未在宫中,有几个世家女君便偷溜出门,说不准便来了此处。” 一声冷笑从上首传出,初墨禅对着阿箬吩咐道:“派人下去查,未查到那几个抗旨不准的混账,不准靠岸。” 风太医如今也颇有眼色地下去麻溜煎药,走之前还犹犹豫豫地表达了一下赶快隔离云岫的意思。 “退下吧,本宫自然有数。”初墨禅面无表情地说道,“如何处理此事,想来先前二殿下的法子风大人是知道的。” 风太医连连点头,她当然知道。不过风太医却觉得这是初家郎君想到的法子,因为从头到尾都未曾见到二殿下出面,没有二殿下参与的痕迹,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只是初家郎君用来给新帝造势的手段罢了。 阿岫一直混混沌沌被灌药,她想要睁眼看看对方却总是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的怀抱极暖,阿岫不自觉地攥着他的衣袖。 按理来说,阿岫喝惯了苦药,平常喝药几乎是面不改色的,可人在脆弱的时候便容易扭捏,尤其是她潜意识察觉到有一人似是在纵容她。 于是阿岫便哭了鼻子,抽抽噎噎地抗拒着这碗苦药。 眼泪跟掉线的珍珠般从苍白的面颊滑落,长睫早就被沾湿了,白玉似的鼻尖也哭的红红的。 “太苦了,岫岫不喝。” 阿岫梦到了自己小时候生病时的场景,三四岁的奶娃,家里根本懒得拿出钱带她去看医生。 不就是发烧嘛,多穿点捂捂发汗就好。 她记得那时家里人看她一直不见好,就去庙里取了香灰煮了兑水给她喝。 或许是菩萨真的保佑了她,那香灰的味道虽然一言难尽,但是阿岫自此之后很少生病,病了学会忍耐也能挨过去。 自此前,她唯一抗拒过的药就是那香灰水,她唯一一次叛逆也在那一次喝药的时候,她对父母唯一一次说了不。 之后阿岫就是个乖巧至极的孩子。 或许是物极必反,等到有人真的疼她怜她时,在混沌迷梦之中也做了小小反抗。 她不想喝药。 她听到那人说道:“岫岫乖,喝了药就好了。” 云岫听着鼻尖一酸,从未有人这般哄过她。 彼时正半抱着云岫的初墨禅也从未见过女子能落这么多泪的。 他柔声细语地哄着她喝完了药,喝完之后在她的面颊轻轻落了个吻,给自个儿猫主子的吻。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日,等到阿岫清醒时,便见到那眼底落了青黑的玉檀奴。 她第一眼瞧到的便是那若隐若现的小黑痣,瞧见阿岫苏醒,对方也没有意外,似乎是算准了阿岫会醒来。 房间很暖和,燃着上好的银丝碳,阿岫的被衾也是柔软轻便暖和的。 “玉公子,你怎的会在此处?”阿岫的声音沙哑,她还是有些害怕对方的。 玉檀奴似是有些羞赧,转身不曾看阿岫,反倒是一旁的阿箬解释道:“先前公子来寻您作画未曾想您便病了,找了大夫,大夫说可能是疫病,如今整条船都封了,我们公子因着接触过您,便不好再离开了。” 阿岫在听见疫病的时候,颇为失神,难不成是因为她么? 她的心中有些懊恼,先前老板郎曾说这疫病是急病,若是染上会来势汹汹,换句话说按道理如果发病不可能会拖这么久。 瞧着女君懊恼的神色,阿箬都知道这女君是将责任揽到了自个儿身上,他连忙继续说道:“都是那几位世家贵女从宫中逃出来寻欢作乐,才连累了这一船的人,女君也是受害人。” “那吏部尚书之女也在其中?”阿岫问道。 阿箬闻声点头。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8节 “如今发病的人可多?” “约莫有十来人,除了女君,便是那几位贵女的侍从,女君染病可能是因着身体孱弱。”阿箬说着,还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着的主子。 “那便好。”阿岫的担忧也减轻了许多。 “不过,却有一件事情需要女君烦忧。”阿箬说道。 这话倒是又让阿岫开始疑惑了。 “如今因为女君,我家郎君的名声……”阿箬刚开口,就被玉檀奴阻止了。 见到阿箬只说一半,阿岫也有些着急,她连忙问道:“怎的了?别只说一半呀。” 阿箬瞬间红了脸,说道:“因着女君,我们郎君被迫同女君共处一室,失了清白!虽说郎君沦落风尘之地,可如今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鸨爹更是对我家郎君寄予厚望,便因为一时心善……” “阿箬,住口。”玉檀奴一直阻止着阿箬开口。 可阿岫却已经懂了七七八八。 玉檀奴对着阿岫说道:“女君其实不必为难,只是一点小麻烦罢了,女君行事堂堂正正,与檀奴并未做过逾矩之事。我们行事光明正大,外面的琐碎流言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发言,阿岫觉得自己好似成了渣女,人家还是出手大方的金主爸爸。 女孩虚弱地倚靠在榻上,表情微微凝滞,苍白的唇紧紧抿着,长睫微垂,似是纠结懊恼。 “我出面澄清揽下责任可好?”阿岫轻声问道。这事情颇为敏感,她又拿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小心商量,就怕伤到了这郎君脆弱的少男心。 阿箬此时开始承担了恶人的角色,颇为生气地说道:“女君这话说的真是好听,若是澄清有用,我家郎君如此善解人意岂能同女君提起这事?可叹我家郎君一直觉得女君有担当,却不曾想女君如此忘恩负义,昔时鸨爹劝着郎君离了这破旧小舍,单独隔离着。可是看见都不曾有人愿意照料女君,便软了心肠照顾你!” 只这一句话,确实让阿岫破防了。 原来一直哄着她喝药的会是檀奴。 她的心中浮现了一股子愧疚的情绪,她和他不过见了几面,便让他冒着如此风险照顾她。女尊世界的男子虽然不是娘唧唧的,可是阿岫也知道是需要女人哄的,可现在反倒是人家解语花来哄你了。 “我我会负责的,我会努力赚钱为你赎身。”阿岫结结巴巴地说道,说完之后白玉似的面颊已经红了,她从未想到有一天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先不说女君能不能凑够赎身的金子,之后将我们郎君赎出来,难不成让他跟着女君吃苦么?”阿箬今日格外咄咄逼人。 阿岫被训得跟只小鹌鹑似的,她向来寡言,更何况此时理亏,她都将人家小郎君的清白给毁了。 “我会努力赚金子的。”阿岫讷讷地说道。 “阿箬,先退下。”玉檀奴将阿箬呵斥了一顿,转而又温和地对阿岫说道,“女君切勿当真,檀奴知道自己配不得女君,您不必为难的。等到事毕,女君自行离去便好,那契约也可解除。” 善解人意的小郎君让阿岫的心中愈发愧疚,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那个……玉公子你赎身要多少钱呀?” 提到赎身钱,对面的少年似乎更加羞涩了,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万两金。” 阿岫想着自己那满打满算才一百金的全部身家,表情愈发沮丧。 要不她去画禁书? “女君不必沮丧,一定会有办法的。”小奶汪似的郎君明明自己都深陷泥沼还为她考虑,这让阿岫愈发觉得自己好生混账。 “我养好病就开始赚钱,一定会努力攒钱的。”阿岫尽力状作镇定的模样安抚着玉檀奴。 少年温和一笑,为阿岫擦了擦汗,柔声说道:“檀奴相信女君必定可以救我出去的。” 这样信任的神情,让阿岫愈发愧疚。 望着女孩苍白瘦弱的面容,玉檀奴转身取了一碗鸡汤想要喂给阿岫。阿岫原本想要拒绝,可瞧见对方的眼神,还是一心软,就乖乖喝了鸡汤。 这鸡汤早早地瞥了浮沫,汤色澄澈,味道鲜美,阿岫本来喝了药口中都是苦味,喝了鸡汤之后,感觉自个儿都要重生了。 不过玉檀奴显然不是擅长照料生活琐事的贵君,平日里最多就微微汤药,帮阿岫添置衣物,这样种种和初墨禅的不同也逐渐打消了阿岫的些许疑虑。 之后过了好几日,林兰突然上门,看着林兰全副武装的样子,阿岫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林兰则是嘟嘟囔囔地说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姐姐我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来看望你,你还笑。” “外面如何了?”阿岫靠在软塌上问道。瞧着林兰这般警惕,原本还拿起一旁的茶壶帮她倒一杯水,想来也是没什么用处了。 “害,也不知哪里来了位雷厉风行的大人,那日原本我都想着来寻你一起归家出去吃喝一顿,未曾想还未下船就被那高大女卫给捉住一起关了起来,有几个得病想悄悄逃走的也都被捉了。”林兰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没病的想在外面走动,就得戴着这么一个怪异的口罩,也不知是哪个人想出来的。” 某个想出来的人淡定地喝了口茶,入口的时候发觉茶有些凉了,刚巧此时玉檀奴拎着一壶茶,瞧见全副武装的林兰,眼睛微微眯起,之后淡定地行了一礼。 林兰被这小郎君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也大概猜到这位是被迫和小观音关在一块的那位预备花魁。 虽说这次的魁首阴差阳错的不是他,可是这模样身段,林兰都为他可惜。 这小郎君只上了一壶茶水便离开了,真有那么几分贤夫的意味。 因着阿岫身体转好,这两天又开始涂涂画画,林兰瞧见阿岫这副上进模样倒是颇显怪异。要知道这位小观音,平日那就是得过且过,挣了一波钱,之后就躺平歇着,没钱了出来继续挣。 她可是听说之后小观音会是小郎君专属的画师,每月什么都不干就有一百金,难不成金子使人上进? 阿岫似乎瞧出了林兰的疑惑,放下笔一脸淡定地说道:“不是金子使我上进,是美人。” “你?”林兰瞬间秒懂,轻声问道,“难不成你瞧上那玉檀奴了?” 阿岫此时心虚得很,犹犹豫豫地说道:“不行么?” 林兰拍了拍云岫的肩膀,说道:“有梦想是好事。” “我会努力的。”阿岫皱了皱眉表达了一下决心,当然这一万金对于阿岫来说确实有些许遥远。 吊儿郎当的女君只挑了挑眉,留了一句好自为之,满脸写着不相信。 “檀奴是相信女君的。” 在林兰走后,身处内室的少年轻轻掀开帘子定定地看着阿岫,他着了一身素衫,骨节分明的手攥着纱帘,说完这句话后就不敢看着阿岫了。 阿岫发现少年听见了她的豪言壮语,也觉得害羞,点了点头红着脸趴在桌面上继续涂涂画画。 想要快速挣钱,阿岫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她能够想到的就是多接些单子,甚至是一些其他的非人像的单子。她也清楚自己的斤两,一没本事,二没足够的雄心壮志,想挣那么多钱出了开源就是节流。 为了挣钱,阿岫难得又开始了头秃的时候。生活就是这样,每每觉得可以稍稍轻松惬意时总会出现一些意外令你压力倍增。 某日入夜,阿岫难得失眠了。之所以失眠,一方面是白日睡多了,另一方面就是她自己心里揣着事情,总是惴惴不安。 她披上了一件薄衫,倚靠在软塌的近窗处,隔着木窗,她能听见外面浪水扑打岸边的声音,偶有风声呼啸,陡然增了几分凉意。 为了避嫌,初墨禅和阿岫是分了内室外室休息的,原本初墨禅是睡在外室的软塌上,后来阿岫清醒后却不好意思让对方再睡外头了,来这里久了,阿岫看待这里的男子陡然有了看曾经的女子的感觉,既然对方生出弱势,她也应当给予对方相应的照顾。 因着睡不着,阿岫也听见了内室之中压抑的闷哼声。 她的心头有些不安,可是自己如果突然进去其实也有些不好,她的内心也有些小纠结,只是这份纠结在对方愈发痛苦的呻/吟声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素白的手沁着月光掀开珠帘,她缓缓举着油灯步入内室,内室燃着熏香,味道极淡,阿岫进去时甚至都没有嗅到这股味道。 “玉公子,可还好?”阿岫轻声问道。 回应她的依旧是陷入梦魇的闷哼。 暖橘色的光芒在黑暗之中照亮了少年人冷白的面庞,他的额头沁着冷汗,长睫颤动,平日温柔极致的解语花在此刻是何等地脆弱。 就像琉璃一般,漂亮却易碎。 阿岫觉得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比喻着实有些荒谬。 她轻轻拥另一只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有些退却。 月光已经被阻挡在纱帘之外,照亮内室的只有她手中的那一盏油灯,而阿岫此刻忐忑的心情却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普绪克,光芒已经照亮了爱洛斯的面容,她看清了他的模样,可她又畏惧着他的苏醒。 可她为什么畏惧他的苏醒呢? 普绪克害怕着爱洛斯发现她违背了他们的誓言,而她又在畏惧着什么? 是因为这张和初墨禅几乎如出一辙的脸么? 正当她失神之际,她的手忽而被另一只手握住,那只手的掌心微微有些湿润,被握住时阿岫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样。 下一瞬她手中的油灯也被打翻了,光芒随之熄灭。 阿岫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握着,而那人的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际。 玉檀奴的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脆弱的模样也和初墨禅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同。想到这里,阿岫都觉得自己莫不是疯了,怎么总是拿他和初墨禅相比? “阿岫。”少年人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阿岫觉得他约莫是未曾睡醒,于是一声声地耐心应着。 “嗯。” “阿岫。” “嗯。” …… 后面阿岫已经应得麻木,以至于对方突然转方向盘她都没反应过来。 “岫宝儿。” “嗯。” 阿岫一下子挣脱对方的怀抱,一下子和他对视,就见到那玉檀奴早就醒了,反倒是她被弄迷糊了。 “你你怎么这样唤我,我都要十七了。”阿岫开始细数不能这么叫的缘故。 “为何不能?女君不喜欢么?宝儿是奴的家乡话,若是遇到好女子,都要唤一声宝儿。” “先前都不曾发觉你这般油嘴滑舌。”阿岫最终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话默认,“不过你可别在人前这般唤我,不然就要被笑话了。” “何人敢笑话?”少年突然测了测头,漂亮的凤目微微眯着,轻轻说了四个字,“那便杀了。” 待看到阿岫一副震惊的模样时才突然开怀笑道:“是逗弄你的,女君还当真了,律令当道,哪能如此随意?” “你别开这样的玩笑,就算只是写话术业障也少惹一些,就像方才那样,我还以为你睡魔怔了。”阿岫睁着漂亮的猫瞳一本正经地说着,而少年只是懒洋洋地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她的身侧。 阿岫后面都说困了,于是努力把人要哄睡着了自己也转身回去准备休息睡觉。 刚刚转身之际,阿岫听见玉檀奴轻声说道:“女君怜惜檀奴,檀奴很开心。” 阿岫懒洋洋地应声,没太在意,便又躺在了软塌上睡回去了。等到女孩睡着,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时,一只手掀开珠帘,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阿岫床边。 明月如珠,美人若玉。月色配美人,才是心上白月光。 少年人望着本不属于自己却又洒满全身的月光,宛若蝶翼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层阴影。 “殿下真是不公平,只怜檀奴,不爱墨禅。” 瞧瞧,明明便是某人自己闹出来的幺蛾子,却偏偏颠倒黑白,埋怨他人不公。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39节 第40章 . 第四十个凤君阿朝的执念 【“你要做到最好,做到最好才能弥补你身为男儿的缺陷。”】 【“你怎么连这个都做不好?你这样如何能讨她喜欢?”】 【“她不喜爱我,可是她应当会喜欢你这完美的孩子的。”】 【“你要记着,掌控在你手中的才是最安全的,就像那牵丝娃娃,一举一动都随你而动。”】 【“她不愿见我,那便留你无用了。”】 【“无用了,便将他予你们了,他年岁尚小,不会记得我。”】 面容精致的孩子定定地望着远去男子的背影,左手的手中一直紧紧握着一个牵丝木偶,木偶的丝线已断。 他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偶挣脱了丝线离去,那个应当名唤父亲的人求而不得,而他也是人偶之一,只是那人舍弃了他,因为已经无用。 他说得对,两三岁的小孩难以记得什么,只是这些记忆再随着真相被他渐渐猜测袒露之际重新再一次涌了上来。 一滴红墨落在了纸面之上,阿箬在一旁帮正在走神的主子重新换了一张纸。 “主子,船上得病的那批人差不多已经治愈,已经有不少大人明里暗里来提人。” “提人?去刑部提。”初墨禅冷冷地说道。 “这……”阿箬有些犹豫,“如今大殿下明面上拥戴的那位世女现在也开始插手这件事情了,甚至将这次及时控制疫病蔓延的功劳往自己的身上揽。” “外面如何说?”初墨禅问道。 “已经奉为未来君主,坊间传言新帝孱弱注定早夭。” “那便先让这位紫薇下凡的‘君主’先早夭。”少年人随意转动朱笔将之放在了笔架上,动作流畅自然带了些飘逸,只是吐出来的话却着实让人有些心惊。 阿箬闻言应是,退出时刚好瞧见那应当为国事操劳的二殿下正在为自个儿主子的赎身钱努力画稿子。 有时候阿箬都不知道自己家主子是闹哪样。 见到阿箬出现,阿岫和他对视了一眼,还问了句:“我听着外面热闹了不少,是可以出去了么?” “这两日确实可以准备出去了,只是如今外面还是有些不安全,女君身子弱,还是万事小心为好。”阿箬不露声色地说道。 阿岫听见了前面一句话时就已经坐不住了,她这两日得抓紧时间回去瞧瞧还有没有其它赚钱的门道,不然这为美人赎身的话确实要变成空头支票了。 “阿岫这是要出走了么?”玉檀奴不知何时内室走出,他今日难得穿了一身艳色的袖袍长衫,腰间系了玉带,还穿了同色的靴子。 这两日阿岫也和玉檀奴混熟了,她比较慢热,还是喊着玉公子,但是玉檀奴却早早喊上了阿岫,当然对方也知道分寸,只喊阿岫,那晚的岫宝儿却是没有再继续喊的。 不过即便此时这少年喊得亲昵,阿岫却莫名有些心虚,只因为对方眼中真的跟沁了水一般,就这样被看着,都有一种自己辜负了人家美人的错觉。 “我先前说过要为你赎身。”阿岫从软塌上下来穿好了鞋子,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袖,说话时颇有些底气不足,“可是我也确实能力有限凑不出那么多银钱,所以得早些出去瞧瞧有没有其他营生。” 说完之后,阿岫又猜测对方可能是觉得她会跑路,于是连忙继续解释道:“我不会逃走的,我不是这种背信弃义的人,你既然有恩于我,我一定会回报你的。” “檀奴从来都没有不相信女君的意思,檀奴愿意等女君。”少年人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这样的笑就像是小太阳一样,阿岫都觉得自己要被治愈了。 阿岫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身家,再加上原本的那些黄金,拢共也就几百金的样子,离万两金真的好遥远。 暗暗给自己打气之后,阿岫就再次蒙上口罩准备下船了,下船时玉檀奴并未出现,是阿箬来送她的。 阿岫下船时也发现阿箬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道:“你这是怎的了?有话不如直接同我说?” 阿箬的唇角不动声色地勾起,很快掩下。 “女君有所不知,虽说我家郎君如今失了清白,却有着不少有色心的女子盯着,前些日子有个女君出了两万金只求和我家郎君饮酒作乐,若是长久拖下去,鸨爹恐怕会出尔反尔,还望女君多多努力早些带我家郎君脱离苦海,不然我家郎君怕是要真的……他们见到郎君拒绝了那女君,纷纷都嘲弄我家郎君,他近日也是因着这样的糟心事才日日难以安眠。” 阿箬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阿岫听了都相当动容,甚至都有些愧疚了。 如果不是她,或许人家能够赢得魁首给自己挣一份前程,甚至早就在那场盛会上觅得了良人。 “我会尽快筹到万金的。”阿岫临行前这般作下承诺。 不远处的林兰瞧见阿岫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于心不忍,遂劝道:“还是随缘吧,而且即便你帮不了她,也多的是红颜知己想为他赎身的,你无需太过自责,你要记着你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应了他,便不会失信。”阿岫认真地说道,“现在只盼着他能多等等我。” 原本林兰还准备着为阿岫来一桌酒宴去去病气,后面也被阿岫婉拒了,她现在心中有事,真的无心喝酒。 这边阿岫刚下船,就有一群衣着低调的人抬着轿子在等人。 一个身材圆润的女子跌跌撞撞地从船上下来,瞧见轿子时几乎快软了腿脚。 帘子的一角被轻轻掀起,光洁如玉的下颌在轿帘之后若隐若现。 “带回去。”还没等女子露出喜悦的神情,那道男声便冷冷地下了命令。 女子名唤云岑,是云氏一族偏得不能再偏的一个血脉,也是洛家苦苦寻来最好的傀儡。 前些日子云朝岚忙于追查初墨禅的事情,让云岑跟着那些不学好的贵女溜了出来,甚至还被关在船中数日,若非他刻意经营,云岑尚未登基便要被言官给说叨死了。 这边云岑还在回味着春风十里阁中美人的销魂滋味,另一方面又想着方才在帘子后瞧见的半张脸,她从未见过这皇室正统的模样,想来除了那尚未出现的魁首,倒也没有能同方才那正统皇子相提并论的美人了。 云岑可不在意什么皇位不皇位的,她虽说不算聪明却也知道这玩意儿自己这稀薄得不得了的血脉可无福消受,既然如此还不如吃吃喝喝好好玩乐。 只是可惜无法享受享受那皇室正统的滋味。 她知道那皇室正统是个能力强的,只是能力再强又能如何?洛家能扶他上去么?洛家宁愿要她这样一个旁支也不要他一个男子。 啧啧啧。 云朝岚只瞥了一眼就瞧见了云岑眼中的猥琐,这副模样倒是和现代的一些急色的男人差不多。想到此处,云朝岚冷哼一声,眸中皆是寒霜。 也不知来到此处是不是报应。 他在现代享受了男人的特权,如今却来了这样一个世界还债。 只是他却依旧没能寻到她的踪迹。 原先的蛛丝马迹被人刻意掩盖了。云朝岚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偏偏这人如今藏的紧,宫中的势力也早就在不知何时扎下了根,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击。 “这船是如何封上的?”云朝岚瞧见那船时,顺口问了句。 闲云闻言说道:“好像是风太医来寻女,一下子瞧见一个不对劲的病患,那风太医先前在宫中便是主管疫病的太医,所以便立刻禀明了此处的女卫。” “风太医?”云朝岚听见此人的名姓时还有些想不起来,之后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一阵阵喧闹惹得云朝岚有些心烦意乱,他用手挑起帘子的一角询问闲云发生了何事。 闲云解释道是云岑在轿中闹腾,抬轿的女卫一时之间抬不稳便撞到了旁边的一个小郎。 阿岫被撞到的时候只觉得自个儿的后背都要青了,天知道她老老实实在路边走着就眼瞧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小姐姐撞了上来,一下子就给她差点压成了肉饼。 所幸她闪躲及时。 阿岫原本心中委屈,想要给好好和他们说叨说叨行车安全这件事情,熟料隔着帷帽就瞧见那颇为眼熟的人站在身前,还拿着一张不菲的票子。 这是跟在云朝岚身边的闲云。 那么这两台轿子,其中一个很有可能就是云朝岚的。 阿岫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立马给咽了下去,然后乖乖接过了那代表着和解的票子。 云朝岚瞧着那被闲云挡住大半的矮个身影,不知为何心中略有触动,只是心绪起伏终归抵不过理智。如此腌臜的地方,阿岫不会来的。而闲云也说那人是个小郎。 而且若是她来,她会认出闲云,她要躲的是初墨禅,而他是被她在乎的弟弟。 不一样的。 云朝岚的眸子愈发阴沉,他只要一想到阿岫可能已经提前被初墨禅那小子寻到了,他的心中就止不住的妒忌。 他要将初墨禅杀了。 早该杀了。 闲云不知云朝岚心中所想,只刚刚透过那层帷幔,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可能误解了,方才那应当是个年岁尚小的瘦弱女君,此处的小郎虽说弱气了些,却也很少有如女子纤细的腰肢。 虽说如今女子都崇尚健硕为美,可是女子盆骨结构天生同男子不同,闲云仔细回忆了一番,轻声叹道:“倒是奴方才看走了眼。” 本来只是一句感慨,却引来了云朝岚的注意。 一直走在轿边的闲云也及时解释道:“方才那应当是个女郎,第一眼闲云反应不及,没瞧出来。” 云朝岚闻言,心中的那一道声音越来越响,是她!就是她!快回去! 他也这样做了。 女卫们几乎在瞬时消散在了人群之中,人群之中但凡有所相似的都被看了一遍。 只是滴入海中的一滴水又岂是能够寻到的?更何况那滴水还存心躲着他。 云朝岚颓然地躲在宫中,双目赤红,他的脑海之中关于阿岫的记忆愈发明晰。 “姊姊姊姊……”你怎么总是不等等阿朝呢? 年少时你总是走在我前面,你说姊姊比我年长,走在前面才能护好阿朝。 长大了,你还是走在我的前面,你说阿朝应当享受一下学生时光,替她那份也一并过了。 阿岫时常说自己的青春没有恋爱,没有好看的衣裙,也没有热热闹闹一往无前的少年朝气。她曾经错失的,她希望阿朝能够拥有。 “岫岫只是没认出我对不对?”云朝岚将自己锁在了殿内,不许任何人入内。 他盯着阿岫做出来的小风怪,一直自言自语,像疯魔了一般。 他的脑海之中一直不停浮现着那天阿岫在重症监护室中昏迷不醒的样子。 他怎么这么无能呢?总是保护不好她。 他太无用了。 云朝岚几近陷入了魔障。 小木棍折断了一角,锋利的木屑划破了他的指尖,血顺着木棍的纹理蔓延着,渐渐染红了小机械的一角。 门被推开一角,闲云跪在了殿外。 “闲云向殿下请罪。” 殿内未曾回应。 眉目温和的青年进殿时就见到昔日意气风发的云朝岚如今像是疯魔了一般只盯着小二留下的怪异机关。 “初墨禅确实躲在那艘船上。”洛扶卿说道,“昨夜云岑被刺伤,想来也是他的手笔,这朝中如今分了两派,一派站新帝,一派却是站了你。”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0节 “我知道。”半晌之后云朝岚才缓缓答道,他的声音沙哑,动作僵硬,只听见新帝二字才恍惚有了些反应,墨瞳之中皆是幽暗,“我一定不会放过初墨禅的,第一次没能要了他的命,第二次绝不失手。” 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更大的危机感。可他不能失去姊姊,他不能再失去姊姊了。 上天既然给了他这样一次机会,他要牢牢地握在手中。 洛扶卿坐在了云朝岚面前,只试探地问了句:“你可还在寻找小二?” “是。”云朝岚这一次没有再逃开这个话题。 “你这又是何必,你如此强求,小二不会开心,小二她确实不适合留在宫中。”洛扶卿劝道。 “我怎么舍得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我只是想保护她而已。” 少年掩下眸中强烈的情绪,一派镇定的模样,只是微微攥着的拳头暴露了他的心绪。 他做得没错啊,先前受人制肘只是因为太弱,若他从此万人之上,岫岫又怎会再被欺负? “那云岑你该如何处理?” “先让她吃些皮肉之苦长长教训。”云朝岚无情地说道。 云岫如今因为方才的偶遇也心神不宁了许久,她当然希望只是闲云无意间出现在此处,但是这人的出现基本上意味着云朝岚也在此处。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阿岫有些恍惚。 她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之中,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阿岫回了西街时,发现此处似乎多了不少女子,这些女子的身形高大,有些甚至还穿着甲胄。瞧着是从城外兵营中回来的女子。 瘦弱的阿岫在里面显得颇为格格不入。 一道声音忽而叫住了云岫。云岫回眸一瞧竟然是好几日不见的连儿,连儿的身边跟了一个女子,那女子个子挺高,瞧着也是个身形结实的,乍一看压迫感还蛮强。 “岫女君,这是我家姐姐,今日从神机营归来。”连儿热情地做着介绍。 阿岫对于朝廷的人还是保持着谨慎态度的,于是只礼貌地笑笑,刚刚微微躬身时后背的疼痛提醒阿岫该抓紧时间上药了。 对方的姐姐似乎对阿岫也没有太大的热情,随意应了声就和其他姐妹继续待着了。 阿岫到家时老板郎不在,只有小童在,小童瞧见云岫回来,面上立马绽出一个笑容。阿岫弯腰抱了抱她,小童也回抱住了她。 “哎哟,小乖,可别这样,今日我磕了后背,可疼呢。” “小童给你吹吹就不痛了。”小童一本正经地说道。 “几日不见小童还真是心疼我。”阿岫牵着小童的手进了屋内。 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阿岫关上了门,取了一些药油递给小童,说道:“那便求小童再心疼心疼我。” 小童这下才知道这是被阿岫给套路了,面颊气鼓鼓的变成了小河豚,但是等看见阿岫背后的青紫时还是一样心软了。 “我会轻轻的。”小童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原本美如白玉的后背多了一片碍眼的淤青,小童在掌心倒了些药油,揉搓了一番之后擦在了阿岫的背上。 “岫女君……”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阿岫本不在意,熟料这老板郎家的门年久失修,一下子被对方拍开了。 阿岫失声喊了一嗓子,连忙穿起衣衫,连儿身边的女子也忙把连儿挡在了身后。 “抱歉……”连儿躲在自家姐姐身后,方才那一抹白腻像凝脂一般,他怕是怎么都忘不了了。 可是哪有未婚男儿去瞧女子的身子呢。 阿岫这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种时候吃亏的好像还是男孩子。 “你们有何事么?”阿岫此时已经穿好了衣物。 连儿这时还躲在自家姐姐身后,而方才推门的就是这个罪魁祸首,那门栓还在她手上呢。 瞧着这一身结实的皮肉,也不奇怪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了。 连州看着面前这比男人还柔弱的女子,不由得紧皱眉头。 二人都不善言辞,连儿为了缓和气氛,在一旁说道:“我家姐姐是在神机营当差的,神机营近日在征召连弩的设计,好不容易拜托了画师按着我姐姐的想法画了一张,却一直画不出我姐姐想要的效果,近日姐姐休沐归来,连儿便想着依托着岫女君试试。” 阿岫闻言,也有些好奇这时代的武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虽然她大概知道这些□□冷兵器的样子,不过她之前最多也就是画一些零部件或者比较基础简单的结构,更加复杂的构造单凭她一人真的是不可能完成的。 一个划破时代的创想往往需要好几代人的积累,除非那人有外挂伴生或者本身真是数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之后我们必定会好生酬谢女君的。”连儿说道,“这连弩对姐姐真的很重要。” 阿岫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交涉的时候,连州全程一言不发,阿岫被她的眼神瞧着也有些不好意思,最终说等她休息好了,和连州约个时间画图。 对于报酬,阿岫也不甚在意,毕竟现在她最赚钱的营生是给那些金主美人们画图。为了万两金的大业,那玉檀奴甚至都在阿岫给别人画图的这件事情上松了口。 有时候阿岫也觉得是不是玉檀奴在故意逗她,按照他出手的大方程度,万两金不应该轻轻松松么?可是仔细想了想,或许人家原本是有挣万两金的资本,可现在也让她给破坏了。 她还是得想想怎么挣钱。 唉,挣钱好难。 晚上老板郎也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肩膀上还有些落雪,看着阿岫时依旧是一副沉默的模样,只是进门时递给了小童一件礼物,似乎是小童的生辰要到了。 阿岫当时快要睡下了,不过还是撑着陪小童等老板郎回来,老板郎还顺便问了问阿岫的生辰。 “腊月二十吧。”阿岫困得要命随意答了一句。 “女君早些休息才是,小童顽劣倒是让女君费心了。”老板郎提了灯笼在前面帮阿岫引路。 路上阿岫说了一下门坏了的事情。 老板郎闻言沉默了一瞬,说道:“神机营的女子皆孔武有力,弄坏那小小门栓颇为正常,改日会帮女君换个结实的。” 阿岫虽然困,却感觉老板郎似乎对神机营的女子不是非常喜爱的样子。 老板郎走到楼梯口便把灯笼给了阿岫,自己转身带着小童熟门熟路地下楼了,阿岫说了声晚安就关门睡大觉了。 翌日阿岫睡到了中午才醒,醒来的时候发现连儿已经带着自家姐姐连州在下面等了许久了。等待许久的结果就是连州的表情有些不好。 尤其是看见这柔柔弱弱的小女君还有心情逗弄着孩童。 “上来吧。”倚靠在楼梯口的云岫朝着连儿打招呼。 对于温柔的人,阿岫的胆子往往会大一些,连州的表情冷冷的,总是让阿岫本能地有些害怕。 当然害怕归害怕,既然答应了人家,总要把事情做好。 画图不是什么难事,阿岫和连州沟通了一番,用炭笔大致勾勒出了连弩的雏形。 “箭尾是用羽毛来平衡么?”阿岫询问道。 “羽毛制起来费劲,若是连发必定要舍下一些东西。”连州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你说的是挺有道理的,不过我觉得下方的箭匣如果加个磁石,或许可以稳固一番也说不定,这箭身改用铁制,磁石吸铁固定好方向,如果计算好位置,少些羽毛平衡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增加熟练度就好了。” 阿岫不知不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然后发现身边的连州愈发沉默,沉默到阿岫自己默默闭了口。她做过最复杂的机械就是自己设想了好久的小风怪了,这种冷兵器涉及武器方面的机械,她可能连入门都没有,在内行人听来估计挺幼稚的。 “不若你画画看?”此时反倒是连州开了口。 被一座小山给盯着看,阿岫表示压力巨大,不过等她沉浸之后却反而忘记了旁边的威胁。 “这里再加个锁扣,下一发发之前可以用这个做缓冲,然后可以改的小巧一些,刚刚的其实有些笨重了。” 阿岫忙活了一通之后,却发现已经和连州原本要求的样子相差甚远了。 这让她有些尴尬。 她连忙想要重新画,却被连州阻止。 “不知女君可有意愿来我神机营一聚?”连州是个慕强之人,第一次瞧见这女君时只觉得跟弱鸡崽子似的,自家弟弟被一副玉人皮囊迷惑,连州最开始就是在故意找茬。 方才在下面的会面也算不得愉快,毕竟这女子只是在弟弟的口中夸得天上有地上物,一副孱弱身躯,不过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可是此时此刻,连州却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看走了眼。 若是这样的人是个草包,这世间恐怕便没有什么能人了。 望着这张纸,连州的心中一阵兴奋。 神机营最多的便是这种需要改造的利器。 她说的什么画师画不出都只是借口罢了,原以为这女君什么都画不出来,未曾想居然还是个有想法的。 真是个意外收获。 阿岫也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火热,她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妥,连忙想要拽回纸张,却被连州反问:“难道女君不愿一展凌云之志么?” 阿岫:不想…… 此时的云岫心里只有后悔,如果真给制出来,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第41章 . 第四十一个凤君石塔经幡,佑卿长寿安…… 云岫总觉得对方的转变真的有些快了。 她不是那种不识眼色的人,她大概也能瞧出对方眼中的蔑视。其实这样的目光阿岫在这个世界都已经习惯了。 而手中一时兴起画出来的东西,或许也是个隐藏的祸患。 她先前有段时间沉迷各种手工,网络时代最多的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教程,她虽然动手的次数不多,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一些关键点她自然是记得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冷兵器就是一个冷门的介绍教程之一。 武器的进步往往只会带来更大的伤亡,而可悲的是人类设计的初衷却往往都是为了尽早结束战争,保卫领土。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神机营里全都是女人,哪有什么意思。”阿岫淡淡地说道。 “若是女君愿意来,荣华富贵必定能够手到擒来。”连州说出这话时都觉得对方答应的可能性很低,对方说不准便是那种洒脱不羁的隐士,眼瞧着也是不差钱的。 “哦。” 那女君的反应确实很冷淡。 连州最终只好留下一张纸条退下,表示阿岫可以随时来神机营找她。 殊不知阿岫在听见那荣华富贵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犹豫在里面的,毕竟她最近确实手头有些紧,只是这种涉及军事的玩意儿她是真的不敢碰。 更何况她也不确定她的介入会不会给这个时代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1节 如果说阿岫此时没有一丝丝身为穿越者的爽感,那还真的是假话,毕竟这样一种优势在这样一个时代是罕见的,可是这样的优势背后带来的结果却并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也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那日云岫到了午后才出门走了走,屋外已经有了积雪,她想起当时老板郎回来时身上也有些落雪。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整个京都都被笼罩在白茫茫的一片雪海之中,阿岫穿了一身素衫在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其实有些茫然恐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只希望自己多虑了。 马车的轱辘声在她耳边响起,她回眸一看,就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阿岫也有些愣神,如果不是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眼睑小痣,她几乎又要将他认成另一人了。 “玉公子午安。”阿岫打了个招呼。 “女君午安。”玉檀奴在车上轻轻颔首。 阿箬在一旁垫了踩脚,玉檀奴从车上下来,他今日也和阿岫一样着了一身素衫,少年的身量单薄,乌发如瀑,朱唇似乎成了这白茫茫雪海之中唯一的一抹艳色,连阿岫看了都要忍不住感慨一句美人纤弱昳丽。 他将暖炉递给了阿岫,温暖的指尖和阿岫的手背擦过,阿岫感觉手背有些热热的,她的面颊也有些红了,她从未和异性这样接近过。 只除了初墨禅。 偏偏跟糟了孽缘一般,她和这张脸还过不去了。 “女君似乎很是烦忧。” “还好啦,只是有时候想不明白一些事情,我很害怕自己做不好事情,而这件不好的事情会带来我无法估量的后果。”阿岫含糊地说着自己的烦恼。 一声轻笑在阿岫耳边响起。 阿岫一瞥眸就瞧见美人含笑的模样,他的年岁瞧着不比她大,偏偏一副老成的模样。 “女君何必苦恼这来日未知之事,有些事情,想做便做了,何必担忧什么后果。” “可这件事情或许会带来很不好的后果,可以说是牵扯人命的那种。”后半句阿岫还是鬼鬼祟祟地在玉檀奴耳边说的,“当然我是不会杀人放火的。” “若是女君真有那般杀人放火的魄力,或许檀奴早就离了那虎狼之窝了。” 玉檀奴的最后一句话,虽说是调侃的语气,却总让阿岫觉得对方好似话中有话。 天上又开始落雪,旁边的阿箬适时上前撑伞,却被玉檀奴伸手接过,阿岫还在发呆想事情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体贴地为她撑了伞。 金铜小手炉,青木油纸伞,二人独步于雪景之中倒是又成了另一番景致。 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走久了阿岫也有些累了,刚想停下歇脚的时候就撞过来一个瘦小身影,阿岫想着总不好让对方冲撞到玉檀奴,便本能地挡在了玉檀奴面前,反倒是一下子倒在了雪地上,而玉檀奴反而成了垫子。 少年将她护得极好,阿岫那时光顾着注意那瘦小身影,都没注意到这身下的少年瞧着纤弱,这护犊子的气力却是不小的。 撞人的小石头被阿箬拉住,阿岫起身之后先查看了肉垫子的状况,之后才转身把注意力给了那瘦小身影。 在她的注意力被转移时,阿岫没有注意到那平日温柔的解语花神情早就阴沉了下来。 阿岫发现对方是个五六岁的小孩,身材瘦弱,模样却凶得很。 方才这小孩撞过来,手中攥着的就是阿岫的钱袋子。 “你这是抢我银子么?” 小孩沉默不说话,手中就是死攥着钱袋子。 阿岫这时才注意到这孩子的身上也有不少伤口。 约莫是个受伤的乞儿。 想到此处,阿岫轻叹一口气,解开了钱袋子把里面的几个碎银子都给了这孩子。 “多了你护不住的,这些应当也可以请大夫了。” 女子的声音柔软,那小孩的表情在僵硬,也在阿岫的温声软语中逐渐放松了些。 “妹妹饿。”小孩最终只吐出来三个字,“以后还你。” 话音刚落,这小孩就跑没影了。 阿岫总归有些担心,于是准备和玉檀奴告别,去瞧瞧那小孩。 少年的面色依旧温柔,寻常解些风情的女子都不会把这么漂亮的少年郎舍在雪地之中,而阿岫却准备为了小乞儿跟眼前人道别。 “不若一起去瞧瞧罢,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多个人总多个法子。”阿箬在一旁努力地单方面缓和气氛。 阿岫无奈,也只得同意。 到了地方,阿岫发现是一处破庙,庙里的观音像也早就倒了,里面病歪歪地躺了不少孩子,孩子聚在一块互相取暖。 里头的孩子,大一些的七八岁,最小的似乎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阿岫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鼻尖一酸。 刚刚抢了阿岫钱袋子的小孩似乎发现阿岫又过来了,愈发警惕。 “会还你的,等天暖和。”小孩讷讷地说道。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好不好?”阿岫半蹲下来摸了摸小孩结成团的头发。 小石头只觉得那人的手好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连说话都是她从未听过的柔和。 然而下一瞬,小石头却像被什么东西盯住了,吓得一哆嗦,抬眸就见到一个模样漂亮穿戴精致的郎君站在门前垂眸望着这群孩子。 云岫刚起身准备出去买些馒头之类的吃食时,身后的玉檀奴已经吩咐阿箬取了食盒,食盒里面摆放着的是精致的点心。 原本阿岫想要拒绝,只是现下这样的雪天,也没有什么吃食售卖,于是便轻声向玉檀奴道了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少年的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只这样站着,就像是个在佛前怀着仁善之心的佛子。 只是这些小孩还是十分警惕,没一个人上前,连那小石头看着精致的点心都强忍着没上前去吃。 “姐姐……”奶声奶气的呼唤从小石头身后传来。 一个看上去才刚回说话的团子从小石头身后钻了出来。 小团子瞧着也只有两三岁的模样,看上去比寻常的孩子更加虚弱,阿岫一看,莫名地更心酸了。 这世上总是有这么多孤苦无依的孩子。 小石头回身抱住了小团子,警惕地看着阿岫和初墨禅,小团子似乎已经饿极了,瘦的只剩下皮的小手忍不住就往食盒去伸。 阿岫连忙取了一块拇指大点的点心递给小团子。 小石头抱着妹妹后退了一步,其他的孩子也纷纷聚了过来,他们似乎很警惕外来的人。 “莫怕,我不是坏人,只是给你们送些吃的。”阿岫劝道,“这点心很好吃的。” 言罢,阿岫还往自己的口中塞了一块。 或许是看见阿岫吃了,小石头上前拿了一块塞给了妹妹。 小团子立马狼吞虎咽开吃。 在食物的面前,这些孩子已经非常克制,在看到有人开始吃,也都纷纷上前抢了起来,不过吃的时候许多孩子都先拿了一些给年岁更小一些的先吃。 这点心很快就被瓜分完毕。小石头吃完之后还将原本从阿岫这儿抢去的银钱送了回来,阿岫并没有收。 “大夫已经来了。”阿箬在门外说道。 “多谢。”阿岫道了谢,表情诚恳。 之后她便起身出门,初墨禅似乎也想跟着她,阿岫却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寒冬腊月,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说着整个人冒着小雪消失在了原地。 初墨禅一直脸色沉沉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 阿箬小心谨慎地走到初墨禅身边,他并未开口说话,只示意阿箬去照顾那群孩子。 阿岫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都快成了雪人,她的身后多了一辆板车,一个伙计跟在她的身后,板车上是一些棉被之类的御寒之物。 见到初墨禅还在,阿岫还有些惊讶。 初墨禅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见到阿岫回来,只用手扶去了阿岫身上的积雪,又将小手炉塞到了阿岫的怀中。 而阿箬早就麻利地将东西发给了这些乞儿。 安顿完这些孩子,阿岫也松了口气,生病的孩子也都得了照料。 她以前时常会去固定的孤儿院做义工,每回看到那些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她的心中都止不住的心酸,现在看到这些比孤儿们处境更加艰难的孩子,她更加于心不忍。 “便没有收容他们的地方么?”阿岫临行之前叹息道。 初墨禅不动声色地为云岫添衣,说道:“先前是有的,只是一来这世间孤儿千千万,并非一人之力能够收容,二来如今总有战乱,朝廷自顾不暇,又怎会分出心力照顾这些孩子。” “唉,希望新帝能想到这群孩子。”阿岫继续说道。 熟料身旁的玉檀奴忽然莫名地笑了笑。 阿岫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笑。 眉目温柔的少年举着伞垂眸望着她的眼,朱唇轻启:“陛下会想到的。” “希望如此吧。”阿岫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能够继位的那两位妹妹,她总觉得不会是个明君。 玉檀奴把阿岫送到了住处,阿岫下马车的时候,连儿刚巧过来送汤,瞧见阿岫立刻热切地打了个招呼,只是表情很快僵硬了下来。 岫女君的身边多了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他着了一身锦衣,身上披着的是精致的狐毛大氅,他的手扶着云岫,表情之中带着的情意让身为男儿家的连儿立刻就有了警惕。 “连儿。”云岫出声打了个招呼。 连儿行了个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初墨禅,他柔声问道:“这位是?” 阿岫做了个介绍,说道:“这是玉公子,我的朋友。” 连儿垂眸并没有应声,恐怕也只有心大的岫女君觉得人家小郎将她当做朋友。 “连儿弟弟你好。”玉檀奴打了个招呼,表情再温和不过。 “你好。”连儿注意到了马车上的灯笼,心下也有了准数。 对于玉檀奴的身份,连儿的心中是蔑视的,不过是个入了贱籍的小倌儿,真以为比他这良民好么? “后日可否约阿岫一起去长甘寺一游?”玉檀奴轻轻地在阿岫的身边说道,少年的表情似是有些羞赧,又担忧被云岫拒绝。 云岫也没多想什么,想着出去走走也好,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连儿原先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二人如此熟稔的模样,一时之间又插不上话头,偏偏那玉檀奴一直不动声色地转移着岫女君的注意力。 果真是个心机深沉的。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2节 连儿又气又恼,女子当然不会懂得这男子之间的竞争,估计那性子单纯的岫女君都不知这家伙的真面目。 “阿岫当真不和檀奴一块回去?此地终归简陋了些。”初墨禅劝道。 “无碍无碍,后日我便去寻你了。”阿岫摆摆手。 瞧见云岫冻得通红的鼻尖,初墨禅当然不乐意再折腾她,连忙劝她快些进屋,至于那外面的野花,初墨禅却是不放在心中的。 姿色平庸,性子又不柔顺。 回到家的阿岫看见老板郎正站在门口,阿岫过去打了个招呼,老板郎应了声。 阿岫到了房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上还披着初墨禅的狐裘,也不知他哪里弄来的,这狐裘颇为暖和,他似乎很担心她又受寒,刚才甚至还哄着她喝了御寒的汤药。 躺在床上团成一团的阿岫在想到那少年时,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她好像被他在乎着。 如果届时帮他赎身,是不是意味着……阿岫想到这儿立刻拍了拍自己的面颊。 云岫你清醒一点啊!想什么呢!真是龌龊! 不知何时阿岫睡了过去,睡着之前,阿岫突然想到最近好像周围总有些陌生人在街头巷尾,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后日约定的时间到的很快。 老板郎惯例在楼下接待少量客人,阿岫下楼的时候玉檀奴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瞧见阿岫活蹦乱跳的样子,他似乎松了口气。 “放心啦,我现在身子骨可强健了。”阿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是,阿岫的身子骨最是强健。”玉檀奴应着声哄她。 在经过老板郎身边的时候,玉檀奴抬眸看了一眼那老板郎,神色有些莫名。 阿岫注意到他的神色,询问他怎么了。 “无事,只是这老板郎瞧着和善,檀奴先前还担心阿岫被欺负。” “我怎么会被欺负呢,我凶起来的时候好凶的。”阿岫一本正经地说道。 少年的眉眼含笑,只点头应着。 长甘寺在京都之外,路程算不上遥远。今日阳光正好,不过接近年末,行人也算不上多,阿岫很少有这种放风的时候,整个人也挺激动的。 到了长甘寺,阿岫被带着去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上的和尚们正在诵经,云岫也跟着一起求签拜佛,经了穿越这么一遭,阿岫对于神佛也多了几分敬畏。 等她拜完,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迈的老和尚。 老和尚蓄着白白长长的胡须,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在看见玉檀奴时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好久不见。”他说道。 玉檀奴也打了个招呼,唇边带笑:“释空大师,弟子心愿已了,特来还愿。” 释空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阿岫身上,随着阿岫的脚步动起,清脆的金铃声让释空明白了前因后果。 “二位羁绊颇深,如今相遇便是缘分。”释空说道。 正在看着小和尚念经的阿岫没怎么听清释空的话,她只看到在释空说完话后,玉檀奴居然笑了。 只是这笑容很快止住了。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对阿岫说道:“施主与佛有缘,若是早日堪破,人生劫数会少不少。” “劫数?”阿岫听得云里雾里。 “金铃声响,异客魂归,波澜横生。”和尚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令阿岫更加迷惑。 不过她大概也能懂一些,便反问道:“若是我想过安生日子,得出家嘛?” 问这话的时候阿岫有些打趣的意味,她笑道:“只是我喜欢吃肉,怕是无法出家了。” “佛本无相,茹素并非强求。”释空的回答也颇有意思。 “哈哈哈,真有意思,如果有朝一日我真想如此,必定来寻大师剃度斩断烦恼丝。”阿岫并未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她向来性子懒散,如果真让她晨昏定省、吃斋念佛,那还是杀了她罢。 见她也并没有那样的意思,释空也并没有继续强求什么,只是多看了云岫几眼,眼神之中透露着一股子看透世事的样子。 看样子说不定真是个大师,云岫想道。 释空不久便和二人告别,一直沉默的玉檀奴忽而拉住阿岫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岫真要出家?” “只是随口的打趣罢了,这花花世界我还没看够呢。” 她从台阶上缓步下来,弯腰团了一个雪球往远处砸去。 寺庙的后院之中有一片竹海,此刻翠竹染雪,顺着石阶而上,阿岫往下望去,心中涌上了一股难得的平静安宁。 “真好看,你快上来。”石阶陡峭,阿岫伸手拉住玉檀奴的手。 阳光从竹林之中倾泻而下,此时的云岫身上染上浅浅光晕,指尖在阳光之下白的透光,她低眉垂眸的模样真真像极了悲悯世人的观音。 初墨禅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要抓不住她了。释空的那句话令他的心乱了。 若是她……若是她…… 初墨禅最怕的便是云岫的离开。 “岫宝。”他出声唤道。 今日是腊月二十。 阿岫回眸看他,表情有些疑惑,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叫她。 “随我来。”初墨禅这时的步子快了起来,二人很快登顶。 竹海之上,有一座九层石佛塔,上面挂满了经幡。 红色的经幡随风而动,一条经幡落在了云岫面前,上面写着阿岫的名字。 名字下面是一行行整齐的小楷,上书的内容是《药师经》的片段。 阿岫望着石塔,每一条经幡都有她的名字,上面都有《药师经》的内容。 “这石塔是我多年前捐赠所建,先前只为求个心安,如今所求不过阿岫平安喜乐。” 少年语气虔诚,阿岫闻言不由得攥紧了手中落下的一条经幡。 “你为什么待我这般好?”阿岫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从一开始,其实阿岫就能感觉到玉檀奴对她过分的好。 这样的问话,令少年沉默了一会儿。 “檀奴自是因为心悦于女君。”我爱极了殿下,为你求的定是这世间最好的。 这样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阿岫也难得沉默了下来。 她从未被如此直白地诉诸喜爱。 二十多年了,她从未和被爱这两个字联系起来过。 “为什么心悦于我呢?”阿岫第一次因为感情的事情茫然。 “因为女君很好,温和又仁善。”玉檀奴轻轻抚上她的面庞,浓密的长睫掩下了他眸中的执着疯狂。 “我也有很多缺点,我胆小怯懦,甚至会命薄早夭,我实非良配,你若是因为我答应你赎身而如此,真的没必要把自己搭在我这样一个无用的病秧子身上。”阿岫并没有被玉檀奴的话说服,她觉得这少年年岁尚小,只是一时被她的样子和温柔迷惑了而已。 所谓温柔刀,她对众生都会是温柔的。 而玉檀奴想要的喜爱,便是一份偏爱。 众生之中,唯爱卿卿。 “你很好。”玉檀奴固执地说道。 当玉檀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神色骤变,很快察觉到周围气息突变,立刻抱住了云岫躲到了石塔之后。 阿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瞧见几道飞箭迅速从二人身边擦身而过,她顿时慌了神。 有几个杀手模样的黑衣人突然出现,阿岫虽然吓得腿软,可身体比脑子反应的快,立刻拉着玉檀奴想要往竹海之中逃。 竹海的竹子在此时有了些作用,很好地挡住了那些黑衣人的步子,只是阿岫的身体真的太弱鸡了,她很快就跑不动了。这副孱弱的身体便一直是个累赘。 她以为这些黑衣人是冲着她来的,想到自己牵连了玉檀奴,心中愧疚万分,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快些先逃,我去引开他们。” 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其实她自己现在腿肚子都吓得打哆嗦,只是现在也只能强装镇定。 “好。”对方并没有拒绝。 玉檀奴这般听话阿岫颇感意外。毕竟按照电视剧来演,阿岫都做好和对方拉锯一番的准备了。 看来对方还是个爽快人。 二人分开之后,确实有黑衣人来追阿岫,阿岫狂奔,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开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长跑了……八百米都累得够呛。 这么来一遭怕是黑衣人没把她给杀了,反倒是她自己要先给累死了。 而下雪天狂奔的结果就是云岫成功把自己摔了个狗啃泥。整个人摔在了雪地之上,身上溅满了雪粒子。 她实在跑不动了,身后的黑衣人持刀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想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也算活够本了,于是她干脆躺平等死算了,然而正当她闭目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少年人的手中握着一把映射着寒光的匕首,神情出奇地冷漠,仿若此刻的他便是手中冰冷无情的刀刃。 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那杀手就被迅速解决了,快到云岫都还没来得及闭眼等死。 在阿岫还在发呆的时候,她就被少年人抱了个满怀。 “阿岫,檀奴好怕,那人太可怕了。” 阿岫看着那被鲜血染红了的雪地,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真·柔柔弱弱的小美人,能这般杀人不眨眼? 云岫便是再迟钝心里也产生了怀疑。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3节 第42章 . 第四十二个凤君赎身娶亲 面前这样的状况,一时之间,阿岫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怕谁。还躺在那里已经死不瞑目的杀手恐怕更害怕眼前这个看似毫无威胁的少年吧。 “檀奴杀人了。”少年的长睫沾了泪珠,一副害怕的模样。 阿岫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 “其他的杀手呢?”阿岫这时才意识到追自己的杀手只有一个。 “檀奴将他们甩掉了,此处檀奴很熟悉。”檀奴解释道。 “原来如此。”阿岫随意应了一句。 初墨禅靠在云岫的肩上,墨瞳之中皆是幽深,阿岫这般聪明,想来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怀疑了才有意思。 阿岫拍着玉檀奴的肩膀,后知后觉地想起初墨禅应当是有奴印的。 眼前人会是初墨禅么? 原本云岫或许真有那么一点旖旎心思,毕竟是第一次被告白。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却让云岫生了怀疑。 面对着初墨禅,她很难不多想。 她喜欢和简单纯粹的人交际,谋算太多的人谋算到身边人都是常态。 后面阿箬带来了官府的人,官府的人查看了一番,还将云岫和玉檀奴都盘问了一遍,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打劫的流民。 阿岫听着就不靠谱,流民会穿着这样的衣衫出来打劫? 只是想到这事情恐怕官府也管不了,阿岫也不想多说惹来官府的怀疑,另一边的玉檀奴也早就打点了一番,二人被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 一出来,阿岫便几乎要站不住了。 她刚刚其实早就脱力,一直在勉强硬撑着。 “送我回去罢。”阿岫虚弱地说道。 熟料下一瞬她就被玉檀奴抱上了马车,上车之后就取了厚实的棉被盖在云岫。 “乖些好不好,便听檀奴一次好好休息,那里的环境太差,阿岫不好养身体。”玉檀奴柔声劝道。 阿岫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论,只能垂眸默认。 他们没有回春风十里阁,反而去了玉檀奴的一个私人院落,环境清幽雅致。 之后的几日,阿岫都昏昏沉沉的在床上度过,她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苦药不断被喂到口中。 她似乎总是吐,而喂药的人却格外有耐心。 临近年节的那几日阿岫终于清醒了些,她醒过来时就瞧见玉檀奴守着她。 病了一场,这段时日养出来的一点点肉全都消了下去,整个人都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她真的太脆弱了,或许那琉璃都能比她坚硬些。 或许玉檀奴的想法是对的,如果不是玉檀奴强硬地要接她过来,她或许现在就已经病死了。 她的发丝全都散了下来,下颌尖尖的,因为这一病,脸又小了一圈,初墨禅睁眼时瞧见她醒着,乖乖地躺在床榻上望着他,心头不由得一软,她初见时的模样似乎都比现在好些。 他将她抱在怀中喂药,阿岫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有时瞧见他紧抿的双唇,皱起的眉眼,他似乎还为着一些事情烦忧。 “等我身子好些了,我会再去努力挣钱的,你莫担心。”阿岫嘴笨,说不出安慰的话,想到他担忧的事情也只有这件赎身的事情。 “你的身子最重要,其他的都无所谓。”初墨禅继续喂药,他现在不想让这件事情成为云岫的负担。 这只不过是他留下她的借口罢了。 阿岫见他如此,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二人的气氛很是奇怪。 翌日,阿岫能够下床走动了,玉檀奴偶尔也会消失不见,阿箬说是春风十里阁每一段时日就会让他昨个表演,这个理由阿岫也能接受。 只是先前玉檀奴干脆利落杀人的动作却让云岫总是想起初墨禅那时的样子。 明明是个再白净温和不过的少年,偏偏这副皮囊之下藏了这样一个修罗恶鬼。 而同样是杀人,阿岫却很难对玉檀奴提起什么修罗恶鬼的评价。 他在保护她,她焉能恩将仇报?她很双标。 如今阿岫纠结的点也在于此,玉檀奴究竟是不是初墨禅。 想到这里,她就烦恼的要命。 今日玉檀奴回来得比较晚,阿箬跟在他的身后满脸愁容,在见到云岫时才撑起那么些许笑容。 云岫心中疑惑,可是二人都沉默不语。 玉檀奴回了自己的房间,云岫便跑去追问阿箬,阿箬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云岫愈发焦急。 “可是受了什么为难?”云岫问道。 阿箬没有说话,只望向玉檀奴的房间。 云岫大概也知道阿箬的意思了,让她直接去问。 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有问题就去想办法解决,方法总比问题多。 推门而入时,阿岫只在屏风一角看见了玉檀奴刚刚解衣时露出的肩胛骨,那处白皙如常,根本没有什么印子。 而玉檀奴显然被阿岫吓到了,整个人立刻躲到了屏风之后。 “抱歉抱歉。”阿岫知道这女尊国的男子最重名声,连忙躲到了后面,与此同时她的面颊也涨红了。 原来真的是两个人么?是她疑心太重了? 怀疑被打消之后,会产生的是更多的信任。 “你先出去罢。”屏风之后传来了少年人的声音。 阿岫红着脸跑了出去。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隔着屏风看见女孩心不在焉跑出去的身影,唇角带笑。 就这样一步步入了网纠葛不清才好。 阿岫没再敢进去,一旁的阿箬吞吞吐吐地和阿岫解释了缘由,今日又有人想要开价为自家郎君赎身了。 听见这话,阿岫心头一紧,这万两金,她何时才能凑够啊。 先前本就欠了人情,如今又有了这样的纠葛。 为今之计,难道真的只能用那法子了么? 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一双手递了一个木盒到云岫面前。 阿岫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玉檀奴,心中疑惑:“这是?” “打开看看。”少年的眸光带着期许。 阿岫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居然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票子。 不多不少,刚好万金。 “今日,檀奴便是想同阿岫说这件事情,其实这钱我早早备齐,阿岫救我脱离苦海可好?” 他今日换了一身素衫,似是想握住云岫的手,眸光之中也带着期许。 “你为何不自己赎身?”云岫疑惑。 玉檀奴似是被阿岫这根木头给彻底气到了。 “女君便是如此不开窍么?你都已经……”女尊世界的男子似乎很感性,说话都委婉得很。 这样的提醒再明显不过,阿岫想到那一晃而过的白皙肩胛,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拳头,脸早就发烫了。 她好像真的需要负责? 可是她真的能够承担一个家庭的重担么? 虽然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三番五次帮助过她的少年有些好感,可是年少慕艾是常事。这万两金的承诺在这一叠叠厚实的银票面前似乎早就不值得一提了。 她认真地审视描摹着面前人的模样,她要成为他的妻子吗? 她原本只是想用自由还他恩情。 一纸婚约,两姓之好。 在这个时代是男子最为珍视的承诺。 “我不是轻易许下承诺之人。”阿岫沉默许久说道。 这句话令玉檀奴的眸显而易见地灰暗了下来。 “但是若是我许下承诺,我不会食言,我会待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二心。”阿岫的神色认真,“我会努力当一个支撑起家庭的妻主。” 一起一落之间,阿岫感觉自己好像被紧紧抱住了。 初墨禅抱着她,表情满足又病态。 他的殿下还是太心软了。 此时的心软令他都开始妒忌起此时的自己了。 为什么殿下要逃开初墨禅却不拒绝玉檀奴呢? 真是令人妒忌。 他的殿下宁愿要一个风尘之地的男儿也不要他。 他似乎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怪圈,一面因为阿岫的让步狂喜,另一面又因为阿岫的区别对待恼怒妒忌。 真是疯了。 阿岫当然不知他的心中所想,既然都已经确定关系了,抱一抱也没啥。 “檀奴好欢喜。”却也妒忌。 他真的病了,得了和他父亲一样的病。 怪不得自己的母亲说他流着和他父亲一样疯狂的血脉。 或许前朝男帝会亡,就是因为这如出一辙的疯子血脉。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4节 后续的事情似乎变得水到渠成,鸨爹相当爽快放人,见到玉檀奴要走,开心得不得了,阿岫甚至还被半哄半劝住进了玉檀奴的宅院。 玉檀奴似乎铁了心不想让她和原本待的地方有瓜葛。 阿岫以为他是因为连儿的事情忧心,于是劝道:“别想太多,我说过不会有二心的,其他男子我不会多看一眼。” “真的么?”玉檀奴抱着云岫,眼神之中带着不信任,“可那连儿弟弟看妻主的样子,明明是有情意的,若是妻主喜欢,檀奴也不是小气的人,抬进来便好。” 阿岫闻言眉头微皱,摸了摸玉檀奴的后背,安慰道:“我说过唯有你一人,便不会食言。” 她的手被玉檀奴握住,整个人也几乎被玉檀奴拢在怀中,少年的声音闷闷的,他说道:“若是有朝一日檀奴容色不再,阿岫可会喜新厌旧?” “生老病死是常事,色衰而爱驰是不同人的选择,我不会因你的皮囊而厌弃你,你待我好,我自会回你百倍。我应了你,便也是期待着与你白首到老。” “白首不相离么……”玉檀奴把云岫抱得更紧了,“那妻主亲亲我可好?” 他似乎真的缺少安全感,一直向阿岫索取着爱他的承诺。 阿岫无奈,只得抬头在他的面颊落下一吻。 亲的时候,她也紧张的一批,毕竟是第一次。谁知这郎君反而更加主动,下一瞬用手扣住了阿岫的后脑勺,一个吻便落了下来。 肌肤相亲,暧昧环绕。 阿岫感觉自己是被这小郎君给彻底拿捏住了。 “好了好了,我们该去用餐了,之后有的是机会。”阿岫连忙拒绝了两人进一步的交流。 说起来原本阿岫还觉得自己可以多些主动权了,没想到遇上专业的了。 是不是之后到榻上还得被拿捏啊? 阿岫顿时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当个女子当的太失败了。 或许是正值热恋期,两人的气氛真的相当旖旎暧昧,吃饭的时候阿岫囧得只会埋头干饭,干饭的时候还不忘帮对面用餐的玉檀奴夹一份。 埋头干饭之后阿岫开始思考给自己找个营生,既然都决定要成家立业了,得考虑养家这个问题呀。 玉檀奴见她一副困扰的样子,也有些心疼她,便询问了缘由。阿岫说了自己要养家的想法,熟料玉檀奴轻笑道:“檀奴养活妻主不是什么难事,妻主何必为此担忧?” 阿岫更加不好意思,总不能真的吃软饭吧? “如果妻主要找些事情做也不是不可以,檀奴帮妻主找几家铺子,买一些宅院,妻主定时去收钱便好。” 阿岫感觉自己找到了可以吃软饭的夫郎。 看着阿岫呆呆愣愣的样子,玉檀奴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妥,便说道:“也是,去收租多累,不如妻主还是为檀奴画像,檀奴每月给妻主发零花,不够用找檀奴要便好。” 哦豁,换了一种吃软饭的吃法。 “可是这样总会坐吃山空,我总要给你些安全感。”阿岫说道。 熟料下一瞬玉檀奴便笑了,他亲了亲阿岫的额头,说道:“妻主真的太可爱了,你娶了檀奴便是最好的安全感了,那些黄白俗物怎能让我的阿岫担忧呢,我虽说算不得大富,过完这一辈子的钱财却是已经攒够了。” 阿岫见他坚持,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之后就算两个人分开了,她也有谋生的方法。 后面几日,两个人开始商量婚礼的一些事情,原本玉檀奴准备自己直接包办,可阿岫觉得婚礼是两个人的事情,全让他来忙碌也不好,于是玉檀奴松了口让阿岫也参与了进来。 因为接近年节,大部分人都在忙碌自家事情,想要找人弄婚礼,似乎不太容易。尤其是当对方听说阿岫娶的曾是春风十里阁中的小倌儿时,即便是冲着钱,对方的眼中也是有着鄙夷和轻视的。 定制嫁衣这种一般只有世家郎君才会过来,而有名有姓的世家郎君作为店家当然会清楚。 这容貌妖冶的小倌儿竟然还想着嫁人? 当时阿岫思来想去不能让玉檀奴受了委屈,便想着拿着自己的小金库去帮他定制一身嫁衣。这个世界的男人也是有嫁衣的,原本阿岫第一次听说时会以为是裙衫之类的,这是她的惯性思维。 玉檀奴因着是个小倌儿,并没有从小绣自己的嫁衣,而云岫的原身本就不受宠,什么婚服更是没个影子。在这件事情上玉檀奴本来准备自己抓紧时间绣一套,可阿岫却心疼他,既然能买到好的,没必要费那种辛苦去绣。 在听说了阿岫的想法时,那少年郎君更是抱住了云岫,眼睛亮晶晶的好似非常欢喜。 只是如今这状况让阿岫着实无可奈何了,她挡在玉檀奴面前,冷眼看着那掌柜,说道:“我还以为是多好看的衣裳呢,不过尔尔,配不上我家卿卿。” 说着还转身给玉檀奴戴上了帷帽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哟,您这眼光心气儿真是高,这种以色侍人的小倌儿我们小店可容不下。”那掌柜瞧见这小倌儿竟然还真被这病恹恹的女君给护住了,表情更差了,他对这种小倌可没什么好脸色。 阿岫向来不擅长同人吵架,逼得气急了也说不出脏话,面颊气得红红的,漂亮的猫眼儿此时蒙上了一层雾。 她握住了玉檀奴的手,手都有些小幅度的颤抖,二人出了门店,云岫轻声对玉檀奴道了声歉。 “对不起,我护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阿岫的声音很轻,她那时真的有些慌神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面颊,玉檀奴将她拢进了帷帽之中,在纱幔之下少年眉目温和,用手轻轻帮她拭泪。 “原以为岫宝是知道的,像檀奴这样的是最见不得光的,就算赎身嫁人,为了奴便是奴,到哪里都是会被瞧不起的。”他说的很轻,可一字一句都让阿岫愈发愧疚。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少女环住了他的腰际,声音闷闷的。 玉檀奴的手扶住了云岫的后脑勺,白玉般的指骨穿过少女的三千青丝,他的表情依旧是平和的。 “没关系呀,你想为檀奴制嫁衣,有这份心便够了,那时听见你的话,我不知有多高兴。” “我会给你制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嫁衣的。”阿岫做出了承诺,“我一定会的。” 之后收拾好情绪之后,阿岫准备拉着玉檀奴再好好逛逛,虽然这嫁衣暂时没有了,但是一些必备的东西阿岫还是想陪着他一起置办。 二人拿着清单一项项地去购置婚礼的必需品。 繁华的东街经常有贵人的车马经过,阿岫远远地瞧见了几次,每次都尽量远离。 “妻主是在害怕什么吗?”少年人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保持着大约小半步的距离,手却是不间断地拉着云岫的。 “没怕什么。”阿岫心不在焉地答道。 这话当然是哄玉檀奴的,云岫其实恨不得立马逃离京都,永远都看不见那大魔王。 后面玉檀奴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云岫见他没有追问也就松了口气,等到那些车驾远离了之后,阿岫才松了口气。 在购置红灯笼时,阿岫抱着灯笼等玉檀奴挑选喜爱的,忽而云岫脑子一闪,脱口而出问道:“成婚之后,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去暖和一些的南边?” 这句话显然出乎了玉檀奴的意料,少年温顺地垂眸,坐到了云岫对面,他的手中拿着的是一盏极其漂亮的四角宫灯,上面绘制了漂亮的梅花。 “一切自然听凭妻主做主。”他轻声说道。 云岫闻言,也松了口气,过段时日,京都应该也不会再继续戒严,到时候开春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跑路了。 云岫很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令初墨禅的眼神愈发阴沉。 就这般不愿呆在皇宫之中吗? 宁愿娶这么一个卑贱得连奴隶都不如的小倌儿。 即便此时这么一个角色也是被他自己扮演着,初墨禅也依旧无法接受。 一想到若是他不曾找到她,也会有一个这样无耻的狐狸精缠着她让她娶他,他便妒忌得发疯。 可他却又卑劣地贪恋这样一段安宁的时日。 “走啦,我们回家吃饭。”一声柔软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他一抬眸就对上了她那双温和的眼。 她站在店门口的逆光处朝他伸出手,初墨禅突然觉得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他。 他真的变得太奇怪了。 明明只要一开始就把她强硬地抓回去就好了。 现在却愈发耽溺于此。 怎能耽溺于这样的温暖之中呢?要他性命的人真是太多了。 他望着走在他身边的少女在兴奋地讨论着婚礼的置办,面上时常带着这个时代的女子少有的羞涩。明明他这个男儿家应该更加羞赧才是,却偏偏是他的妻主这般青涩害羞。 半路云岫还偶遇了那老板郎,老板郎牵着小童在采买,是云岫先看见他的,便打了个招呼,小童还蹿到了云岫怀中撒娇,只是很快就不动声色地被玉檀奴挡了回去。 老板郎回应了云岫之后,就望向了一旁沉默的玉檀奴,他的表情很少有这般冷淡的时候,仿佛瞧见眼前的少年是看见了什么垃圾一般。 玉檀奴也没有理会老板郎,阿岫只觉得有些尴尬,之后讪讪地道了别便离开了。 熟料临行之前,老板郎突然开口说道:“过两日来我这边一趟吧,岫女君,你落了一些东西在那边。” 阿岫回眸应是,顺便道了个谢。 等到老板郎不见了之后,阿岫牵着玉檀奴的手,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只是想到岫宝当初在那样差的地方住过,心中有些不开心。”玉檀奴答道,“改日檀奴陪您一起回去好不好?” 阿岫瞧着少年人如此热切,当然没有拒绝。阿岫在这儿呆的时间不久,并不知道其实这个年代的男子也是很少有能出门的机会的,连儿那样的情况都是底层不得不去养家才有的状况。 见到云岫答应得爽快,初墨禅的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他真的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若是真有这般宠幸另一个男子的时候,他该如何? 答案自然是很明显的,他会悄无声息地铲除那些狐狸精的。 第43章 . 第四十三个凤君月事,善事 二人转身回去的时候,阿箬正好将收拾采买好的东西都雇人送回去了。赶过来的时候似乎有些匆忙的样子。 云岫刚想打个招呼,阿箬就沉默地跟在了玉檀奴身边。 回去的时候,刚巧又路过方才定制嫁衣的那家店铺,那店家此时不知为何,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样正跪在一群女卫面前。 “好似是和世家有了什么勾结,便被陛下下旨给抓了。”旁边瞧热闹的一个书生模样的女子说道。 她说得极轻,云岫却听见了。 听到新帝,她的心情莫名有些紧张。 看着她紧张心虚的样子,玉檀奴拉住了她的手轻轻捏着,他问道:“妻主不开心么?陛下英明,这商贾恶有恶报。” 云岫当然不是在纠结这个,她现在担忧害怕的事情是自己总是躲不开和皇宫的牵扯。 “听说啊,陛下要立凤君了。” “也不知会立哪个,现在好几个世家都蠢蠢欲动。”那些瞧热闹的人还在八卦。 阿岫只心不在焉地拉着玉檀奴离开了。 归家之后,阿岫也没什么心情吃晚饭,扒拉了几口就草草睡下了。 她睡在东厢房,玉檀奴便歇在她的隔壁。 或许因着焦虑,她梦见了初墨禅。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5节 少年人初见时光风霁月,再见时狼狈不堪,而梦中却是她逃离时他浑身沾血时的样子。 他拿着匕首,刀尖还滴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殿下是个阻碍,墨禅只能将您除掉了。”少年人的面上带着笑,刀却干脆利落地刺到了阿岫的心口。 阿岫被梦中的情形吓到,背后沁出了冷汗。 如今宫中做主的便是他。 他不会放过她的。 “妻主怎的了?”玉檀奴举着一盏油灯来到了云岫身边,他连外套都未曾来得及披,便来到了云岫身边。 云岫看着他那张和初墨禅如出一辙的脸,面上皆是抗拒。 “你要杀了我吗?”她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初墨禅有那么一瞬真的以为云岫已经察觉到了,可看着她瞳眸涣散的样子,大概知道是她做梦魇到了,他吹灭了油灯,房间内陷入了黑暗,云岫更加害怕。 在她害怕的时候,她被抱住了,那怀抱柔软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香气。 “檀奴不会伤害岫宝的。”他轻轻拍着云岫的后背安抚着。 错也只会是那些勾搭云岫的狐狸精的错。 云岫也渐渐缓过来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太菜了,只做个噩梦都要温温柔柔的夫郎过来哄,再这样下去,两人就别做夫妻该去做姐妹了。 “日后我们是相互扶持的,岫宝莫要将心事瞒着檀奴好不好?”玉檀奴耐心地哄着她。 “你知道这些事情只会是麻烦。”云岫叹息道。 “妻主的事情怎么会是麻烦呢?”玉檀奴轻笑道,“有问题将它早日解决不好么?” “解决不了的。”云岫说道。 见到云岫不愿意说,此时此刻装成玉檀奴的初墨禅却也是知道的。 云岫讨厌的是这张面容。 为什么要讨厌他呢?初墨禅一直不明白。明明现在这张脸几乎不曾有过变化,同样的温柔恭顺,可她却会娶玉檀奴。 明明一开始,是她一时心软捡了他。 不知何时,怀中的云岫再次睡了过去,初墨禅依旧抱着她,他并不在乎什么世俗眼光,喜欢的东西便是要紧紧攥在怀中才会安心。 二人相拥而眠,发丝缠绕,少年的手就不曾从女孩的腰上放下。 翌日云岫醒来时就发现玉檀奴安静地睡在了她的身边,屋外的阳光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他睡的很安宁,就像小太阳一般。 云岫觉得自己的心不知为何跳得有些快,她不明白这是不是算是喜欢,她以后真的会和他度过余生么? 不知何时,玉檀奴也睁开了眼睛,他表现得比云岫还要羞赧,细声细气地和云岫解释着,云岫当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他都不嫌弃她无用了,她又怎会讨厌他呢? “我想我大概真的也有些欢喜你。”云岫害羞时说话总是会带着南方人有些软糯的语调,这半表白的话被她说得羞答答的,眼神也有些不自在,双手还拉着少年的衣襟。 “真的么?檀奴很开心。”他抱紧了她,带了灿烂的笑。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缘故,二人的关系愈发亲近。 用了朝食之后,阿岫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要去找老板郎,原本玉檀奴说让阿箬去一趟就好,被云岫给拒绝了,因为云岫想着之后可能也没什么机会见到老板郎他们了,可以顺便道个别。 最终玉檀奴也让了步,二人决定一起前往。 到了地方时,小童正在和连儿一起玩耍,见到云岫来了,小童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说道:“刚和连儿哥哥说起岫女君,岫女君就来了。” “我来你还不开心么?”阿岫抱了抱小童,用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小童答道:“自是开心的,只是想到岫女君以后不住这里了,便有些难过。” 云岫瞧见这孩子突然这么说,也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正当尴尬的时候,一旁的玉檀奴取了点心送给小童,原本小童还有些犹豫怯懦,可眼瞧着这点心,又没忍住接了过来。 “岫女君从前带的点心也很好吃。”小童说道,“爹爹近日也做了些点心给岫女君吃,还不让小童吃。”说着小童还从屋内拿了点心就递给了云岫。 云岫接过点心,面上带着笑容尝了尝,里面似乎也放了几味药,味道不好不坏,之后她摸了摸小童的头,说道:“很好吃,倒是要多谢谢你爹爹了。” 小童虽然还不到通情爱的年岁,可看着岫女君身边陪伴着的郎君,又看着连儿隐隐发红的眼眶,也大概知道连儿哥哥的心思恐怕是落空了。 岫女君身边的郎君生的很好看,除了岫女君之外,她从未见过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只是周围的大婶都说岫女君不好看,又弱又瘦,一副要早夭的模样。那时小童还到爹爹面前抱不平,爹爹那次没有哄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门口。 想到此处,小童一抬头就瞧见老板郎穿着一身青衫站在远处,手中的包裹里装着的是阿岫遗留下来的东西。 阿岫赶忙过去接过,顺便笑着道了声谢。 “谢谢您的点心还有先前的照顾。”阿岫柔声道谢,模样是谦恭的。 老板郎轻轻应声:“这点心你喜欢便好,做的不多,你浅尝一些便好。” 玉檀奴也跟在了云岫身边,老板郎第一次正面瞧了他。 少年穿着一身白衣,衣衫上绣着简单的云纹,手中提着的一个小手炉,那小手炉原本是云岫拿着的。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云岫,手亦是紧紧牵着不曾放开的。 原本拿完东西,云岫就准备离开了,这是先前离家时就和玉檀奴约定好了的。 然而小童又缠着她玩,她没忍心拒绝,就陪她玩了一会儿,还吃了会儿点心。她也未曾注意到玉檀奴和老板郎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会儿。 等到反应过来时,玉檀奴刚好归来,阿岫连忙跑过去,神情有些紧张。 她以为他受欺负了。 见到玉檀奴归来,老板郎依旧是那副沉默的样子,阿岫起身道了别便准备离开,转身时见到连儿正看着她,神情有些悲戚。 少年递了一个平安符给她。 “女君,今日一别,恐怕连儿也再难见到您了,这块符是我去长甘寺求来的,便愿你日后都能够平安康健。” 云岫看着少年人不舍的样子,只以为他也舍不得朋友离开,于是便接下这平安符道了谢。 上车的时候,玉檀奴很长一段时间都沉默着,只闭着双眸休息。 云岫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眉目精致的少年缓缓很开眼睛。他的神色有些苍白,表情似乎有些难过。 她以为他身子不舒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放下手时掌心刚好擦过他的长睫,酥酥麻麻的触感让阿岫愈发觉得古怪。 “檀奴的经幡,比那平安符有用。”他的声音闷闷的。 阿岫此时焉能不知他的心思? 初墨禅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有些后悔了,他甚至都能听见云岫的辩驳了。 只是一个平安符罢了。 方才连儿都快哭了。 只是朋友间所赠的礼物。 这些都是女子惯用的借口。 …… “是我错了。”云岫坐到了玉檀奴身边,小声地道了个歉。 女孩的猫瞳又大又圆,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许讨好,像乖巧的猫儿一般。 只四个字,便让他心中的恼怒消了大半。 当真是个劫数,初墨禅心叹道。 见到少年人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云岫也有些着急了,她想不到用什么法子讨好,便直愣愣地在玉檀奴的面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吻完之后,反而是她自己面红耳赤。 “檀奴不生气,只是害怕阿岫被抢走。” 云岫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无声地陪在她的身边。 初墨禅拉着云岫的手,想着那老板郎方才说的话。 【“孩子,放下方能自在,切莫过于执着。”】 那老板郎只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是初墨禅却依旧看出了这人眼中的厌恶。 他想他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 回去之后,许多关于婚礼的事情都搬上了日程,云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两天,花了一张图,她不算擅长绘制衣物,不过胜在见过不少花样设计,再加上身边这么个美人时时走动,可谓是灵感爆棚。 她自己悄摸出府花重金找了个擅长织锦的师傅,先让他将布料织出来,之后再委托制衣的裁缝按照图纸来裁剪。 那裁缝瞧见那张图纸觉得这衣裳真真别致,光是这样式就足够在世家公子的圈子里风靡一时了。熟料之后就被云岫警告了,她出重金,要的就是这衣衫的独一无二。 裁缝无奈,收了银钱,立下字据,和云岫约了时间。 等到踏出裁缝铺时,云岫总觉得好像被什么人给盯上了四处张望,却又发现不了什么东西,她只能惶惶不安地赶忙回了家,回去的时候还特意多兜了几个圈子。 玉檀奴似乎早就已经在等她了,见她归来,马上用丝帕帮她擦了汗。 云岫将自己的不安吞吞吐吐地同他说了,少年闻言,柔声安慰道:“若是阿岫不放心,不如过两日让阿箬采买几个看家护院的。” “可是……”云岫总还是不放心,不过犹豫再三最终她还是让步了。 见她还是不安的样子,玉檀奴便提起了云岫的婚服。 “诶?我的么?”云岫现在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婚服好像确实还没着落。 她现在完全把自己带进了丈夫这个角色,要知道陪老婆去试婚纱的时候,老公的西服都是附赠的。 看着女孩懵懂的样子,玉檀奴轻笑一声,用手捏了捏云岫的面颊。 “妻主为檀奴精心准备,檀奴也会为妻主制一件最好的。” 被捏了面颊的云岫有些不好意思,嘟嘟囔囔地说道:“你别捏我呀,会被说没气概的。” “没气概便没气概,总归岫宝是檀奴的妻主就够了。”少年说道。 “你真是太坏了。” 二人说说笑笑进了小宅院。 皇宫。 “殿下,属下无能,跟丢了二殿下。”一个面容普通的女子跪在丹墀之下。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6节 云朝岚的手中轻轻捏了一张纸片,上面记录了云岫近日的一些事情。 “那便再换一拨人去,初墨禅必定是时刻盯着她的。”他的声音很冷,透着一股子恨意。 看着自家殿下阴狠的模样,那女子犹豫了一会儿,递了一张纸条上来。 【“一月十五,结成婚约。”】 “这是一个小孩撞上来给属下的。”女子把头埋得更低。 果不其然下一瞬,整张桌子都被掀翻。 “他敢!”云朝岚紧握双拳,呼吸急促,漂亮的面容满是阴戾。 “这是怎的了?”洛扶卿推门而入,一进来就见到云朝岚又要失控。 “那混账要嫁给阿岫了。”云朝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之后便是一阵从心底蔓延下来的酸涩与妒忌。 洛扶卿闻言,表情也变了。 “小二,可愿娶他?”他犹豫地问道。 “她连男人都没碰到几个,怎会在这短短的时日内嫁……娶人!”云朝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止住话头。 因着担忧云岫的事情,洛扶卿也没在意云朝岚的口误。 “此人心计,不得不防,先是不管不顾将小二推上皇位,又如此费尽心机嫁给她,只怕之后小二会被他拿捏。”温润如玉的青年担忧地说道。 他的眉头极少这般明显地皱着,那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他也看不透。 若是杀了,那还能安心些,却偏偏这人手握龙将,数次刺杀都躲了过去。洛家也为此头疼了许久。 如今朝堂动荡,三皇女和四皇女被连家死死护着,就等着翻盘。 这样一趟浑水,怎能让小二蹚呢? “为今之计,是早日寻到小二。”洛扶卿说道,“你手中的人,加上本宫手中的亲信,尽快寻到小二。” ------------------------------------- 这段时日或许是玉檀奴找了女卫的缘故,阿岫感觉到那种被窥伺的氛围已经消失了,人也轻松了些。因着精神紧绷,云岫这两日总是有些低烧,神情恹恹的,什么都吃不下。 玉檀奴为了能让她多吃些,也费尽心力弄了不少吃食,只是云岫还是吃得少。 女孩卧在榻上,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啊,浪费了你的心血,我很喜欢你的吃食,就是现在吃不下。” “无妨,待你病好了,檀奴再重新为你做。” “嗯。”云岫乖乖应声。 “对了,昨儿那裁缝的徒儿上门送衣裳来了,那衣裳很好看,多谢阿岫。” 或许是看着阿岫一副难受的样子,玉檀奴寻了另外的话题给她转移注意力,他的手一直握着云岫的,这云岫的手好似挂了霜,连小手炉都捂不暖,唯独被玉檀奴握在手中时能暖和些。 提起了衣裳,云岫的面上带了笑意,少女的长睫纤纤,不敢抬眸看她,只轻声说道:“好看便好。” 床榻边的少年握住她的手轻轻附在她的耳畔呢喃道:“檀奴很喜欢。” 火红的衣衫,上面用织锦织出了并蒂莲花,袖口和衣摆边选的金线也织了同类的纹路,袖袍外衫绣了一只精致漂亮的瑞兽,腰间配了玉带,连玉冠都是细细打磨配套的。 阿岫为了这么一身,把自己大部□□家给搭了进去。 不过眼瞧着美人喜欢,阿岫也终于体会到了周幽王的快乐。 在阿岫卧床养病期间,玉檀奴也拿了衣料和针线,他为她制的婚服,着实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而他一直迟迟不动手的原因也是想着搭配着云岫的设计来。 某日云岫刚刚睡醒,发现小肚子有些胀痛,动了之后,一股暖流流了出来。 她顿时有些尴尬。 这副身体孱弱,例假一年都来不了几次,而这磨人的小玩意儿来一次折腾人一次。 而且血会染红床榻,着实有些尴尬。 云岫从被窝里头钻出来,小心翼翼地想要寻找月事带,这是这个时代女子常用的卫生巾。只是找了许久,还是不曾找到,仔细想想也正常,她不怎么来例假,剩下的都是男人,也用不到。 只是看着床榻上的血迹,云岫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好,于是准备悄摸给处理了。或许是因为年少时一些不好的记忆,她下意识的觉得有些脏,会惹人嫌。 正当她在努力收拾的时候,玉檀奴的声音传来,云岫攥紧了被单,心脏狂跳。 她把被单藏到了身后,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少年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那被单上。 醒目的血渍落在了他的瞳中。 阿岫茫然无措的样子也同样映入了他的眼帘。 说起来,初见时他就觉得阿岫怯懦了些。并不是指云岫软弱,而是一种从骨子里被欺压过后带着的分寸感。 就像一只时常被人打的猫儿,就算日后有了爪牙,见到人时还是会远远避着的。 他见过的绝大部分女子都是骄傲的,身为女子有自己的自得之处,她们享有着这个世界的偏爱与特权。 而云岫对这些是抗拒的。 “原是善事来了,檀奴还以为是阿岫又病了,好一阵担心。” 这世界将例假称为善事,来了善事意味着女子长大成人能够担任起责任,是件大善之事,周围的女人对这事也是引以为豪的。 她们认为这是上天对她们的偏爱,子嗣由她们所出,男人只是必要的工具。而来善事是的疼痛,她们也看做是上天对她们的考验。 看着少年躬身为她整理起了脏掉的被单,阿岫很不好意思,她刚想要动,却感觉下面又开始汩汩流血,一时之间更加尴尬了。 玉檀奴也感觉到了不妥,转身唤了阿箬拿了月事带进来。 阿箬瞧见被单,面露喜色,甚至还特意恭喜了阿岫。 阿岫被弄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等折腾完之后,云岫被玉檀奴按在了床榻上休息,云岫怕又弄脏了,整个人僵着不敢动。 初墨禅瞧着这副模样,顿时哭笑不得,他揉着云岫的头安抚道:“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来了善事时女子最需要照料。” 阿岫垂眸说道:“可是会给人带来不便的。” “这歪理是谁同你说的,你来了善事,我最是欢喜。”少年忽然俯身靠在云岫身边,用面颊轻轻蹭了蹭云岫的脸蛋。 这莫名的话,让阿岫好生羞赧,一下子用被子蒙过了头。 “你这样真真油嘴滑舌。”阿岫吐槽道。 “檀奴所言从不作假。” 少年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彻底逗笑了云岫,在她笑着的时候,玉檀奴又偷亲了她一下。 一时之间,二人的气氛相当之好。 阿岫回笼觉睡醒之后,难得没看见玉檀奴绣婚服,她起身穿了一件外衫,踩着绣鞋就出去寻他了。 玉檀奴站在远处正和一个侍君谈话,云岫开口叫了一声,玉檀奴转身微微一笑,阿岫还有些没睡醒,走到他面前时还揉了揉眼睛。 “你怎的现在出来了?” “我睡醒了没瞧见你便想出来看看,你们在聊什么呀?” “我们的婚事。”玉檀奴牵起云岫的手往屋内走去,“近日外面好像有些不安生,我们暂且在宅院之中躲避躲避风头,顺便可以安心准备我们的婚事。” 第44章 . 第四十四个凤君大婚,弑父,相认…… 关于婚事,云岫也还是有些担心,这几日她都没什么精力准备,好像都是玉檀奴在忙活。 她拉着玉檀奴坐在了软塌上,询问道:“你一个人准备,有没有受欺负啊?” 现在阿岫也逐渐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确实不容易,如果做了一些抛头露面的事情那都是要被鄙夷嘲笑的。 玉檀奴垂眸摇头,说道:“并没有欺负我。” “那便好。”云岫松了口气。 女孩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肚子隐隐作痛的感觉令阿岫有些不好受。 不知何时玉檀奴靠了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用手轻轻帮云岫揉着小肚子。 一时之间,二人静默无言。 云岫静静地倚靠着玉檀奴,她发现她真的渐渐陷入了这样温柔的感觉。 她很少被这般温柔对待。 小白很好,却时常红眼眶哭着,阿岫会时常包容地哄着他。初墨禅所做的事情事无巨细,可是她总是忘不掉他的种种筹谋。而云朝岚,阿岫对他的感觉很奇怪,那种将人丝丝渗透的感觉令她很是窒息。 云岫耐心地听着玉檀奴的种种规划,渐渐的她慢慢地靠在了少年的双膝上,少年纤长如玉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丝之间,帮她细心地理着乌发。 阿岫有时都在想,便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婚礼的那日来得极快,往日安静的小宅子挂满了漂亮喜庆的灯笼。云岫也穿上了属于自己的婚服。 那婚服是和云岫画出来的嫁衣是成套的,只是更加精细了,袖口和裙摆都缀了素雅的珍珠,针脚细密,绣着同色的莲花,连腰间垂下的系带都是精致无比的。 云岫看着这一身漂亮的衣物,对着模糊的铜镜呆呆地看了半天。 她的长发还是披散的,鲜红的婚服衬得素白的小脸多了几分艳色。原本阿岫想着将长发挽一个发髻,可是转眼玉檀奴便进来了,见到云岫在祸害自己的乌发,连忙过来阻止。 他今日也穿上了那身嫁衣,嫁衣很合身,他很少着艳色,少有的一次也给云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清风明月般的少年此刻着一身红,便仿若天上不染尘埃的神仙入了红尘,只是这入了红尘的神仙现在满心满眼也只有眼前一人。 这个世界的男子新婚之日是可以着妆的,不过玉檀奴便不曾上妆,甚至一些婚礼之中的繁复流程他都给简略了。 他帮云岫细心地编好发髻,正当云岫以为都折腾完了之后,少年人取出了一顶凤冠。这凤冠是用黄金打造的,垂着精致的黄金流苏,上面雕琢的金凤都衔着一块红宝石,宝石在烛光之下闪耀着漂亮的光泽。 “这是?”云岫望着这顶凤冠很是疑惑。 少年人小心翼翼地帮眼前人戴好凤冠,他特意吩咐将这凤冠做的轻便些,如今看来倒是刚刚好。 “嫁娶之时,怎能没有凤冠?妻主不知这个,檀奴却是要记住的。只是这凤冠制得终究仓促了些,日后须得再补一个。” “难不成你之后还让我再娶你一次?”云岫不知其中含义,随意调侃了一句。 熟料玉檀奴垂眸定定地瞧着她,墨瞳之中满含情愫,他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云岫并没有听清楚。 戴好凤冠之后,云岫觉得自己的脑袋沉重了许多,不过想着以后要和身边的人度过一辈子,她觉得这凤冠沉重些也无妨。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7节 二人对着铜镜,里面的人面容不算清晰,云岫感觉到身边人的手似乎有些凉,便握住了他的手。 “檀奴身份低微,娶了我,妻主真的不后悔么?”他轻声问道。 “有什么后悔的,你这样好,我很开心能和你一起共度余生。”云岫牵着他的手说道,“你知道么,我许久之前听过一句诗,那是我是不信的,可是现在我却是带着期望和希冀的。” “什么话?”少年靠近了云岫的耳畔,声音低沉带着些期待。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应当是妻夫,妻为天,夫为地。”玉檀奴纠正道。 云岫轻轻摇头,说道:“我无所谓在前在后,我们在一起便够了。” “你可莫要骗我。”她听见他这般说道,语气之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偏执。 “我不骗人。”云岫一本正经地说道。 二人相互对视,看着这样一双真挚的眼,初墨禅的瞳眸之中直直地划出了一滴泪。 “你怎么哭了?”云岫有些着急,连忙找了帕子帮他拭泪。 “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他紧紧地抱住云岫,心中又涌现了无限的惶恐。 “以后会在一起呀,怎会抛下你。”云岫理所当然地说道。 “若你失信呢?” 他的心中惶恐,只想用一次又一次的承诺填补着心中的空虚。 他太贪婪了。 云岫此时才发现原来身边人这般没有安全感。 “我若是失信,但凭你的处置。”云岫说道。 说完之后,云岫又觉得这句话真像个flag,可耳边却传来了玉檀奴的笑声。 “檀奴怎么舍得处置岫宝。”他将她又抱得紧了一些,下颌靠在她的肩膀上,背对着她的神情病态又阴郁。 这句话说的温和极了,云岫听着不知为何有些胆颤。 是她的错觉么? 阿箬进来时就瞧见自家主子快要陷入疯魔的神情,他连忙垂眸装作瞧不见。 “主子,外面一切已经备好。”阿箬说道。 云岫尚未反应过来时就被玉檀奴牵住了手往外走去。 屋外夕阳明净,因为落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同屋内的红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少年人骨节分明的手推开门户,阳光先照在了他的指尖之上,她第一次发现玉檀奴的手指是那样白,白到有些透明,手背上有着淡青色的脉络,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的男子确实很脆弱。 额上的凤冠叮叮当当的,云岫尚有些不习惯戴着这个凤冠,步履匆忙之间,差点撞到了玉檀奴的后背。 门外有着许多闹腾的小娃娃,似乎是瞧见这里有婚事,都缠着想要点糖果点心,云岫出来时就见到那些孩子正缠着女卫。 在看见云岫时,小孩们叽叽喳喳得愈发厉害,甚至都围在了她的身边,云岫还注意到有几个孩子时当日他们一起救下来的娃娃,她特意多给了一些糖果点心。 孩子们被糖果点心吸引得一直往前挤来挤去,就在她差点被小孩们挤摔倒时,一双有力的手扶了一下,一抬眸瞧见是一个讨彩头的路人。 “多谢。”云岫对眼前人莫名地有些熟悉感,唇边带笑道了声谢。 那路人转身便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旁,阿岫又被小孩们给转移了注意力。 云岫被这群热情的孩子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是蛮喜欢可爱的小娃娃的,但是架不住这些孩子爱闹腾,很快小孩就被阿箬给赶去了一旁。 鞭炮被一串串点起,云岫有些紧张地握住了玉檀奴的手。 他们的婚事很是简单,因为接亲就是在这宅院里,很多流程便直接省略了。 发糖果这一环纯粹是因着二人的婚礼冷清了些,便想着热闹热闹。 这样的事情在如今的京都也算常见,孩子代表着希望,婚礼时找些孩子热闹热闹是这边的习俗。 只是这习俗似乎令玉檀奴不算很开心,因为云岫的注意力总是会被其他孩子分散。 好不容易发完了糖果点心,阿箬便引着二人一起入了内院拜谢天地。 内院燃着一对凤凰烛,凤为雄,雌为凰,比翼翩跹,恩爱一世。 天幕也暗了下来,渐渐起了风,风中夹杂了一些雪粒子。 要下雪了。 “不若便就此停下罢。”玉檀奴开口说道,他是不愿云岫受寒的。 云岫却摇了摇头,她知道他期待着这个仪式。 就像曾经那个世界中的女孩们,也期待着心爱的人能够给予承诺和仪式。 二人跪拜四方鬼神,结下恩爱盟约。 烛火摇曳,雪片飘零,云岫内心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几乎在同时,宅院开始燃起呛人的烟气,阿箬顿觉不对,连忙只会女卫去灭火。 灼人的火舌不断蚕食着眼前温馨的小院。 秋千是新挂的,阿岫想玩不好意思提,玉檀奴便贴心地用自己想玩为借口挂了一个。那葡萄架是阿岫馋葡萄想种,即便他们或许等不到葡萄成熟便要离开了,少年人还是不动声色地架好了。 在漫天火光之中,云岫感觉自己被紧紧握住了,光芒照亮了玉檀奴的面容,清风朗月般的少年面上还带着笑,只安慰着云岫莫要伤心,眼睑之下若隐若现的小痣令他的面容无端多了几分寒意。 “阿岫在这里乖乖等会儿檀奴好不好?檀奴得去取些东西。”玉檀奴柔声嘱咐道。 “我陪你一起。”云岫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去。 “只是一些小东西,倒是无需阿岫担忧什么。”少年人转身朝着尚未被火舌波及的长廊走去,似乎在告诉云岫他并未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临行之前,他转身回眸看了少女一眼,温柔地嘱咐道:“岫宝一定要等我。” 云岫点头,不过不知道的是,他所指的取些小东西,是取一些人的性命。 在转身之际,初墨禅的整张脸便阴沉了下来。 差一点便退却了呢。美好的人总是无端令人耽溺其中,他方才只差一瞬便忘了这世间要他性命的人何其之多? 卑微如泥的玉檀奴怎能活在这世间呢? 只有爬得最高,成为她的凤君才能真正随心所欲。 他往长廊一步一步走去,长廊的尽头站了一个男子。 那人的长发全部散下,着了一身朴素的青衫,在听见脚步之后方才缓缓回头。 那是一张平凡的面孔,沉默寡言的样子几乎泯然众人。可那双眼此时却是幽深如墨的。 他的腰间也有一块龙佩,在火光之中散发着阴冷的光芒。 而这张脸,初墨禅却是认识的,是那小客栈中的老板郎。 说起这双眼,他就更熟悉了。 “当年我离开时,你不过一个懵懂孩童,如今长成倒是有几分可用的样子。”那人撕下了脸上易容的面具,一张和初墨禅肖似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 比之初墨禅尚显稚嫩的面容,眼前人的眉眼在经历风霜之后更具韵味。 本应该是父子重逢的好场景,而二人的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 初墨禅轻嗤道:“不装了?” 先前还做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生怕他走上了歪路。 可惜疯子便是疯子,又怎会悔悟? “原本是想装上一装的,毕竟是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只是我却不知我这好儿子竟然做出了弑母的好勾当。” 墨疏面无表情地掐住了自己亲子的颈项,眉眼之中连半分情谊都无。 “你怎么敢啊……”男子附耳在少年的耳边说道,手中使的力气也愈发的大,“当年留下你,也不过是为了想给妻主留个补品,倒是为父失策了。” 而男人的另一只手也举了利刃刺向了初墨禅。 “先前的警告不听,当真是我的好儿子。”刀刃随着声音一道一道在初墨禅的身上划过,一刀都不曾留情。 少年人也不曾闪避,像块木偶般接受着刀刃的刺捅。血顺着伤口一点点蔓延成霜花,一滴一滴将织锦的嫁衣染透。 初墨禅垂眸,苍白的面容露出微笑,他轻声说道:“让父亲失望,还真是儿子的不是。这整整十二刀便当做生育之恩的赔罪。毕竟父亲老了,有些事情,怕是力不从心了。” 下一瞬,在墨疏都尚未反应过来时,雪白的刀刃刺进了他的胸口,殷红的血继续晕染着他的衣衫。 只一刀,男人便倒在了雪地之上,小童怯怯地站在阴影之中望着父亲倒下的身影,以及那温柔少年阴戾的笑。 他拿起了男人腰间系着的龙佩,长睫沾了血滴,模样在火光之中有些朦胧,手中的刀刃还滴着血,那是插进她父亲胸口带出来的血。 “我不意外你死在我的手中,想来阿父也不意外。”初墨禅垂眸看着正在艰难喘息的父亲,“当时,我也是用这把匕首刺进我那好母亲的胸口的,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瞬间分崩离析。” 他一直知道啊,他那父亲,既想见母亲,又不敢见,如今能死在同一柄匕首之下,他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真是个疯子。 墨疏闭目之前同样看着只带过两三年的孩子,真是个够狠的孩子啊……狠到能这般干脆利落地送他去见了陛下。 看着生父倒在血泊之中,初墨禅突然失声大笑,尖利的笑声几乎破空,沾血的匕首咣当落在了雪地之上,血开始蔓延,小童被吓得失声痛哭。 疯子疯子疯子!装得再像也是疯子! 父亲,你满足了么?你们终于死在一起了。 眼泪顺着他的面容滑落,染血的眼泪令他此刻仿若泣了血泪。 男人依旧失去了生息,脸上还带着笑,而跟在他身后的龙将也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初墨禅身边。 云岫听见那笑声,心中一痛,她刚想往后院去瞧瞧时,周遭突然出现了一圈人,将玉檀奴留下保护她的人纷纷屠杀殆尽,她在尚未反应过来时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即将在了雪地之中失去了意识。在倒下之前,云岫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人抱住了。 另一边的阿箬胆战心惊地将初墨禅扶起,少年人的神情此刻有些空洞麻木。 阿箬见状心疼,劝慰道:“主子,你便想想二殿下罢,她在外面等着您……” 听见被提起的阿岫,初墨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让阿箬去寻找云岫。 “快去找她!”鼻尖弥漫着愈发浓重的血腥气令初墨禅的内心充满了不安。 在匆匆赶到内院之时,原本应该站在原地等待的云岫已经消失不见。戴在头上的凤冠在滚落到雪地之中摔变形了。负责看护她的暗卫也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失去了生息。 火势已经小了下来,鹅毛般的雪花落下,逐渐堆在少年人单薄的肩胛之上。乌发染雪,仿若一息之间白头。 “主子……”阿箬轻声唤道。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8节 “她会回来的。”初墨禅站在雪地之中静静等待着。 “女君许是被人掳走,我们不若去寻……”阿箬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初墨禅阻止。 少年人的长睫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霜花,仿若最是淡漠无情的仙人,他的唇色变得很淡,面容更是苍白,他轻轻开口说道:“不过带走她的人真是不得好死。” 当然,许多时候死人可比活人有用多了。 既然精心布局抢人,那他便顺水推舟铲除心头大患。 他的身上满是伤口滴落的血迹,换成常人恐怕挨上一刀都得哭嚎半天,可是初墨禅却浑不在意。 说起来,玉檀奴其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阿箬的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他很想开口劝上一劝,主子总是用这样一层身份和二殿下相处,本就容易露马脚,若是再继续欺瞒,二殿下若是有朝一日知道真相……阿箬都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他当真觉得主子身为一个男子,有时的举动确实过于强硬了些。 云岫醒过来时就瞧见头顶陌生的纱帐,一转头就瞧见那张熟悉的脸。 她就说为什么那时那双眼睛这么眼熟。 是大殿下找来了。 而她被带走时是几乎在一瞬间就昏迷了。 她现在都没什么力气睁眼睛,刚睁开便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云朝岚似乎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只是转头阿岫又继续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云岫大概感觉到云朝岚好像在发脾气砸东西。 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别吵了。” 女孩轻柔的声音像一阵风一般几乎瞬时就抚平了云朝岚躁动不安的心绪。 “岫岫,你终于醒了。”少年人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之中带了几分委屈。 “阿兄,你将我绑到这儿,究竟有何目的?”云岫的身体依旧虚弱,问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却有些冰冷。 而这句话像一盆凉水般浇在了云朝岚的头上。 这般陌生伤人的话令云朝岚的心中不断地冒着酸泡泡,多日的筹谋担忧早就令云朝岚疲惫不堪,这句话无意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宫能有什么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云朝岚抓住了云岫的手腕质问道,“我担忧了你多少时日,你却瞒着我娶了别人。” 云岫一下子被这句话噎住了,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凝滞。 “不敢答是心虚了么?”云朝岚步步紧逼,附耳在她颊边轻声唤道,“嗯?姊姊。” 一句姊姊令云岫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不可能的,唯一会叫她姊姊的人只有阿朝。 可眼前人的音容笑貌和阿朝却没有半分相似。 而且阿朝这么乖,怎么会是这般阴晴不定的大殿下呢? “你这是不敢认我么?”云朝岚强势地揽住了阿岫的腰际,下颌轻轻搭在云岫的肩膀上。 少年人的语气之中带了委屈。 “你真的是阿朝么?”云岫问的小心翼翼,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阿朝怎么也来到了这个时代。 云朝岚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轻轻贴在他的面颊上,瞳眸之中映照出来的是云岫的模样。 “是阿朝,岫岫姊姊。” 即便音容笑貌不一样,可这一句话却还是让云岫一下子破了防,过往的胆战心惊早就令阿岫有些疲惫了,她像一个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救生的浮木。 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像掉线珍珠一般,云岫抽噎着问道:“你怎的也来了此处?” 方才的恼怒早就消失不见,这是她一起牵绊着长大的阿朝。 云朝岚用帕子帮她轻轻擦着眼泪,笑着说道:“便是睡了一觉就来了此处,应当比岫岫早了两年,不过醒来时脑子受了创伤,失了记忆,一时之间未能认出姊姊。” 阿岫抱住了云朝岚,哭得一抖一抖的,她哽咽着说道:“在闭目之前,我最不放心便是你。” “阿朝知道,姊姊永远是最关心阿朝的,旁人永远都比不了。”少年人轻拍云岫后背,只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后半句话说的意味深长极了。 云岫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只沉浸在和弟弟重逢的喜悦之中。 “不过真是造化弄人,现在竟让你成了哥哥。”云岫调整好了情绪,被云朝岚扶着靠在了软塌上。 十八岁的云朝岚,已经渐渐褪去稚气,眉宇凌厉,棱角分明。 “成了哥哥不好么?以后便能保护岫岫了。”云朝岚坐在床边,手一直紧紧握着云岫的手腕。 云岫只以为是云朝岚的玩笑话,轻声笑道:“那还真是缘分,之前我还可惜我们俩人不是亲姐弟,现在倒是成了亲兄妹。” 原本也只是调侃一下云朝岚的玩笑话,却没想到少年人却突然愣住了。他的长睫垂下,及时掩住了异样的神情。 是啊,他差点忘了,今生他们却阴差阳错变成了同母异父的兄妹。 不过很快云朝岚唇角微勾,神情幽深。 即便这样又如何呢?没有人敢说不字,他只是想和最爱的姊姊在一起罢了。 “岫岫……” “阿朝……” 二人几乎在同时开口。一时之间,云朝岚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很快云岫开口说的话却让云朝岚又陷入了妒忌之中。 “阿朝今日来得巧,我在此处寻到了准备相伴终身的人,先前许是你们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姊姊,他哄骗你成亲,便该死。”云朝岚的面上带着笑,他对着云岫时始终是一副积极阳光的模样,即便是死都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毫不在意。 云岫闻言,瞳孔骤缩,心脏狂跳。 “姊姊有阿朝不就够了,为什么要让旁人插足?只有我们是相同的。”云朝岚似乎陷入了一种魔障之中。 “你杀了他么?”云岫颤着声音问道。 忽而她感觉自己被抱紧了许多。 她想起最拮据的时候,家中只有一床棉被,十多岁的少年少女在隆冬之中互相拥抱取暖,她记得阿朝的抱是很暖的。小少年的脸上还会带着腼腆羞涩的笑容。 此时的怀抱却让云岫如坠冰窟。 “姊姊只是被那人迷惑了罢了,这女尊国的男子,学的就是这些入不得台面的东西,卑贱的玩意儿怎么配让姊姊八抬大轿迎娶呢?” “可是这是一条人命,视人命如草芥,我的阿朝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云岫定定地反问道。 少年人无措地看着云岫,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委屈,像只大狗狗一般。 “可是姊姊,这世间便是如此不公平,他斗不过我,便只能死路一条。”若是他斗不过他,那么现在悄无声息死去的便是他了。 只可惜这句话在云岫的耳边听来便只是一句苍白无力的狡辩罢了。 云岫的心中乱成一团,她匆忙起身下床,想往外走去。 她还是不信,明明白日里还好好的少年,现在却突然告诉她已经被杀死。 第45章 . 第四十五个凤君江山,殿下得要,凤君…… 原本温馨的小院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周遭的邻居都是知道昨日这户人家刚办了喜事,未曾想一朝红事变白,无不令人唏嘘。 云岫着一身素衣站在雪地之上,地面上的血迹早就消失不见,阿岫也不并不知道在她失去意识之后此处的血战,这一切被两个别有用心的男人误打误撞般一起隐瞒了下来。 内室早就被烧得破烂不堪,一具着了嫁衣的焦黑尸体出现在了云岫面前。云岫跪坐了下来,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他生前多好看啊,却因为她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还记得他温柔的眉眼,唇边永远是带着笑容的,耐心地听着她那些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碎碎念。 “我要好好安葬他。”云岫冷淡地说道,“我答应要娶他的,还跟他拜了天地。” 云岫茫然四顾,她突然感觉自己也好像失去了方向,被两股力量拉扯着。 只是个死人而已,云朝岚压抑着自己心中不断涌现的怒意,若非是云岫强求,他早就把这找到的尸首扔到乱葬岗喂狼去了。 云岫缓缓起身,努力扶起了这具焦黑的尸首,她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去,有时因为脚滑,连带着尸首一起会摔倒。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埋葬他,她只是想亲手埋葬他,能为他多做点事情赎罪。 她走了许久,有些跌跌撞撞,云朝岚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们的小院在接近城外的地方,云岫找了一处积雪较少的地方,找了一把铁锹慢慢挖着坑。不知何时,她的身边多了一些孩子,云岫看了一眼那些孩子,发现是当初和玉檀奴一起救下来的那群孩子,他们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手中还握着昨日的糖果。 她挖的很慢,中途连云朝岚都想跟过来帮忙,却被云岫面无表情地阻止,孩子们想上前时,云岫也摇了摇头。 铁锹挖坏了,云岫便动手自己挖,冬日的冻土坚硬,她的十指很快便挖出了血,都说十指连心,血顺着泥土蔓延,云岫似无所察,云朝岚无奈见状只能直接弄晕了云岫。 他无法容忍云岫因为这么个死人伤害自己。 云岫再次醒来时,便直接往门外冲。云朝岚便抱着她直接下了马车,周遭仆从都低眉不语。 坟墓已经被筑好,上面甚至是为了讨好云岫一般,写了一句云岫之夫。 云岫轻声唤了一句阿朝。 云朝岚的瞳眸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云岫站在墓前跪了许久,若说爱他,云岫确实谈不上深爱,她是喜欢他的,如今他因为云朝岚而死,内心的愧疚早就淹没了曾经的喜爱。 她太卑劣了,因为云朝岚是阿朝,她真的无法做到大公无私地向云朝岚宣泄愤怒。 她只能通过伤害自己以期赎罪。 她甚至都想过,不若她一死了之,将她这条命赔给玉檀奴。 纤弱的女孩一直跪在墓前,她未曾注意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许久。 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云岫总觉得风雪之中似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已经陷入魔怔幻觉了么? 待她再次醒来,见到的便不是云朝岚了,而是君后。 君后似乎就是在等她醒来,见她醒来也松了口气,用手轻轻帮她捋了捋鬓发。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49节 “何苦这般折腾自己。”洛扶卿心疼地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孩。 “不是折腾,是自赎。”阿岫很少有真正冷淡的时候,可洛扶卿这次却真的感觉到了眼前女孩眸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他以为云岫因初墨禅的亡故而伤心,可此时铲除这么一个心头大患对于洛扶卿而言是值得庆幸的。 而云岫却是不知这其中真正的关键之处,不过若是知道玉檀奴是初墨禅,她的心情恐怕会更加复杂。 洛扶卿取来了汤药,玉勺轻轻舀起药液吹凉喂给了云岫。眼前人真的太脆弱了,若非他及时赶过来,她和朝岚都这般执拗,怕是迟早会出大事。 喝完药后,云岫便又沉沉睡了过去。洛扶卿一直坐在床榻旁陪着她。少女昏沉之间攥住了他的衣袖,指尖发白,似乎抓的很用力。 洛扶卿想伸手帮她盖住薄被,却突然被云岫握住了手指。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面容精致的青年双颊微微发热,只觉得指尖酥酥麻麻的,可莫名的他并不想挣脱。 