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不可及（原名：心上月）》 入职 第1章 时雯站在地铁口，眉头紧锁，她在S市待了四年，依旧摸不透这座城市诡谲多变的天气，出门时分明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已是狂风暴雨。 云层乌泱泱一片压得很低，空气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变得黏腻闷热，雨珠砸向地面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时雯的裤腿，让心情本就跟着天气一同变差的时雯，更加心烦。今天是她入职第一天，即将入职的YB医药近在咫尺，只要过一个马路就可以抵达的目的地，却因为暴雨的阻隔，变得遥不可及。 眼看入职签到的时间就要到了，她无法再盲目地待在原地等雨停，将帆布包顶在头顶，冲进雨幕中。 前台热心肠领时雯到达办理入职的楼层，帮她刷开门禁指了指紧闭的会议室，时雯道谢后冲过去，想也没想就推门而入，“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明亮的会议室里，巨大的椭圆会议桌两边围坐满了人，齐刷刷看向她，看起来像是在进行什么会议，时雯愣在原地，因为奔跑脸色潮红，胸口剧烈起伏着，雨水打湿的刘海紧贴在前额，拧过雨水的衣摆皱皱巴巴的，十分狼狈不堪。 “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了。”说完她就要退出去关门，站在主讲位话筒边上的男人将她叫住，是负责办理入职的人事，他拿起名单确认了一下，“时雯对吗？” “是的。” “没走错，就是这里，你进来找个空位坐下吧。” 时雯应声，局促不安地进来，巡视了一圈，走到后方一个女人旁边的空位坐下，一落座，一股好闻的香气扑面袭来，时雯瞥了一眼坐她左手边的女人，那人正认真填写手里的资料，只能看到一个侧脸，双眸微垂，鼻梁很挺，嘴唇轻抿着，头发看似只是随意披散着，却是精心打理过的，不仅柔顺有光泽，连每一缕发丝的走向，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耳尖坠着一枚椭圆形的银色耳环，身穿一件裁剪简约的黑色短袖衬衫，更衬得她皮肤细嫩白皙。 时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女人察觉到视线，停笔，抬眸看过来，眼神古井无波。偷看被抓包，时雯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女人却依旧盯着她。 审视的视线落在时雯身上，像是有重量的，压得时雯的头垂得越来越低，她拘谨地抬手擦拭颈侧滑落的水珠，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你……”那女人正要说什么。 “时雯，这是入职资料，你填一下。”刚刚叫住她的人事走过来，时雯抬头时视线和女人短暂相接，她心头一跳，稳下心神接过人事递过来的资料，“好，谢谢。” “没事，还有这个，里面应该有你现在需要的东西。”人事说着把手上提着的印有公司Logo的纸袋递给她，是一份新入职员工礼包，里面是一些办公用品、水杯、纸巾、公司的文化衫，以及一条毛巾。 时雯转过脸想问女人刚刚是不是想跟自己说什么，但见人家正专注地在看发的手册，便识时务地闭了嘴，她边快速填着资料，边拿毛巾擦着脸上和身上的水，等大家都填好入职资料，人事看了眼时间，让大家休息片刻，十五分钟后开始下一项流程。 会议室里空调温度打得有点低，时雯身上穿着湿衣服，现在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冷到起鸡皮疙瘩，她看了眼袋子里的文化衫，拿在手上往外走。 到卫生间，很不凑巧，没有空着的隔间，时雯洗了把脸，还是没等到人出来。上班在厕所摸鱼的人怎么这么多，时雯皱眉想着，也完全失去耐心，就在洗手台前换起衣服。 双手刚掀起衣角，露出紧实的腰线，就有人走了进来，时雯和来人面面相觑，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我衣服湿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给她听，来人莞尔，“嗯，我来洗个手，你继续。”是坐她旁边的那个女人，她没想到这个人脸那么小，却长这么高，时雯身高167厘米，在女生中不算矮，却需要抬头看那女人。女人嗓音轻柔，语速很慢，给人一种温吞好相处的感觉，和刚刚会议室里带给时雯的那种压迫感截然相反。 “好。”时雯转身背对女人脱下T恤，却又不得不回过身来拿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干净衣服，她避免跟女人有视线接触，挺尴尬的，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脱衣服…… 她迅速抓起衣服套上，看向镜子时视线和女人撞在一起，她在看……时雯见她愣了一下，随即弯起眉眼，时雯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咬了下唇，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专心打量起镜子里的自己，脸红扑扑的，是她不自在的证据。 她理了理头发，视线挪到身上的白T，这个文化衫挺好的，布料很亲肤。“！”时雯瞪大眼睛，为什么她能清晰看到自己水蓝色内衣的弧线，这衣服有点太过于亲肤了，时雯终于知道女人为什么一直看她了，稍微降温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撩起眼皮偷瞄一眼，发现女人还在看她！ 时雯干咳一声，想说点什么，隔间终于有人从厕所隔间出来了，她立刻住嘴。 