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烂病(gl骨)》 一站姐女 五月末,忽冷忽热,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空气中混有淡淡的青草味。 宋慊咬着根没点燃的劣质香烟,双手插兜,穿梭在破败的水泥墙之间。雨水从鬓角滴落,滑过苍白的脸颊再到纤长的脖颈,渗入衣襟,留在身上的触感像一条滑腻的蛇。 这里矮小落魄的建筑是解放前的产物,一个颓废、格格不入得老破巷子贯穿在未完全蜕化的县城中,潮湿与糜乱是它的代名词。 不知何人种植在路边的不知何名的树木与这条老巷一同年迈着,遮住了这里痛苦的人为数不多的日光与希冀,导致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的行尸走肉只能看到脚下的泥泞和沙砾。 宋慊吐掉软掉的烟身,这条老巷带给她生命,也带给她贫穷与绝望。或许从她出生开始她的人生就如同布满霉菌的墙根一样徐徐腐化,如命中注定般一生潮湿。 她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铁门,俯身穿进散发着霉味的建筑之中,脚边有饿死的老鼠,还有被撑到近乎透明的黑色垃圾袋,底部一角露出一张带着黑色血迹的卫生巾。 宋慊信步上楼,路过左邻右舍的贫穷与悲哀。201一个酗酒汉在打骂妻儿,402一对情人在白日宣淫。瓷碗与地面的碰撞声、女人的尖叫、肉体之间的拍打与痴男怨女的粗喘透过可笑的插销门到达她的耳畔。明明还隔着扇破门,宋慊却好似闻到了腥臊味。 五楼的501是她可悲的栖息地,脏污到看不出本色的玄关垫子像她被折断的翅膀。这条巷子里这栋居民楼里的人注定只能低头看。 她从裤兜里拿出钥匙插进生锈的门锁,向右转动两圈,左手使劲摁着把手,晃动两下门才会打开。 一进门低劣的香水粉脂味扑面而来,宋慊不禁蹙眉看向在客厅穿着起球卷边吊带化妆的姐姐。这味道比起尸臭更能引起她的愠怒。 她藏在被雨水浸染过的刘海后的双眸中酝酿着风暴,炙热的目光穿过堆积杂物的桌面与客厅中打着赤脚的宋承娣遥遥相望。 宋慊凉薄道:“你要去站街吗?” 宋承娣手一抖,塑料眼影盘“啪嗒”一声掉站地上,劣质的眼影块与凹槽分离,和她为数不多的自尊一起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如果上天以恶意来衡量恶人的话,那宋承娣定是个十恶不赦罄竹难书者,年少的压抑与愤怨全无遗漏地发泄在这个明明比她小三岁却已然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妹妹身上。 宋慊与她出生在一个贫穷县城中贫穷的家庭中,配备有所有重男轻女家庭中的最基本的特点。 如果生命诞生在她的家庭那必定不幸一生,尤其是女娃。在三岁那年亲眼目睹一脸残忍的爹差点掐死包着头巾正在做月子的娘,大声叱责她的肚子不争气,有把的都生不出来。那天雨空濛,宋承娣抱着恰恰她一个臂弯大小的宋慊,从这天起,她往后的每一天都像在下雨。 五岁,娘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走了,宋承娣站在窗前静默,怀中稍稍成长的宋慊扯着她的头发鬼嚎个不停。那毅然决然的朦胧背影像是剜下腐肉的菜刀,最后变成一生梦魇的血盆大口,她再也不能呼吸,她只能享受痛苦。 宋慊对她来说是什么呢?是陈年旧伤的唯一慰藉,是沧海桑田中情绪的宣泄口。 只是十五岁那年,酗酒的爹在凌晨误将姐俩的卧铺当作蹲坑儿,尿溅到承娣衣角,叛逆期的她当场跟这个血缘关系上的一级亲属骂起来了,什么肏屄烂屌的粗俗话骂尽,被宋清明那老腌臢人一巴掌扇昏过去,醒过来时就见宋清明拖拽着一丝不挂的宋慊要往外头走,喊她去当讨口子卖屄,承娣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扑过去生生咬下宋清明一块肉下来,宋清明这才发现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女儿也敢拿着菜刀跟他叫板了。 晚上,宋慊拿着把大砍刀阴恻恻地站在宋清明那老腌臢人床边说要把扇姐巴掌的那只手给剁了,吓得宋清明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出家门再也没回过,听邻里说是跑去大城市给人做工去了。 承娣这才意识到这世界上能与她相依为命的只有宋慊一个了,可在多年的怨怼仇恨之中她施予宋慊的打骂并不少于宋清明,在压抑悲催的日子中宋慊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日子将就过了下去。 承娣心里明白,宋慊对她的仇恨定然不比对宋清明和那个不知在哪的娘要少。她心里盘算着,哪怕自己活成一滩烂泥也要让宋慊读上书吃饱饭,最好年年给自己买上意外险,万一那天她滑稽可悲的生命结束在车辙上,宋慊也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她早早戳了学,在一家开在火车站旁的餐馆给人家洗碗,供宋慊读书,供姐俩活着。宋慊得闲时在一家纹身店做学徒,偶尔也能赚些零用。 可少女心事如古城墙下的墓志铭般晦涩难懂,宋慊有了自己的心结,可她横僿不文不知如何开导也不知如何开口,也在忙碌中变得沉默。 一月前,她因为宋慊在学校抽烟打架被老师喊去处理而旷了天工,被老板娘辞掉了,到现在也没找着新的工作,她今年也才满十八,没人肯要她,就那些站街的老娘们肯要,她这张脸是这条巷子里出了名的好看。 楼下202那李寡妇就是个站街的三陪女,那天她早起出门买菜,碰上她们那些老娘们收工,看到李寡妇背回着一袋沉甸甸的红钞,那刻她心动了。她为此还多方打听,李寡妇笑着跟她讲,你是雏儿吧?要是雏儿的话价更高,上千上万都有可能。 卖屄就卖屄吧,能让我妹宋慊过上好日子就行啦,她自暴自弃地想着。 她偷摸着开始学风尘,喷刺鼻的劣质香水,往脸上抹油腻的脂膏。一开始,面对突然举止异常的姐姐宋慊只会淡漠地盯她一会然后移开目光,直到今天,楼下李寡妇给她接了个好客,听说是城南那边的暴发户,看到承娣照片后便指名道姓要点她,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她估摸着时间,宋慊今天要晚自习,大概十点回来,她跟宋慊班主任打了声招呼,让她转告宋慊自己今天有事不在家,准备九点左右出门,可没想到宋慊还在下午四点就回来了,还碰巧捉到准备去卖屄的自己。 第二章暴雨前夕 宋承娣默默看着玄关处一脸阴郁的妹妹,面色苍白,感觉心脏疼得痉挛,她总是以一种卑微、污秽的姐姐形象出现在宋慊面前,如曝晒在烈日炎炎之下的老鼠尸体。她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今天你不是要晚自习吗,怎的现在就回来了?” 宋慊不应,紧抿着唇,阴沉沉地看了她一会便走进屋里头,迅速地脱下黏腻的校服,又从衣柜里取了件承娣洗发白的蓝色衬衫,拿了浴巾往浴室里钻。 宋慊满脸阴翳地看着边角爬满水垢的镜子里只着一件黑色背心身材劲瘦的自己。她顶着为了方便打理而剪掉的男士头发,她那会想如果她变得像个男孩是不是可以让那些眼馋宋承娣的人滚远点,承娣却哭着扇她耳光骂她为什么这么傻;木条鞭打过的瘢痕从大臂一直蜿蜒到手背,最明显的是手腕处那道可怕狰狞的增生,被她用美术刀凶狠地摧残折磨过,疯狂的恨意与执念如海啸般波涛汹涌,在脑中放肆跳跃,她近乎癫狂般想是不是她死了,宋清明就不会再拽着姐姐到头发在大街上打骂,那样连带着宋承娣对她恨意少一些,不会无数次在黑夜中一边说着恨她一边试图掐死她。 这道自戕失败留下的历史痕迹在那之后的无数夜晚中被宋承娣小心翼翼地抚摸,青春期中叛逆的她明明也是个需要被呵护的少女,却不得不为宋慊担当起既当父亲又当母亲的责任,这道伤疤也唤起了她早已抛之脑后的良知与姐姐的身份,但她又心甘情愿沉沦在家庭与宋慊带给她的一生歉疚。 宋慊近乎颤抖着将耳骨钉取下,在三个月前她犯病时自己用曲别针扎的创口在流脓与流血之中反复折磨,耳骨钉的银针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若是不将创口堵塞,不出半月它又将再次愈合,她试图问自己那是否心里的创伤也能随之愈合。 水,冰寒刺骨,不被人修缮的热水器早已报废,淋着冷水的感觉能让她在热血沸腾中短暂清醒。 混有不少工业香精的茉莉花香在浴室中绽放,泡沫从头顶被冲刷到脚趾,再流进下水道继续冲刷着那些臭虫。在数不清的失眠夜晚中闻着承娣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味道,又在被自己不为人知的龌龊心事缠绕中辗转反侧。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宋慊从浴室出来,抬眼便见到承娣呆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劣质粉质早已被泪水化开,与她对视的承娣面容憔悴如秋天枯败的落叶。 承娣呆望着五官清秀的妹妹,残留水珠的眼睫下的清冷双眸总让她午夜梦回母亲年轻的面庞。她如走肉行尸般起身,脱动着如同残废的笨重双腿向宋慊走去,和昔日每每等宋慊沐浴完一样,牵着她冰凉的指骨坐到沙发上,从电视柜里取出一瓶酒精和棉签,跪在沙发上给她的耳骨洞消毒。承娣潸然泪下,让她不要伤害自己,在这世上自己只有她了。大多数时候宋慊总是低眉缄默,所有的难耐酸涩都自己咽。 在蘸上酒精的棉签将要触碰到宋慊的创口时,她轻轻握住了承娣的手腕,抬眼望着承娣泪流满面的面容,眸底的狠戾翻涌。 承娣心下一惊,想收回手,宋慊却拽着不肯,僵持不下间她猛地夺过承娣手上的棉签摔在地上,恶狠狠道:“宋承娣,我真是恨透你了。” 在姐俩十多年暗无天日沉沦堕落的岁月之中,“恨”常常只会出现在被疯狂恶意裹挟的宋承娣口中,这还是第一次,从宋慊唇齿间听到“恨”这一字。 那些恶意中伤还是枉口拔舌再也无法伤害她了,她死也不想看见承娣在人前卑躬屈膝,雌伏男人身下,哪怕她只是想到,也足以让她头痛欲裂肝肠寸断,宁可去死。 宋承娣泪流不止,手指摩挲着宋慊的后颈,安抚似的想让她消气。她倾诉着:“宋慊啊,我不知廉耻书也没念几句,不是一个好姐姐,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蟾宫折桂金榜题名,离开这里,去更大更远的地方,要是有朝一日能看到你长大成人,那你姐我死也无憾啦。” 宋慊怒火中烧,极端的愤怒让她的额角的青筋跟着苦涩的心脏一并跳动。她只想让承娣不要为她累死累活,能像个其他十八岁的少女一样无忧无虑,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换了番说辞。 “谁让你为我做这些,谁又让你死了?” 宋承娣心中苦涩,不同以往变得干瘦的手臂轻轻环住宋慊,她那小小的依偎在她臂弯的妹妹,一下就长这么大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甘之如饴……” 宋慊不耐烦地挣脱她的怀抱,自顾自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拿出书包里的几迭卷子开始写,有种今天势必要盯着承娣不让她出门的架势。 宋承娣看着一日比一日执拗的妹妹无奈地笑笑,拿出手机跟班主任替擅自离校的宋慊道歉,班主任了解她家的情况,表示理解。 宋承娣绕过餐桌旁的宋慊走进厨房,开始着手今晚姐俩的晚饭。哪怕她手头再紧,她也从未克扣过宋慊的伙食,还有一天一杯的牛奶。最近宋慊个儿长得快,半夜会小腿抽筋疼醒来。 承娣把饭菜端上来了时宋慊已经写完两张卷子,她胡乱地将试卷推至一旁,接过承娣递来的碗默默低头扒饭。承娣俯视着从这个视角着看上去很温顺的妹妹,凌乱的发丝搭在轮廓优秀的鼻梁上,哪怕是剪了短发,也无法遮掩五官的精致秀气和微微上挑的眼尾所呈现的媚色。 宋承娣不禁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自言自语道:“把头发留长吧……” 宋慊只是愣怔了片刻,并未抚去搭在头顶上柔软的手,继而低头吃饭。 待她收拾餐桌,李寡妇便打电话过来催了,让她好好收拾,待会那暴发户在巷口接她。她瞥了眼无动于衷好似什么也没听到只顾着埋头写作业的妹妹,应了声便挂了。 这几个小时里,宋承娣如坐针毡,而宋慊刷完了一张又一张的试卷,宋慊其实心底比谁都清楚,她有着比这个县城绝大多数人没有的学习天赋和耐力,是诞生在这个家庭想要远走高飞的必需品,也是多年风吹雨打风刀霜剑下雕琢出来的幸运物。 李寡妇打了好几个电话来,根据电话那头宋承娣期期艾艾支支吾吾的样子猜出些什么,问道是不是不想干这票了,承娣没敢应声,挂了电话,可没想到那李寡妇上楼敲门来了,边敲边喊着:“承娣啊,这是个大生意啊,你看你这脸蛋子,哄那愣头青几句,可够供小慊安心读书一阵子,也不用去打暑假工啦,快开门呐!” 承娣在门口踌躇不前,从三岁牙牙学语到往后十几年如一日的亦步亦趋,灰暗的天空乌云密布,被十八岁的她当面撕碎的尊严就化为倾盆大雨覆盖住了三岁时她对生命的所有夙愿。 就在她真的再次决定当着妹妹的面将自己脸面踩在脚下,如同老太婆颤颤巍巍的手刚握上冰凉的门把手,打算迈出目的地是地狱深渊的一步,突然后颈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宋慊握住,“砰”地一声将她猛然抵在生锈的绿皮门上,承娣甚至清晰的闻到迫不及待钻进她鼻腔的铁锈味道。 门与门框的剧烈碰撞给屋外头的李寡妇吓了一跳,她愣了一下,继续拍门道:“怎么了你?快点出来啊。” 脸颊与绿皮门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只隔着一片铁皮的拍门声让她产生了些耳鸣,浑身血液被这措不及防的情况吓得倒流,但承娣还是清楚地听到宋慊贴在她耳边听上去没带一丝情绪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你今天要是去了,我就杀了你,门外的那个也别想活了。” 第三章处女膜(h) 无论是自己向命运妥协的不甘还是又当了一次不称职的姐姐所产生的自责在宋慊冰冷的手伸进她吊带下摆贴在她侧腰上时戛然而止,因为握笔姿势不正确而留下一层薄茧的指腹所带来的触感有些粗砺,像在网上买的劣质束腰纱裙在腰间摩擦,有些疼,又有点痒。 宋承娣的腰很软也很敏感,宋慊只是轻微摩挲,她的身子软得就像一滩烂泥,有气无力地被困在绿皮门和宋慊之间,门外李寡妇仍在坚持不懈地拍门,尖锐的嗓音从五楼荡到一楼,宋承娣感觉自己早聋了,耳膜被一只剧毒马蜂给冲破了,她只能感受到不停捏弄她腰部那只手的轻佻和自己被恐惧与焦虑支配而不停颤栗的身子,所有推拒的难耐的声音被扼杀于早已一败涂地的喉咙间。 宋慊眼尾泛红,一只手从后扣住宋承娣的手紧紧贴在铁皮门上,另一只手掌摩挲她柔软似水的侧腰的力度加重,下身带着恶意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如枯枝摇摇欲坠的宋承娣。她咬着她的耳朵,用低沉性感具有成熟女性特征的声线轻声问道:“我所有竞赛奖金加起来有三千,够不够买你初夜?”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般砸在处境窘迫不堪的宋承娣头上,没有哪一刻比现在困兽般的她更能明白她这总是不善言辞的妹妹早已从那个青涩的姑娘长成如今心怀城府能压制住她的少女,得到解脱的脖颈僵硬地往后扭了一半,当承娣真正地与宋慊带有浓浓的充斥着对于性的欲望的桃花眼对视时,那才算是彻彻底底的晴天霹雳。 她正欲启齿说些什么,门外李寡妇的叫喊随着对门“吱呀”一声的打开停止,姐俩的邻居是一个邋遢埋汰的姓刘的中年光棍,只要在处于离他五米之内的距离就能闻到他身上不停散发的令人作呕的烟酒味与好似从未被洗刷过的油腻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刘光棍粗哑的声音在楼道中荡开,“李寡妇,今晚不去套男人的鸡巴在这鬼嚎什么?嘴这么闲要不要舔舔老子的宝贝?” 轻浮、恶臭到极致的话语让宋承娣听得头皮发麻,胃中翻江倒海似的就要作呕。 李寡妇闻言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狠狠剜他一眼唾骂道:“真是逼脸也不要一点,你那又黑又短的鸡巴留着肏狗吧。”李寡妇损完刘光棍转头对着这边屋里人讲,“宋承娣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你让我怎么跟人交差啊?早知道你那点脸面这么放不下我就不接这单了。” 听屋里还是没动静,李寡妇叹了口气撩撩因常年染烫干燥如枯草的刘海踢踏着包浆的红色高跟鞋下楼去了。 听着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渐远,宋慊因为性欲变得滚烫的身子又贴紧了承娣,咬着她的耳朵再次问着:“那个老男人能买你,我不能买你?” 宋承娣颤栗着不敢作声,恐惧与愤怒姗姗来迟,火热的鼻息像火山喷发一样打在她的侧颈,从深深愧怍中缓过劲来的承娣才听懂宋慊作践她话语中莫可名状的畸形和变态。她突然猛烈挣扎起来,导致一直对拿捏他游刃有余的宋慊一时没控制好她,险些让她挣脱出来,可她显然低估了这个被她亲手喂养出来拥有着少年人的强健体魄的妹妹的力气之大,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宋承娣再次被压在铁门上。 宋慊小心地拧着她胳膊,既要控制着不让她乱动又要防止弄疼她,这是她被暴雨似的愤怒怫郁与如潮汐般的强烈欲望驱使下的唯一清醒。 一向自控力强得不像正常人的宋慊几乎要像蝴蝶破茧而出那样出乎意料的失控,她不用验证便知道自己的内裤肯定被自己的巴氏腺液浸湿了,今天自己必须要将宋承娣吞吃入腹,所有所有的爱恨情仇贪念嗔痴统统烟消云散,她只想和她姐推心置腹地进行特别特别深层次的交流。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宋承娣如猪剥皮般脱得干干净净然后认认真真地亲亲姐姐粉嫩的阴唇,那滋味定要比孙悟空偷摘下的蟠桃甜上千万倍,可一想到她浑身敏感得不行的姐姐怕是吻吻肚皮都要娇嗔个不停,要是让此时耳朵正在贴着她家大门偷听的该千刀万剐的刘光棍听了去,她怕是真的要杀人。 刘光棍对承娣的心思早早被聪明过人的宋慊看破了,她总是使点小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罪该万死的刘光棍的各种无事献殷勤挡回去,现在她心里又暗暗盘算着必定要将这贱人用点小诡计逼走。 她生生忍着浑身的燥热以不容抗拒的命令式口吻对承娣道:“门外有人偷听,让他滚。” 宋承娣被摁在门上动弹不得,耳朵也不得闲去听宋慊到底说了什么,大脑只余下宋慊那不安分的手指在腰间游走蹂躏的感觉。 见承娣涨红着脸紧抿着唇不肯张嘴的模样,宋慊只好望梅止渴地舔舔唇,按耐不住躁动的手威胁似的向上游走,按着宋承娣线头脱落的内衣边缘摩挲。 差点宕机的大脑在宋慊的威胁压迫下渐渐清明,慢慢地消化宋慊字里行间的意思,她呆滞吃力地转动瞳孔涣散的眼珠,被宋慊膝盖抵着的因为缺氧发麻的大腿脱了力,承娣整个人软绵绵地被宋慊接着跌在地上,两人不知觉之中把狭小的玄关处摆放在鞋柜上的一些瓶瓶罐罐连带着“噼里啪啦”滚了一地,这声响惊动了门外贴着门偷听的刘光棍。 刘光棍跷蹊地将自己黢黑的脸颊和绿皮门分离,用不太灵光的脑子思忖了会,又一边鬼鬼祟祟地往猫眼偷瞄一边虚情假意地隔着铁门问道:“小宋,你没事吧?” 可紧闭的铁门里头许久未传出动静,刘光棍再感到怪异也只得蹑手蹑脚地回自己屋里去。 从被抵在门上再被宋慊搂抱哄骗着躺到床上的宋承娣在看到逆着光压在她身上被性欲焚烧着的宋慊眼尾动人的媚色后,嘶哑的嗓音终是冲破了被震惊至无言的喉咙,战战兢兢地往外吐,“宋慊,我是你姐姐。” “嗯,”宋慊应着,呼吸不稳,声线有些颤抖,她咽了咽唾沫,不疾不徐不矜不盈地诱哄着,“姐姐,我湿了,我想要你,教教我,帮帮我……” 宋慊念书早,因宋清明不肯出她读幼儿园的费用以至于她没读幼儿园早早上了学堂,叛逆期在外天天鬼混的宋承娣故意骗她说她刚读书的时候还不会走路,是姐姐把她背在箩筐里徒步送她上学,长大了必须要给姐姐负责一辈子,她猜想是不是从这时就埋下了她注定要与宋承娣一辈子纠缠不休的伏笔? 十二岁的宋慊被满裤子的经血吓得魂不附体,难得对她有好脸色的宋承娣一边笑她一边给她洗被血染红的内裤,还大度地告诉她卫生巾怎么贴,给她擦流出来的黏稠经血。宋慊默默看着浑身下上散发着母性光辉的承娣心里不知觉的藏下了龌龊之极的不堪心思。 于是十五岁的宋慊撕碎了所有伪装光明正大地压在姐姐身上理直气壮地讨要承娣不曾传授给她的“性教育”。 看着被欲火焚身的妹妹宋承娣未曾被他人触碰到阴唇不禁紧缩,她也曾趁宋慊不在家时一边偷偷看A片一边自慰,可理智又明晃晃告诉她她们是亲姐妹,流着同样龌龊的血液,她扪心自问难道宋慊不懂事她也要跟着不懂事吗? 可这百无一用的理智在宋慊一步一步得逞的手指摁揉在她干瘪的乳头上时呗燃烧殆尽,宋慊虔诚地含住了她的朱唇。 性欲的刺激从小腹直窜到头顶,宋承娣猛然惊醒,想推开宋慊的发软的手却被宋慊扣住与之十指相扣,双唇厮磨的温情脉脉在宋慊得知宋承娣有所抗拒后被撕得粉碎,她用力撬开承娣的齿关将舌头送入对方的口腔。 宋慊不得要领地啃噬、吮吸着对方,承娣痛苦并快乐着承受着宋慊疯狂的攻城略地,两人激情的舌吻中津液从承娣嘴角溢出,从没有过性经验的两人牙齿被磕到生疼、舌根被吮得发麻都不肯与对方分离,直到宋承娣喘不过气来,跟安抚小狗一样用指腹捏了捏宋慊的后颈,亲得忘情的宋慊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姐姐的唇。 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宋慊在性欲的支配下嘴角勾出一个魅惑的笑容,“好甜。” 几乎没怎么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承娣心一颤,她在被糜烂龌蹉的欲望驱使下立马缴械投降,她抬头吻吻宋慊还挂着津液的嘴角,柔声道:“去把灯关了,姐姐教你。” 得到首肯的宋慊几乎没有犹豫立即把灯关了,然后像猛兽扑食一般压倒在承娣身上,将她的衣物带着内衣往一推,低头叼住了被她摁揉到充血挺立的乳头,宋承娣被刺激地猛然抬头,扯着宋慊的头发粗喘不止,初尝禁果的丫头片子总是不知轻重,对着她的乳头又啃又咬,甚至像婴儿一样叼着她的乳头吮吸。 因为家中没有女性长辈,青春期的宋承娣几乎一直穿着不合适的胸衣,导致胸部发育得并不好看,这对青春期一直含胸驼背的宋承娣来说是自卑到在镜子中都不敢直视的伤痛,宋慊却如视珍宝般细细舔舐着,舌尖绕着乳晕按摩打圈,又如小孩吃糖般挑逗几下乳珠,断断续续的、如连珠断线般的呻吟擅自从承娣红唇皓齿中吐出,她垂眸便能看见宋慊溢满占有欲与腥风血雨的桃花眼。 宋承娣逐渐放松下来,指甲插入宋慊发丝给有些躁动不安的宋慊顺毛,可这不知好歹的宋慊竟然得寸进尺,愈发用力吮吸着乳头。