不知何时,他也发现他的小二已经长大了,眉眼已经长开,身体已经有了女子的玲珑曲线,已经不是坐在他的双膝上被拨浪鼓逗弄的小姑娘了。 洛扶卿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轻抚着云岫发红的眼角,没关系的,只是小二初尝情爱一时想不开罢了,时日久了,便能把那人给忘了。 不能操之过急。 可是此时的洛扶卿心中却也涌上了奇怪的心绪,小二果真还是天真单纯了些,这么短的时日便被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之辈哄走了。 以后伴在小二身边的人需要细细筛选才是。 云朝岚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进了房间,洛扶卿背对着他,云朝岚只以为自家小叔叔再帮云岫盖被,熟料走近一看,却发现自家小叔叔的手正被云岫抓着。 洛扶卿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妥,连忙挣脱帮云岫盖好了被子。 “多谢小叔叔照顾岫岫。”云朝岚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淡,“这些粗活便让那些侍从做就好,小叔叔金贵,无需在岫岫的身上费心费力。” 洛扶卿在听见云朝岚的这句话时,眉头微微皱起,可是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快,他是长辈,方才对于阿岫的举动确实逾矩。 他看着云岫,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大的,又怎能生出其他的不伦心思呢? 洛扶卿只觉得头脑有些混乱,也就没有注意到云朝岚愈发阴沉的眼神。 “小叔叔,我打算将岫岫先送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待到大事已定,再将她接出。”云朝岚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 听到藏这个字,洛扶卿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起身走到云朝岚面前,看着这个已经逐渐不像个温驯男子的孩子,一种诡异的惶恐与荒谬感在他的心底蔓延。 “随我出来。”往日之中温和的青年也难得失去了温柔的语气,只面色凝重地走到外厅等待着云朝岚。 到了外厅之后,洛扶卿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圈禁那孩子吗?” 洛扶卿的心中恼怒极了,怎会有这般离经叛道的男子? “怎么叫圈禁?她便好比那孱弱的笼中鸟,这是对她最好的保护。”云朝岚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误,“她想要的,我都会为她摘星星夺月亮抢过来,她只需要活在我的庇佑之下就好。” “你疯了么?她是女子!她是人!我们先前便说好,只让她退位脱出泥淖便好,你如此作为,她会恨你的。” 云朝岚的双目赤红,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戾气,指尖微微颤抖,反驳道:“她不会恨我的!这世间唯有我是同她最亲近的,先前只是让贱人有了可乘之机罢了!” “你……”洛扶卿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 可他却是不愿云岫像禁脔一般被困在深宅大院之中。 她应当是翱翔九天的白鹤,自由自在便好。怎能因为男子的一己私心被困在牢笼之中呢? 云朝岚见到洛扶卿被气到说不出话,轻哼一声,凌厉的凤目紧紧地盯着洛扶卿,少年人的薄唇轻启,说道:“难道小叔叔便乐意瞧见岫岫再被外面那些贱人迷惑么?杀了一个初墨禅,这世间还多的是其他墨禅,岫岫这般孱弱,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想来小叔叔也是不乐意瞧见的。” 不得不承认,云朝岚扼住了洛扶卿最担忧的部分。 这样的僵持最终不了了之。 洛扶卿转身离开,离开之前只让云朝岚好自为之。 云朝岚身边的闲云此时恭敬递上了一张丝帛制的禅位书。 少年人漫不经心地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又望向一旁跪着的闲云,问道:“可有寻到玉玺?” “倚墨阁中并未寻到玉玺,这宫中虽说大半都是我们的人了,可是似乎还是有些墨氏的余党。” “那便先处理干净了。”云朝岚将禅位书放到了一旁,又走向内室看顾云岫。 撩开纱幔,云岫还在睡梦之中,似乎是听见了云朝岚的动静,她缓缓睁眼,墨蓝色的双瞳看着纱幔之后云朝岚有些模糊的身影。 云朝岚走到她的身边缓缓坐下,帮她轻轻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云岫垂眸没再看他,似乎还在恼他。 少年人的神情一下子委屈了下来,他靠在了云岫身边,手长腿长的少年蜷缩在床边一角,只小心翼翼地拉住云岫的衣角,像幼时那样试图撒娇让云岫心软。 “姊姊……我花了很多气力才找到你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人心机深沉,并非良配。阿朝何时害过你?” 云岫闻言,双瞳隐隐有了些波动,她看向云朝岚,若说看到他这样不会心软那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并不是曾经那个普通的孩子了,如果想要杀出重围,又怎么可能不需要手沾鲜血呢? 可是云岫却又觉得玉檀奴死的又何其无辜。 “姊姊,你如今可知道在位的新帝是谁?”云朝岚忽然这般问道。 云岫确实不知道是谁,于是摇了摇头。 而下一刻从少年口中得知答案之后,云岫彻底愣住了。 怎么可能…… “你说我成了女帝?”云岫的眼中便如同云朝岚预料的那般流露出了抗拒。 这份抗拒却是云朝岚想要看到的。 他太了解云岫的性格了,她并非强势的性子,很多时候挂在嘴边的话便是算了。 倒也并非说她的性格是个软包子,只是很多时候都懒得和人计较,这样的性子天生就和上位者是无缘的。 她最期待的就是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 “怎么会呢?”云岫自言自语道,“是谁立下的诏书?” “那初家墨禅。”云朝岚在提起初墨禅时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云岫只觉得太过迷幻,他怎么会立她为女帝呢? “别太担心。”云朝岚握住了云岫有些颤抖的手,“不会有事的,如今我寻到了姊姊,自然会为姊姊安排好一切,只是阿朝不知道姊姊是想要这帝位还是不想要。” 其实云岫想要也无所谓,云朝岚其实并非真的期望坐在那位子上,然而云岫真正的想法也早就被云朝岚猜中了。 “我不想要。”云岫的态度很坚决。 她只想当个咸鱼苟着,悠闲度日就好。她又没有受过帝王教育,这不是去嚯嚯老百姓么? 她有自知之明。 云岫缓缓起身,坐在床榻上。屋外已经开始天暗,女孩的大半张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她向来不爱揣测什么阴谋诡计,可是初墨禅的做法却令她不自觉地要往坏的方向去想。 他是想要让她作为傀儡么? 梦中的场景再一次复刻,云岫只觉得自己又一次被那柄刀刃给捅穿了心口。 她究竟是何时陷入这样的一个泥淖之中的。 云朝岚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云岫,他已经比云岫高大了许多了,少年人的长发顺着云岫的肩胛垂下,面颊轻轻贴着云岫的肩胛骨,云岫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在她的颈便擦过,酥酥麻麻的。 “不用害怕的,姊姊。阿朝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弟弟的话无疑安慰到了云岫。有那么一瞬间,云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阿朝的话就像一只温柔的手,一直轻缓地抚着她的心口。 原来阿朝已经不需要她来作为倚靠了。 “阿朝已经长大了呢。”云岫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的话。 “长大不好么?可以给姊姊作为依靠。”云朝岚感觉自己真的快要入了魔,当他抱住云岫时最害怕的便是云岫突然化作一阵烟就消失了。 他近日时常做梦,总梦到自己坐在医院的长廊之中,不远处就是重症监护室,阴冷的窒息感不断渗透进入他的皮肤,仪器的滴滴声一直缠绕着他。 他几乎快要被逼疯。 姊姊……姊姊…… 有时云岫也觉得真是上天的捉弄,为什么大殿下会是阿朝呢,她的阿朝是如何一步步被逼成这样的? 小院之外。 初墨禅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那座修得颇为雅致的院落,神情莫测。 一旁依旧恢复原本容貌的阿箬安静地呆在一旁不敢说话,因为他已经察觉到自家主子已经生气了。 少年人着黑狐大氅,眼光从院落转到了自己的掌心,掌心血肉模糊,躺着血,沾了泥土,瞧上去颇为狼狈。 他眼见着云岫当时疯狂的模样,心头都已经快疼得滴血。 他将那墓给挖了出来,云岫当初如何挖的,那他也如何挖出来,也在心中将这一笔账记在了云朝岚的身上。 阿箬从来都忘不掉那金尊玉贵的主子竟然面无表情地伸手挖出那些冻土,面无表情的模样都无人敢上前劝阻。 甚至连那块墓碑也被初墨禅无情地给撅了。 只是一时寻来的替死鬼,哪里陪当云岫的正夫? 风吹起了初墨禅的散发,大氅上的狐毛也因为落雪染了一层霜白,他的身后跟着的皆是精兵铁骑。 龙将之中,皆是男子。 甲胄在月色之下闪烁着寒光,令人不自觉地畏惧。 如今女子为尊,为了有着强健体格,自小便是不停锻炼,甚至会服用秘药,只为了突破男女之间天生体力上的差距。 只是人为的逆转终归不如天生的优势,这一支龙将是前朝旧部,百年来一直蛰伏,每个都是从死人堆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也从未接受过周朝女子的教化,只听命于前朝墨氏王族遗孤的龙佩之令。 这也是他那好母亲的心头大患。 阿箬走到初墨禅面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主子,现在可否要去迎接陛下?” 初墨禅用帕子慢慢地缠住了自己的手心,素帕上没有多余的坠饰,是当初云岫在船上所赠的那条帕子,他呆在云岫身边照料时,早就悄无声息地给取了回来。 缠在手心的素帕渐渐染成了红色,少年人的墨瞳在月光的映衬之下无端地透露出几分血气。 “国不可一日无君,是该早日带陛下回宫了。” 他的话音刚落,铁骑几乎一起动身。 云朝岚当真以为他的手中只有那一支女卫么?他今日便要让这云朝岚成那瓮中之鳖。 在云岫刚刚准备睡下时,云朝岚便收到了一封来自暗卫的密信。看到那封密信时,云朝岚冷笑一声,还没死?果真如同他所料的那般心机深沉。 他敢这般上门,那他今日便将他的皮扒下来,让岫岫好好瞧瞧他的真面目!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0节 洛扶卿得了风声,心中自然担忧,好不容易铲除的心头大患,如今竟然又卷土重来,如此大张旗鼓,很明显便是初墨禅那疯子故意的! 云岫自然也因为外面的动静清醒了过来,她披了外衫往外走去,却被两个女卫给拦了下来。 “女君切勿担忧,殿下只是去解决一些事情,很快便好。”女卫的语气柔和,动作却没有半分让步。 外面不时传来打打杀杀的声音,云岫的心中充满了担忧。 她坐在屋内坐立难安,现在的阿朝确实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步步在刀尖上走着,如今才不过一两日,便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暗杀。 正当云岫在担忧地等待时,屋外突然闯进来一个侍君,正是跟在云朝岚身边的闲云。他的身上满是血迹,手中正紧紧握着一道丝帛。 云岫连忙过去扶住他,却不曾想这侍君开口说道:“二殿下,这是拟好的禅位书,可千万莫负了大殿下的一番……” 闲云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云岫看着上面的诏书,诏书之上只差了一个玉玺印章。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另一个血人冲撞了进来。 阿岫从未见过云朝岚这般狼狈的模样。 发冠歪斜,长发散乱,身上的锦衣也早就被划得破破烂烂。 阿岫想要过去扶住他时,门再次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了云岫的眼帘。 来人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丹唇凤目,肤色冷白,长睫微垂。 彼时初墨禅还是着了素衫的卑微奴役,现在的少年郎君似乎又重新成为了那个翩翩的世家公子,着华服,役仆从,眼瞧着再气派不过。 云岫看见他,陷入了一时的震楞之中,这张脸总是令她不自觉地想到玉檀奴。可是二人的样貌还是有些许差别的。 而且眼下有着更加亟待解决的问题。 云岫不自觉地护住了倒在怀中的云朝岚,门外传来的寒意也令她不自觉地瑟瑟发抖。虽然阿岫觉得她是害怕某个家伙才抖的。 真怕眼前人突然拿出一柄雪白的刀刃。 “殿下这是怕奴么?”初墨禅俯身用手轻轻抚过云岫的眼角,一滴泪珠被他擦掉。 他的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手炉,手炉中燃着熟悉的淡淡梅香,他将手炉递给了云岫。 少年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那适手的暖炉被他放在掌心,只是他拼命讨好的人却不曾像往日那般听话乖巧地接过。 她的眼中皆是怀疑,这一份怀疑便像火苗子一样在他的心中疯狂窜动化为了浓浓的妒忌。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若是你想要这皇位,我可以让给你,我从来没有那种野心,你能不能……”放过我。 最后三字云岫都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初墨禅出声阻止了。 初墨禅伸出指尖轻轻地压住了云岫的唇瓣,表情溢满了温柔,可偏偏眼底深沉似墨,云岫本能地觉得如果自己说出最后三个字,他能当场捅刀子。 她是见过他捅刀子时的狠样的。 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拂开了初墨禅的手,云朝岚轻轻喘息着,一双眼死死瞪着初墨禅,他的体温开始逐渐流逝,云岫更加抱紧了云朝岚。 “殿下无需担心的,大殿下不会有性命之忧。”初墨禅轻轻弯腰想要扶起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云岫。 她便是面上装的再淡定,初墨禅也能瞧出她是害怕着的。 云朝岚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一旁的阿箬见状连忙喊人扶住了他。 云岫紧张地看着云朝岚,又不自觉地想挣脱初墨禅的桎梏。 初墨禅似乎并不在意云岫的挣扎,他唤人打来热水,耐心地帮云岫擦干了她身上的血迹,云岫看着早就被擦红了的手背,小声地说道:“已经干净了。” 熟料正在认真擦拭的初墨禅却依旧擦着,似乎阿岫的手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唯独阿岫曾受创的指尖,初墨禅是小心避开的。 他的动作温柔细致,云岫也没被弄疼,想到自己的弟弟还被他拿捏着,也只好暂时乖乖地任他摆布。 “殿下想让大殿下活着么?”擦手的时候,这厮还将人命关天的事情当家常一般聊着。 擦完手后,初墨禅唤人取了香膏,还是同样熟悉的香味,云岫先前在他身边的时候就闻惯了他的白梅香。 少年人的指尖轻轻沾了雪白的脂膏,仔仔细细地抹到了云岫的伤处,阿岫方才在思忖这人话中的意思,后知后觉地看见他的掌心居然伤痕累累。 这样的状况,就跟玉人有了裂隙一般,令眼前完美的少年一下子有了瑕疵。 可云岫心中有气,更不想管他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面对他的询问,她没好气地回答道:“当然想。”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墨禅温和的态度给了她试探对方底线的胆子,反正现在她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可话音刚落,云岫又有些懊恼了,若是一下子把他惹毛了,岂不是不好? 熟料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云岫不好的态度,只温温和和地说道:“让大殿下好好活着享受荣光,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为……为什么?”云岫有些结巴了。 她的伤口不知何时又重新被包好了,而她也被初墨禅逼到了床脚。 “这江山,殿下要拿着。墨禅,殿下也是要娶的。” 阿岫觉得要么是她疯了,要么是初墨禅疯了。 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疯了。 最不适合成为帝王的她居然要成为这江山的执掌者。 她这辈子最多就是小学的时候当过背书组的小组长,管过的人就前后桌,还时常管不住。 像她这样性子绵软的,根本不可能合适当一个领导者,云岫在这方面相当有自知之明,这江山放在云曦云昭手上至少保底守得住,放在她手上,她大概率只能当吉祥物。还是只能看百官吵架的吉祥物。 而令她最看不透的便是初墨禅,他竟然要嫁给她,他要成为凤君? 难不成他喜欢她? 不不不,这个可能性云岫觉得比小行星要撞地球更加离谱。 究竟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魔怔玄幻了? 当然此时此刻说实在的,云岫还是更想问问是不是初墨禅他疯了。 第46章 . 第四十六个凤君哪里是她娶夫,明明是…… 在阿岫仔细斟酌了初墨禅是否喜欢她的这个可能性之后,她还是觉得小行星撞地球比较靠谱。 她觉得有必要和他开诚布公讲讲。 “你要是有什么目的就直接说嘛,有什么条件开出来,何苦拐弯抹角?”云岫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没有目的。”初墨禅神色幽幽,从涂完药开始,他便没有放开过云岫的手。 云岫无奈地说道,“我无才貌,又无权势,勉强算是温柔却也优柔寡断,你将江山这般随意地给我,若是祸害了黎民苍生,我便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殿下信不信,奴并不在意,但是大殿下此时却是不得不令殿下在意的。” 要么便说聪明人说话厉害,一下子便抓住了阿岫的软肋。 “说起来,那小洛氏也来了此处。”初墨禅漫不经心地说道。 云岫彻底不敢说话了,这人简直就是拿捏人心的好手,她敢相信,若是她现在不答应,怕是当场和阿朝以及君后一起去看上帝叔叔佛祖爷爷了。 “我应你便是。”云岫不情不愿地说道。 都是她一时心软惹来的劫数。 云岫缩在床边独自郁闷,而这份郁闷在初墨禅看来便是对他无言的抗争了。 看着面前这张几乎和玉檀奴如出一辙的脸,云岫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和这张脸过不去了。 想到自己怀中的禅位书,云岫将它给藏到了贴身的小口袋里,她的袖中还藏着当时尚未来得及签上姓名的婚书。 这两份原本能给她带来所向往的幸福的东西现在也成了烫手山芋。 而眼下自己却没有多余伤春悲秋的时候,至少先要保住阿朝和君后的性命。 室内再次燃起了白梅香,云岫慢慢睡了过去,等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归去的马车。 马车比她坐过的任何一次都要豪华,柔软的羊绒毯子,雕琢精细的几子,此处空间颇大,甚至还有专门的暗格放着吃食和替换的衣衫。 可是云岫的心情却很是沉重。 透过两面纱,她眼瞧着那座皇城离她越来越近。 云岫便是再乐观,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来。 初墨禅依旧陪在她的身边,她所需要的一切,只需一个眼神他便能瞬间领会。 所以说云岫先前觉得此人如果去当执事那必定是个五星执事,简直就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只是现在瞧见过他狠厉的样子,这美人恩着实消受不起。 此时此刻的云岫只觉得头顶随时悬着一把刀,若是某人某天不开心,那她怕不是要直接去祭天。 对外直接便说陛下身子不好,殡天了。 理由都合情合理。 云岫沉默的时候脑子就容易瞎猜瞎想,她现在愈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她这种没背景好拿捏的病秧子可不比那三皇女四皇女好拿捏?这样一拿捏,哪天他真想推翻女帝皇朝也不过就是几日的事情。 也真不是云岫高看初墨禅,他当初去刺杀女帝都是自己直接上的,甚至对方还是他的亲妈…… 等等……桥豆麻袋! 云岫突然发现了一个华点。 “我那日听闻你叫帝主母亲,那你我岂不是同母异父?” 这样怎能嫁娶?她就不信初墨禅没想到这一茬。 这样喜欢她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必定是有其他阴谋的。 眼瞧着云岫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初墨禅却轻笑出声。 “殿下便不明白么?这些年来帝主对您的忽视?”初墨禅轻轻揉了揉阿岫的头,她总是小瞧了自己,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行。 云岫攥着衣袖,表情有些微妙。 “难不成我不是亲生的?” “墨禅的生辰,在腊月二十。” 少年人的一句话,直接佐证了云岫原本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猜测。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1节 “这还是个太子换狸猫的把戏?” 对于阿岫时常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初墨禅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取出茶碗帮云岫倒了一些温好的牛乳,又取了一些容易克化的点心放到云岫面前。 云岫也不跟他客气,端起牛乳吃着点心准备听故事。 事情也不算什么曲折离奇。 女帝当年和洛家长公子定情,生了云朝岚。只可惜长公子身体弱,云朝岚尚未长成时便病逝了。 当时恰巧还是朝堂党争最严重的时候,女帝想要扶持寒门女子建立自己的势力,可是被洛家以长子为借口打压,又说女帝云天尚未有继承人,又想塞人进来。 初家那时还算新贵,也想着讨好女帝,便送了一个和长公子模样相似的侍君。云天果真大喜,收下了这小侍,甚至还怀上了这小侍君的孩子。 周朝男子未得女子允许是不能断了避孕之药的,如果偷偷停药令女子怀孕便是重罪,生不生孩子是女子的决断,男人岂能干预? 就算有心软的女子生下了孩子,这孩子也只会跟随母亲,父亲不会得到承认。 云天之所以愿意生下这孩子,也是想要赌一把,若是生下的是个女儿,她并不在意这女儿生父的出生是否高贵,女儿能够帮她堵住那群老东西的嘴就好了。 而那时女帝玩的花样也多,她将小侍君养在初家,时常去初家见面,甚至那时快要临盆时都去那小侍君的身边。 小侍君对那云天亦是个情根深种的,不求名分,只想跟着女君。 听着女帝想要个女儿,也日日夜夜盼着这腹中的宝儿是个女孩。 “只是父亲和母亲的愿望都落空了,我是个男孩。”初墨禅淡淡地说道。 云岫听完就沉默了下来,她和初墨禅还是有苦逼地共通之处的。 她在另一个世界也是一个同样不受期待的女孩。 “后来呢?”云岫轻声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担忧触及到他敏感的过往。 “后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彼时初家家主也是临盆之时,以荣华富贵威逼利诱,一个女孩罢了,舍了便舍了。” “我的生身母亲是初家家主?”云岫恍然。 她隐约想起,初家家主好像先前就已经被绞杀了。 初墨禅以为云岫难过,开口安慰道:“当时你我都不知其中缘故,莫要难过了。” 云岫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很难过,只是有些感慨。” 或许是这个故事的缘故,云岫恍然之间发现原来她和初墨禅竟然有着这样的联系。 只是气氛的缓和也仅仅只有一会儿,云岫清楚地知道自己终归不是和他一路。 马车进了皇宫之中就缓缓驶入了后宫。 下马车时,云岫发现自己没有回到栖兰殿,反而到了太极殿旁的倚墨阁。 陌生的仆役安静地等在殿外,见到云岫皆是恭敬行礼。 突然仆从环绕令云岫既无措又不适。 她没有理会那些仆从,只进殿把自己关在了内殿之中。 连那大魔王也被她给关在了外头。 这样的举动令初墨禅都有些哭笑不得,云岫当真像只扭扭捏捏的猫儿,自己进了笼子还不忘给关了门,似乎是在示威,这样你满意了么? 而这小小示威便像是猫儿想要讨要奖赏的筹码,你若是不满足,她便要闹了。 云岫提出来的条件便是想见见云朝岚。 彼时初墨禅已经打开了内殿的大门,只见到这小祖宗正在折腾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的长发缠进这纱幔之中,也是鲜有发生的事情了。 小侍君连忙取了木梳帮云岫梳头,转眼却被初家郎君收走了木梳。 “我想见见阿朝……兄。”云岫刚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改口。 那一声阿朝唤出口时,初墨禅差点便掐断了那一柄木梳。 他的神色愈发晦暗,只这么一两日,便这般亲昵了么? 想到那时云岫紧紧抱住云朝岚的场景,初墨禅当真恨不得直接捅死云朝岚。 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初墨禅也能看出来云岫在意着云朝岚。 二人似乎有着更深的牵绊。 他知道云岫有多向往外头自由自在的生活,而这云朝岚能在“玉檀奴”身死的情况下让阿岫这般偏袒…… 他算无遗策,唯独漏了一环最为关键的东西。 可恰巧,他并不知道阿岫和云朝岚之间真正的牵绊究竟是什么。 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彻底地束缚在身边。 “那殿下便早日娶我为凤君。”初墨禅从身后抱住了云岫,女孩的手自梳头伊始便老老实实地交叠在身前,他的双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似乎要紧紧地将她束缚。 云岫也感觉到了异样,她回眸便对上了那双深沉的眼,云岫微微瑟缩,却被他紧紧抱住。 明明该是再高贵不过的帝王,此刻却被一个男子困住。 云岫突然觉得有些心累,心累之后便是破罐子破摔的躺平。 “你来决定罢,都让你来决定。”云岫闭目决定当个甩手掌柜。 这哪里是她娶夫,明明更像是她嫁人。 这就是在吃软饭,就是当赘妻。 而且她还是明面上的帝王,简直就是把女尊妹子们的脸都给丢光了。 可是此时的云岫在初墨禅面前却是半分脾气都不敢闹腾的,他的手中还拿捏着她所在乎的人的性命。 她是真的认为初墨禅会做出杀人的事情的,毕竟他可是连皇帝都敢亲自上手杀的。 最终,云岫在屈服的同时也跟他堵了气。初墨禅并不同意让阿岫见云朝岚,唯一的让步便是云岫娶了他之后,他便能放过云朝岚和洛扶卿。 那时的气氛十分凝滞,两个主子互相闹了脾气,便是那脾性软和的陛下都被气得摔了一个陶瓷花瓶,虽然花瓶摔在了柔软的地毯之上,可是还是被磕到了一角。清脆的声响在室内极其明显,众人皆是敛眉不语,生怕惹了主子的不开心。 即便眼前人跟他闹了脾气,初墨禅的面上却依旧是温柔的,他转身看向周遭的仆从,又望向云岫:“殿下若是不开心,想砸便砸,那些侍君用不顺手了便换了,想如何处理都是殿下做主,只是殿下却莫要想着再逃开了。” 云岫没有理会初墨禅,她的心中气急了,有钱了不起啊,哼! 而这嚣张气焰却在听见后面一句话之后迅速蔫儿了。 “先前照顾殿下的那几个仆从因着看守不利已经被本宫处理了,若是殿下之后还任性逃跑,那么难受的也只会是这些仆从。” 这句话像是压垮云岫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知道她心软,便用仆从性命来威胁她。 她捂住胸口轻声喘息着,双瞳失焦,把自己裹在了被子当中,他真是疯了。 偏偏她只能咬牙受着,而这样硬生生赌气的后果便是云岫给气病了。 气病了的原因也很简单,怒急攻心。 在初墨禅离开之后,仆从原本按照时辰唤云岫用餐,却发现她已经昏睡了过去,身上滚烫,不停咳嗽着。 那仆从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禀告了在隔壁侧殿的初墨禅。 彼时初墨禅正在批判奏折,朱笔直接滴下一团红墨,将纸张晕染成了红色的一团。 待到了正殿时,所有的仆从都有条不紊地照料着云岫。这些人都是初墨禅特意挑选的擅长医术的仆从,跟在云岫身边便是打算日后方便在她突然生病时好生照料她。 苦药正被仆从用玉勺喂给云岫,而云岫却一直紧闭着双唇,仆从更是不敢用力,生怕伤到了这位金尊玉贵的殿下。 正当仆从左右为难时,就见到自己真正的顶头上司站在了面前,他连忙跪下举着汤药。 “仆下无能,殿下不肯吃药。” 少年人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端过白玉碗,碗中浓黑的汤药特意被放温了才准备喂给云岫。 “出去罢,本宫亲自照料殿下。” 这一发话,所有的仆从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待到所有仆从都退出之后,房间之中只剩下昏睡之中的云岫和端着药碗的初墨禅。 少年人的眼底有着淡淡的疲倦,他用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云岫的面颊,回想当时,不可一世的云朝岚像个血人一样倒在了她的面前。 明明他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可偏偏得到偏爱却依旧是云朝岚。 她丝毫都没有嫌弃地抱着他,护着他。 初墨禅看出了云岫待云朝岚的特别。 这样的特别令初墨禅很是后悔给云朝岚留了机会活着。 可他现在却又庆幸给云朝岚留了一条小命,若是那云朝岚死在他的手中,她会恨他一辈子的。 少年人面如冠玉,他平静地喝下了玉碗之中浓黑的汤药,单手钳住女孩的下颌,微微俯身便吻了上去。 苦涩的汤药便被这个吻渡了过去。 昏沉之中的女孩似乎想要挣扎,却被少年给压住了手臂。 云岫在梦中只觉得自己被藤蔓给缠住了,口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她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便瞧见对方宛如蝶翼的长睫微微颤抖着。 因着太过靠近,云岫觉得眼前人的容貌有些模糊,这份模糊却仿若加了滤镜,她隐约能看到他双眼皮的浅浅痕迹,能看见白皙细腻的皮肤。 而云岫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现在正被这大胆狂徒揩油。 甚至这狂徒还牵制住了她,她没有半分挣扎的机会。 这皇帝当的也真是太没气概了。 而明明药都已经喂完了他却还在吻着她,女孩白玉似的面庞迅速染上一层绯红,她气鼓鼓地看着他,少年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也看着她。 似乎是发现云岫已经醒了,甚至轻轻眨了眨眼,流露出了类似于羞赧的情绪。 这便是女尊世界不好的地方,明明吃亏的是她这个可怜无辜的病人,可是害羞的却是男人。 吃了药的云岫还是很虚弱,她也觉得委屈,可人家显然比她更委屈,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只能和女尊世界的男孩子们做姐妹了。 “你你……之后莫要如此,若是吃药,你待我醒了我自己吃。”云岫结结巴巴地说道。 此时的初墨禅也没了先前威胁云岫的气势,只轻声应是,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云岫居然会半路醒过来。 这醒过来的后果就是两人陷入了难得的尴尬氛围。 原本应当剑拔弩张的二人现在却又奇异的和谐。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2节 云岫看着他的侧脸,越瞧越觉得像玉檀奴。 这张脸除了一些小细节,几乎和那玉檀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不知道当年她那便宜妈有没有生了一对双胞胎。 “殿下为何一直紧盯着墨禅?是墨禅的脸上有脏东西么?” 或许是因为刚刚喂过药,少年人的唇色难得有了艳色,垂眸安安静静的时候真的是深刻地体现了女尊世界的男人温良恭顺的特点。 只可惜对方终究不是一个像小白一样软白的少年,云岫感慨道。 而此时云岫或许是因为发烧,说话也有些不过脑子,脱口而出道:“没什么,只觉得你像一个人罢了。” 这么一句话,直接令初墨禅彻底安静了下来。 云岫也意识到自己这是说错话了,连忙说道:“我就是随口说的,你莫往心底去。” “殿下看起来很在意那人。” 室内的烛火已经几近燃尽,因着宫人全都出去了,也没人帮忙替换,昏沉的房间令云岫不由得有些害怕,她没有回答初墨禅的话,只能尴尬笑笑。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些酸酸的。 肯定是她的错觉。 玉檀奴已死,初墨禅就算想追究人都找不到。 初墨禅缓缓起身,为云岫燃起了一支烛灯,烛灯照亮了他的半张脸,烛光之下的少年和云岫不久前的记忆几乎彻底重合,云岫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疯球了。 看着云岫沉默的样子,初墨禅在转身之后的神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他想不通为什么玉檀奴能得了她的念念不忘。 没关系的,他有许多时间,殿下日后心中必定能有他。 他需要的便是耐心。 接下来的几日,云岫发现宫中开始忙碌了起来,一打听,果不其然是为了她和初墨禅的婚事。 只可惜云岫对她自己这短短时间之内的第二次婚礼根本没什么兴趣。 这一次,婚房布置得极其精致,连红烛上都抹了金粉绘上了漂亮的纹路。周围红纱缭绕,处处张灯结彩。 可是这次云岫反而没有什么参与感了。 她坐在床榻上懒洋洋地掰花生吃,女尊世界的婚俗和原本的古代婚俗差不多,也喜欢在锦被上放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因着坐着硌人,云岫便决定着手解决一下。 反正她这个皇帝当的也只剩下吃花生的作用了。 “陛下,该上妆穿婚服了。” 云岫原本依旧继续掰花生吃,只是仆从乖顺的样子最终还是让云岫心软了。 婚服很是华贵,也因着太过华贵,本来应当十分沉重,可穿上身之后,却发现意外地轻便。 “这布料用的是蜀地产的绡纱,一年上供也不过四五匹,全都被君后大人用来给殿下制作这一身婚服了。”服侍的小奴开口说道。 婚服的拖尾用了孔雀羽绣了一对凤鸟和凰鸟,两只图腾的尾翼互相缠绵,翎羽上还嵌了漂亮的红宝石。 在折腾完这婚服之后,小奴端着托盘递上了一顶凤冠。 在结了一次婚之后,云岫也知道这是大周女子成婚时都有的。 想到这里,云岫却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当日那少年为她挽发戴冠的模样。 那时,她也算是欢喜。 当初她还信誓旦旦地对他许下诺言,此时此刻她却转身又娶了他人。 更像是命运弄人那般,两人还出奇地相似。 云岫最终没有试那凤冠,只轻声说道:“朕瞧着那凤冠极好,应当是戴得上的。” 所有的小奴也都沉默了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也都默认了云岫的意思。 之后便是上妆。 即便身上的婚服算不上沉重,云岫却还是懒洋洋地倚靠在了梳妆台上。 小侍君们手脚麻利灵巧,帮她点了朱唇,涂了胭脂。 铜镜之中,女孩的面容虽然有些模糊,可是周遭小侍君们惊艳的神色却都骗不了人。 眼前美人乌发红唇,雪肤花貌,即便身体羸弱,却依旧无法否认她的美。 第47章 . 第四十七个凤君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云岫第一次变得有些忐忑。 如果说前两天那场婚礼,云岫把自己带入了丈夫这个角色,那么此时此刻,被宫人们围绕在妆镜之前的云岫却莫名有了一种成为妻子的感觉。 来到这个世界久了,云岫自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女孩原本并不是所看到的高大健壮的模样,她也见过一些不过两三岁的小女孩,看着娇娇弱弱的,可是她们自小就会服用强身健体的药物,也正是因为这个药物,这个世界的女人并不比男人瘦弱,性别并不会成为她们受限制的阻碍。 而这药物的产生,云岫曾经询问过林兰,林兰只说是前朝皇后求仙问药得来的,那时男多女少,前朝皇后不忍女子饱受压迫,亲自前往长甘寺求药。那长甘寺于某日盛极而衰,万盏莲花顷刻凋零,那皇后求得仙药,自此改造了女子身体孱弱的现状。 不过听这个话时,云岫只当是个传说异闻,她大概猜测这也是个同样穿越的前辈,或许来自的时代比她医疗更加发达一些。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具体真正缘由如何,云岫还真说不出来。 在云岫出神之际,原本负责呈递凤冠的小侍君再一次出现了,这一次甚至是跪着的。 他小心翼翼地抬着凤冠,睁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云岫。 “陛下,凤君大人说这凤冠须得让陛下好好戴着。”小奴的话很轻很低,生怕惹了云岫不快。 云岫听着这话,心中油然而起一股子郁气,她伸手便拿过凤冠将之拍落地面,凤冠上精致的流苏瞬间缠落在一块,所有侍君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大气。 唯一一个看上去稳重一些的侍君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内的气氛变得沉默了起来,云岫望着满目赤红,心里的怨气像是有了个小火星一般,一下子就被点着了。 她上前扯住了一段悬在室内装饰的红绸,红绸上甚至也用了金线绣上了云纹,她用力一扯,只听见丝帛断裂的声音。 这种像稚儿一样报复的快感令云岫心中的压抑感消失了些许。 她看着那些小侍君不敢靠前的模样,自己颓唐地倚靠在了柱子旁,手里还攥着那段撕扯下来红绸。 待初墨禅被侍君们带来太极殿时,就见到那小女帝被红绸团成一团缩在红柱旁,鲜红的婚服将她的皮肤衬得愈发地白,而眉心的胭脂印却在此时格外的红。 初墨禅看着这样的云岫,总是不免想起初见云岫时对她的观感。 她真真像极了莲台之上低眉怜悯众生的小菩萨。 若是无他,就像释空大师说的那样,她应当是可以入佛的。 只是自私如他,却偏偏将她强留在了世间。 这可能便是所谓之执念。 云岫失神之际,头顶上便落下了一片阴影,她缓缓抬眸,就见到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就这样毁了他的精心布置,这控制狂必定是会恼怒的,云岫想道。 有那么一瞬间,云岫还真希望初墨禅能够罚她,最好是罚她不要在娶亲了。 只是这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十之七八,云岫终归是没能在婚事上面如意。 眼前人面如冠玉,丹唇凤目,今日似乎也在准备着婚事,发丝挽起,用同质的玉冠盘着,垂落下来两缕流苏。这世间男子成婚会略微繁复些,云岫注意到初墨禅轻轻点了点些殷红的口脂。 他随意地坐在云岫身边,熟练地帮她挽发。 从头至尾,一言不发。 说实话,云岫并不是放纵自我的性子,这么发了一通脾气,她也觉得有些羞愧,便也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可太过沉默时总有人需要首先打破沉默。 云岫在少年人取过凤冠重新为她戴上时发问:“你不生气么?我将宫内弄得一团糟。” “殿下若喜欢撕这些红绸,那边去库中取,只要殿下高兴,让他们全年只上供这些绸子都可以。” 少年人一本正经不似玩笑的语气让云岫很是无奈,她轻声说道:“你不要开玩笑了。” 她又不是褒姒,这不是妖妃了么? 等等,换算过来她如果真这样不就等于是昏君了么? 话音刚落,在她额头上方的少年先轻笑出声,他真的很爱在她面前温柔地笑。 他亲昵地抱着云岫,低声呢喃:“殿下,阿善没有在开玩笑。” 听闻他语气之中的认真,云岫第一次为大周朝的未来感到深深地担忧。 她已经大概率没啥实权了,这位还瞧着要她当昏君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云岫真的觉得这厮是在给她下糖衣炮弹。 她终究是乖巧地戴好了凤冠。 凤冠是黄金铸造的,上面还镶嵌了翠玉,此时云岫也注意到初墨禅戴的玉冠上也镶嵌了一块金雕的凤鸟,眼瞧着这首饰便是一对。 一旁的小侍君见到氛围和谐了一些连忙解释道:“这自古凤鸟凰鸟便是一对,而这金玉又是这世间最为尊贵的物件儿,自然最衬陛下和凤君,所谓之所谓之……” 说道后面这小侍君疑似文化课不合格说不下去了,还是一旁的沉稳侍君帮初墨禅递过木梳时补充了一句:“所谓之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对对对对!便是这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在场的侍君都露出了开心的表情,云岫都被他们拍马屁的功夫给惊讶到了。 这就是专业团队吗? 佩服佩服。 不知不觉,云岫已经穿戴完毕,她习惯性地坐回了床榻边,脑子里都是掀盖头的惯性思维,而周围的小侍君见到自家陛下如此都很是不解。 云岫就对着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这时连初墨禅都似乎没好意思开口。 倒是方才那个大胆的小郎君出来提醒道:“陛下要先帮凤君大人点朱砂。” 说着另一个穿着相当喜庆的女娃娃递上了一个小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根狼毫笔和朱砂。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3节 “点今生朱砂,续来世姻缘。”女娃娃磕磕绊绊地背词,她似乎是第一次瞧见云岫,声音奶声奶气还发着颤。 瞧着这女娃娃,云岫颇有些忍俊不禁。 只是忍俊不禁归忍俊不禁,当她拿起狼毫笔,笔尖沾了点点朱砂。当笔尖触及少年眉心之际,云岫隐约瞧出了对方的紧张。 在她看来,初墨禅永远都是沉稳冷静的,没想到她的凤君也有紧张的时候。 原本这点朱砂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步骤,算是这里的婚俗,只是一个社会,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占据了更多的生产资料以及话语权时,对于一份感情的忠贞几乎是可以算是没有的。 人是视觉动物,专一这一特质几乎不会在人的身上体现,这也是为什么所谓神仙爱情极少。 而说回点朱砂,这也是女子对男子的一个承诺,今生只爱卿卿一人,来世也只寻你一人。 身为帝王的云岫在给出这样的承诺之际,在外人眼里更多的就只是一份给予凤君的体面。 哪有帝王不贪欢? 若真是帝王只爱一人,大多数人也只会笑帝王无用。 点上朱砂之后,云岫还以为这事情是互相的,甚至都忘了自己眉心本身有个胭脂印,拿着笔呆呆地看着初墨禅,见他不动,自己也跟着不敢动, 似乎是瞧出了云岫的意图,少年人伸出食指在她眉心轻轻点了点,云岫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瞬间面颊涨得通红。 “殿下今日极美。” 温柔少年夸赞起人来当真是直白又撩人。 云岫没有说话,只缓缓起身走向外头。 而这小侍君似乎也发现了云岫其实大部分时候很好说话,连忙机灵地递过了一条红绳系到云岫的手腕之上,而另一条红绳系到了初墨禅的手腕上。 女尊之后,婚礼上牵红绸的规矩被改成了系红绳,由女方拉着男方一起拜谢天地。 云岫身为帝王,自然没有必要拜谢父母,帝王娶夫,只需要祭祀天恩就好。 殿外的銮驾早已准备就绪,两方女卫排列整齐,举着铜制号角,在帝后出现门前便开始吹响号角,号角声顺着太极殿往宫门外传去。 云岫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着,直到手腕被轻轻带动,此时云岫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的初墨禅停下了脚步,他的发丝不知何时被她衣袖上的刺绣勾住了,感受着底下众人的目光,周围的小侍君也发现了这个异常,只是这般庄重的时候,这样的意外最怕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当然云岫没想那么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强硬勾断别人的长发,这种事情云岫当然做不出来,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没法停下来倒腾头发,不然皇帝的面子不全都没了。 于是云岫稍微后退了一步便牵起了初墨禅的手。 她的手骨已经没有少年人的宽大了,握住他的手时顺带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原本牵引着二人的红线在此时已经缓缓垂下与二人的婚服几乎融为一体。 二人靠近时亲昵的模样落在外人眼中便是帝后恩爱的模样,只是当事人云岫却表示心理压力巨大。 坐到銮驾上时,掌心已经出了汗。 她甚至都不太敢去看初墨禅。 他们二人此刻被一根纤细的红绳维系着,云岫感觉如果自己用点力,就能轻松地将这根红绳扯断。 小时候看着电视上有关月老的剧情,她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两个人的缘分维系在一根绳子上,岂不是太脆弱了?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便是这样脆弱。 就在不久前,她曾对着另一个少年人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可转眼她现在就另娶他人。即便是被逼迫的,云岫也本能地有些厌弃此刻的自己。 銮驾缓缓开始行驶,周遭都是神色严肃的侍君,侍君的手中纷纷托举着象征吉祥的宫灯,这宫灯之中经过特殊的设置,内部燃着檀香,袅袅的烟气浮起,并不呛人,銮驾行驶的过程中显得格外庄重。 上了銮驾,云岫的心中还是乱乱的,她没敢动弹,怕牵扯到初墨禅的长发,可是她现在也并不想帮他解开。 她的心里第一次有了纷乱的感觉。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之后能去做些什么事情。 仔细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议,她居然成为了一个皇帝。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里,女子成为皇帝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对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阿岫,这件事情还是太过玄幻,她如何能当好一个皇帝呢? 想到此处,云岫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或许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一下子扯到了初墨禅的长发,连云岫都有所感觉,可偏偏这少年人一言不发。 云岫最终还是投降,微微侧身去理清少年人和红绳缠在一起的长发。 他大约是知道什么样子最能让她心软,她想道。 说起来,孱弱的一方或许真的拥有格外突出的能力,能把另一方吃的死死的。 红绳上的结并不好解,等到阿岫忙活了一通之后,銮驾已经停了下来。 而阿岫手中的结却越来越复杂了,甚至纠结之际,云岫自己的长发不知何时也绞了进去。在外面等待的阿箬有些担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轻轻掀开帘子查探之际,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下一瞬,凤君便牵着新帝走出了銮驾。 云岫被牵着时,表情都是僵硬的。 她亲眼看见这温柔无害的少年温温和和地从另一只手的袖中取出了一柄匕首,轻轻一划,二人的青丝便被削断,从此就缠在了红绳之上。 某种程度上,还真成了结发妻夫。 在云岫面前的是天阶,每一代帝王都要经过这一项小小的考验,踏上天阶之后就会成为受到上天认可的帝王。 这天阶是用白玉砌成的,也是大周朝皇宫最为奢侈之建造。大周朝的女帝其实相当崇尚节俭,这也是因为最开始女子立威不易,且时常征战,内耗极大,帝王的吃穿用度自然是减之又减,到后面也就成为了一个习惯。 唯独这白玉天阶,是初代女帝唯一坚定不移建造的,她曾言女子立身,从不卑贱如尘泥,便是要一步步踩着最珍贵的白玉爬到最高处,自此再不为附庸。 不过阿岫在看到这天阶的时候,还是哆嗦了一下,即便宫人一开始已经给她打了预防针,但是真要开始走的时候,她已经在回忆当初闲着无聊去做卧铺火车去半夜爬黄山看日出时的苦逼时候了。 她的脑海中想了无数种当皇帝会遇见的困难,唯独没想到这第一道坎还是体力活。 如果换成前世,她说不定还能爬一爬,而现在这副病恹恹的身体,阿岫真担心自己爬完就给倒下了。 正当阿岫纠结犹豫之时,一只手拉住了她,初墨禅站在了她的身侧。 “陛下,臣会一直陪着您的。”他说道。 而周围人见到凤君竟然要破格陪陛下爬这天阶,表情都变得不大好。 更不大好的是陛下竟然同意了。 真是天家耻辱! 果真如同留言所说,凤君强势,男子弄权! 百官的心中都默默流泪,大周亡矣! 新一任帝主如此孱弱!堪当大任? 身边的男子更是野心勃勃心机深沉! 甚至已经有谣言说前任帝主之死便是因着这男子! 也因为这留言,百官对于这凤君是害怕敬畏的。更让人怀疑的是他的动机,这样百般扶持一个孱弱皇女,这皇女甚至是个没有父族的,唯一的解释便是这男子心有不轨。 此前并不是没有男子试图复辟前朝,全都被女帝心狠手辣镇压,只要有谋权意向的男子,连父族都会一整个被株连。 大周女帝所制定的律令并不算严苛,以仁政著称,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所犯男子皆是被处以极刑。 阿岫当然不知道她被扶着上台阶这么一小会儿,下面的百官已经脑补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甚至都把事情的真相给猜出来大半。 只是聪明人大部分都是会选择沉默的,毕竟官场之上容得下来的只有世故圆滑的聪明人。 阿岫也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把历代女帝的威严给丢弃了大半,曳地的婚服,沉重的凤冠,都被这具纤细的身体支撑着,如此柔弱的帝主,百官现在只担心这小陛下一个大气没喘过来,翌日就从太极殿传出陛下薨了的讯息。 这台阶果真不是那么容易爬上去的,阿岫好几次都差点腿软,所幸初墨禅一直在她身边扶着她,不然又是帝王威仪全丢的一天。 等到爬上去之后,在一旁等候的宫人连忙准备了软垫椅子,云岫一直喘着气,初墨禅在她身边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 “陛下可要先歇息一番?”他担忧地问道。 云岫看了一眼在寒风之中静静等待的百官,摇了摇头,说道:“开始吧,总不好让她们一直在冷风吹着。” 初墨禅只瞥了一眼天阶之下心思各异的百官,轻笑道:“陛下当真仁善,一切都听妻主的。” 后续的程序阿岫都是浑浑噩噩地跟着一起做的,什么祭祀先祖、念祝词以及后面的选帝号。 大周的女帝都会在登基成婚之时选择一个帝号,颇有一种祈福意味,帝主的帝号就有些意味着这个国家的未来的感觉。 云岫其实向来不信这些,只用一个称谓就定了一个国家的未来岂不是太过草率? 不过谁让老百姓和百官信这个呢。 云岫无奈地摇着手中的签盒,竹签掉落之际,便被阿箬接过。 “陛下称谓为云。”阿箬有些忐忑地说道。 这云乃是皇家姓氏。 以姓氏为称号还真是有些奇特。 初墨禅却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柔声对着云岫说:“这帝号极好。” 云岫倒是无所谓,她现在只想走完流程回去洗洗睡。 可周围的宫人和百官听见这帝号表情都有些怪异。 旁边负责祭祀的女官更是暗道这帝位怕是难以长久。 前头那位的帝号为月,偏偏这位为云。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又怎会是什么好兆头的帝号呢? 前头那位暴毙,现在这位恐怕早夭。 不过这些话当然是不能在这种时候说的,肯定得挑着好听的吉祥话。 云岫看着女官叨叨叨说了一通,脑子早就晕乎乎的了,脑袋瓜一点一点地在钓鱼。 好不容易才熬到女官絮叨完,云岫才得以解脱……个屁。 等回到太极殿,瞧着静坐在床榻之上的少年,云岫才恍惚想起今天除了登基之外还是个成亲的日子。 成亲不得洞房花烛酱酱酿酿…… 想到这里,云岫刚靠近内室的脚又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偏偏后面跟着的都是兴高采烈的宫人。 “方才我瞧见陛下可宠爱凤君了,还牵着凤君的手。” “我也瞧见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4节 “凤君如今虽无父族,有着陛下的宠爱,必定也能在宫中立威。” 小小的议论声让云岫的心情格外复杂,虽说眼前这位其实某种程度上不仅能够在宫中立威,甚至在整个朝堂立威都不是什么问题,如果新婚之夜她就跌了他的面子,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发生? “陛下?”有个小侍君发现云岫不知为何退了出来,表情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很恭敬地行了礼。 云岫的步子硬生生地因着这小宫人的话给停了下来,她轻咳了一声,假装无事,让宫人送些吃食进去。 等到小宫人们被打发走了之后,云岫才松了口气,找了个软墩子坐到了角落里。 没错,她现在就是在掩耳盗铃。期望着凤君最好能把她忘在角落里,以此避开这尴尬的新婚之夜。 都说新婚燕尔,云岫却半分都体会不到这其中的美好。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前人会把洞房花烛夜说成人生四大乐事。 换做是她,人生乐事就是吃喝不愁,躺平到老。 只是眼下恐怕是完不成此等夙愿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期盼着内室里的凤君能施舍些好心,将阿朝和君后给放了,这样她作为傀儡当这皇帝也无所谓。 只是人生时时不如意,待她坐在软墩子上昏昏欲睡之际,就见到不远处的珠帘后站着一个少年,他的手中握着缠着二人青丝的红结。 他的眉眼淡淡,一块红绸被他攥在手中,揉出了褶皱,眉心的朱砂犹在,这一点朱砂倒是将二人衬得极其相配。 他当然能够瞧出女子眼中的逃避与不情愿。 就像外人所说,他过于强势。 原本,在计划之中,不应当出现玉檀奴这个岔子的。 他控制的轨迹从未出错,唯二两次偏航皆因于她。 他的强势,本不应该在她面前展露。 “陛下便这样厌弃阿善么?”少年人抬眸问道。 屋内红烛噼啪,云岫怂到没敢抬头看他。 她这个皇帝当的……果然还是应该去吃花生的。 第48章 . 第四十八个凤君洞房花烛登基上朝…… “你做的这些事情,要我如何喜爱你?”云岫终究还是掀开了两人之间竭尽气力维持的面具。 不知何时,她已经被初墨禅给抱住了。 明明被抱住的是她,被占便宜的也是她,偏偏语气最委屈的却是这堂堂凤君。 等到云岫说出这句话后被抱住,抱了一会儿之后初墨禅便默默退了出去。 “阿善不会强迫陛下的。”他望着云岫的面容说道。 整个寝殿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些宫人默默撤走了红绸果品,见到冷淡的陛下,也不敢多说话。 云岫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方才初墨禅的模样,又想到当日在她怀中成了血人的云朝岚。 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希冀,就这样被初墨禅毫不留情地打破了。 都是她一时心软惹来的劫数。 “原以为凤君受宠,不曾想只是假象。” 云岫听见这些宫人的议论,她的心中真的很乱。 或许她真的不应当逃避的。 她从软墩子上站了起来,去给自己到了一碗烈酒,一口气给自己灌了进去,之后往外走去,彼时初墨禅正在侧殿。 酒壮怂人胆,云岫不怕不怕!反正她不吃亏! 他依旧是那副眉眼疏淡的模样,白日的妆早就被他卸下,他的面前摆放了一堆折子,看到那折子,云岫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上前推翻了那一堆折子,在初墨禅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坐到他的腿上吻了上去。 少年人有些无措地揽住了她纤细的腰,淡淡的唇也因为被吻染上了艳色。 云岫唯一一次的大胆全用在了这时候,她将他推到了软塌之上,看到平日行事强势的少年第一次如此柔顺地被按在了榻上。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妻主。 阿岫第一次感觉自己的面颊真的烧得慌。 美人如斯,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她跨坐在他的腰上,有些茫然之后的流程。 女孩睁着雾蒙蒙的双眼,突然停顿了下来。 阿岫的青丝散落,散在了少年人的脸庞,她的双颊因为饮酒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少年纤长如玉的手穿过乌发,轻抚她的面庞,凤眸微眯,唇角带笑。 “陛下可会后悔?酒后不认账?”此时他说的话带了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 云岫摇头,难得坚定地说:“酒是我自己喝的,我不后悔。” 她说话还是软软的,没有半分帝王气势,可是偏偏初墨禅便是爱极了她这副模样。 世人只道女子应当刚强,可他的骨子里偏偏是离经叛道的,他要将她捧到最高处,帮她扫平一切障碍。 “陛下不后悔便好。” 下一刻,阿岫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拥入了一个滚烫的怀中。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抽条,他已经算不得瘦弱,身上没有一处不精致,这样一个精雕玉琢的少年被她给吃了,如果换在平常,她真的会当做一个很美好的艳遇。 只是现在…… 云岫摸到了他的肩胛,那个疤痕印,隐约还能摸出一个奴字,想到此处,云岫不由得有些感慨,或许此人这一生唯一的污点便是成了她的奴隶罢。 罗帐之中,衣裳轻解,便是一袭锦被翻香。 云岫感觉自己被亲了个遍,不由得轻轻攥住纱幔,宛如珍珠的脚趾蜷缩着,红着眼眶求道:“能不能别亲了。” “阿岫不舒服么?”初墨禅靠在她的身边轻声问道。 这句话直接让云岫破防,连瞬间烧成了煮熟的龙虾壳。 他他他怎么能这般厚颜无耻? 不是说女尊世界的男孩子都会很羞涩的么? 不远处的宫人都不忍听下去了,这才多少时间,已经听这小陛下哭喊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每哭了还要凤君柔声哄着,他都要听不下去了。 要知道先前的帝主可都是勇猛无比的,玩得开的一晚上多来几个美人侍候都不曾疲累。 另一边的云岫也在试图和某人讲道理。 “就算很舒服也要克制些。”云岫小声数道。 “陛下当真是明君。”少年人在她耳边轻声夸赞,“只是独墨禅一人,怕是侍候不好陛下。” 云岫已经有些困了,嘟嘟囔囔地说道:“我有你一人就够了。” 天知道如果再来几个美人,能闹出多少幺蛾子。 唉,突然能理解宫斗剧里皇帝们的心累了。 本来美人儿挺养眼的,但是一天天的要是这么闹,头秃的只有皇帝好嘛? 也不知是不是云岫这句话取悦了初墨禅,云岫忽然感觉自己被抱得更用力了些,少年人还在她的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话。 因为太困,云岫是没怎么听清楚啦,不过大概能够感觉到对方似乎被她取悦了。 趁着开心,云岫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起了云朝岚的事情。 初墨禅闻言,面色如常,他理了理云岫的鬓发,起身将她抱起带去净室洗漱。 “陛下有令,阿善自然无不遵从,明日阿善便将大皇子和君后好生送到宫外疗养。” 云岫听到疗养这两个字,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担心,可是想到初墨禅至少松口了,也就没有再进一步逼迫什么。 “我只想让他们好好活着。”躺在床榻上的阿岫声音弱弱的,说完这一句便在少年的怀中沉沉睡去。 初墨禅并没有睡过去,他自然也听见了她的话。 “妻主的愿望,墨禅自然会好好实现的。” 即便是云朝岚要他死又如何呢? 既然阿岫要让他好好活着,那他便让他好好活着。 反正从头到尾,他只是想她在他身边罢了。 云岫已经许久没有睡这么沉了,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她醒来时就见到初墨禅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她的手被他握着。 她一醒来,同塌而眠的他也醒了,他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沉默安静的样子令云岫莫名紧张。 她可忘不了昨晚某人丝毫不克制的样子。 宫人们鱼贯而入帮两人洗漱穿戴。 收拾完后,初墨禅陪着云岫用了早饭,随后给云岫安排了一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随后就去处理公事去了。 云岫当然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就是个吉祥物,于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殿内玩起了九连环。 说实在的,按照常规套路,云岫不得来一个隐忍蛰伏的操作嘛,无奈云岫真没有那个野心,再者她又不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努力当皇帝来碍某人的眼吗? 还不如躺在寝殿里面玩九连环躺平呢。之后说不准大魔王一高兴给她留个全尸。 若说云岫这辈子做过的最冒险的举动莫过于昨晚直接睡了初墨禅。 那时她原本不算抱很大希望,总觉得初墨禅应当不吃美人计这一套的,更何况按照这个世界的审美,她也算不上什么美人不是么? 可是她总是莫名的能够感受到一点点来自初墨禅对她的喜欢? 她猜测他是有些喜欢她的,只是这一份喜欢在权势之下显得薄弱了些。 这边云岫在玩着九连环,另一边的慎刑司中,云朝岚算是第三次正面和初墨禅对峙了。 第二次是在那个雪夜。 云朝岚被他带的人偷袭,曾经引以为傲的优势在自小精心培育的龙卫面前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5节 他百般算计,却唯独漏算了这人对阿岫的执着。 少年人被铁链困在了铁柱之上,曾经高高在上的傲慢皇子变成了困于阴暗腥臭之地的蝼蚁。 而他的对手,着一身干净白衫,围了漂亮精致的狐狸毛,手中拿着沉香暖炉,周围仆从环绕,好不威风。 “看来大殿下很恨本宫。”初墨禅缓缓开口。 “本宫只恨为何那时见你的第一面不直接将你杀了。”云朝岚阴沉地说道。 “那真是可惜了,那可是唯一一次大殿下能将本宫杀了的时候。”初墨禅在云岫背后说话时其实相当呛人,“唯一一次机会不把握,大殿下恐怕得后悔终身了。” “哈哈哈后悔?本宫从来不会后悔做这些事情。” 如此张狂桀骜,没有半分男子该有的样子。 即便此刻位置调换,初墨禅也很是讨厌云朝岚的这副模样。 “别装作贤良淑德的样子了,真让本宫恶心,不过是觊觎岫岫的恶心臭虫,心底多肮脏。”云朝岚骂起人来也是不带停的。 下一刻,一根针便刺进了云朝岚的手臂。 “贤良淑德?大殿下真是说笑了,软玉温香可是自己送上门的,卑劣如我,握到了手中又怎会放手?”初墨禅的面上带着笑,“若非妻主哭求,现在扎进大殿下身上的可就是本宫的匕首了。” “你说什么?”云朝岚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你对岫岫做了什么?” 初墨禅随意挑开扎进云朝岚皮肉之中的银针,面上的表情变得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恶劣到了极致:“陛下立本宫为凤君,昨日洞房花烛,红浪翻滚,这些闺房私事倒是不好叫身为兄长的大殿下听了。” 云朝岚闻言拼命挣扎,铁链发出了叮当的响声,他看向初墨禅的眼神皆是怨毒。 “你竟然……你竟然敢如此!当真该死!”少年目眦尽裂,若不是被铁链捆住,怕不是下一刻就要将面前男子给活剐了。 “殿下莫要着急,今日本宫来到此处,便是要带您和君太后一起好生出宫疗养,这可是陛下最盼着的事情。”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云朝岚一般,他强行让自己冷静镇定了下来,少年人长发散乱,遮挡了大半面容,他的面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差点便被这疯子给故意骗过去了。 被绑在阴暗角落之中的云朝岚缓缓抬眸,血沿着眼角缓缓流下,表情仿若恶鬼,说出来的话却颇为暧昧。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和她是多亲密的关系。”云朝岚近乎魔障地说道,“她必定是受你要挟才会如此的。” 姊姊永远会将他放在心上。 而不是眼前这个虚伪的疯子。 “再亲近又如何?总之往后,怕是要一直在宫外修养了。”初墨禅冷淡地说道,“总好过有这么一个觊觎妹妹的血缘兄长来毁了她。” 云朝岚闻言,突然放肆大笑,血顺着脸颊缓缓滴落,他的表情已经如同往日,即便身处泥淖却依旧如同那浑身带刺的荆棘般桀骜。 “是哥哥又如何?是哥哥又如何呢?” 我将她永远娇藏,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样一段关系了。 云朝岚被松开之前,初墨禅已经站在了慎刑司外,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云朝岚。 洛扶卿从慎刑司出来时,也有些站不稳,只是他并没有被初墨禅苛待,似乎从头到尾初墨禅针对的便是阿朝一人。 待看到浑身是伤的云朝岚时,洛扶卿心中一痛,尤其是他口中还在不停地唤着云岫的名字。 他望着这个孩子如此执着的样子,只能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痴儿。 而在叹息的同时,他也从闲云的口中得知了云岫大婚的事情。 青年总会比少年稳重些,可不知为何,洛扶卿的心中也有了丝丝恼怒。 在他看来,初墨禅和云岫着实不般配。 她合该配一个真正温柔恭顺的男子。 太过强势的男子,终有一日会伤了她。 如今的洛扶卿褪去了华服,只着一身素衣,长发也是随意挽起的,没了往日的风光,身边也只有渐浓跟着了。 他们被带出宫外时,洛扶卿的心却不知为何有些纷乱。 小二被困在这样一个繁华的鸟笼之中,他的小二为何总是如此坎坷。 他知道小二期盼着一个自由的生活。 青年长叹一声,心中无比懊恼当初为什么不狠心一些,早点将小二送走,何至于引来这样一个煞神? 二人坐上马车只带着闲云和渐浓离开了此处。 离开之际,宫门上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云岫站在宫墙之上,默默地望着那辆马车离去的轨迹,心中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是在她松了口气的同时,马车之上的洛扶卿却莫名地愈发心乱。青年纤长如玉的手中握着一个保存完好的素白荷包,荷包上没有任何标记,却也是曾经云岫遗落在他这里的东西。 “小叔叔?” 一声轻唤将洛扶卿的思绪拉回,他下意识地将荷包藏回了袖中。 面对如此羸弱的云朝岚,洛扶卿止不住地叹息,青年琥珀色的眸子中皆是后悔,他查探了一番马车之上的隔音,压低了嗓音说道:“当初便不应当让你和那初墨禅硬来,如今这副局面……” “小叔叔难道是后悔了么?要眼睁睁地看着小二被困于此处,整日在那皇位上战战兢兢?” 洛扶卿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本能地辩解道:“我自然不愿如此,可是这初墨禅简直诡异,不仅直接将那对双生皇女背后的连家几乎连根拔起,如今更是向其他世家也伸出了掌控,他要做的是集权。” 熟料接下来又听见云朝岚一声轻嗤,他似乎真的一直瞧不上初墨禅的种种举动,他用手用力抹去了眼角的血迹,他掀开车帘一角望向远处,眼底倒映着远处宫墙上的身影,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这般集权,只会让他自己举步维艰,既是如此,那我自然也要在这上面添把火。” 他唤了一声闲云,闲云闻言便从怀中取出了那一块玉佩,他伸手接过玉佩,洛扶卿见到玉佩,还有些茫然,这块不就是普通的墨玉吗? 二人被送到了宫外的疗养行宫,一下来便是几个面色冷漠的仆从,下车之后,洛扶卿才发现方才驾马的仆从竟然被云朝岚寻了个由头给处置了。 为首的仆从如墨只淡定地说道:“大殿下性子也该收敛些,若是一如既往地暴躁,只会影响身子康复。” 云朝岚微微歪头,身上破旧的白衫白裤被风吹起,洛扶卿见到少年人像竹竿一样的四肢,忽然意识到云朝岚真的被那初墨禅折磨得极惨。 纤瘦的少年面容精致,笑起来当真无害,只是此刻无害的少年却将马奴给无情地踩在脚下,脚脚都落在致命之处。 没一会儿,这马奴便没了生息。 “本宫的性子便是如此,见的不爽了,便干脆杀了。” 几位奴仆都沉默了下来,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地带路。 另一边的阿岫看到马车彻底消失不见之后也一直未能从宫墙之上下来。 望着高筑的宫墙,有那么一瞬间阿岫的脑子里一晃而过干脆跳下去解脱的荒诞想法。 只是若真是如此,恐怕她就要成为史上最短命的皇帝,第二天估计就有言官当场准备撞柱殉国了。 想到这里,以及阿岫考虑到今天中午吃的是麻辣兔头,于是又默默地给退了回去。 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只除了遇到大魔王。 云岫小小的emo了一下,随后又转身准备回去,刚转身就瞧见初墨禅不知何时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吓得她一激灵。 “咳咳咳,那个凤君来了啊。”云岫尴尬地找了个话题。 大部分时候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就像她现在真的想不通为啥凤君会不开心。 说实话,要是她真的跳下去,恐怕最开心的就是凤君了吧。 “高处风大,还不快些为陛下准备大氅?”初墨禅的语气平静,只是一旁拿着大氅的小侍君还是哆嗦了一下。 云岫也不好让小侍君为难,便解释道:“是我不乐意披着,上面的狐毛影响视线。” “既是如此,那改日本宫再让制衣所为陛下再改几件冬衣。”初墨禅淡淡地说道。 此时他已经从小侍君的手中接过大氅披在了云岫身上,云岫感觉自己瞬间被温暖包裹住了。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人沟通,似乎许多时候他都已经把许多事情安排好了,甚至许多决定比云岫本身做得决定出彩许多。 而且他才是女帝亲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他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回去之后,云岫继续躺平玩自己的九连环,反正现在就是躺着,初墨禅让他干嘛她就干嘛。 中午吃的果然是麻辣兔头,还配了酸酸的小萝卜,云岫开心地多吃了小半碗的饭,期间初墨禅也从倚墨阁过来陪她用餐,云岫心中还是有些紧张,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二人最近的氛围有些微妙。 到了该上朝的那日,云岫从被窝里面被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逼的,外面的天都还是黑的。 她戴上了沉重的冠冕,身上着得是黑底金纹的凤袍,前头冠冕串的珍珠晃得她眼睛晕。 或许是因为有些没睡醒,云岫轻声抱怨着:“我都还没睡饱。” 侍候她的小侍君如竹连忙哄道:“上朝的时间确实有些早了,陛下先忍忍,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便会好些了。” 云岫也表示理解,正努力打起精神往外走去,迎面而来就见到了同样穿着的凤君。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直直地撞进了初墨禅的怀中。 “陛下可是尚未睡饱?”初墨禅捏了捏云岫的脸,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云岫立刻回神。 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却被初墨禅拉住了手,之后就是两个人一起上朝。 这个事情云岫真的表示一点都不意外。 朝堂上,皇位旁摆了一张同样雕琢精致的椅子,前头垂着珠帘,颇有些垂帘听政的意味。 云岫是个傀儡的事情好像愈发成了实锤。 不过云岫本人真的表示一点都不在意,不就是当吉祥物嘛,比之前当打工人轻松多了。 百官原本在看到小女帝出现时还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这狼子野心的凤君还不算彻底跟新帝撕破脸,上朝还是让新帝上的。 只是很快百官就开始emo了。 这小女帝着实是把女人的脸给丢光了,整个人缩在凤椅上开始打瞌睡,瞧着白白嫩嫩,冠冕上的帘子也是规规矩矩不曾乱动,实际上是因为整个人像个雕塑般在睡觉。 也不知这小陛下是在哪里学来的招儿。 云岫如果知道,那必定是要和百官说叨说叨社畜是如何在无聊的晨会上补眠的。 这上朝目前对于阿岫来说就和当初的晨会一般,听老板逼逼叨,如何说一堆没用的或者她听不懂的玩意儿,顺便再拒了她熬夜画出来的图纸,此时此刻也是百官在下面和凤君逼逼叨,云岫作为吉祥物只能靠打瞌睡打发时间了。 不过很快一件事情就和云岫有着很大关系了。 之前先帝曾经帮云岫定下一门婚事,就是那只狂躁的小哈士奇,吏部尚书说百越已经准备把小皇子给送过来和亲了。 甚至已经在讨论给这小皇子封个什么妃号。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6节 云岫想到那只小哈士奇也有些害怕,他实在太跳脱了。 “陛下,这婚事可事关我朝和百越的安定。” 嗯很好,礼部尚书率先占据道德制高点。 坐在珠帘之后的初墨禅望着捏在手中的奏折,轻笑一声,说道:“大人说的是,陛下如今后宫确实空虚了些。” 这句话一出,下面的百官都开始骚动起来了。 云岫则是继续假装淡定。 她知道肯定是这大魔王又有幺蛾子了。 总之,选妃是不可能让她选妃的。 第49章 . 第四十九个凤君集权兵符吃瓜…… 后续的事情就是几个尚书和凤君你来我往斯斯文文吵架吵了半天,云岫在一旁和稀泥。 大约就是,嗯嗯嗯,凤君说的有道理。 嗯嗯嗯,尚书说的很好。 然后就是言官大人在下面唾沫星子乱飞,大说特说云岫今天上朝打瞌睡的事情。 这种尴尬的感觉就相当于纪律委员发现你上课睡觉,然后当着全班的面给揭发出来了。 不过云岫也没啥当皇帝的架子,据说言官还负责记录帝主言行,想到这里,云岫也只好老老实实认错。 她虽然没有当明君的抱负,但是也并不想当一个遗臭万年的昏君呀。 只是这言官大人似乎就是天生抬杠的,云岫认了这事儿,她还是叨叨个没完,说云岫没有皇家仪态,让臣下指责了也应当有属于皇帝的气势。 这话说的云岫整一个大无语,她这是又想她老老实实认错,还要把这错认得优雅? “顾大人,够了。” 一声淡漠的声音从珠帘之后传出,初墨禅隔着珠帘看着这个过于耿直挑剔的言官,这人似乎近日还联系了太史院里的一群文官想要编纂一本史书,即便此刻初墨禅对他有些不满,也只能先让她闭嘴。 他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妻主被这一群言官污蔑。 被叫闭嘴的顾大人却还是絮叨个不停,好脾气的云岫都被她逼逼叨的能力给弄烦了,突然都有些心疼她那个便宜妈每天要面对这么一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言官了。 她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过百官似乎都很习惯顾大人这副样子了,都安安静静地听着,有时候还附和一声,表示陛下你需要进步的地方还有很多呀。 云岫:…… 最后要下朝的时候,云岫以为破事儿都已经汇报完了,没想到一个面容严肃的女子突然站了出来,她站在大殿中央直直地跪了下来,说道:“还请陛下宽恕吾儿和大殿下,莫要再将他们软禁,他们不过一介男流,不会给陛下带来什么威胁。” 说起来阿岫起初真的没反应过来眼前人究竟是谁,不过在听见大殿下时,她立刻反应过来了。 这不会就是洛家的家主洛严吧? 人至中年,她的鬓边已经斑白,身体佝偻,此时似乎已经拼尽了所有气力来为自己的儿子和外孙求情。 朝堂上也有着几个瞧着年轻的官员跟在她身后跪下来求情。 “陛下,念在大殿下和吾儿镇疫有功,便给他们一个恩典放他们出来罢。”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就算云朝岚和洛扶卿她并不相识,都怕是想给一个恩典了。 只是云岫此时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吉祥物,为他们说话只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见到云岫冷淡沉默的样子,初墨禅的心才慢慢定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跟着洛严跪下来的官员,唇角一勾,神色莫名。 坐在丹墀之上的少年缓缓起身牵起了小女帝,并没有理会跪了一地的官员。 云岫也没敢回头看那些官员,要是真让这大魔王以为她和这些官员勾搭上了那还得了? “我没有和那些官员有过什么联系。”云岫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般直白的解释,其实听着反而难得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只是初墨禅太过了解云岫,她所求不过云朝岚的平安,他已经做到了,她自然会乖乖巧巧的。 “那陛下可有心软?”初墨禅忽然回眸看向她。 他们已经走到了銮驾旁,少年轻轻牵着她上了銮驾,被这么一问,云岫心里乱的很。 她又怎么可能不心软呢? 前世每回归家去火车站的时候,总是会心软给那些乞丐、老人一些钱和食物,还时常被朋友嘲笑傻气,这里面骗子最多。 只是她总会于心不忍,就算给不了钱,她也会试着带他们去吃点东西。 挨饿和无家可归真的很令人害怕。 见到云岫沉默,初墨禅也知道这小乌龟是缩到壳子里去了。 他轻笑一声,捏起云岫的下颌,帮她解开了沉重的冠冕,他的动作很温柔,似乎也没有责怪云岫的沉默。 “那群老狐狸就是盼着妻主心软。”少年的眸色深沉,表情更是仿若凝了冰霜,“不过无妨,阿岫只会听我的话,不是么?” 云岫被迫抬眸看着眼前这个丹唇凤目的美艳少年,她愈发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憋屈。 女孩发丝垂落轻轻剐蹭着少年人的手背,接下来的一路她都沉默着。 而她沉默的模样却意外轻轻戳中了初墨禅的心口,曾经那种古怪的感觉再一次涌现。 宫外,行宫。 云朝岚在一纸信笺上情真意切地写了一篇漂亮的骈文,约莫是夸赞帝主的,夸完之后又是邀请又是恳求,想让女帝来赴约,有好物相送。 洛扶卿看着这一篇文章,都不由得有些头疼,那日那块墨玉一进来便被这祖宗给发脾气砸了,里面那半块兵符真真吓到了他。 他原以为那兵符早就被初墨禅给收走了,未曾想竟然被嵌在了这块墨玉之中。 现在这篇文章的出现,阿岚摆明了便是想火上浇油。 “若是如此,只会让小二成了眼中钉。” 这兵符本就应当女帝半块,驻外的将军半块,便是为了有所制衡。若是让外人知晓这兵符全在阿岫手中,再加上初墨禅集权的举动,只怕是…… “让岫岫成为眼中钉的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贱人。”云朝岚阴沉地说道,“而这半块兵符也是他想要的东西,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云朝岚言毕,连续咳嗽了几声,洛扶卿连忙起身想要唤人进来,却被云朝岚阻止。 “那些东西,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打发出去,若真是一直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之后的事情倒是不好继续了。” “可你的身体?” 云朝岚现在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了,他继续提笔写着信笺,忍着咳嗽说道:“小叔叔无需担心,待会儿我便会喝药了,之后还要让他们将这封信送出去呢。” 他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地死去呢? 不会的,他会和姊姊一起长命百岁的。 而阻挠他的绊脚石,这一次他一定要将之铲除。 只是一个粗劣的替代品罢了。 如墨在收到这封信时也有些意外,最近他们一直提防这大殿下有什么举动,可是现下唯一的举动便是送出了这封信。 “既是大殿下的请求,如墨自然应答。” 如墨接过信笺,这封信也没有被送到云岫的手中,而是被递到了初墨禅的倚墨阁。 看着这封信,初墨禅轻嗤一声,将这封信递到了如竹面前。 “给陛下瞧瞧,这可是她那好阿兄的肺腑之言。” 云岫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还在努力地和九连环奋斗着,她直接看的正文,愣是半天没看懂。 她的文言文本来就不怎么好,现在一堆看上去辞藻相当华丽的骈文对她而言就是对牛弹琴。 等到发现落款是阿朝时,她才大概明白过来了。 估计是她的好凤君又以为她和阿朝有所纠缠了。 为了苟命,她连忙拿着书信奔去了倚墨阁。因着太过害怕,她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踩着地毯从太极殿的侧殿穿过长廊走到了倚墨阁。 “凤君。”到了地方,看到初墨禅依旧在拿着奏折批注,云岫只敢怂怂地唤了一声凤君。 少年抬眸示意如兰给云岫准备椅子和点心。 云岫坐上椅子,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初墨禅面前,轻声说道:“凤君,近日我很乖的,这封信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云岫实际上也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只大概看出来阿朝似乎有东西要送给她。 “既然大殿下想送,陛下何不随本宫一起赴宴?” “我我我……我怕你生气。”云岫垂着眼睫,她总觉得凤君是生气了的。 “本宫怎么会生陛下的气。”他坐到了她的身边,将朱笔递到了云岫手中。 云岫有些不知所措,只愣愣地拿起了那支笔。 少年人握住了她的手,带着朱笔在那张信笺上画了一个圈。 这表示准了。 只是似乎这种感觉彻底取悦了初墨禅,他又继续取出了一些折子,带着云岫一起批阅。 云岫这才发现,原来批折子还真是挺无聊的事情。 有些折子上全都是最近天气很好,哪里哪里有一个表现得很好的举子,哪里哪里的特产味道还不错,给陛下送了一些,但是因为风雪被堵住了。 批了一堆折子之后,云岫开始有些同情初墨禅了。 “陛下批了这些折子,感觉如何?” “我觉得九连环比较好玩。”云岫讷讷地说道。 说这话时,云岫下意识地握紧了朱笔,不敢抬眸去看他。 她却再次被抱紧了,腰上环了一只手,她几乎算是被迫靠在了初墨禅的怀中。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7节 “陛下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若是想看折子,便可来倚墨阁寻我,若是想去见云朝岚,那便去见,他不是给陛下准备了一份大礼么?” 云岫依旧不敢吱声。 “阿善不会生气的。”似是担心云岫不信,初墨禅甚至作了保证。 这事情到后面也不是云岫做的决定,设宴的事情还是初墨禅弄的。 阿岫本着将自己当吉祥物的精神贯彻到底,那已经是做好了彻底躺平的准备。 云朝岚来面圣之时,就见到自己的姊姊懒洋洋地趴在主座上,眼眸半阖,身边坐着的是凤君,正给她投喂点心。 就像一只猫儿。 可这样一只金贵的猫儿却被别人给夺走了,一想到此处,云朝岚心中便颇为恼怒。 忍耐,忍耐…… 云朝岚压着心中的不快,他已经忍耐了十几年了,也不差那么一瞬。 “听闻陛下身子康健,是臣下之福,再次敬陛下一杯。”云朝岚举起茶盏望向云岫。 云岫看着还算活蹦乱跳的云朝岚,心中也不免松了口气,她也饮了一杯茶水,说道:“多谢阿兄还念着阿岫的身子。” “有如此兄长,当真是陛下之福。”初墨禅突然开口说道。 这句话在云岫听着还算正常,毕竟前世在云岫眼中云朝岚也是她的弟弟,现在机缘巧合变成哥哥,感慨之余也觉得二人颇有缘分。 可是这句话落在云朝岚耳中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初墨禅明明知道他待云岫的不同,却偏偏又频频提起兄长之名,不就是故意在恶心他么? “凤君真是说笑了,互相扶持本就应当,本宫与阿岫这般幸运有一段兄妹缘分,自然会珍重万分。” 两人这一来一往的话,云岫便是再迟钝也能瞧出来两个人现在是在针锋相对。 她连忙让人快些上些歌舞转移视线,一番载歌载舞之后,云朝岚呈上了一方宝物。 这便是来信上所说的东西了。 云岫看着只是一方造型古朴的铜符,初墨禅在瞧见这东西之后却难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当然这样的疑惑只在一瞬,初墨禅很快就面色如常。 宫人将这铜符送上来之后,云岫并没有接过,她现在愈发有些搞不懂是什么状况了。 感觉这是聪明人之间的博弈,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吃瓜群众罢了。 “大殿下这是何意?”初墨禅率先开问。 “自是效忠于陛下,这兵符握在陛下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若不是早就瞧过这大殿下野心勃勃的模样,初墨禅当真是要被这厮给骗过去了。 着玄衣的少年缓缓起身弯腰拿起那半块铜符,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朝岚,他并不怀疑这铜符是假的,相反,就是真的才烫手。 不过既然送过来这烫手山芋,初墨禅自然是有把握才会去接过的。 “陛下得此良兄还真是一段福气。”初墨禅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云岫还在吃点心,她现在感觉到了房间之中的剑拔弩张,而且她也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很明显这是给初墨禅送上来的东西,和她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归没关系,云岫还是悄摸多看了几眼云朝岚,按照这样的状况来看,初墨禅是不会放过云朝岚的,也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举动。 而她呆在这样一个地方也不是长久之计,她还是在想着如何跑路,现在在宫中待着,云岫总觉得有一把刀悬在她的脑袋上,这种感觉真的挺令人害怕的。 “陛下不能吃太饱了,不然待会儿积食难受的便是自己了。”阿岫在走神的时候,发现战局不知何时就停了下来,俩少年都在看着她吃东西。 云朝岚知道阿岫一直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小时候挨过饿,就喜欢能多吃一些就多吃一些,这也导致她就算是在前世也时常腹胀难受。 难受便算了,她还总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阿岫平日里便被这大魔王给管着,伙食都是控制着的,被这么一提醒,云岫也没有多吃,她也知道吃多了难受的就是她自己了。 不过也因着没办法放纵,阿岫的心底还是不愿意被这样管着的。 她就喜欢懒懒散散的。 可是当了皇帝就不能这般懒散。 就算是假装勤奋也得给它勤奋起来。 唉,当皇帝真的好难。 正当云岫委委屈屈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站在凤君前面准备和云朝岚告别,却没想到很快就来个不速之客。 那人正是云朝岚的外祖母洛严。 洛严也算是个两朝老臣,她跪在了倚墨阁外,求见陛下。 云岫想到那日一大堆人在朝堂之上跟着洛严跪下,不禁心中一颤。 这洛大人不会又要来触这大魔王的霉头吧? 现在的大魔王情绪算不得稳定,甚至可以说表情都不算好,在瞧见洛严和洛扶卿竟然从太庙之中取出了琢凰刃时表情更是黑了个底。 这是老臣才能去太庙取出的东西,而取出来的意思也很明显。 帝主威仪不够,需继续雕琢。 “陛下,月帝的几位皇子皇女皆被您软禁,恕臣斗胆,开国帝主元帝曾言,最爱姊妹相亲,最忌姊妹相争,若是如此,恐失民心。” 阿岫也算零零落落听懂了一些,大概就是哎哟陛下您这是踩着姐妹兄弟上位啊,外面传的不好听,我特意从太庙给请来了一尊大佛,你抓紧时间把姐妹兄弟放了好洗白自己。 “三皇女四皇女谋害月帝已证据确凿,陛下何错之有?”初墨禅开口说道,“洛大人还是莫要仗着自己的老资历在此处指手画脚了,这洛家绵延得总归不能太短了不是么?” “那吾儿和吾孙治疫有功,如今又献上遗失兵符,那陛下为何不放出朝岚?即便无功,他也是月帝长公子,岂能任人欺侮?” 云岫这时才反应过来这洛严是在这里等着初墨禅呢。 瞧着是来敲打她这个吉祥物,后来貌似是准备为几个皇女求情,结果到后头是准备救阿朝。 云岫看着这状况,心底也有了些许动摇,她能帮阿朝做些什么呢? 她的脑瓜子算不得聪明,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帮腔的时候,初墨禅不会开心她胳膊肘往外拐,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她便太对不起阿朝了。 正当她纠结万分的时候,初墨禅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她的目光在刹那间同他交汇。 “洛大人还真是好手段。”初墨禅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洛严,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不过这事情,自然是得陛下做主才是。” 一下子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云岫身上。 包括云朝岚的。 云朝岚之所以会看阿岫,那是因为他也非常震惊于初墨禅突然的改口。 阿岫现在感觉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一边是玻璃栈道,一边是破掉的吊桥。 总之对于恐高的她来说,两条都不是什么好路。 她的手再一次被初墨禅握紧,她轻轻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他的神色清正,眸色之中皆是淡定。 他的心中比谁都清楚云岫想怎么选。 “阿兄这般好,朕自然舍不得关着阿兄受苦。”云岫轻声说道,“只是先前关着阿兄是个误会罢了,只是阿善为朕分忧,怕阿兄得不到好的照料。” 说完这些话,连洛严的表情都灰败了下来。 云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她要站在初墨禅这边。 云朝岚再次被身边的宫人请了下去。阿岫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等到云朝岚出宫之后,阿岫才缓缓站起来,独自一人回了栖兰宫。 栖兰宫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冷宫了,不少扫洒的宫人在此处精心照顾着云岫曾经用过的物件。 是的,就是这般讽刺。 只是死物罢了,却也被精心照顾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早就算不得准确了。 帝主曾经住过的屋舍怎能是个冷宫呢? 连医女所里的两株桃树都被移栽了过来。 如今正值冬日,桃树光秃秃的,加上才种下去一年不到,这桃树若不是被精心放在玉砌的小篱笆里,还真看不出来是她当初种下的那棵。 云岫的心里难受极了,她都不敢去瞧当时阿朝的表情。 想来阿朝一定对她很失望。 阿岫吸了吸鼻子,想到自己现在身为吉祥物应该有些威仪,就缩到栖兰宫的被子里去了。 女孩缩在被子里面,眼泪像掉线的珍珠似的不断落下,脑子里不断回忆起云朝岚浑身是血的样子,转眼变成玉檀奴被烧得焦黑的尸身,很快又变成女帝喷血而亡的场景。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要卷入这般复杂的境况? 她一点都不想当这个皇帝,可阿朝被他拿捏着,他会死的。 云岫知道,如果初墨禅想杀阿朝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过了许久,云岫渐渐睡了过去,连殿内多出了一个人都不曾知道。 昏沉之间,云岫总觉得自己梦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用手轻轻擦着她的面颊,亲昵地喊着她的名字。 声音克制而压抑。 云岫努力想要睁眼看看他,却总是看真切。 他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初听时,她是记得的,可是转眼梦醒却忘了。 月色之下,那人姿容极盛,他轻轻靠在她的面颊旁,蹭着她的鬓发,痴迷而病态。 “殿下莫哭,你想要的,总会得到的。” 第50章 . 第五十个凤君只属于阿岫的疯狗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8节 云岫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栖兰殿,外面天光大亮,身上盖了暖和的杯子。 彼时一抹白色团子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女孩起身穿上鞋子,走向那抹白团,顺势弯腰揪住白团子的后颈皮。 “一段时日未见,都已经这么重了?”云岫抱着小小白轻声“抱怨”着。 没心没肺的小兔子脖子上还挂着当初的那个小金片,方才正在努力地啃着菜叶子,并没有理会阿岫这个主人的抱怨。 “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若不是我捡了你,早就被麻辣兔头了。”云岫撸着小兔子,嘴上说着恐吓的话,可是心底里还是喜欢这毛茸茸的。 小兔子的尾巴还一甩一甩的,看到它这般,云岫愈发忍俊不禁,那一日便在栖兰殿rua兔子去了。 她也知道自己早朝若是不去大概率是会被顾大人叨叨的,但是她这个吉祥物去了也没什么用呀,做决定的还是不是自己名义上的凤君。 躺着打发时间,这世间就跟流水一般,哗啦一下便过去了。云岫想到自己都已经在栖兰殿待到了午时,凤君还贴心地给送来了吃食和点心。 云岫都打算窝着不出去了。 然而这般愉快的时候只过了一小会儿,待到初墨禅来到栖兰殿,瞧见云岫专心致志地逗兔子,神情便微微沉了下去。 少年人不动声色地坐在了云岫身边,伸手便接过了兔子,随手将这不懂事的兔子递给了旁边的如墨。 之后如竹恭敬地递上了一块帕子,在云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被这手帕给擦了个三四次。 “小小白也没那么脏。”云岫只以为初墨禅的洁癖又犯了,于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只是刚解释完,少年便轻轻一笑,说道:“殿下身子孱弱,还是注意些为好。” 这句解释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可是这执着的动作让云岫这般迟钝的神经都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倒是怪本宫失了分寸,殿下在栖兰殿无人相伴恐怕也觉得无趣。” “我没有……” 云岫的话未说完,就注意到初墨禅纤长如玉的手掌心有几道划痕,肉粉色的疤痕依旧很明显。 “你这是怎的了?”云岫看到他的身上有这么多新伤,下意识地询问道。 “无妨,只是小伤,陛下不必在意。”初墨禅漫不经心地说道。 见他不说,云岫也没有追问别人的爱好,她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她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忽然下一瞬她的下颌就被少年人轻轻扣住,温暖的指腹划过她柔软的面颊,少年垂着眸子看着她。 “很丑么?”他有些失落地问道,睫毛轻轻颤动着。 云岫被这问题问得愈发茫然,她始终是将初墨禅放在一个男人的位置上来看的,在她曾经的世界中,伤疤大多数男人都是不在意的,现在的她也很难体会一个算是爱美的少年人的心思。 她相当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不算丑,只算有了瑕疵。” 这句话不经意间戳到了初墨禅的某根神经。 玉有瑕疵,又怎会得到珍视?他的心情也迅速低落了下来。 “不过有瑕疵又如何呢?完美无瑕终归虚幻。”云岫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握住了初墨禅的手指,掌心交错的伤疤,令她觉得迷惑。 她总觉得对方有秘密。 初墨禅感觉到了一股柔软的触感,女孩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他的掌心,新长好的伤口痒痒的,就像有一把小刷子在挠着他的掌心。 气氛变得有些旖旎,直到某日相当不解风情地说了句:“我困了。” 美人在怀,阿岫只会说我困了。 “倒是本宫疏漏了。”初墨禅唤来仆从帮云岫叠被铺床准备午休。 她现在每日睡得很多,睡久了才能有些许精神。初墨禅最近还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药给她喝,味道有些腥气,加上药的苦味,云岫就算吃惯了难吃的药都不自觉地吐了许多回。 有一回她都生了抵制的情绪,一把推翻了药碗,让他们换回原本的药方。 如果不是知道这大魔王平日杀人都是干脆利落地直接动手,她都要以为他是在给她下慢性毒药。 后来也是初墨禅亲自过来监督,她才勉强喝完了那些药。 也许是因为阿岫的反应太大,初墨禅应该是让太医给改了药方,虽说还是有些腥味,却没有那么严重了。 阿岫最开始吃这药的时候感觉他们往里面放了铁锈,味道属实奇怪。 之后才习惯的。 殿内燃起了清淡的熏香,云岫很快就睡了过去。 待她睡熟之后,如墨才敢抱着兔子上来。 初墨禅盯着那兔子,神情莫测。 如墨呆在凤君的身边算长了,他大概也能瞧出凤君对陛下的占有欲,只是这占有欲也夸张了些,只是一只兔子罢了,难不成还能变成兔子精勾引陛下? 这兔子来到了初墨禅面前也老实了许多,尾巴蜷缩到小屁屁后面,耳朵一抖一抖的。 少年凤君伸手接过了兔子,漫不经心地摸着,轻声说道:“还好是只母兔子,若是只公的,真该直接送到御膳房去。” 兔子的耳朵抖得更厉害了。 如墨连忙接过兔子,顶着巨大地压力说道:“陛下对这兔子还是重视的,凤君三思。” 初墨禅没有理会如墨的话,只让他将兔子带下去。 侍从小心地将兔子带下去之后刚出门就遇到了个软白少年。 少年就像这只兔子一般,眼瞧着白白嫩嫩,虽说容貌不算惊艳却颇为耐看。 “哥哥,这兔子……”小白忐忑地看着如墨。 如墨眼瞧着大致猜出来这兔子是小白的。 “小心着些,以后莫要让这只兔子进来惹了陛下不悦。”如墨警告道。 小白听见陛下这两个字时,脸色煞白,他的眼眶有些红红的,最后只小心地点头应是:“奴知道了。” 他伸手抱过了兔子,待到如墨离开之后,悄悄转身,转身之际软白少年的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兔子的白毛被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栖兰宫。 这宫中本就是个染缸,曾经白皙无暇的小少年现在也变得深沉圆滑。 他带着无害的笑贿赂了守在栖兰宫的女卫,又在如墨出现之际恰巧出现。 如墨给他带来的消息他自然是不满意的。 走在路上的小白看着雪白的兔子,表情阴鸷,白皙的面容几乎扭曲。 “殿下怎能忘了小白呢?”少年人揪住了兔子的白毛,雪白的兔子毛随风飘起。 兔子开始挣扎。 “你也要逃么?”小白掐住了兔子的颈项,随后又流露出后悔的情绪,“不,不是这样的,奴错了,你是殿下交给小白的宝贝,不能被别人抢走的。” 他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云岫睡醒的时候,初墨禅又不在了,不过身边有一个女卫一直在等着她醒来,醒来之后唤了御医来帮云岫看看身体,看完之后,云岫瞧着外头太阳正好,就想要出去走走。 女卫欣然应是。 出门之前,云岫被女卫裹成了一个小胖球,反正是层层武装,生怕云岫受冻。 不过去哪里也成了一个问题,现在哪里都是光秃秃的,好像除了暖亭也没别的去处。 然后云岫就去了暖亭。 暖亭旁边的清河被填了,都是温泉并没有断掉,到里面还是有那种暖呼呼的感觉。 到了这里头时,云岫颇有一种回到了现代的错觉,在现代若是想要一个暖呼呼的环境只需要一个空调,在这古代能有这样的环境当真是巧夺天工了。 暖亭被宫人们围了起来,帮云岫准备了一些吃食和解闷的小玩意儿。 阿岫正吃得开心的时候,听见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的女卫直接取出了长剑将那破空而来的羽箭挑开。 “呵,还以为这大周的皇能有多厉害,未曾想只是一个躲在他人身后的胆小鬼。”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 云岫一抬眸,就见到一个相当高大的女子拿着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弓朝亭子走来。 那女子乌发高高束起,戴了一个银质发冠,发冠上垂着银片流苏,正中心是莲花纹路的图腾,手腕上挂着银镯,走起路在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是漂亮的杏目,即便在冬日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紫衣,却不见寒气侵入半分。 现在被cue到的大周的皇也就是云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到那女子几步走到云岫面前,然后灵活地绕过那专门保护她的女卫,直接把手中的攻丢给了云岫。 云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弓给压到了地上。 堂堂大周的皇就被这么一张弓给“扑”倒了。 那女子突然放声大笑,她边笑还边跪下来请罪。 “陛下恕罪。” 云岫现在已经被女卫给扶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大概率手臂和后背都青了,不过她也不算很生气。 “陛下不处罚我么?”那女子睁着一双杏目看着她。 “要处罚。”云岫一本正经地说道。 阿琪雅垂眸轻笑,问道:“陛下要如何惩罚我?” 云岫后背疼得紧,不过还是分神和这大女子说了句话:“瞧见那百丈之外的白梅么?朕要你用这箭衔一支白梅。” “这般简单?”阿琪雅大笑。 “是呀,就这般简单。”云岫轻笑道,“只是朕要这梅花完整无暇,花瓣不能掉落,不然你可要赔一个园子的梅花予朕。” 阿琪雅真的觉得大周如今的皇帝相当有趣。她起身拿起长弓,身姿挺拔如松,几十斤的弓单手便可抬起,左手拉弦,右手取过羽箭,下一瞬羽箭破空而去。 梅花花瓣随着羽箭生起的气流从枝头飘落,花瓣在上面打着旋儿,最终缓缓落下。 阿岫身边的女卫很快取回了那一支梅花。 梅花果真完好无缺。 阿岫已经许久没瞧见这么有趣的事情了,她也答应得爽快:“你很厉害,我自愧弗如。” 勇于承认自己的短处,这放在皇帝身上也被叫得好听,叫做自省。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59节 不过云岫也只是单纯觉得遇到的这个女孩很是有趣。 只是很快就觉得有趣不起来了,因为从女孩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眼熟的少年。 少年的身上也穿着深紫色的长衫,袖口系紧,头上的银饰已经拆下,戴了大周朝的男子时常带着的玉冠,他的表情有些紧张,一过来就紧紧地盯着云岫。 有那么一瞬间,云岫都想收回曾经对阿诺的哈士奇的评价,那眼神就像是猎人盯上了猎物。 然而很快这小哈士奇就原形毕露了,坐在阿岫面前不到一刻钟就开始乱动。 方才装着大周朝男子的温良恭顺全都消失不见了。 瞧见这小哈士奇,阿岫也隐约想起好像近日百越确实来了人,来人是为了…… 履行她便宜妈曾经和百越王做出的婚约。 彼时云岫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作为皇帝似乎得要搞什么制衡之术,以前她看宫斗剧的时候,所谓制衡就是纳后妃。 那时阿岫的年岁算不得大,只觉得当皇帝还真的挺累,还要操心每天临幸哪位美人,早上打卡还不够,往往晚上也要打卡。 一想到之后说不定她也要这般,阿岫都有些头皮发麻。她是不是该和凤君提一提晚上不去打卡的事情。 当皇帝晚上还要加班真的很累啊。 虽然阿岫对于后宫多几个美人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多看美人延年益寿。 彼时阿岫的脑子里全都在天马行空地想这些事情,都未曾发现阿诺坐到了她的身边,伸手轻轻触碰她的面颊。 妻主比他走之前还要瘦了,原以为她只能当个闲散皇女,却未曾想竟然成了大周的帝主。 她真的好白好可爱,像极了他偷偷养在屋内的兔子。 阿琪雅在一旁瞧着,弟弟得宠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她并不介意阿诺对这女帝的亲近。 然而下一瞬,一道破空声在阿琪雅的耳边响起,她迅速反应将那箭打偏了方向,可是箭刃却还是擦着阿诺的手背划过。 众人顺着箭矢的方向望去,只见到这大周朝的凤君,着一身玄衣,手中拿着长弓,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拉动弓弦。 风吹动了少年绣着凤鸟的广袖,系发的黑色流苏也随风而动,不知不觉他已经逐渐蜕变,如今的身量样貌已经渐渐像个长成的青年。 他的唇色在冷白的皮肤所衬之下显得极艳,眉眼似乎从骨子里都透露出温柔内敛的气质。 他望向还被美少年牵着一只手的云岫,云岫连忙甩脱了阿诺不安分的手,不知为何她现在感觉后背发凉。 “听闻陛下来了此处散心,恰逢阿琪雅王女殿下来了此处,本宫便来瞧瞧,未曾想陛下还真是快活,反倒是本宫扰了陛下的兴致。” 云岫感觉自己现在似乎离入土不远了,那种熟悉的被抓奸的感觉又上来了。 你能想象丈夫出去偷腥,然后被贤妻抓到,贤妻还笑眯眯一脸温柔的诡异感觉吗? 等等等,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呢?云岫想着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抬眸看向初墨禅,说道:“朕只是偶然遇到他们二人,方才那是……” 误会两个字云岫不知为何偏偏说不出口,因为她那时真的要被那只哈士奇给摸脸了。 她身为一国之君总不好说,哎呀是他硬要倒贴…… 好歹阿诺也是一国王子,若是跌了面子,怕不是分分钟开战。 阿诺现在也恼怒得很,手上的擦伤他本就不怎么在意,少年人直接起身,说道:“陛下和我早有婚约,我同陛下亲近,难不成贤德如凤君还如此小心眼?陛下难不成独宠你一人?” 这小哈士奇绝逼是敢硬怼大魔王的第一人,云岫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她现在也有点理解电视剧里面的皇帝们和稀泥的态度了,无论是什么性别,在吵架扯头花这件事情上都是磨人的。 阿琪雅似乎也没有准备规劝弟弟的意思,瞧见这小女帝在一旁像个小鹌鹑似的,直接伸手将一旁的白梅簪到了阿岫的发鬓之上。 云岫好奇抬眸一看,就见到阿琪雅笑意盈盈的,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冒犯”皇帝。 “陛下簪花极美,本宫曾听闻这周朝新帝孱弱丑陋,想来真真是个谣传。”阿琪雅说道。 似乎是发觉这已经是凤君要发飙的边缘了,阿琪雅连忙拉着还在挑衅初墨禅的阿诺告退。 云岫还没反应过来,就发觉自己头上的花被初墨禅给取了下来。 少年人攥紧了鲜嫩的梅花,花汁顺着指尖滴下,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只手负在背后。 “惹了陛下不快,是墨禅的不是,今日吃羊肉热锅子,本就是来寻陛下一起的,方才那人曾冒犯陛下,那时见到他如此,墨禅以为……” 对方的神情态度那都是相当诚恳的,云岫自然是拿他没办法,而且人家是叫她干饭的,她当然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 羊肉热锅子其实类似于火锅,羊肉最嫩的部分切成薄片,放到锅中一汤,再沾上酱料,那滋味,当真是鲜掉舌头。 鱼羊为鲜,阿岫觉得自己在宫中当皇帝唯一的盼望就是每天干饭的时候了。 还有人帮下羊肉,舀羊汤,配菜有她最喜欢的菌菇和腌萝卜。 初墨禅眼瞧着女孩胃口好了许多,面上的温柔几乎溢出。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发展着。 偶尔有那么几丝偏差,那也只是小小情/趣罢了。 云岫偶尔抬眸,就见到初墨禅在帮她下菜,少年人姿态娴静优雅,一举一动都是可以入画的那种,女孩埋头吃了一碗白米饭,心中感慨自己在外人眼中怕就是一只癞/蛤/蟆,天鹅肉就入了她的嘴。 发觉阿岫突然停了下来,初墨禅以为她又不舒服,停了下来关切地问了几句。 “无事的。”云岫压下自己心里怪异的感觉,只继续用餐。 吃完饭后,云岫发觉初墨禅似乎没有吃几口饭菜,似乎全程都在照料她去了。 “撤下罢。”初墨禅吩咐道。 云岫见状连忙阻止:“你都没吃几口,怎的就不吃了?” 似乎是诧异于云岫的态度,初墨禅只轻声开口说道:“今日还有些杂事处理……”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吃饭先。”云岫严肃地说道。 虽然她确实挺怕初墨禅的,但是她本就是容易心软的个性,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就是忍不住心软…… 她夹起了羊肉放到锅里烫熟,再沾了酱料放到了初墨禅的盘子里。 她看出初墨禅饮食清淡,所以沾的酱料也不是她沾的酸辣酱,而是芝麻酱。 就当是方才他照顾她的回报了,云岫这样想道。 “多谢陛下。”初墨禅不知何时也低着头,只盯着碗筷中的羊肉。 他的眼依旧幽深如墨,可在此时也涌现了微光波澜。 “不要不吃饭哦,也不要挑食,先前我瞧见好多郎君都为了白为了瘦就拼命节食,其实伤害的都是自个儿的身体,如果之后连你自己都死了,想要的东西得到了不也白瞎了?”云岫劝道。 “陛下说的真对。” 他这般应和着。 面前的女孩真的柔软极了,性子软,身子软,连眼神都是软的。 阿岫没注意到初墨禅愈发深沉的眼神,她又帮他烫了一些肉,之后拿起宫人们准备好的汤药一饮而尽。 后续如何她也不太清楚,吃完洗漱完后,初墨禅便去处理事务,云岫有些困便准备睡了。 因为不习惯自己睡觉有一堆人陪着,云岫把他们给打发了出去。 刚准备沾枕头睡觉时,就听见了门窗的动静。 云岫忽而睁眼,正要喊人时,就发现那道身影一下子蹿了进来。 说实话,半夜能翻窗的,云岫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 哈士奇阿诺眼巴巴地站在窗口瞧着她,还将手上的伤口给云岫瞧。 约莫是在告状。 陛下,你快瞧瞧,是你家的疯狗给划拉的。 第51章 . 第五十一个凤君收藏好陛下的第一道圣…… 少年人的眼神肉眼可见的可怜兮兮,甚至眼角红红的。 “妻主你今日都不护着阿诺。”阿诺轻声抱怨着。 云岫现在瞧见这哈士奇就头疼,她尽量软下语气劝道:“殿下,此处为朕寝宫,如此闯入,是否不妥?” “可阿父说了,陛下以后会娶阿诺,之后会日日夜夜陪伴阿诺。”少年人红着脸颊说道。 云岫一听这话只觉得头大。 要社畜天天打卡是否太过残忍了些? 瞧着这少年手上的伤,似乎是为了在她面前扮乖卖惨,都不曾好好包扎,皮肉绽开,有些血痂留在上头。 云岫无奈,只得从一旁的小盒子中取出药棉和酒精帮他包扎。 “包扎了就回去乖乖待着。”云岫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阿诺似乎还在为不能陪云岫过夜打卡遗憾。 阿岫放在这个世界上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个直女,她没发现这漂亮精致的少年今日穿得十分清凉,手腕之上还悬着银镯,似乎是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连上面的银铃铛都给拆卸了下来。 不过正直如云岫,她只取了药棉沾了酒精帮他清理创面。 酒精十分刺激,一下子疼得阿诺龇牙咧嘴,在他没忍住要叫出声的时候,云岫俩忙捂住了少年的唇,猫瞳紧紧盯着他,似乎在说他如果敢出声两个人都死定了。 阿诺从未被云岫如此主动地接近过,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被包扎好的伤口也痒痒的。 “陛下……”他小声地唤道。 好不容易折腾完,云岫赶紧让这祖宗翻窗离开。 “改日我再来寻陛下。” “不用了。”云岫心累地说道。 改日她要在这上把锁再睡觉。 她刚把这祖宗送走,回身就见到初墨禅身边的阿箬点灯进来查看状况,云岫扯了两句闲话搪塞了一番。 等到阿箬离开,云岫就抓紧时间睡觉了,明天天不亮还要起床打卡,云岫想到这里就颇为头疼。 早起,尤其是冬天早起,简直是要了懒觉星人的老命。 不过为了不当一个昏君,在初墨禅唤她起床时云岫还是乖乖起床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0节 上了朝,又是老套的流程。 报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吵架,劝诫(骂)皇帝。 “陛下,还请三思!”顾大人日常要准备撞柱死谏。 云岫最开始还真的被这阵仗吓到了,以为电视上那种忠诚血溅朝堂的事情真要发生在她面前,眼眶都要急红了。 没想到初墨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状况,在顾大人要撞柱子的时候两个女卫已经在底下拉住了顾大人。 然后云岫就瞧见下面开始的拉锯战。 果然还是她太年轻了么? 后来顾大人要撞柱子的时候,云岫的反应就小了许多。 到现在也已经能够平静接受了。 所谓看开。 “陛下,男子岂能摄政?”顾大人在下面苦口婆心地劝着,云岫还在嗯嗯嗯应付,以为他又是在说初墨禅。 “大殿下为男子,老实嫁人才是正道,陛下怎能让他掌了摄政大权?” 云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居然是阿朝? 等等,她什么时候让他掌了摄政大权? 她又看向了一旁的初墨禅。 罪魁祸首此时一脸无辜,反倒是云岫现在挨了一顿骂。 “顾大人……冷静一些……”云岫试图先把这祖宗给安抚下来。 “陛下这是同意臣的谏言了?”顾大人激动地脸上发光。 中年女子似乎对自己的谏言充满了执着,同时也似乎真的将希望寄托于了云岫这个吉祥物。 “额……”云岫只是想让这场面不要这么乱而已,真要她说,还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只是怜惜大殿下之才,本宫如今辅政却有不妥,大殿下乃是陛下胞兄,且先前与百越有所交涉,让大殿下辅政,乃是国家幸事。”坐在高位上的凤君轻描淡写地说道。 云岫在一旁安安分分地待着,她觉得这其中必定是有阴谋的。 她若不是先前就瞧见过凤君和阿朝不死不休的样子,几乎都要信了这番说辞。 “凤君大人说的是。”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云朝岚着一身白袍蟒服缓步从朝堂外走了进来。少年步履从容意气风发,身后还跟了一个风行简。 风行简还戴着乌纱帽,气质却较之先前沉稳了些,随云朝岚进来时,眉眼一直是低垂谦恭的。 云岫在看到云朝岚时,心中是讶异万分的,她不曾想到阿朝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甚至是以这样一个身份在朝堂上面立足。 百官见到云朝岚也都开始窸窸窣窣议论,先前的月帝最多也就是将手中的权暂时分给了大殿下,如今的帝主竟然这般作为? 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的,毕竟男子立足于朝堂简直就是个笑话,甚至知晓些内情的都在猜测是不是凤君的手笔。 相较于蔑视男子的朝臣,当然是有一个助力最好。 云岫在高位上也瞧得出百官各异的心思,她如今也有些摸不清为何初墨禅会突然如此,按理来说阿朝对她而言是最大的障碍。 他不将他赶尽杀绝,云岫都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现在凤君给出的这番说辞,云岫是不相信的,只是她向来鲁钝,真的猜不出凤君这样的用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了打卡下班的时候,云岫现在就等着顾大人叨叨完就立刻下朝。 顾大人看着小女帝这般不求上进的模样,真真恨铁不成钢。 前几任帝主都有女子的铮铮傲骨,偏偏这一任像是突变了般,身上的骨头是软的,性子也是软的。 这不就是给那弄权的凤君拿捏在手中的软包子么? 大周危矣! 另一边的软包子·岫正坐在歩撵上听着凤君说接下来的安排。 她现在之所以是个吉祥物,就是因为有时候得出场一些重要的场合。 就好比现在她就要去见百越王。 初墨禅耐心地跟云岫说着宴会上需要注意的一些地方。 云岫原以为他会说些注意皇帝仪态呀之类的,没想到他竟然一本正经地让她不要吃多了。 身为一个心理上算是成熟的成年人,云岫感觉自己像个小孩一样被对待了,面上羞窘得不行。 “朕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不会贪嘴。”阿岫轻声说道。 “只是臣会担心陛下罢了。”初墨禅没有戳穿云岫,将责任直接揽到了自己身上。 “海棠糕也不能多吃,里面用了糯米。” “那你干脆别叫他们上算了。”云岫就算再绵软,这般多的絮叨还真是有些受不住。 “就算臣什么也不上,陛下怕是也能从别处讨要到吃食。”初墨禅意味深长地说了那么一句话。 这一句话直接让云岫有些破防了,因为事实上确实如此。 这事儿倒勉强算是个当皇帝的好处,有事可以狐假虎威,然后那些小侍君基本上都会弄到她想吃的东西。 当然她也没干过几次,一来初墨禅弄的东西确实都挺好吃的,二来她也真不算是个很贪食的人,有时候就是自己一没留神就会吃多,因为这副身体的食量和原本的真的相差许多,她潜意识里会按照原本的食量去吃。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吃多了。 这件事情很囧就是了。 很快便来到了设宴的湖心亭。 因为先前某人将清河填了,暖亭里的一处便成了一个小湖,上面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亭子,宫里的大太监瞧着还有那么几分雅致,就搭了廊桥正好通到那亭子,亭子原本也无甚名称,落雪之后颇为秀美,又矗立湖中,便向上头讨了这么个名字。 之后又将这亭子扩展了一番,虽然被称作亭,其实现在已经像是个雅阁了,近日积雪消融,正好是个宴客的好时候。 云岫下了歩撵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暖亭之中的温暖,她和初墨禅漫步其中,不远处已经站着一个男子和队列在等候。 光看那些衣饰,云岫也猜到应该是百越王了。 男子身边还跟着阿琪雅和阿诺。 百越王为了赴宴穿的也很正式,身上的坠饰极多,不过走动起来却没有什么声响,一看这百越王便是相当律己的性子。 也不知道为啥这般自律沉稳的王能养出阿诺那样哈士奇一般的跳脱性子。 这百越王的事迹云岫也算是听说过,想来先前同他初见时,他眼中几乎快要变成实质的野心是云岫对他最深刻的印象。 几人来到了湖心亭中,宫人们已经摆好了所有餐食。 众人的案几之前都摆放着红泥火炉,一些汤水是可以放在上面保温,只是带火炉的食物也没有很多,一来容易出事故,二来对于一般的菜式一直加热会变得卖相不好。 云岫在桌案之上果然瞧见了自己喜欢的吃食,分量还格外的多,这么一瞧也大概猜出这东西并非出自大魔王之手,毕竟初墨禅做的东西大部分是少而精的。 而某人也深谙云岫本性,虽然他做的东西好吃,云岫都会吃掉,但是味道一般的,云岫也不挑剔,只要符合她的口味就可以。 难怪他要“千叮咛万嘱咐”。 百越王坐在了主位的右下方,吃饭时大概表达了一些感谢大周朝皇帝的恩德之类的话,后面果不其然就引出了云岫最害怕的话题。 她那便宜妈曾经给她定下来的婚约。 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一旁默默帮她布菜的初墨禅忽然开口了。 “陛下初临帝位,自当是要以国事为重。” 这句话说的还只是不上不下,既没有立刻回绝的意思,也很明确地说明要云岫现在娶你的儿子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儿子想担上误国骂名。 百越王的表情也很明显在听见这句话时僵硬了下来,而坐在自己父亲旁边的阿诺表情也不算很好。 上面的凤君着实碍眼了些。 装出那副贤德温柔的模样,私下里不知打杀了多少试图在妻主面前搔首弄姿的侍君。 明明最善妒的便是眼前这位凤君的。 太讽刺了。 云岫感觉现在的情势似乎有些焦灼,她连忙打了个哈哈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这样的尴尬氛围持续到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 在云岫以为自己真的快要解脱的时候,百越王突然开口说道:“小王手下有一百越勇士,听闻大周朝女子最为勇猛,我族勇士扎伊娜也想求教一番。” 云岫先前也大概被通过气,听凤君说过这是类似于两国友好交流的一个活动,大周会派出莫家的女君应对。 莫家世代从将镇守边关,三女之中如今最为出众的便是幺女莫瑶,就是云岫最初遇到的那位举鼎的腼腆小姐姐。 当然另外两个女儿也是非常优秀的,这次出现的是长女莫珏。 女子瞧着二十多岁,只着灰色布衣,手上缠着布条,个子目测也有一米八。 而百越的扎伊娜也是个肌肉虬扎的女子,手中举着一把看上去就超重的板斧。 之后就是二人的交手,初时也算有来有往,可是越往后,莫珏便突然软下身体,一下子就被扎伊娜压制。 扎伊娜还是个狂傲的性子,一上头就开始放狠话。 “这便是大周朝的勇士?陛下可要坐稳些,不然怕是会被吓到。” 这句话已经算是把愤怒值给点满了。 云岫再次体会到作为风暴中心的主角——皇帝,是有多么不好当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人将莫珏带下去包扎,顺便赏了一些东西给扎伊娜。 而扎伊娜似乎愈发得寸进尺。 “陛下这是服软了?” 对方很明显是为他们自己的小王子出气。 “阁下表现得好,朕自然有所嘉奖。” 扎伊娜则是脸上带笑,露出一排白牙,说道:“大周朝的勇士也不过如此。” “百越人才辈出,陛下自然深感欣慰,只是百越明知莫将军腿有旧伤,还如此横行?可有不妥?”初墨禅在一旁开口说道。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1节 一旁百越王的亲信连忙接嘴:“扎伊娜将军初出茅庐,又怎会知晓此事?也只是无心之失罢了。” 一声轻笑从初墨禅唇边溢出,他缓缓抬眸,温和地问道:“那本宫怎么得知的是当初扎伊娜将军在玉龙关趁着莫将军不备,用钢钉击穿莫将军腿骨?” 光听这描述,云岫感觉自己的大腿骨都开始疼了起来。 莫珏方才的样子还真没有那种有旧伤的样子。 扎伊娜见到被拆穿,也不装了,直接说道:“就算是如此,输了便是输了。” 一旁的阿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径自说道:“听闻周朝骑□□兵皆在神机营,此番百越起来岂是是为了讨教一番。” 神机营这三个字倒是勾起了云岫的一些记忆,印象中先前她好像就遇到过一个来自神机营的女子。 “既是讨教,朕便应了。”云岫也没有多想就应了下来。 应下来之后的结果是周围变得有些安静。 她想着既然能称作神机营,应当不算太拉胯吧? 跟着来赴宴的几个官员都跟着纷纷摇头。 似乎只有初墨禅很淡定地附和着云岫。 这事情直到宴会之后云岫都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云岫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初墨禅反倒是轻笑出声:“陛下莫要担心,应下此事,让她们长些教训不好么?” 云岫的表情已经写满了不信,她虽说不清楚神机营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光看那些官员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似乎发展得不好。 先前连州还忽悠她说有荣华富贵呢。 “神机营原本是在连家手底下的兵营。” “连家?”云岫恍然,她那对便宜妹妹的后台。 但是云岫还是不解,问道:“难不成连家将之经营得很差?” 凤君牵着自家女帝的手,眉目平和,很淡定地说了句:“不,连家的底气便来自神机营。” “那为什么……” 云岫话未说完,就见到这煞神继续相当理所当然地说道:“臣只是打压了一下连家罢了。” “……” 只是,打压,了,一下? 云岫结合了一下那些官员们的表情,也大概知道肯定不是这家伙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后面云岫自己都觉得没必要问下去了。 “陛下是担心自己输掉么?”初墨禅突然这般问道。 被突然点名的云岫摇了摇头,她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就算这玩意儿某种程度上涉及了国家的面子问题,云岫这皇帝本就当的不情不愿,她还是不算太在意。 云岫的反应早在初墨禅的意料之中,他知阿岫本性如此,自然没打算逼迫她什么。 但是她还是想让那人长教训。 这一次算是真把云岫给逼急了,那个将军被重击腿骨的样子到现在都令云岫有些遍体发寒。 “寻个最好的医女帮莫将军去看看腿吧。”云岫忐忑地说道。 她在初墨禅面前其实没什么底气,在他没成为凤君之前,她至少还算得上一个皇女,现在人家执掌大权,自己便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原本云岫还想多赏赐一下那莫将军,可话到嘴边,却还是给咽了下去。 细细想来,她似乎从未对他提出过要求。 就算他不同意,其实也很正常。 “自是可以。” 在云岫忐忑不安时,她突然听见了回应。 “陛下想做什么,随心便好。”说着这少年还牵起了云岫的手把她往倚墨阁带。 云岫在坐上主座准备拟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要怎么措辞?这个字怎么写才完整? 写到后面云岫感觉自己这辈子的文采都放到了这圣旨上面。 当皇帝真的好不容易啊。 旁边的凤君一直静静陪伴着云岫,偶尔帮她研磨,眼里没有任何不耐烦。 将圣旨给初墨禅瞧的时候,云岫的心里还很是忐忑,就跟小学时交作业给班主任似的。 “嗯,陛下的旨意拟得极好。”少年人不知从何处取出了那块通体莹白的玉玺,走到云岫面前便直接递给了她。 阿岫存疑接过,下一瞬她的手被连带着玉玺一起握住,初墨禅从云岫的身后环抱住她,他用手引导着云岫盖上了这圣旨印章。 这气氛着实旖旎暧昧,云岫的脸都要红成了番茄。 她连忙挣脱,推脱自己要去喝口水。 女孩的背影匆匆,只留下了初墨禅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云岫在跑出去的时候,不知为何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上似乎都还存留着初墨禅的温度。 她靠在一堵墙边缓缓蹲墙角,今天发生的事情还真是相当纷乱,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又不够转了。 可眼下头上悬着一把大刀,初墨禅的态度暧昧不清,阿朝又莫名入了朝堂。 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一直将云岫往他们的泥淖之中拖拽。 她尽量调整好情绪,别让自己的思绪太过起伏,一旦自己心绪不定也容易生病。 待她调整好情绪正好往回走时,便见到凤君从倚墨阁的内室缓步走出,云岫下意识地想要躲着他,便一下子躲到了柱子后面,待她悄悄探头时,就发现初墨禅似乎将手中的一道圣旨交给了一个小仆从。 那人便是初墨禅极其依仗的一个仆人,云岫都已经眼熟他了。 之后初墨禅便离开,云岫好奇,便跟上了阿箬的步子。 只见阿箬重新进了内室,内室里有一个很大的置物架,上面都落了锁,位置隐蔽,周围无人看守。 阿箬将那道圣旨给悄无声息地放到了其中一个柜子里。 云岫看着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可偏偏自己现在也不能一探究竟。 好不容易躲在一旁熬过了阿箬离开,云岫大着胆子上前,她记住了落锁的钥匙在哪里,按照自己的记忆找到了那把钥匙。 望着那把锁,她又开始紧张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当有太多的好奇心,如果自己听话乖巧,应该能活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如果没有好奇心,那真的是不算人了。 她生平第一次这般大着胆子打开一道门。 打开之后,发现那道圣旨竟然是自己今天刚写的那道旨意。 果真只是在哄她玩么? 云岫有些生气。 不愿意让她下旨,那便直说呀,这么故意戏耍她,有意思么? 正当云岫气呼呼都快掉珍珠的时候,从圣旨之中掉落了一张规规整整的纸条。 云岫未曾注意这张纸条,她继续往下翻,还找到了她之前被没收的本子,甚至还有一些磨过的铁片,画过的布条…… 如果说看到那道圣旨,云岫还只是有些生气,越看到后面,云岫越觉得有些恐怖。 这厮莫不是在收集她的罪证? 啊不对,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有啥罪证? 彼时云岫注意到了落在地上的纸条,弯腰捡起的时候手中的画纸也散落一地,她连忙收拢这些纸张,正当她聚精会神地捡东西时,就瞧见了那只若白玉般的手。 抬眼一看,正是初墨禅。 云岫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到了地上,所幸被及时拉住,可因为惯性,二人还是摔在了地上。 纸条也随着云岫的动作飞舞了起来,好巧不巧便落在了她的面颊边。她下意识地拿起来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陛下的第一道圣旨,谨此纪念。 此时的云岫被这纸条的主人定定地看着,尴尬的气氛再一次蔓延。 “你搜集我的罪证还带分类排序的?”云岫一紧张,说话容易不过脑。 第52章 . 第五十二个凤君阿岫的连弩 话刚说出口,云岫就听见一声轻笑,少年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萦绕,酥酥麻麻的。 “妻主真是可爱。”他将她抱在怀中,眼中全是满满的占有欲,与此同时,他将几张纸悄无声息地拢到了袖中。 他藏好了纸张,又抱住了她,难得懒散地同云岫躺在了地上。 云岫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害怕,一紧张就容易做错事。 她起身试图和初墨禅拉开距离时,连带着将人家的衣襟给扯开了。 在女尊国这就叫春光乍泄。 而云岫这种行为叫做调戏男儿。 “陛下,此刻尚是白日。”初墨禅的手轻轻搭在了云岫的腿上。 云岫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美少年,喂喂喂,你不要一边说着不要白日宣淫,一边又这样一副要引人犯罪的模样好伐啦。 小女帝义正言辞地看着凤君,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拿了下来。 端的一副不近男色的模样。 “最近墨禅有吃药的。”少年难得显露几分憨态,漂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云岫,“不会让帝主有了那恼人的孩子。” 云岫一听,更是尴尬,这个世界避孕药是男人吃的,如果女人有准备怀这个男人孩子的打算才会让这个男人停药,如果男人不偷偷停药,若是恰巧另一段时间女人答应给另一个男子生子,那生下来的娃也就算被女人生下来,也会否认其为亲父。 甚至男人可能被直接处死。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2节 这一条原则同样适用于凤君。 因为云岫也考虑过要是意外怀孕之类的状况,立刻被初墨禅给安抚了。 酱酱酿酿之前都会吃药的。 然而云岫发现似乎初墨禅本身比她更讨厌小孩子。 当然具体原因未知。 “生孩子太辛苦了些,陛下便不应当被那恼人的孩儿拖累。”初墨禅望着云岫说道。 云岫却不大信他的说法,说不定他就是怕生了娃之后被架空。 某种程度上阿岫还是猜对了一点点内情的。 当然后续的事情云岫很坚定地捍卫住了自己的节操,之前她新婚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羞窘得不行,她不想再丢脸了。 而且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尤其是在床上的男人,这句话适用于无论男尊还是女尊的社会。 想到那晚的事情,云岫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到地里。 在云岫捍卫住自己的节操之后,她发现了一张纸片,这张纸片居然是那时她给连州画的武器图。 她状作无意地多看了两眼,确定这张画就是当时她画出来的草图,上面修改后的痕迹也依旧存在。 “这是神机营递上来的,墨禅第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阿岫的手笔。” 少年凤君整理好衣襟坐到了云岫身边。 听着他的解释,似乎也说得通,毕竟他出手打压神机营,下面的人却不知情,总会献上一些点子之类的。 看着上面的连弩,云岫的心中还有些感慨。 其实她挺想瞧瞧这连弩制出来时的样子。 “如果这里再单独加个弹射装置,切换一下,单发和连发应该都能实现的。”云岫一旦开始认真地对待图纸和器械时,表情和语气都会发生些变化。 初墨禅一直安静地呆在她的身边听她说着自己的想法。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她在表达自己的想法时,整个人都是闪闪发光的。 眼睛里熠熠生辉,微表情里全是自信。 之后云岫后知后觉想起时,天色已经渐暗。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听她絮叨了这么久。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云岫忐忑不安地问道。 她突然想起来是自己先闯入了别人的地方……还被现场抓包了。 初墨禅没有说话,只让宫人们进来摆饭,吃饭时也依旧是初墨禅投喂,云岫主吃。 等到云岫开始困了的时候,初墨禅难得没有处理公务,反而在房内陪着云岫睡觉。 盖着棉被纯睡觉,云岫表示没有任何压力,反正吃亏的不是她。 等她半夜睡醒了的时候,发现不远处亮了一盏灯火。 少年人在灯火之下认真批阅着奏折。 云岫抱住枕头,想着自己确实在白日占了他许多时间。 她定定地望着他,烛光映衬之下的少年眉眼带了几分暖意。 看着这张面容,云岫恍惚间又想起了檀奴。 她有些想他了。 即便云岫知道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檀奴……”云岫轻声唤了一句玉檀奴的名字。 声音很轻,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云岫以为坐在远处的初墨禅是听不见的,她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垂眸继续睡去。 她应当告诉自己,斯人已逝,她只能放下。 在云岫翻身之际,她没有注意到少年人在此刻突然抬眸,手握玉笔,眉眼轻颤。 翌日天光大亮,在云岫挨了顾大人一顿批之后,她又像往常一样去倚墨阁找初墨禅吃饭。 她今日被顾大人骂的时候,阿朝帮她据理力争了回去,大魔王似乎有些不开心,她得快些去哄哄。 她可不想初墨禅反应过来之后给阿朝穿小鞋。 到了倚墨阁,等着她的可不止初墨禅,还有一碗苦药。喝药的时候,云岫觉得这药似乎格外的苦,苦的她的舌头发麻。 他绝对是故意的,云岫不开心地想到。 可是谁让他在宫中是老大呢。 在云岫表现出超级不开心的情绪时,少年人牵起她的手腕,带她往外走去。 宫中有校场,是之前两个皇女用来锻炼的地方。 阿岫到的时候,发现这里被做了改造,多了不少烧着的大火炉。 不少凰卫现在化身打铁匠用着大铁锤捶打着烧红的铁块。 “这是……”云岫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可是临了却变得有些犹豫不决。 他们来到了一个女卫面前,那女卫打造的是一支铁箭头,她的手艺极好,箭头细小难以锻造,可是铁又需要大力捶打,这其中的平衡很难掌控,而在她的手底下,这么一个小小箭头似乎很轻易便被制了出来。 旁边已经有了许多铸造好的箭头,云岫拿起来瞧了瞧,这样的完成度,这箭之后想破风穿云必定是妥妥的。 不远处的火炉锻造着的是□□,□□在云岫的设计图中就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是很轻巧灵便的。 一个宫人恭敬地将一个已经制作好的□□送到了云岫面前,云岫想要伸手接过,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初墨禅。 “这本来便是给陛下的东西。”少年人慢条斯理地拿起□□,将那□□的袖套套在了云岫的手腕上,袖套上有着柔软的皮革,很明显是为云岫专门制的玩意儿。 云岫见他将东西套在自己的手腕上,表情愈发茫然,她被他牵引着来到了校场之中。 远处设置了一些箭靶。 她的手被初墨禅轻轻抬起对准了箭靶,而她的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放到了设置好的开关之上。 这是她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她当然知道应当如何使用。 灵巧的箭头咻得一声破空而去。 “殿下真厉害。”初墨禅在她耳畔说道。 宫人呈上那箭靶时,木制箭靶已经被铁箭头击穿。 而云岫看到这样的结果时,心中一惊,她已经有些后悔。 她闷闷地问道:“你是何时开始弄这个东西的?” 云岫觉得,这东西肯定已经准备许久了。 可熟料答案却出乎意料。 “那日瞧见殿下很喜欢,便连夜寻了匠人赶工。”少年人话里话外全是邀功的意思,云岫突然觉得眼前人倒像是只金贵的猫儿。 这让云岫愈发看不透他了。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能做到这般地步? 是因为喜欢…… 这个尚未成型的想法立刻在云岫的脑海中抹去。 面前冰冷的铁弩才应当是她需要考虑的东西。 初墨禅瞧出了云岫的沉默,心中起了些异样,可面上却是不表现的。 “陛下是不喜欢吗?”少年人轻声询问道。 云岫此刻的心情相当复杂,她其实也不好说是不喜欢,初墨禅的用心程度她是能看出来的,只是这样拥有杀伤力的武器…… 曾经她以为这样的东西只是一张设计图罢了,不是实物,那便只是好看的摆设。 可现在成了真,云岫却不得不面对它可能会杀死很多人的现实问题。 初墨禅当然瞧出了云岫眼中的犹豫和软弱。 换作旁人,初墨禅必定会在心中嘲弄一番,瞻前顾后,岂能成就大事? 可换作是他家温温柔柔的妻主,他只觉得眼前人当真是太过纯善,纯善之人往往容易心软。 不过没关系的,肮脏的坏人让他来做就好,岫岫只需要在皇位上好好坐着就好。 “既是如此,便收下去,日后不可再锻造了。”初墨禅面无表情地下了命令。 云岫望向他时有些惊讶,今日的初墨禅给她带来了一个又一个奇怪的转变。 这是他对她的退让么?又或者……依旧只是哄哄她? 在二人快要离开之际,发现不远处有一群正在练习骑射的女卫,云岫看着她们手中也握着长弓,长弓虽然拉力大,却颇为费力。 扎伊娜的身形健硕,百越人最善使用长弓。 目前大周朝现在使用的长弓也是借鉴了他们的。 百越人普遍身形都会高大一些,也正是因为,长弓对他们而言确实适用,而对于大周朝的女子,却因为身量娇小了些,虽然长弓威力巨大,却很难控制。 云岫远远望着那群女子,即便她们能够熟练地使用长弓,可是因着相比之百越人的是先天优势,还是略逊一筹。 人群之中,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仔细一瞧,那人还有些眼熟。 竟然是莫瑶。 她现在的表情有些凶,手中握着一根长棍,女卫们的动作一有不符合的便会被她重重敲打。 和那日内向腼腆的模样完全不同。 在校场之上,她真的化作了一只凶狠的狼。 这样的反差让云岫都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能治理三军的人,岂是优柔寡断之辈? 大周朝能遇上她这么一个皇帝已经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如果护国将军也这般内向,那国家就别要了。 莫瑶也注意到了他们,在训练完毕之后,莫瑶也走了过来跟云岫行礼打了个招呼。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3节 “参见陛下。” “免礼。”云岫连忙让她起来。 这动不动下跪还真是云岫一直不能习惯的地方。然而在莫瑶之后,那群女卫也跟着跪了一片。 云岫:…… 世界总是时常同你作对的。 现在的场景真的和领导来视察时一模一样。 云岫无奈,只好解释自己只是路过,大家继续努力训练就好。 为了表示慰问,云岫还特意吩咐跟在身边的侍君送些点心给女卫充饥。 女卫们纷纷感谢,又要跪下,云岫朝初墨禅投了个求救的眼神。 “陛下仁德,诸君近日辛苦,便莫要时时行这虚礼了。”初墨禅出声说道。 好不容易慰问完了群众,云岫立刻开溜。 只是回到宫中之后不久,就有一个莫家的女卫前来送东西。 云岫刚好在宫中,便顺便看了一眼。 这么一瞧,发现竟然是一支成色绝佳的人参。 人参补气,云岫现在天天泡在药罐子里,也能够瞧出这东西的珍贵。 那女卫来带话时,说是莫瑶为了感谢陛下惦记家姐,不仅派了最好的医女,更是将宫中的接骨神药给一并送了,如今莫珏腿伤有望,莫瑶感激不尽。 云岫听完这话却有些说不上的怪异,她并不清楚自己送了什么东西出去,正在思虑之际,就听见女卫继续说莫瑶将军一定会为陛下赢得下一场彼比试,一定要耀大周国威。 这话说的,阿岫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个flag。不过底下的臣子有这样的上进心,身为吉祥物领导也得好好鼓励鼓励,云岫又赏赐了一些东西下去。 等她赏赐完,她才反应过来,那时的赏赐是初墨禅准备的。 她现在脑子嗡嗡的,都有些搞不懂初墨禅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想去问他,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接下来的几日,云岫都没怎么见到过初墨禅,他似乎还在忙一些事情。某日宫中还莫名地出现了几根特别粗,刺特别尖的荆条。 云岫还好奇地问了一嘴,不过没得到答案,反正不会是用来打她的,她觉得初墨禅要动手都会是干脆利落的。这几日闲得无聊,阿岫重拾了老本行,她打算重新制一个小风怪。 沉迷工作总是会让人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的。 而忙碌之后,一下子就到了比试的日子。 北方的冬日去得晚,校场上还存着凛冽的寒风,似乎要为这场比试再增加些难度。 云岫被裹成了球,这般模样,看上去倒是乖软可爱,可是真的没半分皇帝的模样了。 和扎伊娜比试的便是莫瑶,莫瑶望着扎伊娜,眼神之中流露出狠厉。 扎伊娜挑衅地用长弓的弓头指了指莫瑶的腿。 莫瑶看着眼前的混账,当初便是她伤了阿姐的腿,如今还敢来。 当时就应当阻止阿姐冲动和她比试的。 “别走神啊,小将军。”扎伊娜恶劣地笑着,尚未开始便挑衅般往远处射了一箭,一只飞鸟恍然落下。 莫瑶告诉自己莫要被这家伙的激将法激怒,她耐着性子等待着比赛开始。 第一场,比的是准头。 莫瑶举着长弓,轻松地连发三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而扎伊娜也不是等闲之辈,每一箭都箭无虚发。 第一场就这样得了平手。 第二场比的是骑射,起初二人还是平局,可百越人最善骑射,这马儿对于莫瑶来说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对于扎伊娜确实锦上添花的存在。 比试之中,莫瑶的心中憋着一股子恨意,描向靶心时脑子里总是浮现扎伊娜讨厌的笑容。 或许因着这恨意,莫瑶虽说稍微落后了一些,却也没有太多失误。 扎伊娜的表情也不算好。 她没想到这女子竟然真的能在骑射上不落下风。 她的神色一沉,伸手往背后抽箭时,手指弹出了一个石子,一下子就打到了莫瑶骑着的白马身上。 白马受惊,莫瑶尚未稳住,箭就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一下子射歪,便失了先机。 第二局莫瑶便输了。 第三局射活物,莫瑶一直注意着扎伊娜的动静,没有给她搞破坏的机会,最终莫瑶险胜。 云岫在上面看着战局,也不由得为莫瑶揪心。 百越王看到这小女帝都把担心写在了脸上,心中不由得嗤笑,果真年岁尚小,若不是那凤君把持政务,这样一个傀儡般的女帝早就被朝臣世家给吃干抹净了。 原本,他是不想自己的儿子嫁给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子的,可架不住阿诺喜欢。 而转念一想,若是有朝一日,女帝生下了有百越族血脉的孩子,甚至日后顺理成章继位,那么这大周朝不就有百越的一半了么? 他自小最喜的便是这样不亏本的买卖。 眼下的比试,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示威,就算有那凤君支持这小女帝,可这大周朝可是比百越更容不下男儿摄政的。 那便是他的机会。 只是如今比试一平,一胜一败,百越王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此时一直安静沉默的凤君突然开口说道:“不若最后再比试一局?陛下大度,若是再平局,亦算是百越之胜。” 被迫大度的云岫只能点头附和一下自家的凤君。 说实话,她现在都想上去先把那不要脸的女子先给揍一顿了。 最后一局比试的是射靶子,靶子上有数块木板,谁射穿的木板多,那便谁胜。 听见这样的比试,扎伊娜直接大笑出声。 这大周朝的人还真是不知死活,百越重弓,天下闻名。 重弓力道最大,射穿这么几块木板简直就是闹着玩儿。 女子嗖嗖射出几箭,直接穿透三四块木板。 连最后一块木板都差点捅穿。 轮到莫瑶,为了赢,她也咬着牙换了一把重弓,虽说能够勉强举起,射出的箭却隐隐不稳。 更令人担忧的状况出现了,莫瑶手中的重弓弓弦突然断裂。 看着断裂的弓弦,便是莫瑶心态再稳,在此刻也终究有所动摇。 “看来莫将军还是不适用我族的重弓。”百越王笑呵呵地给了这么一个结论。 坐在高台上的云岫看着莫瑶,也忍不住为她担忧。 这比赛还是他们自己这边的人给提出来的,现在真有了坑队友的嫌疑。 “倒真是不巧,莫将军想来和那重弓无缘了。”初墨禅一脸非常遗憾的表情,“也不知百越王可否让莫将军换另一种□□试试?” 百越王以为初墨禅也跟着让步低头了,自然笑呵呵地点头。 云岫听见初墨禅这么说,连忙拽住他的衣袖,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她的心中虽然犹豫,可眼下的局面如果输了,不仅会让整个周朝蒙羞,连莫瑶怕都是要失了战意。 初墨禅安抚地看了云岫一眼,眼神示意阿箬过去送东西。 精巧的□□被送到莫瑶面前时,莫瑶的神情是犹豫的。 这么一个小巧玲珑仿若孩童玩具的东西,当真有用? 如果不是看到过凤君睚眦必报的模样,她是真的以为这凤君要认输了。 连弩被莫瑶拿起时,扎伊娜果不其然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我们百越的小孩子都已经不会再玩这样的玩具了。”扎伊娜说道。 如此挑衅的模样令莫瑶的表情一沉。 手腕上的这个小小□□,她不是没见过类似的,可这小巧的连弩摒弃了重弓的重量,连带着攻击性也会损失,虽说更为灵活,可这么一瞧,很明显不适用于眼前的比试。 台上一起观礼的阿诺表情也有些不好,他的父亲这一次怎么这般直白地挑衅帝主? 少年人现在一腔心思全放在了云岫身上,见到自家父亲这样欺侮自己的妻主,直接冷了脸色。 百越王并不在意儿子的小脾气,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现在一心一意全都维系在一个女子身上,若自己不为他多争取些筹码,怎么被人蚕食干净都不知道。 远处飞箭咻的一声破空而去。 二人几乎同时发射,刺穿木板的声音在数数仆从的耳边响起。 他颤颤巍巍地上前先数了扎伊娜的。 整整五块木板,在数十丈外直接被刺穿了。 仆从的心中愈发害怕,这百越着实有嚣张的资本。 而数到莫瑶这边时,仆从震楞了许久。 他用手一块一块反复数了几遍。 “莫将军,九块,扎伊娜将军,五块。” 莫瑶在听见这个结果时也是惊讶的,这小小□□竟然有这般大的威力? “不可能!”扎伊娜大叫道,“必定是你周朝人做了见不得人的手脚。” 如此上蹿下跳不认账的模样令百越王都似乎觉得有些丢脸,连忙找了几个高壮的仆从压着扎伊娜赔礼道歉。 “都说百越慕艾周朝礼仪,现在这样的状况,按着我周朝礼法来道歉想来更好不是么?”一旁的初墨禅忽然开口说道。 今日也掌权的凤君几乎一直沉默着,难得说出的几句话都会令在场的气氛凝滞。一旁的阿箬还呈上了用红色布条包扎好的一个物什。 云岫呼吸一窒,瞬间联想到初墨禅先前突然准备着的荆条。 据说他找的还是那种有毒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找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4节 “陛下性子仁善,见不得莫家长女君受委屈,扎伊娜先前伤了莫家长女君的一条腿,现在还了可好?” 温柔的凤君轻描淡写地说着一件几乎可以引起两国交恶的话。 一些官员现在都被吓得冷汗直流。 这里面最淡定的还是已经被打过预防针的云岫了。 百越王听了这话,简直就是在啪啪啪打他的脸,他的脸色刚要发沉,就见那跟在凤君身后的仆从又上前递了一盒东西上来。 打开一瞧,竟然是一截断指和一块令牌。百越王大惊失色,连忙盖住盒子。 那个原本被他轻视的少年凤君正端坐在女帝身旁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百越王感受到一股子被盯上的寒意。 偏偏那应该察觉到危险的小女帝反而一脸淡定的模样。 第53章 . 第五十三个凤君淤泥囚明珠 “王上可还是不愿?” 方才那句话尚未过去几息,初墨禅继续发问,面上温柔似水,可话里话外都透着咄咄逼人。 扎伊娜在此时冲着百越王大喊道:“陛下救我!” 回应她的只是百越王面无表情地点头同意。 “扎伊娜确实无礼,此事须得负荆请罪。” 初墨禅垂眸看着那百越王,唇角的笑意带着嘲弄,他附在云岫耳畔说道:“陛下,瞧出他的狡猾了么?” 云岫又不是傻子,初墨禅的原话是赔一条腿,可不是负荆请罪。 看来这百越王的汉话确实学得不错,偷换概念这一套玩得溜溜的。 “我需不需要说些什么?”云岫也确实不懂在这个场合她需要做些什么,少说少错说的就是她的想法。 “陛下吃饱喝足便好。”初墨禅剥了一个小巧的果子投喂给云岫,没有将百越王放在眼中。 之后云岫就瞧见莫瑶面无表情地取了荆条准备抽人。 说实话,还是相当干脆利落的。 百越王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莫瑶的力气极大,瞧着温柔腼腆的人,下起手来十分狠厉果决。 云岫当然也不会阻止,这扎伊娜妥妥的便是个小人,以德报怨那真是圣人才能做到的事情,莫瑶想要报复实属正常。 对于云岫本人来说,她是属于那种容易心软的性子,可这种心软往往会用在弱者和需要帮助的人身上,唯一一次算是翻了车的事情就是救了初墨禅。 最终扎伊娜的腿已经血肉模糊,云岫光瞧着腿就开始疼了,而莫瑶下手也是快准狠,说打腿,那还真是半分都未错位。 百越王受了初墨禅的威胁,那也是半分大气都不敢出。 原本只是一场比试,在结束之后却成了一场报复。 莫瑶望着这样的场景,心中不由得涌现一阵快意。 可这样的快意在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时突然有些僵硬。 云岫在上歩撵时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喊声。 “阿兄,陛下。” 面容稚嫩青涩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校场,似乎是打算给初墨禅一个惊喜。 初墨禅瞧见初善出现时,眼神微微有些波动。 “善儿今日得了闲进宫么?”初墨禅随意问了一句。 十四岁的少年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见到云岫也只觉得亲切,笑眯眯地说道:“想阿兄了,便来瞧瞧。” 转眼抬眸瞧见云岫时,少年人一下子就红了耳朵,一下子说不出什么话,只害羞地笑着。 云岫冲着初善微微颔首,她和初善之前在寻芳宴见过一面,之后就再未见过,这软白少年倒是瞧着比初墨禅乖巧可爱好多。 不过云岫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莫瑶吸引,她吩咐下人去给她送了身干净的衣裙,身上血迹斑斑的样子还真是有些骇人。 而初善就被吓到了。 他似乎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 莫瑶此时动作也有些僵硬,她不曾想过会在这样的场景遇见初善。 她紧张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岫也发现几人气氛的尴尬,她连忙打了圆场,让人带莫瑶去洗漱,带初善去缓缓。此时的云岫并未注意到不远处阿诺正定定地看着他。 而在云岫身边安静沉默的初墨禅却突然抬眼看了一眼少年阿诺。 彼时初见,他不过是跟在皇女身边的奴仆,可如今他确实女帝身边最最尊贵的凤君。而曾经对他而言触手可及的妻主现在却成了一个旖梦。 忙碌了一整日之后,云岫也有些累了,她现在只想躺平。 看着云岫恹恹的模样,初墨禅也猜到她大概是累到了,他吩咐身边的如竹帮云岫准备每日必须吃下的苦药。 望着苦药,云岫想伸手接过的时候,突然抬眸看了身旁的初墨禅。 “陛下这是怎的了?”初墨禅坐到她身边。 云岫最终没有说什么,她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她回来之后便很是乖巧,除了婚礼那日闹了小脾气之外,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听着初墨禅的意思来。 她从未表现过很明显的不愉快,也没有再和云朝岚继续接触。 初墨禅看着这样的云岫,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不应当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么?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初墨禅压在了心底。 “改日墨禅忙完了陪陛下出去散散心可好?”初墨禅看着突然变得沉默的云岫,心中生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 云岫意外于初墨禅突如其来的提议,她抬眸看向他,那双眼温情脉脉,只除了少了那一点小痣,他真的像极了檀奴。 他在担心她么? 倚靠在床榻之上的阿岫不知何时垂下了眼睫,不愿在看初墨禅。她摇了摇头,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锦被。 该放下的,该放下的。 什么都不想,才能过得开心些。 喝了药之后,云岫便习惯性地困顿,天色才刚刚暗下,云岫便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睡去。 黄昏之际,初墨禅倒是迎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客人。 莫瑶跪在下方恭敬行礼。 “多谢凤君为长姐主持公道。”莫瑶诚恳地说道。 “阿箬,快快扶起将军。”初墨禅吩咐阿箬将莫瑶扶起。 “日后臣必定为凤君鞍前马后。” 莫瑶是个知恩图报的,她今日敢踏入此处,也是知道这凤君究竟想要什么。 一张神机营的任书轻飘飘地出现在莫瑶面前。 莫瑶先前也不过是代掌神机营,现在一下子真正接手神机营,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清眼前人的心思。 “莫将军胸有沟壑,那百越铁蹄犯我大周,神机营今日所出的连弩想来莫将军也已经知晓其中威力,日后少不得将军成为一柄刺穿百越野心的利刃了。”初墨禅轻声说道。 莫瑶也知道其中自然也有凤君对自己的试探,她躬身行礼,说道:“日后臣必定尽心效忠于陛下。” 朝臣皆传凤君强势弄权,陛下不过提线木偶,原本莫瑶是倾向于这样的说辞的,可是今日她却瞧见这凤君对陛下事事尽心的样子,眼里透露出的恋慕却是做不得假的。 这初家郎君,今日便是在为陛下铺路。 在莫瑶告退之际,身高腿长的女子转身有些犹豫地询问了关于初善的近状。 初墨禅看着这女将军内向腼腆的模样,也知道她是动了凡心。 “善儿很好,他前些日子都还在感慨何时能瞧见莫将军的真人,莫将军镇守玉龙关的事迹,他都不知听了有多少次了。”初墨禅不动声色地说道。 莫瑶在听见这话时,先是红了面颊,后面像是反应过来那般,讷讷地说道:“我不过一介武女,倒是难为善公子记挂了。” “若是得空,莫将军却也可以去宫外探望一二。”初墨禅说道。 之后二人的谈话便结束了。 初墨禅回宫之际,就瞧见几个奴仆紧张地跪在了门外,看见他归来,神色变得愈发紧张。 “发生何事了?”如竹先上前问道。 其中一个小侍君瑟瑟发抖地说道:“陛下似乎梦魇了。” 另一个小侍君也连连附和:“方才一直在含糊不清地喊人。” “喊人?”初墨禅闻言眉头轻皱。 那小侍君原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凤君面前露个脸,可凤君眉头紧皱的模样却让他硬生生的又后悔了自己的这个决定。 殿内的气氛变得凝滞。 初墨禅撩开纱幔进入内殿,那单薄的身影一下子便映入眼帘。 金尊玉贵的小女帝确实如同那仆役说的那般,口中一直含糊不清地喊着一人的名字。 少年凤君轻缓地坐在床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俯身听着女孩含糊不清的呓语。 他听见她喊着阿朝。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几乎在他的心头迅速弥漫。 这份苦涩几乎在瞬间转变成了妒忌。 是啊,妒忌。 便是如此也依旧只念着你的好阿兄么? 阿兄……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5节 呵呵。 一定只是因为被那狐狸精迷了眼睛罢了。 少年人的指尖从女帝的眉间慢慢摩挲,顺着眉骨、脸颊,一直到唇角。 “陛下真是太无情了些。”他的声音很压抑,却几乎偏执成狂。 他的瞳眸幽深如墨,眼中几乎翻滚着可见的妒忌与怒意。 可初墨禅却仍旧强硬地将这一股子愤怒压下。 他不能生殿下的气,这不是殿下的错,都是外面那些勾人的狐狸精的错。 陛下只是一时被迷了眼,只要他给她最好的,她就一定能回心转意的。 云岫感觉自己现在就被束缚在了一个囚笼之中,她在这囚笼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云朝岚被万箭穿心而过。 她看着他牙牙学语长大,他……他怎么……会死呢? 而站在远处下令万箭齐发的人,面容忽然变得无比清晰。 白日的事情历历在目,所有一切在他的筹谋之中,连那弓弩都出现的太过巧合。 她斗不过他的。 等到云岫再次睁眼时,天光大亮,巨大的心理压力令她的面色愈发苍白。 不行,不行,她要见阿朝。 见她苏醒,已经出现了不少宫人准备帮她洗漱。 洗漱的时候,云岫发现初墨禅人已经不见了。 跟在初墨禅身边的如竹说道:“今日凤君大人要先去政事堂和诸位大人商议一些要事,陛下今日先一人用餐罢。” 上朝的事情连提都未曾提。 云岫现在连自嘲吉祥物的想法都没有了。 她一人默默吃完这精心准备的朝食,平日里喜欢吃的吃食今日因着心情不佳也变得索然无味。 云岫一整日就呆在太极殿中不曾出门。初墨禅回来过,见她乖乖待着,也没有多言。 可好巧不巧,云岫便从宫人的耳中听见今早凤君将云朝岚给罚去佛堂思过去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惩罚,像是给她的警告一般。 云岫愈发不安,她想起了自己昨晚做的梦。 如果见不到阿朝,她的心中不会安宁。 如今什么冲动不冲动的,云岫已经不在乎了,她必须单独去见云朝岚一面。 而云岫如此惶惶不安的样子早就已经被如竹通传给了初墨禅。 少年人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扔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令周遭的仆从全都害怕得跪了下来。 “她想见?那便给她机会见。” 要对一人彻底失望,便应当给予足够的期望不是么? 他那单纯易骗的陛下,不知为何会对大殿下那样的人产生这般大的期望。 没关系,有多大期望,来日便能多失望。 云岫现在已经慌了神,她绞尽脑汁从周遭的仆从之中得了云朝岚的下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就像此时此刻明明知道周围的仆从全是初墨禅的人,可是便依旧像飞蛾扑火般去暴露自己的目的。 而初墨禅必定是知道她的想法的,因为她得知一切真的太过顺利了。 顺利到根本就是初墨禅故意的。 此时此刻的她仿佛真的成了仍他摆弄的提线木偶,一步一步朝他规划好的既定路线走去。 这样的故意,真的让云岫愈发恐惧初墨禅。 她从不是任人摆弄的玩偶。 她在此处过得再精细,再金尊玉贵,可是这从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方式。 她并不需要锦衣玉食,也不需要穿金戴银,更不想去争权夺利。 一股怒气从云岫的心底迅速蔓延,嗓子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她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血不断滴落,砸在自己白净的寝衣之上。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胸口涌现的疼痛让云岫像是有了一个发泄的途径。 身边的仆从早就忙成一团,看着不断咳血又哭又笑的陛下。 初墨禅一进来便看见浑身沾着血迹的云岫,她的唇边带血,白嫩的指尖也全是血迹,看见他过来时,表情却沉了下来。 “陛下便这般不愿意看见墨禅?”初墨禅质问道,“只因为墨禅关了大殿下?” 云岫没有应声,将初墨禅递上来的药也给打翻在地。 见到云岫闹脾气,初墨禅也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只关心她的手有没有被烫伤。 在牵住云岫的手时,云岫突然开口说道:“你没必要故意将他受苦的消息告知于我,你只当我是傻子不就好了么?” 初墨禅闻言,动作停顿了一番。 周遭已经烛光摇曳,他的面容也在暖色的烛光之下显得格外温柔。 “陛下真是说笑了,墨禅怎么舍得将陛下当成傻子呢,便是因为陛下太聪慧了,墨禅才担心。” 他惯会用这般温柔的语气为自己开脱,几乎所有人在见到他这么一张神仙面容时,总是会耽溺于此。 这般温柔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坏人呢? 是她云岫不知好歹,身子不好,是个拖累,还这样缠着一个男子吃着软饭。 “我错了,不该闹脾气的。”云岫眼神深沉,垂下眼睫向他屈服了。 她乖乖地呆在少年的怀中,初墨禅也一点都不曾嫌弃云岫身上的脏污,他像是得到了最为珍视的宝物一般,紧紧抱着她,神情之中皆是餍足。 “陛下没错。”都是乱了阿岫心思的贱人的错。 被初墨禅抱住时,云岫一直沉默着,长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近日身体不适,不若先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初墨禅耐心地和云岫商量着。 云岫也乖乖应声。 她在初墨禅的陪伴之下喝完药就沉沉睡去,在睡着之前,云岫忽然牵着初墨禅的手,美目半阖,轻声细语地商量道:“能不能不要让他们在房间里,我不喜欢。” “自然可以。”初墨禅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着。 等到女孩呼吸绵长,整个人彻底睡过去之后,初墨禅才起身出去。 而在初墨禅转身出去的时候,原本应该安静沉睡的云岫突然睁开了眼睛。 墨蓝色的瞳眸几乎在黑暗之中完美隐匿。 她缓缓起身,将手指伸入口中压着舌根,将原本的安神药全都吐在了花盆中。 之后她打开了被她封死的那扇窗,穿上了衣衫翻窗而去。 长廊很暗,她没有提灯,只往自己记忆中的佛堂奔去。 无论如何,她必须见他一面。即便初墨禅会生气。 夜深露重,云岫感觉寒意顺着自己的骨头渗了进去。 她不能让那个梦变成真的。 阿朝不能死。 靠近佛堂时,时常燃着的檀香味已经能够嗅到了。 佛堂之中还有着点点烛火。 门外站着两个看守的女卫,云岫径自走过去,女卫原本想要阻拦,可瞧见来者竟然是新帝时,纷纷跪了下来。 云岫没空理会,直接冲到了佛堂之中。 云朝岚正着一身素衣在佛前抄着佛经。 不过在云岫推门而入时,云朝岚早就听见了云岫的动静了。 他抬眸有些讶异地看着云岫。 看到她像只可怜的小兽般站在门口瑟瑟发抖地望着他。 “姊姊。”云朝岚连忙上前揽住了云岫。 云岫则是着急地上下打量着云朝岚,生怕他的身上会有伤口。 “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为难?” 云朝岚亲昵地蹭着云岫的颈窝,像只小奶狗一般,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曾有人为难阿朝的。” “真的?”云岫并不怎么相信,“小时候你被你同学联合起来揍了,你也说没人为难。” “姊姊不要再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取笑阿朝了。”云朝岚说道。 之后云朝岚的一句反问更是让云岫突然沉默。 “姊姊怎会出现在这儿?”云朝岚问道,初墨禅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善妒成性的女尊男子,美其名曰让他摄政,不过是当他的挡箭牌。 谁人不知这朝堂之中凤君最是长袖善舞。 “我偷跑出来的。”云岫没底气地说道。 阿岫如今虽然在初墨禅的调养之下,身子好了许多,可是身量却还是没长多少,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云朝岚一低头就能瞧见她的长睫,琼鼻,朱唇。 “陛下真是胆大。”云朝岚调侃了一句。 云岫被云朝岚的不着调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不是担心你才跑出来的。”云岫习惯性地敲了自家弟弟一个脑瓜崩。 云朝岚有些可怜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像只大狗狗一般可怜兮兮地望着云岫。 云岫也一点未见心软,她继续说道:“之后能尽快出宫还是尽快出宫罢,你呆在宫中,我真的害怕初墨禅会做出一些事情伤害到你。”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6节 少年人抱着自己最为依恋的姊姊,在听见自家姊姊提起初墨禅时,神情却悄无声息地沉了下来。 “姊姊是觉得我比不过他么?”云朝岚抱紧了云岫,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全是入骨的偏执。 云岫下意识地反驳:“没有,在我心中阿朝最好,可是阿朝,眼下整个宫中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我只想求你平安。” “嗯,阿朝知道姊姊最关心的还是阿朝。” 姊姊觉得他比不过那混账贱人,没关系的,他会像姊姊证明,这世间最好最优秀的只会是阿朝,别的男人都不应当入她的眼。 “陛下,此刻夜深露重,这般贸然出来,怕是又要病一遭了。”一道身影出现在院落之中。 云岫听见声音时,身体一僵,对于初墨禅畏惧再一次涌上心头。 这一种时时刻刻都被盯着的感觉真的是太过恐怖。 少年人执伞站在院落之中,雪花纷纷扬扬飘下,他的长发飘散,大氅里面隐约可见雪白的寝衣,很明显是在入睡前发现云岫不见才追了出来的。 此时的初墨禅眼神平和,似乎并没有半分气恼,甚至可以说是大度的不像话。 瞧见云朝岚这死敌还能嘘寒问暖。 可他越温柔,便让阿岫愈发害怕。 这简直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朕只是担忧阿朝,出来瞧瞧他。”云岫说这话时,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很显然方才见到云朝岚的欣喜激动压过了身上的虚弱之状。 云朝岚想要抱着云岫,却被几个身强力壮的龙卫给擒住。 初墨禅上前轻易地带走了他最为珍视的人。 云岫没有挣扎,她回眸看了一眼云朝岚,让他放心。 回到宫中,初墨禅一直沉默安静,他一如既往地取了药喂给云岫,却被云岫阻止。 “为什么要这般勉强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云岫实在受不了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她直接开口询问了缘由。 一声压抑的轻笑从少年的唇边溢出。 他慢条斯理地将药放到了桌边,忽而抬眸死死地盯住云岫的面容。 “陛下也知这只是表面的平静么?”初墨禅问道,“陛下怎么总是喜欢扰乱墨禅的安排,故意惹墨禅不开心呢?” 就像调皮的猫儿,狸奴不愿她做什么,她却最是喜欢唱反调。 “我……”云岫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陛下这是哑口无言了么?还是陛下心虚?大殿下夜深私会陛下,果真是个只会勾引女子的贱人。” 看着这平日里温温柔柔的郎君突然开口骂脏话,云岫更是懵逼。 “你误会了,他没有勾引我,我和他只是兄妹情谊,我听你罚了他,心中担忧才去见他的。” 云岫的解释似乎令初墨禅的神情缓和了些许。 不过也只是些许。 少年人的双瞳此刻染上了偏执的血色,他轻抚着云岫的面颊,温柔地呢喃着:“墨禅知道,陛下一定不会对那贱人有什么私情的,一定是那贱蹄子不要面皮罔顾人伦勾引陛下,都是那贱人的错。” 云岫见他越来越疯,心中愈发惊恐,她有预感如果不顺好毛她要跟着一起完犊子。 今日这浸了佛骨檀香的仙人少年骂出脏话也确实让云岫开了眼。 初见的滤镜人设已经崩了一地了好嘛,我的凤君。 “你你你……别激动,我真的只是将阿朝当做……” “哥哥么?”初墨禅轻嗤一声。 也就只有他这不通情爱的陛下才会将这疯子当成哥哥。 哪有哥哥会在寻芳宴送妹妹桃枝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屋内的烛火早就不知何时便被熄灭了,云岫看不到周遭的状况,心中不安极了,她感觉自己被压在了软塌之上。 “你你你……放肆……”云岫有些口不择言地骂出了难听的话。 她现在突然发现自己会骂的脏话居然还不如这温温柔柔的凤君。 她的唇被轻啄了一下,之后便是用力的撕咬。 “唔唔唔唔……”云岫哼唧了几声,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明明这事儿是男人吃亏,可偏偏因为云岫过于弱势,反而被一个男子在床榻之上拿捏。 当初那大婶所说的话倒是真的一语成谶。 女孩的眼中一滴一滴滚出泪珠,轻轻抽噎着,这眼看着就是委屈上了。 初墨禅不解,为什么会委屈呢? 明明都说这是给女子带来欢爱乐事。 他轻轻舔舐着云岫面颊上的泪珠,是苦涩的。 原来这不是能给女子带来欢乐的事情么? 事情似乎再一次脱出了他的掌控。 原本的愤怒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真是奇怪。 他自小便被告诉着,男子须得握住女子的心,能掌握住一个人的心,无非便是权钱情爱。 可是前三者,她都不曾在意。 初墨禅第一次意识到似乎一些事情真的正在超脱出他的控制。 他缓缓靠在云岫的心口,听着她的心跳声,此时她的心跳得极快,即便此刻昏暗瞧不见她的面容,初墨禅却依旧能够大概想象得到她的样子。 眼睛肯定哭红了,现在没声音肯定也是因为怕他生气便默默自己一个人掉珍珠。 初墨禅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做什么,他第一次陷入了茫然。 曾经一次次失控的感觉原本应当令他恼怒,可是在她的身上,失控的次数多了…… 似乎失去自己的控制,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这边的云岫察觉到自己不再被桎梏,她伸出手径自推了初墨禅一把。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 云岫的手微微颤抖着,她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副样子? 初墨禅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缓缓穿衣起身,月色茫茫,云岫此刻能够依稀看到少年人纤细的脊骨,冷白的肤色,以及横亘在肩胛之上的疤痕。 “陛下打我,解气了便好。”初墨禅说道。 唇上的灼热感依旧存在,方才那种几乎要被拆吃入腹的恐惧感也依旧存在,云岫或许在打他的一刹那还有那么些许的后悔,可反应过来后,却生起了一种庆幸。 她后悔什么呢? 没什么好后悔的。 只有反抗才能不被欺负。 云岫那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睡醒之后,又是像往常那般上朝,听百官吵架,自己依旧当个吉祥物。 初墨禅也沉默了许多,平日里他还会对百官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而插几句嘴,这一次连吵架都懒得理了,说完事情就直接退朝。 顾大人定时撞柱的表演项目都还没来得及展开。 云岫也没心思管这个了,她现在清醒之后满脑子都想着自己这次肯定是把初墨禅给惹毛了。 可让她去道歉,云岫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这件事情虽然说是男人在这上面吃亏,可是如此强迫……云岫心里对着这凤君总归是害怕的。 云岫大展雌风的时候就是昨晚给了初墨禅一巴掌的时候,并且早上她起来见到初墨禅时,面上已经白白净净的没有其它痕迹了。 可能甚至都没有打肿。 不过也因着这样,阿岫这次是真的怂了。她是不后悔打来着,毕竟她连初墨禅平常提刀的万分之一狠辣都没有。 回去的时候,云岫也很是心不在焉,即便此时此刻凤君就坐在她的身边,她感觉两个人的距离还很是遥远。 而云岫的忐忑不安很明显也影响到了初墨禅。 他早就注意到了小女帝的不安。他很想继续抱抱她哄哄她,可是继续靠近只能换来对方的排斥。 她的心便是偏的,偏向云朝岚那贱人。 他的脑海之中不断浮现着当时云朝岚将她抱住时的样子,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卑劣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一个觊觎明珠的贱人,他早该铲除不该因为陛下的一滴泪便心软的。 日后阿岫有什么愿望他都能满足,只除了这一点。 云岫不知道初墨禅这般心思,回到太极殿便继续找出自己的小木条开始拼装。 她现在也没有什么想要继续画图的心思,脑海之中的一些超前知识现在也成了一个定时炸/弹。 此时此刻云岫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太极殿的宫人们也注意到了云岫的沉默。这样的沉默令太极殿内都充满了不安的气息。 那一日终究还是到了,云岫察觉自己已经出不去时,心里并没有太多意外。 她隔着木窗静静地看着初墨禅,似乎是察觉到了云岫的目光,少年人居然破天荒地又朝她笑了笑。 这个笑容与往日并无不同,云岫也一直知道他笑得极美。 可眼前人所做的一切,却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果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傀儡。 会死么?云岫悲观地想道。 云岫被关了许久,久到外面的桃树已经长了新芽。 期间她没有见过除了照顾她日常之外的宫人。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7节 甚至连初墨禅她都不曾见过几次。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知道,她的手中时常握着已经被自己重新握着的小风怪。 她也已经许久没有同人讲话过了。 并不是没有人陪伴讲话,是她自己不怎么愿意开口。 到了能出去的时候,云岫尚未反应过来,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尚未刑满释放犯人,然后突然被告知你被无罪释放了。 云岫刚出去的时候甚至一度以为是初墨禅这家伙终于忍不住要将她给咔嚓了。 不过等瞧见那辆装饰低调的马车时,云岫还是彻底给愣住了。 “他究竟要做什么?”云岫质问道。 如竹跪了下来,说道:“凤君如此作为,自有原因,陛下不若还是先行出宫。” 面前的仆从说话铿锵有力,云岫一时之间还真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也不是刨根究底的性子,于是干脆上了马车坐下来。 她还懒得管这事情。 不告诉便不告诉。 她管他的死活作甚?反正整个宫中的人死了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死。 他囚禁她这么久,她又怎能没有怨言。 马车的外面布置得格外低调,里面却一如既往精致奢华。 平日里云岫待在封闭空间时,身边总是会跟着初墨禅。这一次倒是难得让她自己一个人待着了。 马车也不知会驶向何方,反正她现在能有这样的待遇应该不至于下马车立刻被弄死。 云岫现在已经开始准备躺平摆烂了。 正当她努力地和一块点心做着斗争时,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马车之中的小柜子因着惯性飞了出来,一堆画纸从里面落了出来。 她拾起那些画纸,画纸之上全都是她曾经画过的图。 云岫原本也并不在意这些内容,毕竟先前初墨禅就收集了不少她的东西。 彼时云某人就算再迟钝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似乎有那么一点心理不正常。 可是等到云岫看到一张画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的表情都有些发白。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么? 这张图纸,应当只有她和玉檀奴瞧见过。 “转回去,朕要回宫。”云岫沉下表情严肃地说道。 车外的如竹犹豫了一瞬,还是继续驾马。 云岫看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中愈发生气,她大喊道:“是朕说话不管用?便是朕此时毫无权势,也是个帝主,朕要回去见凤君。” 如竹最终还是转头回去了。 一下马车,云岫便直奔倚墨阁。 却被阿箬为首的宫人阻拦了下来。 “都拦着朕?”云岫冷笑。 平日里瞧着脾性极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好拿捏的小女帝此时表情可以说是冷成了冰块。 在凤君身边待久了,这小女帝都沾染了些许初墨禅的气场,真生起气来还是颇为骇人的。 云岫的手中还捏着那张画纸,她几乎便要不管不顾冲进去了。 阿箬此时跪在了她的面前,说道:“陛下三思,凤君大人并非可以躲藏,如今凤君大人染上了更为严重的疫病,他不愿传给陛下便不再见人。现在送陛下出去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考虑。” 这个时候,云岫才注意到原来宫中多出了不少戴着口罩和面罩的宫人。 “这是何时的事情?”云岫问道。 阿箬将头埋得很低,说道:“约莫一月了。” 听着阿箬的话,云岫大概也知道事情确实不简单了。 若非事态严重,初墨禅应该不至于连面都不露,只能说明他真的病的很严重。 “便是如此,朕也要去看他。”云岫坚决地说道。 见她态度就坚决阿箬也没有继续阻拦,吩咐手下人为云岫准备了口罩以做防护。 云岫瞧见宫中人都只是戴了口罩,想到他们也没有做过衣服的防护,心中暗暗将此事记下。 入了倚墨阁,里面燃着一些安神的香料,纱幔之后,安静地躺着一人。 云岫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见他最后一面了。 她只记得二人每回见面时,她都是基本上没给他好脸色。 她生气啊,便是性格再绵软,被他那般强硬关押囚禁,是个人都会生气。 可云岫确实没想到自己会见到他这般孱弱的模样。 在她的记忆之中,初墨禅除了那一次在惩戒所,几乎都是表现出一副精致得体的模样。 他确实完美地表现出了一个世家公子该有的体面。 可眼前人现在正费力地咳嗽着,漂亮的墨瞳紧闭,薄唇苍白干裂,发丝凌乱地散在床榻之上。 他现在真的很孱弱。 “吃药了么?”云岫问了一句。 阿箬跪在一旁说道:“已经吃了,只是这疫病虽说源于百越,可已经比之先前更加来势汹汹。” “他会死么?”云岫颤声问道。 阿箬连忙跪伏:“凤君吉人自有天相,陛下洪福齐天,必定能渡过此关。” 云岫听完反应淡淡,只说道:“别说这些无用的话了,你先去安排医女准备好口罩和酒精,这疫病最怕蔓延,要先做好准备。” “是。” “对了,最先有这疫病症状的是谁?”云岫记得这病明明已经被控制得极好了,突然出现,她很难不怀疑有有心人作祟。 阿箬很是讶异这小女帝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在凤君彻底昏睡过去之前,他也曾这般吩咐过。 “奴曾去查过,据医女所的大人们说,先前梁王世女曾出宫去往春风十里阁,后来归宫之后便一直高烧不退。” “不是也有其他贵女去过么?”这件事情云岫也有参与,她记得那时有许多个世女都被捉去隔离了。 阿箬闻说道:“那些世女在先前便被凤君大人给关了起来,梁王世女被洛家出面保了下来。” 当然阿箬将梁王世女回去之前也脱了层皮这件事情给选择性忽略了。 他现在也知道要给自家凤君大人维持一下人设。 听到洛家,云岫愣了愣,却也没有将云朝岚和洛家联系起来。 之后的事情,云岫相继吩咐了下去,她趁着此时改良了蒸馏器。她前段时间偶然发现这个世界也是有制造玻璃的工艺的,只是因着不如陶瓷实用且杂质过多没有推广。 如果可以改良,蒸馏和冷凝的效果都会更好。 图和方法云岫前前后后改了好几次,改完之后递给了如竹,让他去寻一些匠人制作。 夜里倚墨阁又传来了动静,云岫披了外衫前去查看,发现初墨禅发烧了。 宫中的太医都被找来会诊,开了药方煎了药就给灌进去。 而灌进去之后就全都吐了出来了。 云岫突然觉得自己至少还算得上是认真喝药的乖宝宝。 “再去熬药,多熬一些,吐了继续喂。”云岫开口作出决策。 她说的话虽说属实不够怜香惜玉,可却也是实话。 重新熬了药之后,云岫接过药碗做到了床榻边。 现在因为发烧,初墨禅的两颊烧的仿若染上了胭脂,云岫靠近给他喂药时,起初他有些抗拒,可到后面却莫名地无比乖巧。 阿箬在一旁瞧着,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庆幸。还好陛下回来了,不然光让凤君乖乖吃药了,甚至隐约有能掌控局势的势头。 当然云岫喂药并没有某人先前那般不要面皮,她就是捏住了他的下颌然后一勺一勺给喂进去的。 喂的时候,少年人的眼睛隐约睁开过,他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伸手轻轻地捏了捏云岫面颊。 表情难得显露了一丝脆弱。 这副模样倒是和最初云岫见他时的样子重合了。 “好好休息。”云岫隔着口罩的布料也能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动作,她也有些无奈只能开口哄了一句。 真是奇怪,明明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是她诶,怎么他还委屈上了。 或许生病的时候,一个人就是会脆弱些。 云岫照顾了初墨禅大半宿,快天亮的时候才回去休息。 休息的时候,初墨禅恰巧已经醒了过来,初春夜间寒凉,少年人却因为发烧只着了一身轻薄的白衫。 他的喉头疼痛,呼吸的时候都是痛苦的,他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长捷轻轻颤动,一睁眼就看到阿箬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阿箬无能,陛下今日还是回来了。” 初墨禅垂眸看着阿箬,眼神淡漠,说话时声音沙哑极了。 “这次,先恕你无罪。” 月光之下,少年人肤色如雪,肩胛上的衣衫不知何时滑落了一截,奴印若隐若现。 “陛下这次着手干预了疫病之事。”阿箬继续说着现下的状况。 初墨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甚至轻笑了一声,感慨着云岫长大了。 瞧瞧他的陛下,是个多好的乖孩子啊。 样貌是顶顶漂亮的,又是个容易心软善良的性子,还喜欢绘画手工。 阿箬当然也能瞧出自家凤君对陛下的滤镜。但是您觉得是个优点的优点,放在一个皇帝身上那就是完全不合格的好嘛?凤君大人。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8节 不过阿箬也没有说出心里话,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汇报了云岫的状况。 初墨禅原本想要起身去瞧瞧她,可是想到自己病…… 少年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阿箬将连忙劝慰道:“大人切莫担忧,陛下瞧着也已经不算生气了,之后您再软下身段哄一哄,陛下必定不会气恼了。” 初墨禅没有应声,他披上大氅顺着长廊走到太极殿外,透过窗子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云岫。 云岫安安静静地睡着,长睫纤纤,呼吸浅浅。 初墨禅站在窗外,轻轻推出了一条缝,他试图伸出手,月色将他的手投出一道影子。 影子落在了云岫的面颊上。 高烧昏迷之际,他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触碰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他隔空再次轻轻触碰了她。 重病之际,他是真的想过在那一瞬间放下她的。 送她出宫,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是初墨禅终究是太过卑劣肮脏了。 她一回来,所有曾设想的一切他都不想作数了。 他好想吻她,吻她的眼皮,吻她的额头,吻她的脸颊,吻她的唇。 他好想对她诉诸衷肠,好想求求她不要再生他的气了。 他想要什么,他一切都满足她。 他真是太卑鄙了。 就像一滩淤泥试图想要困住无意间陷入泥淖的明珠。 第54章 . 第五十四个凤君不准觊觎我姊姊,“私…… 云岫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她先是询问了一番初墨禅的状况,用过朝食之后,阿箬突然提出让云岫上朝。 这让云岫倍感诧异,她盯着阿箬看了许久。 这是初墨禅的意思么? 他们二人此刻的关系这般复杂,她真的很难不去多想什么。 不过云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既然是初墨禅的意思,那她便去上朝呗。 大不了就是被顾大人骂一顿先。 等到云岫到了朝堂的时候却难得没看见顾大人,反而是以洛严为首的几个尚书像是早就得到了风声在那里围堵云岫。 云岫被这样的阵仗搞得有些害怕,坐上凤座时感觉自己都有些坐不稳当的样子。 没了初墨禅当后盾,底下那一群如狼似虎的臣子确实会把她这个吉祥物当点心给吃了。 几乎在同时,云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云朝岚站在一群女子之中格格不入,他也抬眸看了一眼云岫。 云岫很想朝着云朝岚打个招呼,可是看到他身边站着的洛严,就一下子怂了。 洛严一直是一副凶巴巴特别严格的样子云岫向来是很怵这类看上去牛逼哄哄的大佬。 尤其是当这个大佬一脸看废柴的样子看她,基本上云岫能够看出她对她的嫌弃了。 而这次上朝的内容,果真是有备而来的。 洛严一上来就说要带着世家子先撤出京都的话来。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中心思想是啊现在京都疫病严重,富二代和官二代打算先逃了。 云岫要是想跟着逃也可以一起,到时候去南方定都。 好家伙,一上来就先干个亡国之君的逃兵操作。 对于洛严的话术,云岫原本是想打着哈哈先糊弄过去,这种需要操心的事情还是让她的凤君大人去操心吧。 没想到洛严似乎就是抓住了云岫这么一个小可怜孤苦无依的时候,一大堆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列祖列宗的话用来道德绑架。 云岫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就不会先考虑考虑老百姓的状况嘛?明明这个病便是从宫中传出的,现在一大波富二代官二代出去,一下子直接全都王炸。 “诸位爱卿,若是我们弃城逃走,剩下的百姓该如何?”云岫最终无奈直接问出了这群世家一直逃避的问题。 洛严看着这绵软的小皇帝突然问出这样的话虽说意外,却还是镇定自如地答道:“陛下拳拳爱民之心,臣甚是感动,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安好,百姓才能安好。” 云岫当然看出来这老狐狸是在跟她演聊斋呢,又把话头绕回到了她身上。 于是云岫睁着懵懵懂懂的猫眼问道:“可是凤君跟朕说过,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洛严没想到这小女帝竟然能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下惊讶。 不是说这二皇女不曾识字,凤君更是未曾给她请帝师授课么? 云岫看着洛严眼中那仿若傻子开窍的表情,心中无奈。 “陛下说的在理,存亡之际,又岂能舍下黎明百姓?”一直沉默的云朝岚突然开口。 几个世家家主纷纷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云朝岚却没有半分退却的表情。 他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在百官之间游移。 “君王之令,尔等难不成需要忤逆?”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女子的面皮都被这桀骜少年给踩在了脚底下。 她们还真是忘了,这小女帝背后,除了站着一个初墨禅,还有一个沉寂蛰伏已久的大殿下。 连洛严本身都被云朝岚出乎意料的举动给弄懵了。 云岫对于阿朝会突然站出来替她说话这件事儿也感到惊讶。 私心里,云岫并不想让云朝岚掺和到这里面来。 “诸位大人,朕心意已定,如今疫病横行,爱卿们也莫要到处乱跑,不然朕只好按着军法处置各位了。”云岫尽量将表情崩紧作严肃状。 等到退朝之后,云岫发现没了顾大人在她耳边碎碎念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在即将乘上銮轿之际,云岫收到了一位小侍君替云朝岚的传话。 看着穿过来的纸条,云岫大概也知道阿朝是担心她,毕竟初墨禅将她囚禁,外面的人心里估计都门儿清。 她应下了云朝岚的邀约。 再见云朝岚时,他仍旧着一身素衣,似乎除了在朝堂上替她说话时硬气得像只刺猬一般之外,他已经有了些这个世界的男人身上该有的温良恭顺。 他的发被完美地挽起,衣衫整洁一丝不挂,曾经张扬桀骜的表情此时也早就变得温和。 和曾经意气风发的大殿下没有半分关联。 云岫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刺猬被刻意拔掉尖刺,除了撕扯皮肉,伤害自己之外,也最终只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他为她斟了一杯茶水。 袅袅雾气令他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云岫隐隐觉得二人的距离似乎变得有些遥远了。 “见到你平安无事,阿朝也就放心了。”云朝岚开口说道。 在他面前的姊姊依旧带着病容,今日她突然出现也确实令他惊讶。 原本以为按照那贱人的性子,会继续把姊姊藏起来。 “看见阿朝平安,我也很开心。她们有没有在朝堂上为难你?” “为难?当然没有。”那可真是多的很。 就像曾经的女子难以在政治场上立足那般,这群宦海浮沉几十年的老狐狸又怎么不会找机会为难他呢? 这不就是那初墨禅的目的么? 看似好像满足了姊姊想要看着他的愿望私下里却不过是让他当了他这凤君的挡箭牌。 大周朝一下子有两个胆大包天的男子敢摄政,这群老狐狸不立马开始跳脚了么? 云岫看着自家弟弟这副嘴硬的样子,心下心疼。 她做到了云朝岚身边,像小时候那样碰了碰他的额头。 “阿朝,别对我撒谎好么?我会心疼的。” 云朝岚感觉到了熟悉的触感,眼眶微微发红,却还是强压下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那姊姊呢?什么事情都让姊姊撑着,阿朝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我现在是哥哥!” 他是哥哥了啊!他是哥哥了啊! 他想要保护姊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她藏起来。 这世上全是坏人。 只有阿朝不会伤害姊姊。 云岫被云朝岚的话弄的一时语塞。 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慌乱。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失控。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陛下,凤君吐血了。”阿箬突然出现说道。 云岫想到那个尚未弄清楚的秘密,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准备去看看情况。 起身之际,云朝岚突然拉住了一云岫的手腕。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69节 “凤君有太医照顾……”云朝岚望着云岫,试图求着云岫留下。 【“姊姊,你回来了么?”】 【“阿朝,姊姊今天临时有事加班哦。”】 【“姊姊……”】 【“先不说啦乖阿朝,我们那狗比领导又开始碎碎念骂人了。”】 云朝岚的脑海之中总是想起那一天在桌上摆放完好的生日蛋糕,生日蛋糕旁摆放着那本房产证,上面写着姊姊的名字。 这是他给她准备的惊喜啊。 他想告诉她以后不用这么辛苦地上班了可以去做她喜欢的事情了。 以后阿朝可以成为姊姊的依靠了。 可是上天便是这般不公! 云朝岚的眼眶发红,他的脑海里总是不断浮现那一天在医院走廊上的场景。 滴滴滴的声音几乎成了他的梦魇。 姊姊……他最喜欢的姊姊。 为什么总是要有人夺走他的姊姊。 曾经落魄的生活,总是分走他姊姊的时间,他努力了,刚想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她便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 好不容易重逢,却偏偏让他遗忘了她。 在她想起来时,又出现了要抢走她的贱人。 贱人!狐狸精!抢走姊姊的贱人都该死! 最爱姊姊的只有阿朝! 云岫当然不知道她心里招人疼的弟弟已经开始发疯了。 待她回到倚墨阁,仆役跪了一地,云岫瞧着这状况,也知道其中的问题恐怕真的挺严重的。 原本云岫其实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厮得了风声知道她在见阿朝,所以故意找茬。 可是看到他在床榻上昏迷着,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也大概知道这不是装出来的。 风太医跪在了云岫面前,战战兢兢地说道:“凤君幼时似乎吃过不少奇药,按理来说身子应当相当强健,可是凤君不知为何,身体气血亏空,生息阻滞。” 云岫也没太弄明白太医说的啥意思,她问道:“你便说如何医治?” 风太医再次跪了下来,他为难地说道:“凤君状况特殊,这疫病又史无前例,恐怕只能保守……” 所谓保守治疗,说白了就是人初墨禅硬抗。 阿箬听闻这话,却知道这其中缘由,一时之间,便在犹豫是否要和陛下坦白此事。 “你先治疗,后续之事,还要麻烦诸位太医多多讨论,凤君康健,日后必有重赏。” 折腾了半天,至少将初墨禅吐血的状况止住了。 云岫今日也算是一直精神高度紧绷,待到处理完这些事情,又到了喝药的时候。 这药味之中依旧透露着一股子铁锈味,云岫强忍着呕意喝下。 这么久了,她还是不习惯这股子药味。 期间风行简突然出现,云岫还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瞧见他。 他倒是没有先前那副阴柔的样子了,穿了一身青衣直缀,看上去也是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风大人看见风行简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冷淡,直接冷脸告退。 云岫也有些意外风行简为何会突然出现,没想到风行简一上来就交给了云岫一张药方。 “此方为行简改良所得,先去也给病人用过,效果尚可。”风行简说道。 男子突如其来的话令云岫有些懵逼,她以为风行简就是一个男宠罢了。 阿箬见到云岫不解的样子,悄悄在一旁补充道:“风大人是风太医的嫡幼子,只是男儿无法进医女所,后来小郎君一赌气借着父族段家的势力入了宫。风大人与先君后肖似……” 后面的话,便是阿箬没说云岫也懂了。 看来她那便宜妈终其一生都在找替身,也不知该说她是专情还是花心了。 “风大人怎么这种时候找上朕了呢?”云岫直白地问道,“朕记得你对朕的评价。” 如此孱弱,不堪大用。 虽然话尖酸刻薄了些,却也实际。 所以云岫问出这话的时候算是诚心请教没有半分要怪罪的意思。 风行简在这种时候也耿直得可以,直接说道:“臣须得仰仗凤君和陛下生存。” 潜台词就是初墨禅现在倒了,我们几个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互相帮忙得完犊子。 云岫突然轻笑,难得沉下表情问道:“朕怎么知道你不会是别人派来谋害凤君的?” 这话问的像句开玩笑的话,可是却令风行简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原以为这事情很顺利,小女帝会捉住这救命稻草。 可谁能想到这看上去跟个软包子似的小女帝竟然突然变了脸色。 周遭几乎全都是在猜测这小女帝离了凤君之后得哭哭啼啼的。 现在便是取而代之的时候。 风行简的心中也有着野心。 在这方面,初墨禅还是太心软了。若是他待这小女帝能有对待先帝百分之一心狠,这天下便早就被他牢牢捏在手中了。 云岫看着青年谦卑恭敬的模样,心情却愈发沉重。在她面前的哪里是救命稻草,明明便是一条难以驯服的毒蛇。 眼前人的这副表现,云岫反而觉得这方子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人很显然是来她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 “这方子,先交给风太医她们瞧瞧,若是有功,想来凤君醒来必定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 风行简缓缓抬眸,对于云岫一而再再而三态度的转变,他有些诧异。 其实在云岫反问时,他已经做好了失败而归的准备。 可是这女帝竟然又像只软绵兔子般招手让他过来。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风逐人如其名最喜追逐权势,当初陛下唤他行简便是希望他能克制些。 可是风逐却还是忍不住啊,这宫中的水搅得越混,他越是激动兴奋。 终于把人都给送走了,云岫又去看了一眼在病中的初墨禅。 他还是在沉沉睡着,难得见他如此安静乖巧的样子。 她搬了个矮墩墩坐到了初墨禅的床边静静看着少年人,她戳了戳他的眼皮,他的长捷跟着轻轻颤动了一下。 眼睑下面没有小痣呢。 可他为什么会有那张图呢? 云岫真的不解。 她的心中不是没有反复怀疑过,可是总是有许多种巧合告诉她他们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云岫像是发泄一般,捏了捏初墨禅的面颊。 她的脑海之中总是不断浮现出这张面容,有时她也觉得自己像只鸵鸟一般自欺欺人。 她真的很懦弱,甚至连给出的誓言都不曾守住。 “你快些醒来罢。”有一些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 弄清楚之后,她也了无遗憾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初墨禅都在昏睡之中,宫中的一些事情就莫名其妙落在了云岫身上。 甚至宫中还有了云岫蛰伏已久只为铲除凤君的流言。 天知道云岫有多冤枉她明明一直在躺平啊。 后来那药方给送去之后,风太医直接罢工不干了,如果让男人涉足,就算是亲儿子也是耻辱。 云岫听说这事儿之后还感慨了一下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云岫却依旧强硬地把风行简给塞去医女所了。 一来这厮确实有能力,二来她可不想在大魔王没醒之前先养一条毒蛇在身边。 等到在开始接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云岫发现初墨禅也确实是个狠人,他居然开始直接集权。 以前大周朝的各个世家制约平衡,女帝可以说是其中维持平衡的关键,而现在初墨禅上手,直接连锅带碗端走。 难怪洛严准备溜呢。 以疫病为借口罢了。 虽然集权有集权的好处,可是云岫发现这需要处理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她都快要处理吐血了。 便是再强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吧。 所以说初墨禅当真是个狠人。 某日风大人和风行简又闹到了云岫面前。 风大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要云岫把她这个不孝子给丢回宫外随便许配一个女子算了。 风行简则是一直沉默着,手里还攥着一味药草。 云岫对母子俩吵架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放下朱笔,表现出一副领导该有的如沐春风的温和模样准备和稀泥。 这药方她早就听说已经完善的差不多了,现在又吵了起来只能说明母子俩又闹别扭了。 “陛下赐了恩德留这孩子一命,男子要留在这宫中作甚?早些嫁出去才省心。” 云岫听着这万般熟悉的话头,也大概知道这是在催婚了。 “陛下,臣有鸿鹄之志,想留在宫中。”风行简现在做出一副追求梦想的模样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0节 云岫无奈,只能劝道:“风逐有为民之心也算好事。”虽然云岫知道这厮大概是舍不下宫中权势。 然后风大人一副陛下你果真被这小子给蒙蔽了的表情。 “男儿家家的,在家绣花弹琴就好,找个好一些的妻主才是正道。而且这小子已经二十五了,人老珠黄,能去当个继夫,臣就谢天谢地了。” 云岫听着这话,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话说的,云岫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风行简很明显是不准备听他妈的摆布的。 “陛下,臣想留下。” 青年似乎真的慌了神,直接跪下了云岫面前。 “你留在宫中,只打算凭借一张药方么?”云岫拿了一块点心慢条斯理地吃着。 对于云岫不按套路出牌的性子,风行简如今也有了些准备。 “臣听凭陛下吩咐,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那你先跟着风大人编纂《药经》罢,写一本我大周朝的济世良方。” 这下子连带着风大人都懵了。 “朕想了想,一些药方终归零散,且世有百草,百姓时常不识,医女所理应编纂一本《药经》传世不是吗?” “可药方百味,哪有一点点编纂的道理?医药之道皆是世家口口相传……”风大人说话的声音在云岫的注视之下渐渐小了下来。 看到风大人示弱,风逐当然知道是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刻上前应下。 这孱弱不已的陛下,居然投下了这么一个橄榄枝。 原本云岫还真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先给这俩祖宗找点事情做省的她又整日被叨叨叨。 当然,另一方面,这药经还真是需要好好编纂的,不能将这样的资源只攥在世家手中。 她也是偶然发现她那便宜妈便想过这个事情,只是似乎收到了阻拦。 现在那群世家因为想要开溜正和云岫展开拉锯战,没空管这事儿,云岫想着这浑水摸鱼不摸白不摸。 想到这儿,云岫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一下子给自己塞了一整块马蹄糕,然后成功噎住了。 风逐归来时就见到方才还一副要当盛世明君的小女帝被一块点心给噎住了。 他连忙过去轻轻拍了这小陛下的后背。 云岫在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算活过来了。 她抬眸刚想道谢,就瞧见那毒蛇正站在她的身边。 虽然风行简也算是个美人可是这美人属实无福消受云岫连忙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风行简当然敲出了这小女帝对他的警惕,他无奈放下药方。 “陛下这药方已经改好,可给凤君使用。” 云岫只点着头说道:“辛苦你了,朕回头有赏赐,对了,那方子记得届时送去宫外。”云岫记得在初墨禅昏睡过去之后有一个隔离的营地,她最近也也有所关注。 风逐这边见到这小女帝一副恐男的样子,风行简反而趁着此时上前。云岫连连后退。 “放放放肆……”云岫说话时没啥底气。 熟料这青年只是取出了帕子递给她,说道:“陛下方才吃点心咳嗽……” 云岫连忙自己掏出了手帕擦了擦,再一次拉远了和风行简的距离。这个世界的男人着实令人害怕。 气氛在那时尴尬到了极点。 之后云岫没有继续说话只示意风行简快些出去。 阿箬在此刻进来,很显然还目睹了全程。 “日后不准单独放那风逐进来。”云岫咬着牙说道。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在太极殿门口写上风逐与狗不得入内。 阿箬当然不可能再单独放人进来了所幸那位祖宗今日还未到醒来的时候,若是醒来瞧见陛下被那风行简给调戏了,怕是要直接先把风逐给剥皮剜骨了。 药熬得很快,云岫坐在一旁看着阿箬喂药。 最近初墨禅的病有些严重,云岫身体孱弱,阿箬已经不让她靠近初墨禅了 就怕这小陛下某日也给倒下了,那这位祖宗醒过来要先将他们给剐了。 其实初墨禅并非云岫看到的那样不曾苏醒,只是醒的时候云岫往往在忙或者在休息。 而初墨禅似乎也并不想云岫知道他能苏醒,这事情便这样给隐瞒了下来。 喂完药之后初墨禅的面色确实好了许多,云岫也放下心来,准备自己去好好休息。 入夜,初墨禅再次睁开眼。 阿箬已经在一旁等候。 他比病前瘦削了许多,倚靠在床榻上时似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今日,陛下打发那风逐母子去编纂药经去了。” 听见云岫的日常,初墨禅的深色神色才缓和了些。 然而缓和的神色在听见风行简帮云岫擦面颊时彻底冷了下来。 “咳咳咳……本宫的陛下还是那么容易吸引这些狐狸精。” 阿箬在一旁跪着冷汗直流。 “今日来了个风逐,昨日是云朝岚,再前几日说是有个白嫩漂亮的少年跌到了陛下面前,更早之前是不是还要帮陛下叠被叠到床上去的?” 这话说的,连阿箬都想替这小陛下给辩解一下。 “陛下都不曾在意那些人的,陛下说风大人以后不准独自入太极殿,至于大殿下,陛下忙于政事,也是不太见的,早些时日的宫人,陛下以为他眼睛不好,铺床的那个,陛下以为他太冷,特意让奴给带几床被子。” “是啊,本宫的陛下是顶顶好的,只是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总想爬陛下的床。”少年人眼神幽暗,唇边的笑容让人瞧着有些害怕。 阿箬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便是这般久的时日了,他还是不习惯自家凤君这般偏执成狂的模样。 “大人,最近陛下的药有些不够了。”阿箬弱弱地提醒道。 少年人剧烈咳嗽着,心中顿时有些焦躁。 “本宫这病……”初墨禅抬眸看向阿箬,“先暂时改个方子,本宫会尽快好起来。” “陛下先前暂时未曾起疑,可是日子久了总是放血,陛下总会察觉的。”阿箬止不住出声劝慰,“奴瞧着陛下身子也比以前好了,也不用总是让您自个儿受伤。” “阿箬忠心,幼时本宫让你跟随便是这个缘故,可你须得谨记,陛下之事便是大事,切勿随意。”初墨禅只说了那么一句话。 阿箬眼瞧着自己的主子一步步陷了进去,无奈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叹息。 果真情爱之事害人。 曾经多果断的主子,手握龙将便是翻覆了这大周朝也是易如反掌。 却跟老主子一样,将复辟前朝的大事给放在了女人后面。 小主子跟老主子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明只需要将这小陛下给圈禁便好却偏偏巴巴地捧着江山到别人面前,还被这小陛下给嫌弃了。 在阿箬失神之际,初墨禅已经缓缓起身,云岫近日便睡在隔壁不远处,并没有离开倚墨阁。 少年人隔着窗户静静瞧着她,眼底的期盼是掩藏不住的。 就快好了,一切便都要结束了。 阿箬看到自家主子手中握着的兵符,连忙低头装作不曾看见。 云岫在睡梦之中总是梦见自己被窥伺着,想要清醒却不知道该怎么醒过来。 好不容易醒过来后,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今日在她身边侍候的是如竹。如竹有些担忧地看着云岫,云岫只说自己有些睡不好。 “今日陛下要不先歇歇,若是继续上朝,陛下怕是太过劳累。”如竹不动声色地提议道。 云岫摇了摇头拒绝,说道:“今日听说顾大人归来,我许久未见顾大人,也想他得很。” 如竹无奈笑了笑,说起来,有时他也觉得陛下还真是任性得很。 上了朝,顾大人已经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了。 果不其然挑剔的顾大人把云岫给从头到脚说了一遍。 可能是太久没见到顾大人了云岫感觉被骂一顿还挺让人怀念的。 洛严今日不曾来上朝,云朝岚倒是来了瞧见云岫时也是笑眯眯的模样。 下朝的时候云朝岚喜欢凑过来云岫一起走一段路,二人今日刚汇合顾大人居然也过来了。 “多谢陛下救命之恩。”顾大人直直地跪在了云岫面前。 云岫有些不好意思。 她刚出来的时候听说顾大人生病了,打听了一下也是这疫病。 她便派了御医去帮顾大人治病。 顾大人是个老古板,平常骂人很凶可是心中也有一杆秤,她知道这小陛下性子好,听得进去话,便总是在上朝时努努力好好说一说这小陛下。 病重之际,顾大人以为就这样完蛋了,想她一生清正,得罪了不少人,见她得病,许多人都是暗暗得意的。 她也确实未曾想到,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候,是这小陛下伸出了援手。 这小陛下的境况,她也是知道的。 这凤君如此强势,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顾大人对着云岫更是心怀感激,觉得云岫是个明君。 一下子被顾大人给跪了,云岫连忙扶住。 她都不知道就这件事情也被顾大人给记住了,对她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日后若是有用得到臣的地方,臣必定肝脑涂地。”顾大人红着眼眶说道。 “顾大人以后可以不可以不要再骂朕了?”云岫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1节 没想到顾大人依旧颇为义正言辞,她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有功,臣自然会夸赞,陛下有过,臣也会指出。” 翻译成大白话的意思就是微臣以后该骂还是会骂的。 云岫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些绷不住了。 在顾大人离开之后,云朝岚定定地看着云岫许久,他突然开口问道:“姊姊,你现在开心么?” 这样的问话令云岫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最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道:“阿朝,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世上就没有能随心所欲的时候,而我最期望的便是能随心所欲。” “会随心所欲的,姊姊。”云朝岚轻轻地说道。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云岫却听清楚了。 她勉强笑了笑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境况会维持多久,可她还是期望着阿朝也能早日离开这样的困境。 阿朝往往将她送到銮轿的时候就停下来了,因为担心被有心人看到。 云岫探头看着站在外面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阿朝,云岫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开始有些慌张。 原来他已经这般瘦削了,仿若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在支撑着那身素衫。 曾经的他再张扬桀骜不过,即便是在现世,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举起手轻轻朝她挥了挥,云岫想起了每回他送她出远门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车站外朝她挥手。 只是此刻的少年指骨瘦削,掌心也毫无血色,没有那时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 只剩下很浅很淡的笑,仿佛只是对她无声的安抚。 云岫忐忑不安地回到了太极殿。 之后要做的事情也已经几乎成了一套流程。 看折子,看凤君,干饭,吃药,休息,再干饭,再吃药,休息。 看起来算是相当养身的老年人作息了。 云岫在乖乖准备安眠的时候,感觉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人她立刻转身回看,就看到阿诺站在她的身后。 “你怎么突然来了?”云岫疑惑地问道。 阿诺薄唇微抿,表情似乎有些纠结犹豫。 “有话直说啦。”云岫直白地问道。 “我们私奔吧。”小少年红着面皮磕磕巴巴地说道。 云岫:??!! 云岫伸手摸了摸这小少年的额头,以为他发烧了。 “我没有病,我想带妻主走。”阿诺着急地说道。 “你打算怎么和我私奔?此时此刻怕是连太极殿你都走不出去。” 然而刚说完这句话,云岫就被打脸了。 她被这小哈士奇一把扛在肩上,紧接着少年人一个漂亮的闪身直接翻身出了内室。 “喂喂喂那个王子殿下,我觉得关于跑路的问题我们还是要三思。” “我会努力挖矿养阿岫的!”漂亮纯挚的少年。 后来可能是考虑到云岫可能被硌着不舒服,阿诺讲云岫横抱在怀中,看着这满脸干劲的少年,云岫越看越觉得像只哈士奇。 而宫门也确实有人接应。 云岫被放下来的时候刚巧就见到那接应的人居然还是太极殿的宫人。 即便早就有预感,云岫的心里还是暂时承受不住这样的状况。 “王子殿下,这便是你打算私奔的底气么?”云岫抬眸看向这莽撞的少年。 “妻主,你听我解释,这里很危险了,我是来悄悄带走你的。”阿诺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这宫中如何危险了?”一道声音从云岫身后传来。 云岫回眸一看,看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云朝岚换下了素衫,着一身甲胄,手握红樱枪,眼神凌厉,冷冷地看着阿诺。 阿琪雅握着长弓从马上一跃而下,对着云朝岚说道:“傻弟弟,还不快些将殿下请过来?” 这场面,云岫便是再犯傻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阿朝,你是要这江山么?”云岫站在他的对面。 她的身量单薄,看着他时眸光盈盈,这么一双眼,无论看谁怕是都会心软。 可是她问出这话的时候,又是如此直白。 若是换个人篡位,恐怕现在早就被吓得软了腿脚。 云岫看着云朝岚,她强撑起笑容,说道:“你若是想要,便早说呀。”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如此执着于权势,可是若是想要的人是阿朝,云岫并不是不能接受。 一声大笑传来。 “陛下还真是大方,既是如此,那老臣便先替云岑谢过陛下了。”洛严也在此时出现在了。 云岫看着那道肥胖的身影,一下子便冷了脸色。 云岑,她是有印象的。 如果说云曦云昭至少能当个平平无奇的皇帝,云岑那必定是个昏君。 “朕说这江山是给阿朝的,何时说过给这么一个纨绔了?” 云岑闻言,立刻出言讥讽:“不过一个早夭之象的病秧子,将这江山让给本殿那是给你面子。” “若是你能老老实实让出这江山,朕倒是能够考虑饶你一命。”云岑色眯眯地看着云岫,“你这模样,倒真是好看,先前入宫时都不曾见过你。” 云岫闻言一阵恶心,面色都有些发白。 这种腌臜泼皮真的是荤素不忌。 “滚开。”云岫冷漠地说道。 “别这样嘛听说你那凤君也生的好看,你之后若是再将那美人让给朕……” 云岫第一次发现原来真的有这种弱智炮灰的存在。 她身边没美人确实多啊,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福气消受了。 “梁王世女不是说过喜欢朝岚么?”云朝岚突然开口说道。 少年人不似先前那般冷漠,梁王世女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她最喜欢的还是这颗昔日在这后宫之中最受女帝宠爱的大殿下,只是性子太冷淡了。 “对对对,朕最喜欢你了,日后朕一定封你为凤君。” “哦?”云朝岚轻笑一声,精致如玉的面皮几乎要晃花了云岑的眼睛。 云岫看到云朝岚也被这色胚调戏,想要上前护一护,比较这个时代男人被调戏吃亏的就是男人。 可是她刚准备迈步子时,下一刻白刃寒光闪过,云岫只觉得眼前一晃。 云岑的人头应声落地。血溅了一地。 月色之下,云朝岚微微歪头,枪尖还沾了血迹。 “凭你,也敢觊觎姊姊?” 云岫看着这人头应声落地的场景,身体微微颤抖。 她对上了云朝岚的眼睛,云朝岚望向她时,神色依旧清澈。 “阿朝不会再让姊姊受人欺负的。” 姊姊不要再离开阿朝了,好不好? 第55章 . 第五十五个凤君汝爱我心,我怜汝色…… “阿朝……”云岫的心中一痛。 事情不应当是很简单的么?她的怀中一直藏着那份禅位书和婚书。 她只要将禅位书交给阿朝,她就可以解脱了。 她不想当皇帝,也没有那种雄心壮志。 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 云岫厌恶着现在这样的生活。 她上前掏出了那张禅位书,看着云朝岚,把这张绢帛递给了他。 “阿朝想要的东西,姊姊都会给你的。”云岫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 在她交出东西的瞬间,在场的除了云朝岚之外,或许都为之一振。 连原本恼怒云朝岚作为的洛严都颇为激动。 在她看来,这新帝着实好拿捏,原来仅凭这云朝岚的一句话,这小女帝就心甘情愿地交出了禅位书。 “陛下宽宏,老臣着实受宠若惊。”洛严在一旁比云朝岚显得还要激动。 跟着一起的百越王也觉得兴奋着急,往日的沉稳早就消失不见,毕竟唾手可得的权势岂能不动人心?而这百越王他最擅长的便是像墙头草那般四处钻营。 “倒是不知,妻主大人竟然和阿兄这般亲昵。” 少年人略显虚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他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人前了,彼时虽说虚弱,可此时华服加身,气质冷冽若冰雪,这一份虚弱却并没有让人忘记他曾经的雷霆手段。 在云岫和他对视的那一刻,云岫的后背一凉,心中有着可想而知的畏惧。 被她藏在怀中的婚书此刻似乎一直在发烫。 他到底是不是玉檀奴?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2节 “陛下,此时夜深,跟墨禅回宫安歇可好?” 少年人的眼底带着温柔,仿佛只是出来寻找贪玩的皇帝,眼前剑拔弩张的场景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 而云岫也能从他的口中听出一个意思,只要她乖乖回去,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 这是身为凤君的初墨禅惯用的伎俩了。 他可以不和云岫计较,却并没有答应不和那些反贼乱臣计较。 云岫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让自己镇定一些,她说道:“初墨禅,我不想当皇帝。” 听到女孩这样说道,少年凤君完美无瑕的脸几乎在瞬间出现了阴沉之色。 “陛下真是说笑了,万人之上,锦衣华服,玉盘珍馐,你不喜欢么?” 是啊,这些很吸引云岫这个俗人。 她也曾想过要不就此摆烂,天天吃吃喝喝享受,反正大部分人也只当她是个无用傀儡。 女孩越过兵刃盔甲,独自走到初墨禅面前。 “这些我都不曾想要,那时救你,不过觉得你生得好看。” 听听,这是多无情的话呀。 世间女子薄情,还真是所言不虚。 初墨禅闻言,失声轻笑,长捷彻底将眼底的情绪掩盖。 没关系的,陛下就算只爱他这副皮囊也无妨。 她只是一时被那贱人给迷惑了。 坐在高座之上的少年凤君解下了头上象征凤君身份的玉簪,长发散下,走到云岫面前。 “既然陛下决心如此,臣自当遵从。” 初墨禅的面色苍白,还带着倦容。身后的阿箬似乎很是不解初墨禅突如其来的转变。 明明身后的龙卫能够很轻易地取了这群乱臣贼子的性命。 可这凤君,却自己解下了玉簪,几乎在片刻之间就交出了手中的筹码。 现在的众人看到初墨禅,仿若只看到了一只待宰的肥羊。 洛严最先按捺不住,直接说道:“来啊,上前擒下。” 初墨禅以及身后的亲卫都被凰卫很轻易地拿下了。 看着这样容易缴械投降的初墨禅,云岫微微握紧了双拳,并没有说话。 洛严看着这禅位书,眼里充满了激动,连梁王世女死了她都不怎么在乎了。 这皇位,怎么就轮不到她洛家的人坐了? 现在整场角逐之中,那对双胎皇女早就失去了角逐的机会,眼前羸弱不堪的新帝更是傀儡一个,现在这凤君都缴械投降了,这不是天助我也么? 她等了两朝啊,等到两鬓斑白,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机会,她又岂能放弃? “来人,将新帝请到栖兰殿去。”洛严现在虽说激动地上头,却也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在滔天权势之前,谁能冷静下来? 这唾手可得的皇位,便被那废物拱手相让了。 周围的凰卫毫不客气地同样擒住云岫时,一道寒光闪过,不客气地直接挑断了那凰卫碰云岫的那只手。 一声惨叫响起,血不断地从远处流到云岫的脚尖。 “阿岫,跟我走。”云朝岚朝云岫伸出手。 云岫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弟弟,心中虽然有些怯意,却还是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云朝岚,你在做什么?”洛严看到这云朝岚突然转变了态度去亲近这废帝,已经被满目权势冲昏头脑的她直接质问出声。 下一刻,少年人的长/枪在空中划过,直接毫不客气地刺穿了洛严的官帽,直接将她吓得抖如筛糠。 “真是啰嗦。”云朝岚的表情冷如寒霜,看向满脸激动的洛严,像是看见了什么垃圾。 云岫最终还是被带回了太极殿。 太极殿内铺着柔软的毯子,一切陈设都是被曾经的凤君精心设计的。 外界都传这凤君是个惯会享受的,云朝岚却知道这是初墨禅用来讨好姊姊的。 “姊姊,阿朝会做得更好。”云岫在忐忑不安地坐着时,云朝岚突然在她面前这般说道。 起初云岫不解,在看到这些陈列摆设的时候,云岫连忙摆手说道:“不必如此铺张的,我怎么睡都睡得挺舒服的。” 云朝岚没有反驳,只定定地看着云岫。 似乎很害怕云岫就这般逃走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么?”云岫疑惑地问道。 云朝岚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很久没这样看着姊姊了。” “阿朝也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呀。”云岫没听出云朝岚话里有话,回话的时候并没有太过在意云朝岚的情绪。 “阿朝要做的事情就是陪在姊姊身边。”陪在姊姊身边的应当是他而不是那贱人。 “还真是小孩子气。”云岫看着云朝岚。 想到那倒地的洛严,云岫却有些担心,她问道:“你折辱了你的外祖母,之后会不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云朝岚此时已经褪去了甲胄,穿上素衫的少年面容精致,长发散下时有着说不出的温和柔善,被提起已经成了枪下亡魂的洛严,他反而歪了歪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云岫,说道:“只是一个碍事的家伙而已,她怎么能阻挡阿朝和姊姊在一起。” 见到云朝岚不想提及,有些也没有继续勉强什么。 之后她提出了另一个话头:“阿朝,何时能送我离开?” 这句话仿佛成了一个静止键,云朝岚坐在云岫身边沉默了许久。 云岫有些忐忑,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近日不太方便么?” “怎么会。”云朝岚粲然一笑,“姊姊是想去江南对么?” “嗯。”云岫轻轻点头。 “现在开春,那边雨水多,待雨季过了,姊姊再去江南好不好?”云朝岚帮云岫分析着。 云岫垂下长睫思忖了一会儿,最终没有说什么,只点头同意。 入眠休息之前,云朝岚睡在了外室,阿岫看着如今音容笑貌皆已不同的弟弟,不知为何心情复杂。 而想到初墨禅,她的心情更加复杂。 尤其是他被羁押下去时回望的那个眼神。 阿岫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该如何形容,说出那句话时,她似乎感觉到他真的好伤心。 她真的伤了他的心。 翌日醒来,阿岫发现阿蛮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照顾。 “主子他去处理朝堂事务,让阿蛮过来照顾。”阿蛮帮着阿岫梳起了头发。 不过阿蛮似乎也对这当丫鬟的活计不怎么熟练,梳头的时候帮阿岫直接将所有头发都高高束起。 简称勒头皮。 “阿蛮疼……”云岫轻声细语地说着。 阿蛮反而有所不解地答道:“殿下,阿蛮已经很轻了。” 云岫握住了阿蛮的手,因为长期握剑,阿蛮的手上是有茧子的,看着阿蛮粗壮有力的手臂,阿岫流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阿蛮你是从小都锻炼的么?若是我小时就这般锻炼,现在是不是能稍微威武一些了。” “殿下,阿蛮幼时也是吃了厉药的,并非只是一味锻炼,按理来说,您出生后三岁也应当吃下此药,可是您两岁不到就被仍去了栖兰殿。”言下之意是你只是错过了吃药的时候。 “这药是哪里来的?我现在吃还有机会么?”云岫打算努力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她现在心中惶惶不安,必须要有什么东西填进去才能安心些,“阿蛮可以寻一些人文风物的书给我瞧瞧么?” 阿蛮看着这个孱弱不已的女子,压下心中的叹息点头同意。 “想来殿下曾经听闻过旧朝皇后曾去长甘寺求药。”阿蛮说道,“只是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好事呢?阴阳调和,自然之道,若是违逆,必有天谴。所谓求药,其实是试药,现在吃下的药,是前朝许多柔弱闺阁女子殊死一搏试得的良方。” “真的是良方么?”云岫听闻这番话,心中有些酸涩。 “殿下其实并不笨啊,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好事都让人给占全了,此药名为‘厉’,便不是什么温良补药。我们会短寿早夭,狂躁易怒,甚至可能还会声音粗哑,曾经的柔美早就被摒弃,世人审美岂能不知美?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所舍弃的东西。” “至少不会受欺负了。”云岫揉了揉阿蛮的头,“我真的很钦佩你们。” 阿蛮感觉到了一阵柔软,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高大的女子用尽最轻柔的力气帮阿岫解开了方才勒头皮的发型,她望着铜镜之中的云岫,用木梳再次帮她梳顺长发。 “殿下,曾经阿蛮以为你在这里活不过三月,你同我们此处的女子真的太不同了,如此格格不入,你几乎有着这里所有女子都厌恶的特质。漂亮,易碎,还容易哭。你太容易对人心软了,这世道欺负的便是你这样的人。” 后来,云岫竟然还成了帝王。 这样的结果,阿蛮既意外又不意外。 她身边的初墨禅本就不是池中之物。 甚至此时此刻,阿蛮都觉得云岫这个皇帝还能继续当下去。 云朝岚忙完就来看望云岫,看见云岫被阿蛮梳了一个中性的马尾,看着虽说飒爽了些,可是似乎还是挺疼的样子。 “不若阿朝去寻几个梳头好看的侍从专门帮姊姊束发吧,姊姊喜欢什么首饰,阿朝也去帮姊姊定制。”云朝岚直接解开了阿蛮好不容易梳好的长发,“或者阿朝来帮姊姊梳。” 少年人手其实很巧,白皙的指节在乌发之中穿梭,很快便编好了一个漂亮的盘发,云朝岚从木盒之中取出了一个发簪直接簪到了云岫的发鬓之中。 发簪上是一朵漂亮山茶花,缀了几颗漂亮的珍珠。 白色的茶花精致又漂亮,阿岫看着自己的发型,仿佛又重新回到了曾经和阿朝相依为命的时候。 “以前姊姊把头发都卖掉了给阿朝凑学费,阿朝就发誓以后把姊姊的头发再养回来,用最漂亮的首饰别着。只是后来姊姊都说自己在加班。”说到后面,云朝岚的语气甚至生出了几分委屈。 阿岫轻轻握住了云朝岚放在她肩胛上的手,抬眸看他。 女孩的瞳眸清晰地倒映着阿朝的模样。 “没关系的,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了,阿朝快快乐乐的就好。” 女孩都会在意着自己的长发,自己的衣裙,自己的样貌,只是生活的重压往往会让人容易渐渐遗忘这些东西。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3节 现在这些东西或许对于云岫来说唾手可得,但是云岫却也不是那个曾经渴望着不舍得自己长发的小孩子了。 现在沉湎于过去的似乎只有云朝岚。 她的阿朝还停留在原地。 云朝岚似乎很忙,在他帮云岫挽发之后,便匆匆离去去处理事务去了。 期间云岫这里来了一个熟悉的客人。 洛扶卿突然来看望云岫。 他看到云岫时,她穿了一身此间女子已经很少穿着的刺绣襦裙,绣着大片大片的华贵牡丹,那发髻也是鲜少在女子之间出现的。 这样的打扮,漂亮精致却过于柔美了。 洛扶卿知道这是云朝岚的示意,他一直疑惑云朝岚对阿岫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 明明曾经二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甚至曾经的云朝岚还冷眼观望过小二被三皇女二皇女一起欺负的场景。 幼时二人的关系便算不得亲近。 阿岫在看到君后一切安好时,心中也止不住的松了口气。 毕竟君后的身份在宫廷之中也很是尴尬,她先前虽然也努力尝试过让人优待君后,却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用。 而洛扶卿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先起身一拜,说道:“多谢小二先前的照顾,扶卿落难之际并不曾受过太多为难。” “那便好,君后安好,我也放心了。” “小二能够安好,扶卿也心中安慰。” 琥珀色的眸子溢满了温柔,云岫的脑海之中不知为何又浮现起当初被洛扶卿牵着的记忆了。 尚是少年的洛扶卿被百年世家培养得极好,克制有礼,温良和善,见到被抛弃的阿岫,唯有他会弯下腰抱起她,轻拍她的后背哄道:“小二不怕。” 若说温柔至极的人,或许唯一人选便只有他了。 “小二日后有什么打算么?”洛扶卿问道。 “我跟阿兄说了,想去江南,据说江南天气暖和,我怕冷。”云岫跟洛扶卿说起了自己的期盼,“江南多河川,泛舟于五湖之上,那样的风光我想去看看。” 在听见云岫喊阿兄时,洛扶卿的眸光微动,似是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淡淡地附和道:“江南是个很好的地方。” 当然,云岫也不是没有注意到洛扶卿的异状,联想到阿朝近日的古怪,一个猜想在她的心中浮现。 她连忙压下这个猜想,抬眸问道:“之后阿朝会登基对不对?” “是。” “他也想杀了我么?”云岫竭力镇定地问道。 “他不会的。”洛扶卿也知道应当是自己表情的异样引起了云岫的猜疑。 可是想到之后云朝岚可能做出的事情,他觉得这般生不如死,甚至还不如直接杀了小二干脆。 阿岫的心头有些酸涩,真的不会么? 她有些难过,或许她是太信任阿朝了。 可是眼下,她不相信阿朝还能相信谁呢?事情究竟是在何时发生了失控的。 还能……相信谁呢?阿岫垂下眼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岫的目光落在了洛扶卿身上。 “日后君后可以来陪陪小二么?”阿岫看着洛扶卿,表情有些忐忑不安,像只孤单无助的小兽。 青年察觉到了阿岫的脆弱,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回到了许久之前,尚是稚童的小二奶声奶气地牵住他的衣袖:“父后,小二怕。” 洛扶卿似乎再一次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彼时他因为先帝,最终不得已要将阿岫放下。 此时此刻,他又重新面临的同样的抉择。 他的小二只是想去江南而已,为什么不能满足她呢? 她一直是一个乖孩子。 第一次见到小二时,他仿佛看到了他自己。他也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孩子。 在世家之中,乖孩子往往能更好地活下去。 他的小二吃了很多苦,活下来并不容易。如今她只是想去江南而已,却因为阿岚的一己之私会变成禁脔。 “江南风景独好,若有机会,小二去看看也好。” 入夜之后,云朝岚同样是睡在外室。 云岫在看到他时,心中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像往常一样挂着笑脸走到云朝岚面前。 “姊姊会不会无聊?阿朝改日得了空就带姊姊出去走走好不好?”云朝岚看着云岫,眼里似乎充满着对二人未来的规划希冀。 云岫看着这样的云朝岚,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勉强地笑了笑,试探道:“阿朝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说起来阿朝也该给姊姊找一个……” “姊姊在开什么玩笑?阿朝最讨厌那些女人了。”云朝岚直接将话头给挑明了。 “可是无人照顾阿朝……”阿岫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她一下子就被云朝岚给抱紧了,少年人像只委屈地大狗狗那般呢喃道:“姊姊像以前那样照顾阿朝不就可以了么?” 阿岫压着心中的慌乱,尽量轻轻拍着云朝岚的后背说道:“是啊,姊姊也能照顾阿朝的。” “阿朝这一世是哥哥呢。”云岫轻声感慨道。 少年人很显然僵硬了一瞬,可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他抱紧了云岫,说道:“是哥哥才能护着岫岫不是么?是哥哥又怎么样呢?阿朝就是阿朝这不就可以了。” 他的声音透露着丝丝沙哑,这样的年岁最是难以看透放下的时候。云岫心中的希冀在云朝岚说出这番话时已经彻底被熄灭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阿朝对她这般执着。 这似乎跟阿朝要杀了她的可怕程度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困了,想先睡了。”云岫打了个哈欠,表情似乎有些困顿。 “那姊姊先睡吧。”云朝岚眼下眸中的暗茫,帮云岫盖好了薄被。 云岫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困难了,她现在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关于阿朝的回忆。 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的呢? 弟弟是什么时候生病了呢?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这是个错误。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她一定不能再生病了。 而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云岫又病了。 洛扶卿来看望她时,她正在不断咳血。 乌黑的血液不断从女孩的唇瓣溢出,旁边的阿蛮正在竭力帮她施针。 “怎会如此?”洛扶卿看到昨日还好好的云岫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心中一痛,都顾不得平日的仪态,直接开口质问,“跟在殿下身边照顾的都是一群废物么?” 云朝岚也守在了云岫身边,薄唇紧抿,双手不停颤抖着。 在云岫再次吐出一口血的时候,阿蛮最终跪到了云朝岚面前,向来沉稳的阿蛮在此刻神情也变得有些不安。 “属下无能,殿下并非先天体弱,而是幼时似乎被喂了毒,现在已接近毒发之时,先前似乎曾被压制,如今再次复发了。”阿蛮说到后面时,声音越来越轻。 她原以为二殿下只是幼时体弱先天不足,这突如其来的毒发,恐怕已经涉及了宫闱秘辛。 “此毒可有解法?”云朝岚尽量稳定下自己的情绪问道。 “先前那人既然只能为殿下压制了毒性,恐怕……”后面的话阿蛮没有继续说。 当阿蛮说出这句话时,云朝岚几乎在瞬间就反应过来当时为何初墨禅敢这般轻易卸防。 【“殿下,是不可能离得开我的。”】 当云朝岚去地牢再次见到初墨禅时,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样子。 身上的血痕足够使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可即便如今这般落魄,初墨禅在看到云朝岚进来时依旧带着淡淡的笑。 仿若在说,瞧瞧,你迟早得求到我的头上。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阿岫身上中毒的?”云朝岚攥住了初墨禅的衣领质问着。 被揪住衣领的初墨禅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说道:“看来这好阿兄也不算顶顶关心妹妹啊。” “别得寸进尺。”云朝岚警告道。 “我会救殿下的。”初墨禅缓缓抬眸。 这世间最爱殿下的,就只有他了啊。 什么阿兄君后,都是废物罢了。 二人互相对视时,云朝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紧紧地盯着初墨禅的面容看了许久。 “你这模样,倒是与我有几分相似。”云朝岚看着初墨禅,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初墨禅没有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云朝岚一眼,动作慢条斯理。 最后临了拖着锁链出去时才缓缓开口说道:“墨禅比不得朝岚殿下这般粗鲁,没有男儿的温柔知趣。” “……” 回到太极殿自然是轻车熟路的事情了,初墨禅即便戴着脚铐手链,瞧着像一副犯人模样,可是闲庭信步的样子却并没有让周遭的人认为他是一个受了刑罚的犯人。 他像是不知疼痛般的疯子,身上的伤甚至都还在滴血,脚铐早就将脚腕给磨破了,赤足踩在地面上时甚至还有血印子。 等到洛扶卿再次和初墨禅见面时,这样的初墨禅着实令他有些吃惊。 他愈发觉得眼前少年似乎开始变得不大正常。 洛扶卿看到初墨禅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精致无比的玉瓶,弯腰轻轻捏住云岫的下颌给喂了进去。 云岫的咳喘在用药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甚至连面容都开始变得红润了些。 “你喂了什么东西给小二?”洛扶卿开口问道。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4节 “这有告诉君后的必要么?”初墨禅反问道,“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现在应当是君后和朝岚殿下满足在下要求的时候了。” “你想要什么?若是这权势皇位,你拿去便是。”云朝岚不假思索地说道。 熟料初墨禅反而失笑出声,他看向榻上云岫,说道:“墨禅只是想要在殿下身边侍奉罢了。” 