隔间出来的女人还举着手机在浏览资讯，不经意瞟到时雯身上的文化衫，抬起头来定睛一看，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她并没有停留，洗过手后径直走出去，只是在出去时用自以为很小的音量自言自语道：“竟然真有人穿这破布。” “……”时雯脸红爆了，羞窘万分，又很委屈，为什么今天要下雨，她恨透了S市的天气，越想越气，嘴唇紧紧咬着，又忍不住去看那女人的反应，她偷偷抬眼去看，那个女人还在洗手，正用洗手液很仔细地洗每一根手指。女人漂亮的脸蛋、得体的穿着、精致的头发、好闻的香气，除了性别，她的一切都与时雯天差地别，。 对比太过于惨烈，时雯没有勇气再看她，犹豫了一下，抬手准备脱掉文化衫，还是继续穿湿衣服好了，总会干的，至少不会被说穿破布。 “你先别脱，在这里等一下。”女人开口了，语气依旧轻柔，却掷地有声，说完后她擦干手走了出去，时雯不知道让她等什么，莫名很听话地没有离开，也许是因为美丽得体的人总是有信服力的。 等女人再回来时，时雯正站在卫生间的角落，见她进来，眼睛都亮了，女人手里拿着件衬衫，走过来递给她，“怎么站在这里？” “哦，我担心会挡到别人的路，这是？”时雯指指她递过来的衬衫。 “是我的，别担心，是干净的，给你先应下急。”女人体贴的举动，让时雯莫名感到安心。 “真的太谢谢你了。”时雯本来蛮怵这个漂亮女人的，现在已经默默在心里给她颁发了世界上最好的人奖！ 时雯套上女人给她的咖色衬衫，有点大，袖子也有点长，时雯挽了一圈才合适一点。 “衣服我洗干净后还给你哦。”两人往回走，也许是现在不再那么狼狈，时雯话多起来，女人点头，笑着说“好”。 “那我等等可以加你微信吗？方便到时候联系你。”时雯手机没在身上，但还是先问了。 女人语气始终，“当然可以。” “我叫时雯，时间的时，雯就是雨字旁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庄沁月”。 “哦～”时雯其实没有听清她叫什么，但又不好意思再问，只能含糊地应答，抬头看到女人嘴角轻微地上扬。 “你也是应届生吗？”时雯对她蛮好奇的。 “对啊。” “我也是。”时雯找到两人的共同点，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回到会议室，流程已经开始一会儿了，是基础的入职培训，宣讲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和企业文化，接着发了办公电脑，IT部门的人又来培训了创建工作账号的规范格式等，时间安排得很紧凑。 总监 第2章 入职会结束后需要在这里等各部门来领人，“我们是一个部门的诶，快加微信吧，以后说不定也会经常联系。”一结束时雯就笑眯眯地主动开口，刚刚听到负责培训事宜的同事点名，QC就她俩举手，时雯很惊喜，和美女在一个部门诶，只不过她依旧没听清她的名字。 女人没拒绝，沉默地将手机推过来，态度冷淡下来，时雯还在暗自开心，没在意，顺利扫了她的二维码，看到她的微信名，是一个英文名字Joan，时雯把自己名字备注好发了好友申请，然后点开她的头像看，是一副油画，主色调淡紫色的月景图，色调柔和，和她本人很契合。时雯正要问是不是她自己画的，QC部门负责来接人的同属就到了。 “时雯是哪位？”时雯乖乖举手回答，那个同事冲她招招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部门在生产大楼，在园区最里面那一栋，距离有些远，你收拾好东西就跟我走吧。”时雯摆手说没事，指指身边的人，“她也是我们部门的。” 部门的同事看了时雯身边的人一眼，对时雯说：“你跟我走就行了。” “那她怎么办呀？”时雯问。 “应该有其他人来接她吧，你先跟我走吧。” “没关系，你先走吧。”女人轻拍了她一下，刚才加微信时的冷淡仿佛只是错觉。 “那我先走咯，拜拜。”时雯跟女人道别，背上电脑包走出去，忍不住回头看，女人脸上挂着淡笑，也在看她。 走出大厦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天空蓝得透澈，太阳高高悬挂在其中。正好是午休时间，同事带她去食堂吃午饭。 “我叫陆思佳，和你一个组的，坐你旁边，嘿嘿嘿。” 陆思佳给时雯的感觉和她的朋友很像，让时雯倍感亲切。 “听说我们部门的新总监好像也是今天入职，应该就是刚刚坐你旁边那个女生。”陆思佳说着往嘴里塞了一个馄饨，吐槽起来，“啧！食堂怎么连馄饨都做得这么难吃。” “怎么可能，她跟我一样是应届生啊。”时雯根本就不信，说完也往嘴里塞了一个馄饨，确实难吃！ “那我就不知道了。”陆思佳耸耸肩。 两人都没太把这段对话当回事。质量控制部的工作节奏很快，吃过午饭一到办公室，她们组的经理Lisa象征性带头欢迎了一下，就派了一个人给她安排工作，让她边做边熟悉工作内容。 时雯皱眉看着电脑屏幕上晦涩难懂的实验分析报告，竟然要她翻译成英文！她一个CET-6擦边过的选手，哪有才能翻译实验报告呀！ 陆思佳看她苦大仇深的样子，偷偷告诉她可以机翻再自己手动改流畅就行，时雯向她投去感激不尽的眼神，工作效率也陡然提升。 “啪啪！”办公室门口响起掌声，时雯刚翻译好报告，又在帮别人复核实验数据，她皱着眉转过头去，从门口的一群人中一眼看到了那个女人，她也发现了时雯，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这是庄沁月Joan，毕业于UCSF药学专业的高材生，从今天起就任我们YB医药质量控制部的总监，大家掌声欢迎。”刚刚拍手的那个人介绍道，他是部门的一个小领导，主管部门的后勤工作。 “我就说吧。”陆思佳鼓着掌凑到时雯耳边，时雯有点懵，她想怪不得自己无缘无故就害怕她，原来真是领导啊，随即又想自己依旧没听明白女人本名叫什么，时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她的本名。 “谢谢大家，我给大家带了一些下午茶，希望大家吃得开心，也希望未来工作能合作愉快。”女人说话轻轻柔柔的，很有亲和力，招呼跟着她的男生把下午茶放到门口的置物柜上，让大家随意，就去了下一个办公室。 下午茶来自一家很有名的咖啡店，因为规模与人气不成正比，所以只接受预订，而且还很难订到，但新总监竟然可以一下子订到一整个部门的量… “怎么她一毕业就能当领导啊？”时雯吃了一口小蛋糕，低声询问着陆思佳。 