宋承娣被吸得脾气上来了些,拧着她的耳朵迫使宋慊抬起头,唇齿与乳头分离时还不合时宜地发出很色情的“啵”的一声。 看着宋慊故意露出的略显无辜的神情,宋承娣被折腾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但嘴上还是不依不挠:“我又没有奶,乱咬什么?” 宋慊似乎也是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神智不清了,有些诡异地问道:“是不是怀孕了就能有奶了?” 宋承娣有些气笑了,也不顾上自己好不容易在宋慊面前扮起的年长宽容的姐姐形象,似是回到与人天天干仗敢跟宋清明叫板的那时候了,用极度刻薄嚣张跋扈的态度刺激着宋慊,“你个鸡巴没有的黄毛丫头,还想让你姐我怀孕产奶给你喝?” 宋慊听了也不生气,反倒是邪淫地笑笑,“放心吧,我没有鸡巴也能让你爽翻天。” 说完宋慊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绵密柔软的吻一直往下游走,宋慊顺带三下五除二剥去宋承娣的裤子与内裤。她享受着宋承娣兴奋的颤栗,吻至小腹,宋慊恶趣味地往承娣的耻毛上吹了口气,沉沦在快感中的承娣几乎要羞愤而死。 宋慊向后退了几步,将承娣修长的双腿抬起,向外用力扒开,姐姐的阴部全貌毫无遮拦地展现在宋慊面前。 宋慊兴奋地喘着粗气,那害羞地阴穴还在一汩汩向外吐着巴氏腺液,下一刻宋慊迫不及待地将唇与承娣粉嫩的阴唇贴合在一起,灵活的舌头在阴道里来回穿梭,带出更多的蜜液。 灭顶的快感让宋承娣娇喘出声来,完全不顾脸面地喊宋慊再快点。 宋慊一边用舌头舔舐阴穴一边用牙齿撕咬着小阴唇,舌头用力地碾过阴道口的最敏感处,宋慊大概吮吸啃咬了个几分钟,宋承娣突然大叫一声,蜜穴就潮吹了,大汩大汩的巴氏腺液喷到她的脸上。 宋慊轻笑着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分泌液,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处在高潮之中全身泛红、盆底肌肉不断收缩的承娣。 “爽吗?”宋慊邀功似的地摸了摸承娣的脸。 高潮里意识模糊的宋承娣边喘边回答:“爽……爽死了!” 秀气的脸上溅满淫液的宋慊在黑暗显得分外动人心魄,所有的理智早已被欲望吞没,她要拖着宋承娣一起在黑暗里沉沦。 高潮过后的宋承娣瞳孔涣散神智不清,阴穴感到无比空虚地收缩着,在宋慊准备将手指插进阴道时宋承娣没由头地问了句:“我们在乱伦吗?” 宋慊一愣,继而俯身吻了吻承娣汗涔涔的鬓发,温柔地回应道:“我们在直面内心的欲望。” 宋承娣呆滞的目光看向宋慊,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直面……欲望就对了,欲望……” 宋慊看着无比勾人的姐姐咽了口唾沫,顺利地将手指插入阴穴。宋慊的手指又长又冰,像精心雕琢的玉势,指骨摩挲几下阴道内壁的皱褶一下就给肏开了,食指在温暖潮湿的阴道里随便抽插几下后就塞进第二个手指。 塞进两个手指的宋慊抽插得仔细缓慢,肏得承娣下身又酸又爽,情到深处她还会用空出的那只手拉着姐姐的手让她也摸摸自己,明明身子软得像滩泥的宋承娣不知道又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活不肯。 于是宋慊就生气了,一生气手指就不知轻重的猛烈抽插,宋承娣被浪潮般疯涌而来的快感折腾得受不了,只好隔着宋慊内裤施予她抚慰。 插入第三根手指的时候就有些吃力了,宋承娣的阴道口酸酸胀胀的,宋慊的三根手指缓慢向前抽进,达到一个前所未及的深度。 突然,宋慊的神情露出一丝狠戾,发狠似地往前一插,猛地冲破潜伏在阴道深处的处女膜,宋承娣疼得仰起脖颈,张着嘴大叫出声。 刹那间窗外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冷漠无情地敲打摇动着腐朽的木窗,被风狠击的窗帘打在宋承娣脸上。 掐住宋慊手臂的手指甲陷进肉里。 他妈的。 她的处女膜居然被宋慊这小畜生用手捅破了。 第四章算计 昨夜两人也是鬼迷心窍了折腾到了半夜,初次开荤两个人在性爱上都是青涩懵懂、粗鲁莽撞的,宋慊下手不知轻重也仗着年纪小不知节制,宋承娣在被强行破处后虽嘴上跟淬了毒似的骂她小畜生王八羔子,但到后头也是被日傻了,只顾着叫床,没个切实行动来抗拒宋慊的肏干,就纵容着她来。 那些脏话实则到了宋慊耳边就变了味,宋慊总变态地感觉姐姐在跟自己撒娇调情,日得更起劲了。第一次尝试性爱的承娣身子敏感得跟含羞草似的,捏捏腰、亲亲脖子都能哼唧出声,要不是近年来总为妹妹劳命伤身的身子骨受不住,最后被宋慊几根手指就肏晕了过去,怕是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精力的宋慊又得拉着她继续纠缠下去。 昏沉间,宋承娣身体力行地体会到了这个被她用心朝培夕溉的祖国的花朵的体力到底有多变态。 这一夜也是荒唐过头了,宋慊醒来时还有些透支身体后的头疼后遗症,手臂也有点酸酸的。 这个点比她平常的生物钟要晚了半个小时,她看了眼身侧昨夜被她折腾得要死要活的可怜兮兮的姐姐,脖颈、锁骨、腰间、大腿根部红得滴血吻痕与有些发紫的指印都是她昨晚如暴君般丧心病狂征伐过的证明。宋慊内心深处两种情绪同时萌发并交织起来,一个是对自己太过急躁沉不住气的自我谴责,一个是心里蛰伏已久如愿以偿的事后餍足。 承娣本该要比这个祖国的花朵更早爬起来给她做早餐,但在这一夜激情四射的翻云覆雨后难得睡的很死。宋慊并不打算叫醒她,只想让这夜劳苦功高的姐姐睡个安稳觉。 随后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厨艺白痴在换衣洗漱后亲临厨房煮了个鸡蛋当自己的早餐,又跑下楼买了份牛肉面给还睡得死死的姐姐当早餐,等她收拾好一切再次出门碰巧碰上了对门准备出门打牌的刘光棍。 刘光棍佝偻着身子在原地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属实说不上的怪异,心里似是在想着什么。平常宋慊出门的时间要比刘光棍去打牌的时间早上半个多小时,按理说是难得碰上的。刘光棍收回畏畏缩缩的视线准备若无其事地下楼去,没成想那平日里冷若冰霜除非宋承娣在场不然不可能对他有好脸色的宋二丫竟然喊住了他,然后用一种皮笑肉不笑的吊诡神情跟他问好:“早上好啊。” 刘光棍闻言手足无措地傻在原地,无处安放的手有些啼笑皆非地在裤腿上乱摸,他僵硬地挤出一个丑陋的笑容,“早……早上好。” 宋慊的喉间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嗤笑,状似百无聊赖的宋慊一边慢悠悠地下楼一边用淡漠的口吻漫不经心地说着:“刘叔,昨夜没睡好吧,我看你面黄肌瘦、印堂发黑、两眼无神、唇裂舌焦,恐怕不是长寿之相。” 刘光棍听后先是一愣,随后怛然失色如五雷轰顶般吓得腿软,他们这老破巷子里的穷人最为古板封建最为信奉这种面相之说,这宋家二丫头也是住在这巷子里少之又少的读书人。他此时也是不顾这宋二丫平日里最为厌恶自己连忙凑到宋慊身旁焦急地问道:“那那那你说有什么办法、解决一下啊?” 宋慊闻到他身上不断散发着的恶臭心生厌恶,不动声色地拉远了些距离。“我这也是看书上说的,要根治也得去医院看看。” 刘光棍大惊失色僵在原地,嘴唇吓得惨白。 刘光棍此人不务正业贪财好色嗜赌成性,这栋楼谁不知道他是个欠账不还,变成黑户、将自己爹娘赶出家门大逆不道六亲不认的窝囊废,哪能去医院上赶着自投罗网去?一个连身份证都早早失效的人不得被人民警察和他那些冤家债主给办了,他本就一辈子打算在这巷子牌馆这一亩三分地稀里糊涂地过着。可他依然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宋慊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往前走上学去了。 这条老巷离她学校县一中只要两公里路程,走个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可历经昨晚那些脱离掌控的荒唐事后宋慊到学校的时候班里早读已经结束了,一部分人在补觉,一部分在吃早餐。 宋慊走向自己的座位,她那平常总是乍乍乎乎大大咧咧的同桌王红梅突然回过头来,见到她时眼睛就亮晶晶的,招呼着她过来:“宋慊宋慊,楼下那高一尖子班的女生又给你送情书了,还给你带了早餐。” 就算宋慊个子很高还剪了短发,那过于清秀的五官过于妩媚的桃花眼也不难看出她美人一个。在这个逐渐接触时尚潮流的小县城里老老实实穿着干净清爽的校服,不刻意追求特立独行穿着得体就很加分,更何况她年级第一的成绩和总是酷酷的不爱说话不滥交喜欢板着脸的性格,远远看上去尤其神秘有魅力。 所以在学校里暗恋宋慊的人不少,男女都有,虽然不至于到万人追捧的地步,但悄无声息出现在课桌上的情书奶茶小零食都是常有的事,但学校里看不惯不喜欢她的人也不少,男生占大成,大概是因为她总是不屑一顾清高孤傲的态度。 宋慊坐到座位上,娴熟地将未拆封的信件随意塞进课桌,用手肘将早餐推向王红梅的课桌,早已习以为常的王红梅笑嘻嘻着心安理得地接过早餐,“谢谢嗷!” 宋慊低头拿出试卷开始做。吃早餐也不安分的王红梅突然又凑到她眼前来眨巴眨巴着眼问:“你昨晚熬夜了?眼下乌青。” 宋慊有些厌烦地微微蹙眉,将她推远了些没回答。她总不能说自己跟亲姐滚床上大战三百回打炮去了。 坐她俩前头一个长得像瘦猴子一个胖得滚圆的两个男生莫名其妙光明正大地开起了黄腔,言语轻浮神色轻佻,还时不时用芝麻粒大小的眼睛向后瞟,“咯咯咯”地笑,宋慊不以为然神色自若地写着题,只是王红梅有些被恶心到,拍着桌子怒瞪他俩骂道:“看你妈呢?老子剜了你的眼。” 厚颜无耻的瘦猴和胖球不但不知收敛反而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瘦猴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用手挡着说: “我就说她和四一路那个鸡有点像。” 胖球也怪笑着应和: “是吧是吧。” “操你妈的,老子要弄死你俩!” 王红梅气急攻心,站起来就要拿笔扎他们,那两个就调戏般地笑着躲。 “安静点!” 坐在后头的班长似是忍耐到极点了,严肃的声音在教室着回荡着,甚至把一些还在眯觉的同学给喊醒了。 瘦猴和胖球连忙端坐好,但两张臭嘴还是很小声地喋喋不休,“班长她哥是警察,你还天天去嫖娼,等会把你捉起来蹲牢子。”“你嘴巴有股鱼腥味,少吃点逼吧。”“滚你妈的……” 宋慊突然停下笔,没缘由的说了句:“我之前看四一路那的理疗馆里面好像还有高中生在工作。”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后桌的班长能听到。 王红梅一脸诧异地狐疑道:“真有高中生做这个?” 前面的瘦猴跟打了鸡血一样转过身来表情浮夸地大吹大擂:“肯定有啊,隔壁班那个,我胡哥,都肏过好几个初中妹了。” 王红梅一脸嫌弃地脖子后仰,“咦,好恶心。” 胖球也转过来没眼力见但补刀: “一晚上全包八百,你也可以去接客。” “你妈逼!” 三个人又夹枪带棒的你一句我一句拌起嘴来,最初提起这个话题的始作俑者却像个无事人般低头做自己的卷子。正如宋慊神机妙算的所料,坐在后桌的班长已经难以静下心来写作业了,满脑子都是瘦猴的话。 第一节是极其枯燥晦涩的数学课,连一向精力旺盛的宋大学霸都有些昏昏欲睡。下课铃一响宋慊正准备趴下眯一会,王红梅却突然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然后指着窗外让她看,“楼下那个学妹来找你了嘞,还是个大美女。” 宋慊顺着王红梅手指向的方向随意的瞥了一眼,一个化着点淡妆穿着白色洋裙亭亭玉立的可爱女生站在窗外,带有浓郁期盼和希冀的双眼望着宋慊所在的方向,手上还提着香甜可口的小小的草莓蛋糕,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班上一个暗恋她的男生带着酸意和羡慕的眼神看了眼宋慊。 宋慊却不识好歹地毫无兴趣地收回目光,显得有些无情地淡漠道:“让她回去,就说我睡觉了。” 王红梅怜香惜玉地“啧啧”两声,“她家可有钱了,还有一家婚庆公司,估计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多少苦,这会栽在你手头可不知道要伤心多久喽!”说完就准备起身去替宋慊将这漂亮女生打发了。 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吃苦的宋慊突然道:“等等。” 王红梅一顿,奇怪地歪头看向宋慊。此刻宋慊才算是以端正的态度看向门外的女生。 女生红着脸看向向她投来目光的宋慊,露出一个迷人的、天真无邪的笑容。 宋慊神色一黯,淡淡道:“我自己去。” 女生看着起身向她走来的宋慊害羞地咬住下唇,宋慊向她笑笑,拉着她到楼道的角落去说话。 本来满脸问号的王红梅立马冲到教室门口扒拉着门框伸长着脖子去偷看,原先死气沉沉的教室瞬间躁动起来,询问声八卦声此起彼伏,有些男生还拉开窗户探出头去看,连一向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班长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 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悄悄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那可爱女生时不时害羞地抿着嘴微笑,王红梅惊得嘴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直到快上课的时候那漂亮的白得发光的学妹才满面红光雀跃的一步三回头地下楼去。 目送学妹下楼后回到教室的宋慊无视那些带着八卦意味的打量视线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 王红梅还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久久不能平息,整个人浮躁不安,英语课上到一半的她终于忍不住发问:“你俩刚才讲啥啦?” 宋慊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漫不经心道:“没什么。” 见宋慊不愿意回答,王红梅不好也不敢多问,硬是生生忍着将满腹疑问烂在肚子里。 只是她没想到,一件最最最让她震惊的事情在晚自习放学时发生。 宋慊和那个学妹放学居然一起回家了!? 王红梅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眼珠子都快弹出来,如雕塑般石化在原地。 第五章得逞 宋承娣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迟来的如被车轱辘轧过的酸痛感从腰背蔓延至全身,她迟眉顿眼地盯着天花板,昨日种种如如初春万物复苏般在她迟钝的大脑中渐渐苏醒,然后又变成滚烫的岩浆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妈的。 她妹妹居然变成了一个死同性恋然后她居然跟自己的死同性恋妹妹乱伦了,承娣还依稀自己是如何在宋慊身下发情叫春又如何被宋慊的几根手指肏得颤抖潮吹。 要不是现在手实在使不上力气,她恨不得坐起给自己甩两个大嘴巴,她那好不容易伪装的慈姐形象就这么轻易得被宋慊肏没了,她也是被自己不知廉耻的贪得无厌的屄控制了大脑,竟然把伦理道德统统当成垃圾一般踩在脚底碾压。真是罪该万死。 宋慊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昨日是发了什么疯,真是狗胆包天地生生捅破了她的处女膜,宋慊淫笑着将沾满淫液还带着血丝的手伸到她面前的场景在承娣脑中挥之不去,她好像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腥臊味。 沉迷在疯狂自我批判和对宋慊的唾骂中不可自拔的宋承娣突然停止了胡思乱想,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昨夜的快乐与泪水确实做不得假,她只得自认倒霉,这龌龊肮脏见不得台面的家庭里生出了两个同样见不得台面的龌龊东西,毕竟这一路走来在漫长黑夜中赤身裸体相互依偎取暖才熬到现在的两个人,只有像老鼠一样苟延残喘才能感受到微乎其微的生命的存在,在没有钱也没有爱的糜烂日子中也只有疯狂畸形的性才能让人热泪盈眶抛弃所有的苦楚和沉痛。 不怪宋慊也不怪她,最该怪那个十恶不赦的宋清明和那个如今已经让她记不起样子的娘。 昨夜宋慊这一出差不多把她的卖屄路给断了,她本就不是把贞洁当作多么多么重要的东西,要是连饭都吃不饱了这层膜在任何有点姿色的女人面前都会是一无是处,新时代新社会谁还会不考虑生计去博个烈女名头,无人在意也无人关心。 现在她不是雏儿了价值要打个大折扣,况且她又不打算真的将这种难以启齿不光彩的事情当做自己的职业。 她挣扎着起了床,到卫生间洗漱时看见自己脖颈锁骨处密密麻麻如红梅点点般的吻痕时脚底一滑,拖鞋差点掉进蹲坑里,她颤抖着抬起手顺着吻痕的走势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竟然隐约萌生出了瘆人的眷恋思绪。温情算不上,她只觉得昨夜的风月像脱缰野马惊弓之鸟一般,不必怀恋细究。 走到客厅的宋承娣看见了宋慊给她留在桌上已经坨掉的牛肉面,她发了很久的呆,然后默默坐下一口不剩地吃完了,也没尝出个什么味道来,现在的她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宋承娣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昨夜那番云雨实属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如今已经不再是小女孩的宋慊确实也不该再和她睡在一张床上了,更何况姐俩还发生了那样的龌龊行径,要旁人知道了这辈子就得被指着脊梁骨骂死去。 所以宋承娣把那个她厌恶的、久久不曾踏足的主卧给收拾出来了,那是宋清明和她娘的卧室,自从宋清明滚出去后再也没人住过,床垫和桌角都积了灰,收拾还废了不少劲。 等会她还得出门找工作,但她现在脖子上爬满了鲜红的吻痕,这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可她又想到宋慊下学期就到至关重要的高三了。 这巷子里虽然热闹邻里都熟离学校也说不上很远,但她更想给宋慊找个更加安静、不会被这条老巷里一些奇怪的人影响的、更富有书香气的地方。学费、房租、生活费都足够让她绞尽脑汁头疼好一阵,她也不想让宋慊在暑假还要为自己的学费奔波劳碌,去那鱼龙混杂的纹身店打工。 所以她在二十多度的天气裹了条围巾出门了。走到一楼时正巧遇到出门晒太阳的陈奶奶,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宋承娣,问道:“小宋啊,这天气你怎么还裹条围巾呢?不热呀?” 宋承娣温和地笑着回应:“没事的陈奶奶,我昨天脖子被虫咬了,现在全是小红点,现在准备去医院看看。” 陈奶奶听闻立马担忧起来,“喔唷,没事吧?最近潮得很嘞,家里要买点杀虫剂,要是没有的话来我家拿,可不要不好意思啊。” 承娣立马毕恭毕敬地连连点头答应,用手轻轻拍了拍陈奶奶的肩膀乖顺道:“知道了陈奶奶,您保重身体。” 陈奶奶立即喜笑颜开,“好嘞好嘞,乖孩子,路上注意安全哟!” 宋承娣又是连连答应,寒暄几句低着头面红耳赤着走了,一个在这个天气带着围脖举止怪异的人在路上行走实在无法不做到不引人注目,所以这一路上不少人侧目打量她。 这条巷子落魄到名字都没有,导航也无法精准定位到此处,住在里面并非都是一些在命运坎坷中挣扎的亡命之徒,还有像陈奶奶这样每日看上去乐呵呵的但实际上孤苦伶仃的小老太太。 陈奶奶的儿女都在大城市打工,本来之前还有孙子陪着,后来孙子长大了要上学了,就被父母接走了,从此小老太太就孤身一人呆在这巷子里自娱自乐。 于是乎一个乐观和善的留守老人和两个命运多舛的留守儿童之间产生了些微妙的共鸣。陈奶奶知晓姐俩的艰苦不易,在宋清明离开后还偶尔帮衬着姐俩,宋承娣自然像待亲奶奶一般对她敬重有加,宋慊虽然明面上没多看出来,但在她心里陈奶奶已经比这巷子里其他人所占的分量要重得多。 而这一趟出门还是如宋承娣心里所想的一样毫无所获,像她这种空有外表、还要求高报酬且包餐的刚成年的姑娘挺难找到工作,一看就不靠谱不能干,那些肯招她的她又嫌工资低,大概真的只有夜店酒吧里的一些低俗场所才会给她开高价,但宋承娣不想再因为那样的事惹宋慊生气了。 晚上八点宋承娣准备回去了,结果到巷口却遇上了行色匆忙健步如飞提着袋子往外走的李寡妇,承娣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对不住她,明明答应了却出尔反尔,正想喊住她跟她赔个不是,但李寡妇却皱着眉严肃地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她到黑暗处左右张望着观察四周是否有不认识的人经过。 宋承娣被她这一举动整得一头雾水,“怎么了李姨?” 确认四周安全的李寡妇拉着承娣的手,一双精明有神的眼睛盯着她悄声讲:“你可亏昨夜没跟我做那生意,你可是不知道,今晚四一路那些馆子被警察查了个天翻地覆呢!就你隔壁那个老刘,今晚在那叫鸡,才刚打上炮警察就闯进来了,逃跑的时候还把腿摔断了! ” 李寡妇还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得亏今夜我接班晚,要不然我也得被捉了去。” 宋承娣被震惊地说不出话,只听李寡妇又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四一路那块的勾当一向做的隐秘,警局都有人帮着放哨,每次检查连个尾巴都摸不着,今个却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要把那块地盘彻查干净,连证据也没有直接大肆搜查。” 李寡妇叹声连连,“啧啧啧,我可没多久安生日子过了。” 然后感叹完的李寡妇推着还在疑惑的宋承娣往家里走,边推边道:“小宋你赶紧回家吧,别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块,我这阵子先去我表姐家避避风头。”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宋承娣就被李寡妇推着往家走,再回头时,只见李寡妇“噔噔噔”拖拉着小高跟消失在转角,她只好忧心忡忡地回过身往家里走。 话说这四一路是绍庆县家喻户晓的“盲人按摩推拿”一条街,从办起来到今都安然无恙,怎的今日就这般严抓,宋承娣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家就在附近吗?”