那唾手可得的皇位在他口中仿佛成了彻底无关紧要的玩意儿。 云岫醒来时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的口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她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吐血。 宫内燃起了蜡烛,她感觉有人坐在床边,抬眸一看居然是洛扶卿。她想要起身之时,洛扶卿却轻轻用手压住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躺着。 “小二,好好休息。”洛扶卿柔声安抚着。 “洛公子何必要藏着掖着呢?难不成殿下还能害怕墨禅不成?” 少年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阿岫的床榻前,手中还端着自己熬好的汤药。 云岫在看到初墨禅时,差点再次晕了过去。她强撑着没有晕倒,看向洛扶卿。 “他能好好照顾你的身体,小二便当个仆役使唤便好。”洛扶卿轻拍云岫的后背,似乎想要安抚她。 云岫没有回应初墨禅的话,对于他的存在,她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殿下的身体安好,墨禅才能安心。”她听见他这般说道。 之后洛扶卿又陪了云岫一会儿,云岫向他打听云朝岚的去向,洛扶卿只说云朝岚有事务处理。 云岫大概也知道他不愿意告知,之后也没有继续追问。 待到洛扶卿离开之后,初墨禅缓缓开口说道:“殿下的阿兄是为殿下去寻找良医去了。” 这一茬就算云岫现在脑子不清楚也大概能够想明白。 初墨禅是靠救了她这一点来威胁了阿朝才留下来的。 “咳咳……”云岫咳嗽了几声,没有说话,之后初墨禅给的汤药她也利索地喝了下去。 “殿下还在自欺欺人么?”在喝完药之后,初墨禅并没有离开,反而坐在了她的床边。 他没有做什么,只静静地坐在云岫身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云岫的表情冷淡,不准备理会。 “阿兄不顾人伦喜欢恋慕着殿下,当初先帝说我阿父是个疯子,这云家才是代代出疯子的血脉罢。”初墨禅直接揭开了云岫一直苦苦经营维护的平静面皮。 下一刻,少年人轻轻拍着云岫的心口安抚着云岫,说道:“莫气莫气,没关系的,只是阿岫太招人喜欢而已,错的是别人,不是阿岫。” 他像是个会魔术的术士,不知从何处又取出了一颗甜丝丝的药丸喂给了云岫。 云岫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不用故意刺激我,我知道阿朝不是我的亲哥哥。”云岫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所以你不用故意耍心机耍手段在我面前抹黑阿朝。” “便是你的好阿朝这辈子都不愿意让你逃出他的五指山也无所谓么?我的好陛下。” “不会的,他答应我送我去江南。”云岫红着眼睛辩驳道。 “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被骗。”初墨禅轻轻擦去阿岫眼中的泪水,“虽然墨禅见不得殿下落泪,可是殿下要看清楚呀,这世间唯爱殿下的只有墨禅。” “爱?”阿岫微微侧目,“你要如何爱我?”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少年人轻轻吻了吻云岫的手背。 “那我与那皇位权势相比呢?”云岫撑起一个笑容满含希冀地问道。 “皇位权势,不过尔尔。江山帝位,取之博君一笑。” 瞧瞧,多好听的话啊。 说爱她。 若是换成同情她,甚至只贪恋她这一副皮相,抑或是只想要她手中的设计稿,或许云岫还会相信。 说爱她。 哈哈。 事实上,云岫甚至连爱是否存在都怀疑。 她不该心软的。 无论是待谁。 她害怕他们受到伤害,害怕他们也受到她曾经遇到过的痛苦与折磨。 可现在在这个笼子里面苦苦挣扎的只有她。 她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 不被期待地长大,长大了好好工作,好好工作的意义是好好活着,然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少了她甚至还不如少了一个螺丝钉来得重要。 深夜,云岫睁眼醒来,缓缓起身走向了一个柜子,柜子里面放着她画的图。 图上是已经基本上组装完成的小风怪。 小机械结构精巧,放在桌上只需轻轻一吹,小机械的几个小脚就会像活过来那般走动。 下一刻,云岫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数月的成果直接砸到了地面之上。 待她重新睡下翌日醒来之时,地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或许是经常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云岫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尽量不动省得把这副残破之躯再给折腾报废,于是现在的云岫很少走动。 她现在生活之中唯一热闹的时候就是阿诺过来嚷着要嫁给她的时候。 天性热情奔放的异族少年在表达情感的时候似乎都十分直接,即便每回都被无情的现实泼了冷水,可他还是第二天照旧过来粘着你。 真的像极了憨憨傻傻的小二哈。 每日过来看望云岫的除了阿诺之外,还有洛扶卿。 每次洛扶卿来的时候,是云岫难得可以轻松一些的时候。 就算两人只是闲聊一些无趣的家常,云岫却莫名能够平静一些。 “这是《江南春》,记录了一些那边的人文风物。”洛扶卿将这本书交给了云岫,“若得空时,倒是可以瞧瞧。” “谢谢。”云岫道了谢。 “江南极美,小二的画工极好,倒是可以画一画。”洛扶卿说道。 言罢,洛扶卿便走了。 待他走后,云岫拿起了这本书,书中有一些折角,有了些备注。 看上去是再寻常不过的看书备注感受。 云岫起初也没有太在意,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后来却发现备注之中偶有几个字会下笔较轻。 最初的时候云岫以为是巧合,之后云岫发现了共通之处,她注意到了那几个字,连起来时竟然刚好是一串时间和地点。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着书,看到有意思的地方也作了折角混淆。 云朝岚有时也会跟着一起陪着云岫,他过来时就看见云岫在安静看书,而初墨禅则是跑到了后厨。 他坐到了云岫身边,却被云岫不动声色地给躲了过去。 看着云岫这般冷淡的样子,云朝岚的心仿佛被放进了醋和烈油里面反复翻滚。 “姊姊……” “阿朝,不要闹好么?”云岫耐下性子劝慰,“阿朝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一定要围绕着阿岫。” “阿朝只有阿岫了。”云朝岚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睛,或许是在这个世界呆久了,连云朝岚都学到了一些卖惨装可怜的伎俩。 “可阿朝只是想要一个乖乖呆在皇宫之中的阿岫不是么?或者说是呆在阿朝身边哪里也不去的阿岫。” “我害怕……害怕姊姊再像之前那样……姊姊要是想要皇位,阿朝给姊姊,阿朝当姊姊身边……”云朝岚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困了,阿朝。”云岫轻轻打了个哈欠。 明明已经是春日了,云岫待着的宫殿之中还为云岫燃着炭火,云岫的身体时常是冰冷的,盖在身上的毯子也是厚厚的一层。 初墨禅回来时就见到云朝岚坐在外厅,似乎正打算来迁怒于他,可是最终却又什么都没有做。 望着云朝岚宛如丧家之犬的背影,初墨禅的唇角微勾,眼神之中都带着讥讽。 失败的狗又怎么配留下来呢? 后续的几日,云岫时常在昏睡着。 偶尔阿诺来的时候会醒过来。 阿诺会给云岫带来一些金块讨好她。 一日夜间,云岫突然病发吐血,便是初墨禅的药似乎也不起作用,初墨禅难得沉了面色转身出去。 待他离开之后,洛扶卿从窗外灵巧地爬入。 云岫看着和往日端庄的模样几乎完全不同的洛扶卿,心中虽然讶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会有些秘密。 高大俊秀的青年轻松地将身量娇小的女孩抱在怀中,比之容易冲动的阿诺,他的动作沉稳有力,几乎不会让人联想到那个手执书卷天生带着些风雅意趣的君后。 等到君后抱着云岫灵巧翻窗消失在房间之中后,面色苍白的初墨禅手中的一碗汤药翻到在地面之上。 少年人纤瘦的手腕不断滴落鲜红温热的血液。 “真该杀了他们,真该杀了他们。”都是贱人,都是贱人!都是只会勾引他的阿岫的狐狸精! 她只因为他这张脸怜惜他又如何? 他应当永远将她束缚在身边才对。 父亲一时心软将母亲给放了,自此一生不敢再面对母亲,他岂能重蹈覆辙? 他一旦抓住,就不应该放手。 他取出了一柄刀刃,月色映射出的寒光落在他冷若冰霜的面庞。 洛扶卿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抓紧最后一刻钟将云岫送到了准备好的车马之上。 “此去山水阻隔,还望小二保重身体,丸药之事,那边我已经安排好,小二定时过去取药就好。”洛扶卿用着最后的一点时间嘱咐着云岫。 “真是个会撬墙角的老男人。”夜风之中,着一身轻薄白衫的少年手中握了一柄匕首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宫门之前。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5节 他一步一步上前,身后跟着的是整齐划一的队伍。 洛扶卿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宫门之外的兵将聚集了过来,几乎形成了对峙的形式。 “不知死活。”初墨禅表情阴鸷,语气更是宛如凝了冰霜的,“洛家百年世家,偏偏出了一个你这般身带反骨的,一国之主,岂能仍你带走?” “既然小二不愿,我便要帮她。”洛扶卿面无表情地说道,“明明是你和云朝岚强求,现在倒打一耙的反而是你。” 第56章 . 第五十六个凤君莺莺燕燕只会影响她上…… 一声讥笑从初墨禅的唇边溢出。 多好听的借口,多高尚的决定啊。 “真不愧是大公无私的君后,那大公无私的君后,你来说说,若是阿岫再像如今这般重病,该如何?” 如此咄咄逼人的话术,也就只有这整日在朝堂上和百官争论的初墨禅能有了。 洛扶卿看向这已经痴狂成魔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我曾想过,再帮她喂养一个药人出来续命,就如同你这般。” 这句话像是剥开了初墨禅最后一层精心伪装,一下子将近乎血淋淋的真相展现在众人面前。 先前车马之中的云岫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的心中焦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此时在她的心中不停地出现一个声音。 你自己快走吧,不用管他们,潇洒地走掉,以后不用呆在这里担惊受怕。 可是人总归是会将自己陷入一个纠结犹豫的境地的。 她知道初墨禅追来了,或许待会儿阿朝也很快就会来。 她似乎又失败了。 每一次的挣扎,她都会被狠狠地拍到沙滩上。 仿佛在说,赶紧躺平吧,只是一条咸鱼罢了,普通人能好好活着就可以了,干啥想七想八。 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能有什么用?能吃饱饭嘛? 不能。 她的逃离,或许在常人看来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好啊,被庇佑保护着,每天锦衣玉食,不用再为生活奔波。 她也曾幻想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事实是等她真的拥有着这样的生活,她活得挣扎,她时常噩梦,梦到头上悬着的那把刀落下。 梦到侍君面无表情地宣布着她的“死讯”,梦到她被关到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铁链锁着。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云岫起身下了马车。 刚下车就听见了洛扶卿所说药人。 “虽说我并不清楚你为何会是一个药人,但是这自小便被喂了奇药养着的药人,按理来说早就会成禁脔供人取血,而将你制成药人的应当是你所亲近的家眷,药人之中的血奴,最先是要嫡亲父族取血喂养,再一步步的辅以奇药。” “住嘴住嘴住嘴啊!”本就情绪不算稳定的初墨禅在洛扶卿提出此事之后,彻底陷入了疯魔之中。 在见到云岫时,更是癫狂不知所措。 “我不是……我不是低贱的血奴……”少年人的眼中溢满了泪水,顺着面颊不断滴落。原本凶悍的疯犬,此刻却像极了一只孤单无助的落水狗儿,“殿下……墨禅只为了殿下啊……” 云岫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样子。 “阿善……”云岫几乎脱口而出喊着曾经时常喊他的昵称。 是啊,其实他真的从来没有真的伤过她。 “不是么?呵……”云朝岚提着武器也出现在了初墨禅面前,“低贱的东西,还配陪在我姊姊身边?” 少年人双目赤红,他无法忍受眼前人哪怕占去云岫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贱人,都怪你们!”初墨禅瞪着云朝岚和洛扶卿。 斩草除根,他要斩草除根! 他只要杀了云朝岚,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阻隔了。 “杀,给我杀了他们。” 瞬息之间,着了黑甲的龙卫出现在众人的周围。 云朝岚看着这群训练有素的兵卫,便知道初墨禅必定已经笼络了那几个老东西了,那日虽说兵符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中被控住。 云朝岚手握长/枪,并不畏惧初墨禅,今日便斗个你死我活。让他的姊姊安心活着,便要除掉此人。 血液四溅,寒光剑影。 两方手中都握着差不多的兵士,可是初墨禅用兵极狠,且手中的龙卫都是自小培养的死侍,云朝岚起初还能和初墨禅争个高下,之后不知不自觉间落了下风。 云朝岚和洛扶卿几乎是身负重伤倒下去的。 而初墨禅则是是踩着血逼到云岫面前的。 云朝岚身上的甲胄已经破碎,身上布满伤口,他再一次这般狼狈地出现在了姊姊面前。 他看见云岫又哭了。 是啊,他真是太坏了,总是让姊姊为他哭。 果真那时就该早早自戕,这样至少姊姊不会为了他而失去了自由。 今日他亦是早就知道此行是以卵击石。 被初墨禅困住的云岫拼命挣扎着想要过去扶起云朝岚。 “阿朝……阿朝……”这几日狠下的心肠在看到彻底倒下的云朝岚和洛扶卿时再次转变成了内疚。 “阿朝错了……我……从头至尾……不要这皇位……我……只是想和姊姊一起呆在一起……过……生日……”云朝岚气若游丝,“我就算……只是姊姊趁手的一把……刀也没关系……姊姊当我是一条狗……也没事……” 云岫感觉自己彻底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周围的血腥味围绕着她,所有人都变得模糊,一切都因她而起,她真的就像他们所说的只是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冤孽吧。 她的心脏几乎骤停,眼前的场景和她昏迷之前所见的一模一样。 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仪器的滴滴声,浓重的消毒水味……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撕扯,她分不清眼前的状况是否真实。 云岫感觉自己落入了水中,周遭的声音开始渐渐变得模糊,她的面前起了一个小泡泡,泡泡里面倒映着一个女孩的面容。 那是她么? 还是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这张面容熟悉却又陌生。 她有这么漂亮么?她应该平平凡凡淹没在人群才对。 和大家一样,才是最好的。 云岫再次睁眼的时候感觉自己大梦一场。 梦里有些内容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护士小姐姐看到云岫醒了,也都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小护士开心地说道。 “我睡了多久?”云岫虚弱地问道。 小护士性格很是温柔,看到乖乖巧巧的云岫也不由得心头一软,说道:“你都昏迷了大半个月了。” 社畜云岫闻言,鼻尖一酸,她这个月绩效和奖金又要泡汤了。 哦,还有叠成山的医疗费。 真是令社畜绝望。 不过就算是现在这样的状况,云岫不知为何却还是本能地松了口气。 好像如果她继续沉睡不醒,会有非常恐怖糟糕的事情发生。 看来是个非常恐怖的梦。 居然有比扣绩效和奖金还恐怖的事情。 后面云岫恢复得不错,很快就出院了。 出院的时候小护士还来送了她。 “真可怜,怎么总是孤零零的呢?” “我没有孤……”云岫刚想解释,却想到自己确实只有一个人。 可她依稀记得,她是有一个亲人的。 唉,可能是她做梦梦到的吧。 她早就习惯一个人生活了。 哪有什么亲人? 因为生病,云岫回到家的时候就开始赶项目的进度了。 工作群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令云岫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云岫把这个归功于打工人没钱的悲哀。 忙碌到晚上的时候,云岫看了看时间,嗯,到点吃药了。吃完药后,她给自己下了一碗清汤挂面。 此时她才注意到大半个月前,手机里有一条公司和银行发的生日祝福。 想到这里,云岫把面放到了一旁,走到厨房准备给自己煎个蛋。 打开冰箱门时却发现没有鸡蛋了。 算了,回去继续吃挂面吧。 她把面条吃了个精光,连汤底都没剩下。 摸着暖乎乎的肚子,她才有了些安全感。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6节 其实没有鸡蛋也没什么关系,吃饱了就可以了。 吃完饭,她打开软件继续画着枯燥无味的零件图。 房间里没有电视,只摆了一个老式的收音机,里面放着老歌。 收音机的音质已经很差劲了,云岫忙完之后发现它的开关早就松开。 里面的歌早就换成了其他电台主持人的声音。 她拍了拍收音机,收音机终于安静了下来。 之后云岫就准备收拾一下睡觉了。 社畜的生活是枯燥无味的两点一线。 出租房和公司。 日复一日的生活,会早早地将一个人的棱角磨平。 对于云岫来说,她的棱角或许在许久之前就被磨平了。 她隐约想起来自己似乎有一个弟弟,很优秀的弟弟,他考上了最好的的大学。 他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 交一个同样优秀的女朋友,努力完成学业,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成立自己的家庭,养育一个孩子。 她这样平庸的姊姊,把她遗忘了也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云岫也开始需要面对终身大事的问题了。 有一个比她年纪小了几岁的学弟来了她的公司,后来对她展开了追求。 她现在也算是个老社畜了,但是突如其来的告白也令她不知所措。 “学姐,我喜欢你。” 他的样子很符合云岫的审美,白白净净阳光开朗,几乎可以满足她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 可是不知为何,云岫却还是拒绝了。 她……还是一个人生活最好。 她的性格木讷,并不讨男孩子的喜欢也有冲着她的皮相来告过白的,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总会说,阿岫,你太无趣了。 而她也不知为何,总是想起自己似乎给了另一个人一生一世的承诺。 拒绝了学弟的告白之后,她依旧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生活轨迹的改变是某天她捡到了一只脏兮兮的黑狗开始的。 云岫遇到这只黑狗的时候是一个阴天。 或许刚刚下过雨。 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这只黑狗是一只长毛狗狗。 似乎是一只品种犬。 具体什么品种,云岫也看不出来。 从小到大她只接触过乡下皮实的小土狗。 这只狗狗蜷缩在她家楼底下的垃圾堆里,身上有这好几道伤口,毛发打结,几乎可以用狼狈至极来形容了。 云岫看到这样的场景,按理来说她应当心软救下那只狗狗的,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心软,不要心软。 而她最终却依旧心软了。 她花了钱把它送到宠物医院,医生连夜帮这只小狗缝合了伤口。 “确定要给它找领养么?它好像很黏你,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呢。” 医生小哥把这只小狗收拾完之后,云岫才发现这是只小白狗,因为太脏了,才被误以为是只小黑狗,它的眼睛乌溜溜的看上去很有灵气。 云岫摇了摇头,说道:“我暂时负担不起养活小狗的责任。” 其实这是假话。 她只是本能地不想接近这条小狗。 缴清费用之后,云岫便离开了。 这件事情只是她枯燥无味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只是不久之后她发现家门口多了一束花。 花被摆放得很整齐,而且上面沾着露珠,看上去就很鲜嫩。 云岫面无表情地将花丢到了垃圾桶。 之后几天陆陆续续都有花。 云岫终于恼怒了,直接在家门口等了一天等那罪魁祸首出现。 这罪魁祸首被捕的时候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居然是那只小白狗。 被云岫抓住的时候,小白狗的嘴里还衔着那一束花。 云岫连忙联系了之前的宠物医院医生小哥接电话的时候还满脸惊讶:“它好有灵气啊,居然是回去找您了,之前它总是定时外出定时回来,我们还好奇它去了哪里。您和它有缘分,不如就收养它吧。” 原本云岫想要拒绝可没等她拒绝,对面的电话已经挂了。 这只小白狗也留了下来。 多了一只狗子,其实对阿岫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她依旧过着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 唯一一点的影响是家里总是会多一束花。 小白狗很听话,在阿岫面前总是乖乖巧巧的样子。 吃的也不多,还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除了第一次在阿岫面前狼狈了些,每次出现在阿岫面前它都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 有次阿岫还发现它在用毛发把自己丑陋的疤痕给遮挡了起来。 不过阿岫也很快发现了狗子的异常。 某次阿岫去同事家做客她家养了一只特别可爱的萨摩耶。 萨摩耶真不愧是有着微笑天使称号的狗子,看上去就像一个行走的糯米糍。 她看着喜欢,没忍住多撸了记下,沾了几根狗毛。 没想到一回家,平常温温柔柔的狗子一副你外面是不是有别的狗了的样子,可怜兮兮地嗷呜着。 阿岫也被它弄得有些心虚于是耐下心来哄了好久。 第二天周末还陪它出去玩了。 出去玩了一整天,阿岫回家就躺平了。 翌日去上班的时候,听说有个同事请假了。 好像是狗子出去和别的狗子打架,然后打输了带医院去缝针了。 刚巧那只狗子就是阿岫撸的那只小萨摩。 不知为何,云岫也有些心虚。 回去之后,自家狗子还在乖乖等着她,看到她又送了一支花。 “是你做的么?”阿岫摸着它的头,自言自语道,“应当是错觉吧,这么远呢,你怎么可能……而且你挺乖的。” 不知不觉间阿岫已经习惯了它的陪伴。 不过,之后阿岫也尽量避免自己接触到别的狗子或者猫儿了。 她总觉得家里的狗子会不高兴。 如果换成正常人,怕不是要笑死阿岫。 只是一条狗而已,弄得跟夫管严一样。 渐渐入秋,阿岫难得回了一趟老家。 原本想把狗子寄养,可是狗子死活不愿意,甚至头天送去第二天就给跑过来了。 见过这狗子的人无不夸赞这狗子聪慧得成精了。 无奈阿岫只能带它回了老家。 老家其实也没什么值得阿岫留恋的地方。 她每年回去,只是为了见一个人罢了。 她是小时候教阿岫的第一个老师。 现在她已经退休了,儿子女儿都在国外不怎么回来。 阿岫每年都会看望一下老师。 她是个很好的老师,阿岫不算混得好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最开始阿岫还不好意思回去。 后来发了第一份工资的时候,特意挑了一个礼物给老师寄回去。 居然得了一封回信。 【展信佳!】 【礼物很好,我收到后很喜欢,得知你一切安好,顺利找到工作,老师很欣慰。】 【如果得空,可以来看看老师,老师会很开心的。】 后来阿岫也养成了回去看看老师的习惯。 回到这个小村庄的时候,阿岫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他们看向阿岫时,有些人面上带着善意的笑,有些人则是恶意满满。 “哟这不是克爹妈的赔钱货么?回来嫁人了?” 阿岫面色沉沉地看着那说着恶毒话语的男子,冷声说道:“这不是啃老的好儿子么?又缺钱赌了才回家?”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7节 话一说出口,几乎所有人都笑出了声音。 “现在都男女平等了,就你家还搞这出封建余孽吧?哈哈哈。人家姑娘好歹靠自己挣的钱也不知道这天天等着爹妈救济的男人有什么用。”有村民讥笑道。 到了老师家门口,阿岫把怀里的小白狗放下,先进去找了老师。 老师正在泡茶。 比之从前,她已经苍老了许多,但是一举一动依旧带着温柔。 “瘦了。”她像个慈母一般摸着阿岫的头。 “没呢,我还觉得胖了。”阿岫开着玩笑。 老师看着阿岫,她叹了口气,说道:“听说你在外面病了,别总是硬扛着。” “没有硬抗呀,阿岫过得挺好。”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痛苦的嘶喊。 漂亮的小白狗踩着一爪子血回来的。 阿岫紧张地看着这只小狗,她大概知道这狗子是给她报仇去了。 “这小东西比你硬气些。”老师开口说道。 “老师……我没办法和这狗儿那般自在的。”阿岫无奈地说道。 “你就是思虑太多。”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阿岫的神经她抱紧了怀中的狗子,身体微微颤抖。 “老师,我也不想思虑太多,我也不想忍让,可是我没办法啊,像个容易拿捏的团子才能活下去。” 女人微微弯腰扶起了阿岫,她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是啊,这是阿岫的活法,只是岫岫,当你遇见一个机会的时候,其实你不用逃避的,你可以去尝试一下你想要做的一些事情。”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你没必要按部就班地生活,没必要到了他们说该谈恋爱的时候就谈恋爱,他们说该结婚的时候结婚,出生你没办法选择,童年你没法做主,但是长大了,如果眼前有一个机会,你可以去试着把握。” “老师,如果这个机会并不适合我呢?” “岫岫,这世上并没有完美契合一个人的机会,你要做的是利用这个机会让你自己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老师……你是不是要走了。” 阿岫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梦幻泡沫般易碎。 “时间确实不早了,岫岫一直是个勇敢坚强的孩子,老师相信你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生活的很好。” “老师……”阿岫的口中一直重复念叨着老师。 怀里的小白狗舔着她的掌心,一直黏着她。 “岫岫,如何选择,看你自己。” 眼前的场景在迅速倒退,云岫又回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视线之中的场景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滴滴滴的声音开始消失。 她的鼻尖再次萦绕淡淡的檀香味。 她缓缓睁眼,失焦的瞳眸渐渐聚焦。 云岫看见了素纱纱帐,不远处有着熟悉的诵经声。 她的脑海之中总是浮现老师在最后对她说的话。 这是云岫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么? 在她思虑出神之际,她的身边已经多出了一个人。 云岫和他的视线对视,呼吸一窒,面色又变得苍白了。 初墨禅发觉了云岫突然变化的情绪,薄唇微抿,原本欣喜的神色全都消失不见。 “如竹如墨,好好照顾陛下。” 云岫没有开口说话,她望向窗外,阳光倾洒而入,现在似乎已经彻底入春了。 如竹拿了药喂给云岫,云岫面无表情地喝下了药。 在她喝药期间,初墨禅一直在外面等待着。 “阿朝呢……”云岫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便没有离开云朝岚。 如竹看了一眼初墨禅,轻声细语地说道:“大殿下无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倒是他们这个孱弱的陛下,那日见到大殿下受伤,一下子惊吓过度便一睡不醒。 那场景,如竹几乎不敢再回忆。 起初,就是连凤君自己都认为只是受了惊,喝了安神药自然会醒。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陛下竟然迟迟不醒。 医女所的几位医女都被翻来覆去威胁恐吓了不止一次。 那次凤君几乎都要将医女所的那几位都给咔嚓给了结了。 若不是阿箬拼命拦住,恐怕凤君身上还要再添几笔杀孽。 “去请大殿下和洛公子来。”初墨禅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云岫此时才发现她现在不在宫中,而是在…… “陛下我们现在在长甘寺中呢。”如墨在此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长甘寺…… 这句话似乎给了云岫一个提醒。 她和玉檀奴曾经来过此处,而想到玉檀奴,联想到当时初墨禅如此崩溃的模样,云岫心中的猜测也渐渐得到了印证,即便她现在除了那张图纸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证据佐证她的猜想。 “我得了什么病?”云岫觉得自己的心口似乎微微发痛。 “只是受了惊吓罢了。”如竹说道。 云岫醒过来后,又辗转睡了回去。 等到醒来时,她发现云朝岚已经红着眼睛守在了她的身边,君后则是坐在了不远处和云岫保持了一些距离,在看到云岫醒过来,表情才微微松动。 甚至还多了一个阿诺。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云岫想要伸手揉揉云朝岚的头,手却反而被阿诺给握住了。 “妻主的手好凉,阿诺帮给暖暖。” 云朝岚面无表情地把这臭不要脸的少年给拍走了。 阿诺还有些委屈,但是人在屋檐下,自家爹还爬过这二位的墙头,他只能将这口气咽下。 族群之间的博弈便是这般古怪,前一刻都还在殊死搏斗,下一刻就能戴起面具互相交好。 真是诡异又奇怪。 上面这句话还能用来形容几人此刻的关系。 云岫突然发现,他们四个现在还能凑成一桌麻将了,她压下了几人先前还一副不死不休的记忆,甚至连云朝岚曾经表达过的好感情愫似乎都在此时被他自己给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说实话,云岫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诡异的感觉是从何而来,总之就是尴尬又奇怪,可又是难得的和平。 就像是他们为了讨她欢喜,刻意在她面前营造的氛围。 “不要再离开阿朝了。”少年人似乎真的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看向云岫时一直是委屈的表情。 “是阿朝错了,阿朝以后不闹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云朝岚几乎在云岫面前将脆弱的一面都展露了出来。 仿佛他又重新变成了那个跟在阿岫后面乖乖巧巧的弟弟。 一旁的如竹和如墨几乎都要惊呆了,他们可从未见到过这位主儿这般乖巧的模样。 要知道这位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那都是横行霸道的头儿。有时连三皇女四皇女也都给他让路。 现在竟然在这二皇女面前变成了绵羊。 到也真是稀奇。 黏着云岫许久之后,云朝岚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似乎是为了提防初墨禅,他特意选了不远处的院落落脚。 原本阿诺还想继续留下,也被云朝岚面无表情地拉走了。 他可不会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成天想着当西宫贵夫的潜在敌手。 临了出门前,云朝岚还不忘和初墨禅打声招呼。 “明日轮到我来照顾岫岫,倒也不用麻烦凤君大人了。” “既然已经说好,本宫自然不是失信之人,便是希望殿下切莫累到了。” “这是自然。”云朝岚应道。 在二人争锋相对的时候,一旁的阿诺划拉了一堆用来解闷的小玩意儿送到云岫面前。 “妻主这是我从街上淘来的,都可好玩了,待你身子大好,我带你去看我们的圣湖。” “多谢。”云岫架不住这小少年的热情,面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么一笑,另外两个人顿觉自己有了失宠危机。 一个名义上的正宫幽怨地看着她,仿佛若是她敢继续应他就去三尺白绫吊那小狐狸精的颈子去。 一个刚刚缓过劲儿来的弟弟委委屈屈地看着她,仿佛若是云岫敢偏心这么一个小狐狸精他就马上过来和这小狐狸精同归于尽。 天知道她为什么会读出这样的情绪。 云岫无奈,只能先让云朝岚和阿诺出去。 她缓过神来之后,其实最想先和初墨禅好好谈谈。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8节 二人的气氛在此时颇为尴尬,云岫对他最后的印象便是他发了疯似的要杀了云朝岚。 可现在他居然压着自己的脾气和阿朝和睦相处…… “陛下是觉得阿善又再耍心机了么?”初墨禅看着阿岫眼中的猜疑,几乎自嘲般地问出了这句话。 “我没有……”阿岫急着辩解,“我只是好奇你为何突然放过了阿朝。” “因为我舍不得陛下难过啊。” 便是心中再厌恶云朝岚,他知道他现在也不能表现出来,男人的小肚鸡肠拈酸吃醋怎能让妻主发觉? 先前是他心急了,没关系的,他可以继续来,这一次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多谢……”云岫憋了半天,便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陛下友爱兄长,墨禅心中自然高兴,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少年装出了一副温驯的模样。 云岫听见这话,突然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下床缓缓走到他面前,彼时初墨禅正安静地坐着,女孩站起来比他略高,她的面色依旧苍白,靠近他时,神情专注又认真,紧接着她就微微躬身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睑。 下一刻却被初墨禅不经意间给躲闪了一下。 没有小痣…… 云岫连忙笑着道歉:“抱歉,刚刚好像眼花,以为你的眼睛要进灰尘。” “是本宫误会陛下了,陛下恕罪。” “我想出去走走。”云岫突然提议。 听他唤她陛下,云岫的心中也大概知道一些事情是无法改变了。 她的要求,初墨禅总是会满足的,很快他便直接带云岫出去散心了。 走到竹海时,云岫多看了两眼。 “真好啊,长得这般茂盛。” 一旁的初墨禅看着这竹海,却是沉默不语。 “也真是机缘巧合,我昔日的故交也曾带我来到此处游玩。” “他跟着陛下来到此处,也真是他的福气。” 云岫没有上山,她看向初墨禅的眼神意味不明,最终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在长甘寺吃的都是统一的素斋,云岫也没有挑剔,见到如竹如墨在忙,她还准备偷摸溜出去把食盒还了。 因为之前来过,云岫还颇为轻车驾熟。 彼时香客不多,云岫还刚巧遇见了释空大师,他也正坐在善堂用餐。 “拜见大师。”云岫礼貌问好。 释空大师看到云岫活蹦乱跳的样子也不意外,面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慈善,只嘱咐云岫好好歇着之类的。 “大师,阿岫有一事但求解惑。” “施主请说。” “这山中石塔,究竟为何人所建?”云岫直截了当地问道。 释空听着云岫的话,但笑不语。 过了许久之后,释空缓缓开口说道:“既然施主已经心知肚明,又何必来老衲这里求解?” 云岫神色幽幽,说道:“自然是想要真的确定一番。” “施主这次可是愿意入了这空门?” 长甘寺并非拘泥于男僧女僧,有缘便可入空门。 “我还舍不下这红尘俗世。”云岫再次摇头拒绝。 释空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此去山高水长,还望珍重。你心中所惑,想必也早有答案。” 云岫缓缓起身行礼,她知道释空这是默认了。 有那么一瞬间,云岫是真的想质问到他的面前的。 此间种种,皆是他戏耍于她?可是若是戏耍于她,昏迷之前他那般疯狂的样子,又做不得假。 她原本应该很气恼的,可是现在气恼之余,她的心中又有了甚是荒诞的猜测。 他百般筹谋,难不成真的仅仅因为喜欢她吗? 她想起来他说过,他会为她赴汤蹈火,因为他爱她。 真的……爱她么?云岫陷入了茫然。 回到房间时,初墨禅正在烹茶。 见到云岫进来,他递了一杯香味浓郁的白茶给她。 “多谢。”云岫道了声谢。 喝完茶之后,云岫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初墨禅反而先开口说话了。 “等陛下身子好些之后,不若随墨禅出去瞧瞧?” “去哪里?”云岫有些疑惑。 “届时陛下便知道了。” 居然还跟她打哑谜。 云岫抿唇,小表情似乎有些生气了。 这般鲜活生动的模样,让初墨禅莫名地松了口气。 至少陛下是无事的。 而云岫看着如此神态的凤君,想到先前种种,她似乎有那么一点概率可以试探他的底线? 入夜。 初墨禅辗转难眠,再一次起身从枕下取出了一张红色的婚书。 上面写着玉檀奴和云岫的名字。 名字之下,是两人的指印。 他缓缓取出一缕被红绳系在一起的青丝,神情莫测。 他在那时……真的好怕阿岫就此离开了他。 殿下怎么能出事呢? 都怪他。 女孩的怀中掉出了那张婚书。 他傻愣愣地捡起了那张婚书。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是妻夫。” “我不在意是妻夫还是夫妻。” 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好了。 他看着她为两人的未来努力规划着,他以为她只是贪恋玉檀奴的温柔小意。 看到她倒在她面前的那一刻,看到那婚书,他应当是满腔醋意的。 可是他的心在那时生出的是无限的懊悔。 他不应当如此的,他只要阿岫好好活着。 他不应当再逼迫她了。 后面几天,云岫是在烦躁不安之中度过的。 她现在真的越来越能和宫斗文里的皇帝共情了。 一天天的全都在耳边拈酸吃醋,她真的好累啊。 争宠这件事情,无论放在男人还是女人身上,都值得当成一份需要努力为之奋斗的事业。 而身为争宠对象的云岫已经决定在这件事情上躺平了。 美人是啥?她不感兴趣。 莺莺燕燕只会影响她努力上进。 于是众人就见到平常躺的安详的小女帝居然拿起了一本农械录看。 云岫发觉了小侍君们的讶异,心中更是无奈,看来她之前躺的挺成功的。 她明明也算热爱学习了,九连环可以算是个益智小游戏。 既然云岫都表现出一副要努力上进的样子了,几人自然没有继续打扰。 终于到了初墨禅说要带云岫出去的时候了。 云岫拿着一本书继续看着,时日久了,她对初墨禅说的地方其实没有特别感兴趣了。 现在的她沉迷学习。 看见这小女帝醒过来之后就是一副柳下惠的模样,初墨禅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是再清楚不过她的性子了。 很明显他的陛下是知道了他的底线,现在就像一只蹬鼻子上脸的猫主子一般,在这里一直骄矜地甩脸子呢。 马车是一如既往地精致,云岫也没在意外头。直到听见了一些孩童嬉闹的声音,她才缓缓掀开帘子往外瞧去。 “此处曾是病患们集中阻隔之地。” 初墨禅的解释似乎和云岫看见的有些不一样。 “现在他们已经好了,一家团聚呢。” “你带来看这个作甚?”云岫有些忐忑。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79节 初墨禅缓缓靠近,即便此刻的少年依旧因着先前旧病有些瘦削,可云岫还是隐隐感受到了一股子压迫感。 “这是陛下的功劳。” 回应初墨禅的是一阵沉默。 “陛下为什么不说话呢?”初墨禅轻声问道,“外面的工具,看见了么,也是陛下的功劳,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人会忘的。” 他会用史册,讲她的功绩全都书写下来。 “只是很小的事情罢了,我说过,我不过是拾人牙慧。” 熟料少年人此刻难得正色,他捧起云岫的脸,轻声问道:“那陛下便说说你是从哪里会这些东西的?” “如此奇人,收入陛下麾下为陛下所用,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云岫一下子被这臭不要脸的少年给问住了。 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够凭空想象发明的东西,在她看来简简单单的东西,可能需要几代人努力才能发展出来这么一样东西。 “你你你分明是在欺负我。”云岫嘴笨,根本说不过能做朝堂上和百官吵架的初墨禅。 往往和百官吵架赢的还是他。 云岫无聊的时候做过一个统计,基本上和百官吵架,她这便宜凤君无一败绩。 她一个老实人哪里说得过这么一个不知道比寻常人多了多少心窍的家伙。 “我又怎的舍得欺负妻主?”初墨禅居然还颇为不要脸的委屈上了。 看着这么一张脸,云岫有些失神。 直到初墨禅喊了她几声,云岫才缓缓回神。 “陛下方才在想什么呢?” 瞧瞧,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明明男人心才是海底针。 高兴的时候温柔小意喊妻主。 不开心拈酸吃醋的时候假正经一口一个陛下。 “朕只是瞧着阿善这张面容挺顺眼的。” 顺眼到当初她一时鬼迷心窍给招惹了这么一个祸患qwq。 “陛下是怎么瞧顺眼的?” 云岫唇边带笑,在他的面颊上轻轻落了一吻:“自然是一眼万年。” 这世道把她一个老实人都给逼得满嘴跑火车了。 初墨禅自然看出这小女帝眼底的无情了。 可是这世道的男子便是这般下贱。 女人只需说那么一句话,便心甘情愿地跳进了她的圈套。 一眼万年?他的陛下可真是一个骗子。 然而他却一步步地走了他父亲的老路。 就算是被女子欺骗,也甘之如饴。 此时的云岫心中也很是忐忑,怎么感觉这家伙的眼神愈发恐怖了呢? 突然车外传来了碰撞声。 为了逃避此刻尴尬的气氛,云岫连忙探头望去。 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小女孩摇摇晃晃地站在马车前,差点撞上了他们的车架。 而小女孩身后立刻冲出了一个年岁较大的女孩护住了那个小女孩。 “不要打我妹妹,我们不小心才撞到贵人的车子。” 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中气十足,不过这次可能是真的怕了才有了些颤抖。 “起来吧,小石头。”云岫探头和她打了声招呼。 小家伙似乎没想到这里面的竟然是曾经遇见过的贵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反而是年岁尚小的妹妹指着云岫喊道:“糕糕姐姐!” 第57章 . 第五十七个凤君关于英明神武的陛下选…… 突然被取了外号的云岫还有些不适应,看到她难不成只能想起糕糕和点心么? 不过她确实又下了马车,然后就递了一小包点心给小石头。 “这是伤到了么?”小团子的脑门刚刚被磕青了,云岫往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能有可以治疗的地方。 一只手伸过来递了一盒药膏,原是那一直默默跟在云岫身边的初墨禅。 “多谢。”云岫轻声说道。 一旁的小团子似乎对初墨禅这张脸还有些印象,直接喊了声大哥哥。 小石头对于眼前人的样貌自然也是记忆深刻。 那是跟在糕糕姐姐身边的那个哥哥。 可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小石头又说不上来,好像只有轻微地不同。 然而小石头却隐约得知那时糕糕姐姐突然离开,红事变白事,那个大哥哥好像就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他们都活是因为糕糕姐姐不要面皮娶了一个青楼小倌。 那些小倌都是吸女人血的玩意儿,狐狸精,贱蹄子。 她记得周围的大婶都是这样说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大部分人对于这里头死了个人并没有什么感慨。 而在小石头怀里的小团子说话更是伤人了。 “糕糕姐姐是又找到新的大哥哥了吗?”小孩子说话满脸的天真无邪,小石头连忙捂住了妹妹的嘴,她在人群里面摸爬滚打多了,也知道这个新出现的哥哥肯定和姊姊的关系不一般,突然这样说,贵人是要生气的。 云岫没想到这小孩子还真敢说,不过为了安抚大魔王,云岫摇了摇头,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说道:“你们在胡说什么的,姊姊身边一直只有这么一个大哥哥呀。” 她牵起了小团子,戴上了面罩往那收容所里走去。 收容所现在已经冷清了许多,冷清的原因当然是因为疫病的病人都已经渐渐归去。 剩下在这里的都是一个乞儿或者病重尚未康复的人。 小石头兴奋地对阿岫描述着她们来到这里有了饱饭吃,还有新衣服穿,这里面的大姐姐人都很好。 云岫看着小孩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心里也有些慰藉。 差不多在收容所走了一遭之后,原本兴奋的小石头突然有些期期艾艾的,怀里的小团子吃了一半的点心,忽然也停了下来。 见到小石头这样欲言又止,云岫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说,我都会尽力帮你的。” “没有啦,只是见到姐姐太开心了,忘记把点心留给另一个朋友了。” “没事,待会儿我再去让他们拿一些。”云岫表示这只是一件小事情。 跟在身后的如竹如墨同样很快地又拿回了一些点心。 期间初墨禅一直沉默着,云岫也没有特意去找他说话,反而是有些颜控的小团子总是忍不住往初墨禅那里钻,全都被小石头给拦了下来。 妹妹不懂事,但是她是知道的,这里面最不好惹的其实是这个瞧着面色柔善的男子。 偏偏这人还有一副和糕糕姐姐之前的夫郎一样的样貌。 小石头走街串巷不是没听说过有些女子就是喜欢找一些和曾经爱人有着相同样貌的男子。 等到点心到手的时候,小石头带着云岫去看了她所说的一个朋友。 看着是个年岁稍大一些的孩子。 云岫靠近时从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药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到她靠近看清全貌之后,就见到那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已经看不清究竟是男是女了,她被烧得血肉模糊,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的了,但是架不住伤口面积大,容易化脓。 “她之前被烧伤了,然后我们捡她回来的,最开始她一直哭,然后突然有人来带我们到这收容所,刚开始我们还有些害怕,但是收容所里面有好吃的,能吃饱穿暖,我们就不怕了。也有医女帮她处理了伤口。她的嗓子也烧毁了,说不出话来,我们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小石头介绍道。 看着眼神清澈的小石头,云岫怜惜这个受伤孩子的同时,也摸了摸小石头的头,说道:“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她也很好的,除了最开始哭,后面就乖乖吃药了,还帮我们吓跑要欺负我们的大人。” “善良的孩子会有好报的。”云岫再看了一眼那孩子,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个孩子,总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出来帮忙了。”一个年纪更大一些的孩子突然出现喊走了小石头。 小石头将小团子放在了那受伤孩子身边,受伤的孩子轻轻哼唧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云岫大概也看得出来在小石头出去帮忙的时候,小团子大概是被托付给这个稍大一些的孩子照顾。 等到小石头离开之后,云岫这才看向了初墨禅。 少年人温顺地跟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除了最开始被小石头提及那旧人时神情有些许波动外,后面就一直乖乖地像个小媳妇儿般跟在云岫身边。 “这些都是你弄出来的吧?”云岫问道。 初墨禅很意外云岫居然会问这个,向来精明的少年人的眼神之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茫然。 “殿下曾说过的隔离所和收容所,墨禅都记得。” “你太谦逊了,我只是一个想法的提供者,你能将之处理得这般完善,说实话,你比我更适合当一个皇帝。”云岫站在门口看着那些跟在大人后面跌跌撞撞开始用锄头耕田的孤儿,“你甚至还为他们的未来做了打算。” “墨禅不敢居功。” 少年突然跪在了云岫身边,握住了云岫的手看着她。 “你做的很好啊。”云岫扶起了他。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0节 她的脸上带着笑容,丝毫不见气恼。 云岫是真的为他所做的事情感到高兴。 “我想做一些事情,也需要阿善的帮忙呢。”云岫微笑着说道。 她轻轻捧着少年人的面庞,帮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阿善会帮阿岫的,阿善会帮阿岫的……”初墨禅的眼中充满了执着,似是陷入了疯魔的状态,他这几日都谨小慎微,脑海之中时常忆起云岫倒在他面前时的样子。 云岫原本只是随性一探,没想到居然有了些意外的收获。 她的凤君真是个偏执成魔的性子。 不放在身边真的会让人有些不放心呢。 将人哄好之后,云岫带着初墨禅去了外面准备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此时正值春日,所有老百姓都忙着耕地播种。 初墨禅安排那些收容所中年岁稍大的孤儿也参与帮忙春耕,而获得劳力的农户只需要为这些孩子提供一顿餐食。 看着小孩们卖力干活的样子,云岫的心中也有些感慨,这些孩子拿的都是锄头,可能几户人会有一个犁铧和耕牛,但是这也是远远不够的。 她想起了自己这两天恰巧在看的关于农械的书,书上记载的农械确实和眼前的犁差不多,只是这犁在云岫眼中还是过于笨重了些。 不远处有着耕牛犁地的农户还要有好几个成年男子在一旁辅助,这样的效率真的是可以用很低来形容了。 云岫将这件事情在心中记下,又过去准备再看看这犁的构造。 大周朝目前的犁床较长,虽然比较灵活却只是和浅耕。 见到这金尊玉贵的女帝竟然直接踩进了泥地之中,一旁的如竹如墨也有些意外,原以为这小陛下只是因为未曾见过这农耕器具好奇想要玩耍,没想到她真的开始一本正经地记录起了尺寸。 而他们的凤君,不知为何从屋内和小陛下说了几句话之后,竟然没了方才快要压死人的冷气压,心情似乎一下子就多云转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陛下太会哄人了。 如竹和如墨现在就期盼着这日子维持得久一些,他们确实受不住这两位三天两头分分合合的操作了。 云岫记录完这些尺寸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裙摆和鞋底已经沾了不少泥巴了。 有一个老农甚至已经见怪不怪,都等着这小贵人玩开心了发现衣裙脏了开始闹脾气。 “大婶儿,能不能问一下,你们这犁铧耕地的深度不够,你们平日里是不是还会有另外的犁铧?”云岫记得那农械图中应该还有另外一种犁铧。 “有一种直犁辕,但是现在春耕要快一些撒,这个不够方便,没怎么用。” “能带我去瞧瞧么?” 之后云岫就跟着大婶儿去看了这直犁辕,确实如同她们所说,缺乏了一些灵活性。 接下来一整天,云岫都坐在草垛旁看着农人耕地,似乎看了还不够,后面还让如竹如墨拿了笔纸。 等到要回去的时候,云岫注意到了那角落里烧伤的孩子,转身朝如竹吩咐了几句。 “之后我会安排人帮你再治伤的,莫怕。”云岫看着这个孩子,总觉得很是眼熟,而那孩子看向她时眼里似乎也有些热切,可是却因为说不出话来只能咿咿呀呀。 “陛下无需担忧此事,墨禅会好生安置她的。”初墨禅突然开口这般说道。 云岫也没有什么异议,遂点头同意。 “你放心便好,一定会好的。”云岫离开前还安慰了几句。 那孩子似乎着急了,紧紧攥着云岫的衣袖不放,还是初墨禅最后劝了劝才松开的。 回去的时候,云岫发现长甘寺外站了两尊幽怨的门神。 云朝岚见到云岫归来,警惕地看了初墨禅好几眼,后面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可能是考虑云岫在场,便没有继续多言。 反倒是一旁的阿诺,直截了当地走到了云岫面前送上了一束花。 “给妻主的。”少年人的眼睛亮晶晶的,都快把一腔赤诚之心摆到了云岫面前。 他穿回了百越常有的服饰,绣着深紫色的藤萝花,身上的铃铛坠饰叮叮当当的,这模样若说没有精心打扮过,怕是连云岫自己都不信。 想到这异族少年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表露心迹了,云岫顿觉有些头疼。 如果是寻常的普通少年,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给拒绝了,可是偏偏这还是个送来准备和亲的,她要是给拒绝了,那就是上升到整个国家朝堂的问题了。 她没有接过花束,看着少年阿诺,她轻轻唤他去了个无人之处。 哈士奇一般活泼的少年以为云岫是要接受他了,方才被拒绝花束的事情早就被他给忘到了脑后,开开心心地跟着一起过去了。 熟料下一瞬女子清冷疏离的声音传来:“王子殿下,日后莫要如此了。” 轻轻的一句话,少年心便碎了一地。 “是我不够漂亮么?还是我哪里不好?妻主为什么不喜欢我?我知道妻主不喜欢太过野性不羁的男子,我已经许久不曾骑马射箭了。我知道阿爹之前做了让妻主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我阿爹只是太害怕皇位坐不稳了,他话少,但是人很好的。” 漂亮精致的少年一下子就被云岫的一句话给弄破防了,如果换成一个解风情的皇帝,怕不是早就上前把异族美人哄了又哄。 可惜现在在这的是云岫。 云岫虽然知道这么伤了一个少年很不好,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更何况她觉得如果这小哈士奇再继续这么折腾,她那不正常的凤君和弟弟迟早把他给收拾了。 真别想不开跟那俩宫斗选手对上。 “不是因为这些缘故啦,是因为我们并不合适,我非良人,你何苦要入了这深宫之中受罪呢?” “见到我所喜爱的妻主又怎会算是受罪?”阿诺直接反问。 云岫听到这话差点没能缓过来,眼瞧着这位也是个恋爱脑。 “这世上有着无数可以追寻的东西,你可以去做一些你想要做的事情,何苦拘泥于情情爱爱。” 换成人话就是,少年,格局大一点。 “可阿诺只想入陛下后宫。”哈士奇在这方面可以说是直白的可怕。 “……”最终这场谈话以阿岫无语,小哈士奇哭哭啼啼结束。 看着哭哭啼啼的阿诺,云岫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女尊世界的男孩子确实蛮脆弱的。 但是脆弱归脆弱,云岫晚上回去的时候就见到了自家凤君不怎么脆弱的一面。 少年人着一身素衫静静地坐在禅房之中,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要不是她看到过他发疯的样子,真的要以为这厮能堪破放下了。 “陛下若是喜欢那百越王子,墨禅不会阻拦。” 翻译一下就是,你要是敢喜欢他,他就死定了。 云岫现在大致也摸清了他的脾性,连忙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出去拒绝他了。” “陛下无需勉强,真的喜爱,纳入后宫无妨,墨禅岂是这种小肚鸡肠的男子?” 翻译一下就是,小贱人入了后宫看他怎么收拾他。 云岫听着不由得背后发凉。 也不知道先前的温柔贤淑到底是怎么装出来的。 小疯子现在言行已经不能用言行不一来形容了。 云岫现在也看出来自家凤君基本上和“温良恭俭让”五个字完全不搭边了。 “好了,我说了不纳就不会纳的,而且人多了真的吵得我耳朵疼,你瞧瞧那百越王子是何等跳脱的性子,若是真入了宫,怕是整个后宫都要让他给拆了。” 待她说完这话之后,她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已经软化了态度,至少现在已经不会有那种提刀要剐人的样子了。 她在心中也松了口气。 等到靠近之时,云岫发现初墨禅似乎在抄写佛经。 因为长甘寺近日有法事,初墨禅也开始誊抄佛经,似乎是用作祈福的东西。 云岫拿出了自己白日记录下来的数据,拿起炭笔写写画画了一会儿。 其实她也是纯属在这待的有些许尴尬,她又不知道该和初墨禅说些什么,在她默认了皇帝这个身份定位之后,初墨禅在这个房间等她,其实意思已经挺明显的了。 在云岫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之后,或许是先前和玉檀奴谈了一个速成的恋爱,云岫大概能够感觉到男孩子在示好时的一些小心思。 这样的小心思,就像是他在暗示,我很喜欢陛下呀,陛下你过来疼疼我可好? 如果换成先前刚和玉檀奴谈恋爱那阵儿,云岫还真是会有些不好意思,亲人的时候自己的脸反而会先红。 自从知道他特意换了个马甲和她谈恋爱之后,云岫的心情也可以相当复杂来形容了。 生气吧,她最开始还真的挺生气的,准确的来说是非常生气,几乎气到要直接跑到这厮面前去质问,你为什么欺骗我? 这也算是她的初恋了……如果抛却青春期几乎无疾而终的暗恋的话。 可后来,看着这病恹恹的少年郎,总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虽然容易发疯,但是拉住了就是一个大致上非常可爱的夫君了。 当然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云岫还是非常刚正不阿地睡到了外面的软塌上。 理由也找的非常好,凤君今日操劳过度,就不多打扰凤君了。 反正她个子小,睡软塌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云岫的如意算盘在某人的强权之下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的。 等她再次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又重新躺回了床榻之上。 而她那凤君反而睡到了外头的软塌上。 翌日清晨云岫起来洗漱收拾的时候,云朝岚也在外面守着了,看到睡在了外间的初墨禅,表情也很是幸灾乐祸。 并且看样子,云朝岚似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守在此处了。 想到阿朝对自己的执着,云岫又是一阵头疼。 这事情,着实太难处理。 罢了罢了,先处理眼前事情。 云岫再一次去了昨日和初墨禅一起去的那个小村庄。 从初墨禅的口中,她得知了这个小村子是京都外的一个村庄,名为小池,此地产粟。 今日云岫又看了一整日的耕地。 初墨禅原本也在陪着她一起看,后来被云岫赶着去处理政事去了。 她可是偷摸瞧见她那好凤君悄摸起来批奏折好几次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1节 就为了白日能陪她,这样晚上熬夜可对身体不好。 当然云岫身为皇帝现在确实也没批奏折的自觉。 之后的几日,云岫都在盯着那工具涂涂画画,云朝岚也有缠着她的时候,同样被她打发去处理那些隔离营中剩下的事务。 她现在也算是领悟了一个当皇帝的要素,有不想干的烦心事就丢给手底下的人干。 有能力的人不都在嘛,她这就叫知人善用。 反正朝堂上已经说政事被这两位给把控了,那就继续让他们把控去。 她就专心致志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经过好几日的涂涂改改,云岫总算确定了一个草图。 看着这上面的东西,云朝岚虽说有些眼熟,却不算非常了解。 他自小在城里长大,算是个四体不勤的,之后上大学学的也是经管方面的内容,让他说说如何搞钱说不定会比让他认这种机械零部件要容易。 而初墨禅在看到这张图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和云岫商量什么时候安排工匠过来制一个。 云岫想着也对,应该先弄个模型出来先试试看效果。 模型弄出来也快,毕竟阿岫都已经将尺寸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按着零件进行组装就好。 最终这么一个改制好的犁制作好后呈现在云岫面前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等到试用的时候,如竹寻来了来自小池的一个老农。 在看到这怪模怪样的犁时,最开始这老农是拒绝的。 “贵人,您还不如让小的直接去犁地来得快呢,别说小的说话不好听,这么个怪东西,能有什么用处?”老农实诚地说道。 这些日子云岫时常来这里和老农攀谈,老农虽然知道阿岫的身份尊贵,但是经过相处也知道她的脾气极好,爱听真话,有时乡下妇人说话不好听了,她身边的仆从都要生气了,偏偏这小贵人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这也让老农的胆子大了许多,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没事呀,你先试试,若是不好用的地方,你再同我说说,到时候更好改进不是么?”云岫笑着说道。 “唉,听您的。不过用完小的可要抓紧点时间去继续耕田了,不然今日的播种怕是要被耽误了。”老农说道。 云岫听完,也连连点头,说道:“只要试试就好,不会耽误老人家太多时间的。” 试用的老农尝试驱使耕牛在地面耕地,铁制的犁铧轻松插入了地面,随着耕牛的前进,犁铧将泥土不断带出。 云岫在犁铧的基础上再套上了一个弯折的铁片,大大地增加了耕地的效率。 老农似乎也很是意外竟然会有这般轻巧灵便的犁,原本需要两三个人一起帮忙耕地,现在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辅助。 “还是贵人您厉害,乖乖,这么一下耕出来的范围怕是比我先前要耕上一日的还要多,而且现在挖的可比先前那犁深多了。” 看着这第一次改造的效果就这么不错,云岫的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虽然实际上她已经做了最差的打算了,没想到这里也算是有个意外之喜。 正当她松了口气时,原本一直沉默安静的云朝岚开口了。 “阿岫,你现在改造的这犁算是铁犁,虽说之前的犁也有铁的部分,但是这么多铁,恐怕成本极高。” 云朝岚的话一下子把云岫从惊喜之中拉出来了。 铁…… 一直在宫中的她确实以为铁器是很普及的东西了,就算是她在折腾那些千斤顶蒸馏器的时候,手上的那些铁器确实是不会少的。 并且阿朝的话令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她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铁中含碳量有多少。 如果想要大范围地推广一个工具,那么势必需要先对冶铁技术进行革新。 云朝岚似乎也发觉自己的话似乎打击到了阿岫,连忙宽慰道:“如果工具的使用寿命长,那么用金贵一些的铁其实用的时间长,也不会亏损什么的。” “没,阿朝你说得对,是我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云岫摇头表示是自己欠考虑了。 这个问题一直到云岫回去了都还在她的脑海里面不断转圈圈。 看她失神,初墨禅反倒是先开口问询她在苦恼什么。 云岫现在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上班交不出方案的状态。 同时她也感慨,自家凤君虽然平日里容易失控了些,至少国家还在他的维持之下稳定地运转着。 用云岫的话来说就是天生当领导的料。 云岫趴在软塌上,蔫蔫地看着初墨禅,说道:“你真的很厉害。” “陛下也很聪慧,只是少了些经验罢了。”初墨禅柔声哄着。 云岫听着他这般说,无奈苦笑:“我们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更加丢面皮的是云岫在另一个世界还比他多活了几年。 只可惜云岫现在瞧着这处理事情的能力,愈发觉得自己这是虚长的岁数了。 她便是再多投几次胎都不一定能有她家凤君一半的心眼。 “或许便是因为同年同月同日生,殿下原本需要操心的事情上天都安排墨禅去操心了呀。” 云岫再一次验证她家凤君真的很会哄人。 “你惯会说好听话哄我。”云岫轻轻附在初墨禅耳畔说道。 等撩完了看到人家少年郎的耳尖都红的滴血了,云·渣女·岫岫马上盖上被子就睡觉了。 看着将自己团成一团妻主,初墨禅此时也后知后觉发现她是在故意逗弄他。 把自己团在被子里的云岫听见了一声轻笑。 她都能想象那少年郎当时能笑得能有多腼腆青涩。 即便心中再不愿意承认,云岫在发现玉檀奴便是初墨禅时…… 她是有些开心的。 在她鼓起勇气想要第一次承担这个名为“家”的责任时,唯有他是站在她的身边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病了。 后续工具改造的事情也因为冶铁效率的缘故暂时进行了搁置。 云岫也跟着一起回到了皇宫之中。 回来的时候,洛扶卿便在宫门迎接了她。 因为云朝岚现在和初墨禅暂时达成了和解,原本久居宫外的洛扶卿也回到了宫中,现在他的身份便是云岫名义上的父后。 约莫就是等于要天天去请安打卡的那种。 “拜见父后。”云岫行了一礼。 洛扶卿看到云岫最后还是回到了宫中,心中亦是无奈。 “此次归来,身子便好好养着,有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凤君和阿岚去做罢,若是有困难,小二也可以直接来寻本宫。”洛扶卿拉着云岫的手,像个长辈般温和地嘱咐道。 云岫乖巧点头。 对于洛扶卿,她的心中是充满感激的,他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人,在先前那样的状况,想必他也是顶了极大的压力才将她带出了宫。 她被洛扶卿留下来用了一顿饭,期间初墨禅和云朝岚也有过来一起用餐,但是都没有久留。 第二日云岫去上朝的时候,依旧是被顾大人给骂了一顿。 大概是她这个皇帝当的忒不负责,天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朝,有愧于列祖列宗。 云岫照旧虚心认错。 在云岫认错之际,一下子就来了个继续弹劾她的人。 “陛下,臣听闻殿下耽溺于乡野之间,整日和男子玩乐,如今陛下初临大宝之殿,实属有愧列祖列宗。” 云岫一听这话,瞬间头大。 隐匿于珠帘之后的初墨禅冷笑道:“连侍女此话差矣,到底是从何处传来此等风言风语?陛下躬耕于田野之间,不惧泥泞,亲自问询老农关于躬耕之事,本宫便问,和男子玩乐嬉闹之流言究竟从何处传出?当真荒唐!” 初墨禅不愧是平常就习惯了和百官吵架,这种时候就是火力强劲。 云岫想要帮个腔都被初墨禅直接给盖过去了。 这个时候,云岫发现自家的凤君确实相当护犊子。 不过云岫也大概知道他生气的原因,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在给他编排绿帽子上去呀。 她在外面那几日,虽然他不在,但是跟着的侍从却是一个都不少的。 也有一些看着她衣着华贵就想要上前搭讪给自己谋个前程的小郎君,每次都很快就被打发走了。 而从初墨禅的角度则是气恼云岫又被有心人揪住了小辫子,那些被连家派去的小贱人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可是架不住乡野之间那些妖妖娆娆的野花还会钻空子啊。 那个被点名的连侍女也是连家分支的一个嫡女,因着连家失势,现在过得也不舒坦,过得不舒坦就千方百计地想要趁着言官的东风找这傀儡小皇帝的不舒坦。 当然,连侍女现在突然上奏弹劾云岫的最终目的却也并不是为了给云岫找不痛快。 很快支持连家一脉的官员纷纷上奏,说道陛下后宫空虚,如今迟迟未曾有孕恐怕会影响国运,上一任月帝便是因着生子过迟且只生了三女才导致如今云氏一族子嗣孱弱稀少。 云岫一听他们这么说,就算她反应再慢也大概懂了她们的意思。 就是得招些佳人进宫呗。 云岫悄摸看了一眼珠帘之后的凤君,果不其然就见到她的凤君又笑了。 她都能脑补出他在心底一口一口贱人贱人的骂下面的百官了。 “诸位大人说的在理,陛下后宫空虚,确实是本宫的不对,确实是时候添些弟弟们入宫了,只是这陛下所爱美人终归不是本宫能得以做主的,弟弟们能否入宫还是得先过了陛下的眼才对不是么?” 这话说的那是有理有据,百官们见到初墨禅退让,也都纷纷表示同意。 于是云岫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场选秀。 选秀活动的流程基本上和之前云岫参加过的寻芳宴差不多。 只除了没有再用相亲宴做借口。 那日回宫之后,云岫第一次在初墨禅这里吃了个闭门羹。 然后她还收获了一大堆画像。 美其名曰让陛下先好好挑一挑,到时候好给陛下准备这些美人见面。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2节 好家伙,云岫在看到这些工笔画的时候,上面琳琅满目的美人确实迷人眼啊。 有身姿纤细的,有肤若霜雪的,也有看着开朗外向的…… 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知道初墨禅的个性就是那种最擅长拈酸吃醋的,云岫都要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凤君了。 瞧瞧,各色美人都给她准备好了。 云岫看着这些美人,又看了一眼手握画卷的阿箬,轻声问了一句:“我能不能不选?” 阿箬笑了笑,那种笑容该怎么形容呢,就是非常形式化的笑容,然后她就听见这个跟在初墨禅身边忠心伺候的阿箬说道:“不能呢。” 瞧瞧这狐假虎威的样子,云岫心中一恼,直接将那画卷全都卷了过来,说道:“那朕就全都看一看。” 这样的结果呢,就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云岫都在看那些莺莺燕燕表演节目。 甚至连阿朝都过来吃着果子来陪她一起挑美人。 或许是因为在一旁吃瓜看戏,云朝岚可比云岫挑挑拣拣多了。 那个腿太短了,那个腰不够纤细,那个样貌不够好看…… 把样貌焦虑放大到了极点。 一些心里比较脆弱的小郎君那就是直接被云朝岚这厮给说哭了。 甚至还有期期艾艾询问阿岫他是不是真的很丑。 云岫看着都是出身士族的公子,那是一个都招惹不起的祖宗啊,连忙赏了个物件下去将人给哄住了。 回过头云岫就无奈地对云朝岚说道:“阿朝,你就莫要再添乱了。” “他们都配不上姊姊。”云朝岚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云岫现在最害怕面对云朝岚的便是这一点。 她知道阿朝喜欢她,可是云岫真的一直就将他当做亲人那般。 面对这样的感情,她觉得自己需要干脆利落一些。 并且,从阿朝的角度……她现在应该算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 想到这里,云岫就更加坚决了要断了云朝岚念想的想法。 “阿朝,这辈子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云岫直白地说道。 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几乎立刻就将云朝岚定住了。 他精心维持的平衡一下子被云岫给打破了。 少年撑起苦笑,放在口中的果子也突然变得极其酸涩。 他压抑着心中的无尽晦涩,缓缓开口说道:“嗯,阿朝会一直好好保护妹妹的。” 妹妹…… 为什么要是妹妹啊…… 少年人隐匿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无数和云岫的回忆再一次涌上脑海。 他心中的恶念魔障仿若已经扎根的心魔,在此时却要用力压下。云朝岚要正常些,他不能再让姊姊为难了,他要压下心里所有的妒忌、愤怒和憎恶。 他要做一个好哥哥,要做能让阿岫安稳坐在皇位上的那把刀。 在听见云朝岚说出这句话时,云岫也知道云朝岚妥协了。 她的心中松了口气。 这样做确实对他残忍了些,可如同潮水般汹涌猛烈的感情,尤其是双方之间并不适配的时候,只会给两方都带来痛苦。 当断则断。 “阿朝,你并不用将你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我,你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从你上大学的那时候我就这样告诉过你。” 你不用为了我,填一个和我同城却并不出名的大学。 你不用为了我,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挣钱上却忽视了自己的学业。 你不用为了我,把自己的社交圈只局限于云岫和需要挣钱的人脉。 殿内的乐舞依旧继续,云岫取了一个果子剥去了皮递到了云朝岚面前。 “阿朝,你应该做出属于你自己的选择。” 云朝岚没有接过那个果子,云岫淡然一笑,收回了这个剥好的果子。 看着阿岫的笑容,云朝岚也笑了。 并非释然,而是看到云岫因为他这一次的选择,终于不再为难,他觉得自己成功了。 姊姊终于不再为难了。 那么阿朝也就放心了。 在解决了一桩心事之后,云岫也终于松了口气。 后面看美少年跳舞都轻松了些。 不过也就在那时候轻松而已。 那一天,倚墨阁依旧大门紧闭。 英明神武的陛下依旧被自家的凤君找借口避而不见。 大致的意思就是,陛下依旧有那些弟弟们陪着了,这些需要陛下操心的冶铁之事,就让你那注定劳碌命的凤君操心吧, 第58章 . 第五十八个凤君美人和铁矿不可兼得 云岫以前不能理解那些耙耳朵们是什么心情,直到自己也被关在了门外。 这件事情,其实事关皇帝的脸面问题。 站在外面拦着云岫的阿箬额头上的汗都止不住地滴落。 天知道里头那祖宗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别扭。 好不容易才和陛下的关系缓和了些,现在一下子将一国之君大晚上的关在外头,若是小陛下有些气性,说不准一气之下就去幸了哪个没名没分的玩意儿。 在阿箬尚在担忧之际的时候,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就转身离开了,连句狠话都不曾放。 果真不能对这小陛下的气性以及悟性有太多的指望。 但凡……服个软去哄一哄呢? 正当阿箬失落之际,就见到云岫去而复返。 小女帝的手中还拿了一叠点心,她将点心递给了阿箬,说道:“凤君辛苦,朕没什么东西可送,拿些点心让他垫垫肚子。” 阿箬看到这刚从凤君的小厨房送出去的点心,转而又被这小陛下用来送给凤君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是该说陛下开窍了还是陛下属实将借花献佛这一套给玩得溜溜的了。 这样的事情,怕是是个男子都会羞恼吧。 女子真真不解风情了些。 小侍君心中失落,他现在都不大敢进去看初墨禅,尤其是带着这么一个出自凤君之手的点心。 也就只有这般放肆的陛下才敢干出这样的事情了。 不过这样也总比什么都不曾拿进去交差强。 等到阿箬忐忑不安地将点心给交过去的时候,初墨禅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奏折。 可等他刚有进门动静的时候,阿箬其实就察觉到了若有若无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小心翼翼地地上那一碟点心,点心还少了一块。 嗯,被云岫这个二手中介商给贪墨去了。 摆成六棱状的点心被摆成了五棱。 真不愧是你,陛下。 阿箬发现这个的时候冷汗都快淌到地上去了,他战战兢兢地解释道:“这是陛下送过来的,怕凤君专注政务,忘了自己的身子。可能……半道上陛下也饿了。” 正当阿箬忐忑不安的时候,一抬眸就见到自家凤君轻轻捻起了一块点心放入了口中。 “明日的选秀会,凤君可要……”阿箬见到他的态度软化,也想从中斡旋,毕竟他作为旁观者真的想不通为何凤君偏偏要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和陛下闹别扭。 这世间,偏执之人的爱最为自私,阿箬也知道自家凤君不可能在纳侍君的事情上面让步,可是好歹面上的样子总得装一装不是么? 在他看来最为精明聪慧的凤君,怎么就在这件事情上看不开呢? 而这句话就像一个点燃炮仗的火星子,初墨禅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说道:“让陛下自个儿挑合心意的不就行了?反正她那日可将画像都给留了下来。” 意思就是他不去了。 那陛下先前还问能不能不要呢,阿箬的心中默默吐槽着。他如今还有些同情怜惜可怜的小陛下了。 当然明面上他是不敢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 果真女子和男子之□□最是恼人,他一个下人怎能干涉过多? 第二日云岫难得睡了个懒觉没去上朝,因为贴心的凤君考虑到她要去看那么多莺莺燕燕,于是就免了她的早朝,让她去“安心”看美人。 不过虽然阿岫睡了个懒觉,但是这并没有妨碍云岫继续在路上犯困。 因为她的銮驾出了点小意外,为了顺便锻炼一下身体,如竹为她安排了一段路前往湖心亭。 然后云岫在路上就不停地捡到绣帕、香囊。 粗略估计,云岫大概捡到了三条绣帕,四个香囊,五条桃枝,六个不小心在她面前崴脚的少年,以及他们手上的纸鸢。 这些少年年纪小的呀,看着就十三四岁,一度让云岫觉得自己真是个禽兽玩意儿。 也不知道为啥那些宫斗剧的皇帝能下得去手的。 可能脸皮厚吧。 年岁尚小的少年都是一派天真的样子,还问云岫是谁,今日春风正好,要不要一起放纸鸢。 如果不是曾经在梅树之上吃瓜看到过这群少年抱团宫斗的样子,云岫觉得自己这个半吊子皇帝还是能当的很舒心的,毕竟大家在她面前都表现得很和谐。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3节 互相谦让叫着弟弟哥哥。 放男尊社会这就叫兄友弟恭。 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少年,崴脚的时候都直接要摔在了云岫的怀中。 云岫眼疾手快闪身一躲,少年摔在了草坪之上,看到他平安无事的同时,云岫在心中也松了口气。 还好躲过去了,不然她这小身板被压倒估计又要在床榻上躺半个月。 终于在经历了各种波折之后,云岫终于来到了湖心亭。 她的身后跟了一大串漂亮白嫩的美少年,这些少年身上的衣饰全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在坐到同伴位置上时都不停地推脱自己不小心迷了路,所幸遇到了陛下才安全回来了。 同伴都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迷路迷到了陛下面前?穿着这一身在精致不过的衣衫去放纸鸢? 呵呵。 刚刚那个摔在草坪上的少年面色涨红,他被同伴嘲笑了,方才他的想法激进,觉得自己好看,直接就往陛下的怀中倒去,然后一下子就让所有的兄弟们看了笑话。 总之跟在云岫身后的那一串少年,该吹嘘自己接近了陛下的吹嘘自己接近了陛下,方才跌了面子的也期期艾艾没敢说话。 云岫看着这底下颇为尴尬的气氛,也很是无可奈何。 以前羡慕乙女游戏里的女主身边优质美人环绕,现在她觉得美人太多也是一个痛苦。 再一次同情宫斗剧里的皇帝。 为了缓解尴尬,云岫连忙弄了些小物件赏赐了下去。 每人有份,雨露均沾。 在云岫看来这不就是一个超级大的相亲会嘛,既然如此,那当然得准备一些见面礼啥的。然后她就去私库里面找了一堆没啥用的东西,正好清清库存。 洛扶卿看到云岫这么一副全都给的架势,心中无奈的同时也有些头疼云岫这样的状态。 青年递了一本册子给云岫。 云岫打开一看,是一本花名册,上面还记录了很多关于美人身后背景的介绍。 在看到这些介绍的瞬间云岫就懂了君后是什么意思了。 他还悄摸划了重点。 刑部尚书的嫡幼子,礼部尚书的庶长子,这里面居然还有言官的格外娇宠的小儿子。 礼部尚书身后的是连家,刑部尚书和洛家关系还算密切。 说起洛家,想来洛扶卿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现在洛家和连家都被初墨禅给压得死死的,洛严更是直接让初墨禅和云朝岚给下了大狱。 “这些并非你全都要选,只是后宫与前朝其实存在微妙平衡,陛下得慢慢学会从中斡旋。”洛扶卿看着表情有些懵懂的云岫,温和耐心地和她解释着这其中的关系利害。 云岫听完也大概知道洛扶卿的意思,他可以给她提供一些参考建议,可是其中真正的帝王心术还是得自己去领悟。 然而云岫在这方面着实没啥领悟力。 看了半天,她觉得为了那些美人以及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一个都不要选比较好。 洛扶卿见到云岫犹豫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怕了倚墨阁的那位。 于是平日里好似温柔解语花的洛扶卿难得严肃了神色,说道:“陛下,今日便是本宫做主也要为你选上几位。” “倒是不知父后还这般操心陛下的后宫之事,只是此事为墨禅这凤君的分内之事,父后还是莫要逾了规矩才是。”衣着华服的凤君缓步走入湖心亭,在扫视了一圈周遭的莺莺燕燕之后,表情更是冷淡。 身边的阿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凤君口是心非的性子了。 嘴上说着不去看了,现在过来护犊子,真真是将强势妒夫四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初墨禅看到和云岫并排而坐的洛扶卿时,眼中流露出的醋意几乎都要化作实质。 他怎么都忘不了便是这一身反骨还装的光风霁月的贱人揭开了他的身份。 真是讨厌的老男人。 “陛下小时本宫曾经看顾,如今陛下选侍,本宫帮陛下把关,凤君难不成还拈酸吃醋了?”洛扶卿不轻不重地回了这么一句话。 初墨禅此时也坐到了云岫身边,云岫顿觉压力倍增。 不是说他已经生气不乐意出倚墨阁了么? 怎的又突然来了? 因着凤君的到来,周遭的气氛也突然变得相当微妙。 原本几个活泼机灵擅长活跃气氛的小侍君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毕竟现在新帝的这位凤君已经是凶名在外了。 先前在闺阁之中时,名声虽显,却是贤名。 现在外面都在传男子弄权,在他进来之后,陛下是半句话都不曾吱声的。 可是这些儿郎们却也有些不甘,凭什么一个男子能霸占这大周之主呢? 如今各个世家蠢蠢欲动却又迟迟不敢动手的原因便是少了一个名正言顺的云氏一族血脉。 现在那对双子皇女早就被凤君当做蝼蚁一般碾得死死的了,世家官员在正面无法拿捏凤君,那么便只能迂回战术。 让这新帝早日怀上一个云氏的种,是男是女无所谓,只要给他们一个借口苗头。 待到一日功成,那这皇位上坐的可就是自家世家血脉的孩子了,他们就能占去这江山的一半。 看着底下争宠心思明显的少年们,初墨禅冷笑一声,说道:“诸位弟弟方才恐怕已经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过了,不过陛下迟迟难以决定,那么便在本宫面前表演一番,好让本宫帮陛下定夺一番。” 这话说的众人都开始沉默了。 现在谁出头谁就是傻子。 云岫在这风暴中心也能体会到这一点。 希望不要有人这般不知好歹…… 在云岫刚立下这样的flag时,就有一个少年起身要跳舞给云岫看。 还是那个摔在云岫怀里的。 “陛下是在后悔没能接住那小美人么?”初墨禅幽幽说道。 “(⊙o⊙)…今天天气挺不错的,待会儿去散散步。”云岫生硬地扯开话题。 话音刚落,外面就已经开始疾风骤雨。 “天气确实不错,待会儿本宫陪陛下走走。”初墨禅竟然还面无表情地帮云岫圆了个场。 阿箬抹了抹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心中愈发无奈。 下面表演的少年身量纤细,腰肢柔软,表演时的动作飘逸有力,云岫这个外行都能看出对方应该是下了苦工的。 刚表演完,云岫就听见初墨禅夸赞道:“小郎身姿卓然,怪不得惹了陛下怜惜。” 被莫名cue到的云岫刹那间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之后云岫就听见初墨禅继续说道:“若是陛下真心喜爱,本宫又岂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妒夫?不若今日先封一个才侍?” 那小郎君一听又封号可得,若成了,他可是第一个除了凤君之外得封号的郎君了。 一下子少年人的眼神变得非常热切。 这是人本能对于权势的追逐。 初墨禅看到这满脸写着野心的少年,轻声附在云岫耳边说道:“瞧见了么,陛下,他们都是冲着封号来的,这样的男子,岂不是太无趣了?要寻也得寻那种和陛下契合的男子,陛下你说是么?” 云岫很想肤浅地和他说,没关系,既然要找,你给我找几个最好看的就可以了。 可是看到少年凤君脸上快要溢出来的醋意,云岫默默地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之后让云岫打消这个想法却不是因为这个。 初墨禅做事呢,喜欢做两手准备。 他很快递给了云岫一张单子。 上面记载了之后要给每一个美人每月的开销。 好家伙,养一个才侍一个月要一百金……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初墨禅还在后面写了一百金可换半座铁矿。 他绝对是故意的。 铁矿就是用来提炼生铁的原料。 她养一个美人就要花半座铁矿,还是是一个月…… 云岫仔细计算了一下,果然皇帝后宫养人费钱。 很快云岫发现了一个盲点,说起来,她是不是也可以不养凤君,这样还能省下更多的铁矿。 然而初墨禅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看着云岫淡定地说道:“若是陛下不要墨禅,那么陛下一座铁矿也得不到了。” 云岫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在表示自己并没有刚刚那种不好的想法,一定是凤君看错了。 “想来也是本宫会错意了。”初墨禅淡淡地说道,“墨禅是陛下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又岂是这种并非正宫的侍君可比的?” 洛扶卿在一旁抿了一口茶水,丹墀之下那少年依旧跪着,而云岫还在被初墨禅咬着耳朵,他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让那少年起身。 原本他以为小二会排斥那般强势的凤君,可如今看来,小二正慢慢地开始接受这个少年。 他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男子贤德恭顺,是他自幼所受教导。 初墨禅的种种所为,皆是离经叛道。 初墨禅那日骂他身负反骨,他不过是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却被这人伶牙俐齿颠倒黑白,当真是所谓不知廉耻。 陛下乃是一朝之君,又怎么可能只属于他初墨禅一人。 洛扶卿觉得这太过荒诞。 而这份荒诞的背后,却有隐隐藏着连洛扶卿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歆羡。 初墨禅如此强势,将小二束缚在身边一生。 这般好的小二,若是能和人相伴一生,他们这一生必定是美满幸福的。 而这个人却极大可能是初墨禅。 这个认知让洛扶卿的心中更加吃味。 他看着小二长大,那么点大的女孩,她是个如此好的孩子……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4节 最终这场选修的收场以云岫第一次雌起,大声宣布朕不选了结束。 而这样的做法,翌日果不其然云岫被顾大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还是以云岫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名义来臭骂的。 被骂的时候,云岫可以说是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反正不是她的列祖列宗。 真的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可是她身边这个面善心黑的凤君诶。 有时候云岫的脑回路也真的很想不通为啥他会放着皇位不去自己继承,反而是要把皇位眼巴巴地给她。 这些日子她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某段时间初墨禅对她的讨好。 就像狗子有了鲜艳好看的宝贝,第一时间要先把它交给自己最喜欢的主人看看。 当然这么比喻完之后,云岫也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在被一顿臭骂之后,云岫身为皇帝,也要拿出自己的派头来了。 那天拒绝选妃之后,云岫就想好了对策。 让她这个不怎么聪明的脑瓜子想到对策,其实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她让云朝岚帮她拿了一下国库的报表,对,就是那个现代叫做财务报表的玩意儿。 果不其然亏空的很。 “诸位爱卿,不是朕不愿意多纳美人开枝散叶,只是这国库如今亏空……更何况如今春耕,正是百姓播种忙碌之时,朕身为一国之主,又岂能享乐?” 云朝岚甚至很贴心地将大周朝目前的财务状况誊抄了好几份,递给了那几位嚷得最厉害的大人看。 “想来几位大人催的如此殷切,必定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云岫眼巴巴地望着那几位尚书大人,尽量做出一副垂涎美人的昏君模样,“昨日刑部尚书的小儿舞姿极佳……还有那……” 看到云岫居然这般直接地表现出昏聩的样子,顾大人简直痛心疾首,眼看又要去撞柱子了,身后的几位早就备好的凰卫早早拦住了顾大人。 而那几位和世家联系密切的大人,在看到云岫的表现之后,当然又是蠢蠢欲动。 小皇帝对自家儿子感兴趣那就好啊。 然而很快这么一份兴致盎然的心情就被云岫这倒霉孩子立刻破坏了。 “只是朕一月的开销都才五十金,要养这么多个开销动辄百金的美人……唉,大人们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这国库,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云岫这么一说,那几个大人纷纷开始装蒜表示听不懂云岫在说什么。 “陛下,此事还不简单么,历来有捐官之说,如今国库危机,后宫更是急之又急,不如直接来捐个妃位。”云朝岚看着上面装傻充愣让那些大人糟心的云岫,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提了这么一个建设性意见。 云岫更是表现得跟彩排好了那般默契,双手一拍,说道:“还是阿兄有法子!” 这么一个建议,一下子就像热油进了沸水之中,整个朝堂都炸开了。 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捐官倒也算了,还要捐妃位? 说不准又是那凤君的好主意。 哼,其心可诛! “就这样决定了!”云岫今天被骂得委屈,还不准她欺负回去了? 给大周朝的子民打工归打工,这种封建老古板,还是捞了不少油水的那种,她不能刮一层下来回回血嘛? 当然这件事情等云岫回到了后宫之中时,就没那么容易说明白了。 她的凤君自从坐上了銮驾之后,那就是一言不发。 在那里默默闹着脾气。 等回了倚墨阁之后,云岫一下子就被初墨禅抱入了怀中。 少年人已经许久未曾这般亲近云岫了。 他亲昵地蹭了蹭云岫的肩胛,没有半分凤君该有的矜持端庄。 “陛下还是惦记那些美人么?嗯?”最后一声嗯,明摆着就是在质疑云岫的正直。 “朕为了搞钱啊。”云岫委屈巴巴地说道。 “为了弄钱,陛下就忍心放那些小贱人进来碍眼么?”初墨禅听着云岫委屈,自己也委屈上了,“他们能做出好吃的,能帮你批奏折,能帮你摆平那些老东西么?” “我把他们当花瓶不就可以了?”云岫义正言辞地说道。 “花瓶?”初墨禅轻笑道,“陛下当真觉得那些小贱人只会是摆设花瓶?” 他们是个什么德行,他能不清楚? 到时候必定是日日要到陛下跟前邀宠的! “不要总是骂别人嘛。”云岫捂住了初墨禅的唇轻声商量着。 原本初墨禅还想反驳,熟料云岫接着继续说道:“仙人似的少年,哪需要跟那些妖妖娆娆以色侍人的郎君比?” 第59章 . 第五十九个凤君今天也是努力哄凤君的…… 初墨禅听闻云岫所说的话,垂下眼睫,似是有些紧张。 “阿岫何苦如此违心说这种话,本宫又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只是想让你看清楚那些人的面目罢了。”初墨禅很是勉强地说道。 “对对对,你怎会小气。”云岫顺杆子往上爬,“他们心机过人,那些庸脂俗粉我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少年人竭力掩下面上的阴郁之色,陛下果真是个骗子。 明明那日,那跳舞的贱人看了三四眼,摔到她怀里的即便躲过去了也看了不知道有多少眼,最开始的画像也都全都收下了。 可是这又怎回事陛下的错呢? 都怪那些把画像送上来的贱人! 他在心底暗暗骂道。 既然陛下不想让他面上骂人,他自然会乖乖听话。 都是狐狸精的错! “以后墨禅答应陛下,一定不会再骂人了。”容貌恍若谪仙的少年在云岫面前乖乖地立下承诺。 这承诺说实话云岫也是不会信的。 可惜她这凤君性子最是偏执,她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所以许多时候,只要顺着毛哄一哄,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很和善的。 最多就是需要她拉拉小手,亲亲小脸。 为了大周朝的安定以及她本人未来美好安稳的日子,她豁得出去。 不过豁出去归豁出去,既然决定要做一些事情,那就要努力去做好。 最近关于冶铁的事情,云岫本来很是头疼,刚开始她啥也不懂,最多就是抓瞎懂些技术原理,还是一知半解的那种。 想要迅速提升冶铁的效率和纯度,那么势必需要改善冶铁的设备。 她也去勘察了一下冶铁的设备,现在大周朝的设备还相当原始,就是泥土制成的普通窑子。 而且还是从地底开始挖出来的炉子。 初墨禅确实很擅长谋划,这件事情从云岫这边交代过去的时候,可以说是一团乱麻,虽然能看出云岫想要做的雏形,可惜很显然他的陛下暂时并没有调动规划大事的能力。 起初云岫把想法和初墨禅说的时候,像极了一个要给班主任交作业的小学生。 说的时候还有些磕磕巴巴。 “陛下是想改那些冶铁的炉子么?像先前那犁地的工具那样?”少年人轻声问道。 云岫握紧了手中的稿纸,想到上次自己风风火火地折腾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干出了多此一举的事情,云岫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我就是想着,既然铁如此稀缺,以至于都无法大范围改造,那就干脆从冶铁本身的工艺开始改进,慢慢一步步来。”云岫讷讷地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和初墨禅面对面地交流自己的一些想法,云岫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肯定也比较稚嫩。以前工作的时候,她也都是听领导安排,从来就是一颗默默无闻的螺丝钉。 现在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也少了几分底气,多了几分忐忑。 “若是陛下想做,如此利国利民之事,自然很好。” 意料之中的反驳和拒绝并没有出现。 云岫原本曾经设想会被初墨禅很温柔地拒绝掉。 因为她之前折腾了大半个月的工具改造,那是彻彻底底宣告失败了。 她以为初墨禅会说,陛下只需要安稳地待着就好,其他事情都不需要担心。 然后事情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开始了。 中间穿插了这么一件选妃事件的风波。 没想到这件事情过了之后,初墨禅居然告诉她要弄的事情已经开始了。 冶铁的实验设在了宫中的一处荒地。 原本云岫还担心污染什么的会影响宫人们的日常生活,没想到初墨禅直接就在这处荒地划了一个一里地的隔离带。 在靠近这处的时候,云岫都感觉到了很明显地温度上升。 “这些铁矿,我们会放入炉中升温加热,之后再进行锻造。”一个领头的胡姓女工介绍道。 “为什么不提升炉子的高度,这样应该能多利用些热量。”云岫看着这些低矮的炉子,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贵人所说的,之前我们自然是试过的,可是这样温度太高,制出来的铁都化了,等凝固之后又脆又硬,不好用。”胡女工说道。 云岫听了这番话,彼时又看到一些女工将粗碳放入了炉子。 她记得这碳是可以用来发热和还原的,铁矿里面的铁基本上都是被氧化的铁,之后再进行捶打锻造,去除铁中的碳。 锻造中的铁含碳量越低,纯度越高,越容易延展。 而刚刚胡女工说的那种情况,应该是温度太高,导致碳含量太高,让里面的铁纯度降低。 其实关于淬炼钢铁的部分,云岫并不是非常了解,她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是尽量在现有的基础上提高效率。 技术的革新不可能一蹴而就。 炉子的高度是要增加的,这样能够提高能量利用的效率,毕竟冶铁的碳其实也是一种较为稀缺的资源。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5节 现在就是增加多少高度的问题。 还有就是要增加供氧量,里面多余的碳之所以进了铁矿之中,那么就需要氧气与之反应生成二氧化碳。 那么就需要一台鼓风机。 云岫转身和陪她一起来的初墨禅大致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二氧化碳?”凤君似乎对于云岫说出来的有些疑惑。 “就是一种气体啦,会让人窒息的。”云岫简单地做了些科普。 “妻主是如何得知的?”初墨禅温柔地摸了摸云岫的头。 “我看的乱七八糟的书比较多啦。”云岫开始瞎诌。 未曾想初墨禅忽然轻笑道:“我也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书会记载这样的东西,改日陛下寻一本给本宫瞧瞧?。 云岫现在也对初墨禅突如其来的问话免疫了,如果换成从前,那她肯定紧张半天,想着完了完了,要是被他发现了可咋办。 现在的云岫甚至想直接摊牌,说这书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化学书。 看着神情有些游移的云岫,若非在外面,初墨禅便又想亲一亲他的好陛下了。 他的陛下总是有些小秘密。 明明是个很认真的孩子,却总是妄自菲薄。 他的陛下是最好的陛下了。 之后的一段时日,云岫也一直关注着这事情的进展。 她先简单设计了几个高度先去尝试。 最开始的效果不算很好,她又改了一些高度。 经过实验,最终也确定了几个高度。 准备实验的那天,云岫也有些不放心,想要去看看。 那日刚好初墨禅似乎有事,云朝岚忙着去捐妃位,洛扶卿要帮忙管理后宫。 诶嘿,每一个人跟着云岫,云岫感觉自在得走路都带着风。 直到她看见了很明显在守株待兔的阿诺。 少年人似乎已经在荒地外等待了许久,在看到有些的时候,眼睛简直都在发光。 “陛下陛下!”阿诺亲昵地上前想要扑向云岫。 云岫闪身一躲。 没抱上美人的少年很明显表情变得有些委屈。 “那个……咳咳……”云岫纠结了一下下,很委婉地和阿诺说了一下自己来这里不是玩耍的,是有正事要干的。 “陛下心系百姓,阿诺岂能不知?阿诺是想来帮忙的。”阿诺絮絮叨叨地说道。 看着阿诺如此跳脱的样子,云岫一度以为这小哈士奇是来拆炉子的。 不过等到云岫联想到阿诺的出身。 “朕记得你们百越是不是矿产极多?”云岫问道。 阿诺说到这个,那是相当自豪地点头。 浑身上下的银饰无不彰显他很有钱,妻主快来娶他的模样。 云岫轻咳一声,说道:“那你可有淬炼铁矿的建议?” 阿诺摇了摇头。 “……”白高兴一场。 不过很快哈士奇少年骄傲地说道:“但是本殿找来了百越最好的锻造师,一定可以帮助妻主的!” 说着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女子。 好家伙,云岫目测这个小姐姐至少一米九。 一米九的手中拿着一个比云岫脑壳还大的锤子,看上去就是一副专业大师的样子。 这般专业的样子,也让云岫生起了一些希望。 可惜这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百越人的法子简单粗暴,就是锤,可劲儿锤。 他们天生拥有体格上的优势,锤起来的时候又重又狠,其中杂质也容易被剔出。 当看到云岫改造的奇怪炉子的时候,这位大师甚至还暗暗不屑。 “中原人总是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投机取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玩意儿又怎会顶用?” “此言差矣,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你这般强健的体魄,若不去改造手中工具,又怎么继续发展?”云岫和这位一米九交流着。 一米九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纤弱女人会是大周朝的新帝,她被顽劣的小王子拉过来帮忙的时候,大条的阿诺并没有向她介绍云岫。 “改造只会让人懒惰。”一米九坚信自己的理论。 “可是工具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方便人们么?就像你手中的锤子,不就是工具之一,若是没有这个锤子,那你怎能捶打这铁矿?” “你这是歪理,锤子是必要的工具!”一米九显然并不服气云岫。 “可是你怎么界定必要和不必要呢?以前连锤子都没有的人,或许觉得自己的拳头就足够了。” 云岫其实能理解一米九的心态,人都习惯于安逸,以前用惯了拳头的人会无法接受锤子,用惯了锤子的人会无法接受更加先进一些的工具。 一米九似乎被云岫给说生气了,直接抡起锤子说要和云岫比试。 阿诺立刻护住了云岫,说道:“她连锤子都抡不动,你怎能为难她?” “抡不动锤子的那还能叫女人吗?殿下你不要阻拦属下。” 云岫现在也没什么兴趣继续和阿诺拉扯什么了,她转身去找了胡女工。 今日胡女工不在,换成了另一个有些邋遢的铁匠。 “麻烦架个梯子过来。”云岫对着那邋遢铁匠说道。 铁匠方才正在偷懒,眼瞧着过来一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女子,身上穿着旧衣,原本想挂上去的谄媚也没了。 亏她今日还特意顶了胡女工的差事,没想到没等来贵人,反而是这么一个看上去这般羸弱的女人。 一看也不是什么贵人。 只是既然对方敢吩咐她,那肯定会比她强些,邋遢铁匠就不情不愿地帮云岫架了个梯子。 “唉,头儿,那梯子不大稳当,不若换一个吧……”身后的一个小女工想要提醒。 没想到这铁匠丝毫不在意。 这么些高度,还能摔死人不成? 在架好梯子的时候,云岫爬上去想要查看状况。 炉鼎的开口和高度是否按照她设计好的来建成的。 这么一看,云岫的表情便有些不大好了。 这口子明显开大了,还有这高度。 她对物体的尺寸还算敏感,一看这高度也是很明显建高了。 还有这材料,这土质很明显用的是次土。 最近实验不顺利,想来也有这个缘故。 明明胡女工也算尽责,怎么突然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她缓缓爬下来准备回去着手调查一番。 “贵人贵人,看好了么?”铁匠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她还盼望着这人快走,待会儿好去继续偷懒休息。 云岫本来就对这群人投机耍滑有些不满,被她一催,心中怒意更甚。 怎么什么人都塞进来工作了呢? 她缓缓从梯子上下来,结果梯子的第二阶忽然断开,云岫一下子踩空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阿诺听见阿岫的喊叫,见到云岫居然差点就要摔下去了,表情差点没崩住,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往前冲去。 可惜最终也没能成功给云岫当成这肉垫子。 等到云岫缓缓睁眼,发现自己被人给接住了,虽然接住她的那人似乎也有些勉强。 而眼前人阿岫也是熟悉的。 “小白?”云岫的神情有些惊讶。 少年似乎还是先前软白的模样,不过身量已经长开,看向云岫的表情还是那种羞羞怯怯的样子。 “殿下。”他还是唤她殿下。 云岫的脚踝有些疼痛,可能是刚才断裂的木刺扎到了她的脚腕。 不过现在她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将你们这儿管事的找来。”云岫对那铁匠说道。 女子的面色变得极其冷淡,连阿诺都瞧出这回好脾气的云岫是真的生气了。 铁匠这时还不知害怕。 他头一次靠着打点越过了胡女工来这儿就是想碰碰运气。据说这里是陛下专门划出来做大事的,于是想着过来浑水摸鱼。 没想到鱼没摸到,还出来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子。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来这里真干正事? 很快荒地的负责人便过来,看到帝主坐在一旁,表情几乎可以用凝出霜来形容了。 她可是知道这帝主的脾气可比凤君的脾气好了不知有多少,能将帝主给惹生气了,那真的是不知干出了多少让人气恼的事情才会如此了。 “朕便问你,辛辛苦苦招人,便是招来这种无能之辈么?”云岫将设计稿甩到了管事的面前,“多少丈量尺寸,朕难道没在上面标?用什么土烧成的砖块,朕没有说?” 云岫第一次被气了个够呛。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6节 从她的角度,她已经就差将饭喂到了她们面前,为什么连这事情都做不好呢?她很是疑惑不解。 “陛下饶命,奴才必定去好生查探,一定给陛下一个交代。”管事的跪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小女帝的裙角甚至沾了血。 这下子更把她吓得够呛。 “还不快些去找医女!”她转身立刻吩咐道。 现在云岫连伤都不想管了,她今天必须要让这人给自己一个交代。 听见陛下二字,铁匠也立刻软了腿脚。 “将那几个负责安排人员,购置砖土的官员全都给朕叫过来。” 平常看着软绵可欺的女帝一下子发作起来,那管事的也吓得够呛。 “殿下还是先以身体为重。”小白在一旁劝慰道。 “查,今日查不出来结果,就都别回去了。”云岫语气强硬。 小白看着如此冷漠的云岫,心中也有些畏惧,可这份畏惧在重新见到云岫后就消失不见了。 殿下还记得他,小白已经为这件事情欢喜不已。 只是最终这件事情在落日之后都尚未解决,管事的期期艾艾拖着不交出名单,而铁匠早就吓破了胆子晕过去了。 她们摆明就是想要拖着不让云岫继续深究。 云岫之前都是老实办事的性子,工作上哪里遇见过这样的泼皮。 最终这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回去的时候,云岫气得都没让人扶着。 阿诺更是歉疚地跟在云岫身后连连道歉。 一米九在得知云岫是皇帝之后,也沉默了下来。 毕竟是一国之主,还跟自己吵了起来,这已经很要命了好么? 想到这里,一米九相当强硬地扛起了云岫,说道:“陛下,今日是雅撒得罪了,我会带您回去的。” 然后云岫就被这么一个一米九的小姐姐给扛回去了。 说真的,有时候云岫觉得,都说女子感性,但是她觉得妹子如果变得强硬起来,啥柔弱感性不存在了好嘛。 在这个世界大部分时候负责温柔体贴的是男孩子们。 果然无论啥时候,上天都是会让两方互补的。 小白则是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着雅撒扛着云岫,甚至还小心翼翼地问云岫会不会不舒服。 一旁的哈士奇阿诺则是让他别太担心。 他一眼就瞧出这个中原少年也肯定是喜欢陛下的。 不过陛下这般好,哪有人会不喜欢呢? 阿诺表示理解。 看着这个少年很好欺负的样子,阿诺还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还是让雅撒抱着吧,不然待会儿那凶巴巴的凤君是要提刀砍人的。” 即便阿诺没看到过这凤君提刀砍人的样子,但是想到那日初墨禅让莫瑶打断扎伊娜的腿还能如此淡定,再加上之前事情,阿诺愈发觉得得罪初墨禅的后果很可怕。 可是面对解决自己终身大事这种事情,阿诺又觉得不能屈服。 哪有帝王会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阿诺从来都不认为陛下的后宫只有凤君一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蛰伏等待。 阿诺没和云岫说过他的阿爹已经回去了,现在留他下来就是想要让他早日嫁给她。 说起嫁人这件事情,阿诺也听说了捐妃位的事情,那时他第一个报名捐了万两金,可是被那云朝岚给拒绝了。 气得他那两天都没吃好饭。 今日难得守到了陛下,没想到还被那些事情给破坏了。 气鼓鼓。 等回了太极殿,云岫大老远就见到初墨禅站在殿外等她了。 而他的身边也已经站了好几个医女。 阿诺也拉着小白迅速逃离现场。 这家伙的架势,很显然是已经知道内情了的,若是看到妻主身边还站了两个男子,总感觉他们会被这凤君暗中为难。 熟料初墨禅像是没看到阿诺和小白那般,只从雅撒的怀中抱过了云岫。 太极殿内的人已经对凤君的举动见怪不怪了,倒是阿诺看到初墨禅如此,心里居然有些跃跃欲试。 他是不是也可以抱一抱妻主? 很明显现在是没戏的。 回到殿内之后,云岫的鞋袜被脱下,一小节踝骨有些红肿,还被木刺划破了皮。 “所幸不曾被木刺扎进去。”初墨禅说道。 此时的云岫抱着被子有些许心虚,她总觉得初墨禅似乎又生气了。 “陛下今日受了委屈?”凤君轻轻碰了碰云岫的面颊。 微凉的指尖让云岫涌上了一阵委屈。 “我好像不够凶,她们都故意拖着,不好好做事。”云岫开始自省。 “没有啊,陛下今日已经做得很好了,想来今日让她们交出说法确实有些仓促,明日应当会有结果。” “你就别哄我了,如果不使用些雷霆手段,她们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其实道理云岫都懂,只是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件事情说起来是容易,可做起来真的很难。 “墨禅怎会哄你?”初墨禅说道,“今日我便在这太极殿待着,什么也不做,明日她们肯定会因为你今日所为乖乖递上结果。” 第60章 . 第六十个凤君那我都买了送我夫君…… “唉。” 女孩清浅的叹息声在初墨禅的耳边响起。 她恹恹地躺在床榻之上,眸光依旧落在自己面前的稿纸上。 接连的烦忧似乎真的令她体会到了当皇帝的烦恼。 初墨禅轻轻弯腰撩了撩她额前挡住双瞳的鬓发。 “若是陛下觉得不舒服,那便好好休息,什么时候想继续了再继续。”初墨禅的话在明晃晃地告诉云岫,你逃避了也没有关系。 他其实一直很会拿捏云岫的软肋。 又或者说,其实他也清楚明白云岫身上有着普通人的软弱之处。 “我真的做的不够好。”云岫轻声说道。 “没有,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初墨禅争辩道。 “你真奇怪。”云岫望着几乎贴到了自己身上的凤君,他们双目对视。 他的瞳眸不见锐利,很深邃,像是浓墨重彩染上的山水画。 “也就只有陛下能容忍我的古怪了。”初墨禅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你不古怪,比甲方好说话。”云岫缓缓起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甲方?”少年凤君的眼中似乎流露出疑问。 “就是负责出钱找人办事的那方。”云岫简单解释了一下。 其实,这个世界,也就只有她的凤君能容忍这般普通又古怪的她了。 后面云岫也不知道啥时候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想赶早朝却发现已经到午饭饭点了。 阿箬走到云岫面前,说道:“陛下,凤君请您先过去用餐。” 一顿干饭之后,云岫后知后觉发现外头已经跪了一溜的人。 都是来请罪的。 为首的是昨日的那个管事。 原来这管事为了让家中人能够享受进宫的福利,不断花钱疏通关系。 然后亲族一个帮一个…… 昨日那铁匠还是沾亲带故的。 昨天跟她扯皮条就是不想把自己给供出来。 “小的昨日回去思量再三,心中惶惶不安,此乃欺君之罪,罪责全族,还望陛下念在小的主动自首的份上,求您饶了小的这一次。”管事跪下求饶。 “今日起,严查各个工匠,凡不达标者,杖责三十,收回奉银,逐出宫去。且贪墨款项者,十倍罚之。”云岫看着这管事,心中火冒三丈。 果真还是应当整治。 那为首的管事听见云岫的判罚,连连求饶,三十大板,屁股墩儿不要了? 云岫听着一溜人的求饶声,没回头看,直接转身准备离去。 见到初墨禅未曾动身,回身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轻轻望向他,熟料初墨禅微微一笑,说道:“今日墨禅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不若陛下先去荒地忙碌,待会儿墨禅再来寻陛下。” 云岫听完当然表示理解。平常批奏折真的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更何况最近还有三天两头弹劾她的人,怕是自家凤君连脾气都要给气没了。 云岫眼中脾气已经没了的凤君,在她转身之后,表情却直接冷了下来。 管事的原以为今日要被杖责连带着亲族一起给赶出宫去了已经是很可怕倒霉的事情了,可没想到令她更绝望的事情出现了。 那个来送消息让她快些向小皇帝求饶的小侍君突然出现在了凤君的身侧。 “你你……怎的在此?”管事看着阿箬,表情愈发惶恐。 “陛下还是心软了些,居然只是给了你杖责之刑。”初墨禅坐在主座之上,手中捏了一个精致的小茶盏,还是云岫方才握在手中的那个。 管事连忙爬向阿箬说道:“贵人贵人,不是您说只要小的向陛下坦白,就能让小的安稳度过下半生的么?陛下是再仁慈不过的心肠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7节 凤君冷冷地坐在高座之上看着垂死挣扎的蝼蚁。 少年精致的面庞露出一个笑容,他说道:“陛下自然是再柔善不过的心肠了,否则怎会留你们这些小虫子的性命呢?” 他的陛下啊,终究是太心软了。 不过初墨禅并没有打算让自家的岫宝手中沾染太多杀孽了。 不干净的事情让他来做就好了。 阿岫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阿善会帮她的。 能让人乖乖听话的法子其实从来只有一种,那就是杀掉。 死人最听话了。 他心中的想法隐匿又阴暗,来源于血脉之中的疯狂令他很是享受支配人的快感。 连初墨禅自己本身都知道,他是个疯子啊,一个几乎难以自赎的疯子。 在完美解决完眼前事后,初墨禅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温柔矜贵的凤君。 他在云岫的面前永远都不愿再露出狼狈一面。 彼时云岫在荒地之中和胡女工重新讨论着各个数值。 因为事情的暂时解决,云岫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见到初墨禅时,甚至还跑过来抱了抱他。 看到小女帝这般黏着凤君,旁观者只能哀其不争。 这般没有皇家威严的事情也就只有这新帝能做出来了。 大周朝危矣。 云岫当然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抱抱的事情,就已经被人脑补了亡国未来。 “今日的进展快了不少,最新的这个炉子已经能够控制好所需要的温度了。” 云岫现在喜欢絮絮叨叨地和自家凤君唠着自己最近的努力的成果,有时也会向他征询一些建议。 最开始云岫也只是抱着分享一下的心态去的,却没想到自家的凤君领悟能力超高。 至少在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上甩了云岫好几条街。 但是云岫也是不会吝啬于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初墨禅,她并没有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顾虑。 甚至某种程度上,如果初墨禅真的当了皇帝,就算没有她,他也能够把这个国家发展得很好。 这就是所谓有时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猪的都大,也可以叫做世界的参差。 “这些时日陛下也累了,不若随墨禅出去走走?”初墨禅看着云岫眼底淡淡的青黑,想到她近日总是烦忧这工艺改良的事情,甚至都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了。 初墨禅却不愿意看着云岫一股脑将自己都扎进了基建大业去。 基建大业还是云岫自己暗暗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她曾说自己大概率可能是大概率做不到那么好,但是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原本茫然的生活能有些新方向。 云岫看着眼前人,今日阳光正好,他习惯性地帮她理着有些凌乱的鬓发。 他的手极白,指尖在阳光之下似乎都有些透明。 云岫鬼使神差般轻轻伸手握住了他的那只手,点头说道:“好啊,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小石头她们。” 听到云岫提起小石头,初墨禅的神色一暗,却还是答应道:“都听陛下的。” 这边云岫还说自家凤君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了,等到出宫门时,却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出门的时候,居然是大晚上。 哪有深更半夜去见小孩子的? 说实话云岫一度以为是自家凤君要趁着夜黑风高夜去杀人放火去了。 直到她被带到了一个空旷的荒野。 真不会是要干什么杀人灭口的事情吧? 初墨禅最近似乎真的是有了读心术似的,待他发现身边的小陛下正在走神时,直接轻轻一抱将她从马车上带下来。 “陛下,墨禅今日可不是来杀人放火的。” 被抱在怀中的云岫无奈苦笑,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承认,自家凤君有时真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荒野风大,还没点小花小草,可以说要多荒凉就有多荒凉。 这也是为什么云岫会觉得初墨禅是带她来杀人放火的。 现在初墨禅甚至还开始点火了。 不会真的已经到了放火的步骤了吧? 下一瞬,云岫的眼前一亮,就发现自己的眼前多了一簇小烟火。 像流星一般。 少年将它拿到云岫面前,面上带着清浅笑容。 原来,他是想带她玩烟火。 云岫伸手接过的时候,表情有些惊讶。 她的鼻尖一酸,轻声说了句谢谢。 面前的烟火棒缓缓燃烧着,跳跃的火苗就像人跳跃的心。 烟火的光芒照亮了云岫的面庞,墨蓝色的瞳眸此刻像极了猫眼石。 而下一刻,另一支烟火棒再次靠近,初墨禅又重新拿了一支,从云岫那里借了些火苗之后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两簇光芒在暗夜之中散发出点点光芒热量。 看着夜色之下女孩的面容,即便是浅浅的笑容,却也足够令初墨禅开心了。 “很好看。”云岫突然开口说道。 原本初墨禅以为是指这烟火,刚想点头时却发现云岫看着的是他。 “第一次见你时我便在想这世界上怎会有这般好看的人。”云岫捏着手中的烟火,目光转向了初墨禅,“后来再见你时,你把我的手帕给丢了,之后又遇到的时候,你在撺掇着初善去陷害段家郎君。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就算是有一百个心窍也比不过你。” 烟花燃得愈发旺盛。 “不过后来你帮我解围,又送了桃枝给我,我知道大概率是觉得我可怜才把桃枝给我的,但是我还是把两根桃枝都种在了栖兰殿,我小时候一直期望着能种出一树繁花来。” 漂亮的花,象征着生机,也是阿岫灰暗的二十多年中鲜有的鲜艳颜色。 “再后来,我做了一个最为叛逆的决定吧,在我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捡了你。那时候阿蛮都觉得我疯了。” 疯了么?云岫自己也不知道。 她真的很平庸,从未做过什么力挽狂澜的决定,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 那时候,她看到满地的血,总是想到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 她也流血了。 然后成功挨了一顿打骂。 赔钱货,脏裤子……她那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是因为打骂,而是因为裤子上的血。 