陆思佳翻着公司下发的邮件，“因为她毕业于UCSF啊，那个大学药学专业全球排名很高啊，我们的CTO也是那个大学的，现在在S大当客座教授。” 时雯没有感情地“哇”了一声，她知道陆思佳说的CTO是谁，因为她就是S大的。 “哦，怪不得她应届生就能当总监，因为她是Pharm.D.毕业。” “什么？！博士！她几岁啊？她明明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小！”时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陆思佳提醒道：“你看公司刚刚下发的就任邮件，上面有她的个人资料。” “28岁就当上总监了，真是年轻有为啊，能去美国留学，家境肯定也不差，长得还那么漂亮啊，连证件照都这么好看，啧啧，这妥妥人生赢家啊……”陆思佳还在一旁感叹。 “原来她叫庄沁月啊。”时雯这下终于知道她姓名的准确汉字了，心里跟在陆思佳的话后默默补上一句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庄沁月很忙，所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跟各办公室的同事打过招呼后，马上就组织各小组的经理和负责人开会，办公室没有领导在，大家都默契十足开始摸鱼，时雯手上一沓实验报告的数据都核对过了，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才发现庄沁月早就已经告诉了她她的名字，只是她一直没空看手机，没注意到。 她点开庄沁月的朋友圈，背景和她的头像一样，是一副油画，色彩柔和。朋友圈没几条内容，最近的一条是前几个月她穿着博士服和一对气质很好的中年人的合照，应该是她父母。不到一分钟时雯就将她的朋友圈看完了，就几张照片，连配文都没有，几张风景照，还有她和别人在海边的合照，她穿着白色的丝质衬衫对着镜头浅笑，另一个比她矮一截的女生，穿着和她相同材质的吊带裙，搂住她的腰，笑得灿烂，两人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看起来自由且烂漫，时雯感叹着美女的朋友也是美女，不仅有些自惭形秽，从庄沁月的朋友圈退出来，看到室友群里朱安正在问她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一言难尽。 时雯这样开头，接着把今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全说了。 衬衫 “回来啦？”景芸芸躺在沙发上没往门口看，也知道是时雯，只有时雯关门声音那么轻。 “嗯。”时雯在玄关换鞋，“晚上吃什么？” “转转说她给我们打包，她男朋友来接她去约会了。”景芸芸刷着手机，分出精力来回答，转转是朱安的外号。 “哦～那我先去洗澡，今天累死我了。” “好…等等！”时雯提着包往房间走，路过客厅，景芸芸随意瞟了她一眼，弹坐起来。 “怎么了？”时雯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身上的新衣服是哪来的？” “不是在群里说了么？和我一起入职的我们部门总监的，我衣服湿了啊。” “哦，那个高材生，她人不错啊，小一万块钱的新衣服随便借。”景芸芸扯过她的衣摆摩挲着。 “什么！”时雯赶紧解扣子把衣服脱下来，她还以为只是一件平平无奇的衬衫啊，怎么这么贵！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衣袖和衣摆做了缩褶处理，一万块！它怎么敢的啊！万恶的资本主义！ “Lemaire的…你里面又是什么鬼？怎么这么透啊这衣服。” “是我们公司发的文化衫，要不是这衣服太透，我也不会借人家的衬衫。”时雯心思不在这里，一心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件衬衫，这么贵的衣服她也不敢随便丢进洗衣机洗，决定装起来送去干洗店。 洗过澡后时雯长舒一口气，今天在外面一整天很难熬，现在才感觉终于活过来了，她敷着面膜走出来，“好饿，转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没有，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她？”景芸芸躺沙发上闭目养神。 时雯默默拿出手机准备给朱安发信息，点开群聊对话框，这时朱安恰好发过来一条消息。 “起来收拾一下吧，咱们出去吃，转转说她今晚不回来了。”时雯拍拍景芸芸的腿。 “什么？重色轻友的东西！我要谴责她！”景芸芸拿起放在肚子上的手机，点开对话框，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毕业答辩和找工作，她和她男朋友也很久没见了，你别影响她约会。”时雯从她手里抽出手机。 景芸芸撇了撇嘴，“那我们点外卖吧，出去好热。”景芸芸还没找到工作，天天呆在家里，非必要绝不出门。 “我想顺便把我们总监的衣服送去干洗店。” “送什么干洗店啊？浪费钱，你有那钱不如给我，我帮你洗。” “我怕给她洗坏了，得赔钱。”时雯摇头。 “你问问你们总监怎么洗，她自己肯定知道啊。” “不要吧。”时雯不是很赞同。 景芸芸不理解，“为什么？你不是加了她微信？” 庄沁月看向她的冷淡眼神浮现在脑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转念又想到她的笑和温吞的语气，更不知道怎么说明，反正她不太想和庄沁月对上。 景芸芸见她脸上的面膜皱成一团，可以想见她面膜下的表情，“算了，随便你吧，反正我觉得省钱才是硬道理。那你去把面膜摘了，我很快，穿个内衣就可以出门。” 时雯应了一声，摘掉面膜，去卫生间洗脸。 时雯闭着眼往脸上浇水，想着景芸芸的话，她现在最重要的确实应该是省钱，现在的房租和生活费都是妈妈给的…她问一下对庄沁月又没什么影响，反而能给自己节省钱。她关掉水龙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点外卖吧，我等下把钱A给你。”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你问了吗怎么洗？”