宁欢欢乖巧可爱地歪头问向身侧身材高挑、浑身散发清冷气质的短发女生。此刻她俩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意味着即将分道扬镳。 宋慊侧首看了眼右边的红路灯,“过了红绿灯就是了。”其实宋慊为了和宁欢欢假装顺路绕了个大圈,红绿灯过去还要走个三公里才到家。 “那好吧,”宁欢欢撇撇嘴垂下眼睫似是为她们的分离感到失落,但随后又俏皮地朝她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提议道,“那明天我们也一起上学吧,我在这等你!” 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中充满希冀,期待着宋慊的回答。 宋慊答应了。她并非是为面子不好拒绝也并非怕宁欢欢失落而不忍拒绝,连宁欢欢这个名字她还是看情书上的落款才知晓的,只是十多年都在沉默寡言的她在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一刻不停地顾虑算计着。 宋慊敛起机敏凌厉的眼神,目送着宁欢欢那蹦蹦跳跳雀跃的背影走远,直到消失在她的眼帘后才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进家门宋慊就看到瘦得形销骨立的姐姐手撑在桌上正在打盹,听见开门声响的那刻就被惊醒了,着急忙慌地站起来朝厨房走去,“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给你泡的牛奶都放凉了,我去你给热热。” 她宋承娣又变回那个处处为她妹着想的知心宽容的姐姐了,丝毫看不见昨夜那放浪形骸桀骜不驯的模样。宋慊觉得很有意思,宋承娣这个人一直都很有意思,被自己亲妹妹破了处还能与她坦然以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她也有样学样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坐下接过姐姐热好的牛奶仰头乖乖喝完,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昨夜的疯狂,为了打破尴尬局面,宋承娣突然问了她句:“今天四一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慊听后神色从容,一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地的样子,“我在学校没功夫打听这些事。” 其实话一出口宋承娣就后悔了,不由得心虚起来,毕竟昨天宋慊对她要去卖屄的事情是动了真怒,她现在还想向在学校孜孜不倦心无旁骛认真读书打听那块的事,怕是总是对她小心眼的宋慊会觉着她还对这种非法勾当念念不忘,但事实上她并无此意。 于是宋承娣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没其他意思,我只是问问。” 面上毫无波澜的宋慊冷淡地“嗯”了一声。 宋承娣悻悻地拿走宋慊喝空的玻璃杯去厨房洗了。当她洗完杯子放在橱柜上晾着后转身时被不知不觉站在厨房门口面色阴沉的宋慊给吓了一跳,她有些亏心地问她怎么了。 “你要和我分床睡?”宋慊的话一字比一字冷,面色也愈发阴暗。 刚才准备去洗漱的宋慊发现那紧闭的主卧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往里看去还能看见已经被换洗过的床单,她走到自己的卧室才发现宋承娣已经将她的东西搬走了,有些恼怒的宋慊没多想就气冲冲地找承娣兴师问罪来了。 “哦,忘记跟你说了,”宋承娣假装忙慌地甩甩手上的水珠,然后随便找了块抹布绕过宋慊去擦餐桌,“你现在也不小了,和姐姐一直睡一张床也不方便,正好家里有两个房间,我就把我自己的东西搬到主卧去了。” 宋慊却不听她解释,一意孤行地继续问她:“你嫌我恶心?想要远离我?” 宋承娣斩钉截铁地否定道:“那怎么会!?”可是要问她由头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自是知道昨夜是错误是冲动,但要她拿这个去当成远离妹妹的理由她又说不出口,她就是个优柔寡断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人。 宋慊见低着头沉默的宋承娣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自嘲意味的笑容,她自顾自地说道:“可我早就不小了。”她确实早就长大了,年幼的她可不会想到去和自己亲姐姐做爱。 宋慊不留情面地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留下还试图苍白无力解释的宋承娣一人在原地。 房门一关上,宋慊的所有暴虐阴暗的情绪暴露无遗,她看着空荡荡的床头心中涌起一团无名的怒火,额角青筋突突地跳着,宋承娣明明知道她一个人睡觉会做噩梦明明知道她没有她不行,却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地远离她。 宋慊不受控制地挥手将门边的衣架推倒在地,屋内劈里啪啦的声音让站在门口惶惶不安的宋承娣不由得心头一紧,但又生生忍住想开门进去看看的想法,直到房内的粗喘逐渐停息她才黯然失色地离开。她这个妹妹总是喜怒无常偏激固执,什么都不跟她说,生气也是自己躲在房间里发泄,宋承娣在心底无声祈祷希望妹妹宋慊有朝一日也能够理解她身为长姐的难处。 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呢,为什么总是在宋承娣面前控制不住自己呢?逐渐平复心情的宋慊在不停地问自己,她总是在宋承娣面前说翻脸就翻脸,也难怪宋承娣老是把她当小孩。 但如果真的现实真的可以,她宁愿在宋承娣面前做一辈子的小孩,可在泥泞中结果的花的根茎注定比其他花朵坚韧,她也是有着早就超脱于同龄人的早熟。 从她第一次来月经后她就开始为自己为宋承娣为姐俩的家开始去算计、去顾虑,她当然知道欠着一屁股债的刘光棍不可能去医院检查,但他又顾忌着害怕着她的话,就会选择去离这很近四一路的养疗馆,而许久未开荤又是好色之徒的他肯定会打上一炮。在学校,也是她故意将有学生卖淫的事情透露给班长,而正义凛然的班长势必会将此事告知她的警察哥哥,刘光棍被抓那是迟早的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只有着五成把握,但好像上天永远眷顾着出身卑微的她,从来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通过三言两语就搅得四一路天翻地覆就为了个刘光棍,真是四两拨千斤,宋慊自己都想笑自己了。总是保持沉默观察四周的宋慊好像比她的那些同学邻居更了解他们自己。 唯有一人,唯有一人她永远看不清猜不透——正是此时睡在隔壁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宋承娣。 第六章玩偶挂件 次日清晨,准时早起为妹妹做早餐的宋承娣发现宋慊和昨天一样早早就走了,但与之不同的今天宋慊赌气似的没给她留早餐,宋承娣心中冷笑随着她犟去,看这倔驴又要跟她闹多久。 心里堵着气的宋承娣洗漱完到厨房给自己做早餐,结果看到明目张胆摆在橱柜上的一沓红钞直接两眼一黑,她赶紧拿起来数一数,正好三十张,承娣耳边不由自主地出现前天晚上宋慊咬着她耳朵说的那番话。 “我所有的竞赛奖金加起来有三千,够不够买你初夜?” 宋承娣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宋慊学校去把这死兔崽子揪出来揍一顿,真是赤裸裸地挑衅她姐在这个家的权威。她心想着难怪这王八羔子平常都要她温声细语地喊着起床,怎么现在就跟中邪似的起那么早,原来就是要给本来还心怀愧疚的宋承娣找不痛快,这下好了,她姐现在一点愧疚也不带的,怄了一肚子气。 她在厨房一边徘徊一边痛骂着宋慊。 但宋承娣这个死缺心眼的每次生气生着生着就把自己哄好了,这次也不例外。她给自己找了两个合适的理由来原谅宋慊了,一是宋慊还是小孩子心性,多让让她也无妨,这个理由真是百试不厌屡试不爽,每次都给她自己哄好了;第二个便是宋慊这死丫头正在叛逆期,爹不疼娘不养的,只有她姐这么一个人来疼她,自己退让几步又能怎样?毕竟这个家里必须要有一个人懂事。 所以宋承娣就强颜欢笑地将这事当作没发生过了,把钱收好存着当宋慊下学期的学费,接着又在宋慊晚上放学回来时温良贤惠地给她妹宋慊泡牛奶喝,没成想宋慊这死丫头毫不领情地睨了她一眼,还“哼”了一声,害得她差点破功把宋慊吊起来抽屁股。 不过好在之后宋慊也没再作妖给她找不痛快了,两个人都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但是这“相安无事”只是相对于姐俩的关系而言,其实这段时间她俩各自身上都发生了些事。 宋慊背着她姐谈了个对象,而宋承娣在这段时间内找到了个报酬高待遇好的工作,是一家婚庆公司的花艺部,她也没想到居然会有正规公司肯招她,她是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的。不过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后她在花艺上也有些天赋,顺理成章地在公司安下脚来。 “你你你......真和宁欢欢在一起了?”王红梅看着宋慊手里拿着宁欢欢亲手做的玩偶挂件蹭的一下站起来,惊得大叫一声,一下子没收住音量,惹得一些在休息的同学纷纷投来抱怨的目光,在课间巡逻的班主任恼火地训斥道:“王红梅你不休息还有人要休息,要嚷嚷出去嚷嚷。” 王红梅尴尬得呲牙咧嘴,有些抱歉地看向周围同学,讪讪坐下。 宋慊置若罔闻垂眸地打量着这个粉嫩的HelloKitty挂件,玩偶的背面还缝着宁欢欢的名字。玩偶做工很精细,宋慊似乎都能想到宁欢欢低头乖巧穿着针线的样子,不由得联想起以前宋承娣因为跟人打架被宋清明拖到巷子口打骂,事后自己则一言不发地低头一针一线给姐姐缝补被扯坏的衣裳,那时候身上没一块好皮的宋承娣枕在她的大腿上泪流不止。 王红梅还在没完没了的问着:“你俩怎么就在一起了,一点风声也没有啊?” 宋慊还是高冷地不回答她,只是默默将HelloKitty挂件挂在书包上。看见这一举动的王红梅不禁揶揄道:“这学妹看来是个高段位选手啊,竟然把我们宋大学霸收入囊中。”在此之前可从没见过宋慊收过谁的礼物,更别说谈恋爱了。 宋慊闻言有些不适,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王红梅立即识趣地闭上正咧得灿烂的嘴正经起来。 然后今天她和宁欢欢牵手了。 宁欢欢的手很柔软很温暖,皮肤白皙细腻,不像宋承娣经年风吹雨打饱受摧残摸上去粗糙干瘦的手,指骨上还残有严冬造成的冻疮疤痕。 人生真正的分水岭早就在娘胎里就被定下了。 她垂眸看着宁欢欢嘴角带有羞涩笑意的面容,心中总是忍不住阴暗地想凭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那么大。 今天没有晚自习,宋慊一路将宁欢欢送回家。宁欢欢告诉她,她的家其实离学校很远,放学一般会有叔叔开车接她回去,这几天是因为想和宋慊一起回家所以才没让叔叔来接。 宋慊到后面才知道,她家远是因为有别墅的小区一般都离吵闹拥挤的县中心很远。所以她带了这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坐了人生的第一次公交。正值放学高峰期,车内很挤,气味也很难闻,宁欢欢几乎贴在她的身上闻她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 可能是第一次,宁欢欢竟然觉得挤公交很新颖很有安全感,宋慊只是淡漠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道讽刺的笑容,但宁欢欢好像没看出来,继而又拉着宋慊讲了好多好多话,讲她在国外旅游的奇遇,讲父母的溺爱,讲她害怕离开父母所以不肯去大城市念书等等等等。 宋慊全程沉默不语,果然用爱和钱浇灌长大的孩子好像总是单纯美好、没心没肺的。 历经半个多小时公交路途后,宁欢欢牵着她走在绿化建设优良、林荫密布的别墅区的人行道上,宋慊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四周的风景,看上去满不在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但她总感觉她的脊梁在一点点变垮。 从宋慊出生在那个垃圾遍地、虫蚁遍生的老破巷子开始,就注定了这辈子她和宁欢欢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她最后踏出泥泞爬上高位,也改变不了她刻在骨子里的贫穷和自卑。 她要多努力才能让她和姐姐过上这样的日子,还要走多远、拼多久才能让宋承娣活得不那么辛苦? 走到离一个内设花园游泳池、外表采用欧式设计的别墅三十米的地方,宁欢欢停下了脚步,她挽着宋慊手腕在她耳边悄咪咪地说道:“不能再往前走,要是爸妈发现我们在谈恋爱就完啦!” 宋慊松开她的手点头表示理解,宁欢欢又提议道:“周末你来我家玩吧?我爸妈都不在家。” 宋慊拒绝了,她说自己周末还要去纹身店打工,宁欢欢显得有些失落,但过会她又嬉皮笑脸提议她去纹身店找宋慊。不论心中有多么不情愿的宋慊只好答应了。 宋慊像往常一样目送着她回家的身影,可没走多远,宁欢欢又折回来,又快又轻地抱了宋慊一下便飞快的跑走了,跑到家门口时又忍不住咬着下唇回头看她一眼。 宋慊仍站在那,朝她招手示意她回家。宁欢欢看不清她的神情,猜测着宋慊此时应该在对她笑吧。 一走进家门饭菜香同她姐的吆喝就飘过来了,“你这死丫头又跑哪去了?饭菜都快凉了。” 耳边熟悉的声音和眼前熟悉的杂乱落魄才让宋慊在宁欢欢家那边的不真实感统统烟消云散,她收回如柳絮纷飞的思绪,抬眼看向那道熟谙的瘦弱身影。 “你怎么了,傻站那不动?”宋承娣一边脱下围巾一边招呼着宋慊过来,“来吃饭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宋慊听话地放下书包走过去坐好。她看着宋承娣为她做的一桌佳肴默不作声,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出人头地,让宋承娣过上好日子,不要让她为自己再流眼泪,但她心底却偶尔会自甘堕落地想,如果和宋承娣一辈子在阴沟里纠缠到死,她也是愿意的。 可她不想看见宋承娣那双总是泛着浓浓悲伤的眼睛。 饭后,宋慊自觉地起身收拾餐桌去厨房洗碗,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宋承娣无意间瞥见了宋慊突然出现在书包上的精致的挂件,“诶,你什么时候买了个这个?”说着宋承娣就要伸手去摸。 在厨房听见声响的宋慊立刻出声制止:“别碰!” 宋承娣伸出的手被她一嗓子吓缩过去,她有些骇怪地看着行为举止哪哪都反常的宋慊,“不碰就不碰,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宋慊却陷入沉默,一向冷酷无情她竟然生出一丝好像被捉奸的奇妙感觉。 宋承娣心里直觉这丫头片子心里又藏着事,不由得多看了那做工精致的Hellokitty挂件一眼。 第七章情敌 周末宋承娣忙得不可开交,过几天有一对新人结婚,新郎是一个城南暴发户的儿子,提出的要求就是怎么盛大豪华怎么来,光是布置礼堂的花束就跑了两趟车。 花艺部的同事们抱着花在礼堂跑来跑去,一时整个礼堂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宋承娣正低头将玫瑰和百合插在礼堂门口的迎宾台的花圈上。 突然,一阵有条不紊的高跟鞋踩击大理石瓷砖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在一片嘈杂的软底鞋的脚步声中格格不入。顺着声音来源,承娣缓缓抬眼望去,目光从下至上看向来者,首先入目的是带着光泽的黑色高跟鞋和一截细瘦白皙的脚踝,往上,掠过如波浪起伏的白裙裙摆和随着步履飘动的似水柔滑的裙身,是女人像柳枝般的曼腰,再往上,宋承娣的视线定格在那张带着张弛有度的妆容的女人的脸上。 女人一身气质不同流俗,身姿绰约席卷着淡淡的书香气,濯濯如春月柳,潋滟如出水芙蓉,步步皆风情,与未开灯显得灰蒙蒙的走廊一起并入油画里,任何人从她身边经过都会显得黯然失色。 一向第六感很准的宋承娣第一眼就觉得她不属于这座落魄潦倒的县城,应该是成长在风韵古城的书香庭院中才对。 如果承娣猜的没错,这妍丽秀美的的女人应该就是新娘了,她心中想着就算鲜花十里腰缠万贯、婚礼办得再风光体面也配不上她这一身超凡脱俗,这样的女人若是为婚姻驻足于这落寞的县城,那便如同画卷被覆上的纤尘,也覆盖上了她的光彩夺目。 宋承娣惋惜地收回惊艳的目光,准备继续低头插花,可那女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突然改变方向,走到她身前,纤长白皙的手拿起了她手上的捆到一半的花圈,承娣不自主地顺着女人修长的手抬眼望去,只见女人盯着花圈,眸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缱绻眷恋,而只是一瞬,所有的柔情却被冷淡的眉眼替代,良久,她把花圈放下,淡淡道,“我不喜欢百合,用月季换了。” 宋承娣虽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地说好,可女人说完并没有马上离开,宋承娣这才发现女人一直在看她,可不知怎么地承娣被盯得发毛,自己却不敢回应女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只见女人长吸一口气,馥郁的花香在鼻腔萦绕,女人对她说:“带我去里面转转吧。” 宋承娣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但也算是松了口气,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笑着对女人说道:“您这边请。” 宋承娣带着女人穿梭在一片精心打造的花海中,但她心底认为这里没有一朵能美过身边这位美人。 两人走到T台处,这里花香四溢,洋溢着浓厚的爱情的氛围,灯光照耀在两人身上,如冬日暖阳,站在这里很难不让人感到幸福。而此时站在上面的两人没有一个是幸福的。 回过头的宋承娣这才惊觉女人的眼眶中早已蓄满了泪水,直到宋承娣回头看她,泪珠瞬间如同雨下。 宋承娣诧异地看着泪眼朦胧的年轻貌美的女人,并非一见如故也并非一见倾心,她却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失礼地想伸手为她拭去眼泪,“你怎么了?” 女人后退一步躲开她干瘦粗糙的手,突然淡然一笑,“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工作人员我只喊了你吗?” 宋承娣怔怔地看着她,“为什么?” 女人的目光飘渺若云烟,似乎透过宋承娣在看着别的什么人,而她早已泣不成声,“因为你长得特别像我的初恋。” 宋承娣愣在原地,大脑中一根紧绷的弦刹那间断了。 女人几乎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就转身快步走了,只给她留下一话。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走在回家路上的宋承娣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脑中翻涌过许多许多自己不曾在意或者不愿意直面的往事,思绪想云彩一样飘向很远的地方,她突然想起某个挨打后的下午鼓起所有勇气的孤注一掷和...... 就在这时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大娘,大娘抱着个装得很满的纸箱,被她这么一撞,纸箱子里装的菜单哗啦啦掉了一地,宋承娣立马说着抱歉的话弯腰把菜单捡起,突然她觉着这菜单似乎有些眼熟,她连忙抬头一看,果然是她之前打工的那家餐馆的老板娘。 “老板娘?”宋承娣有些惊讶。 老板娘本来有些心烦气躁想要开骂,但也在此时认出了宋承娣,紧绷的脸色瞬时有了好转,“小宋,怎么是你?” “哦,我现在在一家......花店打杂,正好下班,就碰到你了。”宋承娣微笑着解释道。 老板娘松了一口气,对她笑道:“我害怕我辞退你你就找不到其他工作了,现在看到你过得还行我就放心啦。” 宋承娣嫣然一笑,然后目光落到老板娘手上装满杂物的纸箱子和身后贴着“门面转让”的店铺,她不由得问道:“这是?” 只见老板娘愁容浮面,看着地面叹了口气,她抬眼看向承娣,有些意味深重地对她轻声道:“跟你说实话吧小宋,我也不是那种因为你旷天工就把你辞退的小心眼的人,其实是我们餐馆实在开不下去了。” 宋承娣诧异地微微瞪大双眸,“餐馆的生意不是很好吗?” 老板娘微微摇摇头,叹息道:“不是生意的问题,是我跟我老公出了问题。” “你也知道,这个店子是我和我老公一起开的,我出房租他出装修钱,收益五五分,可就在一个半月前,有人加上了我的微信,然后发给我我老公出轨的照片。就在几个月我老公他说要把我把那几个月的所有收益都给他,说是给孩子联系上大城市名校的老师,可以让儿子进大城市读书,要花钱打点,可谁成想,谁成想他拿着我那些钱去包养女学生?”老板娘越说越气愤,眉头拧成一团,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下来,“我打算带着儿子去大城市开店了,没了我,就让他在这自生自灭吧!” 老板娘老公,一个个子不高中度肥胖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宋承娣对其印象极其不好,其实说实话此人和那罪该万死的宋清明仔道德品行上有点像。 她在餐馆做事的头年,此人对她还算亲和友善把她当一个可怜的姑娘,可在前几个月,此人突然本性暴露没少对她动手动脚揩她的油,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这大叔跟人熟起来就这德性,后面才发现是这货本性如此令人不齿,她本还想怎么跟老板娘暗示一下,结果就因为她妹打架的事情旷了工而被裁了。 她正想安慰老板娘几句,老板娘却收起了激动的情绪,继续道:“可说来也奇怪,发给我照片那人我一直都不知道是谁,我本来还想发个红包感谢他的,可这人非常神秘似乎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发完那些照片就注销帐号了。” 