她真的一直将这事当成自己的负担。 当成自己和别人的负累。 她那时就在想着,这么多血啊,他会死么? 流了好多好多血。 在那一刻云岫的身体都是颤抖的。 或许真的是因缘际会吧,她救了他一命,而他也拉了她一把。 “陛下是最好的。”初墨禅抱住了她,声音沉沉。 “最好的么?”云岫喃喃自语。 她看着烟火渐渐熄灭,她突然问了一句:“你会骗我吗?” 得来的是良久的一阵沉默。 或许真话总是会令人失望的。 云岫叹了口气,他不是之前就对她撒了个大谎么? 沉默或许又是另一种默认的真诚呢?云岫如此自我安慰道。 “我有些累了,回去休息吧。”手中的烟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点点烟气消散在春夜的寒风之中。 初墨禅似乎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一句话都不曾开口。 他看着云岫缓缓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阿箬手捧着许多烟火,回来时已经懵逼。 方才气氛正好的两人怎的又开始闹别扭了? 等回到马车上时,云岫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又有些懊恼。 她是不是太任性了? 可她也终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这一晚他们没有回宫,寻了宫外的一处客栈低调落脚。 等翌日云岫醒来时,初墨禅已经换好了常服。 云锦白袍贴合地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四肢修长纤细,袖口绣了一些不知名的花。 或许是昨夜起了风,云岫受了些寒气,起床时就有些咳嗽。 初墨禅吩咐如竹熬了药,自己亲自端了过来一口口喂给云岫呵。 云岫倚靠在软塌上,病恹恹的样子令初墨禅的心难受得紧。 “陛下,墨禅……”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8节 不曾欺瞒这四个字初墨禅却总是吐不出。 他知道他欺骗了陛下。 他是个会敲骨吸髓的恶鬼啊…… “我没有生气的。”云岫摸了摸初墨禅的面颊,“只是心绪有些起伏。” 脆弱的身体,连起伏的心绪都可能会为她带来一场致命的伤害。 “陛下不要生气,墨禅以后都不会欺骗陛下的。”初墨禅看着云岫的模样,连忙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云岫摇了摇头,说道:“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的,你在我面前太战战兢兢,其实昨夜是我太过执着了。” 如果换做是她,或许也不会承认自己是玉檀奴罢。 这样的后果太过可怕了。 好不容易达成所愿,却因为一个谎言欺瞒而变成镜花水月。 而她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之后初墨禅便没有再继续说话了,喂完药之后轻轻问道:“陛下可要回宫?” “我想去看看小石头她们。”云岫说道。 原以为按着他控制欲这般强的性子,云岫的话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说出自己的想法时,连云岫自己本身都不抱什么希望。 自己现在都这副模样了,初墨禅怎么可能放她出去。 果不其然,初墨禅并没有说话。 他转身离开,似乎有事要忙。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云岫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拉了拉被子。 如竹瞧见想上前帮忙的时候,就见到云岫摇头拒绝了。 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被子里有着专门发热的小锅子,裹了薄绒,暖呼呼的。 云岫的身体时常是冷冰冰的,被子就算盖得厚实也没有什么用处。 被子冷得跟冰块似的。 后来初墨禅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原本是用水囊来暖被窝的,后来一次水囊破了,云岫睡得正香,一下子没醒。 醒来发现时被子已经湿乎乎、冰凉凉的了。 然后人倒是成功高烧不止了。 后来初墨禅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种小锅子,小锅子里面装上烧得热乎乎的石块,温度加上薄绒正好适配。 冬天也因为这样,云岫好熬了许多。 云岫轻轻抱住了小锅子,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反正等她睡醒了说不准就回宫了。 却没想到在睡醒的时候听见了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 “姐姐姐姐,糕糕姐姐。”小团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轻轻掀开被角,然后就看见了几个孩子围绕在她的床边。 手里还拿着一小簇花。 “fafa~”年岁最小的小团子还说不清话,只咿咿呀呀地把手里的小花簇递给她。 云岫看着这些已经白胖了不少的小孩子们,心中也不由得欢喜了不少。 “谢谢你。”云岫伸手接过,然后小团子忽然靠近轻轻用手拍了拍云岫的心口。 “姐姐病病,睡觉觉。”小团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嗯。” 尚在病中的云岫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真好看,多笑笑。”小石头在一旁非常耿直地捧场。 虽然是捧场,但是小石头却也真心实意地觉得眼前的姐姐很好看。 说不上的好看。 听着小石头的话,云岫忍俊不禁。 活蹦乱跳的小孩子给沉闷的房间也带来了些许生机。 之后的几天,这几个孩子经常过来陪伴云岫,云岫的伤寒也渐渐好了不少。 只是云岫一直不曾看到那个被烧伤的孩子。 在云岫提起那孩子时,几个孩子只说她一直在养伤。 想到养伤,云岫起身翻了翻自己的柜子,从里面翻出来一个什么膏药。 她记得这个膏药是用来治烫伤的,某次她被茶水烫伤了,然后风太医过来给她开的药。 效果很是不错。 也因为效果不错,被云岫放在了心上,这次出来她也是想把这个膏药带给那孩子的。 不知何时,初墨禅从外面进来,看见云岫手中还拿着膏药,随意问了句怎么了。 云岫把要送药膏的事情跟初墨禅说了。 “倒是好事,不过这药膏也有效果更好的,改日我再让阿箬去送些给那孩子。”初墨禅笑着说道。 “真的么?”云岫感觉最近初墨禅真的特别好说话。 “墨禅说过的话,做不得假。”初墨禅幽幽说道。 云岫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前些天的事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后,她手中的药膏已经被初墨禅带着走到了柜子旁边,她的药膏又重新回到了小柜子里。 很快云岫也到了该吃药的时候,吃药的时候,小孩子们坐成一排看着云岫吃药。 这样子真的瞧得她好生窘迫。 喝完之后小孩子们还一起拍手叫好,喊着姐姐好厉害。 这吹彩虹屁的功夫可以说是得了初墨禅的真传了。 春日正暖,几个孩子纷纷求着初墨禅带云岫出去玩玩。 “哥哥哥哥,去嘛去嘛,城外桃花开得很好看,跟你和姐姐一样好看。”小石头把这吹彩虹屁的功夫也用到了初墨禅身上。 少年人垂眸看着这个抱着他的小腿撒着娇的孩童,又看了一眼悄悄偷笑的云岫,温温柔柔地说道:“自是可以。” 温和柔善似乎又重新出现在了初墨禅身上。 就如同小石头所说,桃花开得极盛,云岫在看到这般繁盛景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可比她自己种在栖兰殿里的小树苗好看不知多少倍了。 戴着帷帽的初墨禅跟在她的身边,桃林之中前来看花的百姓极多,有时磕磕碰碰撞上了,云岫下意识地拉住了差点被撞到的初墨禅。 而她自己的背后被人一撞,差点摔在了地上,却没想到下一瞬被初墨禅反过来给抱住了。 熟悉的香味萦绕在她的身边,她还是下意识地紧张。 甚至又僵硬地道了声谢。 周围有些差不多年岁的少女少年都几乎轻笑出声,还说小女君还是太害羞了,不过郎君主动些其实也无妨。 听着杂七杂八的话,她感觉自己的面颊估计现在已经红了,甚至紧张得有些同手同脚。 “是在追求人家小郎君么?这女君着实有些内向害羞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女子调侃道。 小石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说道:“糕糕姐姐已经成婚了,是新婚妻夫!” “哟,这里还多了一个娃娃,已经是一家三口了么?”那女子似乎是个外向的性子,瞧见人都是自来熟的。 “这孩子是我家亲眷的。”初墨禅开口说道。 “哎哟,这声音倒是好听,小女君有福气了。”那女子说道,“你还不快些送枝花给你的夫郎,小心不解风情,这般仙人似的夫郎便跟人跑了。” 云岫这时才缓过神来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此时小贩已经售卖的不是桃枝了,而是整束桃花。 桃花意为嫁娶,其实是用来卖给小情侣的,但是心思玲珑的小贩总是能找各种理由让你来宠夫。 看着这一束开得正艳的桃花,云岫清浅一笑,说道:“那我都买了送给我夫君。” 小贩听着这笔大生意,表情老早乐开了花,一抬眸正瞧见这小女君浅浅一笑。 灼灼其华,风姿万千。 其实,说不准是这夫郎嫁了仙人似的妻主才是。 第61章 . 第六十一个凤君她觉得自己要坚定,可…… 之后云岫就收获了一堆桃花。 阿箬被迫当了苦力,心中苦不堪言。 他现在几乎要被桃花给淹没了。 可恨这次如竹和如墨没来。 云岫看着阿箬可怜兮兮地抱着一大簇花,心中觉得有些可怜,于是想上前帮忙,熟料被初墨禅轻轻拉住云岫,说道:“只是一些花罢了,若是拿不动那便真是无用了,墨禅岂是那种真心狠的主子?” 阿箬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不是去,他连连点头表示这并不是很重,也绝对不会松手让云岫拿这玩意儿的。 云岫见他坚持,也就没有勉强。 彼时阿箬一直以为没来的如竹如墨突然出现,他们对二人轻轻行礼,对初墨禅说道:“休憩之处已经备好,主子这边请。” 小石头刚想跟上时,就被阿箬痛哭流涕地留住了,这几个祖宗可不能惹了那位真祖宗的兴致。 如竹如墨准备的是一处竹苑,一抬眸就能看到屋外的十里桃花海。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89节 竹苑之中的陈设也是相当风流雅致的,一进门便是小桥流水,顺着流水的方向望去,阿岫就能看到那时常被贵人用来玩乐的流觞曲水。 云岫好奇地看着这流觞曲水,伸手放入这汩汩流动的水流之中,水底还沉了漂亮的鹅卵石。 一曲流畅动听的琴曲出现在云岫的耳边,云岫抬眸一看,发现初墨禅不知何时取了一把琴,指尖轻轻拨动琴弦,乐声便像流水那般流淌了出来。 谪仙般的少年抚琴曲的样子着实动人心,琴音缭绕不绝于耳。 云岫的眼中充满了羡慕,她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好听的乐声。 “好听。”云岫定定地盯着初墨禅手中的琴。 乐声好听这是自然,而初墨禅也几乎在同时看到了自家妻主对自己的羡慕。 明晃晃的羡慕。 他伸手示意云岫过来,云岫好奇他要做些什么,熟料下一瞬云岫被她拉住了手,然后整个人坐到了他的身侧。 二人的距离靠得极近,云岫能清晰地看得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深邃的眉眼,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 有情男女之间,是有一个安全距离的,一旦突破了这个距离,需要面对的就是颇为暧昧旖旎的气氛。 阿岫的裙摆已经被她弄皱了,她的手被他放在了掌心。 少年人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套精细的指甲套,一个一个慢慢地套在了云岫的指尖之上。 “琴弦很锋利,要保护好阿岫。”初墨禅笑着对云岫说道。 指甲套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但是看上去素雅又漂亮。 “幼时练琴,时常会备着一套,后来大了些,虽不常弹了,却还是保留了一副。不过也用不太到,只是偶尔弹一弹。” “你真的好厉害,什么都会。”云岫夸赞道。 “阿岫也能变得很好,虽然阿岫在墨禅的心中已经是最好的了。”初墨禅总是能面无表情地夸出彩虹屁。 指甲套已经被戴好了,她的手被少年轻轻带着弹了一曲。 磕磕绊绊的琴音在竹苑响起,初墨禅教的很耐心,一次一次地带着云岫弹着。 云岫也从一开始的磕磕巴巴,到后面也算能够完整地弹出一首曲子了。 “真厉害。”初墨禅看着云岫认真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他这般认真的样子,云岫也被带动了些情绪,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谢谢你。”云岫又习惯性地道了谢。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初墨禅抱住了她,他眼中时常流露出对她的痴迷病态,只有抱住她时,背对了自己的妻主,才能真正让他自己变作真实的模样。 就像是那苦苦挣扎上岸的恶鬼,好不容易能有一副作为筹码的皮囊,在最爱的阿岫面前,他不能将自己病态的模样揭露。 只是看上这副皮囊又如何?这便够了。 云岫大概知道自家的凤君可能又病了,她无奈叹了口气,忽而看到他乌黑的发鬓之间居然落了一朵粉嫩的桃花。 她顺着初墨禅的发丝将那朵桃花取下。 “看来这桃花确实招姻缘。”云岫自言自语道。 她挣脱了初墨禅的怀抱,拉过他的手,将那朵桃花放在他的掌心。 桃花被保护得很好,是已经彻底盛开的模样。 当年春日,他赠了一支桃枝给她,今日还了一朵桃花,也算是因果相循。 繁花万束,独爱一朵。 词汇贫乏的云岫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来形容眼前人了。 她的唇上感觉到了一阵温软,恍然睁眼之时,就见到少年人不知何时已经吻住了她。 所谓水中月乃是天上月,心中人便是眼前人。 云岫都不知道后续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总之就是突然酱酱酿酿了。 事后云岫把自己埋被子里了。 该说不说,她觉得自己似乎也被美色所诱惑了。 关键是她那时忘记把假指甲摘下来,然后就是又给初墨禅身上挠了好几道。 说起这件事情,云岫更加想把自己埋被子里了。 初墨禅看到她一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带微笑,轻轻掀起被子,然后就瞧见一双红通通的眼。 然后兔子似的妻主就又钻进了被子里。 好似把自己埋进去了就能躲过去那些有些丢面子的事情了。 当然,身为贴心的夫君,初墨禅是不会让云岫尴尬太久的,他取了衣衫,准备一件一件地慢慢帮云岫穿上。 因为这过于周到的服务,云岫总觉得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养废。 但是穿小衣服的时候,云岫还是义正言辞地表示小衣服得自己穿。 然后发现自己这次偏偏系不到后面的带子。 好吧,云岫最终还是屈从自家凤君了。 女孩似乎有些怕痒,柔软白皙的腰肢在系带子的时候总是动来动去,有时候似乎被碰到了痒痒肉,轻轻忍着笑。 “诶?我之前的小衣服呢?”云岫穿完衣服之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之后会带回去送洗的。”初墨禅说道。 后面云岫也没多想。 穿完衣物之后,云岫发现初墨禅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一根漂亮的玉簪被簪到了她的发鬓之间。 “送给妻主的小礼物。”初墨禅在她身后轻轻说道。 “会不会容易摔坏?”云岫不怎么带玉簪,因为她就是那种容易磕碰的性子。 熟料初墨禅轻笑一声,说道:“此玉坚韧,倒是不容易损坏。” 是啊,她的凤君向来考虑周到缜密,送她的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玉簪呢? “就算是摔坏了也没关系,墨禅可以为阿岫再找回来一模一样的。” 云岫无奈失笑。 她家凤君好像不怎么会谈恋爱的样子。 他们在竹苑也小住了几日,小石头也会过来玩耍。 某日云岫趁着自家凤君去处理事务的时候,就悄摸和小石头一起在院子里玩着小游戏。 唉,没办法,也就只有初墨禅不在的时候才能找小石头玩了,不然她将会收获一个怨夫。 云岫大概知道她家凤君可能是个病娇,她的注意力一旦被其他人事分走,那就会抓心挠肝不舒服,偏偏他担心她心绪起伏之后生病,又只能压抑着本心。 如果可能的话,她相信自家凤君是真的会做出那种关小黑屋的操作的。 “糕糕姐姐今天身边没哥哥哦,真稀奇。”小石头都会调侃她了。 云岫轻轻给小石头的脑袋瓜来了一下,说道:“如果他真来了,你就要乖得跟鹌鹑一样了。” “小石头才没有!”小石头表示很气愤,自己是那么瑟瑟缩缩的女子嘛,“小石头之后会把夫郎养得乖乖的。” “啧,真有志气啊。”云岫闻言轻笑。 “哼,小石头可是知道糕糕姐姐就像点心一样被哥哥占着,姐姐还拿她没办法。” 云岫:小孩子属实膨胀了。 “你要是再这般,我可不带你玩游戏了。”云岫“凶巴巴”地威胁道。 小石头这才服了软。 云岫原本取了炭笔准备在地上画些格子陪小石头玩跳房子。 没想到炭笔刚好用完了,云岫也不太敢出去溜达,正在她纠结犹豫的时候,小石头从怀里掏出来一块赤色的石头。 “用这个画。”小石头说道,“我们都用这个画画。” 云岫看着这块石头,反而突然停顿了下来,她看着小石头,询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赤铁石,也就是氧化铁。 “在这旁边有一座山,我们喜欢去挖这些红石头画画。”小石头疑惑不解地说道。 她并不能理解云岫为何会变得这般高兴兴奋。 云岫最近还在愁铁矿稀缺的事情,没想到就给了这么一个机遇。 “小石头,到时候要是寻到了宝贝,我第一个就要奖你。” 后面小石头回去的时候,还一脸懵逼。 只是几块石头而已,糕糕姐姐至于这么高兴么? 在她刚刚回到收容所的时候,那个烧伤的孩子正在给伤口上涂药膏。 “这是糕糕姐姐给你的药膏,肯定很好。”小石头感慨了一番。 “是哥哥是哥哥……”小石头怀里的小团子纠正道。 小石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说道:“哦对,这个应该是那哥哥给你准备的,糕糕姐姐原本要给她用过的,那哥哥说他又药效更好的。” 熟料沉默已久的女孩突然将那药膏打翻,嗓子一直发出粗嘎的喘息声。 “你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么?”小石头紧张地看着她,却被那孩子拂手推开。 “他们……他们现在在哪里?”沉默的女孩用着沙哑的声音艰难地问道。 “在城外的桃花海。”小石头不解。 只是小白没能得到答案,之后那烧伤的女孩又继续沉默了。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门外,呼吸急促。 她重新捡起了药膏,将之涂在伤口。 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啊。 女孩的眼神之中时常透露出一种同年龄不符的怨恨。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0节 她的伤口几乎蔓延到了整张脸,颈项也有着烫伤,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得不佝偻着身体。 身上化脓的伤口发痒发痛,夜里时常难受得睡不着。 现在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信念便是复仇。 药膏是黑色的,涂完药之后她用绷带绑住了自己大半张可怖的面容,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真晦气啊,接了这个差事。”有个面容还算姣好的郎君蹲守在收容所外已经许久,屋外春日的寒风吹得他瑟瑟发抖。 瞧见里面有了动静,男子激动抬眸一看,却只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女孩走出来。 这女孩的年岁不大,看上去最多十一二岁,脸上缠着绷带,绷带没有完全遮住她面上的烫伤。 这样可怕的模样,把这个男子吓得连连后退。 “天呐,这丑玩意儿,离我远点!”那男子显然平常也是养尊处优的,被女孩一吓到就失声尖叫。 “闭……嘴……”女孩艰难地用粗哑的嗓音说话。 收容所里的小孩子们都好奇探头。 “跟我……过来……”她说话很慢,吐字很少。 那男子本身不屑,连连后退,却不料那女孩继续说道:“跟我……过来……你不会……后悔的。” “什么玩意儿?”那男子更加不屑。 “我……知道……你在等……谁。”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男子的神情骤变,这些日子他装成了普通农户家的郎君,想混进收容所中却屡屡受挫,而且想等的人也久久不曾出现。 眼前这个丑八怪真的可以帮到他?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走到了僻静之处,烧伤的女孩缓缓回眸,这般丑陋的样子还是令男子连连后退。 “你……等得人……他们在桃花海……” 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直接让男子愈发不知所措。 熟料女孩阴戾一笑,原本因为烧伤而狰狞不已的面容变得更加可怕。 “你怎么这般轻易将你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我?”男子很是怀疑。 “我……不知道你身后究竟是谁……不过这并不重要……我知道你们是想杀了他。” 夜色之下,这般可怕的面容令男子不寒而栗。 这真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的女孩子么?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需要用什么跟我们的主子交换?” 粗嘎的笑声在空中缓缓响起,她的双目因为笑容眯成了一条缝,她缓慢而坚定地开口说道:“不需要什么报酬啊,我只是跟你们的目的相同罢了。” “相同的目的?”男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之后这个女孩并没有说话,她只是盯着那人,说道:“是啊。” 另一边的云岫看着桌案之上的赤铁矿,心里既惊喜又忐忑。 初墨禅忙碌完之后就看到自家陛下坐在软塌上,手里一直摆弄着一块石头。 等到回神时,还被吓了一跳。 不过云岫的反应很快,她把手中的石头递给了初墨禅,像是在献宝一般。 “这是赤铁矿,可能就在这附近,明日我们就去瞧瞧罢。”云岫说道。 少年人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捏住了这块石头,又看到云岫这般激动的模样,最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自是可以。”初墨禅放下了手中的石头,看向云岫时的表情之中充满温柔宠溺。 云岫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轻轻扯了扯初墨禅的衣袖,初墨禅只以为云岫有事,微微躬身倾听之际,便觉得面颊被什么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亲完人的肇事者面颊通红,一下子就从软塌往屋外蹿去了,连句好听话都说不出口了。 而被亲的初墨禅也有些茫然,等反应过来之后,唇边慢慢勾起一个弧度,漂亮的长睫垂下,温热的触感依旧存在,表情愈发温柔。 云岫坐在外面的时候也觉得脸热,像是发烧了似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自言自语道:“害羞个啥,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云岫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之后又继续转身往屋内走去。 屋内烛光缓缓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坐在屋内的少年在看到云岫之后,微微垂目,看上去安静乖巧。 这个时候的他,似乎是最符合云岫在这个世界对于男子的认知。 我怜汝色…… 云岫发现自己真的是个俗人。 他真的好看的要命。 就像是浑身缠绕着荆棘的白蔷薇,人类这种视觉动物,也会冲着短暂的美丽而发狂发疯。 二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云岫原本还是想在软塌上凑活谁睡来着,可是下一刻却被拉近了被窝之中。 想到前几天的囧事,云岫还是有些僵硬得不敢动弹。 她缩在初墨禅的怀中打着商量,说道:“要克制一些才行。” 说着云岫还在被窝里摸黑捏了捏少年人的面颊。 轻轻的喘息声在她的耳边格外明显,她似乎还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他似乎在对她撒娇。 要她垂怜。 男女之间的痴缠情/事,似乎真的会释放一些特别的激素,云岫感觉自己的面颊都在发烫。 她觉得自己应该坚定一点的拒绝,可是他在撒娇诶…… 当然最终云岫还是坚定地以自己的理智拒绝了少年人的求欢。 早睡早起身体好,明天还要起床做正事。 她要当一个认真负责的打工人皇帝。 睡觉! 坚定不移的态度令初墨禅都心生无奈。 自家的陛下还真是个柳下惠转世。 他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面容,在被衾之中,只有二人没有其它打扰的感觉令他颇为满足,心中的空洞欲望再被不断填满。 可是还不够啊……恶鬼怎么可能会餍足呢? 他是永远不知饥饱的修罗恶鬼。 他想要的更多。 云岫当然不知道自己上一刻还可可爱爱跟她撒娇的凤君转眼就病得更严重了。 翌日醒来,云岫还算是活蹦乱跳的。 初墨禅比她醒的要早,已经在准备出门动身的东西了。 这次只是简单的勘察,初墨禅只安排了几个贴身的女卫低调跟着。 几人都做出一副游玩的姿态。 云岫对于爬山还是有些怵的,毕竟按照她这副一步三喘的身体,可能还没爬上去就累趴下了。 “阿岫莫怕,若是累了,我可以抱你。”她家凤君大部分时候真的是一朵很合格的解语花了。 但是云岫想想之前每回被他抱都被那些女子笑了。 因为少了女子气概…… 云岫难得要了一次面子,连连说道:“这种小山包,我还是可以爬上去的。” 然而事实证明大部分时候还是不要说大话比较好。 云岫的爬山之旅最终在爬了小半里路之后宣布结束了。 她的脚给崴了。 最终云岫只能幽怨地被自家凤君心疼地抱在怀中哄着。 无奈的心情只有云岫自己能够体会。 好不容易到了视野开阔之处,身边的几个女卫分出了几个去勘测土壤。 云岫按着小石头的描述让她们找。 因为腿脚不便,云岫最终没能出动,只能原地在等着。 所谓得失平衡,云岫很快就听见了好消息。 一个女卫用凿子凿回了一块赤铁矿。 矿石通体赤红,就如同它的名字那般。 “陛下真厉害。”初墨禅抱住了云岫夸赞道。 仿佛云岫做了再厉害不过的事情。 “你惯会说这些话哄我开心。”云岫无奈笑道。 “墨禅不说慌……” 说道后面的时候,初墨禅的神色微微僵硬了一瞬,最终只说道:“墨禅只希望陛下开心。” 他们二人之间,终究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即便她对他开怀而笑,却少了几分真正的情谊。 云岫将注意力转到了石头上面,假装不曾注意方才的尴尬。 在她专注于石头的时候,初墨禅神色一沉,几乎在瞬息之间抱住了云岫,带她躲开了一道暗箭。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1节 所有的女卫也在瞬间就位,从腰际取出了刀刃就位。 刀光剑影之间,在云岫尚未反应之际,两方人马已经杀作一团。 初墨禅的面色沉沉,在看向那些人时,表情仿若凝了寒霜。 “全杀了。”他冷漠地下达了命令。 跟在云岫身边保护的女卫其实身手颇为矫健,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原本对付普通杀手是绰绰有余,偏偏这次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 对方试图用车轮战熬死云岫这边的女卫。 云岫这边的局势愈发不好,连云岫都看出自己这边的女卫要熬不住了。 看着满地断肢残骸,初墨禅的神色冷漠。 “撤。”最终他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云岫被他抱在怀中迅速离开此处。 可这群杀手既然有备而来又岂会让云岫这般轻易逃离? 无数冷箭飞来,跟在身边的女卫渐渐抵挡不住,甚至到最后,女卫们都已经被分散了。 云岫的心中懊恼万分,她不应该出来的。 可偏偏这个时候她成了一个拖累。 周围的环境愈发昏暗,云岫四处张望着,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天然的坑洞。 那里草木繁盛,必定可以藏身。 而等她下意识地想喊初墨禅的名姓时,只觉得身体一空,少年人倒了下来。 此时云岫才发现他的背后居然插了两三支冰冷的箭矢。 血在他白色的衣襟上蔓延,满目的红色令她的心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攫住了。 第62章 . 第六十二个凤君血再次在…… 血再次在云岫的面前蔓延。 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周围不断靠近的脚步声令她的心脏狂跳。 她抱住了初墨禅,温热的血液不断滴落,这让云岫的心中愈发惊慌。 云岫努力抑制住几乎头晕目眩的感觉,她抱着初墨禅,将他艰难地拖向了不远处的山洞之中。 山洞不算很深,周围草木繁盛,如果不是云岫眼尖看到,这个山洞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也为云岫带来了希望。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山洞之中,将初墨禅放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因为伤在了背后,云岫不敢让他靠着或者躺着,只敢将他抱在怀中捂住伤口。 随着时间的蔓延,她听着外面嘈杂凌乱的动静,心中的不安在黑暗的环境之中不断被放大。 这样被放大的恐惧在感受到怀中少年体温渐凉时被放到了最大。 她不能坐以待毙。 云岫看着初墨禅,又想到他待她种种,一咬牙冲到了外面去。 她尽量往草木繁盛的地方钻去。 似乎是有人察觉到了她的踪迹,很快就有人跟过来了。 “就在前面!”有人兴奋地大喊道。 云岫现在已经感受不到脚上的疼痛感了,她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刀子刮过那样,心脏剧烈跳动,肺里的空气几乎被压榨殆尽。 在她眼前的视线几乎彻底黑过去时,她发现了一个很小的洞。 或许是老天爷真的想给她一线生机,这个洞换成寻常人确实不好钻,可对于云岫来说却并不算困难。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一头钻进了那个洞中。 可还没等她安定下来,外面就出现了一道脚步声。 “这里有个洞,会不会藏在那里面?” 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了洞外。 “不可能不可能,这么点大的洞,小孩子都不一定钻的进去。”有一道声音反驳道,“你要去你自己去,这人捉住了可是从凰之功,少了你还能多一分机会。” “这跟在小皇帝身边的凤君也真是厉害,明明只带了那么几个人,都能带着这小皇帝逃出生天。” “这男子能在朝堂之上把控朝政,岂会是个简单人物?殿下知道他跟在小皇帝身边特意派了将近百余个精英杀手过来捉拿围剿。” “不过就是一个病秧子和男子,能厉害到哪里去?” 被留下来的女子似乎不服气,还在继续寻找的。 刀刃划过草木的声音在云岫听来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这么小,应当不可能吧。” 声音越来越靠近。 云岫的心也几乎快跳出了嗓子眼。 “算了算了,这么多草,砍着也累。”那女人转身离去。 在女人离去之后,云岫小心翼翼地蜷缩着身体,透过草叶缝隙看到她们往更远处追去。 她再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便从洞中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刚刚忙着逃命,腿上的疼痛被她忽略了,现在缓过劲来却发现自己的腿都快疼麻了。 原本被初墨禅敷上去的药早就在逃命的时候就因为散了绷带而全部掉完了。 只是没想到云岫才刚走了几步,下一刻那个女人居然去而复返。 云岫看到她瞳孔骤缩,连忙转身开始奔逃,可现在她的脚腕早就肿得跟发面馒头一般,刚跑一步就用力地摔在了地面上。 这模样,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还真是个心眼多的小皇帝,如果不是老娘不放心落了东西回来看一眼,都不知道这还真藏了这么一个矮冬瓜。” 云岫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开口和那女子打着商量:“若是你救我,我会承诺你富贵荣华一生。” “啧,还是个会和人谈筹码的小皇帝。”女人居高临下看着云岫,用力地捏住了她的下颌,“你们这种富贵人怎么能懂我们这些穷苦之辈的苦啊。有钱的前提还是要有权啊。你这么一个傀儡说话,真的有作用么?” “虽然确实没什么权势,可是万两金,却是出得起的。”云岫软着声音和她打商量。 这女人刚想放声大笑的时候,下一瞬尘土飞扬。 云岫用力抓了一把尘土沙粒洒到了这个女人的面前,然后转身跌跌撞撞地逃离。 她其实已经觉得自己似乎要撑不了多久了。 她的这副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极限之后就是彻底的报废。 在跌跌撞撞逃跑的瞬间,云岫听见了那女人粗鲁的谩骂声。 她的喉头弥漫出一股腥甜,血顺着唇角不断滴落,急促的呼吸声令云岫感觉到一阵阵心悸。 在她跌倒前的那一瞬间,她看到那个女人提着刀向她冲了过来。 倒在地上的女孩身上全是锋利草叶划伤的痕迹,衣衫上全是沙粒尘泥,唇边染血,发髻散乱,簪在发鬓的玉簪落在了地面之上,此时的她看上去再狼狈不过。 “我要杀了你这贱人!”那个女人已经几近疯魔。 云岫突然笑了起来,她说道:“你靠近一些,将忘之际,朕告诉你一个秘密。” 女人轻嗤一声,已经是穷途末路的东西了,还能挣扎什么? 她缓缓靠近,想看看这小女帝究竟要玩个什么花样。 “朕要告诉你……” 女孩染血的红唇开开合合,在那女人好奇之际,方才藏在手中握紧的玉簪直接扎在了这杀手的颈项脊骨之中用力一捣。 转瞬间这女人就倒了下去。 “你……你你……”那个女人瞬间瘫痪在地,看着云岫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青玉簪染着血液落在了地面之上。 云岫哆嗦着双腿,转身逃跑。 她看见了那女人的同伴。 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濒临绝境,她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一遍。 “还是只会咬人的兔子。”那杀手的同伴看着狼狈不堪的女杀手,表情却仍然带着轻蔑。 弱小衰败的女人,根本不配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杀手的动作极快,在她看来云岫的逃跑不过就是老鹰捉小鸡。 几乎在瞬息之间,云岫就被那女人掐住了颈项。 “还好我不放心回来瞧瞧,没想到啊,这只无用的兔子被捉住后还会咬人。不过现在倒是彻底捉住了。” 云岫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挣扎了,即便被掐着用以呼吸的颈项,她现在却像一个没有生息的人偶一般被那女子提着。 反反复复的折腾早就让云岫这副禁不起折腾的躯壳彻底地罢工了。 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已经没有力气了,手脚也正在变得冰凉,呼吸已经彻底成了奢求。 她的眼前在不断发黑。 在她彻底失去知觉之前,她好像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岫……阿岫……”她听见他这般呼唤她的名姓。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2节 可是云岫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划破了那个女人的皮肉。 惨叫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像是回光返照般,云岫睁开了失焦的瞳眸。 她看到初墨禅正紧张地捧着她的面颊,像是疯了那般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血喂到她的口中。 “没事的,会没事的,岫宝会没事的。”他的双目通红。 云岫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后背之上依旧存在着冰冷的箭矢。 她仿佛能够看到这少年面无表情地用匕首刺死了那女人时的模样。 真的好解气啊。 云岫第一次觉得杀人不是什么坏的事情。 “解气,杀了她。”云岫用手握住了初墨禅的手腕,用着裙摆帮他缠住了伤口。 初墨禅却挣扎着不想停下。 “喝我的血,阿岫喝我的血,快喝,你要活着,你要活着。”初墨禅的眼中皆是疯魔之色。 他想要紧紧抱住云岫,却又知道不能如此。 她太脆弱了。 就像一个已经濒临肢解的人偶娃娃。 云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帮初墨禅缠好了伤口。 “要好好养伤,你活下去,我才能活下去不是么?”云岫尽量提起精神和他说话。 此时云岫才发现他们现在已经回到了洞中。 原来刚刚以为只是闭目一瞬,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许久。 “墨禅听阿岫的话,听阿岫的话,阿岫一定要活下去。”初墨禅颤抖着身体握住了云岫的手。 阿岫是他的天。 “会的。”云岫看着初墨禅轻声说道,“我们先把箭矢取出来好不好?” 而下一刻初墨禅像是不知疼痛一般,直接从背后将那几支带着倒钩的冷箭拔了出来。 云岫没想到他居然会这般冲动,想要起身帮他包扎止血。 却没想到初墨禅身上的伤口却很快就止住了血。 他像是个过来献宝的孩子一般,对着云岫说道:“墨禅无碍,阿岫也一定要无碍。” “会无事的。”云岫安抚着他。 看到初墨禅恢复得这么快,云岫心中安慰的同时,也觉得欢喜。 她记得曾经他被君后揭穿了一个名为血奴的身份之后恼羞成怒。 也因为见到过他彻底失控的样子,云岫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口中弥漫的铁锈味却在一直提醒着云岫,现在她能好好活着,是因为眼前人一口一口用自己的血喂养着。 药中时常出现的血腥味便更加佐证了这一点。 而另一点佐证就是初墨禅曾经不断在手腕上出现的旧伤。 云岫的心中涌现了难以言喻的酸涩。 眼泪蓄满了眼眶,泪光盈盈的样子令初墨禅以为云岫的伤口又疼了起来。 他无措地轻轻抱着她,紧张地说道:“都怪我,是我太无用了才让陛下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心中的惶恐不断涌上心头。 初墨禅仍旧不能忘记他清醒时未曾见到云岫时那种几欲杀人的阴戾。 云岫摇了摇头,轻轻伸手撩了撩他散乱的发丝,她看着他苍白无措的面容,她知道他真的在内疚自责。 “不怪你,没有人会算无遗策的。”云岫轻声说道,“如果事事算到,那么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苦命人了。” 女孩倚靠在大石头上,反过来虚弱地安慰着在她面前歉疚万分的少年人。 “伤要好好养着,你要快些好,之后带我回去。”云岫笑着说道。 初墨禅抱住了云岫,此时的云岫真的太过虚弱了,似乎只要用力抱一下都会散架。 “会好的,会好的……”他一直安慰着云岫,可是似乎又在安慰这他自己。 他现在觉得云岫仿佛就成了一把沙子,无论紧紧攥住还是松开,都在不断地从他的手中溜走。 因为不确定外面是否会来追兵,初墨禅决定先和云岫在洞中待着。 这几日外面都有着火把的光亮和叫喊声,听见这些声音时,初墨禅总是会将云岫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与此同时,没云岫一直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其实大部分的时候,云岫都在昏睡着,初墨禅不知道从何处找到了一些蛇莓,似乎是围绕着洞口生长的那种。 蛇莓甜滋滋的味道暂时压下了口中的苦涩。 云岫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次有力气站起来的时候,洞外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 此时的云岫才注意到其实洞中是有着水流声的,而这样的声音也让云岫恍然意识到为什么二人能够活着。 “阿岫!”一声惊喜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云岫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抱了个满怀。 很暖的怀抱,云岫也下意识地抱住了他。 暖和是她的第一感觉,第二感觉却是太瘦了。 他变瘦了。 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瘦了。”云岫说道。 “瘦些好看。” 少年人反而笑了笑。 此刻洞中昏暗,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够感觉得到他在笑。 “你看,我说了我会没事的。”云岫亲昵地蹭了蹭初墨禅的颈窝。 “这两日外面已经安静些了,方才我便是出去瞧了瞧状况。”初墨禅解释了一下自己不见了的缘故。 云岫原以为这帮人只是暂时的追杀,很快就会停手,可是这接连不断地动作,只能证明这波人必定是确认他们被困在山中故而选择了一直原地徘徊追踪。 “他们到底是谁?”云岫有些不确定。 “这些阿岫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查清楚的。”初墨禅安慰道。 似乎是察觉到云岫可能又在为这件事情烦忧了,初墨禅坐在她的身边,用手轻轻地帮她梳理着鬓发,最终编成了一条漂亮的辫子。 “过会儿带阿岫去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云岫有些好奇。 “过会儿你便知道了。”初墨禅居然还难得卖了个关子。 这样的关子也确实勾起了云岫的好奇心。 躺平大半个月的云岫在出洞口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初墨禅取了一道布条暂时蒙住了云岫的眼睛。 等到初墨禅停下了步伐,云岫再一次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些女人的声音,是杀手…… 紧张的情绪在云岫的心中蔓延。 她握紧了初墨禅的手,初墨禅将她的手反握住。 几个依旧徘徊在洞口的杀手似乎还在讨论着什么。 “那日被刺得半身不遂的老九就是在这里被刺的,也不知他们躲在哪里,明明整座山都被封死,却根本寻不到他们。” “谁知道呢,这小皇帝可没看起来那般老实,找来找去那么久,就只剩下这里不曾进去找了。”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说他们会不会就躲在里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日我们便要走了,再进去找找又何妨?” 云岫听完一阵后怕,她原本是真的打算躲在这个洞中的。 几人将洞口开大,惊呼之声不断传来。 “我就说这里头肯定有猫腻,你瞧瞧这里面宽敞得很。” 女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云岫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那一晚,她用尽最后的气力赌了一把。 在她失神之际,她被带入了洞中,眼前的布条已经被揭开,初墨禅已经带着她跟在了那几个女人身后了。 云岫大概知道他可能是想要做些什么事情,不过她思来想去真的想不出来他要做什么事情。 这几日初墨禅在她面前真的是几乎化作了一只乖软的绵羊,云岫现在下意识地将初墨禅看做了当时和玉檀奴相处时期的状态。 几个女人在前面开路,周遭的环境早就变得昏暗,她们的口中骂着脏话,可是却又仍然抵不过诱惑。 这样的地方,不就是藏身的好地方么? 如果她们真的寻到了这小皇帝,甚至还有那被提及的凤君,那么将来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云岫在后头听着她们关于拿了她项上人头之后的荣华富贵,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此时一声轻笑从她的身旁传出,云岫连忙捂住了初墨禅的嘴。 可那些女人此时却沉迷于走入洞中之后看到的场景。 “有这样的脉矿,何愁荣华富贵啊。”领头的女人感慨道。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3节 彼时他们的视线已经开阔,女人的表情开始变得贪婪。 天然形成的矿洞之上蓄满了矿石。 矿洞之中横亘着一条深沟。 深沟之下似乎还有更多的矿石,那几个女人兴奋极了,连身后的轻笑声都没有注意到。 在深沟之中游走想要一夜之间获得荣华富贵,那么也就必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边云岫还在担心初墨禅被发现,要是被发现他们就完犊子了。 可是还没等云岫担心完,那几个女人就像被下锅的饺子一般,直愣愣地掉到深沟之中。 云岫一脸懵逼。 “啧,真是无福消受呢。”初墨禅笑意盈盈地站在云岫身边感慨道。 云岫恍惚之间还能听见那几个杀手的惨叫声。 就这么死了? 她被他牵到了深沟,下面深不见底,抬眸一望,似乎将整座山劈成了两半。 云岫轻轻哆嗦了一下,初墨禅则是抱住了她将她带离了深沟。 下面的女人已经没了生息。 “你想给我看的是这个么?”云岫望向了初墨禅。 乖顺如绵羊的凤君站在她的面前,即便此时落魄,却依旧是那美的名动京都的初家墨禅。 在看到云岫并没有露出开心的情绪时,他立刻转变了话题。 周围都是荒凉的石头,此时的云岫像是倚坐在矿石之上的佛像,定定地垂眸看向初墨禅。 “周围都是铁矿,一定可以炼出许多精铁。”云岫看着周围的铁矿石轻声说道,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初墨禅却并没有因为云岫的笑容而感到安心。 茫然惶恐的心绪从心底蔓延。 “害怕什么呀?”云岫轻笑道,她懒洋洋地抱住了初墨禅,漂亮的辫子垂在了少年人的肩膀上,“你明明就是想要给我看的就是杀了她们的场景。” 云岫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理着初墨禅的长发,她继续软着语气说道:“你害怕我生气。” “你不用害怕我生气的,那些是要杀我的人,我为什么要生气呢?你帮我报仇,我怎么会生气。”云岫继续说道。 她像是个驯服疯犬的驯兽师,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哄着这平日之中再精明不过的凤君。 “我很开心,你能这么保护我。” 那一晚拼命奔逃的恐惧感依旧萦绕在云岫的心头,她怎么会不害怕呢。 她们要她的命,那么她们现在死了,现在又怎么不是一个轮回呢? 她又怎么舍得指责心心念念帮她报仇的男孩子呢。 “日后,我便只是希望你莫要再这样冒险了。”云岫说道,“我知道你总是算无遗策,可是……” “墨禅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初墨禅微微垂头像是个乖巧认错的孩子。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云岫抱住了初墨禅继续哄着,“只是有时候不要行事这般极端,我怕你最后伤了自己。” 云岫现在也是摸清楚了初墨禅的性子,真的是睚眦必报的个性。 如果你伤了他一分,那么他就会还他百分。 这样的性子肯定比她这软包子似的个性强,至少不会受欺负,只是所谓慧极必伤…… 行事极端偏执,最终难免伤害的就是自己。 “不会的,墨禅日后必不会如此。”他对着云岫承诺道,漂亮的眼睛里面闪着光芒。 他不会再云岫面前如此了。 第63章 . 第6六十三个凤君又是一只狐狸精…… 然而在云岫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家凤君就一下子晕过去了。 她连忙扶住了他,彼时云岫才发现他的手腕上全是伤口。 “你……”云岫突然好想开口骂他。 他仿佛像是个无痛的人偶一般,整个人只被那一丝丝的执念维系着。 即便身上的伤口鲜血淋漓,都毫不在意。 云岫找了一处开阔的石板,将他拖到了石板上。 她把外衫脱下,折成了小枕头的样子垫在他的后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云岫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手帕,手帕上摆放着几颗蛇莓。 还好提前藏了一些以防万一,云岫想道。 蛇莓的果汁被云岫滴入了初墨禅的口中。 他的唇苍白起皮,整个人看上去再孱弱不过。 他的发鬓凌乱,云岫恍惚之间想起了梦里捡到的那只小狗子好像有那么一丝丝和眼前人重合的样子。 真是个奇怪的梦。 几颗蛇莓很快就见了底,远远都不够。 面容精致却又苍白羸弱的女孩苦恼地皱了皱眉头。 她也不知道初墨禅有没有联系到宫中的人,可是如果再继续这么下去,情况必定是不好的。 她缓缓起身,想要出去的时候,又担心自家凤君醒来又撒开绳子发疯。 云岫苦恼地想了想,于是拿起一块小小的赤铁矿在石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大概是她要出去找东西吃,阿善千万不要担心,她不会走远。 完成这些事情之后,云岫转身慢悠悠地往外走去。 她也先去了不远处长了蛇莓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果子。 只可惜云岫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只剩下了几颗尚未长成的果子。 之后她在外面徘徊了许久,也没能发现什么能吃的东西。 倒是发现了一些野果,云岫也不能确认这果子有没有毒,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小鸟小动物采食,云岫也只能放弃了。 在她游走之际,忽而发现了一片苍翠。 一堆毛茸茸的狗尾巴草长在了外面。 看着这些狗尾巴草,云岫犹豫了一会儿,弯腰开始挑选尽量大而饱满的草穗。 最终云岫采了一大堆草穗抱在了怀中。 抱在怀中之后,云岫又有些垂头丧气,她对狗尾巴草的记忆也就只有幼时饿极了跟在家门口的老阿嬷吃过几回。 云岫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以及石面,剥了穗放在了石面,再拿了一块石头锤捣了起来。 咚咚咚的声音在洞外传出。 初墨禅醒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一阵规律的咚咚声。 他看到了石板旁边那依旧缺少笔画的字,轻笑了一声。 少年人缓步往外走去,洞外天光大亮,一个女孩坐在一块小石头上正拿着一块石头捶打着什么东西。 云岫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刚放下石头就发觉身边多了个人。 “陛下在做什么?”他问道。 “大概是吃的。”云岫一本正经地说道。 初墨禅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口中还残留着一丝丝甜味。 “不好好吃饭,自己划伤自己,你还真是有能耐了。”云岫絮絮叨叨地说道。 “墨禅错了。”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认错了。 “嗯,认起错来了倒是一套接着一套。”云岫轻嗤一声。 她伸手捏住狗尾巴草的捣出的穗子,轻轻吹风,草壳子被吹远,留下来的是粗糙的类似粟的东西。 云岫的动作做得很慢,做了许久也只有一小把。 她拿出之前初墨禅用来给她喂水的小石碗,把东西放进去,又放了水。 “火折子还有么?”云岫问道。 初墨禅递上了火折子,先前的火折子还是从杀手的身上摸出来的。 女孩的动作认知细致,初墨禅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不觉又安静地睡了过去。 等云岫察觉到时,他已经安静地在她身边睡着了。 水渐渐被煮沸,狗尾巴草的草穗最终化作了软糯的粥。 云岫熄了火,把小石碗放温之后,拿起小石碗捏住初墨禅的下颌喂了进去。 少年人的长睫微微颤动,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 他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重,想要睁眼,可是脑海之中混混沌沌全是纷乱的记忆。 【“孽障孽障,真是个孽障!”】 【“不听话?不听话的孩子,是没有人要的,只有阿父才会要你这孩子。”】 呵,这样的记忆,他都已经习惯了。 小时可能还会害怕,可现在他抬眸直视眼前的男人,他们的面容何其相似,相似的面容代表着一脉相承的血脉。疯子怎么可能害怕呢? “醒一醒。”云岫发现初墨禅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她有些担忧,没有继续喂粥,而是选择了叫醒她。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4节 呼唤了几声之后,初墨禅缓缓睁眼,失焦的瞳眸再次聚焦时,就发现那双温柔的猫瞳靠得极近。 他的心跳不由得遗漏了几拍。 云岫看到他竟然失神,以为他没睡醒,用袖子轻轻擦了擦他的唇。 “现在好些了么?”云岫放下石碗,还伸手揉了揉初墨禅的头。 她现在格外喜欢揉头,面前的少年真的是太可爱乖巧了。 即便挺多时候她知道他蛮凶残的。 “妻主给我吃的是何物?”初墨禅问道。 “这是狗尾巴草,算是粟的老祖宗吧。”云岫说道。 “味道很好。”初墨禅夸赞道。 唉,初墨禅的彩虹屁果然是功力强大。 小时的云岫还不知好坏的时候都知道这狗尾巴草熬出来的粥可难喝了,没想到他家凤君居然会面不改色地吃掉。 说实话,云岫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这自小娇生惯养,万事都要最好的世家少年会吃不惯。 虽然云岫觉得他真的吃不惯,但是估计不想落她的面子。 吃饱了之后,就要开始讨论正事了。 云岫询问了初墨禅关于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明日便可下山了,近日宫中牛鬼蛇神太多,陛下先在外面玩玩,墨禅会陪着妻主的。” “真的没问题么?”都没领头羊了,国家真的不会乱套么? “陛下养哪些人难不成是尸位素餐的么?若是如此,那么倒是可以告老还家了。”初墨禅只说了这么一句。 翻译成人话就是要是这些家伙吃干饭,那就可以打包送西天了。 不是云岫想得多,云岫是真的觉得初墨禅会干出这种送人回老家的事情。 翌日云岫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初墨禅已经修整完毕,身上穿戴整齐,没有半分狼狈。 看出了云岫眼中的惊讶,初墨禅轻笑道:“前些日子忙于奔波,墨禅疏于管理,便狼狈了些。” 云岫再一次对自家的凤君佩服得淋漓尽致。 “阿箬他们会来么?”云岫问道。 “原本是想干脆将这些玩意儿全都杀了,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帮陛下将那暗箭引出来,墨禅连睡都睡不安心。” “你就不怕危险?”云岫被他疯狂的想法给吓到了。 “墨禅不会让岫宝有危险的。”少年人毫不避讳地将眼中的痴迷与疯狂流露,“他们都别想从岫宝的手中抢走你的东西。” 云岫看着他样子,她觉得她的凤君似乎少了些安全感。 “嗯,不会让他们抢走的。”云岫哄道。 他们开始游山玩水似的下山,路过竹苑时还去换了一身衣物。 云岫也没有挑特别华贵的衣衫穿,而是穿了一身简单的,初墨禅也很默契地换了相近的一身衣物,此时看上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妻夫。 可云岫的心中隐隐有所不安。 这份不安在看到城外多出的流民时放到了最大。 初墨禅不动声色地将云岫护在了怀中。 来了个官员模样的女子,将那些流民安置在收容所中。 那女子很是不耐烦,即便是看到穿着干净整洁的百姓,凡是靠近了那群流民的都被一起安置在了一处。 有人反抗甚至直接被棍棒加身。 “哎哟……”一个女人怀中抱着一个稚子摔在了地上,面临着众人的踩踏。 云岫听见了女人的哀嚎,似乎是刚刚产子的一个女人被推到了。 这个世界的女人即便生的高大,可是生产之后也总会虚弱一阵子。 “没用的女人!快滚快滚!”周围的人开始谩骂。 一个瘦弱的男人挡在了女人面前,将她抱在了怀中。 女人似乎产后虚弱,怀里的孩子也跟弱鸡崽子一样。 那男子生的也不矮小,只是性子似乎老实内向,除了护住怀中产后的妻主,也没有能力回击周围的流民。 如此场景,云岫看了自然于心不忍。 几乎是下意识的,云岫拉着初墨禅一起趁机拉起那男子和女子就跑,一行人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走了一半的路途,云岫发现女卫已经将这一处地方给拦住了。 “外地流民,不准出此围栏。”女卫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们并不是流民!”一个着短打的女子争着答道。 “大人说过,与流民厮混,当统论之。”女卫继续说道,神情之中皆是傲慢。 云岫看到如此蛮不讲理的女卫,眉头轻皱,走上前去问道:“何来如此荒谬的言论?百姓受苦飘零,集中收容本是好事,为何要将这些正常百姓牵连进去?” 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看上去孱弱无比的女子,女卫轻嗤一声说道:“听这语气还以为是什么忧国忧民的大人物呢,上头的命令我们下面的人只能听命,你凭甚来多管闲事?” “当了大官就可以为所欲为,不为百姓考虑了么?”云岫听见这话心中有些气恼,“就算我只是个平头百姓,为大家和自己的安危思量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那女卫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讽刺的笑,“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有抗命者格杀勿论!” 那女子直接将手中的长刀从腰间划出,铁器在阳光之下反射着冷光。 云岫看着这女子如此狂傲,眉头微皱,紧抿的薄唇暗示了她此刻不算好的心情,她的身后传出了一个声音。 “哟,原来是严大人呢,小的眼拙未曾认出,这是我那不懂事的妹妹,一下子冲撞了您,还请您莫要和她计较。” 这女子的声音熟悉无比,云岫一转身就见到林兰站在她身后似乎是在讨好眼前的女卫。 递上的银两以及林兰谄媚的模样令那女卫的脸色稍霁,不过她还是恶狠狠地骂了云岫一顿,说道:“下次小心着点。” 林兰好不容易将那官兵送走,就见到那小小只的旧识居然因为生气还抿唇的模样。 “一段时日不见,这脾气倒是硬气了。”林兰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云岫一顿。 初墨禅面无表情地挡在了云岫面前,他的表情早就因为方才那不长眼的女卫变得不好了。 原本就在发作边缘,却被云岫给拦住了。 云岫知道他们如今在外面并不算安全,在等到阿箬他们来之前,不能因为这事暴露身份。 “哟,我的岫妹妹还真是个出息的,一下子就被这小夫郎给护住了。”林兰看到云岫被这玉檀奴给护着,即便心中对这结果大致有了猜测,却还是有一种哀其不争的感觉。 这小观音果真会是个夫管严。 云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岔开话题问道:“林姐姐怎么来了此处?” “我先前去收容所接花奴去了,他前些日子得了疫病,听着收容所有药,便来了,谁料一来就是这么个状况。”林兰叹了口气。 “什么状况?” “你不知道么?这说是个流民所,实际上现在都要被军营给征用了,这里头的女子到时候说不准都会去充军。” “怎会如此?难道有战事?”云岫心里一惊。 林兰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军营之中虽说女子众多,但是女子有生育大事,每年都会定时补充新人。这么多流民其实原本不用被征兵,只是因为这次情况特殊,来了这么多,那些官员一来为省事,二来想着解决一下流民的温饱问题,就将这收容所暗地里改成了征兵处。” “可是我记得征兵严格,须得经过检查身体,核验户籍,此时国泰民安又非战乱之时,就算要如此解决,也应当好生对实施的措施进行完善才对。” “哟哟哟,这么时日未见,我家小观音竟然还有那么几分忧国忧民的模样了。”林兰想顺手揉揉云岫的头,却被初墨禅面无表情地用手挡了回去。 这么一个动作,令林兰一下子有些不爽了。 “瞧着护犊子的劲儿,我的好妹妹,当初你林姐姐便想让你小心着些吧。”林兰对着云岫轻轻吐槽了一句。 唉,这男人一副妒夫的模样,她那好妹妹该活的多憋屈。 瞧瞧她家花奴才叫做真正的解语花。 “妻主!”一声喊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云岫看到方才那小心护住产妇的男子正一脸紧张地看着怀中的女子,眼泪不断从他的眼中滴落。 “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男子抱着女子往外冲去,“求求你了,我的妻主出血了,好多血,帮我找个大夫好不好?” 那男子跪在了女卫面前哀求着。 这一声声哀求却没有换来同情。 周围被赶走的流民也都不敢吱声,那些女卫真的是会下狠手的,他们并不想惹事情。 云岫看着此情此景,心中的愤怒几乎堆到了极点,她上前让那男子将妻子抱过来。 女人很虚弱很虚弱,裙角依稀看到血迹。 “先放下你的妻主,莫要害怕,只是有些出血,你现在呆在她身边才能好好安抚她。”云岫说道。 在她安慰完之后,准备转身先在收容所尝试寻找大夫。没想到就见到自家凤君竟然半蹲下来看着产妇。 “无需担心,只是产后虚弱。”初墨禅走到那产妇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诊脉,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云岫有些惊讶,没想到初墨禅居然还懂医术。 可随即想到他难以言说的过往,他一直未曾提及这件事情,想来他是不愿意面对的。 “可是可是……她还在流血。”男人磕磕巴巴地说道。 如此内向的模样,初墨禅只是垂眸淡淡说道:“过会儿我去里面寻些药熬煮,喝了过几日淤血排出就好了。” 之后云岫就被拉走去抓药去了。 路上的时候,就见到初墨禅的表情一直不算好,云岫猜想他大概又不开心了,便想要找些话题哄哄他。 “真厉害,你什么都会。”云岫夸赞道,“方才我都想要不在这难民之中寻一两个会医术的试试。” “所以阿岫为什么不先想到墨禅呢?你不愿意麻烦我么?”初墨禅突然转身定定地看着她。 “麻烦?”云岫起初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些茫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初墨禅会提出这两个字。 “阿岫遇到事情总是先想着要怎么靠自己解决,可是明明墨禅也会帮阿岫的。”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5节 “我自己努力想办法……这不对么?”云岫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她从小被教育着,要独立,要靠自己,其他人都没办法帮你一辈子。 这些话从云岫很小的时候就听了,长大了的经历也在告诉着云岫,很多时候靠自己才能够解决问题。 即便是同事之间有关于项目的合作,可是实际上所有的事情也都是要自己解决的。 别人能帮得了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 “阿岫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少年人将手中的药材放在了货架之上,用手轻轻撩动阿岫的鬓发。 浅淡的药香在云岫的鼻尖萦绕。 “因为……”这个原因令云岫直接卡壳。 对啊,为什么?云岫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是因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告诉她要这样。 “可是阿岫明明可以依靠墨禅的。”少年人有些委屈地靠在了阿岫的肩胛之上。 初墨禅眼眶红红的,表情看上去还有些难过失落,摸着怀中像大狗狗般可靠的少年,云岫轻叹一口气,她说道:“嗯,以后有事一定找你商量。” “阿岫为天下之主,知人善用才是阿岫需要学的东西,比如该如何用用墨禅。” “是是是,阿善说的真对。”云岫哄道。 收容所此时的药已经不多了,不过他们的运气不错找到了所需要的药,开始熬煮之后,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看着有些病容的百姓。 流民之中也有赤脚大夫,看到他们拿了药,也小心翼翼地询问能不能去拿些药,云岫让那几个知晓医术的大夫都过来,然后告诉他们那些药大致在哪些方向,拿的时候做一下记录就好。 谁知这几个大夫都变得支支吾吾。 “是有什么问题么?”云岫疑惑地问道。 看着面前这软乎乎的姑娘,几个上了年岁的大夫也有些不好意思。 “女君,俺们几个都是粗人,哪里识字,用药也不过是用着村里的土方子,方才来讨药也是因为看到这里面有几味药眼熟,拿来退烧或者止血挺好用,这里面有几个孩子都病了。” 这句话令云岫惊讶的同时,也提醒了云岫关于编纂药经这件事情。 她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她曾经待过的世界因为推行了几十年的基础教育才大大降低了文盲率。 药经是必须编纂的,却不能只针对通晓文字的那部分人,应当也要为那些不识字的百姓考虑。 最好的办法就是绘图,简单的绘图。 内容也不必精深,平日里的头疼脑热能让他们在找不到大夫的情况下能有个解决办法。 见到云岫突然沉默,那几个老实巴交的大夫也有些紧张了,她们看着云岫举止文雅,谈吐不凡也大概知道对方会是个显贵人物。 “无妨,之后若是拿了药,便在这桌面按照顺序划一道杠,然后画一个符号代表一下你们自己。”云岫暂时先想了个解决办法。 几个大夫听了也都松了口气,之后更是连连道谢。 云岫看到他们解决了问题,心中也轻松了些。 “哟哟哟,我家小观音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林兰在一旁夸赞道,“你瞧瞧我带了谁来。” 听见声音的云岫回眸一看,来人竟然是灵风。 灵风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那人是病中的花奴。 云岫看着灵风,少年人比之先前已经长开,看到云岫时表情有惊喜也有哀怨。 不过云岫却没有多大感觉,看到灵风时就像见到个朋友般打了个招呼。 灵风发觉云岫的冷淡,眼圈瞬间红了。 “秀女君是不愿见奴么?奴听闻初善来了此地,心中欢喜想来见见,听闻他那时便嫁给了您。” 云岫看到灵风在苦恼,心中只觉得不好,暗暗祈祷那祖宗现在千万别来。 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初墨禅站在门外看向灵风时,他几乎第一眼就认出那是云岫曾经画过一副小像的那小狐狸精。 第64章 . 第六十四个凤君那人不是初善 云岫大概也知道现在的状况不大好,连忙走向初墨禅将他带了进来。 在看到初墨禅时,灵风整个人都愣住了。 此人……明明不是初善。 即便眉眼有些许相似,但是这人绝对不可能是初善。 而且……秀女君怎么会和初善在一起呢? 灵风后退了几步,表情之中满是惊疑不定。 他下意识地想要对秀女君说出真相。 女君,你被欺骗了,这人不可能是初善。 而花奴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连忙说道:“先前灵风弟弟担心我,便从尚书府寻了机会出来看我,巧了么这不是,正好我听闻秀女君在此处,想到灵风与她还算是旧识,就想着老朋友之间互相见面叙叙旧。” 云岫的手被初墨禅牵住,被握得紧紧的。 “灵风弟弟,真是许久不见了。”初墨禅的面上挂了一个笑容,仿佛方才那个释放冷气压的人不是他一般。 灵风感受到了一股子压力,此时他想起了先前听闻的传言,灵宴和他那时被带走绝非因为恰巧被刑部尚书的嫡女看上。 眼前人若是和初善有着稀薄血缘,看他样貌更是精致貌美,气质非凡,出身只会高不会低。 他压下心中的恐惧行了一礼说道:“善公子,许久不见,一切可还安好?” 灵风算是个聪明人,他看出对方对他的不喜,此时只能暂时服软。 云岫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只觉得头大。 林兰倒是还是一如既往地心大。 她将云岫给拉了出去,用手勾着云岫的肩膀和她一派勾肩搭背的模样。 “你瞧瞧这不是就变好了嘛,男孩子家家能出什么问题?过会儿就好了,小观音你别太担心。”林兰说这话的时候那是半点都没有心虚的表情。 云岫看她这般心大的模样,表情更加无奈。 果然位置调转之后,女人也理解不了男人之间无声的硝烟之战么? 里面那两位都已经要剑拔弩张了,结果在林兰眼里就是兄友弟恭? 林兰看到云岫真的不相信她,就拍着她的后背带她到围栏旁找了块空地坐着。 “不就是男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嘛,何至于愁成这副模样?”林兰叼了一根狗尾巴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云岫现在只觉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你真的觉得只是小打小闹么?我的凤……夫郎可是将我的宠爱看得最重,若是我敢勾搭别人,那么基本上……”对方死定了。 后面的话云岫没说。 林兰却没有理解云岫的意思,她起身拍了拍云岫的肩膀说道:“深表同情,像我那花奴简直就是解语花,有时还会特意带我回春风十里看看他的那些好兄弟呢。” 云岫听着这话,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娶了她?” 向来耿直的林兰难得愣住了,她咳嗽了几声说道:“都要了他的身子,不得负责么。” “哟,我这风流不羁的林姐姐现在竟然收心了?” 这花奴带她回去看兄弟是假,回去跟那些莺莺燕燕宣誓主权才是真吧。 “那林姐姐可还和其他侍儿欢好?”见到没脸没皮的林兰都害羞了,云岫决定继续逗逗她。 果不其然林兰正了正衣领,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说道:“姐姐既然已经成家,自然要负起成家的责任,那些莺莺燕燕,虽说花奴没说阻拦我纳,但是现在确实要以养家为重任。” “哦~”云岫一副我懂的的样子。 说到养家,云岫顺口问了句林兰现在在哪里高就。 “过些日子准备参加春闱,也不知今年是否能得偿所愿。”林兰的表情有些凝重。 看着林兰的表情阿岫都大概知道林兰大概是是属于那种仕途坎坷的类型。 “多努力些,林姐姐胸有高才,必定能在春闱之中脱颖而出。” 林兰听着这小观音单纯的话,苦笑了一声,只觉得眼前人倒是依旧纯粹如昨。 云岫捏了一片草叶,余光注意到了林兰的神情,也大概知道她是觉得自己肯定想太少了。 “林姐姐,若你胸有沟壑,便莫要担忧前路。”云岫的表情难得凝重了些,“阿岫是相信林姐姐的才能的。” “才能?也就只有你这小观音肯如此了。”林兰缓缓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云岫跟着站起来时,林兰想顺手替她拍一拍腰背的尘土,却被一人给阻拦了。 抬眸一看,又是那妒夫所为。 林兰轻哼了一声,和云岫告别,说是花奴想她了。 云岫无奈失笑,跟她挥手告别。 晚风徐徐,风拂起云岫的鬓发,衣裙也随风飘起,夕阳落在她的面容之上,格外温柔。 “我们回去吧。”云岫牵起了初墨禅的手。 “嗯。”少年人乖顺地被她牵着手走进了收容所中。 这个收容所云岫并不熟悉,根据初墨禅的意思是他另外建造的用来安置症状较轻的病患。 “原来如此呀。”云岫恍然。 “陛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初墨禅问道。 云岫闻言,轻叹一口气,缩在了初墨禅的怀中,说道:“其实我也没怎么想好,可是我暂时不想离开此处,一些事情需要实地才能解决,不是我拍脑袋就能做好的事情。” “陛下也可以派心腹来调查。”初墨禅提出了建议。 云岫当然知道初墨禅肯定是为她好才这么说的,毕竟现在似乎有一方势力想要她的性命。 “你不是会保护好我么?我这般无用的妻主,只能让我样样好的凤君护着了。”说这话的时候云岫还特不要脸地在初墨禅的唇上落下一吻,“先提前给个定金报酬。”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6节 看着满眼都是对自己信任的云岫,初墨禅的心却像被烈油滚了一圈又一圈。 他将云岫拥入怀中轻哄着将她哄睡。 看着渐渐入睡的云岫,他用手轻轻盖住了她的耳朵,将外面纷乱嘈杂的声音掩盖。 这是他的阿岫啊…… 可阿岫的心中曾经有着玉檀奴。 今日看到那人,初墨禅的心中涌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阿岫会知道的,她会知道的。 一旦知道真相,她会厌弃他么?甚至连带着厌弃玉檀奴…… 云岫白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几乎挂在了初墨禅身上,这么黏着,云岫老脸一红,都有些不好意思。 在她准备蹑手蹑脚起床的时候,初墨禅不知何时也醒过来睁开眼睛正看着她。 那副模样,那副表情,仿佛云岫就是一个再渣渣不过的渣女了,睡完就跑,抛下了小美人。 天知道云岫有多愿望,她连忙解释道:“我看你还在睡,就想让你歇着。” “那陛下便不能再陪陪墨禅么?”初墨禅伸手一拉将她拉入了怀中继续躺在了这张窄小的小床上。 比起宽敞的大床,初墨禅此时却格外偏爱这张小床。 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紧紧抱着这颗只属于自己的明珠,没有任何人能够夺走。 云岫最终无奈屈服只能让他抱着,直到林兰来找了,云岫才慌张地整理衣衫出去。 林兰看着云岫衣衫有些凌乱的模样,轻笑一声说道:“是我来的不巧了,倒是坏了我家小观音哄夫郎的好时候,真是接接单不是。”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云岫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报她昨日调侃她的仇怨了。 云岫今天要去看看那些药材领用的情况。收容所中的流民现在就是被圈禁着,没有专门的官员管辖,外面会定时发放粗粥保证他们不饿死。 这样的状况令云岫很是痛心,在她的眼中,有受灾受苦的老百姓,政府全力调动资源救助百姓才是正道。 在她所成长的世界,政府是相当负责的,百姓受苦,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人民子弟兵。 现在却莫名颠倒了过来。 世家子女享受最好的资源,可是贫苦百姓却要在夹缝之中生存,将产出都上供给那些互相打掩护的世家。 想到此处,云岫更是气愤。 初墨禅端着粥过来时就看到云岫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他坐到了云岫身边,将手中的一碗稠粥递给了云岫,云岫看着这碗粗粮粥,叹了口气,接过喝了一口。 刚喝一口,便被小石子给硌了牙。 她表情一皱,初墨禅连忙帮她取出了那块小石子。 “别喝了。”他的表情几乎在瞬间就黑了下来。 云岫则是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小石子罢了,我不是挑食的人。” “阿岫,我们离开罢。”初墨禅尝试让云岫改变主意。 女孩摇了摇头,她捧着搪瓷粗碗,表情有些凝重。 “阿善,我并非没有吃过苦,也正是因为我吃过苦,知道这苦真的难捱。”云岫说道,“我知道我大概率成不了一个好皇帝,但是我也想尽力做些事情尝试做些改变。” “那便去做罢。”初墨禅微微一笑,眼神之中带着鼓励。 他的陛下是最好的陛下,外人都说她孱弱无能,可他偏爱她慢慢依赖着他的模样。 事实上,真正需要依赖的人却是他这恶鬼啊。 阿岫靠着她自己活得开心快乐,可阿善却无法忍受失去阿岫的日子。 “陛下是想创造一个盛世么?”初墨禅轻轻牵住她的衣袖问道。 这话一出口,云岫立马就红了脸,她不好意思地垂眸摇头说道:“我哪有那种本事,既然现在到了这位置,只是想尽我所能做些事情。” “嗯,墨禅知道。”初墨禅笑着说道。 “喝了罢,我已经吃饱了。”云岫将自己手中的稠粥递给了初墨禅,“不用担心啦,我已经把石头都挑出来了,不过你还是要小心。” “真的吃饱了么?”初墨禅似乎有些不信。 “吃饱了呀,我还能骗你不成?”云岫伸手让他摸了摸小肚子,“我都已经吃得饱饱的了,快吃快吃。” 云岫把粥递给了初墨禅,初墨禅接过几口便将粥给喝完了。 见到他如此乖巧,云岫心中满意。 吃完之后,云岫准备了一下去瞧瞧药材收取的状况。 因为流民数量众多,几个赤脚大夫已经将收容所大堂给改成了病人休息的地方。 几个大夫看到云岫过来都恭敬地问了声好,其中一个上前把云岫先前交给他们的那个记录册重新递给了云岫。 云岫大致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几个大夫对于领用药材的事情处理得还算不错,对于病患也挺有责任心的。 不知何时初墨禅也出现在了大堂之中,他一出现就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少年人身量颀长,即便只着一身素衣但是放在人群之中也是惹眼的。 而云岫和初墨禅二人因着样貌出众,再加上昨日初墨禅出手救了一个产后的妇人,在场的百姓都下意识地将二人也看做是妙手回春的贵人。 尤其是昨日受了初墨禅帮助的那个女子的夫郎,在看到初墨禅进来时就立刻跪在他面前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贵人相救,昨日若不是贵人,我家妻主……” 初墨禅温和地将之扶起,说道:“无需这般重礼,你妻主安好我便放心了。” 云岫见到初墨禅正在和那男子聊天,也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了。 她重新归置了药材,虽然她不算很了解这些药材,但是昨日初墨禅在收拾的时候她大概也记住了。 等她忙完一小部分的归置之后,云岫深吸了一口气,等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初墨禅已经将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完了。 似乎是察觉了云岫的目光,他还抬眸看了她一眼,相互对视之际微微一笑。 那个受了帮助的男子名为怜衾,他也在努力地帮忙收拾东西,虽说有些手忙脚乱,但是最终完成的效果也不错。 云岫也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对她微微躬身行礼便退了出去。 “他去照顾他的妻主去了。”初墨禅在一旁说道。 云岫连忙收回了目光,她可不想又让这醋坛子打翻。 “墨禅岂是小气的人?”初墨禅似是有些幽怨。 听到这话的云岫真以为这厮有了读心术,咋她怎么想都知道。 之后哄了许久才哄回来的。 真是让人头秃。 到了午时,又是发放吃食的时候,许多流民都立刻挤了出去。 “今日的吃食真不错!”有人喊道。 越来越多饥肠辘辘的老百姓挤过去抢吃的。 那负责发放吃食的女卫似乎换了人,即便如此拥堵的情况之下也在尽力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云岫忙完之后就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了。 原本她也打算凑合吃一下,没想到初墨禅一下子拉住了她,手中拿了一个简易的木盒。 木盒里面放了点心和果子。 看到这些,云岫有些着急,她上前轻轻附在初墨禅耳边轻声问道:“你怎么弄来的?身上可有受伤?” 想到之前那次弄鸡汤的事情,云岫就很害怕他又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看着云岫眼中的紧张,初墨禅只是轻轻一笑,他拉着云岫去了他们暂住的小屋子,等他摆放完好之后,云岫就迫不及待上前仔仔细细查看着他的身体状况。 “不若妻主晚间再来细细检查?”初墨禅衣襟被扯得敞开,云岫也确定他真的没被欺负,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等反应过来这厮的这句话其中深意的时候,云岫气得背过身去没看他。 “妻主莫要生气,阿善只是在和妻主开玩笑的。”初墨禅连忙解释道。 “不能再有下次了,哪有正经儿郎整日都想着亲亲抱抱的。”云岫一本正经地教育着自家的夫郎。 “可是墨禅便想着一直抱着阿岫。”初墨禅听见云岫的拒绝,竟然还会反驳了。 谁能拒绝一个漂亮少年呢? 云岫她能。 见到云岫面无表情地吃起东西,初墨禅这才在一旁解释道:“外面的吃食和这些都是我让阿箬准备的,虽说阿岫有了吃苦的准备……” 话说了一半,云岫发现自己的腰被轻轻抱住,初墨禅习惯性地将头搭在她身上,她听见她的少年说道:“可是墨禅却舍不得阿岫再吃苦了。” 少年人的声音清润,宛如流水激石般,她感觉自己好像一点一点地被他给软化了。 “你待我真好。”阿岫回抱住了初墨禅。 “这世间,待阿善最好的也只有阿岫。”初墨禅抱住了云岫。 云岫听着这句话,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愧疚,她待他真的够好么? 因为救命之恩,他成了她的奴隶,他所做的一切都尽善尽美。 云岫一直觉得,这样的照顾早就能够抵消最初的救命之恩了。 曾经云岫认为他别有所图,也是因为如此。 他做得已经足够多,最后竟然拿出一个皇位来扶持她上位。 这世间真的会有这样的人么? 只是这顿饭尚未吃的安生,屋外就传来了喧哗的声音。 云岫和初墨禅连忙赶出去察看发生了什么。 昨日那女卫今日再次出现,拿出长刀威胁着流民之中的女人集中起来。 在看到云岫的时候,直接抽出长刀说道:“那边的那个小矮子,快些过来。”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7节 被点名的云岫冷冷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来到京都,又岂能白吃白喝?当然是去军营帮忙。”女卫说的理所当然。 云岫说道:“你说的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连这些生病或者残疾的女子去征兵?” 这其中有着不少年岁看上去不大,很是瘦弱的女孩子。 听见这话,这女卫像是一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她恶狠狠地说道:“女子卫国,她们就算再瘦削孱弱,那也是我大周百姓,既是如此,入军营又怎么了?” 对于安置百姓,云岫确实也考虑过给她们安排一些工作岗位,这女卫的说法乍一听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些劳力肯定不能指望着官府一直养着,可是为什么这些看上去瘦弱病恹恹的女子也会被征召呢?就算要征召等她们身体康复再进行征召岂不是更好。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而云岫如此絮絮叨叨地问问题早就惹得女卫不满,她吩咐身边的两个手下直接上前准备教训教训云岫。 下一刻,一个着甲胄的高大女卫出现在云岫面前,她用刀刃挡住了那两个女子的攻击,再看向那严姓女卫时的目光都是凝了霜的。 “真是放肆。”那高大女卫直接将对方的刀插入了地面之上。 另一个严姓的女卫,仗着身后有着刑部尚书的嫡女相护,立马就开始撒泼了。 “好大的胆子!”那女人大吼道。 云岫被她的嗓门弄得有些头疼。 那高个的女卫云岫也有些印象,是之前那个带着手底下的人进行射箭操练的头儿。 没想到今日是她过来发放餐食,这其中缘由云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初墨禅安排的手笔。 二人剑拔弩张之际,严姓女卫身边的人似乎收到了什么通知,连忙匆匆离去,原本带着的几个女孩也都没能带走。 云岫看着那人匆忙离开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表情算不得好。 倒不是因为此人傲慢冲撞了她而生气。令她担心的是这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些瘦弱的女孩被家里人都给带了回去。 高大女卫也悄无声息地躲开人群来到了云岫面前。 “拜见陛下、凤君。” “免礼。”云岫说道,“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近日刑部尚书似是因为凤君失踪,从而行事开始变得张扬了起来,但是这两日又开始低调了。原本此事是大殿下负责安排的,可后来几位尚书一起施压,大殿下才做了让步。” 听见云朝岚的消息,云岫的眼神一亮,她问道:“近日大殿下和君后可还安好?他们有没有着急寻我?” “起初陛下失踪,大殿下派了许多人马寻找,后来得了凤君的消息,这才罢手。”高女卫说的。 当然高女卫也没有说全。 她都不敢说那时候大殿下直接发了脾气,将凤君的倚墨阁差点给砸了,甚至还将凤君给臭骂了一顿。 漂亮精致的少年骂起人来几乎把凤君的祖宗八辈都给问候了个遍。 若不是君后拦着,事情怕是直接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65章 . 第六十五个凤君双标的凤君 听见云朝岚和君后都安好,云岫也松了口气。 等到事毕之后,云岫继续说道:“你去查一查,这严家究竟在做些什么勾当。” 女卫欣然领命退下。 可是女卫离开之后,云岫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阿岫放宽心,她们会查出来的。”初墨禅劝慰道。 他是不可能放云岫出去冒险的,即便现在瞧出她想亲自去查查的心思,也不会愿意让她去查。 云岫当然也知道初墨禅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她出去,她也没有反驳。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去查反而会拖累人。 高女卫的动作很快,在当晚就把调查的结果送了过来。 只是在呈递结果的时候,高女卫似乎有些犹豫。 “拿过来罢。”云岫看出了对方的犹豫,她伸手接过看了几眼。 光是这么一眼,云岫就气得血压升高了。 她们竟然和那些世家勾结,专门拐卖瘦弱女子给那些有怪癖的家伙亵玩。 尤其是那种因为家贫或者其他缘故领不到厉药的女子,是她们的最大目标。 “所以说,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情她们都做得出来?” 云岫压着火气继续看着这纸上的内容,双手微微颤抖。 这纸上的内容,方才粗略一看就能气死个人,现在细看,几乎要把人给气得火冒三丈。 云岫攥着纸靠在初墨禅的怀中,哽咽地说道:“她们怎么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呢!” 甚至还这般冠冕堂皇地用为了朝廷好做借口。 看着小女帝都快被气哭了,高女卫把头缩得更低了。 她都能感受到凤君现在散发着的冷气。 初墨禅的双目幽深如墨,他轻拍着云岫的后背,柔声安抚着:“既然陛下知道了,那便去整治他们不就好了?” “我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云岫羞愧地低下了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直接将他们捉了下大牢。” 初墨禅用帕子擦了擦云岫的眼角,夸赞道:“陛下不是说的很好么,陛下手中有权,既然现在女卫给你送来了证据,那便直接将他们捉来下了大狱不就好了。” 后续初墨禅轻声安慰了许久,给她喂了安神药睡过去之后,整个人的表情才彻底冷了下来。 高女卫立刻跪在了初墨禅面前,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本宫不是说过么,查出来先给本宫看过,你倒是大胆,直接呈递给了陛下。”初墨禅面无表情地扇了高女卫一巴掌。 “属下……属下……只是觉得殿下应当知道这些事情。”高女卫大着胆子说道。 初墨禅冷笑一声,他的岫宝今日又为不相干的事情伤神了,这些事情让他来处理不就好了么? “下次,陛下不需要知道这些腌臜事情,那姓严的,明日直接抄家灭族。” “是是是。”高女卫连连退下。 隐匿在暗处的阿箬无奈叹气出现。 “陛下是多好的孩子,为了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人都能上前帮扶一把,只是下次,本宫不想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落入陛下的耳朵里面。今年的春闱如何?” “启禀凤君,已经搜集了一份名册,似乎都是和各个世家沾亲带故的,早些年先帝尚在之时,连洛初三家都已经开始着手把控科举之事了。” “今年春闱安排一些我们的人进去。”初墨禅说道,“陛下也应当有一些自己的心腹了。” “是。”阿箬垂头应是,“陛下的一个旧识似乎也是一个才能还算不错的才女。” “本宫记得她姓林?”初墨禅对于那林兰还是有些印象的。 姓林,还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林氏遗孤么? 云岫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现在她时常浅眠,总得要喝药才能安睡,这样的状况其实令云岫也有些不安。 在看到初墨禅进来之后,云岫连忙打起精神。 他的手中端着药,女孩想要下床去接,便被初墨禅给阻止了。 “昨夜有些发烧,快些喝药。” 初墨禅知道云岫吃药并不含糊,一口一口慢慢喝还不如一口闷。 云岫吃完药,口中弥漫着苦涩,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块蜜饯被塞到了她的口中。 甜滋滋的味道让云岫没忍住笑了。 “你总是拿我当小孩子。”云岫说道。 “阿岫还不是像小孩子那般任性?早些回宫不好么?”初墨禅的语气有些幽怨。 阿岫当然知道他是在旁敲侧击想让她回宫。 “我想等这边的百姓先安置好再回去,我知道其实现在你已经把那次暗害我们的人给捉住了不是么?” “是已经查出来了。”初墨禅也知道阿岫必定是早就猜出来了。 “是三皇女还是四皇女?”思来想去云岫也只能想到这么几个嫌疑人了。 “是云曦。”初墨禅冷淡地说道。 提起云曦,阿岫还想起来之前她要死要活要娶初墨禅为凤君。 幸好幸好没娶走。 “陛下怎的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我在想所幸那家伙没把你给娶走。”云岫在他的唇上盖了个章。 “她么?”初墨禅掩下了眸中的厌恶,“只是一个容易色令智昏的家伙罢了。” 云岫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其实怪不得云曦色令智昏,她也容易被美□□惑。 “那个……我也觉得你生的好看。”说这话的时候,云岫的声音更轻了。 “陛下爱我皮囊,却是让墨禅开心的。”初墨禅抱着云岫表达着心迹。 云岫:她家的凤君属实双标了些…… “云曦不是被你软禁了么?”云岫有些不解。 “她们被墨禅囚在王府,因着不想让陛下传出苛待姐妹的谣言,便留了她们一命。”初墨禅的语气逐渐低沉,神情都变得极其阴戾,“现在想想,要什么名声呢,这些祸患早该斩草除根才是。” 云岫听着这话,只沉默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别受伤就好,我只担心你。” “那墨禅比之大殿下呢?”初墨禅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8节 云岫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这种送命题。 “阿朝我只当他是亲人,我的凤君何必吃醋呢?”云岫干脆再亲了亲初墨禅表明决心。 “嗯。”初墨禅抱着云岫轻轻应着声。 在云岫起身出门的时候,恰巧见到围栏被拆除时的场景。 还是那高女卫负责这件事务。 一声哀嚎从不远处传来。 原本趾高气昂的严姓女卫直接被拖走,此时的她头发披散,涕泗横流。 “我是严家的亲眷!你们不能如此对我!我熟识严家嫡女!” “切,还真当自己是祖宗了?”负责羁押严女卫的官兵冷笑道,“你那靠山早就倒了。” “倒了倒了!”旁边早就看不惯的百姓附和着,“都倒了还这般趾高气昂!真是不要脸!” 严姓女卫在看到云岫的时候,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蹿上来了。 “都怪你!都怪你!”严姓女卫喊道,“搅黄了老娘的生意,现在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什么贵人!狗屁! 那女卫现在只打算鱼死网破。 云岫看着那人像个疯子一般冲过来,整个人的表情像结了霜的冰块。 那人摔在了云岫面前,负责羁押的女卫连忙按住了那人,高女卫此时也连忙赶了过来,查看云岫是否有什么状况。 林兰这时候护在了云岫和初墨禅面前,最近她对这些家伙可都没啥好感,这朝廷根本就是养了一群蛀虫。 “离我家小观音远一些。”林兰看着高女卫没什么好语气,只以为她也是像先前惹事的家伙一般要欺负云岫,“阿岫别怕,姐姐可不怕这种狐假虎威的玩意儿。” 高女卫握紧了手中的长刀,表情有些不大好。 “误会了误会了,这女卫可是将那人捉住的好官。”云岫打着圆场。 林兰知道自己闹了乌龙,表情也有些尴尬。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花奴此刻也在尽量缓和气氛。 “秀女君。”一声轻呼被云岫听见。 云岫抬眸一看,就看见了正在被羁押带走的灵风。 “灵风?”云岫有些疑惑为什么灵风也被带走了。 “灵风是刑部尚书的侍儿。”花奴在一旁说道。 其实他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可是严家突然倒了,花奴也知道这其中必然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也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够知道的。 云岫听了,也大致知道是什么状况了。她无声地对高女卫使了个眼色。 高女卫看了一眼初墨禅,初墨禅微微垂眸默认。 于是高女卫立刻上前释放了灵风。 灵风的身上有些擦伤,甚至身上还有些草叶子泥土,看上去再狼狈不过。 走到云岫面前时,眼睛红红的,表情很是可怜。 “莫怕莫怕,花奴你先去带他修整一下。”云岫安慰了一下灵风。 她现在可没胆子和其他男子接触,不然旁边就是一个一点就炸的醋坛子。 灵风临走之前看了初墨禅一眼,眼睫之上沾了泪珠,看上去再可怜柔弱不过。 “好好休息吧。”云岫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灵风突然回身跪在了云岫面前,说道:“秀女君,灵风已经无处可去。” 少年人身体羸弱,此刻眼圈微红,睫毛沾着泪珠,苦苦哀求人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不忍心。 云岫想到先前灵风对自己的种种帮助,也是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帮助。 他是个良善的人。 只是这样也并不能让云岫软下心肠收留他。 收留他的结果只会让他被初墨禅给吃得连骨头也不剩下。 “你且安心,既然高女卫能将你救下,那么自然也会为你安排好前程。”云岫安抚道。 只是这安抚的话,反而令灵风收到了一种被厌弃的信号。 “女君,灵风什么都不要,只想在女君身边侍奉报恩。”灵风期期艾艾地说道。 “报恩?”云岫的脑子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来。 等到反应过来时,她轻笑一声,说道:“你误会了,非我救你,而是这位高女卫看你并非是和严家勾结之人,所以就将你放了。” 灵风见到云岫并不想承认是因为她的指令才将他救下,也没有继续喋喋不休,最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似是默认了云岫的说法。 之后灵风就被花奴带下去擦药治伤。 彼时云岫都不太敢抬头看自家的凤君,生怕醋坛子又翻了。 熟料今日的初墨禅一副再平常不过的模样,跟云岫说他去帮她先弄药去,让她自己先去忙需要做的事情。 这边的云岫仿若解决了一件大事一般,很快就开开心心地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初墨禅看着云岫离开的背影,表情逐渐变得阴暗低沉。 怎么可能会是陛下的错呢,都是那狐狸精的错。 他的心中已经生了不知多少种悄无声息将灵风弄死的办法,只是眼下灵风一旦出现问题,阿岫第一个必定怀疑到他的头上。 他不能这么做。 可是这也并不代表他不能去好好敲打一番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还无处可去? 都是一些不知死活想要争宠的狐狸精。 另一边的云岫正在和几个大夫们商量着如何更好更高效地将这收容所利用起来。 接收病人,诊断,治疗,后续复查。 很多事情都需要好好安排,这些事情云岫也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之后让几个大夫各自分工。争取在走之前收容所能够有些起色。 这里面不少病人也都见过云岫,每天过来看见云岫的时候都会友好地打招呼,有些内敛一些的郎君甚至还会寻一些小花送给云岫,当然最后都被云岫给插在收容所的大堂之中当做装点了。 要是她敢把花带回去,连云岫都知道后果会不堪设想。 怜衾和他的妻主此刻正占着一小处位置,阿岫过去的时候,他的妻主正在哄娃娃睡觉。 “身子可还好?”云岫按着惯例询问了一句。 “恢复得很好,这些都多亏了岫女君和您的夫郎。”那个女子说道。 这几日原本都是这个名为怜衾的男子在回话,等到女子清醒之后,女子顺理成章地接下了各种问话,怜衾则像个贤内助一般时常一言不发,只用心地照顾着自己的妻主。 “咿呀~”奶娃娃醒了过来,一副快要哭出声的样子。 女子有些手足无措,反而是一旁的怜衾在一旁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口中哼着歌谣哄孩子入睡。 云岫听着这歌声腔调,还怪好听的。 怜衾注意到了云岫的打量,他连忙低下头去,云岫也意识到自己这么看着对方也不好,也立刻将目光转移。 反而是怜衾的妻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说道:“我的夫郎先前是乐人出身。” 怜衾轻轻扯了扯自家妻主的衣袖,似乎很不好意思。 毕竟这个出身算不得光彩。 女人将孩子放在草甸子上,用手轻轻帮她夫郎理着鬓发,表情深情。 “他性子害羞内敛,做过最出格的事情怕就是抱着我向那凶悍的女卫求医,我从不曾嫌弃他的乐人出身。” 怜衾似乎也被女人的情绪感染,害羞地低着头整理东西。 云岫这下子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 正当她还在和这对妻夫聊天的时候,不知何时初墨禅也进来了。 怜衾看着初墨禅的眼中充满了崇拜。 这人真的好厉害,似乎所有事情都能信手拈来,想来肯定很受妻主的喜爱。 若是他能像他这般厉害能保护妻主就好了。 想到此处,怜衾的心中有些失落。 手中整理东西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云岫和初墨禅跟这对妻夫告了个别,便准备回去用餐了。 看到两位恩人离开,女人的表情有些深沉。 “怜衾,待会儿将那盆花送给恩人们当礼物罢。”他的妻主如此说道。 怜衾闻言恍然点头。 这边云岫跟在初墨禅身后,他的一只手拿着食盒,另一只手空了下来,云岫就趁机伸手过去拉住他的手。 被这样突然袭击的少年人却丝毫没有拿着意外的表情,反而温柔一笑。 云岫见到自己未能突袭成功,薄唇微抿,用手轻轻捏了捏初墨禅的小指头。 “你就不能露出那种被我偷袭成功的表情嘛。”云岫表示自己不要面子的嘛。 然后云岫就见到自家凤君露出了惊讶无措的神情,演技那是相当逼真的。 “喂喂喂,这可晚了啊,没法补救。”云岫此时已经反握住了他的手。 “那下次阿善一定注意。”初墨禅笑着说道。 “哼,若是没这次像,我可是要罚你的。”云岫这种时候难得摆一摆一家之主的谱。 “是。”初墨禅无奈笑道。 二人走在回廊之上,屋外繁花盏盏,岁月静好。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99节 这边岁月静好,而灵风却久久难以从方才的威胁之中回神。 花奴见他如此,表情已经有些无奈。 他先前是不曾见过那闻名遐迩的玉檀奴的,而灵风算是和初善熟识,他信誓旦旦地说着此人并非玉檀奴。 那么他究竟是谁呢? 在秀女君去办事时,玉檀奴出现在了他们的居所。 眼前少年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世家子弟的矜贵。 可偏偏这样矜贵好看的少年说出来的话几乎要将人给吓死。 “没让你和那灵宴一起消失还真是可惜。”他这般说道。 灵风灵宴是一对双生子,虽说面貌不算相像,但是自小一起被卖如春风十里阁,两人的关系那是再亲昵不过了。 原本灵宴会和灵风一起带入尚书府,只是后来灵宴临时被其他贵人带走。 此时再次听见灵宴的消息竟然是在眼前这个假冒的玉檀奴口中。 灵风原本就曾为杳无音信的灵宴伤神,现在玉檀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立刻开口质问道:“你将灵宴怎么了?” 脾气向来温和的灵风鲜有被气急眼的时候,一旁的花奴立刻上前拦住了他。 “曾经差点将阿岫推下船,此事我怎能不追究?”初墨禅冷冷地说道,“说起来,我并非小气之人,若你真要执意入府,那么你那好弟弟此生也别想再见到了。” 灵风此时才知道眼前人究竟有多可怕。 少年微微颤抖着身体,几乎站不住要跪在初墨禅面前。 初墨禅高高在上地垂眸看着他,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颌。 “模样倒是生的楚楚动人,只是觊觎阿岫的贱人,我见过的再多不过,只是我答应了阿岫不会伤你性命,那么只好想些别的法子让你知难而退了。”初墨禅说道。 “你就不怕我去找秀女君说出真相么?”灵风反问道。 熟料眼前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他轻笑道:“你说她是会信你这个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还是我这个同床共枕的夫郎呢?” 灵风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摔在地上。 他惊恐地喊道:“你真是个疯子!” 少年人的脸上还有被初墨禅掐出来的红印子,他的表情上写满了恐惧。 眼前人真的太可怕了,即便看上去是个再温柔谦恭不过的正夫,可这心思简直比毒蛇还要歹毒。 此时初墨禅的神情平静,他缓步上前弯腰掐住了灵风的颈项,唇角微微勾起。 花奴连忙上前跪着求情:“贵人,你就饶了灵风吧,他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哦?没什么坏心思么?我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逗他玩玩罢了。”说着初墨禅松手,灵风护着自己的颈项,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真是没什么意思,还以为你会坚持久一些。”说到最后,初墨禅竟然还来了句嘲弄的话。 灵风看着他的背影,问道:“我不会再缠着秀女君,你能放了我弟弟么?” 初墨禅的脚步顿了顿,不过最终还是缓缓回眸说道:“既是如此,阁下的弟弟当然会完好无缺地回来。” 说完这话,初墨禅便回头继续前进,并没有理会从身后传来的压抑哭声。 花奴看着痛哭流涕的灵风,也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眼前的形式再明确不过。 这个假玉檀奴,是个他们都惹不起的贵人,若是硬碰硬,别说灵宴的性命无法保住,恐怕连灵风的日子都不算好过。 第66章 . 第六十六个凤君小肚鸡肠的男人…… 这边云岫照常和初墨禅用完餐食之后,就收到了来自怜衾妻夫俩的一盆凤凰花。 这是大周朝特有的花。 雌花雄花并蒂而生,最后会生出类似蛋状的花苞,且此花形似飞鸟,便得了个凤凰花的雅称。 “怜衾和妻主二人勉强算擅长侍弄花草,这盆凤凰花便赠给两位恩人,愿两位恩人此生美满。”怜衾不擅长说夸赞的话,送花的时候说话还有些磕磕巴巴的。 “多谢。”云岫接过这盆花。 当时初墨禅在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云岫抱着那么一大盆凤凰花。 怜衾在那时候已经离开,初墨禅闻言也没多说什么,看着这盆花倒是感慨道:“这对妻夫倒是厉害,能培育出如此繁盛的凤凰花。这凤凰花比之寻常的凤凰花大了不止一圈。” 云岫听见这话倒是来了兴趣。 原来凤凰花没有这么大么? 最开始云岫还以为这个品种就有这么大的花呢。 初墨禅此时倒是给了解释,大概是说凤凰花难养,培植选育的活计大周朝之中倒是鲜少有人能够做好。 刚开始云岫也没多想,将花摆放好之后,就和初墨禅说起了她要见见风行简的事情。 “陛下要见他?”初墨禅确实对云岫的想法有些意外。 “嗯,先前让他和风大人一起先编纂一本《药经》,只是现在我觉得光是整合发行是不够的。”云岫说道。 她也确实在这上面欠考虑了。 虽然编纂出了这么一本书能够一定程度上对医疗上面有所帮助,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平头百姓并不识字,这就需要再另做考虑。 “《药经》是需要的,但是我还想编纂一本能够让不识字的百姓也能看懂的《医经》,里面的内容不需要很复杂,只需要记载最寻常的急救内容,在大夫来之前能够争取时间。”云岫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初墨禅闻言沉思了一会儿,赞同道:“陛下说得对。” 云岫对于自家凤君日常吹彩虹屁已经免疫,她继续问道:“你说可还有其他需要补充的地方?我怕我考虑得不够周全。” “陛下只需要考虑如何编纂就好,后面的事情墨禅会帮你处理好。”初墨禅说道,“此为分工。” 后续云岫还是和初墨禅讨论了一下细节,定了一些需要编纂哪些方面。 云岫挑的都是最基础最需要学习的方面,后续初墨禅也补充了一些。对于初墨禅的补充,云岫是惊讶的,因为真的很详实。 这让云岫再一次意识到初墨禅不去当皇帝才真的是可惜。 够果决聪慧,性子沉稳,会维持朝堂之上的平衡。 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比她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强。 想到此处,云岫还小小地失落了一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云岫也很快就见到了风行简。 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对于皇帝陛下暂居的地方很是不满。 “陛下你就不考虑先回宫么?此地破烂,臣是片刻都待不下去的。”风行简知道云岫的脾气好,现在说话也开始不知分寸了。更何况在他的角度他可是为了皇帝好。 云岫看着他这副模样,都不想抬眸看他。 初墨禅则是直接斥责了几句。 风行简也知道不好和初墨禅硬扛,只能乖乖坐在一旁。 “风郎君,先前同你说的药经编纂的进展如何了?”云岫直接开口问道。 风行简也是个聪明人,他料到云岫会突然来找他必定是因为那药经的事情,所以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册。 “这是初稿,便先让陛下审阅一番。”风行简说道。 云岫翻阅了一会儿,上面的图案和介绍,包括每一种药的形态结构药理作用都基本上有写上。 “做得很好,不过现在我有个新的任务要你去做。”云岫说道。 风行简闻言眉头轻皱,他在云岫面前随意惯了,便都是直接问道:“陛下便不给风逐需要的报酬么?” 这般直截了当地讨要封赏云岫还是第一次见。 “此《药经》非你之独创,负责修订编纂的还有你的母亲以及身后无数人,如今独独叫你来,便是想给你一个荣升的机会。”云岫说道。 风行简却不听这一套,他嗤笑一声,问道:“陛下这是在给风逐画饼充饥么?陛下知道风逐想要什么。” 云岫哪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从始至终已经将野心写在脸上的人,云岫怎么敢用? 这样的人既有大才,可是一旦没能拴住,转眼就能过来反咬你一口。 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一直不曾开口的初墨禅此时倒是开口了。 “风大人有雄心壮志自然是好事,只是如今只靠这一本《药经》就像证明自己,想来这筹码也不大够。” “倒是不知凤君大人还真是为陛下着想。”风行简被气到了,直接就打算破罐子破摔。 “风大人高才,本宫又岂会让风大人明珠蒙尘?只是这药经的分量却还是不够让风大人在医女所站稳脚跟不是么?陛下让你编纂医经,之后就能有利国利民能流芳千古的美名,风大人何不听陛下一劝?” 风逐闻言,冷静了一下,其实初墨禅所说也是实际。先前他在内阁帮女帝处理事务,就算手中掌权,却也因为是个男子而饱受歧视。 “那陛下便说说,要如何编纂?医经本不必要,那些平头百姓连识字都做不到,奇经八脉,阴阳调和,他们能懂?”风行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云岫放下手中药经,点头说道:“你所说之事,朕自然考虑到过,所以朕并没有打算写这些,只写一些百姓能够看懂最简单最机械死板能够学会的医理常识。” 风逐倒是意外这小女帝竟然能考虑到这件事情。 原本编纂这药经和世家对着干已经令风逐吃惊了,没想到现在打算这般直接笼络民心。 被误以为在笼络民心的云岫把手中粗略的册子目录递给了风逐。 风逐看着上面简简单单的目录,如果不是这小皇帝认真的表情,他都要以为这小女帝在逗他玩了。 “陛下,这些什么止血方法,人工呼吸是什么意思?” 云岫没想到风行简能这么直接就看出关键的一些问题。 “陛下的意思就是直接将那些百姓能够学会的简单处理急救的方法编纂成一本册子?”风行简理解能很快,即便上面的一些东西他并不是非常了解。 云岫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后续的一些内容云岫也和风行简一起讨论了一下,讨论完后,云岫也有些累了,初墨禅催着她先去休息。 待到云岫离开之后,初墨禅吩咐人给风逐递上了一碟子点心。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0节 风逐还有意外这睚眦必报的凤君居然这般通情达理了? 没想到下一刻他就被打脸了。 原本该香香甜甜的点心竟然这般苦涩,风行简一尝就知道里面放了黄连。 阴柔漂亮的面庞此时因为口中的苦涩而眉头紧皱,他忍不住骂道:“你这凤君当的也忒小气了些,先前不过让二殿下罚跪,你让我跪了四五个时辰就算了,这次就是和二殿下讨论一下治国之事,你就故意在点心里面加黄连。” 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黄连降燥,省的风大人在陛下面前还这么大的脾气。”初墨禅捧着茶盏慢悠悠地说道。 风逐闻言,表情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先前只大概知道这小子是喜欢这娇娇弱弱的二殿下的,却没想到现在真的一副要将之扶持上位的样子。 “罢罢罢,反正掌权的是你,我风逐现在算是怕了你了,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风行简玩世不恭的语气仿若他真的会乖乖听话似的。 “你最好乖乖听话。”初墨禅的表情冷漠,对风行简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语调的变化。 “听话,我风逐最是听话乖顺才能活下去不是么?”风行简的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不过我很是好奇,凤君为何能如此乖顺地听从陛下的呢?” 他先前便说过这小皇帝如此孱弱,根本不堪大用。 更何况,这自小就被段家人喂毒,就像那先帝说的,这小皇帝根本活不过二十又五。 注定早夭的命,也不知这初墨禅再坚持什么。 现在这小皇帝应当也快十八了。 当然,风行简也不会这么不识趣去触初墨禅的眉头。 他自己肯定比他还清楚这小皇帝的身体状况。 不然不会定时定点让她去休息喝药。 只是这样用名贵之药也最多只是吊着命,让小皇帝好过一些罢了。 “我尽快在三月之内将之编纂完毕。”风行简说道。 初墨禅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门外,风行简轻嗤一声:“小肚鸡肠的男人,利用完了就开始下逐客令了。” 云岫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风行简已经不在了,她问了一句情况,初墨禅只说他有事先离开了,说两月之内会把这书编纂完毕。 “会不会催的太急了些?”云岫其实也有些担心给太多压力了。 “若是两月之内无法完成,那便是个废物无需让陛下重用了。” 此时走远了的风逐打了个喷嚏,都不知道自己再次被坑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云岫都在尽力完善收容所的规章制度。 她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几个赤脚大夫是肯定不够的,后面也让风逐再寻一些能够帮忙的医女来做事。 到后来要有模有样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初墨禅一直在她身边处理事务。 云岫还曾经隐晦地问过自己不回去上朝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即便对于自己的认知依旧摆在吉祥物上面,但是你瞧瞧啥重大事务能少得了吉祥物? 许久不曾上班打卡令云岫都有些不安。 熟料初墨禅反而将手中的朱笔一放,说道:“陛下如今做的事情岂不比在朝堂上和哪些官员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相厌强?” 突然被这么一问,云岫一下子卡壳了。 对于初墨禅的反问,说实话云岫是不曾想到的。 之所以不曾想到,是因为眼前的少年在处理国事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挥笔定江山的感觉,他就只是一个决策者,许多事情从来不需要亲力亲为。 而云岫却更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好多事情都亲力亲为上手做,即便大部分时候初墨禅都在悄无声息地阻止她为一些事情劳力。 难得无事的时候,云岫会坐在内室陪着初墨禅批奏折,现在她也能看懂一些奏折了,不过动笔的时候也不多。 倒也不是初墨禅不让她动笔,而是云岫做事容易犹豫不决,初墨禅只需要用朱笔在奏折上轻轻一划,但是云岫却总是会反反复复看来看去,对自己做出的决策存疑。 后来初墨禅似乎也看出了云岫的这个缺点,也就没有再继续为难她,放她出去继续改造收容所去了。 因为云岫时常出现在收容所,现在里面的老百姓也早就认得她了。 有时过去的时候还会递一块自己做的吃食给云岫。 云岫也总是会笑眯眯地接过。 这群流民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来到收容所的时候状况都很差,现在基本上都能跑跑跳跳。 甚至还有小孩子时常蹿到云岫的怀中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只是后来某次被凤君发现之后,云岫反过来一下子被少年人揽住腰际举起。 “陛下不能去抱别人。”初墨禅说道。 云岫伸手捧起少年人的面颊,附在他耳畔说道:“他只是小孩子诶。” “小孩子也不行。”这是来自某人斩钉截铁的答案。 最终云岫无奈对天发誓自己以后不会这样了。 “日后若是再如此,该被雷劈的是那蹿到陛下怀中的。” “……” 希望别有倒霉蛋来她的怀里。 到了收容所之后,云岫先找了个从前当过木匠的女子询问了一下做出来的那批木床如何了。 收容所的位置有限,许多病人都挤在草垛里面。 某次云岫发现了一个感染风寒的木匠倒在了收容所门口,后面云岫就将她带回来好生照料。 无意间得知她曾经做过木匠。 这倒是刚好把云岫担心的一件事给处理了。 她连夜画了一套能够折叠的木床,制作不算困难,胜在携带方便。 原本木匠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这女君要做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想到做出来之后效果却是意外地好。 木床上铺上稻草杆,再放上垫布,大大增加了舒适度。 最开始云岫是准备直接去购置一些棉被的,却被初墨禅给阻止了。 “陛下,一旦给的太好,就容易有有心人想钻空子。”初墨禅提醒道,“陛下可知为何这收容所只有这么大的范围么?” “因为有贪小便宜的人吗?”云岫想了想,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初墨禅轻笑道:“陛下这不是很清楚么?” 粮食里面掺石子云岫是知道的,但是…… “可是只是棉……”话说到一半,云岫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啊,这不是她曾经待过的那个物资发达的现代社会了。 这里还只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农耕时代。 棉花…… 她现在也成了那个说出何不食肉糜的皇帝了。 “是我思虑不周了。”云岫有些失落地说道。 看着小女帝愧疚的样子,初墨禅轻轻抱住了她拍着她的后背,说道:“阿岫已经很厉害了,凡事不能急于求成。” “嗯。”云岫失落地应声。 后续的事情就是云岫如今所做的事情了,木匠寻人的动作很快,十几个木匠一起赶工,很快就将需要的木床给制了出来。 云岫带着木匠在收容所里面安置床位,几个爱跟着云岫的小孩总是大着胆子跟在她的身边,云岫空闲的时候会掏出一些小糖块逗弄一下。 有几回小石头也过来看她,那被烧伤的孩子也出现在了云岫的视野之中。 小孩子似乎有些害羞,看到云岫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说话的时候嗓音也很沙哑。 当时云岫在安置床位的时候,几个小孩子又来了。 看到云岫在忙,小孩子们自己聚成一堆玩耍,后来看到云岫不忙了才敢大着胆子上前。 云岫顺手掏出了几块糖果递给了小孩子。 轮到那个烧伤的小孩时,云岫愣了愣,把手中的糖果递给了一旁的小石头,自己转身离开了。 小石头原本接过了糖果,可小孩子情绪敏感,大致察觉到了烧伤孩子似乎因为没得到有些的糖果变得有些难过。 于是小石头把自己的糖块递给了那孩子。 看着那小孩手中如琥珀般剔透的糖块,小童的心中涌上了一股愤懑的情绪,愤懑之中还夹杂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妒忌。 “这糖给你。”一声清脆的声音重新出现在她的耳畔。 云岫从远处的长廊走来,穿过门庭,身着素衣,逆光而来,等到小童面上带着柔善的笑。 她的笑容浅浅,眉心温柔的胭脂印点在白皙的皮肤之上,低眉垂眼时跟那庙中的观音一般。 小童的心现在几欲摇摆不定。 她没死就意味着她的仇人未死。那人未死啊…… 阿岫姐姐能渡任何人,却永远渡不了墨童。 她和那墨禅,互为死敌,不死不休! 女孩因为生气愤怒,整个人微微颤抖着,云岫看着她的模样,心中莫名一痛。 “伤口还痛不痛?”云岫看着这孩子止不住颤抖的样子。 “谢谢……姐姐……”女孩哑着嗓子说道。 “跟我来。”云岫总觉得这孩子是在逞强,起身牵起她的手带她进了收容所。 收容所中弥漫着消毒酒精的味道,小童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云岫看她像只小野兽般警觉,只以为她受到的欺负太多了,连忙安抚道:“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你别太担心。” 小童看着自己的手被阿岫紧紧握住,心中不停地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心软,她要隐忍,她要杀了害了爹爹的初墨禅。 他为什么要出现破坏她平静的生活呢? 阿岫姐姐为什么要放任那疯子呢? 一定是阿岫姐姐被他那伪装出来的良善面目给欺骗了。 小童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雪夜,浑身是血的疯子一刀割断了她爹爹的喉咙,然后在雪地之中癫狂地又哭又笑。