景芸芸舀了一勺汤，放在嘴边吹气，漫不经心地提问。 “还没有。”时雯说完后夹起一颗鱼丸放进嘴里。 “怎么还没问呀？” “我担心她半天不回我，我会心神不宁。”时雯老实交代。 景芸芸无语，“你不至于吧，这么怕她啊。” 吃过饭后，时雯才点开和庄沁月的对话框，措辞了很久，打下一段话。 -总监您好，我是今天借了您衣服的时雯，打扰您一下，我想问下您的衣服应该怎么洗？ 又酝酿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发出去，如时雯所料，庄沁月确实隔了很久才回复她。 -时雯你好，按你平时的洗涤习惯就行了。 -可是我的衣服都是直接扔进洗衣机里洗的。 -我也是。^-^ 虽然从庄沁月那里得到了答案，但时雯并不敢真的这样做，自己站在生活阳台手搓衣服的时候景芸芸恰好过来收衣服，“你们领导说要手洗啊？” “她说扔洗衣机里洗，但我不敢。” “……” 摸鱼 之后时雯问朱安借了熨斗，将庄沁月的衬衫熨烫平整后才拿去还，专程起了个大早，趁庄沁月没来之前将衣服放进她的办公室。 在这之后两人就不再有什么交集，即便她们还一起参加了一系列的新员工培训以及部门的专业培训，她俩只在时雯找她签字时说过两句话，就再没说过其它话。 毕业季过去，离别的氛围被冲淡，天气却依旧炎热，朱安和景芸芸也陆续找到了工作，她们三人每天回家聚在一起讨论的不再只有娱乐八卦和感情生活，还会吐槽工作的苦和累，以及上班遇到的奇葩。 时雯的工作也逐渐得心应手，工作内容也在增加，Lisa把实验室的试剂耗材交给她管理。 时雯发现试剂间简直是摸鱼的好地方，每次困得看不清电脑上的内容时，她就装作有事去实验室的试剂间，趴登记试剂的桌子上睡觉。 实验室没有明窗，所有光线都来自灯光，试剂间有门禁，一般人不允许进入，更是连灯都不开，一片漆黑。 时雯去里面摸鱼还会精准把控时间，将时间控制在二十二至二十八分钟之间，将近半个小时，但又不足半个小时，一个很合理的时间区间，不会有人怀疑。 时雯就这样光明正大摸鱼了好长一段时间，并且很幸运，一直没人发现，直到庄沁月到实验室检查工作。 这天时雯照例到试剂间摸鱼，睡着睡着突然感觉眼皮透光，她明明没有开灯，迷蒙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庄沁月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她，她吓得头皮发麻，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脸睡得潮红，还有一道深深的印记。 “总监。”她惴惴不安地盯着地面，不敢看庄沁月。 “嗯，请你给我讲一下我司关于危险化学品的管理条例好吗？时雯。”庄沁月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时雯却感到一阵杀气，甚至觉得庄沁月的眼镜都泛着寒光，她看向时雯的眼神让时雯回忆起入职那天，也是这样，具有压迫感的眼神让时雯指尖发凉，心跳得很快，她磕磕绊绊地说起来，“储存剧毒化学品或者易制毒易制爆的危险化学品，应当如实记录其储存的数量以及流向，emmm……还应当建立危化品的出入库核查、登记制度，实施双人收发双人保管的制度，还有……” “嗯好，就到这里，请问你来试剂间，还关着灯是做什么？”庄沁月打断她。 “因为我负责试剂管理，所以……” “试剂入库一般在下午，普通试剂也不用特别管理，你这个时间来，是有人找你领危化品吗？你的搭档怎么没有一起来呢？” “我……没人找我领危化品，我就是……就是太困了，来打一会儿瞌睡。”时雯破罐破摔，只有不受控发抖的身体暴露了她此刻慌乱无比的内心。 “上午就打瞌睡？你晚上一般几点睡？” “一两点吧。”时雯没察觉到她话里的陷阱，很老实，问什么答什么。 庄沁月看着她，“意思是这不是你第一次来这里睡觉了？” 时雯哑然，垂着头，默认了。 庄沁月也沉默地盯着她，试剂间里一片寂静，时雯希望这种无声的折磨快点结束，她此刻很想死。 终于等到庄沁月开口，“你现在还在试用期，应该不希望考核不达标吧？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嗯嗯嗯！我不会再犯了。”时雯用力点头，表情庄重又诚恳，恨不得当场对天起誓。 庄沁月没再为难她，让她回办公室。 -好想死，我打瞌睡被抓了个现行。 时雯回到办公室，一坐下就点开微信群跟室友们发消息，回应她的是两串长长的哈哈哈。 晚上，吃过饭后，还在和室友在客厅里聊天，手机消息提示音就响了，时雯想也没想就点开了，是庄沁月发来的钉钉消息。 -睡了吗？ 时雯想这个点庄沁月给她发消息是什么意思啊，并没有打算回，接着下一条消息就弹出来了。 -这么快就已读了？现在还没睡啊？明天又要打瞌睡吗？ “天呐！我们总监现在发消息问我睡觉没。” “什么啊？男的女的啊？职场性骚扰吗？”朱安皱眉。 时雯瞪大眼睛否认，“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是今天抓到你睡觉那个吧？”景芸芸对好友的遭遇感到兴奋，又去拍朱安，“就是上次入职还借给雯雯衣服那个。” 时雯点头，“对。” “你被她彻底盯上了？还专门来问你睡没睡，你以后小心点啊。”景芸芸分析起来。 “我现在该怎么回。” 景芸芸耸耸肩，没太当回事，说装没看见呗，等到明天早上再回，就说昨晚睡着了。 “可是她发的是钉钉，看到我已读了……”时雯面如死灰，朱安“啧”了一声，脸上流露出对庄沁月的不满，“这总监这么闲吗？” “我看看。”朱安拿过她的手机，“这总监也太mean了吧，还说你明天也要打瞌睡，我帮你回。”说着手指飞快打下一行字发过去。 -本来已经睡着了，手机没调静音，就醒了，看看是什么消息。 言外之意是你把我吵醒的。 “啊！你回的什么？”时雯抢过手机一看，两眼一黑，这也太挑衅了，她想撤回，却发现对方已读，还回复了两个字。 -很好。 “我恨你，朱安！” 那天过后时雯都不敢出现在庄沁月面前，可是现实与她的个人意志全然背道而驰，因为庄沁月的个人办公室就在她们组的大办公室里，两人每天都会打照面。 时雯还发现，明明她坐在离庄沁月办公室最远的角落，庄沁月进出本没必要从她这里经过，偏偏现在每回进出都要从时雯她们这里绕一个大圈，时雯产生了最坏结果的想法，庄沁月就是想抓她的把柄，好借口辞退她！ 