说到这,联系起一向沉稳从容的她妹突然跟人动手和这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神秘人出现的巧合,宋承娣用脚趾头也该猜出是谁了,她又不好明说,只好安慰老板娘道:“是谁不重要了,重要的事能及时止损。” 老板娘将这茬回去了,含泪笑着看着她道:“对,及时止损。” 宋慊穿着宽松的黑色背心、头顶着将发丝压在轮廓优越的鼻梁上黑色鸭舌帽,嘴上叼着根烟,烟雾和她而耳骨上的银色耳环一起随着她控制的纹身针的动作而一起晃动,这是宁欢欢走进纹身店映入眼帘的第一幕。 从这个角度看,鸭舌帽下看不见宋且垂下的桃花眼,而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呛鼻的烟雾随着她那张性感的花瓣唇轻张轻吐而飘渺,夕阳打在她精瘦附着一层薄薄肌肉的手臂上,一只黑色的腕表被戴在手腕上,就算手臂有几道明显的瘢痕也无伤大雅,反而增加她身上独一无二的神秘与破碎感。 宁欢欢为此心动不已,在她眼中整个杂乱狭小的纹身店内只有宋慊一人是主角。 听到开门声的宋慊并没有抬头,而是专心致志地低头给身前躺着的红棕发色搞朋克的女生纹后腰上的美杜莎。 反倒是其他纹身师和这位女客人第一时间抬头去看,只见一个乖巧可爱的女生推门走进来,清新甜美的粉色小洋裙和纹身店玻璃门上贴满的花臂花背海报格格不入。 宋慊身前这位红棕头发的姐姐是纹身店的老顾客了也是出名的自来熟,她看着门口怯弱拘束的女生不禁起了挑逗的心思,“小妹妹,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是纹身店,不是布偶店。” 一时店员和客人们哄堂大笑,宁欢欢有些难堪地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宋慊。 女客人笑到一半,突然腰后一痛,宋慊的纹身针不知是不是故意地扎深了几毫米,瞬时毛孔中渗出一丝血来,女客人痛得吸气,转头看着气愤地看着宋慊怒道:“宋慊你这个小王八蛋故意的吧?” 只见宋慊无奈地放下纹身针,“叫你不要乱动。”紧接着宋慊起身将烟压在烟灰缸里灭了,然后从一迭蓝色塑胶凳中抽了一个出来,放到工作台旁,“坐这吧。”只是从凳子再到坐回刺青椅的全程她都没有抬头看向宁欢欢,听到宋慊话的宁欢欢立马乖乖坐到凳子上。 见到这一举动的店员面面相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继续低头工作,该画图的画图,该消毒的消毒,只有爱凑热闹的红棕发女客人带着揶揄的目光打量着宁欢欢,然后用不大不小刚好整个店里都能听到的声音问宋慊:“你女朋友?” 宋慊没回答她,只是一心一意给她纹着美杜莎。 习以为常得不到回应的女客人翻了个白眼,无语地撇撇嘴,转而换了个目标,对着不远处目不转睛盯着宋慊的宁欢欢吐槽道:“她就是个死木头,你咋看上她的?” 话音未落,女客人腰后又是一痛,她叫了一声,瞬间火冒三丈,转头瞪着宋慊怒道:“宋慊你这么小心眼是吧?” 只听宋慊没有一丝感情地凉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歉。” 宁欢欢脸一红,羞涩地笑了。 她看着宋慊带着手套却还能看出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握着纹身器械游走在女人赤裸的后腰上,有些脸红耳热地遐想着这双手将会多么有力。 第八章顾湘 宋承娣走进纹身店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随着她推开玻璃门转动的“吱呀”声,顾湘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看见是宋承娣,轻佻地吹着口哨跟她打招呼:“好久没到你了,小承同志。” 一直埋头扎美杜莎的宋慊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逆光的姐姐,问道:“今天你不是说要很晚下班吗?” “那边要摆桌子,提前下班了,顺道过来接你。”宋承娣将门关上,正往里走了几步就突然瞥到了坐在工作台旁可爱漂亮穿着粉嫩洋裙的小姑娘,她脚步一顿,和腼腆的女孩两目相对,不知道为什么宋承娣心中莫名一颤。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顾湘纹个身也很不老实,对着宋承娣挤眉弄眼,“这位可是你家小宋的……嘶”可话到嘴边又拐了弯,“同学。” 因为小家子气没好心的宋慊往她后腰刚纹好的美杜莎上喷了喷酒精,给她疼得呲牙咧嘴,怨气冲天地向后瞥了身后眉眼淡淡的宋慊。 宁欢欢对着宋承娣莞尔一笑,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好,宋承娣笑着对她微微颔首。女孩长相清纯甜美,眉眼弯弯像香甜的奶油化在嘴角,很难不让人对她心生好感。 宋慊面不改色地摘下黑色橡胶手套,站起身带有警告意味地拍了拍顾湘被紧身皮裤包裹的翘臀,“好了,起来。” 宋慊抱着纹身器械送到负责消毒的店员那,宋承娣在此时问她:“那你今晚回家吃饭吗?” 宋慊放下所有纹身机械,抬起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淡淡地看着姐姐,“为什么不?” 习惯了总是对她高高在上的妹妹的宋承娣将目光移向宁欢欢,“那同学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吃饭吧,我下厨。“ 宁欢欢期待地看了看宋慊,可她却没发现宋慊眼底一闪而过的隐晦不明的情绪。 “方便吗?”虽然是回答宋承娣的话,但宁欢欢的目光总是飘忽在宋慊的脸上,但喜怒不形于色的宋慊却时时刻刻泰然自若,让人难辨情绪。 “怎么会不方便呢?”宋承娣暗暗观察着女孩和妹妹之间的微妙氛围,心中生出一丝疑虑,但面上还是笑道,“等会一起……” “不方便。” 宋承娣话还没说完却被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她抬眼看向自己没有人情味的妹妹,心想着这死丫头怎么不给面子,正思考着怎么缓解这尴尬的氛围,可宋慊接下来的话让她心中的疑虑被一点点放大了。 “她家离这远,回家不方便。”宋慊丝毫不在乎她姐都快摆在脸上的猜忌,自顾自走到宁欢欢的身边,“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宁欢欢却有些着急了,她当然想跟着宋慊回家,了解宋慊的私生活,她拉着宋慊的衣角,几乎用有些乞求的声音轻声说道:“我可以让叔叔来接我,没什么不方便的。” 看着女孩可怜兮兮的样子,宋承娣心中一种割裂的怪异感更强烈了。 而在此时,高冷的宋慊才将目光实实在在地投到宁欢欢的脸上,以俯视的视角,像是神俯瞰众生的冷漠和对游戏人间的戏谑。 不知是不是宁欢欢情商太低,永远看不出宋慊乍一看波澜不惊却别有深意的目光,反倒是旁边对宋慊较为熟悉的顾湘和宋承娣心中一紧。 宋慊垂眸打量着面前仰视着她的美丽女孩,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她几乎都能想象到宁欢欢走在那条的颓垣败壁与破瓦残砾之中的小道时的惊愕失色,而她之前的“顺路”的谎言也不攻自破。 她收回晦暗幽深的视线,正欲开口,从纹身椅爬起来的顾湘却突然道:“这样吧,过几天我的酒吧就开张了,今天我请大家下馆子,怎么样?” 宋承娣意外地看向神采奕奕的顾湘,诧异道:“你的酒吧就开张了?恭喜啊。” “搞到笔赞助,提上日程了。”顾湘看向一旁的洋裙姑娘,对她眨眨眼,“小妹妹,你也一起来吧?” 顾湘也是个隐藏富二代,因为父母不支持玩音乐一个赌气就跑到了县城里来。她比其他富二代更接地气,失意时可以随便找个长椅睡上一觉,开心时可以吃路边摊吃到肠胃炎,也比普通人更加放荡不羁,酷爱人体穿刺、纹身以及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极限运动。 宁欢欢拘谨地看向带着眉钉、唇钉和脐钉的红棕发女人,哪怕心有不甘也只能懵懂而迟钝地点了点头。 顾湘咬着下唇笑了笑,眼神中透露着狡黠的光芒。 看着一路紧贴着宋慊的宁欢欢,宋承娣感觉周身的氛围诡异至极,这小姑娘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来看都能看出来是在家娇生惯养的有钱人家的女儿,与宋慊这种天天摆着张臭脸不喜社交的人是不应该有任何瓜葛的,可从目前状况来看,这个姑娘和宋慊不但关系匪浅,她还十分依赖着宋慊。 一个诡异且令她毛骨悚然的猜想在脑中突兀地出现,她看着双手插兜走在前头的妹妹隐约猜到了什么,震惊之余,她的心脏有种酥酥麻麻的奇异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 此时顾湘突然贴了过来,搂着她的肩膀,亲密地将头埋在她脖颈处,“你身上好香啊,用的什么洗衣液?” 宋承娣不习惯与人如此亲昵的距离,不动声色地和顾湘拉开了一些距离,“应该是今天插花时沾上的,跟洗衣液没关系。” 顾湘看着默默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宋承娣,转移话题道:“那小姑娘看着和你妹妹关系不一般啊。” 宋承娣硬着头皮回答道:“宋慊她要交什么朋友她自己决定就好了,我不会干预的。” “那女朋友呢?” “什么?”宋承娣装傻充愣地看着身侧的顾湘,而顾湘只是笑着看着她,不说话。 不知道宋承娣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顾湘居然在她脸上找不到任何一丝对自己妹妹是同性恋的诧异,她只得见好就收地收回搭在宋承娣肩上的手,“开玩笑的。”因为再不收手的话,前面那个极端姐控估计又要生闷气,回家跟她姐窝里横。 最后顾湘找了一家看上去吃一顿要窜一天的苍蝇馆子进去了,宋慊和宋承娣倒是无所谓,但宁欢欢养尊处优惯了,从来没来过这么脏乱差的餐馆,但看着已经迈进一只脚的宋慊,只能咬紧牙根跟着进去了。 第一个翻开菜单的宋承娣直接两眼一黑,“什么回锅肉要九十八!?” 坐她右边的宋慊拿过菜单一看,也是蹙起了眉头。 而这时黑心老板已经给她们热心地上好了茶水,再看门口,那黑心老板娘的大块头儿子搬了个凳子守在在了门口。 没客硬宰啊,宋承娣暗自腹诽。 宁欢欢有些害怕地挽住了宋慊的手臂,宋慊面色不善地看着门口的大块头,准备起身带着一行人离开,但人傻钱多的顾湘却对这些逆天价格毫不肉疼,反倒乐呵乐呵地接过菜单道:“咱就吃这家,姐差这点钱?说不准还真是个隐藏的米其林餐厅。” 然后顾老板霸气地点了四五个菜,那死黑心老板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结果事与愿违,大伙硬着头皮吃了几口那几道看上去都快烧糊的菜,差点哇哇吐一桌,难吃到像中毒了的顾湘朝黑心老板勾勾手,虚脱地喊道:“结账!” 那黑心老板顿时喜笑颜开,拿着计算器一顿噼里啪啦,然后念出一个惊天数字:“二千五百二十九,老板您是扫码还是现金?” 四人面色皆是一变。 “什么?二千五百二十九?”本来还虚弱的顾湘立刻惊坐起,指着这些菜,“他妈的老子看着菜单点的,这些菜顶多五百多,你怎么算的二千多?” 黑心老板讪笑着回答:“茶水费一位五百。” 宋承娣冷笑道:“看来这茶里是掺了金子了。” 顾湘无所畏惧地看着老板,试探道:“你不怕我报警?” 黑心老板仍旧不卑不亢地回答她:“这只是我们店的规矩。”老板说完,守在门口的大块头突然走了过来,带着威胁的意味站到黑心老板的身后看着她们。 桌上除了宁欢欢,瞬间都懂了黑心老板的言外之意,这家店敢这么猖狂背后一定有黑社会的势力。 “好好好,”顾湘似是妥协地从兜里掏出六张红钞摆在桌上,“可我身上带有这么多,怎么办?” 黑心老板的表情变得凶狠,“可以喊你们的朋友或者家属来付钱。” 宋承娣有些恼怒,想和黑心老板据理力争,全程保持沉默的宋慊却安抚似的握住了她的手背,宋承娣看向妹妹冷静的样子,瞬间心有灵犀地明白了什么。 顾湘挑起半边眉,问道:“现在我朋友们都不方便过来,我身上有些东西抵这两千块钱绰绰有余,你看这样行吗?” “那得先拿出来看看。”黑心老板向身后的大块头使了个眼色,大块头心神领会地打电话喊人来验货。 霎时,顾湘的面色变得阴沉,从后腰掏出一把银色的柯尔特“啪”地一声摁在桌上,“这个,够不够?” 在场所有人除了宋慊都被吓得够呛,宁欢欢更是紧紧靠着宋慊。 黑心老板顿时被吓得面色煞白,身后的大块头也吓得不敢说话,餐馆内一时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只剩大块头贴在耳边的手机还在“喂喂喂”个不停。 顾湘站起身,戏谑地看着额角冒出冷汗的老板,晃了晃手中的银枪,“老子就放在这,你敢拿吗?” 缓过神来的黑心老板立刻哆哆嗦嗦地摇头,“不不不,您自便,您自便。” 顾湘冷哼一声,将枪别进后腰,带着一行人声势浩荡地走出餐馆,临走前还将那六张红票解气地全部甩在黑心老板的脸上。 宋慊带着怜悯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餐馆内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两人,嘴角扯出一丝危险的冷笑,屋内两人被看的一怵。 第九章裂痕 宁欢欢是被三个人一起送回家的,她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她既怵惕顾湘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她,但当顾湘目光投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又匆匆忙忙地移开目光,顾湘觉得挺有意思,如法炮制般挑逗着她几次,直到宋慊瞪了她一眼,才吹着口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快到家的宁欢欢路都有些不会走了,有些蠢笨地同手同脚,顾湘有些好笑地叫住了她:“小妹妹,今晚的事……” 宁欢欢身子绷得笔直,跟军训似的一下转来,僵硬地发誓着:“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这样子怪逗的,顾湘一下子笑出声来,纹着玫瑰图案的手摸摸了她的头,笑道:“乖。” 宁欢欢面部肌肉僵硬地笑了一下,然后三步作五步地快走回家。 看见宁欢欢进了门,三人准备结伴离开。 刚才顾湘掏枪那刹那确实把宋承娣吓着了,但也没有像宁欢欢那样怕得要死,相对于顾湘会把枪抵在她头上的可能,她更好奇这把枪的由来。宋承娣看着哼歌哼得挺欢的顾湘,若无其事地问了句:“你那把枪,真的?” 顾湘侧首看了一眼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假的。”说着她从腰后将枪取下,食指插进扳机孔光明正大地在监控下转了起来,“唬人的玩意,你看看,像真的不?”她转着转着将枪放到了宋承娣的手掌上,宋承娣将这把银色的柯尔特放在手上掂量掂量,她挑了挑柳叶眉,意味深长看了看身侧吊儿郎当的顾湘。 这把枪无论从质感还是重量都不像是玩具枪,顾湘此时还在笑嘻嘻地看着她。宋承娣暗暗腹诽,死笑面虎。 宋承娣突然起了挑逗她的心思,“不怕监控?” 顾湘还装傻充愣着,“玩具枪怕个屌。” “玩具枪啊……”宋承娣露出狡黠的笑容,“那送给我?” 听见这话的顾湘吓一踉跄差点摔个狗啃屎,她有些震惊地看向平常温温柔柔、柔柔弱弱的宋慊她姐,“你认真的?” “不乐意啊?”宋承娣坏笑着看她。 顾湘也假笑着看着她,虽然心中已经咬牙切齿了。于是两个人就相顾着一直笑,直到宋承娣的面部肌肉都僵硬了,她就顺势将枪插回顾湘的后裤腰,“逗你的。” 顾湘揉了揉发僵的苹果肌,心中翻了个青天大白眼,看来也是跟宋慊她姐接触不多,那弱柳扶风的样子全是假象,这姐俩本就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于是她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我朋友喊我去看月亮,先走一步。” 宋承娣抬头看了眼暗无星月黑漆漆的天空,又看了看那早早溜之大吉的顾湘逍遥潇洒的背影。 等聒噪吵闹的顾湘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暗夜也回归于平静,这会她才将目光转移到身侧一路上被她刻意无视的妹妹身上,只见宋慊紧抿着唇,眉头微微蹙起,也故意不去看她姐地看着地面上路灯的影子,熟稔她妹的宋承娣看出来宋慊因为自己和顾湘一路一唱一和生了一肚子气,心里觉着她妹妹有时候还是有点小傲娇的,就犯贱似的去捏宋慊的脸,结果就是被毫不留情的打掉。 回家的路上姐俩没说过一句话,宋慊闷头自己走着,宋承娣也识相地没去招惹她。 直到宋承娣用钥匙拧开家门,打开客厅的灯后才转过头发现迟迟没迈进家门的妹妹,“杵那干嘛?进来啊。” 楼道的声控灯被灰尘和蜘蛛网覆盖着,洒下灯光灰蒙蒙地落在宋慊的肩上,宋承娣看不见她鸭舌帽下的神情,却隐约看见妹妹紧绷的咬肌。 “你不打算问些什么吗?”宋慊微微抬起脸,在微弱光线下的黑暗中与宋承娣相视,那幽晦深邃的眼眸中看不清她暗藏在心底的凉薄为愠怒。 宋承娣看着一身冰寒宋慊,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心中五味杂陈,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 她如鲠在喉放弃所有和妹妹敞开心扉的决定,她也清晰地明白从此以后她和宋慊之间将会横跨一道难以填补的沟渠。宋慊将会有前途无限万丈光芒的未来,是羽翼未丰的猎鹰,总有一天会翱翔于晴空万里的苍穹,而她只会变成寄生于妹妹翅膀上的寄生虫。 最后她只能强硬地露出一个难看僵硬的微笑,像个胆小鬼把所有的抉择推向给妹妹,“我在等你自己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但自私的她想问的问题特别多但又忐忑不安地害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想问刘光棍的事情和她有没有关系,发给老板娘的照片是不是她拍的,想问她自己的新工作是不是她在暗中推波助澜,想问她做这一切是不是为了自己,那今晚这个楚楚可怜让人心生保护欲的女孩又是谁?是不是她的女朋友,那她们那一夜痛苦与快乐的交织又算什么? 她的妹妹是个哑巴而她是个胆小如鼠的不合格的姐姐,其实答案就近在眼前但她害怕阳光明媚,只会在漫漫长夜让所有的猜忌与悔恨将自己反复鞭尸。 宋慊真的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姐姐,宋承娣也永远不会知道每当她自己享受痛苦时宋慊就会承受她痛苦的两倍,明明所有事都运筹帷幄掌控在自己手中,但她无法控制宋承娣的心中只有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中不被她填满。 “我给了你机会,”宋慊走进来“砰”地一声将门关上,然后与不敢看她的宋承娣擦肩而过,“你自己不要的。” 总有一天她会将蜷缩在阴沟的宋承娣拖到晴空下将血淋淋的现实刨开给她看,告诉她她的妹妹就是这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宋承娣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思忖良久,昔日抱团取暖的暗黑生活在脑子一闪而过,然后默默回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顾湘正一边吃早餐一边刷着微博,她突然看到一则新闻猛地站起身来,差点给自己呛死,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昨天她们被讹的那家餐馆被烧了,店内两人中度烧伤。 “妈的,”顾湘破口大骂,立马掏出手机播出一个号码,响了三声那边才不疾不徐地接起,她愤愤道,“这事你干的?” 只听那边宋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什么事?” 顾湘气得脑子发晕,宋慊是什么货色她比她姐还清楚,“少他妈给老子装,我说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慊正慢条斯理地享用她姐给她做的爱心补偿早餐,是两个宋承娣亲自揉到小猪奶黄包和一杯浓厚香醇的水牛奶,她握着她奶奶留在这的老年机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是又怎样?” “你他妈想害死老子?”顾湘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道,“查到我们身上怎么办?” “怕什么?”宋慊慢悠悠地咬着奶黄包,“他们店的煤气本就有些问题,我只是做了些手脚,再说了,他们自己也经不起查,就算查出些什么,也不敢指认你。” “不是,”顾湘差点自己被宋慊绕进去了,她疑惑道,“本来就不是老子做的,指认我干嘛?” 电流声中,宋慊在那头低低地笑了两声,大发慈悲地安抚她道:“放心吧,我做事比你洗脸都干净。” 顾湘怒骂道:“滚你妈的!老子差点被吓死。” 短暂的沉默过后,宋慊的平静声音从听筒传来,“要你昨天晚上你没带枪,该怎么办?” “那就喊我朋友来送钱啊。”顾湘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她刚说完就发现了不对。 宋慊将最后一口牛奶饮尽,舔了舔嘴角,“你觉得,像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得拿多少钱能摆平?” 顾湘沉默了。 人的贪欲总是欲壑难填,宋慊神色突然变得阴狠起来,她对着手机阴恻恻道:“你和那个女孩的死活我不在乎,要是我姐除了一点意外,我会让他们赔命。” 说完宋慊就将电话挂了,听着耳边传来“滴”的一声,顾湘生气地将手机摔在桌上,有些心烦气躁地揉了揉自己的红棕色长发。 第十章逃婚 “小宋小宋,出大事了!”一个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的女同事突然挤到宋承娣身边,一脸心急火燎地看着她道,“前几天我们公司不是接了个大客户吗?” “怎么了?”带着围裙正在修剪花枝的宋承娣抬起头,看向一脸心急火燎的同事,脑中不禁浮现出在礼堂的惊鸿一遇。 女同事左右观望,遮遮掩掩地将手机递给她看,用气声说道,“新娘逃婚了!” “什么?”宋承娣诧异地微微瞪大双眸,连忙摘下手套接过女同事的手机定睛一看,只见公司总群的消息还在不断增加,全是在刷屏新娘逃婚的事情。 宝陵吴彦祖:那新娘好像是大城市下嫁的,我几天前见过,长相气质不同凡人。 