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1节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小童知道就算是此刻她说出了真相,阿岫也不会相信。 那疯子唯一真心相待的只有阿岫姐姐。 这个认知就是令小童摇摆不定的源头。 等到墨童回神,云岫已经消毒了双手取了药膏在帮她上药。 看着墨童胳膊上已经化脓感染的伤口,云岫心疼地问道:“是不是很疼?想来是他们没做好消毒措施。” 墨童麻木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疼的。” 刚开始很疼,可是后来心中的恨意却占据了疼痛的高点。 这样的疼比之亲眼看到父亲被那人扔进火海死无全尸根本算不了什么。 【“恨我么?”】 那一晚少年人漫不经心地拂掉衣袖上的风雪,即便身上全是墨疏划出来的伤口却依旧表情淡淡,总像个不知疼痛的木偶。 墨童听见他站在雪中问了那句话。 恨他么?自然是恨之入骨的。 【“只恨我如今年幼,不能杀你而后快。”】 一阵轻笑在她的耳边响起。 【“因为我那好父亲,我要失去我的阿岫了,若是可以,现在应当是杀你而后快,我阿父心心念念的好女儿?”】 说完这话时,初墨禅的面容之上满是阴戾讥讽。 【“我不杀你,我要让我那好父亲的在天之灵看看,他所看不起的被母皇所厌弃的儿子会是最美满幸福的儿子,而你便痛苦地苟延残喘罢。”】 墨童倒在雪地之中,亲眼看着那疯子直接将亲生父亲的尸首丢进了火海之中。 她拼命地跑进祸害,口中不停喊着阿父阿父。 而罪魁祸首则是无情地转身离开。 父亲? 呵呵。 手臂上的疼痛将墨童的神思再次唤回。 云岫已经帮她上了金疮药,刚包扎完时,初墨禅就从门外走来。 墨童看见他时瞳孔骤缩,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紧绷。 小石头见到初墨禅出现,也欢欢喜喜迎了上去。 初墨禅注意到了墨童,云岫简单介绍了一下。 少年人走到墨童面前,幽深如墨的双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小童见到仇人,不自觉地开始变得紧张。 第67章 . 第六十七个凤君经千百劫,常在束缚…… 云岫也察觉到了这有些微妙的气氛,她连忙开口大着圆场:“这孩子有些怕生,阿善你莫要吓到她。” 说着云岫还对着小石头使了眼色,小石头也很快意会,就准备拉墨童出去。 在墨童刚刚被牵出门口的时候,一道身影迅速蹿出直接扑向了云岫,只是尚未靠近云岫的时候就被初墨禅无情地给踢开了。 阿诺被踢开的时候表情疼得龇牙咧嘴。 “你这疯子踢得真特么用力。”阿诺下意识地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说完之后发现云岫还在,一下子开始扭扭捏捏了起来,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见到阿岫太激动了而已。” 云岫无奈,连忙拉着小哈士奇出去,出去的时候还顺便捂住了他的嘴。 等到了外面,云岫才问道:“你怎会在此?” “就是先前我去云朝岚那里讨要你的消息,他不和我说,我一生气,就缩在床底偷听,后来听说你在此处……” “你就瞧瞧跟过来了?你就不怕危险?”云岫顿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熟料这小哈士奇先委屈上了,又瞧到初墨禅那醋精过来了,只敢委屈巴巴地拉着云岫的衣袖说道:“阿诺担心陛下,不怕危险。” 这话说的还是挺勇气可嘉的。 只是这也逃不了一顿骂。 “你都不知道这外头有多危险,多的是人想抓你去你阿父那里去换钱。”云岫想抓紧时间把这小哈士奇给威逼利诱回去,却没想到对方反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百越最不缺的就是金矿银矿了……”阿诺甚至还敢反驳云岫。 云岫一下子就给哽住了。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有钱! 迟早有一天要被这小二哈给气活。 “若是阿岫想要矿产,娶了我,阿父答应将百越的半数矿产都当陪嫁。”阿诺似乎发觉了最近云岫为矿产担忧,这次过来甚至还拿着自己的陪嫁来了。 云岫见他还是想让她娶自己,轻叹一口气,刚想说话身后就传来了初墨禅的声音。 “百越脉矿,本就因为先前战败割让了大半,你倒是大方还要奉上。”初墨禅对着阿诺连装大度都懒得装了。 “那还有一半的一半。”阿诺还是有些死鸭子嘴硬。 眼瞧着小二哈都快冲上来咬人了,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云岫当机立断找来小石头陪他玩耍。 而小石头则是一脸无奈,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面上的表情都已经在说,既然你都这么要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陪这个家伙玩一会儿吧。 阿诺原本对于阿岫把他给安排去和小孩子玩耍的这个事情表示很不满,小孩子好奇心强烈,总是想要伸手去摸阿诺身上的挂饰。 模样漂亮的少年在一群软乎乎的小孩子中间也终于变得缩手缩脚。 中原的小孩子跟豆腐花似的,他可不敢用力了。陛下可是交代他要好好陪着这些小孩子,他可不能把事情做砸了。 墨童坐在远离这群小孩子的地方静静看着这个突然变得束手束脚的家伙。 看上去笨笨的,很好骗的样子。 阿诺此时也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在旁边沉默安静的小女孩。 女孩身上的烧伤很严重,阿诺一时之间也没敢靠近。 而且对方的脾气似乎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还是喜欢脾气好些,像陛下那般温柔的女子。 不过既然得了云岫的安排,阿诺当然是会把云岫的指示精神给贯彻到底的。 然后墨童就看到这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家伙在她面前拼命逗她开心。 看上去更加好骗了。 那日离开之前,墨童的袖中被塞了一袋子银两。 云岫站在她面前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 站在墨童面前的女孩神色柔和,身上有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靠近时总会让人想要抱抱。 “这些钱你留着买些好吃的,那些药你别忘了涂。” 之后墨童听她絮絮叨叨的一堆,此时云岫的样子渐渐和曾经寄居在她家的病弱少女逐渐重合。 她的样子太过美好,美好到墨童几乎都想自欺欺人。 此刻墨童只是回家而已,不是去什么收容所。她还会拿着点心回去给阿爹吃。 然而事实是墨童不再是那个被宠在手心的孩子了,她亲眼看到了凶手,可此刻却拿他无可奈何。 墨童握紧了手中的锦囊,没敢回头看云岫。 云岫看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孩子,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可是又说不出该是哪里熟悉。 初墨禅看着云岫因为此事苦恼,只走到她身边轻轻牵住她的手。 “无需担心。”初墨禅安抚道。 那墨童离去的背影倒映在初墨禅的瞳眸之中,几乎只需要细细辨别一眼,初墨禅就认出了此人。 他不由得心中暗暗嗤笑。 当日第一次未曾认出这人,还真是罪过。 墨童和初善都是墨氏一族养出来的旁支孩子,初善自小被养在他的身边本就是为了随时成为一个替代品,墨童却因为恰巧和他那母亲有几分肖似就被那疯子自欺欺人地当成了他和女帝的孩子养着。 呵,真是个执迷不悟的疯子。 就算只是只有几分稀薄血缘的,也还是个疯子。 把孩子们送走之后,云岫又继续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初墨禅一如既往没有打扰她。 少年人顺着长廊走回房间,随身的阿箬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 “已经派人跟紧了墨童。”阿箬轻声说道。 “嗯,盯紧她。”初墨禅的脑海之中百转千回数次,总觉得这孩子的出现令他不安。 “严家现在是不是向云曦示好了?”少年掐住了长在窗外的一支柳条,表情淡漠。 阿箬的心中也有些意外,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恭敬地应道:“是的。” “真是不知悔改。”初墨禅冷笑道,“真是不知道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先前就已经警告过她们了,不知悔改。” 阿箬没有吱声,只是将一张薄薄的纸送到了初墨禅面前。 “告诉那些被救出来的人,救下她们的是再仁善不过的陛下。” 他会一步一步为陛下铺好路的,阻碍他的人全都会不得好死。 墨童在路上的时候差点跌跌撞撞摔了一跤,在摔倒之前,一只手先扶住了她。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2节 然后下一刻狠狠地将之摔在地上。 “这便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一个女子出现在了墨童身后。 此时的她有些狼狈,表情冷漠如冰。 “是你们小看了那疯子,关我什么事?”墨童即便疼得龇牙咧嘴也尽量装着恶狠狠的模样。 “哟,还真是胆大,我们主子的心上人你都敢骂成疯子。”那女子嗤笑道。 “你那主子就是什么正常人了么?”墨童冷笑道。 那女人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继续说道:“此前任务失败,主子本就有些不开心了,你这次可要记着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就靠我这十多岁的小孩?又或者是我这丑陋的样子?”墨童觉得对方真是疯了。 熟料这女人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那小皇帝对你心软不就行了?不过这次你也不用骗那小皇帝,小皇帝身边可都被那凤君紧紧包围着。” 被压制着的墨童垂眸没有应声,女人见她沉默以为她退却了,直接又踹了她一脚。 “先前因着你的失误,我们折损了那么多姐妹,你现在还好意思如此?主子能留你一命已经是大恩了!” “明明是你们无能至极,整座山搜查了大半个月,愣是抓不住两个人。”墨童冷漠地说道。 女人闻言冷笑,说道:“既然你厉害,那你便将这任务做好啊!” 说着女人直接抓起墨童在她耳边说起了计划。 墨童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她轻声问道:“你当真要如此?难道不怕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女人放声大笑,仿佛听见了再好笑不过的笑话。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一些贱民的性命罢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就算死了,亦是值当的。” 墨童即便此刻很不愿意承认对方如此残忍弑杀的行为,可是为了报仇,此刻的她也自私地动摇了。 “小妹妹,江山更迭本就要流血牺牲,你以为那小皇帝上位是干干净净没沾鲜血的吗?当时太极殿前的血那是用水冲了数日都尚未洗刷干净的啊。血气冲天的地方,连那初墨禅都怕是瞧见了都要后退几步。所以,我们这一次又有什么错呢?若是成了,那依然可以及时止损,死的人哪有那疯子般的凤君杀的多?” 女人一句句话仿佛诱人堕落的靡靡之音,墨童渐渐开始动摇。 既然都会死人,那么是不是他们会少死一些呢? 墨童回去时,整个人都有些混混沌沌的,脑子里都是当时那个女人在她耳畔留下的声音。 真的没错么?墨童真的不确定。 可心中复仇的欲望却是强烈的。 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么就只能狠心到底。 ------------------------------------- 云岫再一次见到阿诺的时候,他又是守在门口准点待着。 看到云岫时眼睛亮晶晶的,表情憨憨的模样真的像极了被放到南方封印了智商的小哈士奇。 “你今日在此蹲守了我五次。”云岫无奈叹气说道。 “陛下果真心上有我,连几次都记得这般清楚。” 顺杆子往上爬的典型就是阿诺。 “你次次都在此处待着,我就算不想注意都很难。”云岫的语气之中真的是满满的无奈,“你的身边都没派人守着照顾你么?” 阿诺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嘟嘟囔囔地说道:“我是悄悄跑出来的,阿姐说男子应当矜持些,可是我想陛下。” 如此直白的告白,如果换作先前的云岫可能还会被哄得脸皮红红的,现在经过长期的锻炼,云岫已经免疫,并且开始学会反弹。 “你独自一人出来,你的阿姐和父王肯定都会担心你,你还是早些回去罢。”云岫礼貌地回绝道。 少年坐在长廊的栏杆之上,听见云岫的话,原本漂亮的笑容渐渐凝固,连挂在身上的挂饰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陛下是嫌弃阿诺么?”他问道。 云岫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话未说完,阿诺就立刻接嘴:“那陛下就是欢喜我。” 这句话还是陈述句。 少年说完话就转身翻越围栏打算逃离,身后的云岫却面无表情地拉住了他的衣领。 女孩平常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她向来都是好说话的形象,可是有时认真起来却令人忍不住想要逃避。 “殿下,我说过不会娶你的,之前的婚约不过是我母亲随意搪塞定下的,你没必要一意孤行。” 少年忽然回眸问道:“为什么是一意孤行呢?喜欢陛下就是一意孤行的事情么?” 云岫难得看到这小哈士奇正经的样子,她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没错,喜欢我就是一意孤行的事情,因为我注定无法给你回应。” “那我对陛下的喜欢,没有回应又怎样?”阿诺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眼眶不知何时开始发红。 “没有回应,就注定你会受伤,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云岫说道。 突然,在云岫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腕被握住反扣,阿诺将她压在了墙面之上,漂亮的眼睛盯着云岫的双目。 “那初墨禅又是凭什么呢?他不就是强求了么?为什么陛下能对他心软却偏偏对我如此心狠?” 少年人锐利的眼睛令云岫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她没去对视他的眼睛,只说道:“若是我对你若即若离,那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只能和你讲明白。” 阿诺闻言双唇紧紧抿着,长睫不安地颤动着,他的脑海之中早就晃过了数种直接将云岫掳走的法子,可最终还是只靠近云岫的耳畔轻声说道:“陛下真不公平。” 言罢,整个人直接往外跑去,中途还踢了两块石头泄愤。 “唉……如果是公平的爱,那才是真正的不公平。”云岫自言自语道。 这一天让云岫意识到当皇帝真的好难。 美人太多也惹人头疼。 此时在云岫的身后出现了两道悄无声息的影子,她对后面的龙将吩咐道:“你们去跟着保护他吧,不然到处乱跑出了事情就不好了。” 阿诺的身份特殊,云岫考虑到这一点,更不敢让他到处乱跑。 另一边的阿诺刚跑出去的时候,就迎面而来遇见了初墨禅。 初墨禅抱着琴缓步在长廊中走着,着一袭青衫,乌发用发带系起,身如修竹,丹唇凤目,样貌如玉,看上去是一个再俊俏不过的少年郎。 在看到形容有些许狼狈的阿诺时,此时特意打扮得相当漂亮的少年郎却微微一笑,明摆着就是在他面前炫耀。 “你是故意放我到她面前被拒绝么?”阿诺红着眼问道。 他攥紧了拳头,看着这张漂亮的脸恨不得上前直接抓花,可是想到对方的心眼不知比他多了多少,阿诺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而初墨禅则是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抱着琴走到阿诺面前,垂眸看着他说道:“难道阿诺弟弟现在才反应过来么?” 阿诺咬着牙强迫着自己不要去对眼前人动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所做一切,我都记住了,便是能一时独占陛下又能怎样?这世间多的是想要往上爬的男子,你以为你能一一抵挡?五年可以,十年可以,那十五年二十年之后呢?” 色衰而爱驰。 男女都是视觉动物。 阿诺并不相信阿岫真的能信守她对初墨禅的承诺。 是,他承认他不如初墨禅漂亮好看,可是这般心机深沉之辈,帝王怎会安心将之当成枕边人? “无妨啊。”初墨禅一脸无所谓道,“陛下就算是只爱我之皮囊又如何?我一直在做的只是将陛下束缚在我的身边罢了。” 经千百劫,常在束缚。 阿岫愿意当个傀儡,他就帮她总览全局,她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阿岫想当个好陛下,他就辅佐她执掌江山,她会当个流芳百世的帝主。 阿岫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离开他。 他时常告诉自己,不要太着急了。 陛下能接受的就是温温柔柔的凤君呀…… 另一边的阿诺被初墨禅如此疯狂的想法给惊到了,眼前人着实太大逆不道了些。 竟然敢将陛下将私有物一般束缚? “疯子!”阿诺转身奔逃而去。 看着阿诺离去的背影,初墨禅的表情也渐渐沉了下去。 “出来。”初墨禅轻声说了一句。 两道身影才从暗处出现。 “是陛下让你们保护他的?”初墨禅的眼中满是寒霜。 他现在恨不得那碍眼的家伙早些死了。 眼瞧着初墨禅即将发怒,阿箬连忙出现解释道:“陛下必定是考虑到阿诺殿下的身份特殊,这才派人保护的,龙将被您亲自握着,必定不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的。” “你倒是惯会突然出现说好听话。”初墨禅冷冷地说道。 阿箬此时也没敢应声,他知道主子现在是生气了,因为他没能将事情处理好。 “三皇女被四皇女救走,先前本就有连家留下的旧部,扎根颇深……”阿箬轻声说道。 “去领罚,本宫不留无用之人。”初墨禅看着他,那双眼似乎看透了一切。 阿箬面色一白,立刻跪下谢罪。 “阿箬知错,不该私自去寻陛下说起保护之事。”青年跪在了青石板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只因为那墨童想要和三皇女一起算计本宫?”初墨禅冷笑道。 “此事事关重大,陛下应当是该知道的,阿箬只是提醒陛下好生保护那百越王子,若是他出了事情,百越王趁机发难……” 初墨禅闻言唇角微微勾起,弯腰重新抱起那把古琴,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琴弦。 “本宫不就是等着他发难么?我那好母亲还装腔作势同他维系着表面和平,先前用了令牌助他上位,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本就是墙头草一根,若不是百越脉矿众多,这么个弹丸之地,早早就应当在玉龙关收下才是。” 清灵的琴声在他的指尖流出,在他话音刚落时,琴声也已经停止。 阿箬听着他的意思也大概知道了初墨禅的想法,他最终只能跪在地上讷讷应是。 “领罚就免了,好好做好这件事情。”初墨禅抱琴离开,最终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是,多谢凤君。”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3节 云岫看到初墨禅时,就见他抱了一把琴过来,她连忙过去想要帮忙。 “你说你真是的,我只是随口说的想要听听抚琴的声音,你就直接拿过来了,这么个大家伙多累啊。”阿岫轻声在他耳边低语,说的是抱怨的话,可话里话外却是有些开心的。 废话,能有这么一个把你随口一说的话记在心里的漂亮夫君,你能不开心? “阿岫想听,我就会想做。”少年人认真地说道。 这句话直接给云岫闹了个大红脸。 他真的好会。 青衫少年坐在院落之中,院内的桃花已经生的十分繁盛,风一吹,便是花瓣漫天。 云岫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听他抚琴,唇角都带着笑。 不远处爬上墙角偷看的阿诺早就妒忌得红了眼睛。 “生气……就……别看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墙边传来。 阿诺听声音一低头就见到了那张被烧伤的脸。 “我没生气!”少年人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 “死鸭子……”墨童慢悠悠地说道。 阿诺在京都待的时间也还算长久,一听这三个字立马也反应过来了,这小丫头是在骂他嘴硬。 “我没有嘴硬,我不生气,我我我……” “妻主……要会哄……” 底下的女孩声音断断续续的。 “怎么哄?”阿诺对她的话来了兴趣。 墨童看着趴在墙头的漂亮少年,唇角勾出了一抹令人惊悚的笑容。 是啊,该怎么哄呢? 第68章 . 第六十八个凤君三皇女之死 “你知道该怎么哄?”阿诺反问道。 “我也是女子。”墨童回答道。 熟料得到的只是阿诺的一声轻哼。 “如果只是鲜花饰品,你就不必说了,只是无趣的讨好手段。” 墨童轻笑一声,嘴角牵扯着烧伤,表情显得格外怪异。 “不是这些啊,阿岫最喜欢的是画画,那么最好就是送她一支举世无双的笔,用最好的狼毫。” 果不其然在阿诺听闻墨童的话之后就神色一亮,他已经在琢磨怎么去买这么一支狼毫笔了。 墨童此刻依旧弄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就连云岫的身份她也并不清楚。 当时之所以能找到那针对初墨禅的势力,也是因缘际会之下,听闻那人想要墨禅性命才赌了一把。 只是可惜她第一次赌输了。 第二次,她绝不失手。 “郎君,买的狼毫笔怎会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这狼毫笔就要自己制才会独一无二不是么?就像一个可以作为惊喜的礼物。” 此话一出,阿诺的眼神一亮。 他从墙上灵活跳下,走到墨童面前。 “你说得对,想来你也知道哪里可以得到狼毫不是么?”阿诺微笑,雪白的牙令他看上去有些憨憨的。 “自是知道的。”墨童低头没去看他笑着的眉眼。 就这么好骗么?她所说的都是最拙劣的谎言。 “知道就烦请你带个路吧。”阿诺说道。 面容漂亮的紫衣少年走在了一个面容可怖的女孩身后,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少年人衣着华贵,年岁尚小的那个女孩却穿着有些寒酸的旧衣,两人走在路上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阿诺听着这些话,微微皱眉,之后在小摊贩那里买了帷帽戴在了墨童头上。 墨童的表情有些意外。 “快些走吧。”阿诺没看她,只催促她快些离开。 “哦……”墨童有些失神。 饶过喧闹的街市之后,墨童叫了马车,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荒芜的空旷之地。 这里似乎也是一处被废弃的脉矿。 因为被人废弃,已经开始长出了新生的草叶。 阿诺看着周围被开采的痕迹,不远处甚至还有一道深沟。 一处脉矿,几乎被人给榨干了才舍得放弃。 若有若无的狼啸从不远处传来。 此处似乎确实是能寻到狼毫的好地方。 阿诺的唇角微微勾起,笑眯眯地对墨童道了个谢。 墨童坐在一块矿石上,双膝靠拢用手环抱,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 “不客气。”墨童说道,“这里会来狼,你不怕么?” “怕什么,我百越一族的少年从小就是射箭骑马的好手,只是杀几头狼罢了,还能是什么难事?”阿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墨童看着这满心满眼为云岫的少年,表情变得有些好奇,她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阿岫么?” “自然是喜欢的。”阿诺理所当然地说道。 “喜欢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墨童并不理解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从小阿父爱母亲,后来看到连儿也对阿岫死心塌地不愿嫁人,之后又看到墨禅几乎疯狂的举动。 她觉得喜欢和爱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可偏偏太多人耽溺于此。 听着眼前这小女孩颇有些苦大仇深的言论,阿诺轻笑一声:“你尚未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当然不懂。” 熟料墨童直愣愣地说道:“我喜欢阿岫。” “……” “可是不是你们那种喜欢。”墨童放下了帷帽,漆黑的瞳眸定定地看着阿诺。 这双幽深如墨的瞳眸总让阿诺感觉有些熟悉。 “你们的喜欢对于阿岫来说是负担,若我是阿岫,早就厌烦。”墨童继续冷冷说着自己的结论,“自以为是的喜欢,很无趣。” “那你凭什么说你喜欢阿岫?喜欢不就是想要时常瞧见,心里欢喜吗?” “这是你的喜欢?”墨童歪头看了一下阿诺。 此时从二人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没想到竟然还真被你给骗来了这愣头青。”女人的声音出现时,阿诺也立刻反应了过来,拉住了墨童迅速后退了好几步。 “三皇女?”阿诺表情凝重。 “许久不见啊,百越的小王子?”云曦走到阿诺面前时,态度颇为恭敬,看上去就像是个再温和不过的谦谦君子。 “倒是不知昔日趾高气扬的三殿下还能有这般闲心在这儿等我?” 阿诺开口的嘲讽没有令云曦动怒。 彼时的云曦已经没有华服加身,身上穿的衣物也相当素净,身边已经不是仆从环绕,只有几个着铠甲的女卫跟着。 “这不是有求于阿诺殿下么。”云曦说道。 阿诺听见这话几乎立刻笑出了声音:“有求于我?” “是啊。”云曦笑道,“我想要你的性命呢。” 话音刚落,阿诺就继续笑出了声音。 “所以你就安排了这么一个小不点来骗我出来么?” 云曦也有些意外阿诺居然早就知道墨童是在欺骗他。 被点名的墨童表情一惊,她没有开口说话,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开口说话了。 狼嚎声在呼啸的风中愈发清晰。 阿诺的长发被风吹起,身上漂亮的流苏银饰也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想杀本殿,活腻味了么?”阿诺的表情沉沉,平日里在阿岫面前的乖巧直球已经消失不见。 他站在巨石高处,垂眸看着云曦身后站着的一列杀手。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想杀我。”阿诺眯着眼睛盯着云曦,“你们还是想要抢阿岫手中的东西呢。” 不识好歹。 他从石头上轻松一跃而下,眼睛往远处一瞟,说道:“都多了那么久了,就别玩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好嘛?凤君?” 一袭青衫不知何时出现在脉矿风口,初墨禅手持长弓站在那处,冷箭直接对准了云曦。 云曦看着这个依旧风采奕奕的少年,浑身微微发颤,她死死盯着那少年的面容,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夺会我应当夺回的东西!你你你……” 你为什么眼里只有那个病秧子! 云曦的嗓子几乎失声。 “你真的没爱过我么?”云曦咬着牙问道。 “只是一个贪图皮囊的酒囊饭袋,有何值得本宫注意?”初墨禅冷漠地说道。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4节 话音刚落之际,一道冷箭直冲云曦心口。 身边的女卫尽力帮她阻挡了一箭。 而云曦却不管不顾直接冲向了初墨禅的位置。 初墨禅冷眼看着这个几乎陷入了疯魔的女人,手中冰冷的箭矢还是放了出去。 “云曦,曾经放弃我,曾经试图杀掉我,又想要挽回我,真真虚伪至极。”初墨禅冷笑道,“我本就不曾说过爱你之话,从始至终只是想要从你手中夺权,只有你这痴儿才会如此自欺欺人。” 云曦听到这话,泪水不断从眼眶之中溢出,她失声嘶吼道:“你不曾爱我?” “自然是不曾爱过,甚至连那平日里的温和柔善都是对你的虚与委蛇。”少年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世人都道女子无情,可是和眼前人相比,或许无情都能比这虚与委蛇的凉薄来得强。 “哈哈哈原来……原来……”终归是她一厢情愿了。 云曦的肩胛已经中箭,血不断从素衣上蔓延,她吐了口血,许久没有说话。 身后的几个女卫想要扶起她待他撤离,却没想到被初墨禅身后的龙将直接射死。 少年人的脸上带着和往日那般再温和不过的笑容,只是吐出来的字却令人不断胆寒。 “自私自利之人就莫要再装作深情模样了,往日你要将我斩草除根之时,却也没见你曾思量那你以为的半分情谊,在权势财帛面前,我初墨禅也不过尔尔。” 就像揭开了一张满是仁义道德的面具,云曦被刺激得几乎疯魔,她大喊道:“你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 她的手不断捡起地上的石块乱砸,表情狰狞又愤怒。 初墨禅直接上前掐住了云曦的颈项,他轻声说道:“我最后悔的便是最开始念着为阿岫留下好名声而留下了你的性命。” “你……你……”云曦的呼吸逐渐开始变得困难。 初墨禅手中的力气却没有减小,他说道:“我曾想过无数种弄死你的法子,想来还是这样的法子最令你痛苦。” 云曦死死盯着那双凌厉的凤目,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在几乎要窒息的时刻,云曦的脑海之中闪过了一道白光。 “你……和母皇有什么关系?”云曦的脸已经涨得青紫,已经接近了死亡边缘。 初墨禅看着云曦,薄唇抿住,没有说话,下手也愈发用力。 将死之人何必知道这些事情呢? 咔嚓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之中响起,云曦也最终阖上了双目。 初墨禅看着已经彻底瘫软的云岫,表情未变,未转身时,身后的龙将已经将墨童带到了他的面前。 墨童被擒时,直接上前狠狠地咬住了初墨禅的手臂,初墨禅脸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血迹逐渐在青衣之上蔓延。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初墨禅开口嘲讽道,“现在也应当杀了你。” “住手!”沉默已久的阿诺突然开口,整个人都挡在了初墨禅面前。 “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么敢救?”初墨禅嘲讽地说道。 这小孩,骨子里有着墨家稀薄的血脉,就会是个执着偏执的疯子。 “你给我松开!本殿想救就救!”阿诺就是要和初墨禅对着来。 初墨禅没有反驳,只让人将墨童松开。 墨童被松开的时候趔趄了几步,身后的阿诺拉住了她。 初墨禅看着这家伙的样子,只轻嗤一声没说话,将手中的长弓随手扔给阿箬就转身离开了。 见到初墨禅离开,墨童才缓缓松了口气。 阿诺用手拍了拍墨童的后背以示安抚。 墨童回眸看了一眼阿诺,身边依旧有着若有若无的狼啸,墨童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 “我想去那边休息一下。”墨童缓慢地吐字。 阿诺看了看墨童指着的地方,不远处有着一条深沟。 “不如换个地方?”阿诺眉头轻皱征询了一下墨童的意见。 阿诺瞧着眼前人看着年岁不大,却也莫名阴沉。 “我自己去就好。”墨童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见她执着,阿诺也无可奈何,只得跟了上去。 墨童没有说话,余光却瞥见阿诺居然跟了上来。 “你为什么跟着我?”墨童低声问道。 “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若是能送阿岫一支狼毫,她确实会很高兴。”阿诺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哦。” 墨童懒洋洋地应声之后就没有继续说话。 二人走到了深沟旁,下面一片漆黑难以见底,风吹拂起墨童单薄的衣衫,她的面容依旧狰狞,脸上的疤痕分布几乎可以目视的所有地方。 墨童依旧许久不曾打开镜子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了。 即便是只从别人的口中阐述也大概知道自己现在真的丑死了。 阿诺见到墨童沉默,挠了挠头,却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你今日故意引我来这边就是为了和那三皇女一起杀了我么?”阿诺问道。 “我只是完成他们交代给我的任务罢了。”墨童说话的时候仿佛毫无生机的机器。 “完成任务?”阿诺似笑非笑地看着墨童,“那现在任务尚未完成,你要如何?” “你现在在生气。”墨童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没有。” “狡辩。” “我可是救了你诶,若是你落到那初墨禅的手中,肯定将你活剥了。” 少年一脸气愤的模样。 墨童冷冷地盯着阿诺许久,说道:“你只是赌气罢了,你不想让那初墨禅好过。” “你……”阿诺一下子被墨童戳中了痛点,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什么话,憋了半天竟然还憋出来一句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换成我,早就将想要害我的人给杀了。” 十来岁的女孩将杀人直接挂在嘴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已经将所有事情都看透了。 “怪不得说是和那初墨禅有些许血缘关系呢,狠还是真的狠,休息够了我们就走吧。”阿诺也没什么心情和这样一个并不怎么可爱的女孩说话了。 “你过来一下。”墨童突然说道。 “嗯?”阿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看着墨童站在深沟旁边,还以为她过不来。 于是自然地上前想要拉住墨童。 女孩站在风口处,裙衫飘摇,看上去好不可怜。 她朝阿诺伸出手,阿诺也没多想,直接上手想要拉住她。 熟料下一刻,阿诺直接被她以身体的重量用力往前带。 失重的感觉几乎在瞬息袭来。 狼啸在此刻愈发明显。 饿狼就在这深沟之中等待着投喂。 “为什么……” 不断坠落的阿诺看着勉强将自己挂在悬崖边上没掉下去的墨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问道。 墨童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着阿诺时也没有流露半分懊悔。 “这便是初墨禅让你不要救我的理由。”墨童冷眼看着不断坠落的阿诺。 漂亮的少年像一只紫色的凤尾蝶一般在空中不断坠落,他的表情带着讶异,仿佛在惊讶上一刻还在和他聊天谈心的人怎么下一刻就突然直接要动手将他杀了呢? 墨家的人都是疯子。 在墨童艰难从深沟边上爬起来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做的不错。”那人的声音沙哑,非男非女。 “之后的事情,想来应当不用我再操心了。”墨童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是自然,四殿下能够给您的承诺,可不是三殿下可比的。” 墨童看着这人,嘴角微微上勾,勾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我无所谓你们如何,只要能够杀了初墨禅,什么都好说。” 一声轻笑传来,那人说道:“还真是没见过像您这般着急想杀这人的,毕竟瞧见这般神仙似的人物,总该会心软的不是么?” “对着疯子心软?哈哈……”墨童笑得张狂。 “您身上重伤未愈,不若先随在下回去养伤如何?” “养伤?那您能先把刀给收一收么?”墨童眯着眼睛看着这几乎将杀意都要写在脸上的家伙。 “啧,太过聪明也不大好,比如现在死得真是不痛快了。” 那家伙直接掏出刀捅了墨童,墨童吐出一口鲜血,直接将刀拔出,迅速反过来刺向了那非男非女的家伙。 “也比你太过鲁钝强,蠢货。”墨童的白牙沾满了血,面上的伤疤皱巴巴的,看上去就像是个从地狱过来索命的恶鬼。 原本那人想要一刀一刀折磨死墨童,故而未曾直接动手刺到要害,可谁料墨童狠心,拔出刀刺到了那人的心口。 心脏受创,那人几乎在瞬息之间就毙命了。 墨童拿着一把刀原地露出快意的笑容。 余光之中瞥向深沟,笑容渐渐消失,最终只嗫嚅地说了一句什么话,就捂着伤口准备离开。 在她一瘸一拐离开的时候,几个龙将悄无声息地将那人的尸体给处理掉了。而其中一个龙将制了一个□□直接贴到了面皮之上,转眼那个被杀死的人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回去禀告凤君,百越王之子已经落崖,墨童正流窜逃跑。” 其中一人很快消失在了原地,奔去向初墨禅报信。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5节 另一边,阿岫正在跟在铁匠身后一起去查看先前被发现的赤铁矿。 这两日她也让宫中负责掌管冶铁的官员出来和她汇报了一下工作进展,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想要去看看具体的开采进展如何。 在她跟初墨禅说了这事情之后,她家凤君居然同意她出去了,甚至还不跟着盯着她。 真是稀奇。 不过考虑到初墨禅事务繁多,云岫也能够理解,也就没有深思。 在他们就要达到赤铁矿时,意外倒是发生了。 也不算是意外,因为前头负责领导的主事发现了一个倒在路边的孩子。 血淌了满地。 云岫上前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就发现竟然是跟小石头她们在一起的那个孩子。 她心下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去取纱布和金疮药。”云岫立刻对随行的大夫说道。 大夫也知道现在事情严重,立刻过去取了云岫要的东西。 云岫看着墨童手上的刀,又看了一下这刀口,也大概知道是这孩子直接把刀给□□,现在应当就是直接失血过多晕倒了。 等到墨童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干净温暖的地方。 她是死了么? 是不是爹爹回来带她去没有痛苦的地方了? 醒来没有想象中的冰冷疼痛,墨童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可外面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她用手轻轻抚摸了她的额头,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云岫看她醒来,想问她是不是被人追杀了,可是转而想到人家也才刚刚醒来,这么问不大好,就转了话题问道,“可是饿了,不如先喝点鸡汤?” 云岫唤人取来了鸡汤,吹凉一口一口喂给了墨童。 “没事了,好好休息,别太有太多负担压力。”阿岫也察觉到这孩子似乎一直处于高压状态,之前昏迷的时候甚至手中还仍旧紧紧握着那把刀刃。 “谢……谢……”墨童鬼使神差地道了个谢,可说完之后她浑身一僵。 她道什么谢呢?过了不久,她就会是这天下的罪人了。 她所做的一切,是会被天下人唾骂的。 可是墨童并不在乎。 她在乎什么呢?她要的就是不择手段让初墨禅偿命。 偿命,他必须偿命。 或许有一点初墨禅说对了一点,那就是他们有着些许墨家人血脉的人都会是疯子。 否则怎会有王朝更迭的事情发生呢? 墨童也觉得自己疯了,明明理智尚是清醒,可是做出的事情却总是令她自己都无法理解。 她究竟是怎么了? 云岫看着这女孩又沉默了下来,心里的不安逐渐被放大。 而不好的消息也确实很快就传来了。 百越王之子,也就是阿诺,他居然失踪了。 他失踪的消息传来时,云岫差点没站稳。 第69章 . 第六十九个凤君小爹的担忧 “找!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云岫立刻寻了人手去寻找阿诺。 初墨禅看到她如此着急的模样,只去取了药在一旁安抚她。 “已经派人去寻了,阿岫莫要担忧。”初墨禅温柔地安抚着云岫,现在喂给她的是安神药,他并不想要云岫为阿诺费太多心神。 云岫心中焦躁,着急地拿过药碗想要喝,却被尚未变温的汤药给烫了舌头,接着手没拿稳就直接将药碗砸在了地面之上。 “对不起。”云岫看着满地狼藉,心中愧疚不已。 初墨禅转身唤了仆从来帮忙收拾,收拾完后,他转身看向了云岫,伸手将云岫拉到身边坐着。 “陛下无需道歉。”初墨禅说道,“只是阿岫要知道,当好一个陛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遇事时不要慌乱不安,一旦开始慌乱,就容易出错。” “可是阿诺失踪了,先前我还和他吵了一架……”云岫的表情有些难受,她觉得是因为她才导致了阿诺的出走。 “他自己要偷跑出来,现在把自己弄失踪了,怎么怪得了阿岫?难不成阿岫真能将事事都管在手中?这世上偷跑乱跑的人可是多之又多。” “我……”云岫想要说话,可是初墨禅的话却让她难以反驳。 “现在最最紧要之事就是陛下该回宫主持大局了。”初墨禅适时将这话题抛出。 云岫听见这话,抬眸看向初墨禅,表情有些犹豫纠结。 “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阿岫想做好你要做的事情,就该回去坐在那凤椅之上。” 少年捧起云岫面颊,帮她轻轻擦着脸上的泪痕。 还是太稚嫩了些,遇事虽说能有解决的法子,却还是下意识地会顾头不顾尾。 不过初墨禅并不在乎这些,他的陛下本就不用管这些事情,只是她心中的温软良善让她下意识地不愿让那家伙受到伤害罢了。 他早就知道那云曦不过是个幌子,若是她真的能成功弄死阿诺,那么云昭当然可以继续坐享其成,没弄死么,那云昭也知道会由他出手斩草除根。 这四皇女,在外面吃了些苦,总算长了些许脑子。 现在一上来就想要狮子大开口,也不想想她究竟有没有这个胃口吃下。 他那好母亲,蠢就蠢在赌一时之气将所有的希冀放在了这对双子身上。 即便她对那云朝岚多上点心,都能够比之现在的状况好上不少。 “好。”在初墨禅失神思虑之际,他听见云岫轻声说了一句好。 云岫的声音很轻,下意识地攥紧了初墨禅的衣衫,此刻的她真的有些担忧害怕。 若是阿诺真的出了事情…… 回去的时候,云岫将这边的病人都好生安置了一番。 这波流民都是受了水患奔逃而来,或多或少都染了一些病,云岫安排了一些运转收容所的活计给他们,有些身强力壮地介绍到军营的伙房帮忙,总之在离开之前,云岫和初墨禅都尽量给他们安排了一些去处。 流民们都非常感谢云岫所做的一切,离开之前送了许多东西给她,都是一些不算珍贵但是非常质朴的东西。 云岫一一道谢。 怜衾和他的妻主也跟了过来和她道别。 “多谢贵人为我们寻的活计。” 他的妻主躬身道谢,云岫连忙将之扶起。 “我瞧着你们是侍弄花草的好手,便存了私心想让你们先帮忙试试培育这些草苗。”云岫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怜衾其实有些不解,为何这女君自己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价格让他们选育花草?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开出了这样优厚的条件,怜衾和他的妻主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们开始进了一处名为草坊的地方工作。 曾经怜衾也算是在贵族圈游走过的,看着这般随意的名字,都有些无力扶额。 贵人是个善心肠,只是这取名字的水平着实太过随意。 草坊之中还没有人,他们夫妻是两个最先到来的人,云岫带他们过来的时候,告诉他们会给他们雇人的银钱,让他们尽力去培育出好的幼苗,报酬是少不了他们的。 在离开之前,云岫也嘱咐了几句,让他们不要有什么压力,只要安心按照她的方法做好选育培植就好。 交代之后阿岫就低调离开了。 他们只是雇了一辆简单的马车离开的,离开时也没有来什么仆从,大部分的流民虽然都知道对方应当不是个简单人物,却也没想到这个身体孱弱时常面色苍白的女孩会是当今帝主。 他们听闻最多的关于帝主的传言便是帝主被那强势的凤君困囚于后宫之中,连上朝说话都要瞧男子的脸色,简直将大女子的脸皮给丢了个遍。 云岫当然不知道她这个打工人在老百姓这些甲方爸爸的眼中会是这样的形象。 如果知道她一定大呼冤枉。 至少上朝的时候,她不用看凤君的脸色好嘛。 回去下朝的时候,只要她不去多看别的美人,她的凤君绝大部分时候也都是百依百顺的。 极小部分不百依百顺的时候是在床榻之上。 此处略去一万字。 不说了,太丢女人的脸了。 当然云岫现在是暂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回去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在她入宫门的时候就出现了。 洛扶卿着一身云锦白衣站在宫门之内,长发用金冠束起,眸光在云岫下马车的时候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而他的身边站着的便是云朝岚。 云朝岚比之先前身量张开了,眉眼桀骜凌厉,即便穿着一身低调的玄衣,垂下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小半张面容,也能让人感受到生人勿进的冷气。 云岫看到他时,不由得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舍得回来了?陛下?”云朝岚挑了挑眉看着云岫。 “嗯。”云岫含糊地应了声,然后等着挨骂。 熟料云朝岚最终也没说什么,只说道:“今日摆了接风宴,一起去罢。” 站在云岫身后的初墨禅看着云朝岚,笑了笑,说道:“倒是让大殿下费心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6节 “你倒是还这么会说好听话。”在姊姊面前。 云朝岚虽说恨不得把面前这个绿茶婊给撕个干脆,但是想到此人现在至少能对云岫有些用,便还是忍了下来。 云岫现在最缺的不就是这种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么? 几人一起到太极殿的正厅用餐。 云岫许久未回,可太极殿却依旧一直有人收拾着,几乎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云岫都有些感慨,原本只是出去散散心,没想到最后居然兜兜转转那么久。 用餐的时候,云朝岚和初墨禅各自坐到了云岫两边,洛扶卿则是选择坐到了云岫对面。 这种三足鼎立的架势让云岫有些许地不适应。 尤其是这已经在她的小盘子里堆满了的饭菜。 “那个……你们也快些吃。”云岫夹了一个小包子,想要放到初墨禅的碗中。 在夹起来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三道灼灼的目光让云岫有些不安。 最终她没能顶住压力只好把小包子放到了自己已经有了小尖尖的碗里。 云朝岚见到阿岫的胃口好,心情也好了许多,都顾不得自己用餐,一直给云岫布菜,直到被对面的初墨禅笑着阻止。 “陛下每次用餐,本宫都会控着,今日这么些吃食已经够了,还望大殿下适可而止。”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而是纯纯的示威。 云朝岚的表情更加不好了。 “没事没事,我吃得下吃得下。”云岫连忙吃下云朝岚为她夹起来的菜。 是她最喜欢吃的鲈鱼。 那里面的月牙肉是云岫最喜欢吃的,每回吃鱼的时候,阿朝总会把月牙肉留给他。 其实,这也是为何云岫一直不太愿意回宫的原因。 一旦回来,就势必要面对墨禅和云朝岚的对峙。 这样没有硝烟的斗争,她也希望自己都瞧不见啊。 可事实上,或许是因为她曾经长在男尊社会的现代,对于这个世界男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她居然不算太过迟钝。 又或者是以前宫斗剧里的皇帝都塑造得太傻叉了,导致云岫以为皇帝对于后宫的勾心斗角都是处于岁月静好姐妹和谐的认知。 可是这世上哪有真岁月静好的后宫呢? 云岫自诩已经是后宫空的不能再空了,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想把宫里的侍从全都换成小姐姐,因为她实在遇到过次数多的不能再多的摔倒,掉落信物,抱团欺负人的场景了。 一个个拉出来,全都是宫斗的经典场景。 而她呢,偏偏不是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即便先前和阿朝说开了,可现在却也依旧不能避免见面时的尴尬。 看着云岫如此苦恼的模样,洛扶卿最终还是开口为她解了围。 这顿饭就在云岫消灭碗里堆成山的小尖尖中度过。 三个男人都各怀心思,唯有云岫专心埋头干饭。 饭毕之后,云朝岚最先和云岫提起了关于百越王的事情。 “近日那百越王可是日日来闹找我要人。”云朝岚看着初墨禅,他的心中几乎笃定就是眼前人把那百越王子给算计进去的。 “百越的皇子丢了便来找我们讨人是个什么道理?我们不是已经派出了人手去帮忙寻找了么?”初墨禅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般轻慢不在意的态度令云朝岚愈发确认这件事情里肯定有他初墨禅一份。 云岫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讨论,垂下了头,手微微握成拳。 她果真还是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帝王。 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处理方法。 洛扶卿注意到了云岫的沉默,他在一旁伸手拍了拍云岫的头,尽量安抚了一下。 这些日子他当然能看出云岫的努力,她有在跟着初墨禅学习如何批奏折,即便是在外面也是在做为百姓谋福祉的事情。 她有很多不适合当帝王的缺点,可是也有着和历任帝王完全不同的优点。 所谓之仁善谦和。 这个优点或许放在帝王身上仍旧可以算是个不小的缺点,仁善谦和往往会和优柔寡断挂钩,可她身边恰恰有一个杀伐果断的凤君。 “无需自责,百越之主本就有着狼子野心,阿诺殿下不过是一个发作的幌子。”洛扶卿出声安抚道。 洛扶卿和云岫的小小互动落入了云朝岚和初墨禅的眼中,他们也注意到了云岫眼中的懊恼。 “阿岫不用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百越王早就不安分了,先前打的他们割地痛哭,现在好了伤疤又忘了疼。” 云岫点了点头,她的心中清楚他们都只是在安慰她罢了。 在送别云朝岚和洛扶卿时,云朝岚上前将云岫拉到了僻静之地,云岫下意识地回眸看了一眼被留在原地的初墨禅和洛扶卿。 “姊姊不用怕他们,先前我就同他们交过手,只是一群善用蛮力的家伙罢了,你莫要如此忧愁。” 二人站在树下,午后的阳光穿过枝丫,春日新生的树叶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片阴影。 “我一直都相信阿朝的。”云岫看着云朝岚,表情一如既往地温柔。 “嗯。”云朝岚抿唇轻轻应了声,长睫微垂遮住了他的眼神。 姊姊现在成了骗子,她现在只信任那个站在她身后的初墨禅。 否则,怎么会一直躲着他呢? 躲着他,只是因为会嫌弃他疯魔变态吧。 是啊……云朝岚也觉得自己病得越来越重了。 他仍旧在忍耐着,他不能再做出让姊姊为难的事情了。 “姊姊……”云朝岚轻声说道,“阿朝会帮你的,无论在什么时候。” 云岫轻叹了一口气,她看着云朝岚,说道:“我不要阿朝事事为我,阿朝不必为过去的事情愧疚,小时候我会对你有怨念,想过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会对你好,逐渐长大后,渐渐习惯这样,后来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我永远不会将你视作敌人,你是我永远都会在意的人。” 一声轻笑从少年人的唇边溢出,他轻轻虚抱了一下云岫,神情温柔,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是啊,一个永远会被在意的哥哥。 呵呵…… 哥哥。 云朝岚转身离去,云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又伤到了她。 想到此处,她也颇为头疼。 感情之事,若不能两厢情愿,那就注定会有人受伤。 她感觉有人来到了她的身后,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待她回眸一看,果不其然是初墨禅。 “我不喜欢你同他这般亲近。”初墨禅这次倒是坦诚得可以。 他见到云岫和云朝岚在一起时,总是会想到那时云朝岚尚在狱中时那得意的笑。 他说他和云岫是最亲密无间的。 亲密无间? 呵。 “阿岫,他为什么叫你姊姊呢?”初墨禅从身后环抱住云岫,指尖轻轻摆弄着她的长发。 云岫此刻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初墨禅的呼吸正擦着她的脸颊。 果然还是被他给听到了么? 云岫的心下一沉。 说实话,她并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和初墨禅摊牌说一说这件事情,可是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云岫自己都不算很能够接受。 如果对方觉得她疯了怎么办? 彼时云岫的余光察觉到不远处洛扶卿还在站着,她连忙回身拉住初墨禅,对着洛扶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连云岫都注意到了,五感更加灵敏的初墨禅岂能不注意到? 洛扶卿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湖总是被云岫无端搅动。 他究竟是何时因为小二变成这样了呢? 青年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流淌的蜂蜜,当他认真同人对视之时,只看一眼都会令人溺毙。 “君后……”身边的渐浓看着洛扶卿如此失神的样子,心中当然不忍,可他又能如何劝慰呢? 现在的君后只能是阿岫名义上的父后。 “回去罢。”洛扶卿轻声说道。 在转身离去之时,渐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走到洛扶卿身边说道:“这几日曾经在陛下身边侍奉的侍从小白恰巧被调到了奴的手底下。” “恰巧?”洛扶卿似笑非笑地说了这两个字。 渐浓连忙跪下说道:“殿下饶命,渐浓下次不敢了。” 洛扶卿让身边的小侍君扶起了渐浓,说道:“你为陛下考虑,本宫高兴都来不及,岂会怪你?” 渐浓没敢作声。 洛扶卿回到青云殿时,小白正在坐着扫洒的活计,偶尔还会停下来为不远处放在笼子里的兔子放下一些干草。 等到察觉洛扶卿到来之时,小白连忙跪了下来说道:“拜见君后。” 面前的少年温柔软白,是女子们最爱的模样。 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少年,总归是会讨女子喜欢的。 洛扶卿轻轻捏住了小白的下颌,垂眸看着这个看上去真的没有半分心机和野心的少年,唇角微微上扬。 “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想来你先前千方百计去的可是陛下时常去的荒地,现在怎的又来到了本宫这儿?” “奴想见陛下。”小白在此时也是直白得可以。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7节 “你想见?你可知,现在本宫想要在陛下身边送些可心儿都送不进去,能留在陛下身边侍奉的,除了凤君的那四个心腹之外就再无他人了。” “小白……没有办法了。”少年的声音哽咽着。 陛下……陛下…… 再次忘记了小白。 他并无权势,唯一能够祈求的便是陛下还能记着他。 可是时间越久,这样的希望就越缥缈。 他活得其实很好,没有人敢欺负他,因为殿下曾经特意帮他打点了一番。 小白却太贪心了。 明明曾经救下殿下的是他,为殿下陷害三皇女的也是他,陪在殿下身边最久的也是他,可是为什么殿下最终却没有在心中留下他的一点点位置呢? 他知道,他的殿下是无心的,她能待所有人都温柔和善,未有偏私,不曾动心。 现在小白也依旧坚信着云岫未曾动心,他的殿下只是需要一个逃离那疯子的机会。 “罢罢罢,便给你一个机会。”洛扶卿看着这少年满脸倔强的样子,若是真能得了阿岫一星半点的宠爱,或许也能削弱一些凤君在朝堂之上的势力。 初墨禅唯一的软肋便是云岫。 有了软肋,便能容易被拿捏。 等到送走了小白,渐浓再次跪下谢罪。 “君后,是奴之大错,奴不该将人放进来的。” “是阿父的意思吧。”洛扶卿的眼中满是疲惫。 在答应了小白的那一刻,洛扶卿就早就知道这只是来自家族的一个授意。 在失去了他这个曾经君后的支柱,又被阿朝狠狠整治了一番,现在只能从后宫下手了。 就算只是一个孤儿的宠爱又如何?只要这人被他们拿捏着,就有希望从初墨禅的身上撕下一块肉。 “洛家主说,只是暂时这般,最近他们已经从家族之中选出了几位容貌姣好的少年,都是自小豢养的,很快便会送入宫中。” 看着渐浓一点点地禀告着,洛扶卿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他们……多大了。”洛扶卿苦涩地问道。 “最大的十三,稍小的也快满十二了。”渐浓说道,“容色都是最出色的,陛下肯定会喜欢,先前陛下不是说想要五个么……” “小二一时玩笑之话……”岂能当真? 洛扶卿话说了一半,突然惊觉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小二说的五个,其实他一人也能做到…… 青年坐在梳妆镜前,用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总是想到这种事情了。 他的长发全部散下,渐浓正在后头帮他簪发。 洛家送进来的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那时他进宫时,也差不多快十五了。 若是长兄未亡,或许他现在能在宫外自在逍遥。 十四五岁的少年,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即便从出生之际便被困于后宅之中,可书中所绘大好山河,话本中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都曾给他带来无数遐想。 也正是因此,他甚至还违逆了世俗,偷学了武术。 初墨禅其实说的不错,他洛扶卿当年便是生了一身反骨的。 “渐浓,本宫是不是老了?” 曾经,洛扶卿从不在意自己是否老去,可现在看见自己的乌发之中掺杂了一根银丝,洛扶卿竟然生出了一丝惶恐。 就像那些曾经在先帝面前苦苦争宠保养的怨夫那般。 第70章 . 第七十个凤君惹了陛下,杀无赦 渐浓没想到自家主子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连忙说道:“主子风华正茂,怎会老了?这银丝藏发是常有的事情,改日奴为君后寻一些芝麻叶保养一番,必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状况了。况且殿下姿容俊秀,这宫中又有几人能比?十多岁的少年怕是只占了年岁尚小的优势。” “你惯会哄我。”洛扶卿说道,“本宫已经快二十有八,怎能再和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再比较了。” 他已经老了。 他比小二年长了十岁。 甚至还是她的父后。 他是疯了么?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希望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可是在看到小二被那家伙抱在怀中时,心中难以忽视的妒忌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洛扶卿。 瞧瞧,你就是动心了。 你这个不要脸皮的老男人竟然心悦于你的继女。 在听见那些十二三岁的少年要入宫之时,心中升起的危机感,像极了那些争宠的妒夫。 你是君后,合该端庄高贵,又怎能像那些只能依靠宠爱活着的侍儿那般拈酸吃醋呢? 洛扶卿竭力压制着心中的酸涩妒忌,手臂微微颤抖着。 身后的渐浓尚未察觉洛扶卿的异样,还在兴致勃勃地为他簪发,却没想到下一刻,洛扶卿将桌案之上的玉簪和书都扫倒。 “去寻些玉颜膏来。”面容精致俊秀的青年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说道。 镜面之上的青年皮肤白皙,睫毛纤长,容貌再精细不过,乌发散下时,看上去和十年前区别并不大。 可是此刻的洛扶卿却哪儿哪儿都不满意。 曾经他对自己的容貌是不在意的,可是眼下,他却莫名有了危机感。 样貌需要精致,却不能女气,他知道小二并不喜欢柔弱的男子。 渐浓送回玉颜膏时,洛扶卿依旧在呆呆地看着镜子。 想到君后的异样是在昨日去见了陛下之后产生的,渐浓的心中产生了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 他连忙将这个想法压下,不可能的…… 君后为人最是端方稳重,怎会有这种想法? 必定是他的错觉。 在送上玉颜膏后,渐浓想起了一封信,这是他今日从宫外收到的,想来是洛家的人送进来的。 洛扶卿将信笺拆开之后,表情微变,问道:“此信从何而来?” 渐浓也察觉到了洛扶卿情绪的异样,连忙说道:“这是宫外送进来的,送信的那人还是洛家人。” “这不是洛家的信件。”洛扶卿说道。 上面的字迹,洛扶卿是认识的。 这上面的字,是四皇女云昭的。 至于洛扶卿为何认识,因为云昭最开始的启蒙,便是他来教导的。 云昭幼时比之云曦体弱,连贵夫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希望更大的云曦身上。 故而云昭也被丢过来被他养育了一段时日。 那时他教她读书写字,这孩子对他就好感颇深。 “出宫。”洛扶卿突然说道。 渐浓也大概知道有事,连忙退出准备马车。 云朝岚在刚刚进宫之际就遇到了洛扶卿恰巧出宫。 看着他如此匆忙的模样,心下疑惑。 身边的闲云见状想要上前却被云朝岚阻拦。 “备车马。”云朝岚淡淡地说道。 闲云连忙应是。 洛扶卿看着信上的地点,这望月楼是京都之中较为偏僻的酒楼,不少王公贵族会在此处约着聚餐。 下车之时,洛扶卿戴上了帷帽,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模样普通的侍君。 “贵人到了,这边请。”侍君伸手做出指引。 洛扶卿缓步迈上台阶,侍君在前面躬身带路。 望月楼地处偏僻,却装修雅致,洛扶卿最终被带到了二楼雅间,雅间在长廊的尽头。 在他推门而入之时,云昭已经坐在雅间的软塌上等待了。 看到洛扶卿,云昭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父后!”云昭亲昵地喊道。 洛扶卿退后了几步,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拿捏了阿岫的什么把柄?” 瞧见洛扶卿如此冷淡,云昭微微咬牙,心中对云岫的记恨更多了几分。 “把柄?父后真是把这话说的太难听了,我只是想从她那里拿回不属于她的东西罢了。”云昭愤恨地说道。 “不属于?”洛扶卿双眸微眯,“如今大局已定,你又何苦执迷不悟,当个闲散皇女不好么?” “闲散皇女?呵……”云昭冷笑道,她径自上前,直接将洛扶卿逼退几步,“父后必定是被那贱人蒙蔽了,她瞧着老老实实,实际上是个再心机不过的贱种了,否则怎能在那种状况之下上位?” 洛扶卿身边的渐浓面无表情地上前将云昭拦了下来,说道:“四皇女请自重,女男有别。” “呵……阿昭对父后道歉便是,是阿昭的不是,可阿昭只是不想让父后再受那小贱人的蒙蔽了,她根本并非母皇亲子,初家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换子罢了。” 洛扶卿听见此话,表情微变,严肃地说道:“云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想要皇位想疯了吗?”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8节 “父后!那本该就是我云昭的东西!凭什么要让给这么一个孽种异族?还有那吃里扒外的初墨禅,既然为我兄长,不仅不为亲妹考虑,反而扶持了这么一个孽障!” 云昭的语气激动,她最是讨厌那老实装蒜的云岫,小时候痴痴傻傻就算了,她不应当抢得过她,她就应该在角落之中苟延残喘。 可是现在她却成了这世间最尊贵的帝主,而她云昭却只能守着云曦的尸身变成一个快被妒忌愤恨蚕食的恶鬼。 “父后!父后!你自小就待阿昭好,你得知了真相,你会帮阿昭的是吧?父后你会帮我的对么?”云昭看着洛扶卿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希冀,此时的她似乎将洛扶卿当成了救命稻草。 洛扶卿看着云昭,他的眼神平静,看着如此狂热的云昭,他的眼中自始至终平静无比,这样的目光就像是一道灼人的光,一下子将云昭的目的揭露无疑。 “云昭,你的目的是什么,本宫不点破,你愿意唤我一声父后,念在往日情谊,日后我自然愿意尽量保你一命,此事之后莫要再提。” 这个自小在云昭面前温润如君子的男子最终还是在这一刻说出了对于云昭来说如此残酷的话。 云昭强压着泪水,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地说道:“洛扶卿,我从未做错过。” “你到底如何,本宫不做评价,当初你对小二做的事情,本宫都记得,那睚眦必报的初墨禅能忘记么?你能在初墨禅手中苟活,已经不易,还是莫要再继续硬碰硬。” 云昭后退了几步,倚靠在桌子旁,屋外不知何时已经响起了惊雷,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压抑的笑声从云昭的唇边溢出。 “早该预料到的……我曾经最好的父后早就被那贱人抢走了。” 她不该报什么希望的。 既然得不到洛家的助力,那就别怪她鱼死网破了。 云昭咒骂怨怼的声音很轻,轻到洛扶卿都未能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话。 “云昭,本宫最后说一句,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决断,若是你想以此以卵击石,后果恐怕便是不堪设想的。” “好……云昭自然会听父后的话。”云昭的脸上挂上了笑容。 洛扶卿留下了一些准备好的衣料银两,让渐浓交给了云昭,最后说的一句话还是让云昭莫要继续执着。 云昭在洛扶卿转身之前,面上都是带着浅笑的,只是这个笑容在洛扶卿转身之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贱人……贱种……”云昭狠狠地咒骂着云岫。 在他们厢房的隔间,一个玄衣少年坐在房间举着一盏茶慢慢喝着,二人谈天的内容正在被一个专门偷听的暗卫传到他的耳边。 他的眉眼低垂,表情被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大半,听到消息时,手中的茶盏被他握紧,唇角微微勾起。 初墨禅这个贱人,果真骗得他好惨! 心中原本的猜测和云昭说出的话不谋而合,果然…… 难怪他们二人有几分相似,原来是因为这样么? 云朝岚听见这个消息时,最初是狂喜,可是之后便是一阵落寞。 姊姊知道这件事情么?还是说姊姊知道了,也跟着一起瞒着他? 若是前者,那么他告诉姊姊真相,姊姊会接受他么? 若是后者,姊姊……就是明确地找了个理由拒绝。 此刻的云朝岚仿若整颗心都被放在火上炙烤。 而待他平静下来,云昭也已经离开。 知道这个秘密的或许只有云昭,云朝岚迅速派人跟着云昭,必要时他得将云昭给杀了。 交代完毕之后,云朝岚戴上帷帽低调离开了望月楼。 车马之上,洛扶卿掀开车帘往窗外看了一眼,眼神之中有些忧郁。 “渐浓,今日之事,务必烂在肚子里。”他轻声警告道。 渐浓连忙跪在洛扶卿面前,说道:“陛下对渐浓有救命再造之恩,渐浓自然会对陛下和君后忠心耿耿,只是这四皇女……” “她必定会传流言与城内,你去通知凤君一声。”洛扶卿说道。 先前只不过是互相给对方留个体面罢了,他并不相信云昭会就此罢休。 她来寻他,不过是想以阿岫的把柄和旧情相要挟。 这对双子,看似多情,骨子里却早就将女帝的那一套薄情性子学了个剔透。 他们最擅长地便是用旧情博取同情的伎俩。 在洛扶卿沉思之际,马车突然被拦住了,他再次掀开车帘,未曾想竟然是云朝岚。 能在这里遇到云朝岚,必定不是偶然。 “阿岚么?上来罢。”洛扶卿说道。 云朝岚上来的时候,渐浓已经识趣地退下。 “小叔叔知道阿朝来的目的么?” 洛扶卿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是跟着本宫一起来此处的。” “是啊,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小叔叔。”云朝岚随意地坐在软垫之上,手里把玩着随身玉佩。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本宫自然也没必要再继续隐瞒什么。”洛扶卿说道,“你是做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既然阿岫想当一个好皇帝,我自然会好好扶持。”云朝岚说这话时理所当然极了。 洛扶卿却有些意外,他疑惑地问道:“你难道不会不甘心么?云岫并非云氏一族的血脉。” “若是换作他人,我确实会不甘心,可是若是换成阿岫,我心甘情愿。” “我很好奇,你年少之际几乎没有和阿岫有过什么交集,就算大了,那也只是在三四年前才有的交集,你怎能待她到如此地步?”洛扶卿是知道长兄的这个孩子是有多自私偏执的。 那时他抢到了兵符,其实便没有打算还回去。 那位置,女子能坐得,男子为何坐不得?这是他的原话。 彼时洛扶卿还为他这般疯狂的想法担忧了许久。 后来好不容易不担忧了,又因为云岫直接和那也是疯子的初墨禅直接撕破脸抢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洛扶卿都在怀疑是不是这云家遗传的什么病症了。 云朝岚定定地看着洛扶卿,微微一笑说道:“我爱她,无论她是不是我妹妹,我都爱她。” 听见这句话,洛扶卿的瞳孔骤缩,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即便先前就有过这种猜测,可是这种猜测被验证的时候,洛扶卿还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到底是因为什么? 只是因为爱? 真的有这样几乎毫无缘故的爱么? 洛扶卿不知道。 可他从云朝岚的眼中看出了偏执痴狂。 这是有多执着? “朝岚,我许久之前便说过,你若是如此,迟早会伤了自己。” “阿岫只是被初墨禅那贱人暂时迷了眼,我会助她掌握大权,我会代替初墨禅站在她的身边。”云朝岚说道,“我不管会不会伤到自己,我只知道,若是我得不到,我会死的。” 云朝岚离不开云岫。 洛扶卿知道此时再劝也没什么用,正准备沉默时,云朝岚忽然又开口了。 少年的双眸幽深如墨,手中仍旧把玩着玉佩,他盯着他微微歪头看着,红唇开开合合,他问道:“小叔叔,你呢?你会如何选择?” 洛扶卿看着云朝岚手中把玩着的玉佩已经在他的手中出现了明显的裂隙,温润如玉的青年微微抬眸,琥珀色澄澈的眸子之中渐渐出现暗色。 “若是有人会影响到陛下,那必定是杀无赦的。” 翩翩如玉的世家公子看上去再温柔不过,可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无端令人胆寒。 马车的轱辘声缓步响着,马车之内的气氛格外安静。 直到洛扶卿说出了那句话后,云朝岚才轻笑出声:“小叔叔果真深明大义,既然如此深明大义,阿朝当然要保洛家长盛不衰了。”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到达了宫门,外面有宫人迎了上来,云朝岚下了马车就准备和自家的仆从一起离去了。 洛扶卿掀开车帘,露出了光洁如玉的下颌,马车之中的光线不知为何变得极暗,此时的洛扶卿整个人都被隐匿在黑暗之中。 “此事,唯我所愿,与洛家无关。” 云朝岚离去的脚步顿了顿,他没有回头看洛扶卿,慢下的脚步也很快就快了回去。 另一边初墨禅收到消息的时候,云岫正准备休息。 看到渐浓过来,顺便打了个招呼,她也很久没看到渐浓了。 渐浓看到云岫时也微微一笑,云岫还看见了跟在渐浓身后的小白,不过她并没有非常热情。 小白见她如此,心下有些失落,但是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今日奴是替君后传个信儿,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凤君很快就能处理好,陛下莫要担心。”渐浓很会看眼色,这事情,得先交给凤君过目才好,若是到时候小陛下一着急病倒了就是他的罪过了。 传完信之后,渐浓便立刻带着小白离开了,小白似是有些不舍得,还往里头看了一眼,立刻就被渐浓呵斥了一句。 小白瑟缩了一下,没敢回话。 “渐浓哥哥,小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许久未见陛下,便有些想念了。”到了人少的地方,小白立刻上前解释。 渐浓看着这个软白纯净的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呵斥你,也是为了你好,当时你和殿下一起救了我一命,我是记着你的恩情的,否则今日不会冒险将你带着,只是你须得记着,如今这凤君权势滔天,不是我等能够招惹的,喜欢陛下想凑上前的何其之多,比你漂亮比你温柔比你能干的少年这宫中多如牛毛,若是心急,最终只会让你自己错失良机。” 小白连忙跪下说道:“多谢渐浓哥哥提醒,小白必定谨记。” 渐浓将之扶起,说道:“无需如此,既然我决定帮上一把,就会竭尽全力。” 太极殿内,云岫喝完药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是她还是很好奇这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既然君后让渐浓来传话,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可是看着渐浓的样子,似乎又不是非常着急的样子。 “陛下先好生休息不好么?过会儿阿善再和你说这上面的内容。” 初墨禅当然也看出了云岫的好奇,平日这个时候早就该乖乖休息了,结果现在还眼巴巴地瞧着,这不就是明摆着想要他手中的信么? 彼时云岫还是睁着眼睛看着他,明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还是努力睁着,就像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猫儿,知道对方的底线,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开始卖萌了。 初墨禅无奈,只能直接上前轻轻抱住了云岫,警告道:“若是陛下不想睡,那么墨禅只能和陛下做些别的事情让陛下操劳一番了。” 他当然也知道云岫这时学会拿捏他的软肋了,可是偏偏他就喜欢让云岫这般拿捏着,虽然大部分时候这不乖巧的陛下要在他的手中被搓扁揉圆。 “我睡了睡了。”云岫乖乖地闭了眼睛。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09节 或许是因为真的累了,云岫没闭眼多久就彻底睡过去了。 将云岫哄好之后,初墨禅才面无表情地拿着信笺走向倚墨阁。 少年人坐在红木椅上撕开了信笺,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洛扶卿的无疑。 而上面的话,却令初墨禅的表情一点点沉了下去。 看完之后,他将那张纸随意放在了烛台的烛火之上,火苗从一点点开始在纸张上蔓延,到最后彻底席卷了整张纸。 烛火照亮了少年人白皙如玉的面庞,本该令人惊叹的容颜,也因为此刻阴沉的表情显得有些恐怖狰狞。 “云昭……原来如此。” 初墨禅几乎是在瞬时就想起了那时云曦说的话。 死了还不安分。 那时云昭必定就躲在周围。 这张纸最终变成了灰烬。 初墨禅从一旁的侍君手中取过了一张干净的手帕,擦着沾在手中的灰渍,而纸张变成的灰烬则是倒映在了他的瞳眸之中。 云昭,我尚未曾来斩草除根就这般着急来送死么? “宫中许久不曾热闹过了,过些时日不是三皇女四皇女的生辰么,陛下念及姐妹情深,三皇女又早早地去了,便想着为四皇女在宫中摆宴庆祝一番。”初墨禅面无表情地吩咐人传话到礼部尚书那里去,让人准备着手拟旨。 一旁的随从表情都变得不大好了,就算他们不知道这上头写了什么,也都大概能猜到这恐怕会是一场鸿门宴。 云岫醒过来的时候,初墨禅已经处理完事务跟在了她的身边,她连忙上前缠着她询问信笺上的内容。 初墨禅将信笺送到了她的面前,云岫果不其然被里面文绉绉的话给绕晕了。 看了好一会儿云岫才反应过来这是要为四皇女准备一个生日宴,大概是为了表现一下她身为皇帝的仁爱。 云岫看完微微皱了眉,表情有些不开心。 初墨禅抱住了云岫,下颌轻轻靠在云岫的发顶,问道:“陛下这是怎的了?” “我不开心啊,这人把我害得这么惨,结果我现在还要跟她装姐妹情深。” 一声轻笑从云岫的耳边传出,云岫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 “陛下说得对啊,那用得着和她装什么姐妹情深,届时什么都不用理会,陛下吃好吃的就好。” “我看到她就不开心。”云岫赌气说道,“昨日上朝还被连家的亲眷给弹劾了,春闱怎么还不到,到时候我要抓几个只听我话的女子才俊,让她们帮你吵回去。” “陛下很快就会开心了。”初墨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很快就会被彻底解决了。 再耐心等等。 第71章 . 第七十一个凤君亲爹连淮 云昭在收到宫中的圣旨时,差点直接将圣旨给撕了。 什么生日宴?明明是鸿门宴! 真以为她没有留后手么? 她强压下心中快要压制不住的怒火,握着圣旨,死死地盯着皇宫的方向。 你给我等着! 云昭来到了阴暗的地牢之中。 一个着旧衣的男子倚靠在墙壁旁闭目养神,听见了云昭的动静,他才缓缓睁眼。 他的双眸极美,浅蓝色的瞳眸之中仿若盛了山河湖泊。 “舅舅,该到了你帮阿昭的时候了。”云昭看着连淮,表情之中带着希冀,“舅舅,连家被他们害得支离破碎,舅舅万万不能心软,若是舅舅成功助阿昭夺取皇位,阿昭会将舅舅奉若亲父!” 男子听着云昭的好话,没有应声,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的身上缠着锁链,手腕和脚腕上全是锁链造成的伤口。 云昭见他点头同意,表情充满了惊喜,她开心地说道:“还是舅舅最好!舅舅你暂且忍耐,待到事毕,一定请最好的大夫为舅舅治伤!” 言罢,云昭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只留下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宴会的那日来得很快,连阿诺的姐姐阿琪雅都被邀请了过来。 只是阿琪雅的表情不算好,毕竟自家的弟弟失踪了,结果这皇帝竟然还有闲心举办这种宴会! 她最近联系父王也联系不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阿琪雅的心情几乎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了。 她现在恨不得直接去上面和云岫理论,可是又极度讨厌那真正掌权的凤君。 以前她嫌弃这小皇帝懦弱无能,女子怎能被男子掌控? 直到前些日子真的领会了这凤君的手段之后,阿琪雅现在也有些同情这小女帝了。 “殿下,今日王为您增加了一些护卫的人手,他现在已经提前返程,让您再此寻找阿诺殿下。”雅撒说道。 阿琪雅在听见雅撒的话后,几乎快要立刻起来骂人了,她的父亲还真是心狠,儿子下落不明就这样走了,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都丢在了大周。 “好得很好得很,真不愧是我的父亲。”阿琪雅表情阴沉极了。 雅撒见到阿琪雅生气,安慰道:“殿下莫气,为今之计是先要找到阿诺殿下才是。” “嗯。”阿琪雅压着心头的火气,坐在位置上喝着闷酒。 宴会开始,进行得非常顺利。 歌舞,赏赐,表面的客套话。 当然这客套话可不是云岫负责说的,好话全被初墨禅说去了。 光这么瞧上去,初墨禅乍一看还真的是一个很温柔善解人意的姐夫呢。 仅限于光看上去。 实际上是个容易炸开的醋坛子,或者是柠檬精转世。 以上都是云岫这段时间的总结。 说完好话那就要开始敬酒了。 当然云岫日常就是一副病恹恹要喝药的样子,初墨禅是绝对不会让她碰酒的。 于是就有了以茶代酒的这么一出。 四皇女接过酒水,双手都是微微颤抖着的,初墨禅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说道:“可是酒水不合胃口?” “近日我身子不适,恐怕要拂了凤君好意了。”云昭接过酒水,直接将之放到了桌案之上,就差明晃晃地告诉众人,老娘觉得这酒有问题,我不喝。 初墨禅当然不会为难对方,另外添了一些吃食摆了上去。 现在云昭看着上面的东西,哪一样都觉得是被初墨禅投了毒的,愣是直接甩脸子一样都没吃。 按照寻常皇帝的惯例,这种时候都是要发怒了。 毕竟这事儿太不给皇帝面子了。 可阿岫却懒得理会这曾经的仇敌。 要说自家凤君是做大事儿的,面对这种曾经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的仇人,那都能温温柔柔地对待。 换成她早就暴脾气上来掀桌子了(如果对方不是皇帝的话)。 既然初墨禅不准备让她管事儿,云岫当然也没有打算破坏初墨禅的打算。 她给一旁的君后送了些自己觉得还不错的小吃。 今日她觉得连洛扶卿都有些怪怪的。 而且她环视四周,都没有见到云朝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脾气上来了不想理会云昭。 据他所知,他和云曦云昭的关系都不是很好。 说起云曦,阿岫还想起当时初墨禅突然跟她说云曦暴毙而亡的事情。 云岫看着自家凤君面无表情扯谎的技能,也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曦肯定是被他给悄摸干掉了,毕竟先前云曦可是害他难得栽了跟头的罪魁祸首。 这么一整场宴会下来,云昭一点吃食都不曾沾染,精神亦是高度紧张。 好不容易快熬到头了,初墨禅突然开口说道:“既然是四皇女的生日,本宫这个做姐夫的当然不好没有表示。” 说着初墨禅拍了拍手,远处有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到了之后,云昭发现此人竟然是云朝岚。 云朝岚着玄色官服,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串女卫。 “犯人云昭,私藏军械,勾结已死犯人云曦意图谋逆,其罪当诛。”云朝岚甩出一张薄薄的罪证,纸张飘落到云昭面前。 “冤枉啊!陛下!”云昭连忙喊冤。 正在干饭的云岫都没反应过来这事件的走向,她只知道现在大概是初墨禅要处理云昭的时候了。 此时跪在下首的云昭露出诡异的笑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虽说出乎意料,但是也还在情理之中。是那初墨禅会干出的事情。 可是这又能怎样呢?以为提前动手杀了她,就能高枕无忧了?真是笑话。 “陛下和你姐妹情深,四皇女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初墨禅面无表情地在上首拱火。 百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猝不及防。 “姐妹情深?哈哈哈真是笑话!今日我便在此摊牌!上座之人,就不是我云氏一族的血脉!不过是那被灭满门的初家人留下来的孽种!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坐上这皇位宝座?”云昭大声喊道。 “大胆!罪人云昭,到如此地步了竟然还敢如此捏造谣言!”初墨禅直接拍响桌案,眼神和云昭直愣愣对视。 “我造谣?哈哈哈,当真是笑话!来人,将连淮带上来!” 四皇女身后的护卫将一个披头散发身负铁链的男子带了上来。 云岫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初和初墨禅分开时最后见过一面的男子。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0节 那双蓝眼睛,她记得。 而此时此刻两双蓝眼对视之后,云岫也大概知道为什么云昭带连淮上来了。 阿岫知道,眼前人就是她的生父。 “陛下,此为你之生父,你可否敢与之相认?”云昭信誓旦旦地说道。 “为何不敢?朕生父不祥,若是此人为我生父,大周以孝道为先,朕高兴还来不及。”云岫淡定地说道。 阿岫刚说话,继而话音急转:“就算此人为我生父,我之生母为先帝陛下,不过就是为先帝多添了一桩风流韵事,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此造次?” 云昭被云岫的态度逼急了,直接上前推搡了男人一把,她说道:“舅舅,你说,你说,那贱人是不是就是你和初家家主生的孩子!当时母皇和初灵一同产子,初灵答应换子才保住了初家!这些都是内情!舅舅你说对不对!” 被推搡着的连淮突然抬眸,此刻他面容脏污,看到那坐在高位被凤君细细看护的孩子,心中的石头也缓缓落下。 他轻声说道:“陛下并非是奴的孩子,那初墨禅才是初家名正言顺嫡出之子,我被四皇女强掳过来,威逼利诱,才不得不上来作证,如今过来,罪奴也不过是想求得一线生机。” 话音一落,原本还在议论的百官也都跟着安静了下来,这初家的掌家夫郎她们都是知道的,那可是当初和连贵夫并称双君的存在。 只是连淮生父为异族平夫,也正是因此,最闻名遐迩的便是那双蓝眼。 而上首的陛下,那墨蓝色的瞳眸,原本也是令百官动摇的凭证,只是这样的凭证是否太苍白无力了些? 女帝风流,多寻一些异域的少年也不是什么鲜有的风流韵事。 入宴席的百官议论纷纷,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说要滴血认亲。 云岫一听这事情就觉得不靠谱,甚至还拿出了风行简编出来的半成品的医经说明了这滴血认亲的不科学性。 当然百官有没有听,云岫确实不得而知。 最主要的是,她家凤君也不可能会让人割破她的手指的。 云昭见到连淮竟然临了反水,顿时大怒。 “连淮!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云昭失控地大声嘶吼道。 连淮不曾应声,表情也依旧冷漠淡定。 似乎眼前这个发疯一般的女人确实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云朝岚看着如此失控的云昭,只冷笑一声,说道:“还不快些拿下这个逆臣贼子!” 身后的女卫纷纷上前想要羁押四皇女。 四皇女身边跟着的女卫此时也只能瑟瑟发抖地上前保护着自己的主子。 两方对峙时的力量悬殊过于明显,四皇女此时显得愈发底气不足。 谁能想到再亲近不过的小舅舅竟然在此时就换了一副嘴脸? 几人之间的对峙很快就结束了,云昭被两个女卫粗暴地按在了地上,云朝岚弯腰捏住了云昭的下颌,二人双目对视,云昭的眼中皆是恨意。 “啧,先前便警告过你要安分一些的,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你还是那副不知死活的模样啊。”云朝岚冷冷地说道。 “不知死活?我云氏一族便是败在了你们这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身上,你也是,初墨禅也是,这云氏的江山都能心甘情愿送人。”云昭恶狠狠地说道。 “老四,吃里扒外未免说的太难听了,毕竟我可从未说过我是和云氏站在一块的。”云朝岚的唇角微勾,笑容里面满是讥讽。 “你……”云昭被云朝岚这句话怼得忽然开不了口。 云朝岚看着眼下这个被自己死死拿捏着宛如蝼蚁般的四皇女,神情之中皆是漫不经心。 不过,虽然为蝼蚁,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斩草除根方能让阿岫永无后顾之忧。 云昭察觉羁押着她的女卫似乎松开了一下,心中的求生本能让她拼命挣脱女卫的束缚。 没想到在她刚刚挣脱的时候,彼时尚是一脸冷漠的云朝岚在此时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的唇无声地开开合合,云昭竟然在最后关头读出了是什么意思。 “愚不可及。” 下一刻,冰冷无情的刀刃被云朝岚从腰际拔出,寒光一闪就在片刻瞬息之间。 云昭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喉咙就被刀刃直接划破。 刹那间血液四溅。 百官都被这大殿下的狠辣无情给吓到了。 少年人的衣袂不曾沾染半分血滴,做完这件事时,他直接将刀刃丢给了一旁的女卫。 此时已经有胆大些的官员小声议论,而罪魁祸首却还是一副朗月风清的模样。 “启禀陛下,叛贼试图反抗,已被朝岚诛杀,还望陛下恕罪。” 这话说的,真是又当又立。 偏偏在场的人都不敢反驳,谁让这祖宗现在的地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怕是连上首的小皇帝都得在此时此刻赔个笑脸。 云岫见到阿朝居然这般迅速就解决了四皇女,然而她更惊讶的还是四皇女居然知道了她和初墨禅的身世秘密。 彼时四皇女说出此事的时候,云岫的心中是慌乱的,慌乱了一小阵之后,云岫逐渐镇定了下来。 现在又没有什么验dna的技术,只要她死不承认,云昭其实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戳穿。 “大殿下辛苦,只是诛杀叛贼场面过于血腥,终归会伤了诸位大人的眼睛,下次可莫要如此了。”初墨禅看着底下似乎是在邀功请赏的云朝岚,表情算不得好,可无奈他做的事情是他也迟早要做的,现在找不到由头敲打一番。 云朝岚没有理会初墨禅的话,只定定地看着云岫。 云岫轻咳一声,说道:“大殿下诛杀叛贼有功,该赏。” 只是云岫刚说完这么一句话,下一刻,一旁的连淮毫无征兆地晕倒了。 云岫看到连淮晕倒,也有些着急,却被初墨禅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很快几名侍儿就出现将连淮带走。 这场宴会也因为出现了这么插曲,结束得非常快。 宴会结束之后,云岫一直都有些惴惴不安。 初墨禅自然察觉到了云岫的不安,他轻声安抚道:“方才已经派了最好的医女去帮他医治了,无需太过担忧。” “唉,是我们慢了一步,先前你去寻他未曾寻到,我们就没有太过上心,没想到他会落到四皇女手中。” 云岫的眼神之中满是懊恼,如果她能再快些,或许连淮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或许是因为连淮和这具身体有着血脉亲缘的关系,看着连淮受苦,云岫的心中也充满了自责懊恼。 “陛下切勿这般自责懊恼,此事由小人引起,现在四皇女已被诛杀,之后就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听着初墨禅的安慰,云岫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初墨禅轻轻抱住了她,问道:“陛下可要去看望一下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连淮。 虽然连淮是云岫的生父,可是初墨禅也拿捏不准云岫是否愿意与之相认,所以也不曾用父亲连指代连淮。 待到初墨禅说出这句话时,云岫的身体微微一僵,手都不自觉地攥住了初墨禅的衣领。 “改日吧。”云岫轻声说道。 她现在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连淮。 父亲这个词,对她而言实在过于遥远。 而这个父亲,也仅仅是这具身体在这个世界的父亲罢了。 “无妨,阿岫想何时见都是可以的,便是不想见,也无所谓。”初墨禅安抚道。 连淮是个聪明人,在那时跪在底下所做出的选择就能看出来了。 只是初墨禅也有些想不通,这样一个将家族看得再重要不过的人,没想到居然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四皇女可以算是连家最后的血脉了,也被他狠心地直接掐灭。 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也是个再狠心不过的人了。 自小,连淮对他的管束就极为严格,家族荣耀被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说起来,连淮算是为初墨禅枯燥无趣的人生设置了一个短暂的目标,初家需要一个能让它重获荣光的机会。 若非女帝突然发难,或许初墨禅会为这个无趣的目标做出不小的努力。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总会将人生无常四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初墨禅将云岫送回了太极殿,这几日云岫其实挺忙的,一方面要忙医经编纂的事情,另一方面又要忙冶铁的事情。 冶铁最近的进展不小,改造的炉子已经能够大大提高赤铁矿炼出的纯度。 在云岫过去忙碌之后,初墨禅也带着阿箬去了一处僻静的宫阁。 “凤君大人,这两日他的伤势已经好了一些,只是还是那副不理人的样子。”阿箬轻声说道。 初墨禅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理人?能按时吃药便好。” 阿箬瞧着凤君如此不近人情的样子,真是无奈极了。 在初墨禅推门而入之时,一股子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一个少年正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之上推窗晒着太阳。 他的身上缠了不少绷带,甚至有不少地方都还有着可怖的伤口。 他的神情淡漠,连初墨禅推门而入产生的动静都不曾理会。 “阿诺殿下,凤君来看您了。”阿箬轻声说道。 而这小哈士奇现在倒是成了一只高冷的狼崽子,愣是一声不吭。 初墨禅直接冷笑道:“殿下还真是犟脾气,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跟本宫在这里耍脾气。” 依旧没有任何回声。 “难不成摔下悬崖还把脑子给摔坏了?”初墨禅冷笑道。 阿箬眼瞧着两人势同水火的样子,连忙从中调节道:“阿诺殿下,凤君特意来看望您,你可莫要再继续耍脾气了。” “耍脾气?本殿可没那个胆子,怕一不留神被这凤君直接给悄无声息地杀了。”阿诺冷不丁开口,说出来的话同样是能气死人的。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1节 “倒是不知阿诺殿下还因此记恨上了本宫。”初墨禅冷笑道,“先前本宫难道不曾警告你,不要同情那个孩子么?现在自己被推下去差点喂狼,还有面皮子在这里耍脾气?” “哼,这话说的,要不是知道那孩子必定和凤君有仇怨,本殿还真是要对凤君感激涕零了。”阿诺说道。 初墨禅冷眼看着阿诺如此倔强的样子,直接摊牌:“有仇怨又如何?人世之间本就是弱肉强食,若我不狠心,那么被人拆吃入腹的便是我了,你这清高,你了不起,自小受尽荣宠的小殿下当然可以随意散发你的同情心。” “你!” “我什么我?”初墨禅直接掐住了阿诺的颈项,“收一收你那可笑的同情心吧,在那悬崖底下差点喂狼的滋味好受么?本宫已经忍耐你许久了,便是碍着阿岫的面子不好直接铲除你,你以为你还是那百越王宠着哄着的小儿子么?现在你和你那姐姐早就被百越王摒弃,现在就指着以你们为借口进犯玉门关。” “什么?”阿诺的瞳孔骤缩,他反过来拽住初墨禅的衣领,“不可能,父王答应过我,以后会归顺大周,大周亦会带着百越一起寻求发展!” “呵……”初墨禅冷笑道,“今日本宫来看你,可不是来听你说这种好听话的,你那好父亲可谓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样继续下去怕不是连大周都不够他吞并的。” 阿诺直接起身,对初墨禅说道:“我要去见我父亲,我会劝他。” “劝?天真。”初墨禅的话里现在都透露着淡淡的嘲讽。 阿诺忍无可忍,说道:“你将我送回去便是,我自然能好好劝导。” 彼时初墨禅已经转身出门,推门而出之前,他微微垂眸,轻声低语:“那本宫便拭目以待了。” 第72章 . 第七十二个凤君不知道该说啥的提要…… 另一边的云岫也很是忐忑不安。 她今日都没什么心思关注冶铁的进展。 中途阿琪雅还来拜见了她,大致是说她身边有几个人不知跑去了哪里,让云岫帮忙寻找。 云岫欣然应是,派人去寻找了一番。 后来回禀的人说在宫门外找到了那几个人。 阿琪雅将她们训斥了一番,还跟云岫道了个歉。 云岫表示人找到了就好,无需太过客气。 等到阿琪雅离开之后,云岫再一次陷入了纠结犹豫之中。 思来想去,云岫还是决定起身出去。 这次她没有带什么仆从侍君,是她自己一个人悄摸溜出去的。 溜出去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看确保没有仆从跟着她。 小女帝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栖兰宫。 这是初墨禅暂时安置连淮的地方。 去之前云岫在心底给自己加油鼓劲儿,只是去看一眼,没什么大事,不用太害怕。 到了栖兰宫,宫外的守卫见到云岫准备高声传话,被云岫迅速阻止。 “朕就是过来瞧瞧,低调,低调一些。”云岫轻声说道。 那守卫自然也是懂眼色的,立刻让里面的姐妹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在云岫悄摸溜进去之后,就看到了有两三个侍从在照料连淮的起居。 几个侍从看着似乎对连淮并不上心,连药都不曾温好就直接上手去喂。 “喝药了喝药了。”其中一个长相刻薄的侍从不耐烦地说道。 另一个看上去老实一些的侍从在一旁轻声说道:“你慢些,这可是病人。” “哟,要不你来?这活计可不怎么好干。”刻薄侍从说道。 老实侍从比较嘴笨,说不过这刻薄侍从,想上手喂药,却直接被打发出来清理最难处理的药渣子。 那刻薄侍从准备直接粗暴地将药灌进去就不理事儿了。 “还真是好大的胆子!”一声质问直接背后出现。 那刻薄侍从刚准备回身出口回应一番,就见到当朝帝主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后。 “陛下恕罪。”那刻薄侍从直接跪到了地上,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云岫瞧见这种欺软怕硬的家伙心里就来气,直接喊来了守卫将他拉了出去。 “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云岫恼怒地说道。 等骂完人,云岫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昏睡之中的连淮已经苏醒,正睁着蓝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连淮的眼睛和云岫的眼睛几乎如出一辙,连眼型都很是相似,两人如果站在一起,其实是能够让人联想到两人都着血缘关系的。 云岫发现连淮苏醒,原本做出来的凶悍表情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甚至有那么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女孩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好像在懊恼自己这般凶狠的模样被人给发现了。 “拜见陛下。”连淮缓缓起身准备对着云岫行礼。 云岫连忙阻止,紧张到连话都说的磕磕绊绊的。 “他们……他们太坏了,我帮你把他们赶走再换一拨乖巧的。”云岫磕磕巴巴地说道。 “无妨,如今能有屋庇身,奴已经很满足了。”连淮说道。 云岫听见他还自称为奴,连忙说道:“我已经让人帮你销掉奴籍,之后你就不必自称为奴了。” “多谢陛下。”连淮淡淡地道了声谢。 云岫看着眼前人,心中不知为何有着一股说不上的难过。 “你是不是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认出我来了?”云岫轻声问道。 听见这话,连淮的眼神之中有着些许讶异,之后他释然一笑,说道:“我和初灵一直都知道,只是初家的存在特别,我以为这件事情只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甚至,连淮对于云岫能活着这一点都是惊讶的。 在换子的那一刻,连淮其实已经做好了和这个孩子永生不再相见的准备。 流放之前能够最后见上一面,那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我该叫你一声父……”亲么? 云岫自己都有些茫然。 连淮在云岫尚未说出口前立刻阻止了她。 “陛下,莫要如此,这只会成为陛下的阻碍。”连淮此时无比清醒。 他的女儿,不该再因为他而受苦了。 “我……”云岫话说一般,却咽了回去。 “陛下以后就莫要再单独来了。”连淮轻声说道。 坐在床边的女孩低垂着眉眼,似乎赌了气不愿意看他。 不过最终云岫还是应了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其实连淮对于她来说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如果她真的是原装的云岫,或许还能为了感念亲情对连淮亲近。 可是她不是原装的云岫…… 所以为什么呢?云岫想不通。 或许是自己的同情心太过泛滥,云岫想道。 在她离开之际,身后突然多了两个女卫,云岫疑惑地看着那两个女卫,其中一个解释道:“是那位让吾等前来送陛下回去。” 而那位是谁,云岫的心中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踏出宫门,云岫跺了跺脚,足腕上的金铃传来叮当的响声,她的心变得好乱。 明明只是这具身体的父亲罢了。 云岫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烦躁。 回去的路上,云岫偶遇了云朝岚,他正从校场上回来,穿着干练的武服,额上缠了一条红色缎带。 见到云岫失魂落魄的样子,云朝岚直接询问了缘由。 云岫吞吞吐吐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熟料云朝岚理所当然地说道:“说明你这具身体的父亲还算为你考虑。” “我知道啊,正因为如此,我感觉好奇怪。”云岫茫然地说道,“对于我来说,他是个陌生人,同理,对于他来说,我也是个陌生人。” “阿岫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个‘陌生人’竟然如此为你考虑是么?”云朝岚直接点出了云岫的困惑。 云岫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想不通。” “或许是因为血缘之中的父母之爱?”云朝岚说道。 云岫轻飘飘地看了云朝岚一眼,眼神之中仿佛在说这个说法你自己相信么? 云朝岚轻笑一声说道:“这世间的稀奇事多了,阿岫相信一次又无妨。” 最终他们的谈话某种程度上算不了了之。 云岫因为有事提前离开了凉亭。 被留下来的云朝岚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喝着。 就像云岫说的,这副说辞其实连云朝岚自己都不相信。 父母之爱?阿岫最不相信的便是这个了。 可偏偏阿岫最渴盼的也是这个。 所以云朝岚并不介意自己说些好听话让云岫能开心些。 漂亮的少年静静看着云岫远去的背影,手中的茶水渐渐变凉。 若是连淮能够一直这般安分,他当然不介意让连淮继续存在。 此人的存在,会是云岫的心头大患。 想来这也是为何初墨禅没有竭尽全力去找人的缘故。 找回来,那就会是个定时炸/弹。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2节 就像他此番被四皇女利用,至此之后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四皇女”想要以此来揭穿云岫的身世。 他可不能容忍阿岫有一天会被这样算计。 ------------------------------------- 初墨禅归来之时,就听说云岫去看了连淮。 瞧着云岫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大概猜到连淮大概说了些“伤人”的话。 “陛下。”初墨禅轻轻唤了一声。 云岫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桌案上的纸被自己画的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她连忙把纸揉成一团,之后甚至还很不好意思地攥在手心。 初墨禅和她一起坐在了椅子上,这椅子很宽,还垫了软垫,平常云岫就喜欢坐在这里懒洋洋地办公。 少年人伸手将纸团接过,放到了一旁。之后他取来了手帕帮云岫擦着手中的墨渍。 “陛下去看了他,墨禅都知道了。”初墨禅温柔地说道。 “我也没打算隐瞒你。”云岫靠在他身上,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软绵绵的。 “可陛下想对臣瞒着心中的苦恼。”初墨禅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云岫闷声答了一句:“我哪有,我就是有点想不通,为何他不愿意承认。” “承认了,那就会是一个对阿岫的巨大威胁。”初墨禅淡淡地说道,“这样最先准备铲除他的就是墨禅。” 云岫被初墨禅说的话给惊到了,她想开口说话,却最终选择把这些话给咽回肚子里。 初墨禅温柔地抚摸着云岫的面颊,说道:“阿岫可是觉得墨禅的心太狠了?” 云岫没有作声。 “可是不狠不行啊,岫宝。”初墨禅捂住了云岫的眼睛,可云岫在被捂住眼睛之前就看到了少年人的眼中流露出的痴迷病态,“这还是连淮教我的,我生父教我要将一切掌控于手中,连淮教我要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便是要足够狠心,才能往高处爬。 云岫的手轻轻放在了初墨禅捂住她双眼的那只手上。 “陛下别看。”初墨禅觉得自己现在必定是丑态毕露,他不想让云岫看到这般阴暗的他。 他啊,就是这般狼心狗肺,连有着养育之恩的养父都能够下狠手准备随时杀死。 良久之后,一声轻叹在初墨禅下颌的下方响起,云岫伸手触摸着少年人的下颌,指尖柔软,没有带着任何冰凉坚硬的触感。 “我是觉得你心狠的。”云岫轻声说道,“不过这是放在以前。” 初墨禅此刻的心绪正随着云岫的每一个字而起起伏伏,前半句令他的心直接跌落谷底。 瞧瞧,连他最爱的陛下都说他心狠,可是他又何尝没有做过心理准备,几乎没有人在看见何谓真正的初墨禅时不觉得他心狠的。 没关系的,他已经习惯了。 可是下一刻,云岫的另一句话又直接将之拉到了云端。 这是以前。 “现在我觉得这是你的生存方式,我现在便是靠着你的心狠,享受着你的庇佑,你如今的境况宛如高空走铁丝,随时都会有跌落的危险,那么你的心狠就是你唯一的武器,我没有角度指责你的心狠。”云岫轻声说道。 此时此刻云岫的心绪不可谓不复杂,她是知道大部分时候初墨禅做的事情的,朝堂之上许多狠辣的决断几乎都是出自初墨禅之手,她经手的大部分都是被初墨禅做过筛选的。 这样的筛选初墨禅不告诉她,云岫也装作不知。 其实了解了自家凤君做事的风格之后,云岫有时觉得他悄摸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然后努力想瞒着她,在她面前当一朵清清纯纯的小白莲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 当然这不是指她家凤君宰人的时候可爱。 现在在这里待习惯了,云岫的心理素质都变好了许多,以前看个杀人现场可能还会被吓病,现在看至少已经能做到平静对待了。 即便云岫现在看不见,可依旧能够猜到那光风霁月的少年此刻必定眼眶红红的,然后一副想要把她抱在怀里捏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她当然得主动点。 哼哼,她是知道她家凤君表面上看着可高冷了,可实际上也是喜欢妻主贴贴的。 云岫坐在他的膝上轻轻一翻转,就伸手环抱住了初墨禅。 这样猝不及防的偷袭令初墨禅被偷袭时的表情都还是木楞的。 女孩轻拍着他的后背,雪白的指尖划过少年人背后如缎带般的乌发。 “好啦好啦,别太在意这些事情,既然我早就选择了你,那么就是相信你信任你,以前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可是现在都已经解开了,做一些事情你没必要因为我而束手束脚,你也教了我许多东西,而且不得不承认,其实这样的行事确实是在你这样的位置上能活得最好的一个方法了,我凭什么苛责你呢?”云岫绞尽脑汁想着安抚着初墨禅的心情。 没办法,自家凤君,得哄着。 “陛下说的可是真话?” 便是虚与委蛇的假话,他初墨禅亦是甘之如饴的。 可陛下这么乖的孩子,又怎会说假话呢?初墨禅想道。 “比我喜欢的真金还真。”云岫就差拍胸脯立军令状保证了。 “陛下不喜欢墨禅么?” 好家伙这可是逮到啥吃啥醋。 “我对你……”云岫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应当算是爱吧。” 那句话一出,云岫感觉被她抱住的少年似乎僵硬了些。 是爱么…… 说实话,云岫自己本身也不能太确定。 她都不知道这虚无缥缈的爱究竟是啥。 可是她自己对初墨禅的感觉,比喜欢肯定是多得多的。 比喜欢更上一层的,应当是爱吧? “阿善,亦是爱着陛下的。” 云岫听见他的声音有些许哽咽。 不过想到她那爱惜自己形象的凤君肯定是不乐意看到他落泪的模样,云岫还是假装自己没发觉。 “虽然我知道这是你生存的法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多顾惜一下你自己,我先前便同你说过,你不是神,无法做到算无遗策,有人想要算计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一时躲不了,你就可能有危险。”云岫最终还是决定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一下。 她家凤君此刻倒是应得好,似乎什么事情都依着她。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想到这儿,云岫还有些难受,只能在之后继续絮叨了,毕竟让她改一个坏习惯,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够立刻改好。 日常哄完凤君之后,就是云岫去处理自己的事情的时间了。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女工在等待着她了。 这几个女工是第一次来太极殿,先前都是云岫直接去荒地找她们的,这次事情快要结束,恰巧云岫被自家凤君缠着,就没有准备再去荒地,而是吩咐她们来到太极殿等待。 女工们在这里受到了侍儿们的侍奉,她们的性子向来老实木讷,都没有想到自己几个炼铁砌墙的有朝一日还能被帝主亲自找来了这个地方接见。 不过这小女帝着实平易近人,看上去病恹恹的,可是有事情的时候甚至还会自己直接上。 如此靠谱的样子,倒是意外地让云岫在工匠之中人气颇高。 刚开始工匠们确实有些不自觉地轻视这个娇滴滴的女娃,不过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娇滴滴的女娃,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直接找到了那么好的一个脉矿,现在这么个脉矿加上重新开发的冶铁的技术,就直接让这冶铁的产量翻了将近四番。 工匠们将数据给云岫看时,云岫的表情也轻松了些。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有些成效。 若是再没有成效,她都怕上朝的时候自家凤君要被那些百官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按照此图,将这个冶铁的装置推出去。”后续似乎想到了什么,云岫继续说道,“还是先找一些试验点,效果好了再逐步扩大。” 之后云岫在太极殿内和工匠们来回讨论了好几轮,期间凤君也出现,还带着工部尚书一起讨论出一个具体的计划方案。 待到工部尚书瞧见这突如其来的方案,表情都是惊讶的。 之前只说凤君借口抽调了一些工匠,陛下也是一声不吭,结果二位一下子就来个大的,上来就是要改良冶铁工艺? 偏偏这摆出来的数据却是从前完全没有出现过的数据。 “陛下,这样的产量,确定不是那些工匠欺瞒于您得出来的么?”工部尚书磕磕绊绊地问道。 眼下,她依旧倾向于这单纯的帝主怕是急于求成做事,结果一下子就被那些野心勃勃想要封赏的工匠给欺瞒了。 “不如大人亲自同朕一起去瞧瞧?省的大人不相信朕。”云岫说话声音很轻,却莫名地让工部尚书感受到了压力。 等到工部尚书和云岫一起来到这在宫中一隅开辟出来的冶铁场所时,几乎要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所有工匠都有条不紊地被安排在了被一个工点之上,碎石,投料,升炉温,打铁…… 所有的工序在每一个环节都被把控得极好。 最后出产的铁矿,工部尚书看了都快晕过去了。 这样的精铁,若是被用在制作武器之上,他都无妨想象大周的国力该被提升到何等强悍的地步。 可接下来这小皇帝的操作却让工部尚书直接惊呆了。 “陛陛陛下……您的意思是想拿这些精铁来做犁?”工部尚书不可思议地问道。 见到云岫睁着这双看上去就像是个老实人的猫眼懵懂点头时,工部尚书都快想要直接摇着云岫的肩膀嘶吼道:“陛下你清醒一些!这些玩意儿直接去神机营锻造武器,别去弄什么爬犁暴殄天物!” 当然工部尚书肯定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毕竟旁边站着一个笑里藏刀的凤君。 陛下想做什么还是要以陛下为先的,这是工部尚书在官场之中摸爬滚打悟出来的心得。 云岫当然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老狐狸短短一刻钟已经想了这么多轮了,她拿出了新修改的犁的图册,把制作的要领都已经编纂好了,只要按着上面的来做,做出来的效率是很高的。 工部尚书今日的世界观在不停地被重塑,不停地震碎,不停地重塑。 尤其是当他看到这个图样时和实际的模型耕地的效果时。 她现在终于悟了。 眼前的云岫已经不是那个上朝打瞌睡永远在凤君和百官之间和稀泥的小皇帝了。 她该是来工部的人才!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3节 如果不是旁边的凤君一直在紧紧盯着,工部尚书都想着直接抱上云岫的小腿哭哭啼啼道:“陛下,不如您来我们工部吧,我们工部需要您!” 工部尚书走在云岫和初墨禅身后,将那图册当宝贝一般揣在怀中,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两眼感慨一番。 等到看到图册上面一些稀奇古怪的标注时,工部尚书愣住了。 “陛下,臣斗胆询问,这些标注是您一直以来的习惯么?” 看着这又被重新递上来的图册,云岫看了一眼上面自己涂改做出来的标记,有些不好意思,以为影响了对方的查阅。 “这是朕向来有的习惯,可能是画的时候没处理干净,待会儿寻个侍儿帮忙弄一下就好。”云岫说道。 工部尚书看着这图上的标记,又想到更早之前曾经惊鸿一现的千斤顶、蒸馏器。 难不成谣言都是真的,这真的是眼前这个一直身体孱弱不受重视的皇女所制,而不是那两个已经亡故被女帝自小培养的孩子制出的? 第73章 . 第七十三个凤君科举 工部尚书觉得现在的世界也有些玄幻了。 要知道最开始是先帝来带着三皇女来找他们的,即便后来种种都证明了三皇女四皇女不太可能是这些工具原本的制造者,可是对于背后的制造者是谁,身为工部尚书的裴景瑜还是一直相当好奇的。 现在这件事情竟然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二殿下身上被印证了,这让裴景瑜有些冷汗涔涔。 这事情……着实是令人心惊。 她现在也有些怀疑当初凤君扶持新帝,并不是随机挑一个最好拿捏的。 云岫没注意到眼前这个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工部尚书变得畏惧的眼神,她习惯性地吩咐好事情就要去乖乖按时喝药了。 最近她的身体状况因为按时喝药而变得不错,已经很久没有咳嗽生病了。 喝完药之后她就准备休息了。 初墨禅柔声嘱咐了几句,就将云岫送走。 被单独留在倚墨阁中的裴景瑜冷汗只流,在云岫彻底离开之前,直接扑在地上跪了下来。 “臣惶恐有罪。” 初墨禅坐在主位之上,,轻笑道:“尚书大人何来有罪之说?” 语气淡淡,甚至带了几分冷意。 “臣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陛下竟然……” “既然知道陛下再好不过,那你便识相一些,好好办这差事,若是办不好,你这尚书也不用做了。” 裴景瑜讷讷地点头,被初墨禅警告敲打了一番之后,等到出了倚墨阁,才发现背后的衣襟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这事情,还真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原以为这朝堂之上掌权的会是凤君,未曾想这小皇帝才会是凤君的心上所爱。 只是她这样漂泊无根的官员被打发到工部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地方,当然是最好拿捏的。 其他几位几乎都是势力在其他五部盘根错节,可不是她这般好拿捏的角色了。 也不知这凤君能不能替这个小皇帝好好敲打拿捏了。 ------------------------------------- 云岫醒来之时,屋外尚未天暗,想了想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她最近也无事可做,正好去找找凤君。 等她到了倚墨阁外,阿箬正在门外安排各个侍君做事。 见到云岫匆忙行礼。 云岫打了个招呼:“倒是许久不见,阿箬。” 阿箬温柔一笑,说道:“受了陛下牵挂是阿箬的福气,陛下可是来找凤君的?他在里头批阅春闱的卷子,倒是赶巧。” 提起春闱,云岫倒是来劲了,连忙进去。 进去时,初墨禅正在阅卷,手中拿着朱笔,时不时做个记录。 云岫来到他身边,看着上面之乎者也的内容,一下子就头大了。 “真是羡慕你能这么直接看出这其中的问题所在,我看着这一堆,只会头疼。”云岫苦恼地说道。 “陛下只是不习惯在如此行文罢了,墨禅自小学习,其中关联自然能懂,陛下若是想学,改日墨禅可以教一教你。” 云岫点头说道:“好啊,多学一些东西其实也没啥坏处。” 说完之后,云岫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初墨禅处理事务。 见到初墨禅如此兢兢业业,云岫一下子就想到了武皇和李治。 某种程度上,她现在也算是个靠吃软饭的皇帝了。 唯一值得行为的是,云岫的心态比人家真实历史上的那位好些,若换成了这女尊国的任何一位女子,怕都是不能容忍自家的夫郎爬到自己的头上处理事务。 初墨禅的余光瞥见了云岫傻笑,他轻声问道;“陛下可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云岫对于自家凤君的敏锐已经表示习惯,她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我就是想着若是阿善一直帮我处理这些事情,到时候我一下子心中不服气,觉得女子尊严被你给辱没了去,这样可如何是好?” “陛下现在就想让墨禅放权?”初墨禅直截了当地反问道。 云岫没想到他这般直接地问出这句话来,习惯性地老实摇头。 “一来陛下心中并不追逐权势,二来陛下并非那些俗不可耐的女子,陛下被诟病软弱,可在大事之上,阿岫可比寻常女子清明许多。” 百官都只会诟病云岫软弱无能,可初墨禅却觉得云岫绝大部分可比那些只知说空话大话的家伙强多了,能做的事情她会尽量做好,不能做到的也会尽量寻人协调处理。 在初墨禅眼中,无论男子还是女子,他最厌恶的便是逞强嘴硬的那些人。 没有那个能力,便大方承认,非要事情到了难以挽回之际才哭哭啼啼想要找人接盘。 蠢上加蠢。 云岫听着初墨禅的话,只当他又在吹自己的彩虹屁,开开心心地应下之后就没在意了。 初墨禅也知道按照云岫的性子,是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 这心大的表现在初墨禅的心中便是谦恭。 他的陛下是多好的孩子呀,明明这般优秀,却如此谦逊。 当事人云岫如果知道自家凤君对自己的滤镜有这么厚,估计都会一脸懵逼的喵喵喵。 随着批阅试卷的数目增加,云岫还在疑惑初墨禅怎么要看这么多卷子。 “今年春闱多了不少颇为优秀的举子,我多挑了几个瞧瞧。”初墨禅解开了云岫的疑惑。 “有没有林姐姐的?”云岫刚刚光顾着和初墨禅说话,都忘了自己最开始听见春闱阅卷时激动的原因是她记得林兰也会参加这场春闱。 “林兰么?”初墨禅听见这名字时便有了印象。 那林氏遗孤确实应当参与了这场春闱,他先前还派阿箬去打探了一番此人的状况。 云岫的这番话提醒了初墨禅,按照阿箬打听到的状况,此女才能不错,就算得不到魁首,前三甲亦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这些答卷之中,能让他留有印象的没有一个名为林兰的。 不过初墨禅的神色未变,放下了朱笔,拉起云岫走出了倚墨阁。 