时雯生怕自己碍她的眼，只能竭尽全力降低自己存在感，连去上厕所看到庄沁月都会把尿憋回去掉头离开，等庄沁月回自己办公室后她再去。 时雯更不敢再熬夜，室友晚上拉着她聊天玩游戏，只要时间一到，不管有没有尽兴，她都会立刻回卧室，不顾另外两人的挽留，一直在追的小说也不看了，怕太入迷又忍不住熬夜。那段日子不仅时雯培养出了良好的睡眠习惯，整个出租房的睡眠时长和质量都大幅提升。 直到试用期有惊无险地通过，时雯才安心，又蠢蠢欲动想要熬夜，只是上次被抓包还心有余悸，她也就只敢在周末熬夜，但时雯这个人又隐隐有点叛逆精神，她的周末当然也包括周日晚上。 事故 这天周一，时雯昨晚熬夜追剧到凌晨四点，八点钟挣扎着爬起床去上班，一整个上午都迷迷糊糊的，强撑着睡意，打起精神整理了数据图表，打算去上个厕所，可进入厕所隔间，只是小便的功夫，她竟然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时雯是被冷醒的，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末了，S市即便是很南部的城市，也染上了冬意。察觉到外面静悄悄的，她打开门出去，一个人都没有，洗了手走出卫生间，走廊上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她透过玻璃窗往实验室里看，也是一个人都没有，走过拐角，路过的每间办公室依旧没人，时雯拍拍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然怎么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前面实验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戴着防毒面罩的身影朝她冲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戴着防毒面罩穿着防护服的人，几人末日的装扮让时雯深信自己是在做梦，她站在原地，看着为首的那个身影来到她面前，取下防毒面罩给她戴上，是庄沁月。 庄沁月表情凝重，拉着她一言不发地往楼下走，出了大楼，她们小组的人围上来，问她去哪里了，时雯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此刻她清楚地知道,那就是自己并没有在做梦！这就是现实！ 她笨拙地摘下面罩，无端心虚，瞟了庄沁月一眼，说自己在上厕所。 “你上什么厕所上这么久？整个部门撤离都十来分钟了！电话也不接，大家都以为你晕倒在实验室某个角落了！总监还专门带人上去找你，你听不到大家跑动的声音吗？”Lisa气急败坏地指责道。 “我……我没带手机。”时雯垂着脑袋抠指甲，虽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肯定是自己做错了，首先在厕所睡觉就已经做错了。 Lisa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有些无语，平复了一下情绪，“你还不谢谢Joan，如果不是她发现你不在上去找你，你估计都不知道下楼！” “Joan谢谢您。”时雯很听Lisa的话，赶紧鞠躬道谢。 庄沁月就站在一旁打电话，听完了时雯经理训斥她的全过程，此时也没多说什么，“嗯”了一声，温柔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雯从经理说的话推测出是实验室出了事故，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庄沁月现在问她，她又偷瞟了一眼还在生气的经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样，她好像头真的有点晕，就回答，“我头好像有点晕。” 庄沁月沉吟片刻开口，“出现身体不适的同事刚刚都被120接走了，你先跟我去卫生间清洗一下眼口鼻，等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啊？” 时雯坐上庄沁月的车，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庄沁月的车载香水很好闻，像是雪花落在皮肤上慢慢消融的味道，明明雪花是没有味道的，可时雯对这个香气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的，她很喜欢，偷偷猛吸了好几口。 “你休息一下，到了我叫你。”庄沁月温声说道。 “谢谢总监，我不用休息。”时雯心想我怎么敢休息！庄沁月只是笑了笑，也没空再理她，她一直在打电话，在谈今天事故的解决方案，语气变得严肃正经，可能是她车开得过于平稳，时雯听着听着睡了过去。 “时雯！时雯！”时雯听到有人叫她，困顿得睁不开眼，嘟嘟囔囔说了几句什么，完全没醒，直到被人轻轻拍打肩膀，她才猛然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在庄沁月车里睡着后，心跳如擂，赶紧跟庄沁月道歉：“对不起总监，我一不小心睡着了。” “嗯，醒了就走吧。”庄沁月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子，开门下了车。 时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到急诊，时雯很少去医院，不太了解流程，排队挂号开单做检查，都是庄沁月带着她。 “总监您不用看一下吗？” “我不用，我没有不舒服。” “可是您刚刚把防毒面罩都给我了。总监，您还是看看吧，您这样让我很担心。”时雯承认自己这样说是带有讨好意味的，她今天犯了错，无论怎样她也要在庄沁月面前拉点好感，更何况如果庄沁月真的因为给她面罩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就算她不用担责她也会愧疚死。 