不吃香菜:我听说这次新郎品行不咋样,是四一路常客了,订婚之后还想着嫖,结果被放鸽子了。 .:6。 何必、很在意:那个新郎发了好大一通火,给我设备砸得稀巴烂,但让他报警又支支吾吾不敢。 丽丽:大城市的人怎么会下嫁到我大宝陵来啊,真是奇怪。 V:我今天在现场,女方连着家属可是一个都没来! …… 直到主管跳出来将工作群全员禁言并发了一句“今天的事一律不许外传,违者后果自负。”热闹的工作群才安静下来。 宋承娣将手机还给同事,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可她却不知这这这份不安从何而来,只是女人那日别有深意的目光时不时浮现在她的眼前。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还记得那天下午,女人离开前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诡异到她潜意识中认为那如梦似幻、虚无缥缈的倩影只是一场午后白噪音中的一场梦。 宋承娣十分确定自己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更何况以她如此窘迫卑微的身份也不可能会和这样的女人扯上关联,毋庸置疑,那个与众不同的身影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勾起她探索未知的欲望,可她从女人身上获取的莫名诡异的熟悉感又从何而来?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懵懂又朦胧的思绪贯彻宋承娣整个工作日直至她下班快走到家门,那令她魂牵梦绕的纤长倩影赫然出现在她门口,背后是深灰色的水泥墙,像方枘和圆凿,艺术家的摄影作品、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电影。女人白皙的手指之中夹着根昂贵细长的女士香烟,在烟雾缭绕的楼道之中以她双目相对,以一种宋承娣无法料想到的环境中与她再次相遇。 “您?”宋承娣顿时哑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会出现在她家门前,诧异过后是无尽的疑虑。 女人默然,只是将香烟摁灭在脏污的水泥墙上,动作娴熟,像是在每个午后黄昏的都会落寞地站在这片水泥墙前抽完半支香烟,然后再将剩下的半支摁灭。 这片整个楼道中只能听到尼古丁与水泥墙摩挲的声音,烟雾散去,宋承娣又看见了那双悲戚的双眼。 “您怎么在这?”宋承娣重新问她。 只见女人嫣然一笑,仿佛压在她身上 所有沉痛与苦楚也被这一笑了却。她淡然道:“我逃婚了。” 宋承娣没有回话,只是复杂地看着她。 见宋承娣没有回话,女人料想她是早早知道了,于是她话锋一转,笑着看她,“先请我进去喝杯茶吧?” 今天宋慊回来的早,正如她料想的一般,自从宁欢欢亲眼目睹了顾湘拔枪后,就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她些,没有宁欢欢恼人的纠缠宋慊的心情也比平常明亮些。 可还没进家门,她就看见了家门旁水泥墙上被烟头摁出的黑点,宋慊狐疑着抬手摸了摸,这个黑点比平常烟头的直径要小一圈,像那种比较细支的女士香烟,她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黑点上残留的烟灰,是很细腻的白色,闻起来有淡淡的香味,一眼便知这支烟的昂贵程度。 宋承娣是会抽烟的,但自从宋清明带着奶奶留下的钱一起跑了之后,她就戒烟了,是不可能去买这样昂贵的香烟,刘光棍就更不可能了,现在还因为小腿骨折在医院躺着,宋慊思忖着,除非有其他人来过,而且这个人的身价不低。 宋慊不再多想,立刻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随着一声突兀的“吱呀”声,沙发上两个貌美的女人跟着抬眼看过来。 宋慊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宋承娣穿着她的紧身白色背心,身体微微前倾,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嘴上叼着根女士香烟,而她身前,一个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的女人为她点着烟。 宋承娣就着女人点火的姿势猛吸了一口,烟头在光线昏暗的客厅里燃起光亮,已经很久没吸烟的宋承娣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吸入肺腑的烟雾很温和,不呛,喉间溢满淡淡的桂花香。 宋承娣微张着嘴将烟雾往外送,烟雾弥漫中,她精神抖擞地笑了笑,用烟头遥遥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宋慊,“那是我妹妹,宋慊。”她身侧的女人看着门口身型高挑的酷女孩,笑着和宋慊打招呼,“妹妹你好。”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宋慊心底不为人知暴戾突然随着血液涌上大脑,她克制住想把她姐烟摁灭的冲动,连一眼都没施舍给宋承娣身侧的女人,只是轻飘飘地问了句:“你朋友?” 可开口的却不是宋承娣,而是为她点烟的那位气质高雅的女人,“算不上,我只是一个走投无路想要借宿几晚的人。” 这时,宋慊才将目光投向那女人身上,那女人一头齐腰墨发如帘幕低垂,气质如兰温柔如水,宛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从头到脚 没一处无不在告示着她这个女人的金枝玉叶。 宋慊目光沉沉,猛地将门关上,连牛奶都没喝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女人被这一举动震住了,然后暗含深意的看了眼身旁若无其事的宋承娣,幽幽道,“你妹妹脾性挺大。” “甭管她,每次不知道怎么就惹了她,”宋承娣起身弹了弹烟灰,“跟个闷棍似的。” 女人挑眉看她,思忖片刻,耐人寻味地勾了勾唇角。 宋承娣嘴上是这么说,可夜深后还是站在反锁的门前抓耳挠腮地想该怎么哄哄她的妹妹,因为主卧已经让给那个女人了。 她踌躇良久,终于泄了气,准备今夜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可还没迈出一步,面前的房门突然开了,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拽了进去。 宋承娣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还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张冰凉的唇就迫不及待地覆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舌头狠狠撬开她的牙关深入她的口腔,挑逗着她的上颚,与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大脑混沌的宋承娣却条件反射似的猛地推开身前的少女,宋慊却借力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摔在床上,头晕目眩的宋承娣还没反应过来,宋慊便扑了上去压在她身上低头就要啃,宋承娣只好用手死死抵住她的嘴不让她亲,宋慊像个得不到糖就要整个糖果店的小孩似的就要去掀她姐的上衣,直到被她姐恼羞成怒地甩了一耳光才老实下来。 “我又怎么惹你了?”宋承娣气喘吁吁地呵斥道。 宋慊却垂着头不说话。她这个姐姐,总是说她不懂事不听话爱耍小脾气,可是宋承娣怎会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为什么闹别扭,她们在同一个昏暗的屋檐下度过了荏苒十五年,从那个记不清模样的娘抛弃她们后,是宋承娣垫着踮起脚尖为牙牙学语的她冲奶粉,给她换兜满的尿不湿,正如她学会喊的第一个称谓是姐姐,写下的第一个名字是宋承娣。 宋承娣对她偏执、暴戾、狠毒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知肚明,却因为愧疚对此视而不见,甚至纵容她一步一步错下去。 怎么不恨她呢?宋慊看向自己身上被宋承娣鞭打出来的伤痕。她恨不得和总被人觊觎的宋承娣一起去死。 她知道宋承娣和她永远不会有朋友,从她们出生在这个潮湿寒酸的老巷中起就永远不会有朋友,只有回到这人人唾弃的处所中彼此才会敞开心扉。 将心事告知他人就像是太阳蛮横地割开了血肉,一边淋血一边流血。 “为什么要收留她?”宋慊埋在她的胸口闷闷地问道。 宋承娣垂眸看着她的发旋,用手揉了揉,调侃道:“吃醋啦?” 宋慊不说话,只是用手狠狠拧了一把她的大腿根。 “嘶,”宋承娣痛得冷吸一口气,愤愤地推了一把她的头,“小王八蛋,你是我妹,这点醋也吃,那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和别人说话啦?” 宋慊确实这么想,她只想和宋承娣一辈子在这间破屋里接吻做爱,只有彼此,直到死去,尸体也发烂发臭。她抬头看向怒气冲冲的姐姐,“没有姐姐会敞开腿让亲妹妹肏。” 说到这宋承娣确实理亏,但她难得不肯妥协退让,带着幽怨的情绪反问宋慊:“那你女朋友知不知道你和你亲姐上过床?”带着酸意的、闷在心里许久的问题还给宋慊,哪怕她已经知道那女孩是她公司老总的千金,自己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是宋慊给她带来的。 宋慊看着对她了如指掌的姐姐,不禁微微一笑。她们的关系,虽然看着是宋慊占居高位,但实际上宋承娣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总是能用一句话、一个眼神打得她落花流水,让她彻夜难眠,与她亲近爱护她的同时又总是止不住的疏离她,这其中分寸的把握是宋承娣的绝学。 宋慊忍不住亲了亲姐姐的唇,“我会处理好的。” 由于已经感受到宋慊的手蠢蠢欲动地伸进了她的裤缘,宋承娣只好警告道:“没处理好之前,你可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宋慊咬咬牙,只好收回手,翻身从宋承娣身上下来。 宋承娣起身关了灯,钻回到被褥里时宋慊只给她留了一个寂寞的背影,她有些忍俊不禁,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妹妹,像哄三岁因为妈妈离开而嚎啕大哭的宋慊那样轻声哄道:“她叫温寒,是大城市里的姑娘,因为父亲重病在床,被继母逼迫嫁给我们这的暴发户,所以婚礼当天她逃婚了,我觉着她可怜,想收留她一阵子。”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我,也许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吧。”这样的理由未免太过牵强,宋承娣还有很多话没说,但点到为止是现下最好的决定了,温寒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她能知道的就是宋慊一定会自己去查明白的。 况且温寒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游刃有余了,好像她们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了,提出的要求虽然荒唐至极却让她不忍心拒绝,不过来日方长,她一定会一点一点扒开迷雾。 同为女性,她只是抱着一颗怜悯之心去同情她,对她伸出援手,哪怕这些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新郎一家要是找上门来她又当如何?这些不得而知。 夜深人静时,宋慊感到口干舌燥,迷迷糊糊地醒了,她感觉到身侧有人在抚摸她手腕上的疤痕——那是她自戕失败残留下的历史痕迹。她依稀记得那时宋承娣哭成了泪人,一边背着她去医院一边念着对不起。 她一时没动,直到手腕处感到一片温热,她才忍着口渴重新闭上了眼睛。 因为宋承娣埋在她的手腕里,默默流泪。 第十一章赌注 而后半夜,宋慊却没在入眠过,以至于她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起床时有些腰酸背痛。她抬手摸了摸酸胀的后颈,看向躺在身侧睡得安稳的宋承娣。宋承娣喜欢侧睡,手脚还会不老实地搭在她的身上。 因为昨夜哭过,宋承娣眼尾泛着一圈浅粉,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弧度柔和的侧脸,看上去毫无防备又惹人怜惜。炎炎夏日的热风绕过朽木窗柩抚在宋承娣的脸上,额前碎发轻轻摇晃,像清泉边的随风飘动的稻谷。 这样就很好,宋慊不自主地抚上她的脸颊,宋承娣太瘦了,身上的骨骼感很重,就算侧躺着脸上也不会有肉垂下,手指向下游走,抚过宋承娣消瘦的下巴和有温热脉搏跳动的侧颈,最后停驻在漂亮的锁骨处。 夏天蚊虫多,这样瘦弱的姐姐怕是蚊子都不稀罕吸她的血吧,宋慊心里想着。 宋承娣就是这时候醒的,但还未完全睁开双眸,一只冰凉的手掌抢先抚住她的眼睛,随之而来的是落在脸颊上的一个湿润轻柔的吻,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继续睡吧,我去上学了。”宋慊说。 背上书包下楼后,宋慊碰到了正搬个矮木凳晒太阳的陈奶奶,一边慢悠悠地摇着已经烂到镂空的蒲葵扇一般和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宋慊不由得停下脚步,淡漠的双眸褪去了寒气。 同样搬着个矮木凳、坐在陈奶奶旁聊天的正是那个昨夜一身清冷的女人,而今天,她换了件淡蓝色的无袖连衣裙,那浑身的不拘一格染上了色彩,在阳光下一点一点融化成了俗尘的烟火,与脏污的青石板和水泥墙融为一体。 温寒比老花眼的陈奶奶更先注意到她,自然地朝着宋慊露出一道晴朗的笑容,“去上学吗?” 这笑容并不能打动冷若冰山的宋慊,只是那一瞬,温寒在宋慊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敌意,而也是这一瞬后,宋慊便移开了视线,径直走向巷口。 看着那孤寂傲然的背影,屡次被无视的温寒并未展露不悦,只是饶有趣味地眯了眯眼。 这时,陈奶奶枯燥的手掌突然覆上了她白嫩的手背,温寒回过神来,只见陈奶奶已经掉光牙的嘴里叹了口气,“姑娘你不要怪她,小慊的娘在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跑了,她那个爹又是酗酒又是打牌,对她们姐俩个动辄打骂,闹得整个巷子里都不安宁,” 说着说着,陈奶奶凹陷的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谈起501的那两个苦命的孩子,陈奶奶干瘪的嘴唇和展不开的皱纹中都在颤抖,那浑浊的眼球里都是对她们痛苦的怜爱。 “她爹卷钱跑了后,承娣就辍学打工,小慊越来越不爱说话,我一想到这个我就……哎!”陈奶奶越说越心寒,拿粗粝的手指去揉泪眼,泪水随着动作溢进了眼纹里。 温寒默不作声,看着泪眼婆娑的陈奶奶,心里很不是滋味。 宋慊转身出了巷口后,掏出老年机拨去一个没有备注号码,没过多久那边就接通了,顾湘沙哑慵懒的嗓音从听筒传来。 “什么事?” 宋慊低声道:“帮我查个人。” 那头的人顿了顿,含糊着,“行呗……”紧接着一声带着暗示意味的“咔嗒”声从听筒处传来,那是翻盖打火机齿轮擦火的声音。 宋慊仿佛闻到了从听筒那头飘来的烟味,她沉默了一会,道:“算我欠你个人情。” 顾湘咬着烟,轻笑几声,“客气了。” 顾湘的家庭背景错综复杂,父亲在澳门开了几家大赌场,母亲又跟政府那边挂钩,顾家常年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家里几姊妹只有她最有她爹年轻时的雷厉风行,家大业大本就指靠着她继承了,奈何又是个桀骜不驯的性格,跟家里断了后,在宝陵县建了个走私奢侈品的据点,一边搞音乐一边搞犯罪,她老娘气得她牙痒,也只能替她兜着。 加上之前在顾家的,顾湘这几年陆陆续续也积攒了不少人脉,查个人可谓是轻而易举的事。 中午宋慊跟宁欢欢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顾湘就传简讯过来了,感受到裤兜震动的宋慊拿出老年机一看,那道匿名的信息里面是温寒完整的背景资料和人生履历,前半辈子真就是那种古代养在闺阁中的千金小姐。 宋慊按着老年机上的按键,往下浏览,目光锁定在夹杂在文字中的一张图片上,她不由得微微颦蹙眉头。 居然是他。 “喂,”坐在对面的宁欢欢没好气地喊了她一声,眼神幽怨地看着心不在焉的宋慊,“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宋慊收起手机,收敛起严肃的神情,抬眸望向对面精心打扮的宁欢欢,“你继续说吧。” 宁欢欢不高兴地撇撇嘴,但她并不想真的和宋慊生气,只好继续开头的话题,“你暑假还会去那家纹身店打工吗?” 宋慊回答道:“会。” 明知故问的漂亮女孩得到答案后心里还是止不住失落,她不止是因为害怕纹身店里那群打扮得奇形怪状的非主流和那个有把枪的神秘女人,还有宋慊忙起来就无暇顾及她了,把她这个女朋友扔在一旁不管了。 她心里是很想劝说宋慊不要去纹身店了,自己给她些钱或者像她姐姐一样在她家的公司里打两个月工,这样自己还可以每天都理所当然地和她腻在一起,但怎么开口都像是侮辱人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冥冥之中总感觉宋慊有一种畸形的仇富心理,所以和她在一起的这一个月里都是刻意地去保持低调。 “那我还可以来找你吗?”宁欢欢不甘心地问道。 宋慊换了个话头,“暑假我要先去奶奶家过半个月。” 宁欢欢穷追不舍地跟道:“那我等你回来。” 宋慊不再看她,垂眸盯着碗里的剩饭,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宁欢欢这才松开担忧的眉头,露出甜美的笑容,提醒她道:“那你一定要记得接我电话。” 宋慊又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放学时,校园就显得空荡许多了,因为高一的已经考完期末考试回家过暑假了,而高三的比他们多一节晚自习,所以整个校园的人行道上只有稀稀拉拉的高二学生。 宁欢欢在倒数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来和宋慊告别,一脸雀跃地告诉她父母要带她去吃大餐,犒劳她这一学期的辛苦,宋慊只是笑着祝她玩得开心。 宁欢欢踮起脚尖,搂着宋慊的脖子想去亲吻她的脸颊,可当靠近了宋慊身上冷冽的气息后,却改了主意,试图去触碰那唇形姣好性感的嘴唇,却被宋慊皱着眉头别开了,那一吻还是落在了脸颊上。 宁欢欢有些愣愣地松开搂着她的双臂,尴尬地向后退了几步。 “抱歉。”宋慊抬起一脸疲惫的面容,“是我的问题。” 宁欢欢强颜欢笑地摆了摆手,一言不发地小跑着离开了。 临走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树荫下落寞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已经习惯总是对她若即若离的宋慊的宁欢欢心中升起一个疑问———宋慊真的喜欢她吗? 微弱的路灯下,宋慊将书包上的Hellokitty挂件取了下来,塞进书包里,转道迈入人头攒动的巷子,巷子尽头是一家新开业的酒吧,前前后后涌进不少年轻的学生和社会分子。 这个典型的黑酒吧管控很差,连她这样还穿着校服的都给放进去了。酒吧里灯红酒绿,晃的人眼睛疼,音响里放着吵闹的摇滚音乐,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男同性恋把她认成了男生,朝她吹着流氓口哨,还有的穿着蕾丝的女人也把她认成了男生,见她长得清秀就把胸贴了上去。 宋慊皱着眉,厌恶地挤开群魔乱舞扭动的人群,走向酒吧中心最大、灯光最晃眼的卡座,只见顾湘被一群模样像是黑社会的人围着,对面坐着一个面露凶相的刀疤脸,和一个有些臃肿的光头。 顾湘叼着根软中华,价格不菲的马丁短靴踩在桌檐上,手上跟人打着炸金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全开!”坐庄的顾湘猛地一拍桌子叫唤道。 坐在对面的刀疤脸和光头迫不及待掀开牌面,一个豹子,一个同花顺,顾湘一看自己的牌,就一个同花。 “妈的。”顾湘骂道,一时间卡座上哄堂大笑。 顾湘弯腰从座位底下抽出一个皮革黑箱子,拿了两摞捆起来的红钞出来,分别甩在对面两人的脸上,“你俩别是合伙整老子。” 光头和刀疤脸一边狎笑着一边把钱扔给身旁的小弟,“怎么会呢?运气运气。” 宋慊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拍了拍顾湘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玩够没?” 这时顾湘才注意到在旁边烦闷已久的宋慊,神色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站起来,亲昵地搂着宋慊的肩膀坐下,“正好,你快来把钱给我赢回来。” 一时整个卡座的目光都汇聚在宋慊身上,只见宋慊面色不掩厌恶地拍开放在她肩上热络的手,对面的两人和围在周围一圈的马仔看到宋慊这个毫不留情举动不禁面面相觑,心底纷纷猜测这个穿着校服、脸上还没褪去青涩的少年是谁。 令人咋舌的是,顾湘又不厌其烦地再去搂宋慊的肩膀,用一种几乎让他们觉得诡异的耐心哄道:“来嘛,就这一次,你姐不会知道的。” 马仔们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难不成是她小情人?光头向身侧的刀疤脸投去一个困惑的眼神,刀疤脸并没有看他,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嘴。 光头只好耸耸肩收回目光,看着对面你侬我侬的两人,心中暗暗嗤笑,这顾湘也是耍上高中生了。 “就一把,输了我出钱,赢的都归你。”顾湘坚持不懈地摇着宋慊的肩膀诱哄着,最后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道,“以你的能力能赢个个把万,你下学期的学费生活费就成了,你姐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你说是吧?” 宋慊的目光看向脚边堆满钞票的皮革箱,又看向对面对她露出献媚讨好笑容的两个大汉。 