云岫回头看着那卷子,好奇地问道:“不看了么?” “陛下可知,这里头或许并没有署名为林兰的卷子。”初墨禅说道。 阿箬此时也紧赶慢赶进来,一进来就见到初墨禅神色冷凝。 “拜见陛下、凤君。”阿箬连忙跪下。 “去查,究竟有无林兰参加春闱的凭证,将她的卷子一并取来。”初墨禅说道。 云岫此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联想到林兰参加科举前那眼神,云岫都不由得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 难不成是科考舞弊? 见到云岫似乎猜到了大半,初墨禅只得安抚道:“陛下莫要担忧,这是他们的老把戏了,原本科考为国之大事,选贤举能,不问出身。这些年来却又变成了那些世家女们的场子,你有钱有权,名字一换,卷子一调,那就是新上任的状元娘。” 云岫当然听出了初墨禅语气之中的讥讽,很显然初墨禅对于这种事情也是相当厌恶的。 特权阶级在这个时代是再正常不过的状况。 甚至在她曾经的世界里,你有钱就是大爷,你有权就是祖宗的状况。 现在的云岫也说不出啥安慰人的话,只能取了红枣茶,坐在一旁安抚着自家凤君。 初墨禅当然也很吃这一套,方才失言之后,也没有再继续说这种话了。 很快阿箬就将林兰参与考试的凭证和卷子拿了过来,甚至连曾经参与乡试的答卷也给取了过来用作对比。 初墨禅看着两份截然不同,署名却如出一辙的卷子,直接将另一份不堪入眼的答卷捏成了纸团。 云岫小心翼翼拿过那纸团,看到上面狗爬一般的字迹,完全不通的行文,连云岫这个半文盲都比这家伙能写得好。 察觉到云岫在看那卷子,初墨禅伸手再次取过那卷子,说道:“陛下莫要看这种乌七八糟的玩意儿,便是多瞧一眼,阿善都要觉得陛下会被这乱七八糟的行文给带坏了去。” 自家凤君就差把怨念往脑门儿上写了,云岫当然老老实实地把卷子给交了过去,甚至还表明了一下自己绝对不会学坏的决心。 “查,狠狠地查,把所有参与进去的人全都查出来。”初墨禅冷笑道。 连向来心大的云岫都能感受到自家凤君已经在要炸开的边缘了。 要知道云岫也就只有在自家凤君吃醋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的一点点怒火。 平常和百官吵架的时候,她家凤君都是很讲文明的。 阿箬领了命令之后就立刻下去办事了。 云岫想要安慰一下初墨禅,就做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 熟料下一瞬直接被抱了个满怀。 “陛下说得对,墨禅做不到算无遗策,这一次若非陛下,差点又被她们用小手段诓骗了去。”初墨禅说道。 难得见到自家凤君这般痛快地认错,云岫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 可认错归认错,该记恨的小人,全都被初墨禅记在了心中。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4节 一个不漏。 全都秋后算账。 他们不是喜欢瞧见自家人当状元娘么?那便让他们当个够。 ------------------------------------- 京都城内。 放榜之日来的学子众多,多数都是衣衫简单的寒门才女。 因为放榜事大,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努努力挤进去观望自己的成绩,眼神之中皆是带着殷切期盼。 林兰带着花奴一起挤在人群之中观望。 花奴近些日子长开了,个子也比先前高了一些。 林兰往前挤时,一下子被挤了回来,还有几个身材高大的女子轻声嘲笑林兰的孱弱。 花奴气急,抱住了林兰直接往最前面挤去。 原本挤着林兰的几个女子都怒骂道:“你这男子好生无礼,竟然在榜下公然挤人!” 林兰这段时日感染了风寒,整日都有气无力的,原本花奴都说了让她在家中慢慢等待消息,可是林兰的心中似是有了执念一般,非要自己亲自来榜下查看。 “你们几个女子才真是好生不要面皮,方才挤了我妻主,怎的现在我个男儿挤一挤你们几个女子就不行了?” “身子不好就别来入仕了,小心一入仕就直接太过激动嗝屁了。”那女子说话那是相当不好听了。 “这位姐姐你有所不知,你眼前这位可是年年考年年不中,然后在春风十里阁潇洒不已的林兰林女君,身边的那位可是她在春风十里阁的老相好。”有一个尤其看林兰不顺眼的女子在这里故意误导别人。 “你……”花奴看着这几个人欺侮林兰的人,眼中气得都快喷出了火花。 在听见了女子说的话之后,果不其然周围的人看林兰的眼色都变了。 如今这世道尚求质朴风雅,这春风十里阁乃是王亲贵族常去之地,都是被寒门学子所不齿的地方。 “他是在下夫郎,万望尊重。”林兰冷声说道。 之后,林兰就没有继续说话了,她如今并没有心思和这些人争辩。 女人的眼中只有面前空空尚未出现放榜官的榜墙。 “快快快,让我们来瞧瞧今年这前三甲究竟会是哪些人。”有人瞧见放榜官员已经高声呼和。 熟料放榜的官员此次并未向先前那样直接公布,反而拿出了一张皇榜,皇榜之上有名姓者三十有二。 看着这榜上名单的名字,众人都有些惊讶。 皇榜所说上面并非排名,入殿试之名单。 “殿试是个什么?”有些人直接提出了疑惑。 从前都是直接钦定下来前三甲,之后入仕及第之人的名单也会公布,怎么今年这般怪异? “新帝继位,今年举子乃是之后国之重器,选贤举能自当是慎之又慎,故而如今新增殿试一场,中选者于三日之后入玄门殿殿试,陛下会亲自阅卷。”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紧盯着上面的名单,心中盼望着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林兰也紧张地看着这上面的名单。 “妻主妻主,你在后面那一列!”花奴见到名单上有林兰之名,激动地大喊道。 林兰看到了名字,表情带着激动。 原本几个在家等候报喜的才女此时也纷纷赶了过来,见到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姓,表情之中都带着怪异。 她们几个都是京中出了名的背景深厚,原本都已经在家中做好了封红就等着报喜的人过来。 谁能想到今年这陛下突然换了这么一出。 连她们的母亲都没能提前收到消息。 不过这里面也有着互相看不顺眼对方的情况。 “林家兰娘,这次你倒是运气好,竟然侥幸入了殿试。”张徽娘看着这个病恹恹的女人,心中都不自觉地轻慢。 这女子,都不知道傻乎乎地为她们张家女子做了多少次嫁衣了。 这些年,连连考连连不中。 这次以为进了殿试就有希望么? 她张家背靠的可是吏部尚书! 有所荫蔽,哪里会是这种已经族破家亡的女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林兰此时看到自己入了殿试,看着张徽娘都没那么讨厌了。 她现在缺少的就是一个在陛下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个殿试或许就是她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既然张家娘子这般信心满满,那么某就在此祝愿张家娘子早日达成所愿了。”林兰说道。 之后在张徽娘还没开始发作之前,她就拉着花奴逃开了。 花奴被林兰拉着,眼前的女子现在真的瘦削了不少。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林兰瘦下去的,她现在这副模样是为了这科考应试废寝忘食。 他也知道林兰如此努力为了科考是为了什么。 林家需要伸冤。 林兰在春风十里阁挣钱养家,几乎被身边的举子都嘲笑了个遍,许多人都以此嘲弄她屡屡不中第就是因为耽溺于享乐之事。 想到此处,花奴都不由得冷笑。 都道世人愚昧,恐怕真做不得假,连读了圣贤书的读书人都能如此,更何况那些尚未开蒙的普通百姓呢。 在花奴失神之际,林兰不知为何突然倒了下去,花奴几乎是下意识地直接抱住了她。 “阿兰阿兰……”花奴用手拍着林兰的面颊,她却依旧昏迷不醒。感受着掌心滚烫的温度,花奴这才意识到林兰竟然已经烧得这般严重了。 周围人对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甚至有着方才和张徽娘一起的举子又开始嘲讽林兰。 花奴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一咬牙,直接将林兰横抱,冲进了医馆之中。 大夫查看了林兰的状况,说道:“怎的现在才带她来看大夫?若是再晚些,恐怕就要烧成傻子了。” 花奴的泪珠子从面颊上滚落,他坐在林兰身旁,伸手握住了林兰苍白瘦弱的指尖。 她的额头是滚烫的,指尖却是冰凉的。 药童取了熬煮好的中药递了过来,花奴伸手接过,轻声唤醒了林兰。 “妻主,醒一醒,该喝药了。”花奴的声音温柔极了,他现在真的很害怕眼前人会仓促离开。 他不能没有林兰。 二人初见之时,他就对她一见倾心了。 女子体态风流,眉眼令人见之难忘。 花奴想着,或许那便是女子对男子一见钟情时时常所说的见色起意。 他对林兰,便是如此羞于启齿的恋慕。 后来她刻意疏离了他,花奴也不在乎,甚至使了下三滥的伎俩让林兰对他负责。 事实证明,他确实成功了。 可是这样的成功令花奴的内心终究是不安的。 在这段感情之前,自始至终强求的唯有他一人。 林兰孑然一身习惯了,独自一人她能活得开心,有他的陪伴也能活得不错。 “妻主……妻主……你千万不能有事。”花奴喂完药,絮絮叨叨地在林兰的耳边说话。 林兰睁眼之时就见到花奴一副哭红了双眼的模样。 她的头依旧很疼,林兰艰难地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说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女人虚弱地靠在软塌之上,长发披散,面色苍白,却还是下意识地先安抚在自己眼中更处于弱势的夫郎。 药童见到这样的情景,还打趣道:“女君怕是不知道,你家夫郎的力气大得很,见到您晕倒了,那是直接上手横抱,童儿最开始还以为这夫郎就是个纤弱少年,未曾想能这般轻松地将您抱起。” 被突然点名的花奴立马红了脸,连忙解释道:“那时只是太过着急了,人一着急不都会被逼迫出一些潜力么。” 林兰闻言笑而不语,她伸手帮花奴理了理鬓发,开始替花奴说道:“我这夫郎,最是柔弱了,想必是担心极了在下,才做出这般出格的举动。” 在林兰面前的青年长发束起,额前留了碎发挡住了大半面庞,低眉顺眼的模样任谁都觉得会是个乖巧漂亮的夫郎。 如何不是药童亲眼目睹了最开始的那阵仗,她还真是信了林兰的邪。 喝完药之后,林兰就准备带花奴离开了。 原本花奴是想林兰在医馆之中静养,可是林兰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殿试,花奴是根本劝不动的。 后面的两日,林兰都在带病温书,花奴自然是焦急如焚,却也做不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止林兰,若是错过了这次唯一的殿试,或许林兰是会后悔终身的。 很快便到了殿试之日。 花奴依依不舍地为林兰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素衣,见她面色苍白,特地取了口脂帮她提提面色。 原本林兰是不想用这东西的,却架不住花奴劝道:“若是陛下瞧见妻主这般病恹恹的,恐怕就不敢再用妻主了。” 果不其然,林兰闻言,还是乖乖用起了口脂。 玄门殿前站满了前来应试的举子。 林兰在其中并不显眼。 张徽娘的穿着倒是相当招摇,锦衣华服加身,铅粉口脂入面,在一众举子之中就差把老娘就是预订的新科状元给写在脸上了。 瞧见林兰如此,甚至直接面露轻蔑。 在人前,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嘲讽的话跌了自己的份儿。 可眼神清明些的,都能瞧出二人之间的不对付。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5节 第74章 . 第七十四个凤君云朝岚:我欠她的…… 玄门殿内,已经摆了三十二处座位,每一处间隔一丈,周遭有女卫巡查。 举子入殿之后,对着远处坐在高位上的皇帝行礼跪拜。 “平身。”一声慵懒的男声从珠帘之后传来。 几乎所有举子都愣了一瞬。 仔细看来,这陛下身旁有一道珠帘。 珠帘之后,想必坐着的就是那个在外界谣传之中颇为强势的凤君了。 小皇帝没有出声,想来这次名义上是新帝殿前选贤,实则是凤君扩权。 云岫如果知道底下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估计会直接当场心梗。 原本她是想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平身的,但是她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怕一下子被林兰直接认出来,如果认出来那就可能会影响林兰的发挥了。 她可不能耽误人家。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了,举子们都在分配的位置上开始答题。 殿试只考策论,这次的题目还是初墨禅亲自选的,想来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整顿一番科考的风气。 下边举子在努力答题,云岫在上面也跟着紧张不已。 见到她如此紧张,初墨禅还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无声地安抚着她。 渐渐的,已经有举子开始着手准备交卷,云岫见到林兰也交卷了,脖子都快拉长了想看看她的答题情况。 初墨禅无奈,只得吩咐阿箬先去弥封官那里将已经收上来的卷子调过来先看。 只是阿箬去了许久,后面才拿回了几份卷子。 见到初墨禅时,阿箬的表情也有些不大好。 “凤君大人,便如您所料,他们属实推诿得紧,若非阿箬态度强硬,他们怕是想要将卷子收齐了做好手段才敢呈上来。” 初墨禅闻言冷笑:“这几份不是已经做好了手段才给本宫呈上来的吗?” 阿箬闻言点头,说道:“恐怕已经调换了名姓。” 云岫收过卷子,指尖抚弄着这被浆糊封好的卷子,上面确实有着匆忙动过的痕迹。 “啧,这里恐怕被热水的水汽烘过,还有些潮湿。”云岫说道。 初墨禅将云岫手中的卷子放到了一旁,冷声说道:“既然不知悔改,那今日便全都揪出来处理掉。” 云岫轻轻挪了位置,坐到了初墨禅身边轻拍他的后背,安抚道:“莫气莫气,很快就能处理掉了。” “阿善不气。”只是想提刀宰人。 不过妻主的柔声安抚对他而言确实是最受用的。 近日他总是被一些官员气得够呛,每每须得云岫安抚才能冷静下来,否则就控制不住想要把看不顺眼的直接给斩草除根。 很快,殿试就结束了,负责收卷的官员将剩下的卷子都收了起来,所有举子都安静地退出了玄门殿在外面等待。 彼时林兰已经在玄门殿等待了许久,望着殿内巍峨的陈设,她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惶恐茫然。 若是又落第了…… 这样的场景,林兰都不敢再继续想象。 她不是对自己的学识没有信心,而是对这早就被世家林立的朝堂没有信心。 她现在毫无权势,又无财帛,或许注定了就是此生碌碌无为了。 张徽娘瞥到了面露失落的林兰,心中自得之情更甚。 不久之后,一位神色严肃的女官出现在众人面前。 宣召道:“宣张徽,宋仁,吴德进殿。” 听见这三人的名字,剩下的大部分举子先是失望,后来又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张宋吴三家可是牢牢系在一块的利益共同体,这几位得了前三甲,恐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张徽甚至已经开始洋洋得意,那模样简直连装蒜都不想再装了。 三人一齐进了玄门殿,看着坐在高位上的皇帝再次行礼。 云岫看着底下三位,勉强地管理着自己的表情,说道:“平身。” 在张徽三人起身之后,云岫继续说道:“阁下此番策论答得颇为优秀,朕倒是有一问题想要考校一二。” 张徽原本进来都准备直接接受这小皇帝的封赏了,没想到这小皇帝又不按常理出牌。 一时之间,张徽不由得冷汗直流。 云岫当然瞧出了张徽的紧张,她笑了笑,看上去再温和不过。 “无需紧张,朕只是问个很简单的问题罢了。” “陛下请讲。”张徽弯腰说道。 “这往年灾荒赈灾,常有官员在米粮掺杂石子,该如何处理?” 张徽听着这问题,心中立马轻松了,连忙答道:“自然是该狠抓狠查失职之人。” 云岫闻言轻笑,又看了旁边宋、吴两人,问道:“二位也是这样觉得的么?” 宋、吴二人自小就是纨绔,脑子里都只有一根筋,见到皇帝笑了,以为连皇帝都被自家母亲给打点过了,也纷纷跟着点头应是。 家中人都和他们说无需在意这小皇帝的话。 “那便奇怪了,朕瞧着张徽这卷子上写的可和答出来的内容不一样呀。”云岫惊讶地说道。 此话一出,三个人一下子就软了腿脚。 “这千字文,草民哪里记得写了哪些东西。”张徽勉强找了个借口。 “那倒是啊。” 上首的帝主听着这么荒诞不经的借口,竟然还一本正经地点头应和了,这模样连原本对自己没什么信心的张徽都对自己找的借口有信心了。 可熟料接下来小皇帝直接一脸单纯地说道:“那阁下就说一下你考卷上拟的题目吧,这正文确实长了些,若非凤君帮朕瞧着,朕都要看花了眼去。” “额……这个题目……”张徽开始磕磕巴巴。 见到对方这般沉默的样子,云岫温和的神情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爱卿们还真是有意思呢,竟然为朕选出了这么好的前三甲。”云岫看着不远处已经战战兢兢下跪的官员们,面无表情的模样连这三个被拉进来的纨绔都被吓得跪了下去。 “陛下恕罪!”领头的小官员已经在用力磕头。 “恕罪?此罪若是可以饶恕,那么朕就对不起天下的举子了!”云岫大怒。 众人也是第一次从这好脾气的小皇帝身上感受到了威压。 平常这小陛下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上去很好拿捏。 “查!立刻去查!朕倒是要看看是哪几个如此胆大包天的东西敢如此欺上瞒下!”云岫大吼道。 吼完之后,云岫连咳了好几声,立刻被初墨禅给劝住了。 在此的官员皆是瑟瑟发抖的模样,听着云岫快咳出血的声音,都没敢抬眸,生怕被这小皇帝直接拉出来杀鸡儆猴。 “陛下莫气,既然能有写出如此文章之人,那举子必定尚在,想来细细查验就能找到这真正的有才之人。”初墨禅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 如此话术,更是让在场的几位官员起了小心思,想偷摸将功赎罪,可又怕得罪了背后的团体。 这小皇帝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她背后的凤君啊。 最终,在初墨禅话毕之后,一下子就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只是个小官的女子,她哆哆嗦嗦地说自己认识字迹,能够帮陛下辨别。 当她话音刚落,一下子就引来了身后那群家伙的怒目而视。 那女子似乎胆子挺小,连忙缩了头。 云岫看她如此胆怯的样子,挥了挥手屏退众人,将卷子直接递给了这芝麻小官。 芝麻小官细细查看上面的字迹,很快就核验了一部分名单。 而这一部分名单,毫无疑问就是在最初云岫和初墨禅圈定的范围之中。 玄门殿外的林兰都已经失落地站了许久,心中的不甘、悲愤几乎填满了整个胸腔。 女子隐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表情凝重,眼睛死死盯着已经关闭的玄门殿大门。 上面的贵人是在故意耍弄她们这些贫民百姓么? 那些贵人被带走在里面封赏,偏偏留她们在这里站着蒙受羞辱。 原以为新帝能有如此举措,必定是个贤德之君,没想到最终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在林兰愤愤不平之际,玄门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只是此时的状况与方才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 傲慢的张徽娘连带着身后的两个跟班都被几个凶狠的女卫羁押,她们身后更是走出了一串女卫,分别压着在殿试之中负责收卷,弥封,阅卷的几个官员。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先前负责宣召圣旨的女子,她的手中又重新多了一份圣旨。 林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听见了自己的名姓被那女子最先喊出。 “林兰,穆如,宣云殿前听封。”那女子如此说道。 如今林兰的心情可谓是大落大起,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给了林兰一个巨大的惊喜。 她的心中如今又愧疚又欣喜,未曾想竟然有这样的转折。 林兰连忙跪下领旨,却在她刚要跪下的时候就被那女子给扶住了。 “快快请起,奴可受不住大人这么一拜,陛下在里面等着诸位,请诸位随奴进来。” 林兰一行人就被再次领进了玄门殿。 此次进殿的心绪与第一次已经截然不同。 高座之上的帝王在见到她们进来时,为她们都赐了座位。 “诸位日后都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今日陛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客套话,此次殿试便是为了应对科考舞弊之事,几位多有才能却险些不能在陛下面前展现,被那几个腌臜小人给抢夺了名额。”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6节 开口的依旧是坐在帝主身旁,林兰听着他的声音,总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若是换在寻常时候,林兰说不定还能真的认出此人究竟是谁。 可现在大落大起已经让她有些晕晕乎乎,连日强撑着准备殿试,已经耗费了她几乎所有的精力。 唯有在初墨禅说道抢夺名额时,三个女君都诡异的沉默了。 她们三人,这次差点被顶替了名额。 那么曾经的落榜,是否也意味着有过这样的运作呢? 大家都不是什么愚笨之人,既然那凤君敢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其中问题,那么就意味着这样的事情肯定发生了不止一次。 “诸位心中气愤,本宫自然能够理解,毕竟因着那些人蹉跎了光阴岁月,甚至自我怀疑,若是换成本宫,心中必然也是会气愤不已的。”初墨禅说道。 “那陛下如今想要如何处置哪些人呢?”这几人中,林兰的胆子是最大的,想起自己连年落榜,心中不平之气最甚。 而且此番问话直指女帝,很显然林兰就是想让女帝给出一个想要的答案,而不是她身边的凤君。 高座之上的女帝因着冠冕珠帘,只能看到珠帘之下的小半张脸。 小皇帝也如同外界传闻的那般是个病弱的。 只看那高座上的纤细身影,都不难猜测皇帝的孱弱。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觉得这掌权人应当是她身边的凤君。 林兰却不信邪,她想要皇帝给出自己的答案。 那些勾结在一块的世家,是要维护?还是狠心斩草除根?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女帝才缓缓开口。 “爱卿有何高见?” 声音软软柔柔的,听着…… 林兰听见这声音,几乎下意识地退却了一步。 这声音,也太过熟悉。 她努力往台上看去,女帝的面容依旧有些模糊,林兰的脑子里也全都乱成了一锅粥。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小皇帝会是那和搞阴谋诡计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阿岫? 林兰觉得这世界有些魔幻。 所幸她的脑子还算清醒,如今勉强还算镇定。 “草民觉得,应当忍痛剔除腐肉。” 旁边的两个女子也被林兰如此大胆的发言吓到了。 即便此刻心中也是如此作想,可是都不敢表现。 谁能知道这小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云氏一族,百年之前也是出自一个世家,若非世家支持,当年那位皇后也无法推翻昏庸朝政。 几乎在瞬息之间,除了林兰之外的两人都在担忧这小皇帝发脾气。 或者说是小皇帝身边的凤君。 初墨禅看着底下羽翼尚未丰满的几人,唇角微勾,这林兰还是得磨一磨身上的傲气才是。 上首的云岫则是轻笑一声,说道:“林女君当真是有好大的魄力。” “陛下谬赞,魄力不敢当。”林兰谦恭地说道。 此时的云岫也大概猜到林兰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了,想来也是因为如此,林兰才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有几分胆魄,也有几分意气用事。 云岫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后续就是钦定状元、探花、榜眼的流程了。 林兰为状元,穆如为探花,宣云为榜眼。 大小金榜撰写完毕之后,就差人送至玄门殿外的太和门张贴。 已经不少举子和百姓挤在外头想要瞧瞧今年的新科状元到底是哪位。 林兰三人驾马出现在外面时,大部分人都颇为震惊。 怎么……都是看着好像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那林兰倒是因着在春风十里阁挣钱在京中扬名过。 随之而来出现的是一封判罪书。 判罪书上一系列名单便是参与了科举舞弊案的相关人员。 这舞弊大案的判罪书上还只是今年互相勾结的那批人,先前最开始勾结的那批人还潜藏在这根系深处难以挖掘。 平头百姓们震惊过后还是被三人游街时的场景给吸引了注意力。 科举对于大部分人过于遥远,可状元娘却活生生地在众人面前。 不少郎君折了花枝抛向了御马过街的三人。 林兰的样貌本就生的不错,按往年的习俗如此品貌皇帝都会习惯性地封探花,不过云岫在最终点选三人还是按着几人的真才实学来选择的。 云岫站在宫墙之上静静地看着底下的热闹。 这是她头一次封状元,那时在对答林兰的问话时,心中紧张得不行。 当然,紧张归紧张,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她的心中还是挺开心的。 初墨禅站在她的身边为她披了一件披风,发现她的目光一直远眺城外,也约莫知道她在宫中待的还是有些憋闷。 “大殿下近日说要前往玉门关一趟。”初墨禅说道。 “玉门关?是因为百越之事么?”云岫听见玉门关也大概猜测到了一些。 初墨禅点了点头,说道:“莫瑶前些日子领兵前去,神机营中有不少不听话的连姓残党,现在两方掣肘,云朝岚得去帮忙。” 云岫轻叹一口气,说道:“那便设宴帮阿朝践行罢。” “琼林宴也在这段时日……”初墨禅轻声提醒道。 “这……”云岫有些犹豫。 “琼林宴为大宴,若是仓促准备两场,恐怕大殿下的要为小宴。”初墨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最终云岫无奈妥协。 妥协的同时,云岫发现自己心中的一杆秤确实开始悄悄偏移。 云朝岚在得知此事时,正在擦拭长剑,听完之后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在自己的殿前空地上挥舞长剑。 即便没什么表情,闲云也大概知道云朝岚这是生气了。 凤君的这个说法看似合情合理,可一瞧便是为难他家殿下,在众人面前驳了云朝岚的面子。 在云朝岚停下之后,闲云上前递上了手帕,云朝岚没有接过。 汗水顺着眉骨滴落,有一些还落入了眼睛里面。 酸涩的感觉在他的眼球蔓延,更在云朝岚的心底蔓延。 他已经让步了,可这初墨禅却步步紧逼。 真是个疯子。 若非百越事大,他非要闯进倚墨阁把他刺上两剑才够解气。 入了殿内,云朝岚把长剑一丢,就坐到了软塌之上,闲云再次适时递上了手帕,云朝岚随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长睫在此时被沾湿,在昏暗的室内烛光下显得根根分明。 正当闲云在纠结要不要起身喊大殿下用餐,洛扶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殿内。 他摆手让闲云退下。 云朝岚此时还靠在软塌之上发呆。 看着这样的云朝岚,洛扶卿的心中一痛。 他知道,这孩子一直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正常”。 洛扶卿坐在了一旁的圆墩上,轻声说道:“若是你不愿去,阿岫也不会怨你。” “必须去。”云朝岚闷声说道,“那贱人就是知道我不得不去才会主动和陛下提这件事情。” 一来显得他大度,二来无论如何他云朝岚是没法子在他面前碍眼了。 想到他前世上学之时还感慨女孩之间怎么总是那么勾心斗角,男寝就没那么多事情。 现在位置转换,瞧瞧,人就是人,无论男女,在“弱势”之时,总是会有更多需要勾心斗角才能好好活下去的时候。 听着云朝岚的话,洛扶卿的心中更加五味杂陈。 他最终问出了那个一直令他的心中困惑不已的问题。 “阿岚,你为何对云岫如此执着?先前你们几乎没有什么接触。”洛扶卿问道。 他并不相信什么毫无缘由的爱。 云朝岚在听见洛扶卿的话时,沉默了半晌,说道:“我欠她的。” 从小就欠她的。 享受了偏爱,确实会让人有恃无恐。而这份有恃无恐,最终会转变成自私自利。 “你欠她?”洛扶卿依旧对这个答案不算太相信,可是云朝岚的语气却令他不得不信。 “那送行宴,小叔叔你代替我去罢,我便不去了。” 云朝岚的语气低沉,连带着情绪也变得不算太好。 洛扶卿闻言无奈说道:“说什么代不代替,这宴席我本该出面,哪有你这正主不去的道理?” 感情之事向来难以理清,洛扶卿无法强求云岫为云朝岚做出让步,为今之计也只能让云朝岚自己早些看开。 之后云朝岚没有应声,只沉默地闭着眼睛,像是默认了什么,最终只点了点头。 琼林宴设在了暖亭。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7节 虽说入了春白梅已经开始渐渐凋落,可是暖亭的梅花香却经久不散。 林兰三人来到时受到了热情的邀约。 不少侍儿帮她们引路,在瞧见俊俏的状元郎时,也有不少侍儿立马红了面颊。 林兰在刚入座时,就已经收到了不少花枝。 大部分都是美好祝愿,也有一小部分是怀春的郎君悄摸透过其他人送过来的。 不少官员的嫡子也受了邀约,所以这大周的琼林宴一方面是皇帝表达一下对新人的赞赏,另一方面是帮她们找找合适的对象。 这也是琼林宴上的各个官员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云岫对于这事儿不算知道的很清楚,她刚进来的时候就收到了来自林兰的注目礼。 不过很快林兰就安分地收回了目光。 而云岫身为皇帝,老套地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宣布了宴会的开始。 正当众人开始欣赏歌舞之际,一道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人前。 “陛下恕罪,臣来迟了。” 一个男子,如此堂而皇之出现在百官之前,林兰大概也能猜到此人的身份了。 第75章 . 第七十五个凤君繁花枯骨,少年痴狂…… 翩翩如玉少年郎,一柄长剑破景芳。 景芳,便是百越人朝圣聚集之地。 而这如玉少年郎就是面前这个只一眼看上去大多数人会被其容貌吸引的云朝岚。 当初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女帝派出云朝岚去破敌就是个笑话。 可后来,此人用兵如神,单枪匹马破了景芳,将上一任百越女王的首级取下,百越之后便是俯首称臣。 此战当真是可以以封神著称。 在林兰眼中,此人必定是桀骜不驯的,坊间也多是这位大殿下年余二十不婚的笑闻,多数女子也不以其战功称赞,而是考虑到这位殿下必定凶悍异常,哪里会是寻常女子能够受到了的呢? 然而此时此刻,这大殿下却恭敬地在这小皇帝面前垂身行礼。 云岫看着这着了戎装的云朝岚,心中一酸,连忙唤人赐座。 云朝岚落座之后,先挥手让身边跟随的闲云递上了一个盒子。 “朝岚走前,没什么好物相送,这些都是朝岚这些年攒下的一些小玩意儿,能逗陛下开心,朝岚的心中已经是万事皆足。” 云岫没有拒绝收下了盒子,她也挥手唤人。 几个仆从托举着三个盒子。 依次打开,陈列在云朝岚面前的分别是一柄长剑,一件御寒的外袍,以及一个浅黄色的平安符。 “这剑,是我特意寻了最好的精铁为你铸造的,那外袍也用了最好的羽绒,穿起来暖和轻便,最后这道平安符……”云岫的声音顿了顿,“是朕替大周百姓为你求来的,万望你平安归来。” 云朝岚听着云岫这番话,原本欣喜的表情渐渐低落了下来,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了心绪,唇角勾起,起身站到众人面前谢恩。 “臣谢主隆恩。” 一番君臣之间的客套话说完,几乎所有人都对这样的结果满意。 云岫在这场宴席之中却有些食不知味,身边的初墨禅发觉她没怎么吃东西,转身唤人来取了甜汤。 送汤的仆从似乎是个新人,胆子有些小,一下子没站稳,汤撒了一地。 小侍从连忙跪下求饶,云岫看着这撒了一地的汤,也没有什么心思追究,直接挥手让人收拾整理。 很快就送了一份新的甜汤上来。 甜汤煮的香甜不腻,云岫却没有什么心思喝,只抿了一口就没有继续了。 琼林宴上云岫顺便给几人封了一些官职,这些都是初墨禅最初就和她商量好的。 穆如是真正的草根出身,没有势力背景,不过曾经当过教书先生,便让穆如先暂时给云岫讲学,当过天子侍讲。 原本教导云岫这个任务吧,都是初墨禅自己揽下来的,只是现在事情多了,云岫见到初墨禅繁忙,一些比较基础的四书五经之类的,就说找个讲师来教导就好了,遂定下了穆如。 宣云一脉和顾大人沾些边,是个清贵之家,若是急急忙忙放到六部里面,怕是要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所以云岫让其先去翰林院当个编修慢慢磨砺一番。 至于林兰么…… 云岫其实最开始也不理解为何初墨禅要选择将之外放做官。 直到后面,云岫得知了林兰身世之后才恍然大悟。 对于初墨禅来说,这么一个孑然一身拥有才华的利器,现在可不能摆到人前。 林兰在听闻皇帝对自己的发落之后,先是表情一白,可在后面还是忍耐了下来。 一场琼林宴,穆如和宣云可谓是意气风发,而林兰却因为这一道圣旨受了冷落。 在所有人看来,这毫无背景的林兰已经是被这小皇帝给放弃了。 连家背后的张家、宋家和吴家,哪一家是好惹的? 拿出这小状元祭天,很明显就是对世家服软了呀。 瞧瞧那几家,看起来也不是没什么事情嘛。 琼林宴在此后才有了那么一点真正的“欢声笑语”。 还有一些假惺惺的官员甚至还上前安慰道:“林姐儿,也不是没有其它机会了,外放慢慢熬着,说不准哪一日立了大功就衣锦还乡了呢。” 还与一些已经尸位素餐多年的老官员,也都纷纷庆幸那傲慢的状元没有接受他们家儿郎的绢帕,这么一个要外方的娘儿们,差点就要连累她们一家受累!晦气! 就连上首的云岫都能感受到那些官员们变脸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初墨禅在云岫耳畔轻声细语地说道:“陛下,你要细细看着,这样才能分辨那些是聪明人,那些是笨蛋。” “之后好用聪明人么?”云岫问道。 没想到初墨禅摇了摇头,端庄温柔的凤君下一刻在云岫耳畔说的悄悄话让云岫知道这个凤君说话是会多么刺人。 “陛下谨记,聪明人要在自个儿手中捏着把柄才好用,笨蛋么,才是随时都好用的。” 云岫对于自家凤君的这套理论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怪人家能做大事儿而云岫只能跟在人家后头喝汤。 对于自己的认知,云岫一直是有数的。 琼林宴尚未结束,云朝岚便需要先行离场了。 云岫自然不会让云朝岚自己这样独自离开,可琼林宴又不能离人。 正当云岫左右为难之际,平日里身为醋坛子的初墨禅却难得松了口让云岫去给云朝岚送行。 一旁的洛扶卿自然也要去送送他。 于是銮驾起,云岫和洛扶卿一起为云朝岚送行。 二人将云朝岚送到了城门,看着云朝岚着戎装,坐于马上,云岫眼眶一红,终归是软了心肠。 她下了銮驾,云朝岚立刻下马扶住了她。 “你千万要平安啊。”云岫轻声嘱咐着。 望着眼前依旧孱弱不堪的小女帝,云朝岚伸手轻轻抚了她的眼角,说道:“自然是会平安归来的,莫哭。” 真的还是那个容易心软的姊姊啊。 先前还努力做出一副冷硬的君王心肠,结果没一会儿,见到他目露难过,一下子就心软了。 有时云朝岚觉得初墨禅的选择是错的,阿岫并不适合当个好皇帝。 可有时,云朝岚又觉得那初墨禅竟然是个难得有眼光的,居然会选择他这么好的姊姊当皇帝。 或许人就是这般纠结的生物。 洛扶卿不知何时也下了銮驾,转身唤人取来了水酒,递给了云朝岚。 “此去山高水长,万望珍重,阿岫和我都在等你归来。”洛扶卿说道。 云朝岚接过了水酒,说道:“自然。” 互动之际,云岫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阿朝,那件外袍里面将护身的软猬甲也缝了进去,还有一面护心镜,你到时候一定要穿好,战场上刀剑无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云朝岚瞧着云岫紧张兮兮的模样,眼睛微微一眯,脸上皆是笑意,他说道:“姊姊说的,阿朝都会听从。” 送到了城外,云岫还是不舍,直到送到了下一个十里长亭才最终停下。 她见他御马而去,身后跟着一支骑兵前去和已经走得更远的大部队集合。 少年人身披月光离去,像是在他的身上洒下了一层霜。 洛扶卿走到云岫身后,帮她披上了一件玄色披风,柔声劝慰着云岫归去。 云岫上了銮驾之后,才露出了脆弱的神情。 “我真不想打仗。”云岫说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我一直知道的。” 洛扶卿伸手帮她撩了撩鬓发,指尖轻轻擦掉了云岫的泪珠。 “阿岫已经很努力了,你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你让百姓用上了新的工具,来年必定是一个丰收执念。” “可是我依旧无法阻止很多事情,如果换成像阿善那样杀伐果断的决策者,或许早就做出了最好的决定。” 洛扶卿并不理解为何云岫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笑了。 他难得逾矩轻轻捧起了云岫的面颊,他问道:“阿岫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想法呢?说实话,若是真让初墨禅继位,那他绝对会是一个暴君。” 云岫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许疑惑,仿佛认为她家的凤君真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了。 在云岫的印象之中,初墨禅除了干过弑母这件事情之外,也没有做过什么和暴君的作风相关的事情。 就好比暴君动不动就拉人出去砍头,甚至还压榨老百姓。 “他不曾暴动,那是因为陛下你在他身边监督着他罢了。”洛扶卿说道。 对于那段时日阿岫逃离宫中之后,初墨禅几乎将宫中的人都给清洗了一遍,这可不是什么仁君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8节 也正是因为这样,洛扶卿对于后来云岫留下这件事情是感到庆幸的。 他无法想象若是有朝一日云岫离开,这手握重权的凤君会变成一个怎样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后面二人不紧不慢聊了一会儿,期间云岫忽然有些口渴,取了一碗茶水喝了一口。 ------------------------------------- 在琼林宴结束之际,林兰忽然被一个小侍从叫住了。 后面又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林兰面前。 在其尚未转身之际,林兰就恭敬地跪了下来。 “拜见凤君。”林兰说道。 初墨禅也没有和林兰绕弯子,说道:“林女君似乎并不意外在此处见到本宫和陛下。” “那日在朝堂之上有幸瞻仰圣容,林兰自然不敢造次。” “今日将你发配于边陲做官,可有怨言?”初墨禅问道。 林兰垂眸说道:“不敢。” “本宫自然是知道你心有不甘的,俩那探花榜眼都能在京中有一席之地,为何你堂堂状元就不能在朝堂之上立足?林兰你说本宫可有说对?”初墨禅继续问道。 林兰感受到了来自眼前人的压迫,无奈她只得咬牙承认道:“是的,我林兰便是不服,那探花榜眼的能力,我林兰自诩不会比不过他们。” “可你的身世可不许你太过高调。”初墨禅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朝堂之中知道你是林氏遗孤的可多之又多,想要你小命的更是多之又多。林氏十多年前在陛下面前有多风光,那时陛下要让你们为世家顶罪时就有多狼狈。” “我祖母本就无辜!那贪墨国库之人,明明是互相袒护的世家!陛下却不愿还我林家一个公道!” 初墨禅见到林兰如此义愤填膺,只轻笑道:“这份公道,本宫可以给你,只是也需要你自己去挣,挣不挣得到,全看你自己。那边陲小地,虽说多了些风霜,却是寒梅常盛之处,记得昔年你之祖母,亦是最喜梅花,想来那对你来说也是个好去处。” “是,多谢凤君。”林兰道了声谢。 见到初墨禅转身离去,林兰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那个……凤君……敢问岫……陛下的身子,近日可还好?” 先前云岫和玉檀奴悄无声息不见了的时候,林兰还为二人好生担忧了一阵,没想到二人竟然会是这大周身份最为尊贵的人。 这世间缘分还真是玄而又玄。 “她的身子不错。”初墨禅说道。 “那突然出现的殿试……”林兰的心中早就有了一个猜测。 “当时陛下知道你要参加春闱,便问了一句,未曾想你居然被人顶替了,这样来回拉扯便出现了这么一出事情。” 初墨禅的话自然就是直接佐证了林兰心中的猜测,她的鼻子一酸,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好运气怕不是就用在了和这小陛下称姐道妹上头了。 或许在她眼中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可对于林兰来说,真的是一个此生都值得感谢的事情。 “陛下大恩大德,林兰感念于心。” 不远处的少年凤君已经离开,临行之前他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希望林女君之言,所言非虚。” 若是真的,初墨禅当然不介意对方能够为云岫带来值得利用的价值。 若是假的,初墨禅也有能让这人永远都回不到朝堂的手段。 一桩桩一件件,自始至终都是初墨禅再为云岫稳固江山做出的选择。 ------------------------------------- 云岫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身上总是有一股子燥热,这令她难得起了烦躁的情绪。 洛扶卿也察觉到了云岫的些许异样。 “小二,你这是怎的了?”洛扶卿想要碰一碰云岫的额头,也被云岫给躲了过去。 云岫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真的太奇怪了,她横掐了自己的手臂,竭力让自己清醒一些。直到銮驾入了宫门,云岫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等銮驾在宫门之中落下,云岫立刻跳下了銮驾。 身后跟了几个侍从,见到云岫流了冷汗,面色苍白,都被吓了一大跳。 云岫感觉到那些侍君的靠近,心中的焦躁愈甚。 连自己的步伐都有些不稳了。 那些侍君都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云岫大概猜测到了自己恐怕是吃了什么东西中药了。 令她烦躁的是现在后面的男孩子们可是半点矜持都没有,要是她到时候失了理智来个霸王硬上弓,那些侍君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谁能拒绝皇帝的临幸呢? 在这宫中,云岫真的暂时没见到过敢违抗她命令的仆从。虽然她确实是一个没啥子架子的软弱皇帝就是了。 云岫的步子这次难得走得快了一下,她现在就想会太极殿赶快找个医女来给自己抓药降降火。 她现在感觉自己的潜能都快给激发出来了,这病秧子身体几乎从来没有走那么快过。 这药里面绝对有兴奋剂,云岫想道。 身后紧追不舍的侍从们也都奇怪今日这陛下倒是出奇地迅捷,竟然一下子就跑出了这么远的距离,现在大家伙竟然都只知道大致的方向。 如墨和如竹被贴身安排保护着云岫,这次云岫突然这样,他们已经迅速去禀告凤君了,可是两边同时做事,也一下子分身乏术。 等到再次反应过来,这小皇帝已经给跑没影子了。 这边云岫跌跌撞撞地跑着,后续药效更甚,可她的身体早就已经疲惫不堪。 她都已经寻摸不到太极殿的方向了。 现在她只想赶快找到自家的凤君。 可惜没找到凤君,先被人给扶住了。 女帝身着华服跌入了一个白衣少年的怀中。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对方的手臂,眼神也因为被下了药而开始逐渐变得涣散。 此时二人正在两株桃树之下,春日迟迟,桃树开花也晚了些。 树上的花瓣因为云岫方才的撞击而簌簌落下,不断落在她的衣裙、乌发和藕臂之上。 云岫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究竟是谁,却被那人用手挡住了双眼。 “陛下真的忘了奴么?就像那些家伙说的那样,陛下无情,早就将奴忘在了脑后。”少年幽幽的声音响起。 云岫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却怎么也无法将之和软白老实的小白联系在一块。 少年人一只手揽住了云岫的腰际,另一只手握住了云岫的一只手腕。 “殿下真是不公平,明明是奴先遇到了殿下,是奴救了殿下,可为何殿下偏爱的却是凤君呢?” 这番话让云岫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了眼前人是谁。 “小……白?”云岫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原来殿下还记得奴的名字。”他的声音立刻变得十分欣喜,“果然殿下还是记得小白的。” 他的声音流露出的惊喜几乎无法压制住。 他继续病态地喃喃自语:“小白知道,小白就知道,陛下是不会忘了小白的,那些贱人都是瞎说的,小白没有做白日梦,小白把小兔子和桃树都照顾得极好,陛下你看……” 云岫的眼前一下子就出现了两株开得极艳的桃花,垂眸一看,桃树底下还有着一只正在刨坑的小兔子。 果然……她来到了栖兰宫。 “这树被你照顾得真好。”云岫鲜少看到开得这般繁盛的桃树。 “是啊,这些树一直被小白亲手照顾着。”少年定定地望着云岫。 眼前的少年已经彻底长开了,漂亮的样子让人见之难忘。 他像个献宝的孩子一般在云岫面前絮絮叨叨着自己经历的事情。 此时的他格外顽固,明明一切都在前进,似乎只有他独独停留在了当初侍奉在云岫的时候。 他将曾经为云岫读过的书都从桃树之下挖了出来,蓝色的布包之中藏着的一直是他最为珍视的东西。 殿下,终于回来看他了。 云岫的脑子愈发昏沉,她隐隐约约嗅到了血腥气,可这股味道很快就被桃树的花香掩盖。 “小白,送我回去罢。”云岫轻声说道。 在云岫说出那句话时,却没发现少年突然低头,眼底一片幽暗。 “殿下这么快就又要抛下小白了吗?” 他梳好乌发,穿上最妥帖的衣衫,在这里一直安静地等待着。 为什么仍旧是这样的结果? 是他仍旧不够漂亮么? 他不如凤君漂亮么?他已经长大了,并不比凤君长得差。 殿下,你回头看看小白罢…… 云岫几乎要站立不稳,小白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因着先前太过激动,他后知后觉才发现了云岫的异样。 几乎在刹那之间,少年人明白了前因后果。 “殿下莫怕,小白带您去寻医,莫怕莫怕……”小白手忙脚乱地抱起云岫想要带她去医女所。 而云岫却突然尖叫一声,她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小白顺着云岫的目光看去,表情微微一僵,悄无声息地将云岫的目光给挡了下来。 “让殿下看笑话了,总是有那么些贱人觊觎殿下,如今连下药跟踪这种腌臜事情都做得出来。”小白阴沉地说道,“不过没关系的,小白现在也能为殿下铲除祸害了。” 云岫的脑子有些混混沌沌,她缓缓起身,想要走向小白,却看见曾经在她面前容易害羞的软白少年现在正面无表情地拿着一块石头朝另外一人狠狠砸去。 他漂亮的面容几乎扭曲,下颌和脸颊都带着血滴子,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谁都不能欺负他的殿下。 云岫几乎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得晕过去了。 她隐约在土壤之间看到了好几只苍白的手骨。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19节 这满树繁花,开得这般艳丽的原因……云岫几乎不敢仔细想。 第76章 . 第七十六个凤君洛扶卿的一响贪欢…… 头昏脑胀的感觉再一次上涌,云岫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花瓣纷纷繁繁落下,在失焦的瞳眸之中像是在她的眼前罩上了一层纱。 她已经有些看不清眼前人了。 耳边没有惨叫声,只有簌簌的落花声在她的耳边清浅回响。 她看到少年人缓缓回眸,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惊喜。 仿佛在惊讶于云岫未曾离开。 小白的手中沾满了血渍和泥土,他想要靠近云岫,却又害怕自己的脏污沾染了云岫。 “殿下……”小白目露茫然。 他好像突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心中不断涌现出来恐惧、懊恼的情绪。 “小白……小白……只是想要保护殿下而已。” 少年的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袖,洁白的衣物在此时此刻已经染上了脏污。 云岫的呼吸早就已经变得急促,雪白如玉的面颊浮上一层不正常的绯红。 或许是因着药效,此时她眉心的胭脂印也愈发红艳。 “小白……告诉我……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云岫无法相信眼前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巨大的懊恼令云岫难得保持着一份清醒。 她的长睫微颤,指尖也跟着微微颤抖,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一次,是那人看到奴去传出了三皇女谋逆的谣言,他来威胁奴,想要殿下给奴的黄金。”小白乖顺地垂首跪坐在云岫身边回忆着,“他怎么敢要殿下给奴的东西呢?后来,小白便把他从栏杆推下去了。” “后来啊,奴便发现了,这世上果真还是死人最牢靠了,那些欺负过殿下的,欺负过奴的,造谣说殿下忘了奴的,还有今晚竟然这般下作给殿下下药的,小白全都帮殿下处理了。” 少年的眼中此刻已经蒙上了一层阴翳,他抬眸虔敬地望着云岫,仿佛在努力接近着心中遥不可及的月亮。 云岫闻言,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她轻声询问道:“叫你传谣言于宫中的人,是谁?” 在问出这句话时,云岫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此时此刻,云岫却仍旧抱有一丝期待。 期待不要是她想的那人。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小白一般,他状似疯魔地后退了几步,不敢看向云岫,只低垂着眼睫。 良久之后,云岫才听见少年细声细气地说道:“是凤君。” 云岫定定地看着这个曾经乖巧无比的少年,眼下她足下土壤之中埋葬的尸骨都出自他手。 还真是冤孽。 她的心不断下沉,身体中的药效在不断起作用。 在她还算清明之际,云岫轻声说道:“小白,答应我,别再继续错下去好么?若是有人欺负你,只要来宫中寻我,我必会为你主持公道,你若是再这样下去……” 云岫的话还未曾说完,小白突然失声喊道:“是奴做得不够好么?殿下为什么会觉得奴错了呢?那些家伙本就该死啊,说了殿下一句坏话的家伙就都该死了,觊觎殿下的腌臜东西也该死!都该死!” 见到小白如此,云岫只得严肃了表情,说道:“朕说不许便不许,日后都不准!”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无论是哪个世界,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是天然存在壁垒的! 果不其然在云岫生气之后,小白就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小狗一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在云岫终于觉得能够安静片刻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身后。 “勾引主子,以下犯上,好大的胆子!”往日温柔的声音在此时格外冷酷。 云岫一回眸就见到洛扶卿站在栖兰宫外,身后跟了两个小侍从。在他看到云岫被一个小奴隶如此纠缠时,表情瞬间就黑了下来。 站在月色之下的君后原本该添几分清冷气质,可现在他的表情像是凝了一层冰霜,原本温柔的琥珀色瞳眸在冰冷的月光之下也显现出冷意。 他走上前直接给了小白一巴掌。 云岫尚未来得及阻止,就被洛扶卿身后的侍从带进宫中休息。 洛扶卿独自一人站在了小白面前。 “不曾想,本宫倒是错看了你,模样瞧着老实,竟然还敢在栖兰宫做出这样的勾当。”洛扶卿面无表情地狠狠掐住小白的面颊。 “奴现在老实了不好么?至少殿下已经知晓了奴的心意,君后大人。”小白被捏着脸颊却还是竭尽全力撑起了一个笑容,“总比君后口是心非要好,不是么?” 此话一出,洛扶卿的神色一暗,直接再给小白来了一个巴掌。 “来人,将这贱蹄子先带下去,明日本宫再做处置。” 却说另一边的云岫被带进栖兰宫后,整个人已经彻底晕乎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面被煎着的鱿鱼,滚油在她的身上不断翻滚,她现在真的浑身不舒服。 不舒服就算了,身边的小侍从还不老实。 云岫感觉自己的衣衫被解开,那些侍从的脸比她这个中药的还要红。 自诩柳下惠的云岫当即阻止了这个小美人不要命的行为,先不说外面有个君后,到时候初墨禅那个移动醋坛子过来,那就只有互相王炸的结局了。 俩小美人见到自己居然被小女帝给拒绝了,眼圈微红,便不得不退出去了。 云岫则是挣扎起来想要喝点凉水降降火。 这女尊国的药也真是够强悍的,云岫干完了一整壶茶水都不够解渴。 她隐约记得栖兰宫后殿有个小池子,她现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凉快凉快。 在洛扶卿进来时,就瞧见这小皇帝再次没了踪影,那两个侍从还一脸委屈地走到了洛扶卿面前试图倾诉一下委屈。 洛扶卿只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说了一句:“自行领罚。” 言罢,便独自一人前去寻找云岫。 彼时云岫正难受得想要跳进池子里去,洛扶卿看到小皇帝烧红了脸颊,不管不顾往水里钻,连忙伸手揪住了云岫的衣领。 他的两手将云岫抱在怀中,云岫现在只觉浑身燥热,在洛扶卿的怀中拱来拱去。 “你放开你放开……我难受……”云岫哼哼唧唧地说道。 怀中的少女脸色绯红,从不曾涂脂抹粉的她此刻真的像是被胭脂浸透了,细白的手沁出了香汗,在青年雪白的衣襟上留下了湿濡的痕迹。 洛扶卿的身量并不矮小,能单手就轻松地抱住她。 看着她难受的模样,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子疼惜的情绪。 他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扶着她后颈上的穴位,想让她能够轻松一些。 青年缓缓地抱着她走进了宫中,此时宫内一切事物已经被渐浓安排妥当。 见到君后将帝主抱回来时,渐浓表现出了惊诧,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 “出去罢。”洛扶卿吩咐道。 渐浓微微一愣,随即就放下了珠帘转身离去。 床榻上的女帝仍旧因为药效躁动不安,她似乎已经意识不清了,方才还努力挣扎着让洛扶卿离远些,可现在却又下意识地拉着洛扶卿微凉的双手轻声呜咽着,好像在努力找着能让自己舒服一些的法子。 此时的洛扶卿又何尝不贪恋着这一丝丝炽热的温度。 他的小二,几乎不可能会给予他如此炽热的回应。 而如此畸恋,也不该有回应才是。 私心作祟之下,洛扶卿熄灭了室内的烛火,或许是因为没了光源,此时他只能听见小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伸出另一只手描摹着她的眉眼,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眉骨,她的长睫,她的琼鼻,她的朱唇…… 忽而,他的另一只手也被用力抓住,因着惯性,俊秀青年微微倾身,乌发垂落,二人发丝纠缠,洛扶卿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咫尺之间的呼吸。 滚烫又灼热的呼吸。 烫到他几乎难以抑制地要被诱惑。 这件事情,也只是因为药物而产生的错误,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清醒之后的懊恼。 初墨禅更是没有角度指责他,他只能去追责那已经埋在桃树之下的尸骨。 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能够给他一个竞争机会的良机。 若是换成初墨禅在他的立场之上,他早就会做出最有利于他的决定了。 是啊,这般好的小二就在眼前。 他只需要抬手就可采撷。 洛扶卿几乎要陷入这般美好的时刻了。 “不可以的……”一声含糊的呢喃在洛扶卿的耳边响起,这声拒绝像是一道惊雷,一下子将二人的距离狠狠劈开。 他是她名义上的继父…… 他真是下作! 他又怎能做出这般违逆于她的事情呢? 云岫咬了自己的舌尖竭力让自己清醒,她没有注意到眼前人是谁,可在药效的作用之下,她真的快要失去理智,只能用手推搡了一下对方。 “可以放开我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感觉自己要被劈开了,身体上叫嚣着耽溺吧,沉醉吧,这不是你的错,事后把所有的锅都甩掉就好了。 可她的脑子里却有一道声音却并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她难道也要成为那种朝三暮四的伤人心的渣滓么? 不可以的! 口中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云岫的神经,她想要努力推开对方,可是她真的太弱鸡了,在床榻之上都是弱势。 就在云岫几乎绝望之际,却感觉身体忽然一轻,紧着着一碗苦涩的中药被灌入了她的口中。 她渐渐恢复了神智,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眼前人究竟是谁时,眼前一片黑暗,她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渐浓看着榻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小皇帝,轻叹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已经安静坐在榻边静静看护许久的君后,继续叹了口气。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0节 当真是冤孽。 原本他还以为君后终于愿意迈出这一步了,却没想到几乎没过半刻钟,君后就出现吩咐立刻备上解药。 屋外开始落雨,春雨都不算大,不过对于屋外的桃花却算是个致命打击,纷纷扬扬的桃花在那一晚几乎凋落。 初墨禅寻到云岫时,就在栖兰宫外的长廊见到了独自静坐的洛扶卿。 原本闭目听雨的洛扶卿在听见脚步声之后缓缓睁眼,琥珀色的眸子对上了那双幽深如墨的双瞳。 少年凤君的眼中早就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身边的仆从恭敬地为他撑伞,身上的绒毛大氅沾上了一层水雾,看上去像是染了一层霜雪。 彼时夜尽天明,初墨禅忙碌完一夜未睡,得了云岫的消息便匆忙赶往了栖兰宫。 在看到衣衫略显不整的洛扶卿时,初墨禅的脸几乎是黑了个彻底。 洛扶卿原本难过的心情在瞧见初墨禅如此不得劲时,一下子就慰藉了不少。 或许连如玉君子般的君后也逃不开如此俗套的定律,他现在也不愿意让情敌讨到好。 不过这么点小把戏当然无法对初墨禅隐瞒彻底。 在看到云岫尚在安睡之中,初墨禅才冷静了些。 下药的事情,他也得知了,只是那小奴才动手太快,若换成他,敢对皇帝做出这样的事情,哪是死这般简单的事情呢? 他能够给那些官场上的女人一个痛快死去的下场,却难掩心中不断涌现出的妒忌。 那些可能触碰到云岫的家伙,都该死。 陛下只能是他的妻主。 其他的小贱人都别想! 少年亲昵地靠近女孩的面颊,伸手触碰着她柔软的唇。 “陛下只能是墨禅的妻主,只能是阿善的妻主,别人都别想肖想。”初墨禅对着云岫碎碎念喃喃自语。 他似乎真的无法忍受云岫被别人勾引去了的可能。 屋外的雨声渐大,云岫缓缓睁眼的时候就见到初墨禅守在了她的身边。 她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等到抬眸见到初墨禅时,云岫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 不过这股子情绪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情所带来的情绪给压下了。 她抬眸看向初墨禅,眼神之中的异样令初墨禅立刻感觉到了不安。 他温柔地问道:“陛下,怎的了?” 眼前人在她面前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温柔内敛的模样,他总是在她面前保持着最完美的形象。 即便云岫一直知道他所做的事情。 想到此处,云岫无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朕有些疲乏,想继续歇一会儿。” 很快初墨禅就大致从阿箬查到的东西里面猜测出了缘由。 他的唇角微勾,明明是讥笑,可这副被上天眷顾的样貌却几乎没办法让第一眼看到过初墨禅的人生起恶感。 “真是个讨厌的小贱人,在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挑拨本宫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初墨禅将望向了那屋外的两株桃树,眼神之中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 一想到这曾经被用来送给阿岫的东西下面被那个疯子埋了尸骨养树,心中的厌烦愈发难以抑制。 真是讨厌的贱人。 他缓缓起身入了殿内。 今日他着一身素衫便出现在云岫的面前,一入殿内,他便跪在了云岫的床边。 云岫听见了动静,未曾睁眼,只闭目装作自己不曾发觉。 “陛下,是阿善错了。” 虽说大多时候,初墨禅是顺着她的,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直白了当地在她面前表达自己的歉意。 云岫依旧没有睁眼,她知道他肯定是因为得知她生气的缘故,现在便是想着法子在她面前博取同情。 “陛下是想让阿善给那些人偿命么?”初墨禅突然开口说道。 听到偿命二字,云岫忽而起身,她下意识地说道:“我没有……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诱导小白……” “陛下,这心有善果,那么无论如何,墨禅都无法促使他作恶,可心有恶念,那么在这样的大染缸中,他终究会变成不择手段的恶人。在这宫中,行善事的男子早就在井里化作枯骨了。” “我我……不想和你讨论这种性恶论性善论……”云岫只觉得这件事情根本是无解的,她有她自己的行事准则,初墨禅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无法阻止他用自己的方法在高位之上生存,初墨禅也无法改变她的看法。 这样的状况,令云岫对二人的感情再次产生了动摇。 她根本做不到自我欺骗。 欺骗自己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就是要和初墨禅那样不择手段的利用人才能好好活着,要踩着别人的枯骨才能活得更好! 见到云岫气急,初墨禅连忙唤人取药,雪白的药丸被喂入了云岫的口中,倚靠在初墨禅的怀中平息了许久才渐渐缓了过来。 “小白,你要怎么处置他?”云岫垂着眸低声问道。 “我会为他寻个好人家,接下来半生,他会衣食无忧。”初墨禅轻轻地说道。 “我鲜有求你的时候,唯有这一次,我希望你能为他寻个好一些的归宿,我欠他一命,他因我如此,我私心于此,不愿他为那些枯骨偿命,查清那些枯骨的亲眷家人,给予一番补偿,便这样罢。”云岫的声音越来越轻,她闭上了自己的双眸,安静地等待着初墨禅的回应。 “嗯,都听陛下的。” 陛下既然想留他一命,初墨禅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云岫又睡了过去,睡梦之中,她总是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梦里就像有一个人在哭泣。 哭泣声很轻,却莫名令人难受。 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一个最为自私的人,她成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厌弃的家伙。 就像是那花钱摆平人命的纨绔一般,她也成为了一个滥用特权的人。 自责的情绪溢满了云岫的心口。 她像是一个缩进龟壳里的胆小鬼,梦里总是会见到那被掩埋在黑土之下的白骨,白得如此的刺目。 她醒来的时候,屋外的雨刚停下,外面的桃树也已经被人吩咐砍倒。 原本她是要回太极殿的,可是莫名的,没解决完这件事情,云岫并不愿意离开此处,这件事情成为了云岫心上的一个执念。 这样的执念支撑着云岫的病体。 她穿起了鞋袜,往屋外走去,恰巧遇见了来看望她的洛扶卿。 洛扶卿见她穿着轻薄衣衫,给渐浓使了眼色,渐浓立刻取了大氅为云岫披上。 彼时周围的人都已经穿上了轻薄的春衫,唯独她自己出来还穿着夹袄,现在有了夹袄还不够,甚至还要披上了大部分人冬日才会披着的大氅。 “消瘦了些。”洛扶卿理了理她的鬓发,轻声感慨着。 “许是最近忙碌了些,有一大批铁矿要出场,工部的人总是来。”云岫随意找了个借口。 言毕之后,云岫悄无声息地和洛扶卿拉开了些距离。 洛扶卿的手半悬在空中,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只微微一笑,说道:“陛下也要注意身子才是。” “嗯。” 这声回答过于漫不经心。 洛扶卿的神色难得多了几分严肃,他说道:“陛下,并非是本宫私心所致所以盼着你养好身子,这黎民百姓都需要陛下。” “我……”云岫现在听见黎民百姓几个字都下意识地退却。 她现在都快成了那屠龙者终成龙的勇者了,哪里还有什么颜面说自己公正无私呢? “陛下若是因为那小奴隶心中愧疚,那更是没有必要,他们入了宫,便是陛下的人了,要打要杀,在入宫之前就已经教导过了,这深宫之中,哪里有什么干干净净的人?陛下勿要想不开,给了他们银钱已经足矣,他们都会感恩戴德。” “可是这是人命啊。”云岫依旧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 “入了宫就是奴,奴才的命便不是命。”洛扶卿试图和云岫解释这个认知。 在他眼中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不懂为何在云岫的眼中会是一个绕不开的坎? 可连那能言善辩的凤君在固执的小皇帝面前都因为这么几个奴才而被冷落。 是以,洛扶卿在同云岫避嫌多日之后,又没忍住过来劝慰。 而云岫在听见向来温润如玉的洛扶卿也是这般说辞之后,神色微变,唇角紧紧抿起,勉强地说道:“父后说的对,是阿岫一时之间想岔了,让父后担忧了。” 洛扶卿当然看出云岫依旧无法理解,他轻叹一口气,说道:“你可知那些奴隶从何而来?” 回应洛扶卿的是一阵沉默。 “那些奴隶皆是罪臣之后,那些人享受的特权,从百姓那里吸的血,杀了他们才是最便宜他们的事情。” “所以,父后也觉得随意杀人也无所谓?他们恶有恶报,朕不会滥发好心,可是这样无缘无故杀人真的没错么?” 云岫突然的问话,令洛扶卿也一时语塞。 第77章 . 第七十七个凤君初墨白 看着眼前这个孱弱的女帝,洛扶卿忽然意识到或许这并不是他所认为的软弱。 这更像是和此处格格不入的一种思维。 他看向云岫,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小二,你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 或许最开始时,洛扶卿会认为云岫对于一些方面的创造是一种天赋,而与大环境的格格不入是因为自小被圈禁于栖兰殿的缘故。 可现在,云岫所说的话却在向洛扶卿传达了一个信息。 她或许真的有过不一般的经历。 作为自小金尊玉贵养着的世家公子,他其实在极少能和那些奴隶们共情什么。 只是奴隶而已。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他和云岫的一番争端,或许也在昭示着二人在某些观念上的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云岫和这个大环境下思维观念的碰撞。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1节 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的君主,爱民如子是爱载舟之水,和那些奴隶有什么关系呢? 云岫没有抬眸看向洛扶卿,此时此刻她也在下意识地躲避着洛扶卿的观望打量。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直在自我欺骗,催眠自己适应着这个世界。 诚然这个世界让她享受到了性别上的优待,可大多数时候的身不由己,让云岫觉得过去在现代时守着一亩三分地的生活也不算差,至少自由自在。 “我只是觉得,无论如何,都是一条生命,有些人十恶不赦,那自然是罪该万死,可也有人罪不至死。”云岫轻声说道,“不过或许是我想岔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平等可言。” 人生而便是不平等的。 雨又开始下了。 云岫看到洛扶卿的小半个身子还在屋檐之下,便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却没想到洛扶卿突然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抱歉,父后。”云岫后退了几步躬身行礼,“是小二逾矩了。” 眼前的青年面如冠玉,放在现代,绝对是大部分女孩眼中的好丈夫人选,或许是因着自己这个小后爹长得太年轻了,云岫许多时候都没把他当成一个长辈看待。 这事情还被言官拉出来不知道絮叨了多少次。 虽说大部分时候云岫和洛扶卿也没有很亲近的接触,云岫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是很正直的,但是架不住因着两人年龄差不大,导致也有流言偶尔在宫中出现。 看来,之后得保持距离了。 “陛下。” 在洛扶卿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已经将云岫再次推远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唤。 云岫已经抬眸将注意力放在了入了垂花门的凤君身上。 这雨来得突然,初墨禅的侍从似乎忘记随身带伞,导致他的身上沾了不少雨珠。 因着凤君淋雨,宫中又是一阵忙乱。 洛扶卿见状轻声叹气,默默退了出去。 渐浓在屋外瞧见洛扶卿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瞧见洛扶卿的表情算不得好,渐浓也没敢开口继续说话,一行人离开时,就见到一个小侍从拿着一把破烂纸伞瑟瑟发抖。 宫中的纸伞都是特制,每个宫中的主子都有特别标志,看着伞面上隐约显现的梅花。 洛扶卿直接轻嗤一声,长睫将眼中的阴翳悄无声息地掩下。 “将那侍从带过来。”他开口说道。 渐浓应是,很快将人带了过来。小侍从今日原本就因着凤君阴晴不定的脾气给吓到了。 未曾想又突然出现了一个先君后。 “乖孩子,这把伞是怎么回事?”洛扶卿柔声问道。 小侍从瑟瑟发抖,不过眼前的男子端庄温柔,或许只是例行询问罢了,于是就轻声说道:“方才奴为凤君撑伞,凤君着急进去见陛下,奴的个子矮,不知凤君的步子为何又停了下来,转身直接将这把伞给折断撕烂了。” 这小侍从是个临时撑伞的,未曾见过什么世面,见到原本还算温柔的凤君一下子变脸,已经被吓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洛扶卿看着这把烂伞,又何尝不知初墨禅这时故意将这小仆从留在这和他示威呢。 渐浓在瞧见这把纸伞的时候也差不多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大半,这凤君当真度量忒小,君后只不过是来看望陛下罢了,却做出这种故意装可怜的伎俩,完全没有半分一国凤君的气量。 殿内的云岫还在催促如竹去看看姜汤熬煮的如何了,初墨禅进来的时候表情好像有些苍白,她一看他如此,早就不知心软成啥样了。 “陛下不生阿善的气了?”初墨禅问道。 少年凤君轻轻牵住了云岫宽大衣袖的一角,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渴盼。 这副模样和朝堂之上杀伐果断的样子几乎没有半分联系。 “其实想想,是我失了偏颇,将错怪到了你身上罢了。”云岫叹气道,“你其实一直知道的,我真的不适合当这个皇帝,就算有你的扶持帮助之下,这些事情似乎进行得有模有样,可是一旦你不在,那么一切只会乱套。” “不,陛下是最好的。” 云岫的一番话似乎戳到了初墨禅敏感的神经,他不能容许云岫如此自弃。 “百官愚昧,不曾知道陛下的好,陛下,今年春闱,无数举子因为陛下得到了他们努力应有的回报,也因为陛下,今年的春耕,提高了效率,一切都在变好不是么?”初墨禅在她的耳边细数着她所做的一桩桩事情,似乎在竭力证明着云岫的努力是有成效的。 云岫看着能言善辩的凤君在她面前突然变得这般笨拙,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初墨禅的脸颊。 “你待我,是真的好。”云岫哽咽地说道,“或许唯有在你眼中,我才值得这般好。” “因为阿岫值得啊。”初墨禅理所当然地说道,“也唯有阿岫才能接受这样的阿善。” 所以,陛下,能将你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向他坦诚么? 初墨禅觉得云岫似乎将那件事情隐藏得太深了,他能够知晓云岫的所有事情,唯独云朝岚喊云岫的那声姊姊,成了初墨禅心底的刺。 他和云朝岚既是敌对,当然知道如今的云朝岚最大的软肋就是云岫。 上次的事情让云朝岚彻底地害怕,彻底地将自己对云岫的执着放在了心底,而纾解这份执着唯一的方式就是努力为云岫做些什么。 他只是很简单地给出了一个机会,没想到就被云朝岚死死抓住了。 云朝岚又何尝不知这只是他初墨禅的一个卑劣手段罢了。 他就是不想在这京都中看到另一个能够和云岫心意相通的人。 更可笑的是他勉强还算是初墨禅同母异父的哥哥。 真是疯了才会让云朝岚继续呆在这京都中。 云岫当然不知道自己许久之前不小心喊出的话竟然被初墨禅记了这么久。 若非穿越之事太过离奇,或许这疯子早就已经猜到了离魂转换的那方面去了。 彼时如竹端了一碗姜汤进来,然后就瞧见凤君和小陛下腻腻乎乎的样子,连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云岫发现如竹的时候,姜汤已经要放在小火炉上再温一下了。 “都是你,来人了也不和朕说一声。”云岫轻轻掐了初墨禅的腰际,没想到下一刻初墨禅就轻咳一声让如竹出去了。 云岫想去端起姜汤,却被初墨禅拦下。 此时云岫才发现初墨禅的腿还挺长,笔直纤长的那种漫画腿。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臭不要脸的lsp。 初墨禅似乎也察觉到了云岫的眼神,把姜汤端了过来,自己没喝,竟然准备喂给云岫。 云岫摆手表示拒绝,未曾想他空出了另一只手将云岫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云岫:你好懂哦…… 作为一个刚正不阿的柳下惠转世,云岫对于白日送上门来的美人那是义正言辞地拒绝的。 即便美人已经过来贴贴,隔着的衣料能够摸到少年人触感良好的薄薄肌肉。 “朕不不不……” 云岫说话都开始磕巴了。 “陛下是不喜欢墨禅么?” “不不不喜欢姜汤……”云岫勉强转移了个话题。 “喝了对陛下的身子好。” 听完这句话,云岫看见凤君突然笑了,然后云岫就迫于凤君无声的压力把姜汤喝了。 “过几日,便是小白弟弟出嫁的时日了。”初墨禅突然说道。 云岫喝完姜汤,把碗给了初墨禅,她轻声问道:“为他寻了哪户人家?” 原本云岫也并不打算为小白找归宿,毕竟感情的事情真的无法勉强,在她把那番话说出口后,她就后悔了。 可初墨禅却认为云岫这样做对于小白来说才会是最好的结局,男子不比女子,若是没有妻主庇护,那么就算是有万两黄金庇身,最终也只有被人觊觎的份儿。 之后初墨禅更是在云岫面前保证了许多次,一定会为小白寻一个匹配良人,这才让云岫让步。 “是京都脚下的一处富户,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但是胜在女主人性子老实,再加上我认了小白弟弟为义弟,之后半生,他会平安无忧的。” “那还真的挺不错的。他出嫁那日,你去送送他罢。”云岫说道。 初墨禅倒是有些意外云岫竟然没有要去送他的意思。 想到小白对她如此执着疯魔的样子,云岫是真的不敢想象,如果那日她去了,小白会如何。 感情之事,既然给不了回应,那么就只能狠心到底。 有时云岫也觉得自己真是矛盾,在一些事情上优柔寡断得要命,在感情之事上又果断狠心得干脆。 送嫁之日来得极快。 初墨禅算是给足了小白的面子。 送嫁的阵仗怕是连皇子出嫁都是可以企及的。 小白穿了一身红裳,安静地在软轿之中坐着。 周围喜乐不停,可是小白却并不开心。 她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他。 那两株被他所珍视的桃树也被说砍就砍了。 他最终只留下了一支残破的桃枝,以及怀中的那只兔子。 周遭所有昂贵的嫁妆都和他无关。 他唯一所珍视的就只有这一支桃枝和兔子。 即便他最为珍惜的东西在无情的女子面前都只是随时可以抛下的东西。 士之耽兮,不可说也。 眼泪不断从他的眼眶滴落,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陛下,您真是太无情了。 少年的眉眼充满了哀伤。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又不忍心埋怨。 “小白弟弟,若是日后受了委屈,尽管来宫中寻本宫,本宫为你主持公道。”初墨禅站在轿外说道。 身边的如竹也给跟随小白的送嫁侍君递了一块牌子,这块牌子可定时入宫寻找凤君。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2节 这样的宠爱,在外人眼里是再好不过的哥哥了。 已经名为初墨白的小白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想要撕破初墨禅虚伪面具的冲动,答道:“多谢义兄。” 两人之间的相处,仿佛真的是兄友弟恭的好兄弟了。 才怪。 初墨白知道眼下自己是做不了什么了,乖顺地听从安排是最好的选择。 怪只怪他不如初墨禅心狠手辣,当初就不该放任殿下去救下这条恶狼。 送嫁的唢呐声再次响起,轿子缓缓抬起,从侧门往宫外前去。 那老实木讷的女子也骑了马在宫门外等候着了。 云岫戴了帷帽站在宫墙之上垂眸定定看着送嫁队伍。 她看着那个女子,虽然不算高大,样貌也不是非常出众,可看到她能早早地守在宫门外等着接小白,能看出来是个真老实木讷的。 她听说这个女子现在的家业也是靠自己挣来的,母父皆已亡故,身边也没有和其他男子纠葛不清的状况。 送嫁的队伍渐渐远去,云岫看到他们入了热闹的坊市之后,才缓缓转身离去。 刚转身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不远处。 不过她也大概猜到了。 自家的凤君早就把她摸得透透的了。 “我们回去吧。”云岫朝初墨禅伸出手。 初墨禅微微一笑,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 玉门关外,景芳。 阿诺在刚刚入宫之时就立刻跳下了车。 身后的仆从都焦急地跟了上去。 这段时日,他们紧赶慢赶才赶回了百越。 连皇女大人都落在了阿诺殿下的身后,须得明日才能到达景芳。 百越王自然一早就得知自己的这个儿子回来了。 见到完好无缺的阿诺,百越王的表情却不算好。 “阿父,儿子回来了,你快些退兵好不好?”阿诺一入宫就跪在了百越王面前求道。 百越王却没有往日见到儿子时的宠溺神情。 他的身边跟了几个漂亮的女侍,女侍生的漂亮妩媚,又是识眼色的,于是连忙宽慰道:“陛下,小殿下都会来,您就莫要生气了。” “跑会来作甚?”百越王生气得说道,“这一路上跑回来,一下子就把自个儿还安安稳稳的消息全都暴露了出来!” 阿诺看着坐在高位上的百越王,眼神之中皆是陌生。 他的阿父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诺的眼神之中都透露着难以置信。 “儿子安安稳稳,那么百越和大周就不会有战事了。”阿诺的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冀。 身边的女侍瞧见这小殿下在陛下面前还是这么一副单纯模样,柔媚轻笑道:“小殿下还真是年岁小了,这大周与我们又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会没有战事呢?当初她们夺了我们陛下的脉矿,可把我们的陛下给气到了呢。” “恶心玩意儿,你给本殿滚远些!”阿诺直接起身给这以色侍人的恶心女人来了一巴掌。 女人柔弱地倒在了百越王的怀中,眼泪汪汪的样子一下子激起了百越王的保护欲。 他现在的一双儿女皆是和那悍妇所生,那悍妇不识趣,躲去了深山之中,若非这孩子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也不会如此宠爱。 现在可不一样了。 当了万人之上的王,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连这种能够放在掌心揉搓捏扁的女子他也能够轻易弄来,还能让这么多个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 那么他还害怕什么没有子嗣后代? 真是笑话。 “给我下去自省!”百越王冷漠地说道,“给本王好生反省,在悔过之前,不准出来!” 阿诺被强制压了下去,走之前一直死死盯着那几个魅惑了他父王的贱人。 等到阿琪雅赶到宫中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和那几个莺莺燕燕玩得正开心,即便心中已经冷笑了数次,面上却还是带着乖巧的笑。 只是百越王在瞧见自己这个优秀的女儿回来时,表情却立刻跨了下来。 几乎可以用冷淡的来形容了。 阿琪雅尚未被立为阿撒(太女),众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这位殿下着实不受宠爱。 或者说,现在的百越王更加宠爱的是儿子,而并非女儿。 少年时期的百越王曾经无意在前朝遗址之中瞧见一面壁画,曾经男子立国,女子为附庸,女子须得温柔恭顺,而男子则可以三妻四妾。 这给本就有野心的百越王燃起了一个名为希望的火苗。 当时的前朝皇后,开国第一事便是焚烧所有典籍重新著书。 当事大儒不知被她坑杀了多少。 这个坑洞便是当时一个大儒死前恳求修筑坟墓的工匠雕刻上的内容。 壁画上所叙述的内容几乎要将少年百越王的观念重新冲击重组了一遍。 是啊,凭什么呢? 他的姐姐明明不如他,凭什么能当百越女王,而他却因为是个男子无法当百越王呢? 壁画上后面的内容则是叙述了前朝姜皇后选择了不同世家之中颇具才名的女子,成为最初几个立国辅政的大臣。 而这几位女子也是现在世家所供奉着的几位先祖。 这些百越王却不感兴趣了。 曾经他也想过想壁画的内容公之于众,可惜如今女子势大,他根本无力抵抗。后来因缘巧合之下,月帝助他夺得了皇位,夺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百越王自然也没什么心思继续思考壁画上的内容了。 他现在时常担忧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坐稳的位置何时又会被人夺走。 尤其是在他面前的女儿。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被这女儿突然夺走了皇位,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也会化为泡沫消失不见。 所以他现在越来越看这个女儿不爽了。 这个女儿比他的姐姐还要优秀。 即便他已经狠心将姐姐的孩子都屠戮殆尽,可是仍旧无法令他心安。 她越乖巧,身为父亲的他越不安。 阿琪雅在得知自己的弟弟又被关起来的时候,心中早就不知叹了多少次气。 她幼年时期就和先王的子嗣一起在外历练,而这个弟弟却是一直被父亲带着精细地养着。 虽说性子也说不上骄纵,可是对于父亲的好感,他一直是最大的。 连父亲为他求来的婚事,都这般恰如其分。 现在瞧见父亲不同于往昔,怕是已经难过死了。 然而事情实际上比阿琪雅想的还要糟糕,待她来到阿诺的寝殿之时,竟然也被连带着关了起来。 随身的仆从直接全都被杀了。 如此操作,令阿琪雅的心中立刻升起了危机感。 在寝殿之中,阿琪雅冷冷地看着面前神色冰冷的女卫,说道:“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女卫微微垂首,说道:“王的命令,属下不敢不从。” 阿琪雅轻嗤一声,看向阿诺,眉毛轻轻一挑,说道:“看吧,我的好弟弟,这就是你的好父王。” 胞姐略带嘲讽的话令阿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另一边的百越王也迎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 那人面目平平,入了寝殿时瞧着低眉顺眼。 百越王看到那女子进来,挥退了身边的几个柔媚女人。 “哟,现在倒是开始学得乖顺了起来。”百越王眯着眼睛看向那人。 “既然来到此处,本殿自然是想跟着王上打个翻身仗的。” “四皇女似乎对自己颇有信心?”百越王问道。 男子缓缓起身上前,伸手撕下了四皇女的□□。 “本殿自然有自己的依仗,你救下本殿,本殿就有足够的把握让你获利。” “哦?”百越王低头抬起了云昭的下颌,迫使她与之对视,“本王利用女儿浑水摸鱼将你救出,自然也是想要讨要利息的。” “你!”云昭咬牙气急。 “大周朝皇女的夫君,本王还尚未做过呢。”百越王的神色阴沉,看到这张脸,就总是想到那高高在上的月帝。 第78章 . 第七十八个凤君陛下,何谓柠檬精?…… 兰章宫。 阿诺养尊处优十多年,这是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境遇。 昔日对他毕恭毕敬的仆从现在都冷若冰霜。 宫闱之中原本最尊贵的两个王子王女现在却成了幽禁于深宫的囚徒。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3节 他在崖底不能动弹之时,一直想着父亲会来救他。 可最终来得是他最讨厌的那人。 他依旧穿着得体,发带上的流苏随着他躬身弯腰的动作缓缓垂落。 他不紧不慢地踩着崖底的碎石,随脚踢开身边被他射死的那几只野性难驯的狼尸。 “真可怜呐。”他轻嗤道,“将你推开的人已经被救回去不知过得有多好,而你却像一条可怜虫在这崖底等死。” 那双墨色的瞳眸之中满是讥讽,是啊讥讽他如此单蠢,只是一个小孩子就心软了。 真是无用。 阿诺在崖底就看到初墨禅如此恶劣的模样了。 真讨厌。 骄矜了十多年的小王子哪里受到过这般对待? 这一次他对阿岫不告而别,也是心中堵了一口气,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像初墨禅说的那般无情。 父亲小时待他多好啊,教他骑马射箭,夜半时分也会放下手中公务过来哄他。 享受了这样的父爱,令阿诺几乎无法将初墨禅直接向他掀开的血淋淋的真相低头。 他的父亲真的在那一刻为了权势抛弃了他。 他不相信,所以他执意回到了百越。 可回到百越之后带给他的也只是现实无情的一巴掌。 相对于自家弟弟的郁闷,阿琪雅倒是比阿诺淡定多了。 她无聊地用手弹着手腕上叮当作响的坠饰,看到阿诺如此难过失落,难得出声安慰道:“这生在皇家,又怎会有长久亲情?父亲那时宠爱你,不过是因为你恰巧肖似其幼时,便多给了你几分宠爱。” “原先我是不信的,可是今日之事,却仿佛令我从云端跌落到了尘泥之中。”阿诺失落地说道,“我回来前,是期望阿父能顾念几分血脉亲情的。” 阿琪雅直接轻嗤一声:“若是真顾念,那些女人肚子里的早就将我们给顶替了。” 她早就知道自家父亲是个什么德行,端的是那副汉人君子的模样,什么都想效仿汉人规制,折腾来折腾去总算有了几分像样的模样,只可惜模仿终归只是拙劣的模仿。 她的阿父那是不知饥饱的饕餮,什么都能给吞下去,现在觉得自己将姐姐给顶替了,一下子男人做主,就想着连那大周朝的小皇帝都想给直接吞了。 “阿姊,是不是要打仗了?”原本沉默的阿诺突然开口问道。 阿琪雅若弯月般的眉毛轻轻一挑,有些意外这满脑子都是小女帝的弟弟居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父王虽说有些野心,却也终归不敢直接将之表现太过明显。 现在将姐弟二人关在了一块,多半就是希望这小儿子还是能什么都不知道,届时事毕,也好歹能够算个父慈子孝。 瞧见自家弟弟竟然难得开了窍,阿琪雅也替她父亲觉得有些讽刺。 阿父啊,这世间的好事总归不能让你都占齐全了,女子的眼神幽暗,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一个银铃铛,随手一丢就滚到了门外。 阿诺闭目,装作没看见自家姐姐的小动作。 ------------------------------------- 春日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夏初。 云岫这几日收到了来自关外的信件,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她才莫名心安了些。 前些日子她又病了一场。 这场病来得特别突然。 有段时间,云岫都要以为自己这副羸弱的身体终于有所好转了,可没想到现实一下子就给了她迎头痛击。 还是那种闷棍。 一下子给你打出一口淤血,让你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那段时间初墨禅特别紧张她的身体,不仅不让她上朝,连她手上打造精铁的任务都直接强制地给她停下了。 她只要一起身有了些动静,如果是在晚上入睡的时候,初墨禅就会立刻醒来询问她需要什么。 若是白日有事,她就是轻咳一声,她家凤君都能直接从倚墨阁过来查看状况。 后来就干脆将书房挪到了太极殿,全天候地守着她。 也因为凤君突然入主太极殿,就是躺在榻上的云岫都听见了不少风言风语。 大概可以总结成一句话。 哦豁,这个野心勃勃的凤君终于忍不住了。 甚至外面都已经有传言云岫是被初墨禅一碗药直接给灌进去瘫在了床榻之上。 不得不说,群众们的想象力还都是蛮丰富的。 也因为大病一场,云岫重新回去上朝的时候,在被顾大人亲切地问候了一番之后,就成功被催孕了。 现在底下的大臣可比云岫着急多了。 后宫似乎已经塞不进去人了,那么就只能勉强让凤君努努力了。 就算她们很不看好这个野心勃勃的少年,但是至少这女帝肚子里出来的可都是云氏一族嫡亲的崽。 有这么一个崽,至少云氏一族不会断在了云岫手里。 坐在高位之上的云岫在听见大臣们的建议之后,难得尴尬地咳嗽一声,刚想要日常和稀泥插科打诨,结果身边的凤君却突然开口说道:“陛下自然是要养好了身子才能产女,现在陛下都还在病中,为国事操劳,现在你们这群废物无法为陛下解忧便算了,如今竟然还在这种时候让陛下做这种生产险事?当真是活腻味了!” 云岫被自家凤君的直白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之前也总是和百官吵架,这一次却如此直接地骂出了废物这种话。 真的是给某些尸位素餐的家伙没有一点台阶下。 前段时日的春闱,看似没能给这群互相包庇的世家重拳,可按照初墨禅的手段,连云岫都能看出来他们肉眼可见地老实了不少。 就好比上朝这件事情,以前云岫上朝弹劾她的本子能堆成小山,现在夸赞她爱民如此的内容倒是能够堆成小山。 一如既往都在为她谏言的居然只有顾大人。 那次上完朝,可以说是云岫最痛快的一次了。 平常总是在顾大人批评她的时候来踩一脚的那些家伙,全都乖得跟鹌鹑似的。 看见云岫上銮驾的时候表情都是轻松惬意的,初墨禅帮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时不经意间询问了一句:“陛下,今日这般开心么?” 听见这样的问话,云岫立刻反应过来自家凤君不会又要因为想让自己开心点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吧? 于是云岫连忙摇头。 瞧见她如此紧张兮兮的模样,初墨禅轻笑一声,说道:“陛下还真是警惕,墨禅还能做出什么坏事不成?” 云岫看着身边这个帮她细致整理衣衫的少年,这段时日他已经越长越高了,明明也还没过二十,现在却越来越有青年棱角分明的模样了。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白皙无暇的皮肤以及殷红的唇。 他已经快要理到她的衣襟了,二人越来越近,云岫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你别靠太近呀,现在还在外面。”云岫轻轻附在初墨禅的耳畔说道。 因为某人的身量渐高,现在云岫想靠在他耳边说话还得踮起脚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而云岫这一举动,却反而让初墨禅先得了个先机,一下子搂住了云岫的腰际,下颌轻轻靠在云岫的肩上,她的耳边传来他宛如清泉流水般的声音。 “回太极殿之后陛下便不让臣靠近了。” 好家伙,某些人倒打一耙的本事可是与日俱增。 回到了太极殿后,君后的贴身侍从渐浓手捧着一个托盘便在太极殿外守着了。 渐浓瞧见云岫归来,连忙走上前殷勤地问了声好。 云岫看到托盘,知道这是洛扶卿不放心她,最近总是会炖些补汤给她送过来。 那一场病,除了将初墨禅来回折腾了一次,另外一个因着云岫病重辗转反侧地便是君后了。 从前洛扶卿因着月帝的缘故,一直没在病重陪伴着云岫,后来也因为种种缘故,洛扶卿总是未能及时出现在云岫身边。 这似乎成了他的一个生了魔障般的执念。 不停地寻找补药似乎成了洛扶卿的必修课。 而每日派人前来送汤也成了必备打卡的选项。 最开始洛扶卿是会亲自守在太极殿外的,后来传起了风言风语,洛扶卿后来便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太极殿外。 云岫习惯性地让人接过补汤,没想到渐浓还呈递上了一封信。 这封信便是云岫难得得知云朝岚消息的信件。 信件里面多是一些记录生活琐碎小事的内容,放在寻常人眼中怕是再无聊不过了,可偏偏云岫读起来有滋有味。 只要阿朝一切安好,她也就没太多需要操心的地方了。 在她看信件的时候,初墨禅一直安静沉默地等待着,等到云岫发觉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初墨禅已经在旁边的圆墩上不知静坐多久了。 “陛下倒是看得兴致颇高,果然不在阿岫身边才最受阿岫牵挂。” 这么一番酸溜溜的话说下来,云岫愣是没把眼前吃了不知道多少颗柠檬的柠檬精和那杀伐果断的凤君联系在一块。 “我可没想到……”云岫话刚说了一半,如墨就在外头禀告风行简来了。 云岫无奈只好将剩下半句话给咽回去,先接见一下风行简。 风行简直接呈递一本不厚不薄的册子上来。 这便是云岫先前让他整理的《医经》。 说是医经,其实在行家眼里,里面的大部分内容都再粗浅不过。 如此粗浅的内容,风行简在编纂的时候还被自家母亲给嘲笑了一番。 现在风大少爷过来交东西的时候也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不过,不情愿归不情愿,风行简对于自己该得的奖赏那是一样都不会打算落下的。 云岫看着上面的内容,里面的插画也是她用来给那些不识字的平头百姓用的。 这本医经其实头一个月风行简就拿着这本书来找云岫过了,最开始就被云岫直接给来了个不合格。 风行简做事向来最求完美,看到云岫拒绝,直接上前问道:“敢问陛下,是臣写的内容不完整?还是解决方法写的不够详尽?” 这话说的,风大少爷就差把劳资觉得自己写的天下第一好摆在脸上了。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4节 “写的很完整,很好,非常详尽。”云岫先给了对方夸赞三连。 风行简听了云岫的赞同,表情才算好了些许,继而继续问道:“那陛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云岫指着上面的之乎者也说道:“不够粗浅。” “粗浅?”风行简都快给气笑了,“陛下,此乃医书,是书!粗鄙之言能入大雅之堂?” 就在风行简说出这番话后,云岫反倒是将医书放到了桌案之上,眼睛定定地看着风行简,说道:“朕本来就是想要粗浅的医书,要的是让百姓子民能够了解通读,三岁孩童都能看得懂的书。” “陛下你……”风行简被云岫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弄得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直到后面,风行简才轻笑出声,说道:“未曾想陛下还是个有豪情壮志的。” “不是豪情壮志,一步一个脚印,今天一个人懂了,明天两个人懂,后天四个人懂,这会是一个很庞大的爆炸式地增长。”云岫一本正经地说道。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风行简伸手拿过了那本被云岫放在桌案之上的医书,“陛下,现在这事情确实有意思了一些,既然陛下吩咐,逐自然全力以赴。” 后来的事情就是现在的状况,风行简把自己的成果那是交付了上来,这本医经是云岫打的底子,风行简将之完善,云岫初审了一回,觉得至少比先前那一堆通俗易懂许多。 这本书说是医经,其实更多的算是各种卫生习惯、急救知识的汇总。 在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关于这些的内容,只是大多晦涩难懂,还都被攥在世家手中。 而云岫之所以将这本书做得粗浅,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普及,另一方面是为了让被触及利益的贵族们能不要这么快反应过来。 正当风行简准备讨赏的时候,一旁的初墨禅忽然出现说道:“风大人这般着急作甚?如今想来,风大人还差一点小事尚未完成。” 风行简现在看到初墨禅简直可以用头大来形容。 这疯子肯定又在想什么花招让他掉进坑里去。 “此书世无其二,在上面书上风大人的名姓流传于世,想来必定是能流芳百世的。”初墨禅淡淡说道。 云岫在一旁看到风行简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仿佛就是一个下属在对着创业老板吐槽,你继续画饼,听得进去算我输。 “若是不想,那也无所谓,只是恐怕此书就冠不上你风行简的大名了。” 好家伙,初墨禅做事果不其然还是这么单刀直入。 “此书耗费臣下诸多心血,陛下便忍心瞧着这凤君作威作福?”风行简直接告御状告到了云岫面前。 云岫看着这状况,大概知道自己今天不主持一下公道那还真是不行了。 “风大人何出此言,这成书的功劳,又怎会少得了你的?”云岫安抚道,“只是此书若是未曾被推行,那么又怎会有流芳百世的时候不是么?” “我才不稀罕什么流芳百世呢,我就是想要陛下赏我个官职。”风行简说出这话的时候,竟然难得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 此时此刻,云岫也突然无法将这个竟然莫名开始有些害羞的青年和最初的那个宛如毒蛇的阴柔男子产生联系。 云岫还没当皇帝有后台(凤君)的时候,看到风行简都有些害怕。 大概是那种食草系对食肉系天然的畏惧。 直到后来云岫发现这哪里是剧毒的银环蛇,明明是条爱龇牙吓人的菜花蛇。 后续这件事情的解决方式就是云岫特大方的给了一个类似于医官钦差的职位,让风行简有调动医女所人员的职权。 而与之交换的就是风行简要在夏末之前至少让本书在京中流传。 云岫提前给他规划了一些方案。 一些日常的医用卫生知识,让小孩子传唱童谣,编成顺口溜先。 然后给医馆以及周边村镇的赤脚大夫都来对应的府衙领取医经。 这些医经由朝廷发行。 最开始风行简直接想要印刷一千册出来分发给百姓,他对自己的内容颇有信心。 尤其是云岫的一些奇怪理论,虽说他最开始很不能理解,可是按照医经上的内容,真的很快速地可以对一个危重病人进行急救,这也是后来风行简心甘情愿被云岫支使着编书的原因。 这本书或许在那些世家贵族中极其上不得台面,可风行简却有预感,云岫的努力不会白费。 可这一千册理论却被云岫给否决了。 “你这样直接发放,我便问你,如今这一本册子拓印需要多少银两?” “一两银。”一直沉默的初墨禅给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科普了一下。 可风行简还是不服气,直接质疑道:“难不成陛下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云岫摇了摇头,说道:“若是能有效果,那么便是万两金,朕都可以直接从私库出。可现在的问题便是小老百姓瞧见这么一本书,若换成我,都想直接低价卖到书肆里面去挣一笔钱。” “这书中的东西可比……”风行简话说了一半,最终还是给咽下去了。 他其实也大概能够理解这小女帝的意思了。 世人短视皆是常态,一本能换银钱的书,银钱是最重要的,里面的内容,老百姓并不在乎。 他们更在乎能够换来衣食的银钱。 可是这百姓的思维想法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风行简现在觉得自己似乎被这小皇帝给带到贼船上面去了。 云岫坐在椅子上看着风行简陷入深思,一旁的初墨禅帮她倒了一杯暖胃的红枣茶,云岫伸手接过。 喝完一杯茶后,风行简还是不说话,云岫便继续开口说道:“所以朕让你先去从医馆和赤脚大夫入手嘛。” 有时候,云岫也觉得奇怪得很,明明就是一件很容易能够理解的事情。 现在就是要先给这本书造势,造势的人群那就是普通小老百姓容易信任的群体。 医书对应的就是里面的医师,偏僻的山村中对应的就是那些走家串户给看个头疼脑热的赤脚大夫。 这些群体如果发话了,至少老百姓就会开始信任这本书。 她最初的想法,其实仅仅就是想要让大周的基础医疗体系能够开始建立一些。 从收容所中,云岫就发现这里的一个弊端。 医疗体系相当混乱。 而这也是云岫为什么在编纂药经之后转而去编纂更为通俗的医经。 这里面其实高深的医疗知识基本上被云岫删光了,那些是该去培训医官该做的事情。 这本书留下来的是基本的卫生、急救、日常诊疗等方面的内容。 送走了风行简之后,云岫仿若放下了一桩心头大事。 初墨禅伸手帮云岫揉了揉太阳穴,云岫轻轻倚靠在他的怀中闭目休息。 “陛下,墨禅有一事不明。” 云岫难得听见初墨禅发出疑问。 “陛下想要改善民生,为何不先从衣食住行入手?” “衣食住行的前提是有一副好身体呀。”云岫理所当然地说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初墨禅确实有些意外云岫的理论。 后面那句话虽说有些直白了些,可他却觉得从云岫口中说出时尤为可爱。 倒是不知原来他的好陛下就这般大的志向。 革命,变革天命。 他的陛下真是个有志向的好孩子。 “对了,陛下,先前你未曾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初墨禅轻声在云岫耳畔问道。 云岫正被初墨禅按得晕晕乎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接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我可没想到我家大魔王又变身柠檬精了……” “陛下,何谓柠檬精?” 第79章 . 第七十九个凤君传闻女帝畏夫…… “柠檬精,就是就是……一种水果。”云岫说这番话时,语气莫名的有些心虚。 初墨禅伸手捏住她的面颊,轻声问道:“那便是一种水果化作的精怪?” “也可以这么理解。”求生欲极强的云岫试图苟过去。 “陛下总是瞒着阿善许多东西。” 她看见眼前漂亮的少年叹气,一下子就让她有些揪心。 “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秘密,只是说出来,我怕你将我当成妖怪给直接用火烧了。”云岫随口调侃了一句。 她其实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只是一些事情,说来话长,有时她自己对于前世的一些记忆都觉得渐渐模糊,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于当这个时代的云岫了。 不过也只是似乎。 这里仍然有许多云岫难以理解的东西。 即便是相处亲密的伴侣,都有观念不合的时候,就更别提相差了数千年光阴,直接来自不同时代的人思维上的碰撞。 在云岫说完那些话后,初墨禅似乎深究的打算,他一如既往安静地呆在云岫身边批折子。 最近云岫也被带着批了一些折子,这些折子她也慢慢开始上手。 从最开始的一窍不通,到现在能够处理一些相对简单的日常事务,云岫其实也在这份当大周打工人的工作上获得了些许成就感。 尤其是在看到如今不少新的工具推行之后,大大地提高了农耕的效率,工部尚书最近脸上都快笑开了花,只要上奏折就一定会狠狠地把云岫先夸一顿,然后在说一堆祝福语,希望陛下长命百岁,希望陛下万事平安之类的。 最后附上正题,陛下,我们啥时候咱们出新的器械图啊? 云岫看着折子上的内容,她根本无法想象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工部尚书能写出如此生动形象的奏折。 初墨禅瞧见云岫看着折子傻笑,伸手接过奏折之后,无奈摇头。 “陛下可切莫太过操劳。”初墨禅说着便将奏折放到了一旁。 云岫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初墨禅可能是担心她的身体,于是说道:“无妨,找些事情做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待她刚说完这句话时,一下子就被初墨禅伸手连人带着身上的披肩一起被带入了他的怀中。 “打发时间的法子有许多。” 少年凤君一下子变得粘人,手一直勾着云岫的腰际,指尖蜷起一缕云岫落在背后的乌发,面颊亲昵地蹭着云岫的颈项,就像一直乖巧粘人的奶狗似的。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5节 被包在怀中的云岫表情有些无奈,说归说,凤君啊你能别动手么?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陛下……” 在她耳边的声音真的是能让人酥了半边骨头。 初墨禅侧眸望着已经被她抱习惯了的女孩,久病之躯总是让她带了些许病态的苍白,或许是上苍也不忍瞧她的面色总是苍白如纸,便在她降生之时先点了一点艳丽的朱砂为她留住唯一一抹艳色。 她看向他的时候,总是带了些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惧意。 是啊,他所做的事情,恐怕是寻常人都会害怕的。 她唤他的那声大魔王,他是听清楚了的。 他的陛下,或许还是不爱他, 没关系的,他爱陛下就够了。 他可以加倍的爱她,连带着陛下爱他的那一份,一并爱她。 初墨禅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瞧瞧,他的陛下都能为一份无趣的折子而畅然欢笑。 只是一份无趣的折子罢了。 阿岫的注意,应当落在他的身上啊…… 云岫也不知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只隐约觉得或许她这敏感多愁的凤君现在许是又为了一些没注意到的小事情在忧思了。 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侧头亲吻了他的脸颊。 随之而来的是如暴风骤雨般的回应。 具体有多暴风骤雨,大概是云岫开始有些喘不过气的那种程度。 如果有机会的话,云岫想着自己该出本手札。 把和这么个容易拈酸吃醋的病娇凤君的相处日常给写出来。 不过最好不要流传出去,这样太跌女帝面子好嘛! 云岫虽然也没想着当流芳百世的明君,可是落个夫管严的昏君名头好像也不太有女子气概。 虽然女子气概这玩意儿,从头至尾应该是和云岫这只小弱鸡没啥关系的。 之后既亲亲喘不过气之后,云岫就是哭得喘不过气了。 说起这事儿,云岫刚开始是义正言辞的拒绝的! 应当先好好批折子好伐啦! 打工人要有打工人的原则! 熟料初墨禅这厮熟知云岫容易心软的性子,一下子就直接自己理了衣襟,表情却还是一副望陛下垂怜的可怜模样。 “只能亲一亲抱一抱。”云岫一本正经地和他先划好楚河汉界。 被抱上床榻的时候,云岫还强调了:“不能做别的,这这这叫白日那啥啥,到时候说不准又造谣,说你想逼我……” “逼陛下什么?”初墨禅这种时候还在装蒜。 “生孩子啊……”云岫有些心虚地说道。 初墨禅提起孩子表情之中一闪而过一丝阴沉。 “是啊,说阿善是个毒夫,想挟女上位。” “瞎说。”云岫嘟囔了一句。 这么久的时日相处下来,云岫哪能不知道初墨禅真的不会做出那种谋朝篡位的事情来。 如果他真的想做,按照他的性子,那就是把云岫那便宜妈直接做掉之后就高调上位了,连遮掩都懒得遮掩,直接造势登基。 “还是陛下贴心。”初墨禅将云岫抱入了怀中亲昵地说道。 后面的事情么,大概就是老套的皇帝心软,城门失火。 咳咳咳咳。 事后,凤君的行为遭到了小皇帝的强烈谴责。 云岫表示,她真是信了这漂亮美人的邪。 过了一些时日,云岫收到了来自亲爹连淮的拜帖。彼时正在忙碌的云岫连忙抽出了一些时间去见他。 连淮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这段时间云岫基本上有时间就会去看看他。 他的状况不算太差,身上有一些陈年旧伤,需要静养。 起初二人见面的时候,总是格外沉默,父女二人相顾无言许久。 直到连淮开口留饭,两人才打开了些话匣子。 这次连淮过来大致的意思是想要去祭拜一下妻主。 他的妻主初灵,便是云岫的生母。 云岫没多想什么,直接应了下来。 初灵被葬在城外的一处荒山上。 和初灵一起被葬的还有初家的女子。 大部分初家嫡系的血脉,都被安葬在此。 因着初家当初覆灭,是担了个谋逆的名头,包括连淮自己都不赞同将这些坟冢牵走。 “陛下是陛下,初家是初家,连淮如今只期望陛下安好。”连淮跪在了云岫面前恳求道。 云岫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提了一句牵坟的话,连淮的反应就这么激烈了。 跟随而来的初墨禅则是知道连淮大概是想尽力弥补云岫。 如今云岫称帝,身为皇帝,便应当和连淮撇清所有关系,一旦此事曝光,必将引来动乱。 祭拜完毕之后,几人来到了暂时歇脚的客栈。 今日的客栈似乎格外热闹,台上还站了个着青衫的中年女子在说书。 随着女人站在台中央挥舞着手中折扇,精彩的故事从她的口中像流水般顺畅地说了出来。 说道激动的地方甚至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云岫瞧着这着实有意思,便坐在了下面兴致勃勃地听着。 “却说那小帝主,生了一副花容月貌,清风朗月之姿让宫中那些顶顶漂亮的侍儿都相形见绌。彼时祭天授命,帝主抽中了云字,啧啧啧。”说书女子感慨了一句,“这小帝主顶漂亮的样貌,‘云’字恐怕还是俗了。” 下面就有女子不乐意了,说道:“不是说今上身子孱弱,羸弱矮小的女子,哪里算得上美貌?” “便说诸位看官俗了不是?美如娇儿的病美人可谓是风情别样。” “切~~说的你仿佛见过今上!”有人已经觉得离谱。 “老朽不才,确实远远瞧过一眼,帝主乃是难得一见之仁女。”说书女子言之凿凿地说道。 “无趣无趣!”下面已经有人开始喊着无聊了。 说书女子见状连忙说道:“却说这柔弱帝主身后那可是有个强权独断的凤君。” 要么不说平头老百姓都爱听这种加工过的八卦嘛,连八卦当事人的云岫的胃口都被这说书女子给吊起来了。 她坐在一旁的茶室,初墨禅出去送连淮去房间休息。 听到这独断专权的凤君,云岫一下子就兴致上来了。 “若说凤君,当初亦是这名满京都的檀郎少年,谁能想如此野心勃勃,竟然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帝主给强娶了呢。” 后面说书女子似乎觉得强娶好像用词不对,换成了强嫁。 “听说这小帝主起初那时在行宫之中都被那凤君拘着。” 说书女子一副扼腕而叹的模样,云岫掀开窗纱一角却总觉得她和吃瓜群众莫名地兴奋。 “这样的帝主,如何堪当重任!”有女子已经开始有些愤愤不平了。 “据说女帝畏夫,这后宫之中啊,连只公蚊子都不敢放进去。” 云岫听完顿觉委屈。 造谣,绝对是造谣!她哪里畏夫了!她不开后宫只是单纯因为养美人费钱好伐啦! 绝对不是因为怕醋坛子翻了。 她不要面子的嘛! 第80章 . 第八十个凤君基因突变的粟苗 关于自己要不要面子这个问题,云岫自己思考了许久,都觉得还是要些许面子的。 不然一国之主畏夫,听着就很怂的样子。 外面的吃瓜群众却仿佛来了劲头,就喜欢听那说书女子说那些关于小女帝的风花雪月。 “这凤君如此小肚鸡肠,岂是良配?”有个女子直接说出了自个儿的想法,“男子便应当贤良淑德,如此心高气傲敢去约束一国之主……” 女人越说越来劲,身边的人连忙制止。虽说大周的历代帝主基本上不会太在意百姓编排些风花雪月的韵事,可是现在在上头掌权的可是心狠手辣的凤君。 据说尚未出嫁之时,这位凤君的名声可是出了名的贤德,自小便送去长甘寺静修,长成十五之时才送了回来。 写的一手好字,誊抄的佛经在京中亦是流传甚广。 云岫靠在窗边听着他们的聊天,不知何时初墨禅走到了她的身边,感觉到肩上轻微的重量,云岫一抬眸就见到初墨禅站到了她的身后。 他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到了云岫身边,沉默不语。 云岫也大概猜到那些话约莫被他听去了大半,于是连忙说道:“他们信口胡诌的话,你如何,最清楚的不是我么?”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自然是劝慰他莫要多想什么,她心中知道初墨禅的好便足够了。 “是啊,最清楚了解陛下的是墨禅。”初墨禅伸手拉住了云岫的手。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6节 “唉,我们这孱弱帝主,不会只有些风流韵事流传于世了吧?” 外头又传来了感慨。 “非也非也,今上虽说孱弱,可如今大周海晏河清,全都仰仗着我们的帝主啊。”说书女子合上了扇子笑眯眯地说道。 “这段时日这陛下也不知在折腾什么东西,还传起了什么医经,能做什么?”有人出言调侃。 说书女子却没有接这人的话茬子,只笑眯眯地扯到了其他话题上。 那人见说书女子不愿多说,直接继续追问。 说书女子直接从台上睨了这人一眼说道:“小的不过是在这酒楼客栈之中混口饭吃,谈些红尘俗世,一些政事,小的却是不懂的,只愿浅言。” 后续如何,云岫就没继续听下去了。 其实她还是想继续听一听的,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可以解闷的八卦,不过她到了喝药的时候。 把药当成饭来吃对她来说已经是常态,只是苦涩的药汁咽下去还是有些难以适口。 喝完之后云岫就懒洋洋地趴在桌案上休息了。 初墨禅也坐在一旁陪着她。 “你今日,好像有些难过的。”云岫突然说道。 她的声音依旧轻软,话音刚落时,就像有一只手轻轻地在初墨禅的心头捏了一下。 “墨禅没有。”初墨禅垂眸说道,“许是近日有些疲乏。” “别逞强啦。”云岫无奈地说道。 她难得主动抱住了他。 “你是不是也想你母亲了?”云岫问道。 这个母亲当然不是指云岫那个先帝便宜妈,而是指她不曾谋面的初灵。 “只是有些许感慨罢了。”初墨禅看出了她眼中流露出的担忧,无奈坦白。 “如何感慨?” “我那阿母,自小最为遗憾之事便是我为男儿身。” 云岫听见这话,只觉得颇为魔幻。 或许这也是她和初墨禅之间巧合的羁绊。 固执偏见,或许便是所有时代的通病。 “在下定决心夺位前,墨禅真的只是想为族中多做些事情,初家的荣耀或许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了。我想向我阿母证明,即便只是男子,也可以守住初家的荣光。” 云岫听完沉默了许久。 或许从初墨禅口中,他所做的事情只是简单地概括成一句话。 可其中艰辛,云岫几乎可以想象。 还没等云岫跟着emo一会儿,初墨禅忽然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遇到陛下之后,这些事情就都不重要了。” 云岫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的凤君有些恋爱的倾向。 本来该是拿着征伐天下的剧本,现在就是在后宫努力一个人宫斗。 初墨禅言毕之后,心中期盼着云岫能给个回复,却没想到云岫沉默了。 正失落之时,他抬眸一望就见到他的陛下双颊微红,双手紧张地合在一起,察觉到他的目光时,飞快地和他对视一眼之后又立马低下了头。 他的陛下真的很容易害羞。 “好了好了,待会儿我们还要去看望小石头。”云岫被初墨禅看得有些害羞。 午后云岫和初墨禅一起去了收容所。 小石头和小团叽见到云岫就热情地扑了上来,云岫弯腰想要抱一抱,差点没站稳。 收容所周围摆放着一排排崭新的犁。 这些都是朝廷做出来免费租给老百姓们使用的。 最开始初墨禅是打算直接赶制一批发下去的,却被云岫制止。 这也是和那医经有着相同的担忧。 这些犁上所用的精铁都是实打实的,即便现在因为提炼工艺的提升增加了产量,可就怕这样的扶持会被一些被短期蝇头小利所惑。 对于云岫这样的担忧,初墨禅最开始也确实有些意外。 云岫察觉他的沉默,一开始还有些忐忑,只以为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幼稚,谁知初墨禅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的担忧很有道理。” 现在就发展成了目前的状况。 虽然也有着一些其他的问题,总体上却还是在稳步推进。 云岫牵着小石头和小团叽,细心地问着她们近日的状况,小石头绘声绘色地说着她们的近况。 之后云岫还问了问那烧伤孩子的状况。 小石头听了,微微皱眉道:“最近她还不错,只是不知为何垒了一个坟包,有空就去守着。” 听着小石头的话,云岫总是莫名地有些担心,她让小石头带她去瞧瞧那个女孩。 女孩呆的地方离收容所并不远,周遭环境清幽,也算是个好地方。 见到云岫时,她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坟包上没有名姓,只有几块石头,满脸伤疤的女孩沉默着守在一旁,坟包上摆了一些点心。 “近日听闻你总是来这儿,这儿的风景确实不错。”云岫找了块石头坐在了不远处。 “不吉利。”墨童的声音很冷淡。 “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说法,我瞧着这儿山美水好,挺不错的。”云岫说道。 “还是一如既往地奇怪。” 女孩说的那句话一下子令云岫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云岫开口问道。 墨童的回答直接干脆:“没有。” “别这么冷淡嘛。”云岫无奈地说道,“若是有困难,说出来大家都可以一起解决。” 在云岫说出这番话时,墨童突然抬眸定定的看着云岫。 云岫对上那双眼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女孩忽然上前。凑到了云岫的颈项。 她的颈项上有一条淡淡的红痕,不仔细看,几乎不会被发现,就算被人注意到了,大部分人也只会觉得是不小心划到了。 “怎么了么?”云岫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墨童继续装作冷淡的模样。 后来小石头来叫云岫了,云岫问墨童是否要和她一起回去,墨童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初墨禅,摇了摇头。 云岫也不好强求,只说道:“如果有事就来找我,今日我都会在收容所中。” 在云岫刚准备转身的时候,墨童忽然开口问道:“你最近可有生病?很严重很突然的……” 这句话问的云岫有些意外,她转身看向墨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墨童忽然低头,手不自觉地揪住了身边的草叶,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看着你脸色有些不好,便问问。” 云岫以为她是担心戳到了自己的痛处,上前抱了抱墨童说道:“谢谢你呀,还关心我的身体,你大伤初愈,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墨童低头乖巧应是。 等到云岫牵着小石头离开之后,她的手才不自觉地又攥紧了。 恍惚之间,墨童想起了那时父亲突然让她交给云岫的那盒点心。 【“这盒点心是专门给她的,你去交给云岫吧。”】 墨童摇了摇头,她还是不相信会是因为这个,一定是她多想了。 父亲……父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父亲先前还救过阿岫姐姐。 对,一定是她看错了。 墨童坐在草垛之中,整个人蜷缩着,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 初墨禅一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等待着云岫归来。 今日不少流民都认出了云岫和初墨禅,怜衾这对妻夫也过来又给云岫送了一盆花草。 