庄沁月盯着她，眼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时雯被看得不自在，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装乖卖巧时，庄沁月起身去给自己排了一个号。 医生看过两人的单子后说没什么大碍，不用特殊处理，多喝点水就行，说实在不放心可以留在医院观察监护，最多再吸点氧，不过没太大必要。 “但是她说她头晕，刚刚在车上还睡得很沉。”庄沁月沉吟片刻，在旁边补充时雯的症状。 医生细细端详了时雯一番才开口，“你看她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能不头晕吗？小姑娘是没休息好吧？熬夜了？” “是……”时雯难为情地抠脸，不敢和庄沁月对视。 “呵。”回程路上一向温和的庄沁月突然冷笑了一声，如果她们生活在二次元的世界，这时一定能看到时雯额角狂流的冷汗，她坐在副驾驶惶恐不安，手指绞在一起，做了一阵心理建设，鼓足勇气开口：“真是太好了，我们都没事，哈哈。” 庄沁月没接话，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道两旁的绿化芒在冬季也依旧枝繁叶茂，树叶的光影打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时雯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好像勾了下唇角。 时雯强迫自己乐天派地想，她应该是笑了，说明她心情不错，不会把我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庄沁月将车稳稳停在时雯她们的小区门口。 “好，谢谢总监。”时雯解开安全带，没过脑子问了句，“总监您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电梯 问完以后时雯脑袋仿佛遭受了原子弹轰炸，本来刻意遗忘的记忆，这一刻全部悉数袭来，她恨不能当着庄沁月的面抽自己两耳光，为什么自己要嘴贱多余问这么一句。 庄沁月愣了愣，转过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时雯觉得她好像真的很爱这样看人，是在观察自己吗？虽然自己真的心虚，但她这样会不会有点没有礼貌！ “那天你不是遇到我了吗？”庄沁月轻启薄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哈哈，是哦，总监再见。”时雯笑得勉强，飞速解开安全带。 “嗯，时雯。”时雯推开车门的手顿住，不由自主地握紧，回头看她，只是庄沁月眼底的情绪她看不懂，尴尬的似乎只有自己。 “不要熬夜了。”一贯平缓温和的语气。 时雯微张了下嘴，困惑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她很想说“啊？就这？”，忍住了，“好的，谢谢总监，总监再见。”时雯麻利地推开车门下车，往小区里跑去。 之前时雯和庄沁月在小区遇到过，还是在同一栋楼、同一辆电梯里。 那是前不久的一个周六晚上，时雯和室友三个人睡午觉到很晚，吃过景芸芸做的晚饭后又齐齐躺在沙发上装尸体，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好想喝奶茶，说着说着就都要喝了，本来是石头剪刀布输的那个人去跑腿的，奈何输的那个人是今晚的大厨景师傅，朱安和时雯过意不去，（其实是被景芸芸道德绑架）最后三个人穿着家居服，蓬头垢面，一起去了小区对面的商圈买奶茶。 回来时三个人一人抱着一杯奶茶还提着小吃，在一楼等电梯从负二层上来，说到景芸芸大学那个鼻孔喷米粉的研究生前男友，正嘻嘻哈哈笑闹着，电梯门突然打开，电梯外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电梯里有两个女人正在热吻！ 倚在墙壁上被搂住脖子的那个女人，个子很高，她的手扶着另一个女人的腰，不甚在意地抬眸看过来，时雯倒吸一口凉气，一眼认出那是庄沁月。 她怀里的女人穿着露背连衣裙，庄沁月的手按在她光滑细腻的腰上，堪堪遮住一截，她身材娇小，背对着她们，还无知无觉地仰着头缠着庄沁月接吻。 电梯内的灯光昏黄，打在她俩身上，画面性张力十足，像是文艺电影的封面。 “我！靠！”朱安不自觉地骂出声，景芸芸和时雯同时瞪大眼睛转头看她，背对着她们的女人终于有所察觉，转过身来，一张很是美艳的脸，正满脸潮红，张着迷蒙的双眼看向她们，嘴唇泛着水光，为她那张艳丽的脸增添光彩。 三个人抬头看天又低头看地，就是不敢再看向电梯内，也不敢进去，直到电梯门闭合，她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没舒完，电梯门又打开了，庄沁月的手指按在开门键上，女生缩在她怀里不肯再露面。“你们进来吧。”庄沁月语气冷静疏离，完全听不出来她刚才做了什么，也和时雯在公司里见到的那个总是温和的人很不一样，时雯都快怀疑这是庄沁月的双胞胎姐妹了，如果不是她的视线始终落在时雯身上的话… 时雯感知到她的视线，久违地体会到视线的重量，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埋头猛吸奶茶，这种时候装不认识是最佳做法。 朱安赶紧整理好表情，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说着谢谢，推着时雯走进去，景芸芸也跟着走进来。 上行的电梯里萦绕着两股好闻的香气，一股香甜一股冷冽，两股香气缠绕在一起，向几人诉说着这个空间内不久前的激情火热，之前有多火热，现在就有多冷寂。 一片死寂的电梯内，朱安忽然“扑哧”一声，景芸芸和时雯又立马转头瞪她，朱安抿了下嘴，极力克制，“我是在想芸芸那个鼻孔喷米粉的前任。” 两人虽然知道这是借口，却也都没忍住，笑出声，时雯是真的想忍住的，但人在极度尴尬地情况下，就是会忍不住发笑的。 “别说他了。”景芸芸笑不下去，当初只要是认识的同学见到她都叫她“喷米粉的女朋友”。 时雯感受到黏着在自己后脑勺的视线，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喷米粉的女朋友。”