下个学期她就高三了,没有时间再去纹身店打工了,家里的担子就一下子全部压在宋承娣道身上。她突然想到今天早上宋承娣纤瘦羸弱的身段。 思量片刻,宋慊有了松口的迹象,“这个我不会玩。” 顾湘连忙接道:“行啊,你想玩什么,听你的。” 她偏头看向一脸热情的顾湘,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围棋。” “围棋?”这两个字冰冷得让顾湘皱起了眉头,“我上哪去给你找这么文邹邹的东西?” 坐在对面的光头有眼力见地接过话茬,“围棋行啊,”接着他看向周围一圈的马仔之中带着金丝眼镜、举止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伸出手招呼着他过来,“过来。” 话落,那个男人听话地走向卡座坐到了光头的身边,光头向顾湘和宋慊介绍道:“这我大侄,985毕业的,他们学校围棋比赛的第一名。” 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抬起头,对宋慊露出得体的笑容,而眼神中却是不加遮掩的打量。 顾湘狐疑的目光在光头和男人身上流转,冷笑道:“我可从没听说你这老逼登有个985的大侄啊。” 光头顿时有些慌张,谄笑着,“暑假难得回来一次,带他见见世面。” 顾湘却不留情面地拆他的台,用指关节敲击着大理石桌,厉声道:“985见这世面?” 光头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冷汗从锃亮的头顶落下,刀疤脸见气氛不对,正想插话解围,没成想宋慊在此时给他了一个台阶下。 “来玩一局。” 顾湘侧目,只见宋慊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宋慊都开口了,顾湘只好先放下疑心,收起带有侵略性的目光,跟精分似的对着光头皮笑肉不笑道:“别在意,我这人就是这样。” “诶诶诶……”光头满口答应,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悻悻地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手帕擦汗。顾湘这人一向疑心重得堪比司马懿,几个电话就能让他在华南地区混不下去。 一个马仔抱着从隔壁超市买的简陋的围棋挤了进来,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顺势推开桌上玲琅满目的酒瓶,接过棋盒,将棋子和塑料纸棋盘摆在桌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抚了抚鼻梁上的金丝眼睛,对着宋慊道:“规则你定。” 宋慊拉过白棋的盒子,缓声道:“一盘落定,不论死活,只算目数,加上黑棋先手7.5目,一目两千,你下先手。” 男人弯下身,双手交握在膝上,挑衅地看着宋慊字逐字道:“全力奉陪。” 顾湘嬉皮笑脸地将脸靠着宋慊道的肩膀上,“宝贝,你应该大胆点的,一目一万我也出的得起。” 宋慊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警告的意味,顾湘却毫无顾忌地朝她抛了个媚眼,看得她浑身犯怵。 顾湘这人是个典型龇牙必报的笑面虎,今天她要是敢输掉一分钱,顾湘一定会从她的身上讨回十倍的价钱。 且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很可疑,很有可能是对家安插的眼线,正好趁此机会试探一番。 第十二章围棋 服务生拿来白炽灯照在了棋盘上,马仔们将卡座围得水泄不通,黑压压的脑袋像乌云密布一般挡住了酒吧里照射灯,刺眼的白炽灯在宋慊的眉眼中打下阴影,冷冽得像伊犁草原上的杏花谷。 看清宋慊容貌的男人不由得一愣,有些惊愕地问道:“你是个姑娘?”酒吧的灯光晃眼,留着短发、眉眼透着英气的宋慊很容易被认成男生。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光头和刀疤脸再次将视线看向垂眸不语的少年身上,这样杂糅着妩媚的精致五官要是放在宋慊的脸上简直绝世无双,让人不禁幻想她的音容笑貌,阴柔之中透着狠戾,堪比上帝鬼斧神工的工艺品。 顾湘蹙眉看着对面已经呆愣住的两个大汉,不满地出声道:“看够没?” 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露出毫无破绽地一笑,双指夹起一枚黑子,堪堪落在棋盘上的天元之上,“不欺负高中生,让你一子。” 顾湘不屑地翻个白眼,毒舌道:“真够装的。” 男人不为所动,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不需要,各凭实力。”宋慊落子,紧挨着天元之位。 两人便开始了你来我往的布局环节,围着卡座的马仔们没念过什么书,对围棋一窍不通,只是看着自己的老板看得津津有味,也丝毫不敢懈怠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看。 布局之初,男人的围棋走法凶猛毒辣,几乎堵着白子下的。宋慊建关,男人就压,白子冒尖,黑子就碰,几乎贴着她的围地走,反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被白棋闷打。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到中盘环节,光头和刀疤脸看得一头雾水,对围棋略懂一二的顾湘看得眼花缭乱,有些昏昏欲睡。 而到了收官局,男人已经没了笑脸,冷汗从鬓角滴落,落子的手有些颤抖。 反观宋慊,不疾不徐地将被枷住的黑子提走,骨节分明的手在朦胧的灯光下像镶着一圈鎏金,美得惊心动魄。宋慊思考的时候神色平淡如水,静坐在灯影下像裹着一层薄纱,发丝、鼻梁、唇珠泛着光泽,像一块温润的、完美无瑕的琼玉,气质如同见到簪花仕女图那样,泛着淡淡的陈墨香。 过去快一个小时的时间,耐不住性子的顾湘点了一支又一支的烟,正打算叫停这场无聊的棋局时,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突然摘下眼镜,汗液滑过鼻梁,至鼻尖滴落。 “我输了。” 此话一出,那些站得腿发软的马仔们纷纷凑过头来看,在一旁困得摇头晃脑的光头与刀疤脸也跟着清醒过来。只见棋盘上密密麻麻布满的棋子,黑白两道泾渭分明,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黑子早已被逼入绝境,活棋寥寥数几,死棋遍布。 光头后知后觉地问道:“那输多少啊?” 男人揉了揉鼻梁,“31目加黑棋先手7.5目,三万八千五百。” 顾湘笑着搂住宋慊的脖子,摇晃道:“争气啊,宝贝。” “嗐,”光头打个哈哈,招呼着小弟拿来四摞捆起来的钞票双手递给宋慊,“不算什么事,输给顾总我心服口服。” “光头,”顾湘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身子微微前倾,连带着被她搂着的宋慊也跟着前倾,“你是输给她,不是我。” “那不是一样的嘛,这姑娘也是顾总你的人啊。”光头继续拍着马屁。 顾湘微微一愣,然后身子后仰,发出一声爆笑,众人也不明白顾湘这笑是什么意思,也只好跟着陪笑。 笑够了的顾湘了侧过头来,看着宋慊道:“听着没,他说你是我的人。” 宋慊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沉默着将四摞钱放入书包。 “行了,”顾湘站起身来,对着一众马仔说道,“你们好好玩,我和这小姑娘,还有些私事。” 话语带着暧昧暗示的意味,刀疤脸心神领会地笑笑,“顾总你玩的开心。” 宋慊无视那些马仔们对她投来的揶揄的目光,暗暗狠狠拧了一把顾湘的大腿,顾湘的笑容一僵,忍着痛把宋慊带离了卡座。宋慊跟在顾湘身后,向后扫了一眼,只见那输给她的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也在看她,嘴角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藏在镜片后的双眸透着精光。 两人来到酒吧二楼的包厢里,一进门就能看见一块占据一整座墙的落地窗户,将酒吧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顾湘带着宋慊站到落地窗前,指着一个方向用指头轻轻敲击着窗户,“人,我给你找来了。” 顾湘所指的方向,一个相貌平平、浑身上下都带着夸张的黄金饰品的青年男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喝酒,不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看着这一身高调的富贵,心思昭然若揭地上前巴结,甚至顺势坐在了男人的身边,男人自然是来者不拒,手不老实地伸进身侧女人穿着黑色丝袜的腿间。 宋慊神色晦暗,她想起这男人在她刀下吓得失禁的那一夜。 顾湘双手抱胸,悠然地靠在了玻璃窗前,她看向宋慊,“你知道你要我查的是谁吗?”说着顾湘从皮衣口袋掏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两支,一支叼在嘴里,一支递给宋慊。 宋慊接过香烟咬着,“谁?” “咔哒”一声,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烟雾升起,燃烧的烟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忽明忽暗。 顾湘吐出一口烟,“他妈的,那是我堂姐。“ 宋慊颦蹙双眉,疑惑地看向顾湘。 顾湘抖了抖烟灰,“是我母家那边的,我妈的堂姐,她娘死后就很就没联系了,快十年了吧。”紧接着,顾湘直起身子,走向沙发,扑腾一下陷入柔软的皮革里,翘起左腿搭在右膝上,“没想到这么久没联系,她过得这么不好,她那个后妈,巴不得她烂在地里。” 宋慊转过身,垂眸,心中暗暗思忖着。 只见顾湘又坐起来,饶有趣味朝着紧皱着眉头的宋慊支起下巴,“你说巧不巧,我这堂姐就是要嫖你姐的那货从未婚妻。” 宋慊没有说话,神情隐匿在烟雾缭绕后。 良久,宋慊才开口道:“把你表姐从我家带走。” 顾湘眯起双眸,头微微偏过,启齿咬住烟头,用斜上的视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身体有些紧绷的宋慊,“让她未婚夫把她带走不就行吗,你觉着我会念及这点血缘关系?还是......” 后面的话被顾湘咽了回去,因为一把锋利的、削铁如泥的银色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血光之灾近在咫尺,刀锋透着令人胆寒的冷光。顾湘吸烟的动作一顿,风情万种的双眸看向带着杀气滚滚的宋慊,喉咙不禁中发出轻轻的笑声。 “你还是年轻,”顾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下的唇钉,夹着烟的指尖摁住冰凉的刀身,一点一点使劲将匕首推远,烟灰抖蔌,落在地毯上,“沉不住气。” “这件事,我不会再让第二个人知道。”说完,顾湘将香烟摁灭在刀身上,烫出一圈铁锈来。 “先生,我们店主有请。”穿着制服的女酒保恭恭敬敬地站在全身穿戴着黄金配饰的男人身侧。 此时男人已经在酒精的支配下有些上头了,见女酒保容貌姣好,迷糊中他下意识就要去揩油,直到一把漆黑的洞口对准了他的后腰。 女酒保露出一道阴森的笑容,“先生,请吧。” 此时再色胆包天,男人也被冰冷的枪口吓清醒了,他哆嗦着看向抵在他身后的手枪,耳边女酒保重复道:“请吧。” 于是男人就被手枪架着“请”到了二楼,门一打开,他就被推了进去。 男人踉跄着跪倒在地上,他缓缓抬眼,一双运动鞋映入眼帘,还没给他缓冲的时间,匕首冰凉的刀尖托起他的下巴。 宋慊逆着光,动人的眉眼在阴影中透着戾气,她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她身前的男人,“金老板,你还记得我吗?” 金老板噤若寒蝉,恐惧瞬间席卷整个大脑,他不自主地战栗起来,喉咙像被一颗手榴弹堵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怎么不记得,一个月前他在李四姐那物色了一个顶好看的美人人,花了大价钱要买她初夜,没成想却被放了鸽子,实在气不过,次日他找了帮兄弟来要给那个女的一点颜色瞧瞧,没想车子在半路被人截胡,他们被押送到一间废弃的仓库中,然后他就遭遇了他此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冰凉的刀尖贴在他的阴茎上,他在所有弟兄的面前被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给吓失禁了,黄色的液体从裤腿流出,腿间粘腻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身上。 金老板抖得跟筛糠似的,恐惧地看向带着玩味的笑容的宋慊。 第十三章做爱(h) 宋承娣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宋慊刚离开不久,枕边还留有她的余温。 门外的人似是等得不耐烦了,开始用力地敲门,铁皮门被拍得“砰砰”响,还夹杂着男人的叫喊声。 瞬间警惕起来的宋承娣赤脚走向客厅,发现温寒比她先醒来,此刻正一脸沉重地坐在沙发上弹着烟灰。 “门外是谁?”宋承娣下意识问道。 温寒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宋承娣疑惑不解,蹑手蹑脚地走到铁门后,左眼透过猫眼去看,一个带着金光闪闪黄金链子的青年男人锲而不舍地拍打着老旧的铁皮门,身后还站着乌泱泱一帮看上去不怀好意的小混混。 见到猫眼后的光亮被遮住,青年男人意识到有人正透过猫眼看着他们,于是停下了敲门的动作,干脆扯着嗓子威胁道:“我来找我的未婚妻温寒,我知道她就躲在里面,只要你开门,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导致我的婚事后推,我都既往不咎,但如果你不开门,老子今天就把门给你拆喽!” 这番说辞要是唬一个刚出社会的小丫头片子那算是绰绰有余,宋承娣虽然年纪轻轻,但从小就在宝陵摸爬滚打为家里讨生活,这点威慑力自然是吓不到她。 她支起了身子,看了看已经将烟灭了的温寒,问道:“要不要我报警?” 温寒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又变回了那天下午在酒店大堂遇见的雍容金贵的女人,平静地回答道:“你开门吧,他们不会伤到你,当然,也伤不到我。” 她小心谨慎地抹去了所有离开时的踪迹,按理说已经留了充分的回母家的时间,不至于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被找到。尼古丁燃到烟屁股的时候她才明白宋慊那天清晨包含敌意的目光。 宋承娣还是没敢开门,她多留了个心眼,哪怕温寒将自己的家世背景和盘托出得和宋慊给她的掐头去尾的资料大差不差。 每提到报警的事情温寒就变得十分敏感,且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新娘失踪的这么多天,新郎家也不见得报警,这边足以说明这场婚事并不是单纯的后妈卖继女那么简单。 所以宋承娣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摆了摆手,说不想自己招一身麻烦,要开门就让她自己来开,说完后就成个没事人的样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回了房间,宋承娣还是竖起了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可她没想到,温寒等她回到卧室后,没再耽搁一点时间,径直走向了大门将门拉开了,然后就是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宋承娣心里一紧,没再多想就冲出房间去察看状况,结果却与她以为的大相径庭,只见温寒笔直地站在门口,活动会腕关节,扬起手又是“啪”地一巴掌,这一下没留余力,门外的青年直接被扇得撞在水泥墙上,身后的混混们手忙脚乱地去扶。 温寒优雅地将头发撩到耳后,神圣得像立足于曼哈顿的自由女神像,她冷然道:“我当时怎么跟你们说的?” 那种感觉又来了,那天下午宋承娣见到她的感觉——只一眼就让人觉得她是扎根于淤泥的莲藕,傲慢清冷、高不可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可是高处不胜寒,在脆弱孤寒中坚韧。 门外的青年男人肉眼可见的战栗,结巴着回答:“我......我也是被逼的,不过这也是逢场作戏,那个人没让我们......”突然男人不说话了,他的目光飘向站在卧室门口旁听的宋承娣。 温寒的头微微像后偏,用余光向后扫了一眼,宋承娣识相地退回房间把门关上,门外的交谈声才重新响起,不过这破屋的隔音烂到极致,宋承娣礼貌地没再偷听,而是用手机播出了一个电话。 几乎就在播出的一瞬间对方就接通了,宋承娣用不冷不热的声音问道:“你在干嘛?” 宋慊愣了一瞬,回答道:“在吃早餐,等会去学校,下午要期末考试。” 宋承娣看了眼时间,七点半了,宋慊才吃早餐,估计又翘了早读,她的神情严肃起来,声音也沉了下来:“现在回来。” 听筒沉寂了下来,只剩下一串电流声,过了一会,宋慊才强调道:“我下午要期末考试。” 宋承娣不给她留一点情面,措辞也变得更加严厉,“滚回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宋慊沉默了一会,应了一句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宋慊神情变的有些微妙,思忖片刻,给顾湘编辑了一条信息:不用过来了。 老年机“叮”了一声,显示消息发送成功,宋慊将手机揣进校服兜里,俯身穿过开下街道下的粉面馆的矮小的门。 再次回到那座破旧的居民楼,楼道中嘈杂的声音纷至沓来,男人家暴声,孩童的哭泣声,和那对总是不知疲倦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爱的情人的叫床声,当然,这一切都很正常,让她让感觉自己是只快要被碾死的老鼠。 而自己的家门前却安静无比,门口是昨天剩下的厨余垃圾,说明已经到了上班时间的宋承娣并没有出门,而楼道中杂乱的脚印也说明着这里曾有很多人来过,但只驻足于铁皮门外。 那个男人当然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所以她摆在明面上的阴谋诡计被侦破的唯一不确定因素只有温寒和她未婚夫之间特别的关系。 宋慊毅然决然地推开了门,抬眼便见宋承娣笑眯眯地靠在卧室门旁等着她,手上还拿着根锃亮的皮带,蛊惑的声音穿进她的耳畔,“进来。” 宋慊咽了口唾液,目光又淡淡地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脸幸灾乐祸的温寒,迈进房门,爽快地绕过宋承娣进了卧室。 宋承娣朝准备看好戏的温寒扬了扬下巴,收到信号的温寒耸耸肩,识趣地打开家门出去。 听见温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中,宋承娣收起笑容,走进卧室将门带上。 宋慊熟稔地将书包和校服给脱了,露出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的精瘦的上身。宋慊的体脂率很低,身上的肉质比较紧实,没有非常强健的体魄却很有力量感,看上去比大胸和长腿更加吸睛性感。 宋慊心知肚明自己接下来会经历什么,挨打只是在宋清明离开前每一个平常无比的下午。 宋承娣已经很久没有对她扬起竹藤了。 宋承娣拿着皮带,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把宋慊从上到下审视一遍,面色不善道:“平常你和顾湘做的那些勾当我可以当作视而不见,但这次,你居然算计到你姐身上来了。” 宋慊心里其实是不服气的,但她也不后悔,闷声说道:“我就是做了,你打我吧。” 看着宋慊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宋承娣气笑了,扬起了手。 而预想而来的疼痛并未到达,宋承娣只是用皮带划过她的下巴、胸部、马甲线,最后停留在她的裤腰上。 宋承娣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她弄走?” 宋慊低头看着她,两人几乎鼻梁顶着鼻梁,“我为什么这么做你自己心里知道,不用明知顾问。” 宋承娣嗤笑一声,拿着皮带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沉声道:“有的事情你别做得太过火。” 宋慊拍开脸上的皮带,漫不经心道:“这就过火了?我还有更过火的事,你要听吗?” “小兔崽子,”宋承娣骂了一声,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推在床上, “做事总这么高调,今天才中了别人的套。” 宋慊垂着头不应声,宋承娣继续道:“顾湘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能把温寒的消息卖给你,照样也能把你的信息卖给温寒。” 宋慊对此当然一清二楚,所以她本就不打算下黑手,就想光明正大逼温寒离开,她抬头看向宋承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收留她?” “因为钱啊,”宋承娣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以为我是什么好心的人吗?” 宋慊回应道:“我也能赚钱。” 说起这个,宋承娣就来劲了,她单膝跪在宋慊两腿之间的床檐上,用皮带抬起她的下巴,以一个极具威压的姿势盘问道:“老娘还没问你,前天晚上你书包里多出的四万块钱,哪来的?” 这个问题是得不到答案的,宋慊直直地盯着她,目光有些得寸进尺的扫过宋承娣的嘴唇、胸部和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她想做爱了。 宋承娣还是做不到忽视宋慊这露骨淫邪的颜色,干脆把她推到在床上,“是不是你姐太久没打你,皮痒了?” 宋慊坏心眼地用腿一扫,宋承娣瞬间失去平衡,“啊”地一声栽在宋慊的身上,宋慊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下面,一溜烟就把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右手非常不老实地穿进衣摆里去捏她的乳头。 