起初云岫也以为是花草,仔细一看却是粟苗。 “这粟苗是在一丛狗尾巴草里发现的,那时我以为只是结籽格外大的狗尾草,可那时妻主说先前您曾说起和夫郎一起在山中将狗尾草研磨成饱腹粟粉的事情,还是您让妻主去注意这狗尾草。”怜衾说道。 云岫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事情来,只是顺口提了一句,没想到怜衾的妻主就记了下来。 最开始云岫让这对妻夫做的事情其实就是选育种子。 一代代培育,提高粮食的产量。 云岫倒是有些意外他们竟然发现了一株疑似基因突变的种苗。 她竭力回想着自己脑海之中少有的遗传学的知识,也知道现在的粟就是经过不断地人工选择而逐渐演变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而眼前这一株粟苗,可能只是偶然掉落在狗尾草中的一粒种子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怜衾和他的妻主见到云岫半天不说话,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 “是……贵人您不喜欢这个么……”怜衾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岫也察觉到了二人的紧张,连忙说道:“不,这个很好。” 怜衾听见这话,才松了口气。 先前他的妻主就是喜欢侍弄这些植物,总是折腾出来一个稀奇古怪的品种,世人不曾见过的东西总是会有人排斥的。 在交上这个东西的时候,怜衾是忐忑的。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7节 他觉得应当送女君一些漂亮的话。 而向来沉默寡言的妻主却坚决要送这株看上去古怪无比的粟苗。 更令怜衾惊讶的是,这贵人竟然看起来还真的很重视这粟苗。 云岫起身郑重地对怜衾二人行了一礼,说道:“接下来恐怕有一件事情真的要劳烦二位了。” 芙蕖的性子向来木讷,被云岫如此郑重对待,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该如何回应,只直接将云岫给提溜起来,讷讷地说道:“你讲。” “育种,把这么大而饱满的粟苗扩增。”云岫说道。 芙蕖听见这话,眉头轻皱,她摇头说道:“不可能的,这不是简单地将花粉授精的过程。” “我知道。”云岫也算做了不少时间的吉祥物,手上处理过的事情虽然和初墨禅相比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是也愈发知道一件事情是不会那么容易完成的。 她将粟苗放到芙蕖的手中,淡淡说道:“培植之事,你是专家,这事情听着确实像天方夜谭,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芙蕖难得听见这般狂妄的话,她淡淡一笑,说道:“愿闻其详。” 之后云岫就和芙蕖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怜衾也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件事情的后果就是,那一日,两个夫郎都没能盼回自己的妻主。 芙蕖在听完云岫的畅想之后,乍一听,仿佛是一个比她还要疯魔执着的疯子,可是看着她如此坚定的神情,无奈轻声一笑,问道:“敢问贵人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云岫尴尬地喝了口水,她今天下午算是穷尽自己的力气把脑子里有的一些遗传学的理论和芙蕖做了一番普及。 令她意外的是芙蕖竟然对那些遗传学定律的接受度很高。 甚至还指出了云岫的一点小错误。嗯,因为学生物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要知道,每一个高中生在高三的时候绝对都有一段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光时刻。 但是成打工人之后,这些事情都算是比较久远的事情了。 芙蕖瞧着这贵人竟然还流露出了恍惚的神情,向来木讷的她都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 “贵人,先前,在下真的觉得贵人在说些天方夜谭的东西,可是你今日说的东西很有意思,在下觉得这粟苗扩增,或许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能帮你的不多,想要多少银钱,或者是想要多少人手,我都会派来,你只管专心育种就好。”云岫说道。 “失败的概率会很大。”芙蕖即便说出了对云岫肯定的话,却还是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我知道。”云岫说道,“这世间,哪有万般顺遂的时候,你只管去做,有不懂的,我们可以一起交流讨论一下。”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云岫的心也是有些拿捏不准的,她也并非擅长此事,虽然从小也跟着一起下田,可是那时都已经可以随处买到已经被科研人员培育好的上好种子种苗,对于育种选种,她真的拿捏不准。 不过她也确实已经做好了需要耗费好数十年努力的准备。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成功,这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也算没有嚯嚯她便宜妈留下来的江山社稷。 想想她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几乎所有的努力最终的目的都是想让老百姓吃饱穿暖。 这边云岫和芙蕖聊完事情之后,刚出门就瞧见一个男子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门外,似乎已经安静地等待了许久。 暖黄色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握着纤细的灯笼杆,见到云岫时,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提灯走到了云岫面前。 云岫习惯性地牵起他的手,说道:“其实你不用这般费神在此等候的。” “久候妻主未归,阿善心中挂念。” “现在在外面。”云岫轻轻扯了扯初墨禅的衣衫。 “没人会编排陛下的。”初墨禅忽而侧身在云岫的唇边落下一吻。 被偷袭的云岫无奈说道:“那外面可都在传我畏夫,明明这应当叫做专一!” “若是你不高兴……” “别别别,我逗你玩的,哪里有不高兴。”云岫连忙转身抱住自家凤君哄着,“我觉得夫管严也挺好的,外面的花花草草可都带刺儿,我便只喜欢你一人。” “岫宝惯会说好听话哄我。”初墨禅拉起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云岫低头说道:“我哪有,我说的是实话。” “便是假话,墨禅也甘之如饴。”初墨禅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云岫被他的话给弄得羞赧非常,最近她的凤君还真是主动得过分。 她连忙说起了今日和芙蕖讨论的事情。 听说了云岫的抱负时,初墨禅惊讶的同时,也意外她会有这种想法。 云岫察觉到了他的惊讶,反过来捏了捏他的小手指,说道:“我就是想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能让大家以后有吃饱穿暖的希望,为什么不去试试?” “陛下的想法,总是格外新奇。”初墨禅轻声感慨着。 “非也非也,只是身后有奇人相助。”云岫难得和初墨禅装了一回神棍。 数千年人类文明的积累,云岫就算只记得些许皮毛,也足够给一个时代带来一个值得惊喜的礼物。 云岫知道自己不是专攻于此的能人,也无法像伟人那样做出什么划时代的巨大贡献。不过能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传递下去,给未来更加适合这条道路的人搭一个梯子,云岫觉得这样也已经很值得了。 第81章 . 第八十一个凤君我佛慈悲,渡人苦厄…… 第二日归去之前,云岫还去看了一眼那些收容处的流民们。 他们在瞧见云岫时,都热情地大了招呼。 这里已经开始重新组建了村庄,不少人在这里落户。 初夏之际,外面的阳光极好,草叶繁茂,孩童们在田间小路上嬉笑打闹。 初墨禅跟在云岫身边走着的时候,步子有些慢,小路上总是免不了有些泥泞。 云岫也注意到了初墨禅有些缓慢的步子,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牵他。 对于初墨禅走得慢的原因,云岫也表示理解。 她自己小时候就是在田地里面摸爬滚打长大的,对于草叶泥泞什么的,并不是非常在意。初墨禅是个自小金尊玉贵养着的世家公子,如果不是跟着她,这大周最金贵的凤君哪里会到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 而在云岫想要牵住他的手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似乎并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 初墨禅之所以走得慢,是因为一直用手虚抱住她,好像是在保护她。 少年人精致的皂靴上早就沾满了泥巴,连衣摆都有了不少泥点子。 云岫用力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漂亮的猫瞳定定地注视着她。 “好啦,跟我走。”云岫也学着寻常妻夫的模样搂住了他的腰际。 在这个世界,应当是女人保护男子才对。 云岫现在的思维也开始有所转变。 只是这软绵绵的性子加上不够高的身高,确实有些没有说服力。 丹唇凤目的少年展颜一笑,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云岫揽住他腰际的手,弯腰附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陛下,那些孩子都在看着呢。” 云岫一回头,就瞧见一群小孩子捂着眼睛透过指缝在偷瞄。 “岫女君,羞羞~”一个小孩子红着脸说道。 云岫上前弯腰抱住了这话都说不利索的团子,轻点她的鼻尖说道:“待你有了夫郎,比我更羞。” “不羞不羞,团子天天让他吃饱穿暖。”小团子睁着天真懵懂的眼睛看着云岫。 周遭也有几个干完活推着犁回来的女子,在看到云岫时,热情地打了招呼。 “今日一切都顺利么?”云岫也停了下来和她们闲话家常。 “顺利啊,岫女君。”其中一个农女面上洋溢着笑容,“今年原本觉着俺家夫郎受了伤,没夫郎帮忙那田地怕是要荒芜了,没想到这朝廷突然弄出来这么一个好东西,干活可比从前好了不知有多少。” “真好。”云岫坐在一旁由衷地为她们开心着。 小孩子们在不远处嬉闹,初墨禅因着不便和女子待在一块便暂时接下了看管小孩子们的职责。 一个陌生的僧侣从远处缓步走来,他的步子有些不稳,似乎因着这炎阳,已经有昏倒的趋势了。 在他彻底昏迷之前,云岫察觉到不对劲,及时拉住了他。 对方穿着白色僧服,带了个斗笠,斗笠之下几缕白发散落而下。 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蓄发修行的旅僧。 云岫在周围女子的帮忙之下,将他扶到了树下,女人叫来孩子去取水。 初墨禅也递上了一块湿帕子帮他解暑降温。 等到对方醒来之后,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云岫柔声问道:“可还好?” 那人双手合十,虚弱地道了声谢。 “多谢几位施主。”旅僧说道。 “安然无事就好。”云岫说道,“你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朝廷的收容所,你可以去哪里养病,无需银钱。” 旅僧听着云岫的絮叨,微微一笑说道:“施主真是心善。” 彼时已经夕阳西下,晚风初起。云岫捋了捋自己被风吹乱的碎发,不在意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无论是谁瞧见都会帮一把的。” 不远处阿箬缓步走来,云岫瞧见阿箬也大概知道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于是起身准备带着初墨禅一起离开。 “施主与佛有缘,病体孱弱,早些舍了凡胎肉身,退离红尘,可脱苦痛。”那人如此说道, 阿箬自然听不得这种话,上前训斥道:“疯和尚你在说什么!” “我佛慈悲,渡人苦厄。与施主因缘际会相逢便是缘分,劝诫一句,助施主早日脱离俗世苦海。”旅僧如此说道。 云岫原本已经牵着初墨禅离开了,可足腕上的金铃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云岫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 “我不过俗世一尘埃,庸俗至极,只想守着心爱之人过活,无大爱之心,哪里用得着大师如此苦苦相渡,人活于世,每日开开心心就是我最大的追求了。” “施主谦逊。”旅僧轻声说道。 他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话劝谏云岫,在云岫离开前,那旅僧缓缓起身,从手中解下一串朴素的檀木佛珠。 “贫僧身无长物,此珠赠尔,望施主日后万事顺遂。” 云岫没有说话,因为她身边的初墨禅率先上前接过了那串佛珠顺便道了谢。 旅僧见到初墨禅接过,微微一笑,将头上的斗笠解开。 如瀑白发散下,云岫只瞥了一眼,发现还是个意外好看的青年。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8节 慈眉善目,眼含慈悲,一看就是个被佛骨檀香日日浸润的修行之人,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修行之人独有的谦逊平和。 “阁下切勿再造诸多杀孽了。”那人轻声说道。 这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初墨禅听见。 “阁下,世间万事皆因果循环。”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初墨禅面无表情地带着云岫离开,并未理会那旅僧所说之话。 云岫更是没在意对方的话。 毕竟她本人确实没有出家的想法。 她和佛家根本没啥缘分,她爱吃肉,晨昏定省的修行她只会觉得累,也舍不下这一头漂亮的乌发,甚至眼下她还有一个时常需要哄的醋坛子。 出家是不可能出家的。 上了车马之后,初墨禅将那串佛珠摆到了云岫面前,云岫没咋在意,让初墨禅把佛珠好生安放就好。 “陛下会出世么?” “啊?”云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初墨禅的话,等到反应过来之后,轻笑一声,“什么出家不出家的,我还要给大周朝打工呢,你说出家不出家?” 这么一番话,倒是直接让初墨禅落了泪。 下一刻,云岫被抵在软塌上,漂亮少年的面容在她面前,他的双目含泪,泪珠一滴一滴砸在云岫的面颊上,温温热热的,很快就变得冰冰凉凉。 “陛下不会的,陛下答应墨禅便不可食言。”他似是陷入了疯魔,满目的不安,仿佛要将人揉入了骨血之中才会放下心来。 因果循环,所有的杀孽报应到他身上来就好,他的陛下要好好的。 要好好的。 一定要好好的。 云岫看见他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眼睛却因为含泪变得通红,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在朝堂上拿捏百官的凤君却在她面前格外脆弱。 “朕不会食言的。”云岫吻了他的唇,“这是帝主的承诺。” 见他依旧神情不安,云岫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君无戏言。” 她鲜少在他面前称朕,眼下用了这样的自称便是希望他能够安心。 “怕什么呢?你总是这般不安。”云岫总是不理解这世间男子的危机感。 “陛下今日的话,墨禅记住了。”少年温热的呼吸在她的颈项若隐若现,云岫此时见不到他赤红的眼。 陛下一定不要食言啊,若是食言,墨禅会很难过的。 若是食言,便是真的化作恶鬼也要从无间地狱中爬出来,去那极乐世界找到他的陛下。 此生痴缠,永劫束缚。 云岫当然不知道自家凤君已经彻底地坏掉了, 回宫之后,宫中已经掌灯。 渐浓得了消息早就早早守在了太极殿外为云岫送来补汤。 云岫还没从自家凤君发疯的状态中缓过来,只勉强笑笑,收下了补汤。 “替朕向父后道谢。”云岫说道。 “诺。”渐浓应是。 眼下凤君送连淮回去,云岫自己先开始批阅那一堆奏折。 又是兢兢业业打工的一天。 之后云岫不经意间瞧见了一个折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大概是新帝已经登基快要两年,陛下都未曾出来瞧瞧自己的大好山河,当臣子的很过意不去,期盼陛下能够出来巡游。 云岫看着这折子,一时之间也有些拿捏不准,就将之放到了一旁。 ------------------------------------- 初墨禅将连淮送回时不曾久留,就准备回去了。 连淮叫人取来一个包裹。 包裹散发着淡淡药香。 “药墨?”初墨禅看着连淮,眼神平静无波。 连淮看着这个已经早就不受控制的少年,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此物养身,我制了两块,一块予你,一块便托你转交给陛下。” “本宫替陛下谢谢您。”初墨禅冷淡地说道。 连淮早已习惯了初墨禅的冷淡,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人父母者有着最大的责任。 身为他的养父,连淮也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家主也不是一个好母亲。 幼时他对这孩子是喜欢的,至少在最初的时候是这样的。 他很漂亮、聪明、乖巧、努力。 几乎可以说囊括了父母对一个孩子最好的期盼。 直到连淮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弄断了儿时玩伴的腕骨。 当时那娃娃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两个孩子闹了脾气,只是墨禅的脾气向来出了名的温和,一时的小小争吵之后,这件事情以墨禅开口退步结束。 他也以为此事早就结束。 后来他就见到这孩子在假山之后推下石头砸断了那孩子的腕骨。 尚是幼时的初墨禅做事还不算太过缜密,所以能被连淮发现。 漂亮无比的孩子从假山之后出来,担忧地唤来了大人,有条不紊地找来医女,一切都被他安排得极好,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称赞这孩子。 连淮看到这孩子如此,起初是不安的,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长大了…… 被连淮找去的小墨禅无辜地歪了头,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父亲会不赞同他的做法。 明明一切都很好,只除了被父亲给发现了。 下次不要让父亲发现就好了。 着了素衣的小孩子怀中抱着自己最喜欢的人偶娃娃,上面短缺了一截腕骨,漂亮的眼睛满是难过。 这副表情,像极了无辜的幼兽,仿佛这恶事与他完全无关。 【“做得很好。”】 连淮还记得初灵那时说的话。 这句话就像是对初墨禅的鼓励。 他隐约知道初墨禅的身世与前朝有关,初家算是受控于墨家才能逐渐壮大。 可是那墨家家主却在得知墨禅被召入宫之后,转眼就无情地帮着女帝弄垮了初家。 是啊,这月帝即便能弄垮初家,可是也不会几乎在一夜之间倾覆。 然而就是在墨家家主的推波助澜之下,才让初家一夜之间覆灭。 有时连淮也不由得感慨这墨家的疯子基因还真是代代相传的。 连淮的父亲是个在边疆帮着主家制药墨的好手,后来因着战乱才被买入中原为奴,这一身制药墨的手艺便传到了连淮手上。 初墨禅也是知道自己的养父有这么一门手艺的,只是后来年岁渐长,便也没有再亲自制墨。 “那孩子,天性软绵,许多事情不如你能拿得定主意,你既然将之推上了这个位置,我这当父亲的也只能厚颜求你能多帮帮她。”连淮恳求道。 眼前的养父已经苍老了许多,原本只是斑白的鬓发,现在已经白了大半,若非在见云岫之前用染了一些乌墨,恐怕云岫不知该有多担心。 “我自然会努力辅佐她。”初墨禅淡淡应声。 在初墨禅转身离开前,他对连淮嘱咐道:“过段时日,我和云岫商量着送你去江南养病,江南风景独好,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你且安心。” 连淮摇了摇头,说道:“送我回家便好,多年前,我便答应妻主带她去北疆看看。近日我总是时常在梦中见她,她朝着我落泪,我心中慌乱,才厚颜求着陛下和你去扫墓。我总担心,我不曾在身边陪着她,她在哪里凄冷无助。” 初墨禅闻言,轻轻说道:“先把身子养好,过些日子,我会和云岫说的。” 身后的男子突然跪下行了个大礼。 “多谢凤君。”初墨禅听他这样说道。 一父一子,此时形同陌路。 或许在得知自己真正身份的那一刻,初墨禅也早就知晓了此时的结局。 连淮自小便待他不差,也因为如此,初墨禅也一直敬重着他。 送他出宫的那天,他依旧奉他为父。 只是此时此刻,初墨禅也知道,连淮会是初灵的正夫,初家的夫主,云岫的父亲,却不会是他初墨禅的父。 就像是命运对他初墨禅的赌咒,注定不得父母亲缘之爱。 他会是现在高高在上的凤君,却不会是任何人的儿子。 没关系的,他有陛下就足够了,他这般安慰着自己。 云岫见到初墨禅时,他似是有些失魂落魄,怀中抱着一个包裹。 拆开一看,是两块药墨。 满室药香萦绕。 “哪里来的?”云岫问道。 “是连淮所赠,一块给我,一块给陛下,此墨养生,是个好物。”初墨禅说道。 “改日我去谢谢他。”云岫将药墨收起,拉着初墨禅来到了桌案旁。 桌案上摆着一堆折子,云岫将折子推到一边。 然后端出来一碗蛋炒饭。 “这是陛下做的么?”初墨禅摸了摸云岫的头。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29节 云岫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瞧见他的眉头舒展,也知道此时他是开心的。 这个炒饭是云岫趁着小厨房无人去炒的,她做别的不擅长,唯独蛋炒饭还算可以。 晚饭她家凤君肯定是顾不上吃的,再加上她想到初墨禅今天都有些不开心,唯一能想到开心的就是做些吃食。 那些漂亮精致的点心她也做不来,唯一会做的就是蛋炒饭。 社畜干饭要么在公司食堂要么就是泡面外卖,云岫的厨艺所以也算不上很好。 初墨禅看着这个炒饭,倒是先检查了一下云岫的双手,发现云岫没有把自己烫伤才松了口气。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云岫无奈地说道。 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不停,帮初墨禅盛了一碗米饭。 “好吃吧。”云岫看着初墨禅,面上带着甜甜的笑。 蛋炒饭可是她的得意之作呢。 “好吃。”初墨禅此时同样注视着云岫,眼里皆是款款深情。 “你喜欢就好。”云岫害羞捂脸。 等到初墨禅用餐完毕之后,云岫才想起来被她忘在一遍的折子。 她从折子堆里面把她刚刚看到的那本折子找了出来,递给初墨禅。 初墨禅伸手接过,看着折子上的内容,他轻笑道:“确实到了陛下该去巡游的时候。” 然后初墨禅就和云岫大致科普了一下所谓巡游。 巡游就是大周朝的帝主每一年都要随机去一处地方巡视。 云岫听完,就没什么兴趣了,嘟囔着说道:“那这样说,我也经常出去巡视来着。” 一声轻笑传来,初墨禅看着云岫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模样,也大概知道她是不开心了。 “我还以为是出去玩呢。”云岫看到这个折子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皇帝气派下江南的场面。 好吧,她承认自己确实虚荣了一下下。 “其实确实是出去玩,若非百姓安康,皇帝又怎会安心巡查?”初墨禅当然看出云岫心中所想,就继续跟她解释了一番。 “若是如此,倒是件美事。”云岫感慨道,“不过会不会很劳民伤财?” 她也就是在看到折子的时候脑补了一下皇帝出巡的气派场面,如果真的因为她贪图一时气派到时候让别人受累吃苦,云岫宁愿自己呆在宫中不出去了。 听见云岫的话,初墨禅几乎都要以为云岫是不是对她的有钱程度没有一个认知。 “陛下,便是不提赋税,光是那犁和精铁,如今朝政的收入都已经大大高于先帝在位的时候了,陛下莫不是真的以为大周困苦?” “真的么?”云岫有些难以置信。 她一直以为因为她的废柴,她的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初墨禅瞧着云岫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也大概猜到原来陛下真的以为自己很穷。 实际上呢,除了云岫给自己带来的一大堆收入以外,初墨禅的手中有不少矿产也在一直出产金银,云朝岚又是个会弄钱的,一整日那算盘打得飞起,整个六部需要的开支全被他在手中紧紧拿捏着。 “便定在四月初,陛下好好出去散散心如何?”初墨禅问道。 云岫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她想着不能光自己出去玩,连忙找来如竹说道:“你去问问君后,可否要出宫散散心。” 当着面说这件事情,也是因为云岫不想让初墨禅吃飞醋。 自己这名义上的父后正值最好年岁,一直呆在宫中委实凄惨了些。 云岫好歹会和初墨禅一起出去放放风,洛扶卿身为先帝凤君,那必定是大周朝儿郎的楷模,岂能随随便便出去? 当然云岫也有自己的私心,她也尽量和男子都保持距离,就是想让凤君别那么没有安全感。 初墨禅听见云岫那么说,当然也没有说什么,他同样清楚地知道云岫这是在告诉他让她安心。 可是便是如此,初墨禅还是忍不住。 陛下竟然还在这种时候想到这老男人。 他也同样清楚,他需要大度,不能让人拿捏住了把柄。 如竹去青云殿通知洛扶卿时,洛扶卿恰巧沐浴出来。 乌发垂腰,坐在妆镜之前。 “陛下让奴来问君后,陛下将于四月出巡,君后可要一同前往?” 洛扶卿慢慢放下手中书卷,身后的渐浓帮他理着乌发,垂落的发丝衬得他冷白的肤愈发白皙,因着热气熏蒸,唇珠带着一点点殷红,真可谓别具一格的美人。 如竹也大概知道为何凤君会如此不待见君后了。 若是陛下风流,这么个美人拿捏在手中再轻易不过。 “这是陛下的意思么?”洛扶卿淡淡问道。 如竹应是。 “本宫知晓了,替本宫谢谢陛下,陛下邀约,本宫自然不会推拒。” 小二的话,他会一直听着的。 第82章 . 第八十二个凤君他待她,应当只有长辈…… 出游那日,从宫中侧门出去了几辆马车。 马车低调,只挂了引路响铃,几个护卫大半的女子骑马在一旁护驾。 云岫靠在窗边看着车马之外的风景,愈发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出远门。 原本以为她大概率在这个交通并不便捷的古代只能在宫中待着到老了,没想到还能出来放风。 马车的响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喧闹的街市上行人都自觉避让。 一般能有马车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挂上响铃就是提前给行人做个提醒以防被马车撞上。 马车一直安稳地往出京都的路上前进着。 车内没有马车外表那般低调,基本上初墨禅早就安排人把要准备的东西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按照云岫的类比来说这就是一个小型的房车了。 软塌,矮几,吃食以及打发时间的小玩具都一应俱全。 云岫坐在车上容易犯困,懒洋洋地倚靠在初墨禅的怀中准备休息一会儿。 睡去之前,云岫问了句:“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初墨禅轻轻抚摸云岫的额头,说道:“约莫落日之前能到京外的驿站,已经提前找好了官员准备。” 云岫听见初墨禅已经安排好,遂安心地闭目休息。 初墨禅看着云岫困倦的模样,下意识地抱紧了她。 近日陛下昏睡的时间渐渐变长了些, 看着自己掌心上斑驳的旧伤,想到云岫那时强硬的态度,她不愿让他如此放血。 不过陛下还是太容易相信他了,就算是不靠喝药,他也有办法喂养她。 他只应了陛下不放入药中,亦算不得欺骗她的。 想到几乎所有医女大夫对她身体诊断出来的结论,初墨禅的心中愈发慌乱。 不会有事的,所有的太医都说她的身体在慢慢变好。 一定只是错觉。 少年安静地抱着女孩,如冷玉般的面庞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的颈窝,垂下眼睫时,眼中闪过一阵哀伤。 “岫宝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长命百岁。”初墨禅自言自语道。 云岫在睡梦中感觉一直被紧紧束缚着,手被握住,腰被锁住,她努力想睁眼却看不清梦中场景。 醒过来时,就感觉马车还在行进,初墨禅安静地躺在她的身边小憩。 察觉到了她的动静之后立刻就苏醒了过来。 云岫想要张口要水,尚未开口,初墨禅就直接把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喝完水后,云岫才感觉梦中那种被紧紧束缚的感觉消失了一些。她轻声问道:“我们还没到么?” “快了。”初墨禅说道,“方才父后先去了驿站安排事务,我们略微慢些。” 云岫没多想什么,简单应了一声嗯,就靠在矮几旁醒神。 刚刚喝水的时候着急了一些,云岫都没注意到自己其实呛到了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咳嗽。 初墨禅立马紧张地查看云岫的状况,云岫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喝水呛到了,没事的。” 后来初墨禅就直接端上了一碗提前熬好温着的苦药。 云岫看着苦药,几乎要把眉毛给搅在了一块。 “只是喝水呛到了而已,别大惊小怪啦。”云岫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说道。 “这药,陛下喝下去墨禅才能安心。”初墨禅难得态度强硬。 云岫拗不过初墨禅,最终只得乖乖把药给喝下去。 喝完药后,云岫掀开车帘就瞧见前面驿站的灯火。 “我们是不是要到了?” 初墨禅探头看了一眼,漂亮的凤目微微眯起,唇角露出笑意:“是啊,要到了。” 云岫下意识地拉住初墨禅的手,说道:“我们是第一次一起出这么远的远门吧。”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光之中对待这场旅行都是充满了期待的。 下了车马之后,驿站的小官员已经在战战兢兢地等待着了。 这可是她第一次接待圣驾,可不能出错。 洛扶卿听闻了屋外的动静,也早就已经起身出来迎接。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0节 他今日未着华服,只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衫,长发用青玉冠束起,看上去比之平常随性了许多。 他迈过门槛对着云岫微微颔首致意,云岫也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便是到了用餐的时候,初墨禅唤如竹准备好了饭菜,种类虽说比之宫中少了些,可依旧颇为精细。 饭毕后,那驿站长过来面圣。 原本驿站长还有些战战兢兢,可瞧见眼前这个温温柔柔的小皇帝,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放到了心口。 云岫也看出了这驿站长的紧张,安抚了几句,让她不要拘束。 自从当了皇帝之后,云岫感觉自己当领导的谱倒是越来越足了,平常凶人的时候大都是初墨禅帮她做了。 入夏之后,屋外的总是有着蛙声,云岫瞧着屋外昏黄的日光,起了出去散步的心思。 初墨禅和洛扶卿都不曾反对,便让驿站长推荐一下周遭可有什么好景致。 这荒山野岭的野外哪里有什么好景致,云岫看着这驿站长都快被初墨禅和洛扶卿二人给逼得以头抢地了。 于是云岫连忙开口打圆场说道:“有平坦路走一走消消食儿便好。” 最终驿站长才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处地方。 大概是处月牙状的湖泊,黄昏之际的落日余晖会让那里仿若蜜蜡奇石。 那里的距离也不算远,云岫一行人大概走了一刻钟便走到了。 确实正如驿站长所说那般,此处在落日之时确实别有一番风情。 云岫看着周遭有一些马儿正在这湖边饮水吃草,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拨了一把新鲜草叶想要去逗弄这马驹儿,马驹儿显然很受用这样的侍候,乖巧地吃下了云岫喂的嫩草。 云岫感觉自己要被小动物给治愈了。 太可爱了! 见她玩得开心,原本开口想要回去处理事务的初墨禅最终还是咽回了这句话,他开口说道:“阿岫,我要回去处理一些紧要事务,让父后先在此处陪你可好?” 云岫听见事务,心中也有些着急:“是什么事情?需要我一起去处理么?” 这句话一出,初墨禅反倒是笑了。 “是墨禅不曾处理好的私事,阿岫莫要担忧。”初墨禅说道,“父后难得出来,你同他一起在此处游玩一番也好。” 云岫无奈,只好应下。 其实她觉得许多时候初墨禅真的好像把她当成了小孩子,不过能被这样对待,云岫的心中却总是会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 就好像在说,没事的,你快快乐乐的像个小孩子就好,没必要去承担那么多的。 洛扶卿自然注意到云岫的目光一直在初墨禅的身上,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一股失落在洛扶卿的心头蔓延。 不知何时,云岫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手中握了一把草叶想要递给他。 二人站在河边喂马。 晚风习习,二人的衣衫和发丝都随风而起。 云岫看着眼前的马儿,瞳眸之中的渴望都要溢满。 她其实挺想试试骑马的,之前只因为阿诺的缘故在马上被溜了一大圈,难得有机会…… 她超想试试的。 当然也只是局限于想试试。 云岫怕自己摔下来到时候又给众人带来麻烦。 “小二想要试试么?”在云岫纠结之际,洛扶卿突然开口这样问道。 云岫听见这话,表情显得有些意外,猫眼瞪得圆溜溜的,就像听见了一个很意外的事情。 毕竟洛扶卿在她的印象里面一直是可以等同于大家闺秀的存在。 所有的仪态那都是一等一的,食不言,寝不语,脊背笔直,长发梳得一丝不苟,和所有女人都保持距离。 让自家小爹去骑马的诡异程度不亚于让娇弱的闺秀前进上山打虎。 当然以上只是一个比喻。 云岫在上回那次的事情之后,知道自家小爹会武,所以会骑马应该也算是一件不是非常意外的事情。 可是在刻板印象的作用下,她还是好难想象自家小爹骑马时的模样。 不过很快她就见到了。 身量颀长的青年踩上马镫,长衫翩跹,如同一只轻盈的青羽蝴蝶一般轻松地落在马背之上。 马儿打了个响鼻,洛扶卿控制了缰绳,一只马儿就被他轻易驯服了。 青年骨节分明的手穿梭在马儿的鬃毛中,在确保一切无虞之后,才想云岫伸出手。 云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拒绝了。 洛扶卿眉眼低垂,长睫掩下眸中失落。 “是扶卿逾矩了。”他轻声说道。 “无碍无碍,父后你带几个贴身仆从跟在你身边护着你,若是有什么危险,可一定要往我这儿赶。”云岫絮絮叨叨地在洛扶卿面前嘱咐着。 洛扶卿看着云岫如此絮叨的模样,心中却莫名蔓延出一阵苦涩。 她只待他如长辈。 他拉起缰绳,马儿随他的动作开始疾驰。 在云岫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她就被半抱上了那匹马。云岫上马之后,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原本想要追上来如竹如墨也慢了下来。 云岫示意她们不要再追。 她坐在洛扶卿身前低着头,没敢抬眸看他。 洛扶卿见她低垂着眉眼,也大概知道她想要同他保持着距离。 “陛下,抱歉……”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道歉。 云岫摇了摇头,说道:“是我该道歉才是,你一定很苦闷吧,被困在皇宫一隅。” 此时云岫的眼中总是不断浮现洛扶卿方才御马之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想来少年时代的他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没有,陛下常来看我,我很开心。”洛扶卿轻声说道。 云岫听见这话,总觉得只是口是心非的安慰。 “你不该拘束于此的。” 她的脑海之中时常浮现幼时坐在他的膝上,他摇着拨浪鼓逗弄着她,听他讲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故事。 她隐约记得那个文雅的少年有着一副侠客般的心肠,他想要仗剑走江湖,手中逗弄孩童的拨浪鼓也能被他描述成一柄斩破一切恶人邪佞的神剑。 【“小二,日后我若是能够出宫也带着你一起行侠仗义。”】 【“好~阿蝶(爹)……”】 【“小二,我才十五,叫哥哥,莫要叫爹爹……”】 【“好~鸽鸽蝶蝶。”】 云岫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之中总是浮现出洛扶卿十五岁时的样子。 她想起来了,他总是在她面前随性地散长发,只穿随意的素衫,脸上带着浅笑,浅浅的瞳眸中泛着光芒。 只是往事不可追,一切都成过往,云岫此时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在她面前有些小心翼翼的洛扶卿。 洛扶卿当然看出了云岫眼中的懊恼,他的眼眶之中浮上了一层晶莹的泪水,像极了此刻落日余晖下散着粼粼波光的湖泊水。 她自小就是个乖孩子啊…… 她懊恼于这深宫囚困他,那便让她误会下去罢。 洛扶卿终归舍不得她陷入一段不伦关系的苦痛之中。 而自由,确实是洛扶卿除云岫之外的最大向往。 记得初入宫闱之时,时常被那些月帝身边的宠儿气到,他也是在无意间闯入空无一人的栖兰殿的。 那孩子安静乖巧地坐在栖兰殿门口。 他只以为是个小宫奴,见她瘦瘦弱弱,便伸手递了一块随身带着的马蹄糕。 云岫那时一脸懵懂茫然,似乎并不知道手中的吃食能拿来吃。 “吃。”洛扶卿无奈弯腰帮她掰了一小块点心放到她的唇边。 小孩子的唇干得起皮,马蹄糕湿湿润润还带着甜味,小阿岫第一次尝到这般好吃的东西,吃完一小瓣就眼巴巴地瞧着洛扶卿手中剩下的点心。 洛扶卿无奈,只能将手中的点心继续慢慢掰碎投喂。 只一小块点心,就换回了一个粘人的小可怜。 洛扶卿觉着这小孩还挺可爱的,便对她说道:“我先回去了,乖一些。” 阿岫睁着漂亮的蓝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然后乖乖地点了头。 后面洛扶卿忙着处理其他事务,也很快就把这小孩子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等到再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是在御花园中,她正在池中捞着浮萍放入口中。 看着比先前更憨傻了些。 而她的身后站着几个仆从模样的孩子,在看到她的举动之后,都在咯咯笑着。 甚至有一个更恶劣的,直接伸手要将之推入水中。 这样的举动直接令洛扶卿火冒三丈。 “住手!”他上前抱住了手中还捧着一把浮萍的阿岫。 几个孩子见到洛扶卿立刻跪了下来。 “君后恕罪。”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1节 “全都送下去杖责三十。”洛扶卿冷漠地说道。 几个孩子都哭喊着求饶,而洛扶卿怀中的小阿岫则是睁着眼睛静静看着那几个孩子被拖下去。 她的唇角还沾着浮萍,抬眸看向洛扶卿时眼中皆是茫然陌生。 她已经不记得眼前人是谁了。 洛扶卿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孩子是这宫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二皇女,生父不祥,有些痴傻,连个正经名字都不曾有。 之后他便去求了恩典想将这孩子和阿岚养在一块。 就连洛扶卿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或许自己在宫中最为自得的日子都是在小阿岫身边度过的。 只是后来好景不长,他终归未能护住小二。 …… 静默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 此刻的云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想起这些记忆。 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已经彻底和这名为云岫的女孩融合在一块了么? 又或者是,她其实从头至尾就是云岫,曾经现代的一切都只是恍惚一梦? 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云岫已经分不清了。 她摇了摇头,竭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马儿打响鼻的声音响起,云岫一回神,发现洛扶卿在她的手中放下了一枚玉佩。 这是一块圆形的青玉,上面有着镂空的花纹,花纹交织在似乎变成了两个字。 “乘风……”云岫并不认识这两个字,可是莫名地竟然念出了这两个字。 洛扶卿听见云岫喊出了他的小字,终于露出了一个浅笑。 “原来小二都还记得。”他说道,“这是小二在我二十岁生辰之际为我选的字。” 身为当事人的云岫却总是想不起来这段记忆。 小时候,她好像总是做梦,梦到自己穿着奇怪的衣服坐在门口等着一个人。 后来一直等啊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捡起了一条丝绦,上面写着两个很好看的字,然后递给了梦中的那个人。 他似乎笑得很开心。 你为我取名,我以字相还。 云岫自那之后,总是梦见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 想要叫妈妈带她去看看,却被喂了不知道多少把香灰。 原来都不是梦么?云岫恍然。 “乘风。”她抬眸唤他小字。 洛扶卿望着云岫,眼中皆是女孩的倒影。 他在掷下那些丝绦的时候,真的不曾想到这其中的丝绦会被她拾到。 洛扶卿那时是无比开心的,至少为他选字的是这孩子。 即便她不认字,并不知晓其中意思,甚至不会以小字唤他。 因缘际会之下,他们的命运便开始有了纠葛。 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唤,云岫认出这是初墨禅的声音,便纵身下马。 洛扶卿伸手扶住了她以防摔倒。 他坐在马上静静看着她和初墨禅相拥。 他真的也很想上前抱住她,就像那少年凤君那样能够如此恣意地将她拥入怀中。 曾经洛扶卿真的是认为初墨禅的想法是疯魔的,小二的爱注定不会独属于他。 他是如此疯狂,此时那双凤目正毫无避讳地阴狠地望着他,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他在告诉着他,陛下只能独属于他。 真是个不知饥饱的贪婪恶鬼。 拥有了月亮还不够,甚至还要贪昧下月亮的光芒。 可是不得不承认啊,他洛扶卿此时羡慕着这个披着精致皮囊的贪婪恶鬼。 是啊,这世间便是如此,足够心狠,才能得到想要的月亮。 可他却终归舍不得。 他待她,应当只有长辈之怜爱。 可是事情却总是超出他的控制之外。 此时的云岫并不知晓洛扶卿的心绪,她更多的是心疼洛扶卿被困于宫中。 脑子里想着该如何合理地放他自由。 当初他救过她,甚至在她无数次陷入困境之时,都伸出了援手。 既然知道他想要的东西,云岫也想着努力为他争取。 初墨禅见到云岫沉默,随口问了句:“陛下今日玩得可还开心?同父后一起御马。” 云岫没听出这句话的话外之意,她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坐在马上吹了一会儿风,后来父后递给我一块,玉佩,上面写了他的小字。” “哦?”初墨禅闻言,压抑着眸中的阴郁之色,问道,“陛下想说什么呢?” 心疼了?怜惜了? 初墨禅几乎难以压抑心中止不住的臆测。 他从阿箬的口中得知二人一起御马时,几乎快要失去了理智。 他跌跌撞撞跑来此处,失了仪态,脑海之中总是止不住想到洛扶卿要入主西宫时的场景。 若是云岫知道初墨禅脑子里想的是这些,她肯定会撬开她凤君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放了些什么。 平常看折子精明的要命,连句读都会斟酌许久。 所幸云岫不知道无形之间醋坛子已经翻了好几遍,某人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个柠檬了。 现在云岫脑子里总是不由得浮现洛扶卿垂眸落泪时的样子。 怎么说呢,并不显柔弱,反而有一种格外落寞的感觉。 就像一株长在竹林外的孤竹,只一竹闻风声。 云岫觉得这世上落寞之事当真格外多,为什么偏偏为他选的字是乘风呢。 “阿善,你说,为什么偏偏会为他选了这乘风二字。”云岫难过地说道。 “乘风么?” 初墨禅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恶意了。 “难道不好么?阿岫。”初墨禅轻抚着她的面庞像是蛊惑般地说道,“阿岫便应当放他自由才是,他最想要的,不就是自由么?” 这缥缈的自由便给他罢,别在有人来抢夺他的阿岫了。 他恨不得将那些想要夺走阿岫的人给剥皮拆骨。 他告诉自己不要这样,他不能再造杀孽了。 那和尚说得对。 他要好好的,和阿岫共白头。 第83章 . 第八十三个凤君开战 “嗯,我会好生考虑一下这件事情的。”云岫不知初墨禅想法,可是想到洛扶卿,她总觉得还是早日放他自由最好。 困于这四方宫墙之中,想来真的会很痛苦。 翌日醒来,一行人再次踏上行程。 此番他们的目的地为青州。 按照初墨禅的描述,是一处在北地却能媲美江南的鱼米之乡。 也因为临近百越圣地景芳,这些年来多有贸易往来,如今愈发富庶,也算是一处不错的游玩之处。 云岫起初听闻这个地方的时候,曾问过为何要去这么远的地方,甚至还临近百越。 当皇帝的随随便便去那样的地方不会容易被捉起来么? 谁知初墨禅反而笑笑,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若是有朝一日真要担心这个事情了,那还真是那群兵部废物们的错了。” 凤君的这句话很显然就是在说,这天下都是你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怕个球! 既然这真的做主的头儿都发话了,云岫当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了。 毕竟初墨禅都说了会是个不错的好地方,她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路上车马的速度不快,众人到达青州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初墨禅在旅途之中总是极其担心云岫的身体状况,有个头疼脑热都要立刻停下来。 云岫倒是对自己这个三天两头来个头疼脑热的状况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有时会出言调侃一下初墨禅。 她最近很喜欢瞧他被自己逗弄调戏的样子。 平常他在她面前真的是半点架子都没有,只要云岫稍微主动一些,耳根就会红。 这一招几乎可以说是屡试不爽,每试必红。 然后云岫就会被索要一个亲亲。 到了青州之后,青州知府早早地在长亭外等待圣驾。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2节 青州知府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女子,见到云岫时恭敬行礼。 “免礼平身。”云岫微微摆手,就让青州知府起身。 这知府姓齐,是洛家嫡系一脉。 最初云朝岚能够顺利在玉门关站稳脚跟,也是因为有青州在后面支持,才有的后面云朝岚一战成名的壮举。 说起来,云岫在听闻自家弟弟的丰功伟绩的时候,赞叹的同时,也觉得那百越王某种程度上也真的算是能做大事的狠人了。 毕竟自家圣地都被人家给端了大半,现在还能让景芳人和青州做着贸易往来。 初墨禅听闻云岫的感慨之后,只轻声笑道:“若是再不向大周低头,那么他们百越怕是连上一个冬日都熬不过去。殿下莫不是真以为这百越跟那些有气节的义士一般?因着受了侮辱,便要以血明志?” 云岫大概也明白初墨禅的意思,是啊,大部分时候,需要考虑最多的救赎利益最大化。 百越王又怎么会是傻子? 就算和青州的合作只是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买卖,可买卖就是买卖,能给人带来最大的利益就是好买卖。 青州知府此时已经将云岫等人安排进入知府宅院。 这一路上,云岫确实也见识到了其中繁华。 难怪初墨禅说此处会是可媲美江南的好去处。 云岫在旅途之中也有过观察,这里有一条极为发达的水系,再加上肥沃的平原土壤,很典型的文明发源地的特征。 百越的圣地景芳与之毗邻,可是因为一座山脉阻隔,大周设置玉门关为界。 故而百越人坐拥了脉矿,却难产作物。 所以一道天然的交易链就产生了。 百越人要粮食,而大周人需要矿产。 到了知府宅院,已经有一众大小官吏在等候。 大致见了一面之后,云岫就感觉有些疲惫,初墨禅也瞧见云岫的疲态,微微抬手,知府也很懂眼色,立刻唤了侍儿带女帝和凤君回去休息。 修整了一日之后,齐知府前来求见,询问陛下如今是否合适出席接风宴。 云岫欣然应下。 原本初墨禅是准备和云岫一起出席的,可是接风宴大多为女子,云岫也知道其实凤君出席不算好,于是便劝说道:“只是一个接风宴,你多派几个女卫在我身边便好,无需出面,在房中等我回来就好。” 初墨禅闻言,只垂眸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陛下可不能多瞧其他男子一眼。”少年凤君在云岫还没出门之前就自己掀翻了醋坛子先。 云岫乖乖应是,初墨禅将之送到大厅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归去。 此时云岫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而操心劳力的男妈妈就是自家凤君。 身后一群面带笑容的则是她要去的“幼儿园”的老师们。 云岫转身带上了恰当的笑容,难得摆出了当皇帝的谱儿。 宴会的内容其实无非就是吃食歌舞。 对于云岫来说,歌舞这种高雅艺术着实有些催眠。 那些官员为了讨好她,送过来的都是漂亮鲜嫩的小少年。 看到这种十四五岁的少年,云岫再一次唾弃了这个封建□□的社会,不论男尊女尊,对未成年下手的简直就是禽兽好嘛。 而且她感觉这知府似乎还有些恶趣味,眼前这一对漂亮得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生子正在云岫面前拂动水袖。 身为一个专业的社畜,上班打卡开无聊没营养的会议(看歌舞)时,一种假装认真专注实则摸鱼的表情是需要被练就的。 云岫做得笔直,眼神放空,是不是嗯上几声表现一下自己的赞赏,夸赞一下当地的父母官。 做完这一系列操作之后,云岫觉得自己这次的打卡任务终于完成了。 兴冲冲打卡下班的云岫刚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门口恭敬地跪了一对漂亮美少年。 两个少年模样生得相当精致,连眼角泪痣都生了一左一右,看人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仿若盛了一汪清泉。 云岫无奈轻拍额头,社畜打卡下班的时候,最痛苦的莫过于当天突然临时增加的工作量。 先前还夸赞这知府上道,知道眼色。结果一转眼…… 你送人就算了,还往凤君的面前去送。 云岫都能想象这知府和这对双胞胎直接被初墨禅悄无声息处理了的场景了。 她连忙上前挥手让双胞胎离开。 双胞胎并不知晓眼前女子的身份,见她衣着华贵,模样漂亮,只以为是哪家贵人家中受宠的小女儿。 他们自小便被教导该如何讨好女人,这女子很显然并不擅长和男子打交道,那么他们来主动也不是什么难事。 “贵人,奴奴和弟弟只是想侍奉贵人,并无其他妄念。” 双胎之中的哥哥先跪下解释了一番。 双子连心,弟弟瞧见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贵人放心,奴奴和弟弟都是干净的清倌儿,不会污了贵人的身子。” 云岫见他越说越来劲,几乎都要把想要献身的意愿直接表达出来了。 “速速离开。”云岫直接冷下脸来驱赶。 “妻主想要留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初墨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会是个多贤良淑德的正夫呢。 所谓人生无常,便说的是如今的这副状况吧。 小三小四都来到家门口了,然后还被正宫给捉了个正着。 双子见到初墨禅,也立刻识时务地跪下低头。 初墨禅缓缓上前,抬起双子之中哥哥的下颌,说道:“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难怪惹了我妻主的心怜。” 云岫在一旁小声辩驳道:“我没有。” “多大了?”初墨禅继续问道。 “回禀贵人,还有半年便十五了。” 少年人凤目一眯,回眸看了云岫,云岫立刻解释道:“是那知府送俩的,不关我事。我哪有这般禽兽……” 云岫立马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决心。 “果真还是嫌弃墨禅年岁大了。”初墨禅状作失落的样子。 云岫连忙上前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哪是这种渣渣。” “色衰而爱驰,人之常情。”初墨禅继续说道。 云岫一听见这句话,大概是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今天不彻底解决了,那么后面她恐怕也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于是陛下难得霸气了一回,直接找了女卫将那对双子带回去退货了。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之后,云岫才觉得周遭的温度回升了一些。 这日子正不算好过。 等她把小三小四踢走之后,她家凤君哀伤的情绪才给散去了。 “陛下待墨禅真好。”少年人将云岫抵在门扉之上,乖乖地将下颌搭在她的肩胛之上。 “我自然是待你最好了,所以不要再吃无端的飞醋啦,别这么没安全感,我有你就够了。”云岫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耳边说着这些话。 甚至许多时候,她也在身体力行地实践着她的话。 她不会有其他男子,也会主动回绝那些投怀送抱的美人。 若是换成寻常男子当她的夫郎,怕是早就已经心满意足,瞧瞧他的妻主是如何模范。 可惜云岫的夫郎是初墨禅。 他就像贪婪无止境的饕餮,恨不得云岫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 可偏偏他是凤君,在世人眼里是一个最需要大度的存在。 第二日,云岫就发现那青州知府跪在了门外。 云岫挥手让她步入屋内。 “陛下恕罪,臣下妄自揣测圣意,实在罪该万死。” 云岫严肃了神情,说道:“只此一次,之后莫要如此,朕并非贪恋美色之徒,若是再犯,小心朕重罚于你。” 齐知府连连应是。 到中午的时候,齐知府又唤人传话,大概是准备了歉礼,还请陛下和凤君一起赏脸前往。 云岫和初墨禅到的时候,发现此处是一个空旷的人造草场,有几匹马正在吃草。 几匹马中,有一匹漂亮的白马格外显眼。 这最漂亮的一匹,很明显就是齐知府给云岫的歉礼,白马身边还有一匹黑马,黑马一直护在白马身边,有其他马儿靠近的时候会直接驱赶那些马儿。 云岫看着这场景,也觉得有意思。 “陛下要不要试试?”初墨禅问道。 云岫看着他,笑意盈盈道:“好呀。” 初墨禅抱着云岫上了黑马。 一上黑马,云岫就感受到了所谓风驰电掣。 初墨禅的手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拉缰绳,教她如何控制马儿的速度和前进方向。 几圈下来,云岫也大概了解了一些皮毛。 见到云岫和凤君对这歉礼都还算满意,齐知府也松了口气。 小皇帝满意就好。 云岫坐在马上,一回眸就能瞧见初墨禅的面容。 “陛下,墨禅的教导可还算详实?”初墨禅揽了云岫的腰际,轻声在她呢喃道。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3节 “自是极好。”云岫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初墨禅的话外音。 “那比之父后那日的教导呢?”初墨禅见到云岫的反应慢了半拍,心中不自觉地又想继续问个清楚。 云岫听见初墨禅提起洛扶卿,无奈扶额。 他家凤君这该死的好胜心啊。 “那日父后只是带着我坐在马上溜了几圈,没教我什么东西,都是你教我的。”云岫故意板着脸装作生气的模样。 初墨禅当然知道她并非真的生气,但是仍旧习惯性地抱着她柔声哄着。 那一日云岫和初墨禅都在草场上停留玩耍了许久。 回去的时候,云岫还多嘱咐了几句,让女卫好好照顾她的两匹马儿。 这两匹马儿也被女卫单独安置在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回到房间之后,云岫用了夕食就洗漱休息。 初墨禅有一些事务处理,就让云岫先休息。 云岫也没多想,嘱咐了几句让初墨禅也早些休息。 初墨禅在云岫额上落下一吻,说道:“都听陛下的。” 屋外繁盛的枝叶映射在初墨禅的苍□□致的面容之上。 他的手中多了一个素白荷包,他伸手解开荷包,荷包之中有一颗镂空银铃。 身边的阿箬将银铃置于月华之下,随着铃铛转动,不同角度之下,竟然投射了不同的字。 【“四月二十,攻城之日。”】 初墨禅看着阿箬呈递上来的字条,唇角勾起,上挑的凤目微微眯起,他的手指轻轻拾起了那颗铃铛,嗤笑道:“真是愚笨啊,一抛出饵料就上钩了。” 阿箬在一旁汇报着情况:“大殿下那边的精兵已经借调,尚在路途之中,我们手中的龙卫虽说战力不弱,可是对方十万人马,甚至不知为何有了陛下曾经绘制过的□□图……” 说到后面,阿箬都愈发担忧。 初墨禅将银铃扣在桌案之上,如霜的月色为他增添了几分冷冽,铃铛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伴随着他漫不经心的嗓音:“他想要本宫成为瓮中之鳖,却不知自己早就成了那黄雀口中的螳螂。” ------------------------------------- 云岫醒过来的识海,初墨禅正安静地睡在她的身边。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动静,初墨禅也睁开眼了,下意识地用手抱住了云岫。 “接下来几日我想去外面看看。” “陛下是想去瞧瞧此地民生么?”初墨禅一眼就看出了云岫的小心思。 云岫见到被看穿,表情有些羞赧,按照初墨禅的说法,她现在是在休假的状态啦,但是她确实没有怎么考察过这个地方的人文风物,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要按照自己的特色发展才能给平头百姓带来好日子,这个道理云岫就算没治国过也知道。 “接下来几日墨禅都有事情要忙,今日墨禅陪陛下出去一次,后面陛下就先呆在府中,等墨禅忙完,再陪陛下好好看看可好?” 云岫听他如此说,即便心有遗憾,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出去游玩的时候,云岫也跟着先去了一些古迹打卡,有一处还是古墓,不过似乎带头的人觉得有些晦气便没有带云岫去瞧。 “那里再走便到几里地就是百越了。”那带路的女子说道,“这处墓地他们原先算是在百越的地界里面,不过先前大殿下将他们打怕了,便往回退了好几里地。” “这处墓穴是谁的?”云岫好奇地问了一句。 带路女子摇头说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个前朝工匠。” 云岫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倒是看到了一些斑驳的壁画,不过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没有细看。 一行人之后又回到了城中。 因为贸易的缘故,城中有不少着了百越衣饰的平头百姓。 云岫还遇到了几个热情的商贩。 看着商贩推荐银饰,云岫看着这里头还算别致精巧的银饰,已经有些心动了。 她取出了一些散碎银两,挑选了一支梅花簪。 原本她想要直接转身就送给初墨禅的,但是仔细想了想,送礼物该有些氛围感才有惊喜。 她可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一定要挑个好时候。 想到这一点,云岫将梅花簪藏在了袖中。 初墨禅此时叫住了云岫,问她怎么了。 云岫随便点了一个饰品,说这挺好看的。 然后云岫就收获了一整盒小饰品。 抱着一大盒银饰,云岫感慨自家凤君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豪横。 热闹的街市不断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沿街小贩的叫卖声,以及像云岫和初墨禅这样一起出来携手游玩的妻夫的调笑声。 云岫抱着这么一盒银饰,在街市上也算相当引人注目了。 初墨禅想要从云岫的手中接过盒子,云岫就一直摇头,说道:“我可以拿得动的。” 今日他们做便装打扮,护卫隐匿在人群之中,现在也没办法当拎包小弟。 云岫知道这种时候也不能让夫郎来拿东西,这样可不是一个好妻主。 她最近膨胀得一批,在外面已经彻底把自己带入了丈夫的角色。 在大部分时候,她的凤君也是非常贴心地给她留面子的。 至于那小部分时候么,四舍五入可以忽略不计。 等到回到知府宅院之后,云岫将盒子递给了阿箬,让他帮忙收好。 等到无人之时,才取出了这支梅花簪。 思前想后,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时候送出去诶。 再加上这梅花簪其实也不够独一无二。 想到此处,云岫唤人取来自己的工具箱,刚开始敲打的时候,初墨禅就过来了,云岫连忙收起了手中的梅花簪,假装自己在整理东西。 他似乎很忙,过来轻轻揉了云岫的头,接着便转身去处理事务。 云岫也松了口气,没被发现这悄摸藏起来的小礼物。 后面的几天,云岫也没出去玩,初墨禅在处理公务,她也在身边陪着他。 目前云岫处理的事务大多是技术性的工作,像初墨禅手中拿着需要协调各处要员的事情,云岫平常最多也就是跟在他身边看看,跟着学习学习。 云岫有时还调侃他这哪里是出巡,简直就是换了个地方办公。 “之后一定陪阿岫玩个痛快。”初墨禅揉着云岫的头说道。 云岫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她自己也再清楚不过,这担负起国家大事,哪里会有空闲的时候。 后续的几日,云岫虽说未曾出门,但是也大概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 刚开始云岫有些莫名担忧,可看到初墨禅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云岫也跟着放下了心。 不过,在听见宅院之外不断的喊叫声后,云岫却再也坐不住了。 她想要起身去看看外面的状况,却被守在门口的阿箬拦了下来。 “陛下可是短缺了什么东西?用不用奴为陛下找来?”阿箬问道。 云岫直接问道:“院外除了何事?为何如此喧闹?” “陛下且等等,阿箬帮您去问问,您先回屋和凤君呆在一起可好?” “不好。”云岫察觉到了阿箬的反常,这里面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陛下,您别为难阿箬了。”阿箬低眉顺眼的样子更加让云岫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朕不为难你,你要同朕说实话。”云岫严肃地说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说话之间,云岫直接越过了阿箬直接径直往外走去。 云岫出去之后,发现前几日尚是欣欣向荣的青州城,此刻却变成了一座满是哭嚎声的困城。 而初墨禅不知何时也跟在了她的身后。 云岫转身看向他,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初墨禅点头。 云岫想要开口问他既然提前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呢? 她的凤君像是看小孩子那般无奈的表情让云岫愈发难过。 是啊,在战争面前,她是何等的无能和渺小。 “陛下,那百越王在发动这场征战之时,从未考虑过他在青州城中的百姓。面对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这场仗,就是要打的,明白了么?”初墨禅温声开导。 第84章 .“可有准备安置这些…… “可有准备安置这些百姓?”云岫看向初墨禅问道。 初墨禅答道:“自然,眼下便是将他们带到城中的议事堂中先进行安置。只是这战事突然,这些百姓便慌张了些。” 云岫垂眸不语,初墨禅将她带回了知府院落之中,心中明白眼下因为这件事情,云岫的心情肯定不好过。 就如同先前制造□□之事,她并不是非常情愿,甚至在看到那□□的威力非比寻常之后,露出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懊恼来形容了。 在她眼里,这种武器便不应当存在。 足以可见,她并不希望有战事。 更不希望因为她的缘故,扩大了伤亡。 二人静坐于房内,初墨禅也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反倒是云岫,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表情紧张又犹豫。 她抬眸看了一眼初墨禅,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4节 初墨禅知道她或许是生气了。 气他隐瞒于她。 “我们会赢的吧?”良久之后,云岫轻轻开口问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云岫没有同初墨禅对视,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战争……”其实云岫也知道,这个无法避免。 之后的几日,云岫也没有闲着,她听见城外校场总是传来鼓声,还有女兵们操练的呐喊声。 心中的不安也随之放大。 她真的需要做些什么。 她开始整理清点整个青州城的物资,值得庆幸的是粮草是足够的,可是军械却有着不小的短缺。 而更令她惊慌的是,这城墙似乎有些问题。 她是在一封上书的折子中发现这个问题的,后来让身边的暗卫去查探一番之后发现,青州城的城墙确实因为年久失修产生了一些问题。 她拿着折子去问了初墨禅,初墨禅在先前也看到了那折子,对着云岫温柔一笑:“此事已经安排人去做了,很快就能修缮完毕。” “我记得修筑这城墙,这边便是用土来做这城墙?是为了节省人力物力。”云岫说道。 初墨禅点头应是:“不过如今会在外围加些砖块加固。” 听完初墨禅所说,云岫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那日她坐在桌案之上思前想后,写写画画许久,初墨禅忙碌完后发现云岫并未睡下,在察觉初墨禅过来,云岫将手中的纸稿递给了他。 “按照这上面的配比去煅烧石灰石和黏土,之后再加入石膏。”云岫说道。 初墨禅瞧见了云岫眼底淡淡的青黑,也知道她现在因为战事心中惶惶不安,他伸手接过那张纸,点头应下。 云岫在他收下这张纸稿之后,心中的不安感也减轻了些许。 或许现在能做一些事情,才能让她安心一些。 初墨禅端过一碗安神汤药喂她喝下,云岫也没有拒绝。 近日因为外面时常有的喧闹声,她总是睡不好,得喝药才能安睡片刻。 初墨禅都打算先将云岫送回京都,熟料云岫直接拒绝道:“若是如此,恐怕我先要担心死了。” 听闻死字,少年人的眼中立刻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他紧紧抱住了云岫,喃喃自语道:“陛下会长命百岁的,墨禅不会让陛下有事的。” “嗯,我相信你的。”云岫拍了拍初墨禅的后背,乌发顺着脊背滑落,最终垂落在了少年人的指尖。 初墨禅的动作极快,云岫给了他纸稿,三日便送上了成果。 看着眼前虽说仍旧略显粗糙的材料,云岫眼下却已经十分满意。 “用沙和石一起与之搅拌混匀加固城墙。”云岫大概和初墨禅说了一下使用方法。 初墨禅之前就在纸稿上看到了云岫所说的使用方法,他也已经实验过了,清楚这种材料确实在稳固性上有着十分不错的性能。 解决了城墙之事,云岫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这几日她总是有些战战兢兢的。 城外已经大军压境,曾经被初墨禅直接下令打断一条腿的扎伊娜骑马来到城墙之下喊话。 大概意思就是胆小如鼠的中原人,快些归还从她们百越抢走的脉矿和疆土。 百越的女子身材高大,且男子也并不想大周朝的一样自小禁锢着,此次征战,不少男子也在其中,整体的实力相当强悍。 而百越王如此,也是因为早就下定了要抢夺青州的决心。 更何况他从探子的答复之中得知这小皇帝和凤君竟然此时就出现在青州,这不就是天赐良机么? 百越王坐在后方的军帐之中,手中举着美酒,身边坐着几个漂亮的女子,而坐在最远处的就是四皇女云昭。 她看着百越王在此时此刻还在享乐,表情几乎变得有些狰狞。 想到这些日子跟在这么一个老男人身边,云昭几欲作呕。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忍耐,若不是因为想要利用这蠢货将云岫那贱人拉下来,她才不会委身于这个老男人。 这简直就是对她身为女人的侮辱。 “四殿下,不过来一起么?”百越王看着沉默不语的云昭,表情很是得意。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即便眼下知道这初墨禅只有数千精兵在手中,甚至你还利用我手中的稿纸制出了当时莫瑶所用的□□,你以为你就稳操胜券了?初墨禅此人阴险狡诈,当时你背叛我母皇投靠初墨禅时,那一节指骨和令牌还不够你惊醒的么?” 云昭的话说得很难听,可这也是她在初墨禅身上接连栽了好几个跟头之后总结的经验教训。 百越王则是一脸不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初墨禅便是本事再通天,还能真以一敌百不成?若真是如此,那可应当称作神仙也不为过了。” 说着百越王双手一拍,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出现在云昭面前。 而这个身影真是百越王的女儿阿琪雅。 “本王的好女儿,如今胳膊肘都往外拐去了。”百越王冷笑道,“不就是将云朝岚的精兵调过来想要包抄本王么?真以为本王想不到?” 究竟是瓮中之鳖还是在后黄雀,这可还真说不定呢。 阿琪雅看着座上面无表情的父亲,唇角勾起冷笑,说道:“父亲真是说笑了,女儿这么做也不过是想保住百越,若是再继续下去,百越怕不是要在父亲的手上覆灭。” 这话说得非常难听,百越王像是被戳到痛脚的青蛙一般,直接下了位置给了阿琪雅一巴掌。 “不过就是时常觊觎你阿父位置罢了!还找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封你为阿撒又如何?你真以为自己能力通天?” “哈哈哈哈父亲真是说笑了,女儿可不想当什么阿撒,只是父亲如今颠倒阴阳,恐怕是要为天下所不容!” “不容于世?真是笑话!”百越王转身直接掐住了一个漂亮女人的颈项,“这世上本就不应该分什么男女尊卑,唯有爬上高位之人才有资格随心所欲!” 话音刚落,被百越王掐住颈项女子便失去了生息。 云昭看着如此疯狂的百越王,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她咬牙忍让,开始陪起了笑脸。 阿琪雅却直接被拖了下去。 不久之后,一个着甲胄的漂亮少年跪在了帐外求情。 “父亲,姐姐只是一时想不开,还望父亲饶恕姐姐。” “饶恕?”百越王原本想要直接上前给自己的好儿子也来一巴掌。 可是看见阿诺手上的伤痕,想到彼时有刺客来袭,是这孩子挡在了他的面前救了他一命。 “求父亲饶姐姐一命。”阿诺的身上穿着银甲,身边放着一柄长/枪,上面还有这些许血渍。 百越王见到儿子还是这般执着为他那好姐姐求饶,冷声说道:“父亲又怎会忍心真的杀死你的姐姐呢?只是如今形式危及,你姐姐还向那大周凤君泄露了风声,现在若是我儿不帮帮为父,为父便只能为了众将士将你姐姐杀了才能平息众怒。” 阿诺闻言,双手紧握成拳,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长睫在他的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那初墨禅所说的发展。 即便阿诺不愿意承认,但是初墨禅所说种种,都渐渐成真。 “儿子全都听父亲的。”阿诺静静说道。 ------------------------------------- 云岫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凝滞,她努力呼气吸气,却感觉比之平常真的艰难了许多。 初墨禅从外室进来,这几日因着忙于战事,他的精神状态也有些不大好,云岫连忙装作正常的样子,没敢让他为自己担心。 或许待会儿就会好些了,云岫如此安慰着自己。 初墨禅和云岫见了一面之后也跟着匆忙离开了,走前嘱咐了几句让云岫莫要随意走动,云岫乖乖应是。 她是看着初墨禅走了出去之后才无力地倒在了床榻之上。 恍惚之间,她看见了一个身影朝她走来。 待到对方逐渐走近之后,云岫才认清了他的面容。 阿诺着一袭黑衣,走到她的床边,面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淡。 云岫浑身无力,想要喊人却叫不出声音。 平日跟在她身边的暗卫在此时也没有任何动静。 阿诺弯腰抱起了她,云岫只能无力地倚靠在他的怀中。 等她再次醒来,就只看到自己在一个山洞之中,而阿诺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看着许久未见的少年,云岫出声打了个招呼。 比之最后一面时的狼狈落魄,此时的阿诺将长发全都扎成了小辫子,头上戴着一个简易的冠带,眉心处依旧嵌着一朵银片制成的莲花。 “许久未见,陛下可有想念阿诺?”他轻声开口问道。 云岫没力气说话,只能倚靠在山壁之上点了点头。 “陛下想我,阿诺很开心。”少年露出了一个微笑,一如从前那般爽朗。 云岫看见他笑了,心中的不安却被继续放大。 “陛下现在愿意娶我么?”阿诺再次开口问道。 云岫摇了摇头。 女孩的面容苍白,洞外的月光照亮了她半张羸弱的面庞,因为身体无力的缘故,她似乎连眼睛都没什么力气睁开,长睫微微颤抖,像极了脆弱的蝶翅,只需轻轻一捏,便能随意掌控在手中。 “陛下真是无情。”漂亮的异族少年感慨道,“陛下便是连骗都不愿意骗一骗阿诺。可是对那狠辣的凤君却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真不公平。” 明明最先和她定下婚约的是他呀。 可是陛下的眼中只有那满嘴谎言,手沾血腥的家伙。 “陛下,今日我将你掳来,你害怕么?”阿诺继续问道。 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云岫身上,他在云岫醒过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云岫的不安。 果不其然,云岫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下一刻,她就被阿诺给紧紧抱住了。 少年人的声音在此刻微微颤抖着:“陛下,你不愿娶我,换我来娶你可好?前朝男子为尊,陛下换我来娶你可好?” 云岫听着这小子的胡言乱语,整个人都差点裂开了。 小孩子家家还玩的挺花。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5节 “不……好……”云岫艰难地开口说道,“不管……是娶还是嫁……终我一生,也唯有一人。” 此话一出,沉默的气氛在二人之间蔓延。 阿诺缓缓抱起云岫往外走去,云岫查看着周围的状况,恍惚之间发现她现在竟然在一座山的山顶之上。 此为百越与大周交接之处,玉门关。 而不远处的青州城已经燃起了狼烟。 “阿岫,那里已经不安全了,我父亲已经阻拦了云朝岚的精兵,现在的初墨禅只会是瓮中之鳖。”阿诺面无表情地说道。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衣领被紧紧抓住,云岫艰难地说道:“不会的,我相信他。” “阿岫难道忘了么?他也只有在你尚在之际才能清醒稳重,若是陛下不在,他会失控的。”阿诺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刀,扎进了云岫的心口。 “你不怕你们整个百越都被他发疯报复么?”阿岫大喊道,“这些都是人命啊!你们为什么要如此!” “不这样,终有一天初墨禅也会吞并了百越。”阿诺说道,“而我们也只是为了自卫,何错之有?” “狡辩!自卫哪里会不顾城中百姓!你父亲的一己私欲,却要整个百越子民为之买单!”云岫因着生气,距离地喘着气。 看着云岫反应如此剧烈的样子,阿诺无奈只能喂了一颗安神药给她。 很快她便睡了过去。 在昏睡之前,云岫莫名觉得这颗药的味道有些熟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第85章 . 第八十五个凤君救凤君 兵临城下那日,乌云毕日,黄沙漫天。 两方已经僵持一月有余,初墨禅手中的几千精兵对上那十万兵将终归显得有心无力。 城中蔓延着恐怖的气息,百越人得意的喊声响彻了整个青州城。 百姓们甚至已经听闻前来巡游的陛下早就已经被百越人掳走,所有人都已经瑟瑟发抖。 陛下都被那些异族人给抓走了,他们如今还有什么指望? 扎伊娜在城下看到那被抹了灰色面糊般的城墙,嘲弄一笑:“你们大周是穷到只有这种面糊糊来加固城墙了么?那还真不如让我们百越的王来早日接收这个城!” 被安置在城中的百姓瑟瑟发抖,他们都曾听闻那些百越人的狠辣。 杀人如麻,茹毛饮血。 城门之上站着一个素衣男子,他不曾穿着甲胄,表情沉静,听着扎伊娜的喊声,只用余光瞥了一眼,都不曾给予更多的注意力。 见到初墨禅如此,扎伊娜的心中几乎立刻燃起了一团火。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想他先前,那般冷漠无情地直接让莫瑶打断她的腿骨,如此心狠手辣的男子,也得亏那皇帝竟然能够忍受。 她在城下高呼:“凤君大人难不成还在等着那些援军不成?” 扎伊娜坐于马上,手握长弓对准了初墨禅射去,脸上狰狞的笑容令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诡异。 冷箭破空而去,初墨禅身边立刻出现了一个身着铁甲的男子用剑轻易将之挑去。 而扎伊娜也不意外。 这初墨禅敢如此出现在城门之上,必定是有做足准备的,她也不指望能用这么一箭就解决了一朝凤君。 城门之上寒风瑟瑟,初墨禅的眸光一直凝视着远方,他的注意力就一直不在这战事之中,似乎眼前数十万大军在他眼中只是摆设罢了。 扎伊娜直接准备开始攻城。 只是很快她们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城墙变得格外顺滑,原本他们拿来爬墙的铁爪在此时已经失去了作用。 而步梯则是早就被那些守城将士直接浇了桐油用一把火引燃。 他们竟然连攻城的第一步都难以进行下去。 初墨禅看着他们的动作,并无言语,只是眼中的情绪流露出了嘲讽之色。 扎伊娜见到攻城无效,立刻恼羞成怒,直接骂道:“不过是被小皇帝抛弃的弃夫罢了,你为她守江山,可转眼她不是还和我们百越的小王子一起跑了么?” 她便是在鲁钝,也知道这凤君的心肝肉是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城墙之上面无表情的素衣少年突然抬眸紧紧盯着扎伊娜。 他的薄唇紧抿,之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寒风之中,他的唇色不仅未曾变得苍白反而愈发殷红,漂亮上挑的双目像极了传说之中凤鸟张扬而美丽的翎羽。 他悄无声息地取了长弓,苍白的指骨拉动弓弦,冷风拂起他的青丝,冰凉的弓箭对准了被万军拥护的扎伊娜。 一声惨叫伴随着长箭的破空声。 他先是对准了扎伊娜的一只眼睛。 之后是另一只眼睛,再之后是手骨,最后就又是那腿骨。 睚眦必报说的便是眼前人了。 “陛下不曾抛弃本宫啊。”初墨禅睁着如墨般深沉的瞳眸紧紧盯着已经失了军心的百越军队,像是摆弄小孩子的沙盘玩具那般。 身边的阿箬看着只因为初墨禅简单的几箭就失了军心涣散不已的百越军队,心中都有些无奈了。 如果那扎伊娜不去戳凤君痛脚,或许还能活长些,再差点也能有个痛快的死法,现在可好,直接被活生生地折磨死。 你说说这人不就是活久见的大怨种嘛。 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陛下无故失踪,这凤君竟然还能沉得住气,难不成是真的在等候援军救援? 阿箬总觉得自己的想法还真是太过简单了。 他现在也看不透凤君究竟在想些什么。 百越也不算真的太过无用,很快整个军队就被另一个将军给整顿了回来,重新鼓舞的士气似乎又让这矗立在玉门关下的青州城成了百越的囊中之物。 他们重新调整了攻城方法,一队装备齐全的弓箭手拿着连弩站在了城门之外。 阿箬一眼就认出这东西不是先前陛下设计出来的连弩么?这百越究竟是何时学会制作的? 连弩射出的冷箭不断飞上城墙,强大的攻击力令不少将士都逐渐开始负伤。 对面似乎已经开始得意,都已经在讨论如何在城破之后瓜分青州的物资和男人了。 青州知府跪在了初墨禅面前,颤颤巍巍地答道:“凤君,援军还是不曾到来。” “知府大人这是怕了?”初墨禅垂眸看向她,眼神之中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知府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道:“如今陛下失踪,凤君苦苦守城……若是城破……” “那本宫自当是会以身殉城。”少年人唇角微勾,把生死之事挂在嘴边,仿佛什么再随意不过的事情了。 “凤君大人三思。”齐知府伏在了地面上。 “初墨禅,我的好哥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云昭的声音在城外响起。 她御马阵前,眼睛死死盯着快要破开的城门,又看到了城墙之上静静伫立的初墨禅,几乎将心中的恼怒都要立刻宣泄而出了。 都怪他们都怪他们! 原本这江山应当是她的!但是现在她却要沦落到靠讨好那种异族老男人才能苟活的地步! 她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云岫那个贱种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心中燃烧着一团熊熊大火,她要眼前人痛苦地死去! 刚刚扎伊娜的惨状她不是没有看见,可这样的挣扎也不过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这青州城中只有数千兵将,她们寻了险路绕过了玉门关,提前到了这青州城就是为了杀他个措手不及。 “若是初墨禅你肯乖乖交出兵符玉玺,那么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好饶过你一命。”云昭大喊道。 而初墨禅似乎也并不意外云昭会出现在此处,他看向云昭,淡淡说道:“若是你有本事,随时都可以来拿兵符玉玺啊。” 他的眼中满是无所谓,云昭最在意的东西在他面前不过就是用来让云岫打发解闷的小玩具罢了。 如此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云昭。 攻破城门的那一刻,云昭像是个胜利者一般站到了初墨禅面前。 精致如玉的少年还在把玩着手中的菩提珠子,似乎现在丝毫都没有害怕的情绪。 云昭的身上沾染着污渍鲜血,而初墨禅则仍旧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她冲到了初墨禅面前,百越王也不紧不慢跟在了她的后头。 云昭直接将刀架在了初墨禅的颈项之上,她死死盯着初墨禅,激动地说道:“终于要杀了你了。” 女子喘着粗气,眼中满是血丝,几欲癫狂成魔。 现在想要做皇帝的渴望早就没有狠狠报复初墨禅有快感了。 偏偏对方一直平静如水。 她将他推到在地上,想要看他露出同样惊恐无措的表情,可是所有云昭所期待的场景都不曾出现。 “母亲生了这般无能的你,恐怕若是在天有灵都会被气活了吧。”初墨禅缓缓抬眸看着云昭,“只会窃取陛下成果的小偷,原本想少些杀孽,你利用那百越王之女身边的侍从逃出宫去时就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啊,你便是如此不知悔改。” “住嘴!你给我住嘴!你这个手下败将!你现在已经是任我处置的阶下囚了!那废物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他高高在上的样子,云昭的心中充满了愤恨。 她要他死!要他死状凄凉! 她取了长刀在他的肩胛上划下一刀,血不断渗出,随着时间的增加,初墨禅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增加。 而很快,轰隆的声音令云昭差点不曾站稳。 原本惶恐的百姓在看见对方的军旗之上赫然有大周的凰鸟图腾,纷纷开始激动大叫。 云岫坐于马上,神色凝重。 她的身后站着的是神机营的众将士,莫瑶跟在了她的后面。 神机营的所有将士手中已经拿了另一样兵器。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6节 圆柱状的铁制握把,对准人打几乎瞬息就会令人失去生息。 所有人都簇拥着身后那个着银甲的瘦弱女子。 她的身体真的格外孱弱,坐于马上被风一吹,都已经开始咳嗽,若是常人瞧见了,都害怕这冰冷的铠甲是否会把她给伤到了。 她和眼前的战局,真的太格格不入了。 墨蓝色的瞳眸环顾了四周之后,云岫淡淡开口说道:“若是投降,可饶之一命,不投降者,杀无赦。” 她的声音不大,神机营的将士们却都已经听见,所有人都听从了她的命令,纷纷拿出武器向前冲锋。 这一支精兵就像利箭一样刺破黑压压的人群,百越的军队立刻便溃不成兵。 几乎不到半日,百越的军队已经被云岫带领的神机营压制了。 莫瑶也惊叹于陛下制作的武器的威力。 【“陛下,只带一千人,真的已经够了么?”】 【“一千人足矣。”】 莫瑶想起了那时陛下平静的眼神,很庆幸自己真的相信了陛下的决定。 那时陛下被那异族人带到她的面前时,她几乎都要惊掉了下巴。 而此时已经身为莫瑶亲卫的连州在看到自家将军恭敬地对那曾经在小巷子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病弱女子行礼喊了一声陛下之后,整个人也裂开了。 “调兵救人。”云岫那时只说了四字。 莫瑶却陷入了为难,她手中的精兵不过一万,就算勉强和百越打起来也只会两败俱伤。 在她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之后,小皇帝却缓缓抬眸,漂亮的猫瞳之中倒映出她的影子。 “没关系,有新的武器就好了。” 第86章 . 第八十六个凤君但求神佛 云岫之前一直觉得“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这句诗离自己很远,直到自己此刻站在了万军阵前,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几乎在话音刚落之际,所有的女卫都向城门攻去。 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的百越军队一下子溃不成军。 她们手中引以为傲的长弓在那碰碰作响的火铳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那站在阵前的孱弱女子,下达命令之时,眸光冷凝,毫无情感。 云昭不能接受这虚弱的废物此刻已经是一个能够站在阵前指挥万军的帝王。 她不配!她不配! 她在慌乱之中抓住了身上流血不止的凤君,她撕心裂肺地冲着底下的云岫大声喊道:“你给我退兵!退兵!你的凤君在我手中!” 云昭几欲成狂。 她无法接受这孱弱不堪的病秧子竟然这般轻易地将她压制。 她活不久的…… 云昭不愿意认输。 她竭力让自己的双手不颤抖,身边的百越王也很快调整了过来,他冲着云昭使了眼色,似乎准备下去和云岫和谈。 而得到的结论是,放了凤君就和谈,不放,鱼死网破。 下首的那个女子神色冷凝,似乎半分都不准备退让。 正当百越王犹豫之际,疯魔的云昭早就已经不打算管这么多了。 她冲着云岫大喊道:“我今日便要你抱憾终身!” 女人头发披散,前一刻还是意气风发的昔日皇女,可只在转瞬间,便成了人人喊打的疯子。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的云岫神色微变,云昭手中的刀立刻划下,唇边也带上了得意的笑。 还是不够狠啊…… 她就说嘛,云岫哪里会成为那心如铁石的帝王呢? 可是在她尚未彻底笑出声时,只觉得颈项一凉,身边一直虚弱被挟持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取出了一把匕首,反过来割破了她的喉管。 血喷射到了地面上,像极了绽开的花。 罪魁祸首眼神平静,唯有等到眼神落到不远处拼命御马而来的云岫时,才重新绽放了光彩。 彼时日光初露,第一缕光芒穿破云层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看见他的陛下拼命地朝着他跑来,额间有着细密的汗珠,面颊因为奔跑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时辰差不多了,该收网了。”他对身边的阿箬说道。 瞬息之间,无数龙将现身,那意气风发的百越王就像一只被拿捏的蚂蚁一般,一切为王的骄傲自尊瞬息消散不见。 他不甘心地嘶吼着,却只换来了被押解时的沉重镣铐。 那曾经被他关押的阿琪雅此时漫不经心地走到了她那宛如落水狗的父亲面前轻声嗤笑道:“父亲,一切皆有因果,莫不是您以为将我关起来就能万事大吉了?莫不是您真的以为女儿会留这么大的一个破绽让你捉着么?” “连我儿都被你撺掇着叛国么?”百越王不甘心地问道。 而那声我儿说的便是阿诺。 阿诺着黑甲站在百越王面前,沉默不语。 阿琪雅虽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冠上了叛国的名头,面上却还是不在意地笑嘻嘻的。 “父亲,这史书皆是胜者书写,我为百越谋福,岂能被叫做叛国?”阿琪雅说道。 父女二人立场就一直不同,多说无用。 另一边的初墨禅小心翼翼地解下那沾了血迹的外袍,只穿了单薄白衣上前抱住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孩。 云岫跌跌撞撞地跑上城门,眼泪早就止不住流淌了下来。 方才在阵前,莫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莫瑶失了阵仗,她努力压着心底的害怕,按照原本制定好的阵型进军。 说实话,她真的没底。 可是想到初墨禅这混蛋现在随时都可能被包饺子下锅,她此刻便是再软弱也必须得强硬起来。 “我都要怕死了。”云岫埋在他的怀中抽噎着,“若不是我尝出那药明明就是你平日里给我喝的安神药,阿诺那小子也被你哄得一愣一愣的,就不告诉我真相。” 云岫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初墨禅安静地抱着她,倾听着她的抱怨。 “我原以为自己能处理好一切的。”他轻轻地垂眸对她解释,眼神之中皆是温柔宠溺。 “我都说了,你不是神,岂能算无遗策?”云岫攥紧了他的衣袖,眼中含泪,“你要我说多少遍!你这次都要被包饺子了,你还嘴硬。” “嗯,是我嘴硬了。”他乖乖认错。 云岫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她絮絮叨叨地说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时候能干出来的事情,让我都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陛下是说玉檀奴的事情么?”初墨禅的声音很轻,这次是真的有些心虚了。 云岫轻轻掐了他的腰际,说道:“你还知道!你就这样骗我!你都不知道那时我……” 彼时云岫的话尚未说完,只觉得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初墨禅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连忙查探云岫的状况,云岫看着自己的掌心皆是黏腻的鲜血,表情都有些茫然。 下一刻,云岫开始剧烈咳嗽,她看出了初墨禅眼神中的慌乱,连忙用手捂住嘴,可是血反而控制不住那般顺着她的指缝滴落。 她勉强撑起一个笑脸,想让初墨禅安心,却在下一刻彻底昏死了过去。 云岫醒来时,浑身无力,和平常生病了的状态似乎半差不差。 在她刚刚睁眼的时候,就发现初墨禅守在他的身边,眼角和面颊都有些乌青。 云岫瞧见他这副样子,心中着急,连忙问道:“是谁打你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查探伤势,却被另一只手拦下。 熟悉的声音传来,依旧温柔沉稳。 “是岚儿下手重了些。”洛扶卿的声音之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这下手也太狠了……”云岫有些无奈。 下一刻,一道绛紫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的长发已经削短,额前新生了一些细碎的短发,漂亮的面容被衬得多出了几分英气。 只除了一个乌眼圈和微微肿起来的嘴角破坏了这张漂亮面容的美感。 洛扶卿察觉到了云岫的懵逼,连忙解释道:“他们只是切磋一下拳脚。” 云朝岚听闻这话,只冷笑一声。 “许久不见,这凤君真是越来越无用了。”他面无表情地嘲讽道,“还让她生病了。”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把自己往道德制高点放。 云岫无奈,只能出来打圆场,却没想到自己现在说话都有些困难,瞧见她又要咳嗽了,三个男子都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连云岫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现在不应当是开始吵嘴的时候了? 初墨禅帮云岫理了理鬓发,问道:“陛下想吃些什么?” “我想吃糖醋小排。”云岫仗着自己生病,开始肆无忌惮了。 初墨禅闻言,只轻笑一声说道:“待会儿我便去准备着,陛下先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有好吃的了。” 在初墨禅离开之后,云朝岚立马坐在了云岫身边,云岫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看他吃痛皱眉,云岫轻笑出声,仿佛瞧见了他小时调皮磕碰之后疼哭的模样。 “我们现在在哪里?”云岫问道。 “回京的路上,只是尚未入京。”云朝岚说道。 “这么快啊……”云岫大概也知道自己睡了许久。 “回去便好好歇着,那些费心劳力的事情让你那凤君去做就好了。”云朝岚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阿朝这是在关心我么?”云岫问道。 云朝岚听见这话,轻声骂了句:“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7节 “我是不是身体不大好了?”云岫继续问道。 云朝岚则是起身帮她垫了一个软枕头,说道:“你这身子不就一直这样么,总是见不得好,好好喝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原本我还想带你去玉门关好好走走,塞上江南的风光可不是说说的。” “我从你的信中就瞧见了,确实塞外风景独好。”云岫感慨道。 云朝岚缓缓靠近,云岫看着他突然放大的面容,意外发现此时的他已经算不得是一个少年了,塞外的风沙令他原本白皙清隽的面容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唯有纤长睫毛之下掩住的那双凤目能看出这个往日口是心非的少年此刻依旧小心翼翼地担心着云岫的状况。 云岫无奈轻轻捏了捏云朝岚另外半边面颊,说道:“没事啦,不用太担心的,我没有很难受。” “嗯。”云朝岚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我为你准备了一些从外头带回来的礼物,过两天给你送过来。” “是什么礼物?”云岫好奇地问道。 云朝岚偏生憋着没说,后来被云岫问烦了才转身出去的。 一直安静沉默的洛扶卿在此刻轻笑出声:“他是害羞罢了。” “我知道的,就是逗逗他。”云岫靠在软垫上对着洛扶卿俏皮一笑。 洛扶卿坐到了榻边,看着云岫,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先前在玉门关,他受了伤,九死一生,却幸得小二的软甲相救。这一次青州之战,他未能及时帮忙,心中早已懊恼万分。” “他总是这样,将我看得太重,我心中有愧。”云岫垂下长睫,眼神之中流露出的皆是后悔。 下一刻,她感觉到一只手温柔地轻抚她的额头,洛扶卿的神情认真极了。 “因为在意,才如此看重。我能看出来,你们二人之间缘分匪浅。”洛扶卿说道。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中也渐渐蔓延出一股怪异的情绪。 洛扶卿大概猜测,这应当是妒忌吧。 若是当初,他强硬些,将小二留在身边,所有的事情会不会变得不同? 又或者…… 想到此处,洛扶卿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淡淡的自嘲。 哪有什么假如呢。 他被推上后位,就注定了他无法自由自在。 真是命运弄人。 “父后,你有没有想要做的事情?”云岫躺在软塌之上,青丝散开,她随手捻了一缕转移注意力。 问出这话的时候,云岫是有些紧张的。 “守在宫中为陛下打理诸事便是扶卿最大的愿望了。” 听见这句话,云岫轻叹一口气,说道:“你不必如此的。洛家如今虽说不如往昔繁盛,却也算不得败落,你没必要将自己束缚得那么紧。” 洛扶卿又岂会不明白云岫的意思。 此时的他,也想向初墨禅那般任意抱住她,只是这终究是一场镜花水月之梦。 就如同那一晚如同流星般瞬息而过的旖旎暧昧。 想到此处,洛扶卿轻叹一口气,却也认了命。 便是只有自己记住了,也就够了。 可就算只能在宫中远远地看着她,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是的,洛扶卿这一次便装作自己不曾听懂云岫的意思,沉默地守在了她的身边。 十年了,他不再同少年时期那般恣意妄为,可是这一次,洛扶卿却偏偏固执地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装了傻。 那一天,云岫如愿以偿吃到了香喷喷的糖醋小排,在几人繁复心绪之间,或许她是最自在的一个了。 后面的几天,云岫一直都在渐渐康复的状态,就在一切都在初墨禅以为的快要变好时,云岫在刚刚回宫之时,再一次昏睡不醒。 她的颈项蔓延出来一道明显的红痕,现在就像一条鲜红的血线逐渐向她的心口蔓延。 初墨禅像是疯了一般,直接将墨童捉进了宫中。 墨童跌跌撞撞地跑向云岫,在看到她身上的那道细线红痕时,整个人彻底愣住。 她瘫坐在地上,脑子里全是那时墨疏哄着她让她把点心给云岫吃下去的场景。 “早夭散。”墨童垂眸喃喃自语,“父亲那时……应当就看出来了……” 墨疏早就看出来云岫自小就被喂毒,他早就起了报复初墨禅的心思……甚至在死后都能料事如神般提早剜掉初墨禅的心肝肉。 这样来说……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真的就是一场笑话罢了。 墨童突然觉得心口疼痛。 她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云岫,恍惚忆起那时自己疯狂报复的模样。 阿父…… 她软软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初墨禅将所有的医女召集过来以命威胁。 “没用的,初墨禅……”墨童说道,“你自己再清楚不过,阿父从未失过手,就算他死了。” “住嘴!”初墨禅浑身颤抖着,“我会让她活下去的,就算她只能饮我鲜血,食我骨肉,我也要我的岫宝活下去。” “你疯了么?”墨童大喊道,“一切的一切只是延缓的假象罢了!” 初墨禅却不管不顾。 接下来的几日,墨童就眼睁睁地看着初墨禅逐渐陷入疯魔的状态。 他不仅开始取自己的血,甚至已经开始重新喂养药人。 他只要云岫活命。 可云岫却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生机。 初墨禅此刻已经形容枯槁,他坐在云岫榻前,手腕上已经刀疤交错。 “陛下,陛下……求您了……”再睁开眼看看墨禅吧。 可即便如此,初墨禅也几乎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救不了云岫。 不知何时,他渐渐睡了过去,梦中出现一道身影。 素衫白发,手握佛珠。 他不发一言,将佛珠递给了初墨禅。 梦醒之前,初墨禅只听见他轻声说了句:“心中有求,便去长甘。” 大梦初醒,屋外风雨俱在。 初墨禅跌跌撞撞地跑去内室翻找了起来。 被他遗忘在角落的佛珠此时被他紧握在手中。 他已经毫无办法,只能以身匍匐但求于神佛。 来到佛寺山脚,手握佛珠,三跪九叩。 夏日来临,雷声阵阵,雨滴不断噼啪落下,像鼓点一般叩问心门。 所有的仆从都不忍看到凤君如此一意孤行。 青苔石板之上,血迹顺着雨水滴落。 云朝岚想要抱着云岫直接冲上山门,却被洛扶卿阻止。 “数百年前,长甘寺在一夜之间覆灭,后又重新建起,彼时有一对双生佛子出世,济世救人,修行于心,后来传闻羽化登仙,留下长甘寺以渡世人苦厄。”洛扶卿说道,“他心有执念,或许能同那前朝姜氏女那样换得神明垂怜罢。” 云朝岚闻言咬牙道:“我向来不信鬼神,可今日……” “若诸天有灵,上苍曾救她一命,便求您让她度过此难,少些苦痛。”云朝岚跟着跪在了后面。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发丝早就已经湿濡,意气风发的青年此时也格外脆弱。 他在心里不断默念着,他放下了,他放下了,他不再强求其他,只求他的姊姊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第87章 . 第八十七个凤君他期待着来生和陛下的…… 释空推开寺门之时就见到那昔日的天之骄子狼狈地跪在了长甘寺的大门口。 双膝的泥水混着鲜血在长阶上拖出一道血红色的痕迹。 他的发髻散乱,雨水顺着发丝滴落水珠。 “大师,墨禅求您救她一命。” 他的双手合十,指尖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着。 释空闭目叹息:“阿弥陀佛,檀奴,许久前老衲便告诉你要早些放下,你乱了她的命数。” “大师,一切之错,皆在墨禅,求您救她。” 泪水止不住在他的眼角滑落,他的声音颤抖,喃喃自语道:“我不能让她早早夭亡。” “施主请回罢,如今你乱了她的命数,一切因果,无可更改。” 初墨禅闻言,安静沉默了半晌,眼睛渐渐变得通红,他定定地望着释空大师, “没关系的,我也有着无数种法子让她续命。” 此时的少年凤君已经陷入了疯魔,他的发丝凌乱,瞳眸幽深如墨,雨不断落下,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最终混入了身下的血水之中。 云朝岚连忙上前阻拦,他的身上也颇为狼狈,他拽住了初墨禅,努力摇着他的身体,试图让他清醒一些。 摇晃之间,一串佛珠落下,珠串断裂,檀木珠子滚落到释空的面前。 他突然凝神屏气,弯腰捡起了其中一颗檀木珠。 在云朝岚找来洛扶卿打算拽着初墨禅归去之时,释空的声音再次传来。 “老衲可以一试,不过却有条件。”释空的声音很轻,“檀奴你随我过来。” 初墨禅跌跌撞撞地跟在了释空的身后。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8节 云朝岚想要上前却被洛扶卿阻止。 初墨禅跟随释空来到了寺中,二人走在长廊之上,不远处便是竹海,竹海之上的石塔隐约可见。 “云岫之命,本就是早夭亡故之命数,回到此处也只是因果使然,她种下因,天命已经结束,所有尘世与之相关的人事本应该全都抛下,越早抛下,便能褪去缠身百病。” 释空之话,玄而又玄,若是换成从前,初墨禅恐怕是不会相信的。 他向来不信鬼神佛陀。 能入这寺中,也不过是当年想用来当扬名的垫脚石罢了。 他这个不曾心诚的恶鬼,哪有资格肖想什么善因善果? “檀奴聪慧,想必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释空淡淡地说道。 “既然有这样的法子,为何大师刚刚还要拒绝?”初墨禅问道。 很快初墨禅便反应了过来,是因为那串佛珠么? 少年人已经恍然的眼神让释空都不得不佩服眼前人的聪慧。 释空说道:“想来当初你应当是偶遇过一个苦行僧,那苦行僧面容年少,却满头白发,那是传闻之中的佛子。” 初墨禅闻言,细细想来,自己的梦中何尝不是有过这样一个人? 那人是佛子? 竟然还能入梦? 真是稀奇。 “多年前,我长甘寺曾有一场灭门之祸,彼时寺中有一对双生佛子,传闻这对佛子本就是佛前火莲化身,七重业火,斩尽诸恶,最后羽化而求得大道。后来,几乎每一百年,长甘寺便会出现一个如此的苦行僧人渡化世人。只是连我都不曾见过此人,却没想到被你们遇见了,倒也是缘分。” 听闻释空的话,初墨禅继续问道:“如何救她?” 他现在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断红尘,遁空门。”释空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初墨禅的双手微微握成拳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自言自语道。 他所害怕的,最终还是来了。 当真是命运弄人。 他能阻碍所有人从他的身边抢走她,却在生死面前如此无力。 就算此刻二人永隔,至少她还活着。 自此之后,诸病退散,长命百岁。 多好啊…… 可是为何他的心却像被撕裂那般疼痛? ------------------------------------- 云岫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她望向窗外,外面阳光明媚,蝉鸣阵阵,已经是盛夏时节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 梦里总是梦见墨禅。 他好像又哭了。 云岫很想上前安慰他,却发现他离得越来越远了。 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原以为能看见初墨禅守在她的身边,却发现只有一个小沙弥在打哈欠。 看见她醒了过来,还跑过去大喊道:“师父师父,师妹她醒了!” 师妹???云岫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又挂了一次,然后重新换马甲再来一次了。 直到她看见了释空大师。 “大师,师妹是什么意思?”云岫有些不解。 “陛下如今已入长甘,自此之后与尘世再无瓜葛。”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出家了是怎么回事? 云岫只以为释空在开玩笑,她说道:“大师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并非玩笑,你在此世已然种下善因,一切已经结束。” 说着,释空拿出了那一串金铃。 这个金铃原本一直系在云岫的足腕之上,在云岫有意识的时候就有响声了,现在重新变成了哑铃。 “当年,此物为我所赠,连淮将之系在了你的足腕之上,后来因缘际会,你的神魂有几缕去了异世,此铃便不再作响。” “那现在又怎么变成了哑铃?” “你已不再入世,便不需要它了。” 云岫被气到了,她冲出去,径自往山门之下走去。 她现在身体算是大好,恢复过来之后,活蹦乱跳完全没事。 那日过路的僧人就瞧见一个漂亮的素衣美人披头散发地往外走去,没一会儿又打转回来。 云岫跑到释空面前质问,神情激动:“你到底是谁?竟然还能施展这种妖魔鬼怪般的术法?” 她出去之后就一直在打转,她最初还不相信,直到她发现自己真的又回了原来的地方。 她明明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去的。 “在山中无忧无虑地生活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你简直就是在胡说,我哪里舍得下……” “若是下山,你会死。”释空面无表情地说道,“便是和尘世间的人事有半点沾染,你也会慢慢枯萎而死。” “你在胡说……”云岫突然变得很没底气。 释空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和云岫争辩什么。 云岫不是蠢人,她自己肯定能想明白。 后续的几天,云岫尝试传信出去,没有被阻拦,这封信很容易就送出去了,只是没有回信。 云岫坐在长甘寺的门槛上遥望着,就期盼着能有回音。 不过她最终没等来回音,却等来了自己的风寒。 这段时日的活蹦乱跳给了她一个错觉,仿佛自己的身体真的变好了。 小沙弥端药给她,噘着嘴不明白为何云岫要跑到寺外去。 “外面可危险得很,据说那凶神恶煞的坏人最多了。” “好人也有呀。”云岫喝着药,逗弄着小沙弥。 小沙弥轻哼一声:“最好的就是我的师父了,你都不知道你最开始来的时候,都已经瘦成皮包骨头了,那个送你来的男子,也浑身是伤。” 云岫闻言,握紧了碗沿,眼眶变得红红的。 “那时候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没表情的,都是我个子小,挤在人群里,看到他的眼睫上沾了泪珠,眼角也不断落下泪珠。” “你别说了……”云岫声音哽咽。 云岫都知道自己食言了。 她答应过他的。 可现在却只留了他一人。 云岫这次的病好的很快,她也渐渐习惯了寺里的生活节奏。 她一直不愿意剪掉自己的长发,最开始小沙弥还会去释空那里告几句状,后来云岫就是一群秃秃里面最显眼的存在了。 她平常会把自己的长发梳顺,然后懒洋洋地散在背后,有时候自己会无聊编个辫子,还会被小孩子嘲笑手残。 一日天气炎热,云岫早早地醒来了。 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事,她才睡不着,她这样想到。她趴在窗沿推开木窗望着窗外,竹海此时已经颇为繁盛,云岫注意到了山中的石塔,心念一动,下床踩着木屐便往外走去。 她踩着熟悉的台阶,穿过竹海,快步走到石塔哪里。 石塔周遭悬挂的红色经幡已经褪色,上面的字迹也变得有些模糊了。 她坐在石塔之下,一点一点地收起了经幡。 经幡挂起,愿卿卿平安。 一阵风起,吹散了她手中的经幡,经幡往远处的山脚随风飞去,她的长发也变得散乱。 云岫看到从山顶向下望去,却见到了她终身难忘的场景。 她又再次捡起了那个被她刻意忘在脑后的小风怪。 画好了图纸,她就整日跑到后山去砍木头,累了的时候,总是会在闲暇之余跑到石塔上瞭望许久。 砍完之后,她就耐心地把木头全都削成大小相当的木条。 她的速度不快不慢,某日她在努力的时候,释空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释空平常在她面前也没有什么大事的架子,随意找了一处空处就坐在了木头架子上,有时候他看着云岫弄出来的小玩意儿也觉得有趣,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那日云岫的好奇心也算真的上来了,忙碌之余就问释空平常给她吃的药是什么,释空也没卖关子,说是鲛珠。 “泣泪成珠的那个?”云岫最近在听释空天天讲因果天命,对于这突然出现的鲛珠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的,便是那鲛珠。”释空说道,“我们寺中有过两颗,彼时你们偶遇的佛子却给了你们一串,或许你命不该绝。” “你们这鲛珠哪里来的?真的有鲛人么?”云岫表示好奇。 释空摇头道:“此事已过百年,哪里能得论证,吾只听闻彼时鲛人现世,肌肤若冰雪,天性纯然真挚,曾救了我们寺中那对佛子。” “还挺浪漫啊。”云岫忙碌之余感慨了一句。 “只是百余年间口口相传的传闻罢了,恐怕也做不得真。”释空说道。 “这可不一定,毕竟连灵魂转换这件事情都很难用科学解释诶。”云岫感慨道。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39节 “你还是想离开么?”释空突然问了一句。 听见释空的话,云岫抿嘴一言不发。 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二人,注定难以长相厮守。”释空淡淡地说道。 潜台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云岫不会长寿。 云岫沉默良久,最终说道:“那也总好的过两个人各自痛苦地独自长命百岁。” “当真是痴儿。”释空感慨了一句,“你已经拒绝了我第三次了。” “事不过三嘛,反正你不会问第三次了。”云岫的唇角带笑,漂亮的猫瞳眯成了月牙。 “原以为施主会说第三次之后便不会拒绝老衲了。”释空轻笑道。 “这就叫不按常理出牌。”云岫一本正经地说道。 后续的一段时间,云岫都是一个人泡在后山折腾。 约莫在某一日清晨,在长甘寺的僧人们刚刚起身做早课时,就看见一道漂亮的身影在空中划过,径自向山下俯冲。 小沙弥瞧见了都吓掉了半条命。 当事人云岫还乐呵呵地挥手。 精致的机械在空中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初晨的风将她带入空中乘风而起。 云岫看见晨间云海的阳光刺穿雾霭,投射下一条条笔直的光路。 女子的长发随风飞舞,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她看见那片蔓延到山脚的竹海之上系满了经幡,它们不曾褪色,从山脚渐渐往上,随风飞舞的经幡像极了那固执的心中人。 她最终越过了那一座寺庙的禁锢。 她不愿斩断青丝,青丝情思,她不想做这样的负心人。 当然,落地的时候,出现了小小的意外,嗯,真的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因为刹不住车,她直接扑倒了初墨禅。 他站在断崖旁,手中仍旧握着崭新的经幡,在看见云岫时,瞳孔骤缩,着急地朝她奔去。 大风将他的袖袍吹起,二人之间似乎有了阻隔。 云岫直接解开了身上的带子,伸手抱住了他。 “陛下真是太任性了。”初墨禅无奈地说道。 “喂喂喂,我这都是为了谁。”云岫捏住他的面颊吐槽道。 “真的没关系么?”初墨禅轻声问道,“陛下……” “我不要什么长命百岁,我只想好好和你一起生活。”云岫踮起脚直接亲了上去。 初墨禅握紧了云岫的手,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际,唇边带笑。 后续的日子,云岫和初墨禅一起收了个尾,就想着去江南玩玩。 云朝岚站在城门送别云岫的时候,一直闷闷不乐。 “记得常给我写信。”云朝岚淡淡说道,“至少你总得让我知道你好好的,别想着让别人代笔,你的字迹我再清楚不过。” “是是是。”云岫应道。 而一旁的洛扶卿则是在默默帮云岫打点着行礼。 他总担心云岫会少带些什么。 云岫在临行之前,他才抬眸挂起了一个笑容,说道:“小二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云岫看着他的笑容,渐渐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合。 她的心中也难免弥漫出一股子苦涩。 此时的她却知道并不好掉眼泪,于是只能尽量笑起来:“嗯,乘风也是。” 等到看着云岫的马车渐渐离开之后,渐浓才缓缓上前把一道圣旨交给了洛扶卿。 云岫唤他的乘风二字一直在洛扶卿的脑海之中飘荡。 坐上马车轻轻打开那道圣旨之后,俊秀的青年垂眸良久不语。 一道躲在城门外默默观望的身影被女卫给捉了出来。 云朝岚看着被女卫逮住的阿诺,少年人沉默的模样,也大概能够看出他并不好受。 “你不去追么?”阿诺问道。 “我总该为她做些什么。”云朝岚难得心平气和同阿诺闲聊。 “有时我真的羡慕那疯子的不择手段。”阿诺轻声说道。 云朝岚只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我只求她平安。” 他并不知道初墨禅究竟为什么能带她平安归来,不过平安便好。 他已经不求其他。 车马的滚轮声让云岫有些恍惚,她靠在初墨禅的怀中懒洋洋地休息。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道。 “去江南吧,你一直喜欢那里。”抱着她的少年轻声提议道。 “好啊。”云岫答道。 后来,云岫和初墨禅一起去了江南,那里小舟摇曳,女孩子们说话的声音有些软,不过提刀砍人的劲头挺足。 云岫总是在巷子里听见歌谣声。 讲卫生,勤洗手,喝热水,乖宝宝。 江南有过水患,差点饿殍遍地,不过朝堂被云朝岚治理的很好,水患很快就被解决。 云岫还偶遇了出巡的风行简,他的身边跟了怜衾和芙蕖,他们似乎在寻找更好的种苗。 粮食的产量渐渐有所提升,连收割粮食的机器也渐渐有了雏形。 再后来,云岫很少出门了,她的身体愈发不好,几乎一切的走向都被释空映证着。 初墨禅像是不知道一般,陪着云岫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最近总是在写信。 她说要攒够七十五封。 初墨禅坐在榻边安静地陪伴着她。 她的视线变得有些不好了,云岫想着或许这是身体衰竭的并发症。 后面的内容,她写得越来越简洁了,语气是欢快的。 仿佛在说,哎呀,我又有新的事情要做了,就不和你多说啦~ 她喜欢坐在院里的摇椅晒太阳,晒完太阳的时候,身上总会暖呼呼的,提笔也有些力气。 最终她的目标还是实现了,甚至超额多写了一封。 在后来的几天,云岫突然有了力气,早早地醒过来拉着初墨禅去看梅花。 初墨禅看着她拉起自己的手往前跑。 周遭白梅盛放,仿若回到了那一个相逢的冬日。 她递给他那条素帕,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看到他时,耿直得说不出半句话。 泊舟初见,本应当浪漫而旖旎,却被她憨憨地冷场了。 白梅盛放,香气萦绕在二人周身。 云岫到了地方就撒娇说没力气了要靠在他的怀中。 安静了许久之后,云岫突然开口说道:“我觉得我可能要多睡一会儿了。” “无妨,陛下想睡就睡。” “呐,给你的礼物,许久之前买的,就是一直没弄好。”云岫将那支银制梅花簪递给了他。 簪头雕琢了一个细小的少年剪影。 他手执竹伞立于梅花之下。 初墨禅伸手接过,在她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多谢陛下。” “你喜欢就好。”云岫的声音轻了一些,“我真的有些困了。” “陛下晚一点再睡好不好?帮阿善最后一个忙。”初墨禅轻声说道,“帮阿善点一个朱砂。” 云岫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的手被轻轻握住,银簪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尖利的簪头刺入青年的眉心,一点血染朱砂出现在了他的眉心。 “真好,陛下过了忘川,来世一定要认得阿善。” “会的。”云岫苍白的面容出现了笑容,“一定会认得你的。” 梅花簌簌落下,落在了二人的衣摆裙角,白色的花瓣随风飞舞,轻轻地在半空中打着旋儿。 “真好看。”云岫感慨道,“希望梦里也有这么好看的场景。” “会有的。” 初墨禅的声音很轻,他用力地抱紧了怀中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真的会很开心。”云岫渐渐阖上了双目。 “岫宝能够开心,阿善也很开心。” 他的眼底皆是哀伤,眉心的血迹已经干涸。 病娇凤君逼我当女帝 第140节 他抱着她,就像昔日在午夜梦回时小心翼翼地将睡梦中的她抱起。 “陛下,是你选择了阿善对不对?你知道阿善会一直跟着你。” 他们知道你长命百岁就够了。 而我,是唯一能够永远陪伴着陛下的凤君啊。 阿箬为二人入殓之时,眼圈都是发红的。 或许陛下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才会决定带着凤君一起离开吧。 他将陛下和凤君葬在了梅园之中。 阿箬还将云岫留下的手抄本全都封存,一并放入了棺椁之中。 这里面有书,有图,陛下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之后在凤君的授意之下交给了几个可信之人。 唯独这手抄珍本,都被凤君给偷偷藏了起来。 阿箬觉得,有这些东西的陪伴,二人总会开心一些。 封上棺椁的那一刻,漂亮俊秀的青年和那带着病容的美貌女子仿佛都只是睡着了一般,青年的手揽住她的腰际,另一只手紧握着梅花簪,便是在死前,他也仍旧紧紧地抱着她。 或许,在他死前,他仍旧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陛下终于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他是她永远的奴隶,也是永远的凤君。 他期待着来生和陛下的相遇。 作者有话说: ┗|`o′|┛嗷~~终于写完正文结局了!放心,都没死,我是亲妈,番外全都满血复活!没交代清楚的一些细节会在番外里交代,包括弟弟、小爹和阿诺等等。另外如果有整活番外我可能会吃设定,大家看得开心就好。 第一个番外是现代的:转世社畜女帝苦逼打工养凤君的日常,又名我以为我的凤君他很穷但是实际上他是个霸总,我也不想吃软饭但是凤君他给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