宋慊和她的每次接吻从来都没有什么柔情蜜意,只有疯狂的掠夺和侵占,跟打仗似的,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快将她拖入性的深渊地狱,把所谓的伦理道德抛掷脑后。 而宋承娣手上的皮带也被宋慊夺了去,反倒挣扎着捆到了自己的手上。 宋慊的吻像是奔着死亡去的,氧气都被舌头席卷而去,只剩下粘腻的唾液声和宋承娣嘴里时不时发出的娇吟。 宋承娣的乳头被玩弄得充血挺立,宋慊还不罢休,甚至用力抓着她的胸部捏揉起来,弄得她很不舒服,且宋承娣的肺活量比宋慊差得远,很快就有了窒息感,奈何又被束缚住了手腕,双腿也被宋慊的膝盖顶开了,她只好重重地在宋慊的舌头上咬了一口,铁锈味很快弥漫至两人的口腔。 宋慊吃痛,松开她的唇,但手还是很不服气地去剥她的裤子,宋承娣被整得恼火了,骂道:“你还要不要上学!?” 宋慊的动作顿了一瞬,接着又将她姐的内裤脱掉,不想听她念叨,就又用充满血腥味的嘴直接堵住了她的不饶人的唇。 宋慊的目的很明确,手直接伸进了她的腿间,随着宋承娣的一声呻吟,宋慊的两根手指插进了阴道,宋承娣被夏天手还冰凉的手指冷得颤了一下,宋慊只感觉手指像被一张柔软的小嘴吮吸着。 阴道里很温暖,只是还不够湿润,宋慊抽动得有些艰难,宋承娣也感觉又酸又胀痛,身体本能地像后退躲避手指的侵袭,宋慊去抱住她的大腿把她拖了回来,抽出手指,放在嘴里舔了舔,又重新蛮狠霸道地捅进阴道,宋承娣被这一下刺激地拱起了上身。 宋慊弯下身舔舐她的乳头,手指快速抽动起来,宋承娣的叫骂声也停下了,只剩下难耐的娇喘。 很快,阴道被驯服得湿润起来,伴着黏液的阴道壁包裹住了宋慊的手指,柔润潮湿,像蜜蜂的蜜巢,淌着甜美的蜜液。 耳畔是她动人的呻吟,身下是因为如浪潮般的快感而不断耸动着的雪白的身体,宋慊红了眼尾,在锁骨,胸部印下一个个玫红的印记,手中的动作愈发猛烈,空闲的拇指去蹂躏她的阴蒂。 那是一种宋承娣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感觉,强烈的快感如同岩浆溶蚀她的身体,尿道、膀胱都为之抽搐,阴蒂像男人的阴茎一样勃起了。 宋慊的手指下滑,去揉她的尿道口,明白她意图的宋承娣瞪大了眼睛,张口抗拒道:“不要!”身体也像条蛆虫一样扭动起来,宋慊不给她抗拒的机会,双膝顶着她的大腿内侧,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将大腿羞辱地打开,似乎找准了尿道口的感受器不断刺激着,于是没过多久,她在她妹妹的手上失禁了。 淅淅沥沥,像还差一点就关紧的水龙头。尿液像是刚进入膀胱,没有杂糅废弃的尿素,清水一样的颜色,带着内脏的滚烫的温度浇在宋慊的手上,顺着大腿内侧淌到了被子上。 宋慊很满意自己的成果,看着两人不堪入目的下身,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容,“姐姐,你尿床了。” 要不是自己的手被皮带绑着,宋承娣真想狠狠扇她一巴掌,也不在乎那张妩媚邪淫的脸上会不会挂彩。 她被滔天的羞耻感裹挟着,将头撇向一边,试图将脸埋进被子里。 宋慊没沾着尿液的手却掰她的脸,张开唇将她的口腔舔了个遍,然后痴痴地笑着,“这么容易尿床,下次给你垫尿不湿。” 宋承娣气得头发晕,用力地用额头撞了下她,两人的脑门都撞得“嗡嗡响”。 宋慊带着她翻了个身,让她骑在自己的腰上,离开了被褥,大腿上因为尿液而凉丝丝的感觉更明显了。宋慊把她用力的抱进怀里,从下而上的用手指肏她,这样动起来有些困难,宋慊却对此乐不思蜀,但宋承娣被这不快不慢的频率给难受得紧,干脆一口咬在宋慊的肩膀上,疼得她直抽气,报复性地用手狠狠一插,撞到一个软软弹弹的椭圆形肉团,那是宋承娣的宫颈口。 宋承娣自然不好受,戳到这里并不会有爽感,而是一种很奇妙的酸痛,她几乎瘫在了宋慊身上。 她骂骂咧咧道:“我他妈真想抽死你。” 宋慊吻了吻她湿透了的鬓发,“你舍不得。”说完她抽出手指,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柱形的物体抵在了宋承娣的阴道口,虽然宋慊的动作很快,但宋承娣还是看清了——那是一个胡萝卜形状的自慰棒。 妈的。分床睡这一个月宋慊这小畜生还买了个自慰棒想着来玩她呢。 宋慊蛊惑道:“放轻松,一定会让你高潮。” 这个胡萝卜玩具虽然表面是软的,但远比宋慊的两根手指要粗,且也不会有宋慊良心发现时克制的温柔,所以捅进来的那一刻像是撕心裂肺,痛得她说不出话。 她瞳孔涣散,有些痴傻地说道:“老娘要被捅穿了。” 已经上头的宋慊屏蔽掉了她的呼痛,直接开始抽动起来,并且打开了震动的开关。 还没适应胡萝卜尺寸的宋承娣被痛感和快感一并推向了浪尖,像在空中战栗着,藏匿在喉咙间的呻吟被震动一点一点逼了出来。 宋慊直接将马达开到了最大,她喜欢看宋承娣被性快感折磨得濒临崩溃的样子,性暴力在她对宋承娣偏执的占有欲中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她想要宋承娣所有的感官为她颤抖、为她支配。 她这样的人,就算在阴曹地府被抽筋拔骨、剜眼割舌、永世不得超生她也无所谓了,没有宋承娣她没有一天算活着。 宋承娣愣愣地看着宋慊逐渐变得偏执狠戾的双眸,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是一个在宋慊手里不断高潮不停流水的充气娃娃。 第十四章下乡 po18q.co m 事后,宋慊解开她手腕上的皮带,抱着满是淫秽的被褥去洗了,宋承娣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夏日炎炎,她赤身裸体的躺在破损硌人的凉席上,雪白的身体上遍布玫红的吻痕,大腿根部还有一个被宋慊咬得发白的牙印。老旧的、扇叶上挂着蜘蛛网和灰尘的电风扇转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吹动着她身上的每一处毛发。 大腿根部的尿液与淫液已经干涸,已经没电的按摩棒还插在体内,堵住了更多试图流出来的腺液,没有得到慰藉的阴穴有些不耐的开阖着,像一张粉嫩的小嘴在吮吸按摩棒,交合处还有淫液汩汩往外流。 真该死。宋承娣叹息着闭上了眼睛,高潮中令人窒息的快感骗不了自己,都是宋慊带给她的。 她撑起脖颈,试探着将手伸向下体,摸到沾满她的腺液的按摩棒,黏滑的触感,她握紧了按摩棒,试着像宋慊那样在自己体内缓缓抽动。 可大脑里并没有快感传来,她抽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鼻尖和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可无论怎么抽插,远远达不到宋慊带给她的性刺激。 宋承娣有些蛮横的将按摩棒顶入阴道深处,停下动作,面色潮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有些迷茫的想着,是不是只有宋慊才能带给她快乐。 宋慊推门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宋承娣朝她大张着腿,全身泛红,微涨的红唇吐息着,像一朵挂着露珠的桃花。 宋慊眼底闪过一丝晦色,将干净的花被褥放下后,俯身拽住宋承娣的脚踝再次将她拖到身下,声音有些沙哑,“你自己弄了?” 宋慊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她看着压在她身上的宋慊,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有气无力地骂道:“滚。” 宋慊头被打得偏向一边,由于被捆得太久,宋承娣这一巴掌软绵绵的,有些痒痒的,感觉像被小猫挠了一下。 宋慊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凶狠地和她接吻,宋承娣挣扎着把她推开,“滚去上学。” 宋慊又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她,才起身穿好衣服背上书包去上课了。 宋慊下了楼,刚才的性爱让在闷热夏季中滋生出的躁郁减淡了些,只是在转角处碰到了站在402门口抽烟的温寒,她抖动着烟灰,情人性爱过后的温存声不断从生锈的铁门后传出,这里本来是住着一个失去双亲的二十多岁的女人,某天夜里她带回一个中年男人,从那以后这个男人便成了402的常客,而每次男人的到来两人都要做到天昏地暗。 破碎的啜泣声透过了铁门,女人哭着不断重复着我爱你。 看见毫发无伤还有些心旷神怡的宋慊,温寒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宋慊看了她一眼,下楼路过时故意撞了她一下,温寒一下子被撞到铁门上,发出“哐”的一声,门内女人的哭泣声刹时停止。 温寒后背生疼,正想说教一下这个死丫头,身后的门却被呼啦一下拉开了,温寒僵硬地回头,与裸着上半身、看上去有些惊慌的中年男人对视,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王红梅看出来了,宋慊今天心情很好,那平常有些阴翳的桃花眼今天却格外有神,以至于今天考试的时候她试探着让宋慊给她抄一点,宋慊出奇地没有拒绝。 期末考试的题目不难,大概也是想让这些准高三生过一个快乐的暑假,每门科目宋慊都提前半小时就写完了,写完后就趴在桌子上发呆。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o18l.com 在又热又闷只有吹热风的吊顶风扇的考场里考试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但时间也是过得格外的快,一天半的时间,六门科目都考完了,宋慊没有一点压力,她永远不会跌出全校前三。 暑期已至,宋慊和宋承娣就准备回乡探望爷爷奶奶了,金贵的千金小姐温寒以没人给她做饭吃的借口要求跟着去,宋慊是坚决反对的,但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话语权,宋承娣本来是有些犹豫,但在温寒提出高额报酬后一口就答应下来,宋慊脸黑得跟煤炭一样。 宋承娣在给宋慊收拾东西的时候,从她书包里翻出了那个HelloKitty的玩偶挂件,正在收被子的宋慊也看见了,宋承娣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宋慊把脸躲在衣服后面,回避她姐飞刀似的眼神。 这个玩偶挂件做工精致,标签上写的是日文,看上去价格不菲,玩偶身后是人工缝制的名字,看着歪歪扭扭的“宁欢欢”这三个字,宋承娣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像有一只手在揉捏她的心脏。 宋承娣看了一会,将玩偶挂件放进了电视柜里,要是放在书包里有些占地方,带到乡下去也可能会被弄脏。 次日,温寒站在一辆看上去快报废的红色三轮车面前,感觉整个人都要石化了,“我们就坐这个?” 宋慊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白大褂坐在三轮车的驾驶位上,宋承娣坐在货箱里,拍拍身侧的座位,催促她快上来,“这不比那两个轮子四个轮子的宽敞?还敞篷的。” 温寒: 温寒看了看头顶的烈日,又看了看还在震动的三轮车,宋承娣看出来她的顾虑,回头喊了宋慊一声,宋慊不耐烦地下了车,钻进楼道里一把大号遮阳伞,插在三轮车靠背的管子里,宽大的伞身遮住了整个三轮车。 “这下行了吧,县城离乡近,三轮也只要一个半的车程。”宋承娣把货箱的铁门打得更开方便温寒上来,“这还是跟陈奶奶借的车,等会开动了有风吹了挺舒服的。” 温寒做了几次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才迈开长腿坐了进去,然后车开动后头发被风吹得胡了一脸。 在城区的时候,车上三个样貌出众的人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宋承娣和宋慊早就习惯了,自动屏蔽掉了那些打量的视线,第一次坐三轮车的温寒大小姐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车子逐渐驶离城区,马路上的车变得稀少,路边出现一幢幢的瓦砖房,远处出现山的轮廓。 进入乡道,乡野风光尽显,三轮车在石头遍地的公路上颠簸着,路边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稻田,几座小小的农庄屹立于田野间,高压线上有鸟栖息,大雁的翅膀滑过南天,像远处的高山飞去,身侧出现小溪潺潺流水的声音。 这是温寒从未见过的风光,清新的、混着麦田味的气味灌入鼻腔,晕车的症状烟消云散,她感觉有些神清气爽,她张望着旷阔的田野,自己像是融入了一片蓝绿的水彩画里。 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车轱辘只碾过的沥青路,身侧是喧嚣的高楼大厦,抬头是灰蒙蒙的天,城市很大,高楼却覆盖住了天地的风景,让她感觉自己被束缚在拥挤的红路灯里。 她看着身侧躺着看天的宋承娣,心底生出些怪异的感谢,脑中回忆起那年趴在围墙上叨扰她练琴的那个瘦弱的、灰扑扑的身影。 第十五章过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红色的三轮车穿过热闹的集市和蜿蜒的山路行驶了很久,车轮下扬起尘土,炽热的风穿过货箱抚摸着发丝。 三轮车徐徐而行,停在了一个茅屋院子前,透过木栅栏能看到原理曝晒的辣椒和腊肉,临近正午,后院升起了炊烟。 宋慊下了车,把遮阳伞拆了下来放在院门口,再转到车后给她们打开货箱的铁门,宋承娣拉着温寒下了车,关好门后,宋慊把车停近了院子里。 在后院做饭听到声响的老人从小道碎步跑了出来,身上还裹着围裙和袖套,看见宋承娣的身影立马热情地走上前,怜爱地说:”哎呦我的乖孙女,可想死我了。” 宋承娣露出一道明媚的笑容,回应道:“奶奶,我也想你。” 说着就朝她张开了双臂想要一个拥抱,但奶奶却说:“刚在烧饭嘞,身上脏得很。”枯燥的双手还放在围裙上抹了两把,皱纹和斑点也掩盖不住她柔软的心肠。 宋承娣说没关系,不顾围裙与袖套上的油渍,俯身抱了抱这个比她矮了一个头的老太太,笑得奶奶眼睛与眼尾纹连在了一体,说上还念叨着哎呦我的乖孙。 如果没有奶奶,早在娘走后宋慊就会被宋清明给卖掉,她也会被送进福利院,是奶奶用矮小、温暖的身躯护住两个哭泣的女童,给钱让她们念学。那时候的老巷算是个像样的家,刘光棍还没染上赌博,没把父母赶出家门,李寡妇还是个与丈夫新婚燕尔的二十多的漂亮姑娘,陈奶奶还和儿女住在一起,402是温暖的一家三口,201的男人还是年轻有为,看上去彬彬有礼。 楼道里的每一户人家都会在她挨打后,为她敞开一扇慰藉的门,为她盛上一口热饭,连年轻时的刘光棍也会给她的伤口抹药。说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不足为过,因为那时候老巷只是宝陵县里一条最平凡普通的巷子,带给她贫穷,也带给她生命。 可是兜兜转转十多年,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正如托尔斯泰说的那样,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所有的不幸造就了老巷的破败和不堪。 他们不再年轻,她也不再年幼。 还好在这个需要扶贫的村庄里,有两个等待她的老人,和童年的港湾。 宋慊将三人的行李搬了下来,放在平地上,奶奶正想喊爷爷出来帮着搬行李,这才瞥见站在院门口穿着白裙子的年轻女人,继而一愣,疑惑地看向宋承娣,“这是?” 宋承娣熟络地走过去把温寒揽在身边,解释道:“这是借住家里的朋友,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把她一起带来了。” 奶奶点了点头,笑着表示欢迎,然后朝后院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宋贵安,上点茶水来。” 宋贵安是爷爷的名字,爷爷听见奶奶在喊他的名字,也隔空应了声,端着刚烧开的白开水就走过来,布满划痕的不锈钢水杯之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爷爷的皮肤黝黑,牙齿也快掉光了,夏天也舍不得脱掉他的贝雷帽,说是遮太阳。 温寒迟缓地接过,低头看着不锈钢水杯。滚烫的水面上漂浮着干瘪的枸杞,这是老人家认为最拿得出手的招待茶水。 她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谢谢。” 开饭了,爷爷为她们杀了一只鸡,装在有一个微小缺口的瓷碗里,这只鸡的年龄很大了,肉质比较紧实,咬起来会塞牙的那种。 温寒是宋承娣第一个带回来的朋友,爷爷奶奶自然重视得紧,奶奶热情的夹了个大鸡腿放在温寒的碗里。 温寒看着碗里油亮的鸡腿,怔怔地说了声谢谢,爷爷还嘱咐她多夹点菜,别把自己当外人。 这是她第一次最朴实无华的农家菜,哪怕是回外婆家吃饭,也是在园林里,旁边还有几个保姆服侍着。 没有公筷,鸡肉太过紧实,鱼蒸得不入味,盐也放少了,对于挑剔的、锦衣玉食的温寒来说,这真是一场糟糕的饭局,但她还是坐着有一只腿矮半截的长木凳,用掉漆了的旧木筷夹起了鸡腿,送进了嘴里。 温寒咀嚼着嘴里的肌肉,只能说不难吃但也不好吃,但却是最朴实最安心的味道,她不用顾虑会不会有人给她下毒,也不会像在温家那样每一餐吃着提心吊胆的鸿门宴。 她抬眼看着笑眯眯的宋承娣和全程黑着脸的宋慊,悲戚的双眸里再次透出了光亮,她听见自己夸赞道:“好吃。” 奶奶听得喜笑颜开,“好吃就多吃些。” 饭后,宋承娣把院子西边之前宋清明住的矮茅房收拾出来了,用来给温寒住。 宋承娣铺床的时候,温寒站在后头看着她,看着宋承娣纤瘦的背影,她突然没由头地说了句:“我的外公外婆也对我很好。” 宋承娣停下动作,回头看了眼温寒,然后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回过头来继续铺床。 温寒嘴角扯出一味自嘲的笑容,她默默地将门关上了。 宋承娣感觉到温寒离她越来越近,身形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动作,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腰。 “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温寒突然离得她很近,在她耳边用气声说道,“只是你不记得了。” 这么近的距离让宋承娣感到非常的不自在,大脑也无暇顾及温寒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问她什么时候的事,然后又像旁边移了点距离。 温寒却步步紧逼,也朝她的方向走了一步,深深地看着她,那双充满魔力的眼眸,似乎要将她给吸进去,“四年前,趴在我家院墙上、偷听我练琴的那个女孩是你吧。” 宋承娣一怔,支起身子,缓缓偏头看向她,只听温寒继续说着:“你回家的车费都是我给的。” 宋承娣呼吸一滞,大脑中一段默默糊糊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隐隐浮出了水面。 那是十四岁的宋承娣非常平凡的一个下午,那时候她还在上学,晚自习一般翘了去打工赚钱,奶奶给她和宋慊留了不少钱,也只够供宋承娣读完高中,生活开支的钱还得她们自己赚,宋清明是不会出去挣钱的,他每天只会带不同的女人回家,对奶奶留给她们的这笔钱虎视眈眈。 她在一家黑酒吧打零工,因为是童工被老板拖欠了工资,她就喊了帮人把老板的家砸了,宋清明知道了,就把她拖到大街上扇耳光,衣服都被扯破了,露出光滑的肩膀,李寡妇和陈奶奶拉不住宋清明,他拿的不知道哪个女人留在家里的高跟鞋抽她,额角都被鞋跟抽破了,流出一道鲜血,宋慊紧紧抱着她,也挨了不少毒打。 宋清明打累了,把她一个人扔在街口,拽着宋慊回去,宋慊频频回头,却拗不过宋清明那只大手。 难得,那天她没哭。 她带着一身伤,游走在大街上,想了很多事,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伤,最后抬眼,是宝陵汽车站。 她不知道何时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拿死死护在怀里的工资买了张通往京城的车票,五百二十八元,是她和宋慊一个月的生活费。 长途汽车开了很久,她第一次晕车了,全程只吃了一碗泡面,结果全吐出来了。 下了车,她随着人潮涌动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陌生的高楼大厦,新奇过后,是深深的迷茫。 京城太热闹太繁华了,到处都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她没有行李,没有钱,只有一个破了洞装着初三教材的灰色书包。 但京城没有蓝天,苍穹被厚厚的云层覆盖住了。富贵迷人眼,高楼大厦和西装革履压倒了她的自尊心。 她不会坐地铁,京城的公交也和宝陵的不一样,宋承娣第一次知道原来公交车可以有两层。 她随便上了一辆不知道开向何方的公交车,像投币箱里塞了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带着洁白手套、穿着整洁工作服的售票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车票两元你不知道吗?” 宋承娣窘迫地愣在原地,一边卑微地道歉一边从书包里掏钱,司机皱着眉看着她的动作,摆了摆手让她进去,“行了,你进去吧,别挡到后面的人。” 她第一次如此无地自容,娘走的时候没有,宋清明把她拖到大街上打的时候也没有。在宝陵,公交车成人一元,学生五毛就行了。 她的头越来越低,最后选择在一个人烟稀少的车站下了车。 车站走过去,有很多条巷子,是很有古韵的红砖碧瓦,墙身上有着精美的浮雕和镂空,是灰色的宝陵见不到的风景。 巷子里虽然人不多,却很有烟火气,有酒吧老板在唱民谣,有情侣在一起做陶胚。京城的巷子宝陵的巷子也是大相径庭。 她走进另外一条巷子,走了一会却发现走不进去了,因为巷子中间有人在看守,里面是住民区,是大名鼎鼎的四合院,有的院口还有穿着制服的人看守,宋承娣后来才知道那个叫警卫员。 所以她在原地徘徊了很久不敢过去,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却还是很心虚,可她秉着来都来了不走一趟就亏了的思想大大方方地绕过去,可走到那几个警卫员面前还是不自主地弓起了身子,但他们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罢了。 她开始暗自后悔自己贻笑大方的行为和想法。 第十六章振翅欲飞 她垂头向前走,手臂几乎贴着古老的红漆墙,饿了一天的独自咕噜噜地响了,可左看右看,这条巷子也不像卖吃食的地方。 顶着饥饿,宋承娣继续慢悠悠地向前走,脚下的树荫随风晃动,恍惚间她抬起了头,一个硕大的树冠遮蔽了天空,大树的枝叶末结满了饱满圆润的金桔。 宋承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梅止渴地咽了口唾液。 她心中邪恶的那部分不断地劝说她,摘一个吧,就摘一个,不会有人发现的。 转而她又愣住,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又道德感了,难不成到了京城,连心境也跟着不一样了。 如今她身无分文,连返程的车票也没有,又为什么来到这里。最初的目的也许是想逃离那个窒息的家,又或者是来大城市打工,争取有一天有能力把宋慊也接过来,可现在,她只想在这座城市里走一走,顺便摘一个金桔吃。 要是连吃穿都顾不上了,拿着仅剩的、可怜的自尊有什么用,又没法给身体供能。 所以她脱下了书包,踩着垃圾桶,双手扒住围墙瓦,借力一个翻身就坐上去,满眼都是令她垂涎不已的金桔。 她渴望地伸出了手,围墙内突然传出拨弦的声音,宋承娣一惊,连忙缩回手,正想翻身下去,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传来:“你走的话,我就报警。” 宋承娣怔了一下,但又岂会真的不走被捉个现行,可刚动身那人又说:“墙外有监控。” 宋承娣这才停下了动作,她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围墙内是江南园林的布局,一个古木凉亭被成群的假山和静淌的小溪环绕着,凉亭四面挂上了纱帘,随风飘动,有一股淡雅的仙气,凉亭之中有一具千金难买的古琴,一个女人屈膝坐在古琴后,淡淡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这里的个角落都有监控,我真要追究的话,你逃不掉的。” 宋承娣还呆呆地坐在围墙上,她也不是真的被吓住,家世显赫的千金难不成还真的会计较她这个偷摘未遂的小毛贼吗。 温寒打量着坐在围墙上,额角有一道淤青的少女,有着不属于这里循规蹈矩的人们的野性与戾气,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外地人。 “进来,站到凉亭外。”女人命令她道,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宋承娣被她的举动整得云里雾里,但也只好乖乖照做,她直接从两米高的围墙跳下,缓缓走到离凉亭两米开外的距离。 纱窗的设计很特别,从外头看不见里面,而里面的人却能清清楚楚看见外面的一切。 温寒看清了宋承娣的长相,五官算不上很精致,没有突出的棱角,拼凑在一起却非常舒适耐看,没有什么攻击力,却让人深深被吸引住,尤其是她的眼睛,弧度柔和,睫毛很长。明明是还是很稚气的长相,那双眼眸在清澈中却流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感。 像是历尽了岁月蹉跎的忧郁和扎根于泥泞中而生的野性相交织缠绕,迸发出别样的眷恋与淫靡。 不需要精致的五官,却也能让人转不开眼珠,温寒不禁为这双眼睛动容,想把她的心脏刨开看看她这一路怎么走过来的。 白纱后的女人久久不语,宋承娣被看得有些紧张,手心冒出了汗液。 片刻后,女人淡淡地对她说:“听我弹会琴,我就放你走。” 宋承娣颦蹙双眉,没有应声。 “你是除了我老师外,第一个听众。” 宋承娣是不大信的,但还是听话地盘腿坐下来,后背靠在假山上,心里暗暗吐槽这有钱人都有文艺病,有钱得只剩下寂寞了。 这些话温寒是听不到的,但她确实没有说谎,母亲死后,所有人都向着把她养废的方向行动着,她不需要技艺,只需要做个逆来顺受、等待出嫁的女儿罢了。 这把琴是母亲生前的遗物,她学琴是为告诫自己,要静下心来,不断地忍受。 温寒微微一哂,悦耳的琴声伴随着空灵的弦音从指尖拨出,连贯的音符灌入风里,吹到宋承娣的耳畔。 风拂动着白纱,宋承娣瞥见白纱一角露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在琴弦上拨动。 这就是古琴的声音吗,宋承娣垂眸,古琴她也只在电视上见过,第一次现场听,竟发觉它的声音如此空灵,隔空砰击她的心脏,大脑也跟着放空,只是从女人指尖传出的旋律过于得惨淡悲戚,可那时候只有她只有十四岁,心里却想的是有钱人都喜欢无病呻吟。 一曲过后,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还是女人先开了口:“弹得不好。” “嗯。” 弹得不好算什么,像她这种过得不好的才算真完了。 女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从纱帘下推出一盘水果,“饿了就吃。” 宋承娣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女人好心地提醒道:“你去后面那个龙头那洗洗手。” 宋承娣回头一看,还真是个石雕的龙头,龙头叼着珠子,珠子的洞口里泵出一汩清澈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流入莲花池中,宋承娣看着清澈见底的水池,竟生出了一丝不配得感,“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女人笑道,“温钱还往里撒过尿呢。” 宋承娣觉得十分荒谬,嘴角不自主地抽搐。 女人又解释道:“哦,言婷是我家的小狗,我后妈名字也叫这个。” 宋承娣只觉得更加荒谬了,这个女人该多恨她后妈才给她的狗取一个和后妈一模一样的名字,心底却隐隐升起一种嗅到豪门八卦的兴奋感。 宋承娣洗完手,饿了一天的胃终于得到了填充,饱腹感是安稳感的基础。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吗?看起来......很狼狈。”女人突然问道,还刻意忽略了她一身的伤。 宋承娣进食的动作慢了一瞬,紧接着又往嘴里不停地塞东西,声音也变得含糊起来,“想来大城市来看看。” 女人揶揄道:“不会是挨揍了赌气跑出来吧。” 宋承娣不吭声,默默咀嚼着鼓起两颊的食物,温寒透过纱帘看着她低垂的眼帘,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形单薄,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带着浑身的伤,独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盘旋在温寒的心底,已经许久没跟外界接触的她突然产生了想要触碰这个女孩的想法。 那么青涩稚嫩,那么可怜。 “平常有什么爱好吗?”女人又提起另外一个话题。 宋承娣被问得愣了一下,她从没有考虑过这个词,她好像从来不被允许有爱好。 “或者有没有你会的,”女人继续接道,“乐器,下棋?” 宋承娣将嘴里的食物咽进肚子里,她抬起眼,“我会一点围棋。” 她活了十四年,没有手机,家里一台烧坏的电视机和总给她惹事的妹妹,每天还要担惊受怕宋清明的毒打,她就会跑到刘光棍的家里。 之前刘光棍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刘光棍的父亲是个围棋高手,且致力于将自己精湛的棋艺传给下一代,刘光棍对这种一窍不通,他便盯上了隔壁从小就体现出过人的聪慧的宋二丫,不过宋慊挺高冷的,没怎么搭理他,然后他又盯上了活蹦乱跳的宋承娣,听说这宋大丫性子顽劣得很,在学校抽烟喝酒打架,刘光棍他爹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结果没成想宋承娣又懂事又有礼貌,耐得住性子跟他学棋,跟传闻中的大相径庭。 “哦?”温寒略为惊讶地抬起了眉头,“没想到你还会围棋,围棋是聪明的孩子学的,看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得到意料之外的夸奖,宋承娣不禁红了脸颊,有些小得意地抿起了嘴唇。 “正好,我这有一盘残局,你来和我下一局。“女人从身侧推出一盘围墙,将黑子那方对准了宋承娣。 自从刘光棍把他爹娘赶出家门后,宋承娣也是许久没有碰过围棋了,看着这一盘围棋起了些兴致。 女人又道:“光下棋有什么意思,不如搞点彩头?” 宋承娣蹙起了眉,她拿不出什么好看的彩头,就一个破书包,像这种千金小姐肯定也不稀罕。 温寒眼里泛着笑意,她很想和这个女孩安静地下一盘棋,这盘残局是她的心结,若有解法,她便不想再做豪门里的笼中鸟了。 只见宋承娣托腮思忖片刻,道:“五百二十八元。” 温寒有些疑惑,问道:“这么少?”她本来做好被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毕竟这个女孩看起来真的很需要钱,没想到只是只是五百二十八元,她买给小狗的狗粮都远远比这个贵。 宋承娣轻轻“嗯”了一声,就五百二十八元。 “这个数字是有什么含义吗 ?” 宋承娣轻笑一声,声音中一丝无奈。 “这是我回家的车票钱。” 温寒沉默了,直到宋承娣落下第一个子,这诡异的气氛才被打破。 宋承娣执黑,残局之上的黑子虽然看着占据主导地位,看上去便是稳赢的架势。温寒执白,白棋被逼得节节败退,腹背受敌,看上去毫无翻盘的几率,在输局之上来回挣扎。 两人有来有回地下起棋来,温寒看着即将满盘皆输的棋局,竟然有些气馁的感觉,她下子的动作停住了,突然开口问道:“如果你是白子,现在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所有黑子都在虎视眈眈想要吞并你,而你只有一盘孤子,还在垂死挣扎,是钢铁般的筋骨,还是愚者最后的笑话?”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云里雾里,温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问棋,还是在问自己。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承娣对此心知肚明。 “那就舍弃孤立无援的那部分,重新建立自己的领地,拼死一搏。” 那就舍弃孤立无援的那部分,重新建立自己的领地,拼死一搏。 人从来不缺被击败的时刻,缺少的是被击败后重来再来的勇气。 此话好像发自肺腑,给温寒沉睡已久的灵魂带来强烈的震撼,她低头看着棋局,不断咀嚼着这句话,好像恍然大悟般,她萌生出了想和自己二十多年活在桎梏里的人生做个彻底的了断,乃至于下棋的手都在发抖。 她落下一子,堪称神之一手,做成虎口,活了一盘棋。 宋承娣看着生机盎然的棋局,也跟着笑了,她好像透过了纱帘,看见了女人苏醒的灵魂。 温寒看着宋承娣抿着笑意的嘴角,感觉自己是对牛弹琴了一辈子的伯牙,在临死之际碰到了自己的钟子期,突然救回了一个危在旦夕的老人。 她还没发觉自己在颤抖,她只能感慨自己是个幸运的迷途者,在自我保护机制的沉睡中需要一个人拍醒她,给她指条路。 如果母亲还在,她一定不会是这样优柔寡断的性格,幸好幸好,她有足够的运气遇见了这个女孩,她产生出了想掀开帘子与女孩坦诚相见的冲动。 可她不敢,因为她毁容了——额角到下颚有一道被硫酸腐蚀过的痕迹。 因为弟弟的一句不小心,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妈不肯给她做修复手术,还切断了她和远在美国的爸爸所有的联系。 宋承娣并不知道这句没有细究、带着些傲气的话语竟然救活濒临窒息的人,她只觉得今天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千金小姐,明明话语很坦荡,却躲在纱帘后不肯与她相见。 一盘结束,宋承娣赢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残局中的黑子本就占了太多的优势,而白子虽然输了,却没落得满盘皆输的地步,温寒对此也已经很满意了。“ 温寒问她:”明明黑子占了很多优势,你有很多次机会吃掉我的棋,却还是采取了保守的走法,和我拉锯了很久。“ 十几岁就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这个女孩一定不是胆小怕事的性格。 只见宋承娣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释然的意味,让被阳光照耀到宋承娣看上去分外迷人,“我觉得守好我自己的阵地就好了。” 温寒豁然开朗,隔着纱帘轻轻抚上了宋承娣的手,这个女孩也有自己的心结,而这个心结在棋局开始前——她提出那五百二十八元的彩头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宋承娣起身,朝着凉亭里的女人颔首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家里还有个人在等他,那里才是她的栖身之所。 于是温寒如约支付了她五百二十八元的现金,一分不多也不少,她知道这个女孩有着自己的傲气,过重的钞票只会压碎她的脊梁,因为对于她而言那已经不叫金钱了,叫人情。 直到宋承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巷口的监控里,温寒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掀开了厚重的纱帘,迈步走到庭院中,晒着那个女孩也曾晒过的阳光。 全局两人都心有灵犀地不曾过问对方的名姓,但温寒心底已经埋下了会与她再次相见的种子。 阳光照在她脸上的伤疤上,有些刺痛泛痒,温寒的嘴角勾起笑意。 她这二十年的阴天,也该被阳光照耀了。 第十七章欲壑难填 回忆结束,宋承娣回过神来,目光涣散又重新聚焦,重新审视这个言笑的女人,如鲠在喉许久,她才逐字吐出带着颤抖的疑问。 “是你?” 温寒头一歪,含笑的眼眸如秋波流转,潺潺流水冲刷着灰扑扑的记忆,“是我。” 宋承娣深深呼出一口气,垂下来头,心中五味杂陈,断线的缘分在此刻续弦。 “你知道当时为什么我藏在纱帘后面吗?”温寒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指触碰自己的额角,一路游走到下颚,“我的脸上,有一道很长的、被硫酸的烧伤的瘢痕。” 宋承娣猛地一怔,仿佛刚才指尖触碰的地方是一路凹凸不平的肌肤。 温寒松开她的手,垂头看着无名指上价值不菲的戒指,“我去做了植皮,而代价,是嫁人。” 宋承娣想不明白植皮和嫁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但隐约体味出了豪门之内暗藏的血腥与腐臭。 温寒摘下了钻戒,“所以这次逃婚早就蓄谋已久,我策反了那个我的未婚夫,拿了他涉毒的把柄,又许了他不少好处,本想着搅黄这场婚事后,就回母家,用母家的势力弄死我后妈和那个便宜弟弟。“ “可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温寒握起了宋承娣的左手,试图把钻戒套进她的无名指,宋承娣被这一举动吓一大跳,下意识就要把手缩回来,而温寒却像是下了死力气,偏执地死死抓着她的手。 两人僵持不下间,宋慊突然闯了进来,两人同时回头,宋承娣也顺势缩回了手。 只见宋慊站在门口,戴着手套和口罩,手上拿着瓶杀虫剂,冷漠地看着挨得很近的两人。 “夏天蚊虫多,”宋慊若无其事地说着,“我来喷点杀虫剂。” 被搅扰了氛围的温寒不悦地蹙起了眉头,只好将钻戒塞回口袋里,出门时她顿了片刻,微微侧头瞥了眼目不斜视的宋慊,几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承娣此刻心如擂鼓,如获大赦地深呼吸几口气,也跟着要出去了,可在踏出门槛时,宋慊却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拖回了房间,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天旋地转间,宋慊随手将杀虫剂扔在地上,炙热凶狠的吻落了下来,啃咬得她唇齿生疼。 宋慊带着冰凉手套的手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抵在墙上,另一只手又托着她的后脑勺防止她磕伤。 灵活的舌头趁着她没反应过来的空隙钻了进来,不同于往日青涩、不得要领的啃噬,这次宋慊很温柔地在她唇齿间按摩打圈,和她的舌头相互交缠,吮吸两人分泌的涎水。 宋慊对她的身体越来越熟悉,唇齿分离后,宋承娣喘息着,宋慊一手揽住她的腰使两人相贴近,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大腿根部将她微微抬起, 背后抵在摇摇欲坠地木门,宋慊低头亲吻她的脖颈,锁骨。 宋承娣一边被挑逗地眼尾泛起情欲,一边手指伸进她的发丝里,骂她青天化日下发什么疯。 宋承娣个子不矮,但真的太瘦了,只有八十斤,青春期的女孩都能抱起她。 宋慊不顾发丝与头皮间撕裂的疼痛,抬手把宋承娣颠得更高,用牙齿咬开宋承娣衣服胸前系的蝴蝶结,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宋承娣“啊”了一声,悬空的感觉让她很没有安全感,于是她抱紧了宋慊,宋慊的脸实实地埋进了她的胸里,她恳求道:“去床上。” 宋慊对她姐可怜兮兮的模样很受用,于是捞起她的另一腿夹在腰上,以一个托抱的姿势把她带到床上,后背贴着她给温寒准备的床褥,面前是像条小狗扑在她身上的宋慊。 宋慊抵着她的大腿,罪恶的手伸进她的衣摆,抚摸她的腰部,然后向上揉弄她的胸前的两团雪白。 宋承娣敏感地发起抖来顶,止不住的娇吟从唇齿间渗透出,空虚的阴虚开阖着,吐出的淫液浸湿了内裤。 宋慊吻着她前胸,指腹摩挲着她的内裤边缘,试图进行下一步时,宋承娣却开口喊她的名字道:“宋慊。” 宋慊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着宋承娣,两颊处泛着欲望的潮红,而目光却是清明的,她有些恐惧宋承娣这样的眼神,没有情感,没有欲望,也没有生机。 于是她垂下了头,伏在她的身上不吭声,也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宋承娣垂眸看着妹妹的头,宋慊的头发长长了,遮住了眼睛和耳朵,好像自从她上次无意间说的让宋慊把头发留长,宋慊就再也没有修剪过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抚摸宋慊的头发,心里无声地嘶吼着这样是不对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谈过话了,最亲密的几次交流还是在......床上。” “其实,我不在乎你谈不谈对象,以后结不结婚,对象是男是女我都支持你,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就好,我只要活着一天,我就一定会想办法供你读书,让你去更远的地方。” “我知道你和那个女孩谈恋爱是为了我,也知道你犯了很多错,只是为了让我过得不那么辛苦。” “但是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爱你,因为你是我的家人,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的事情,我以前也做过很多错事,谢谢你能包容我。” “可是,作为长姐,自然是要为你的未来顾虑,我愿意朝你主动敞开腿,只要你能开心,但我们是亲姐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我们之间的事见不得光。” “我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我,但我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你。” 说完这一通肺腑之言,向来泪点很低的宋承娣早已泪流满面,最后几句还染上了鼻音。 宋慊默然,无声地直起了身子,但还是固执的垂着头不肯看她。 宋承娣捧起她的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们的关系要是传出去了,那会毁你的一辈子。” “毁掉我的一辈子吗?”宋慊看着她,嘲讽地重复咬着这句话。 宋承娣真是事事只为她考虑,从来不考虑自己,宋慊几乎要被气笑了,宋承娣愿意像所有人敞开心扉,让别人看到她的伤疤,过得多么痛苦,唯独藏着掖着不让宋慊看到。 四年前宋承娣突然的离开让她第一次感到恐慌,她撂下平常的脾性挨家挨户地问宋承娣去哪了,所有人的回答最后指向汽车站的位置。 然后宋慊就放弃了寻找,如果宋承娣真的离开了,她宁愿她永远不要回来,哪怕宋清明以后的打骂会落到她一个人身上,哪怕以后她自己会有无数次去死的念头。 宋慊一直知道自己离不开宋承娣,只要一日看不见姐姐她就会呼吸困难,彻夜难眠。但她不在乎,她不怕死。 可是宋承娣回来了,坐在京城开来的长途大巴回到了这个破落的县城,宋慊看着笑着向她走来的宋承娣,知道自己拖住了宋承娣的脚步。 既然这次回来了,宋承娣就不会再离开,当然,自己也不会再放她离开,从那刻起,她心里告诉自己必须要出息,一定要出人头地。 她的所有情感、情绪、与对世界的感知全部来自宋承娣,她不停地追逐着宋承娣的脚步,爱她所爱,恨她所恨,她就是一株缠死在宋承娣身上的菟丝子。 所以她想通了,她偏执地将错就错下去,要拖着宋承娣和自己一起再泥土里活着。 她就是要她姐姐,又怎么样。 宋承娣此时已经很伤心了,但宋慊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恶毒的话语,她在宋承娣面前就是白纸一张,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这张纸上。 她与宋承娣还残留着戒指的圈痕的手十指相扣,“所以,你要和她在一起吗?” “她成熟、漂亮、富裕,有十足的能力将你我都带到大城市去,然后和你像我们一样做着龌龊事情。” 宋承娣愣住,似是没料到宋慊会这么说,就算刚才宋慊没有闯进来,她也会拒绝温寒,其实理由很简单——她不想让宋慊伤心。 宋承娣并没有追究宋慊话语中透露出来的轻浮,因为她至始至终都知道宋慊是个别扭的小孩,毒舌、自负,所以她宽容,轻柔地抱住了宋慊。 “姐姐只要你这一个小孩。” 宋慊一怔,宋承娣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嘴角,“我们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