朱安火上浇油，把这个外号叫了出来。 本来已经憋笑成功的时雯再次破功，笑了出来，“喂！你别说了！”景芸芸又好笑又好气。 “没关系啦，他虽然鼻孔喷米粉，但是长得很帅啊，是吧，雯雯。”朱安安慰道，还拉上时雯。 “嗯，帅得要死，成绩又好。”时雯赶紧附和。景芸芸这才作罢，电梯内恢复安静，只有朱安时不时笑两声。 时雯一直能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她想庄沁月肯定也很尴尬吧，被人撞破在电梯里接吻就算了，还是自己下属。 电梯先到了时雯她们的楼层，时雯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莫名其妙高举拳头喊了一句“Love is love”，这是她唯一知道的LGBT宣言，她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这样做了，也许是想借此向庄沁月表达自己的态度，自己很尊重她们。 “你刚刚干嘛突然大喊，吓我一跳。”回到家关上门后朱安问时雯。 “哈哈哈哈真的好癫啊。”景芸芸接过话头。 朱安感叹两美女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景芸芸问道：“确实，拉拉就是不一样哈，都好精致，但我没敢细看，一想到我头发这么油，我都不好意思看。” 时雯叹口气，“是挺漂亮的，但是…”时雯欲言又止，有些犹豫，转念又想她俩和庄沁月再见面的几率应该不高，“那个高个子的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我们那个总监。” “哈？”朱安和景芸芸双双震惊，“她和我们住一个小区？！” “不知道。”时雯脸色变得难看，早知道不说了，她真住一个小区怎么办。 “你们那个总监这么漂亮的吗？个子还那么高！不是说学历很高吗？我还以为是戴眼镜的那种很书呆子的形象，就有点不修边幅的那种，怎么跟个模特一样啊。”朱安重点完全跑偏。 “你这是偏见！”喊完后时雯愣了下，自己干嘛要维护她，继续说：“不过她也戴眼镜，上班经常看到她戴眼镜。” 朱安不甚在意，“我知道啦，不修边幅的只有我们。” 景芸芸开口：“她会不会给你穿小鞋？你刚才那样好像在挑衅她们啊。” “像挑衅吗？”跟时雯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你试用期过了吗？” “过了！但她其实人蛮好的，应该不会针对我吧。” “那是没被你撞破私生活的时候。” 说起这个时雯就有点烦，皱着眉不讲话。 “你之前不是说她每天都要走到你这边来一趟么，说不定她一直想找机会开除你，但你近来表现又良好，所以一直没下手。”景芸芸客观分析着。 “她不会这样吧。”时雯不太赞同。 “人家会不会只是巡视一下办公室工作情况啊。”朱安吸了口奶茶，插话。 可景芸芸现在完全陷入被迫害妄想里，“感觉你现在情况很悬，你刚刚还撞破她私生活……”说完嚼着嘴里的芋圆，还给时雯想了条后路，“你如果被辞退就来我们公司吧。” “啊！你别乱说。”时雯被分析得心慌起来，她开始懊悔自己刚刚的行为。她并不想离开这个公司，这个公司作为行业翘楚，很有个人发展前景，福利待遇又好，她和同事相处得也算融洽，况且她现在工作表现良好，如果只是因为今晚这件事就被针对给辞退，她真的会觉得自己很冤，她要装作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朱安吸完最后一口奶茶，轻飘飘地来一句，“没事，你可以拿今天这件事威胁她吧？” 景芸芸和时雯都用不赞同的眼光看向她。 “人家分分钟不承认，还可以告她诽谤。”时雯点头赞同景芸芸的话，还说这太缺德了，她不想良心不安。 朱安双手打暂停动作，“我随便说说而已，但我觉得她不会针对你的。” 时雯拧着眉不说话，现在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周一进公司的时候，时雯很忐忑，担心庄沁月会找她谈话，然而庄沁月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行动，一如往常，甚至都不会再故意绕到时雯这边让她心慌了。 连续好几天，庄沁月都没找她。 “她可能更担心你在公司爆料吧。”朱安这样说。 时雯怔了怔，叹了口气，也安下心来，就真的刻意忘掉了那天的事，毕竟别人的私生活再精彩也和她没有关系。 直到今天，庄沁月主动提起，时雯现在想到都窒息，心下又隐隐担心明天到公司会不会被说，躺在床上，尽管困得快睡过去，一想到庄沁月平静地问“那天你不是遇到我了吗？”又会立马惊醒。 追究 第二天一早，时雯在办公室终于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理化组的一个实验员操作不当，把用完的试剂倒进废水池里，结果和其他化学试剂发生了反应，产生了有毒气体，才导致整层楼的人员紧急疏散，主要是一时很难溯源，不知道废水池里有哪些废弃试剂，不敢再贸然加其它试剂中和，只能不断加水稀释，并且找来了工程部的人将通风装置的功率调高，到晚上九点多，监测仪器才恢复，显示正常状态，残留的有害气体也才完全消散。 “我们昨晚开会到十一点多，困死了。”Lisa坐在位置上抱怨。 “怎么开了这么久的会。”一个同事问道。 “实验室出了安全事故惊动了公安部门，是要追责的，还涉及后续实验室的改进工作，这些都是要开会商议的。” Lisa说着看了一眼庄沁月的办公室，“Joan昨晚被骂惨了，才几个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啊？那她会不会引咎辞职啊？” 听到同事这样说时雯有些卑劣地感到开心，内心深处又莫名生出不舍。 “哪那么容易被辞退，她可是Sam高薪挖来的，人家本来是要直接入职Pfizer美国总部的。” Sam是YB医药的CEO，Pfizer则是全球排名第一的药企。 “也是，我也舍不得她走，Joan能力强，长得又漂亮，虽然年纪比我小，但处事很稳重，和她一起共事真的很舒服。” 时雯听着大家夸赞她的话，心情怪怪的。 “她脾气又好，讲话做事都斯斯文文的。而且她还特别护短，上一次我们和QA还有PD开会……Joan早啊”Lisa还没说完，庄沁月就踏进了办公室。 “早。”庄沁月微微颔首，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她们外面办公室也不敢再议论，默默滑回自己工位开始今天的工作。 “你昨天去上厕所怎么上那么久？”陆思佳小声问时雯。 “唉，一言难尽。”时雯才不敢说自己在厕所睡觉，这是个秘密，她要永远埋葬。 “不过在厕所应该闻不到那个味道吧？厕所有窗户。” “嗯闻不到，我也是走进走廊才闻到气味的。” “Joan人真的挺好的，昨天大家下楼后她马上清点了人数，发现你不在立刻就往楼上冲，Lisa说你可能去QA送资料了，她才冷静下来，让给你打电话，谁能想到你手机没在身上呀，打不通后她立马叫了几个男生和她一起上了楼。” “嗯嗯嗯，我也觉得她挺好的，昨天不还上去帮大家把要带回家的东西拿下来么，我是领导我就指挥别人去了。”时雯应和道，那种怪怪的心情像是在心里扎了根，就要破土而出。 “人家那叫以身作则，幸好你不是领导，在你手下工作才倒霉。” “我不是为了彰显她人好么！”时雯瞪着眼说。 一整天庄沁月办公室进进出出了很多人，几乎都是理化组的，时雯也被Lisa叫了过去，不过经理只是问了她身体有没有大碍。 下午有个女生哭哭啼啼地从庄沁月办公室出来，大家一下就知道了昨天的事故直接责任人是她。 “王怡君肯定要被辞退了。”陆思佳说。 “不会吧，Joan那么好，不会辞退她吧。” “她是领导，又不是慈善家。” “唉，我还挺喜欢王怡君的。”时雯原本还担心自己被追究，现在又惋惜起别人来，很唏嘘，王怡君平时很爱笑，性格很好，时雯在实验室里有不清楚的事，问她她都会耐心跟她讲解。 临近下班时，庄沁月办公室的门拉开，理化组的组长冷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时雯，进来一下。”庄沁月的声音从未关严实的门里传来，时雯原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已经收拾好东西在等待下班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坐。”庄沁月指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时雯忐忑地坐下，小心翼翼观察庄沁月的表情，看着她摘下眼镜，闭上双眼，疲惫地按压眉心。 “时雯。”庄沁月也不看她，还在按眉心。 “啊？” “昨天事故发生时你在哪里？”庄沁月问完，睁开双眼看过来，满是压迫感。时雯很想说你不是知道吗，但还是老实回答自己在厕所。庄沁月又问她在厕所干什么？时雯嗫嚅着说上厕所。庄沁月好像对她的回答很无语，隔了半晌才说话，“你上厕所外面的动静都吵不到你？” “我在上大的。”时雯清清嗓子，似乎这样就不会丢脸了。 “你又在厕所睡觉吧？”对方语气一贯柔和轻缓，时雯却尴尬得红了脸。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上厕所睡着比起引发事故算小事吧，她应该不会借此炒了我吧？如果我真被辞退该怎么办？时雯大脑飞速运转，一时间想了很多，甚至还在想怪不得人家一毕业就能当总监…… “我很好奇。”见她不说话，庄沁月继续往下说，“时雯，你在厕所睡觉不嫌臭吗？” 困都困死了，还说什么臭啊。时雯暗自腹诽，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着，低着头不看人也不说话，因为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庄沁月只能看到她的头顶，问她没有想说的吗？ “我没有。”时雯心想算了，随便吧，大不了就是被辞退，那她再重新找其他工作就好了。 “时雯，抬头。” 时雯闻言微微地抬了一点头，眼睛依旧盯着膝盖，庄沁月重复，“时雯，抬头。” “我已经抬头了。” 庄沁月很轻地笑了一声，“我是让你抬头看我。” 时雯挣扎了一下，还是妥协，抬起头来看向庄沁月，庄沁月眸色沉静，她温声开口：“你连保证都不做吗？” 时雯不明所以，问保证什么。 “保证再也不在工作时间打瞌睡。” “那我保证吧。”尽管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 庄沁月又沉默地看她，直到把人看得心里发毛，才开口，“好，现在请你跟我说一下我们公司的实验室安全管理制度。”话题转变很快，且这个话题方向并不是时雯所预期的，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懵。 时雯凭着记忆说了些，进实验室要更衣、换实验服、穿鞋套等等，庄沁月“嗯”一声示意她继续，时雯又磕磕绊绊说了些内容，很混乱，内容都对，却不是完整的条例。 “还有呢？” 时雯实在想不到了，老实交代自己其实没背过。 “你没背过？”庄沁月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因为我不用做实验，所以就没背。”时雯说着小心翼翼看庄沁月的反应，她本来觉得自己可以理直气壮的，但……现在又不太确定了。 “你既然要进出实验室，那熟悉实验室的安全管理制度不是应该的吗？EHS培训你没参加吗？” 时雯被堵得哑口无言。 “去背，我要抽查。”庄沁月缓声道，时雯连连点头说好，庄沁月就放她走了。 加班 时雯走出来，发现办公室的人都已经下班了，她叹了口气，转念想到不会被辞退，又傻笑起来。 “都走了？”庄沁月推开门出来，扫视了一圈。 “啊，对。”时雯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下去，杏眼弯弯的，看着庄沁月。 庄沁月似乎愣了愣，“那你留一下，帮我整理文件。”说着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啊？”时雯嘴角瞬间耷拉下去，怄得要死，自己为什么要接她的话茬，讨不到一点好。 “你提下加班申请，把你电脑带进来。”庄沁月装作看不到她的不情愿，说完就又回了办公室。 “我电脑都关机了！”时雯小声嘀咕着，还是认命地放下早就收拾好的包，拿上电脑进庄沁月的办公室。 “我把要帮忙整理的部分都发你钉钉了，你打开看看，有不理解的随时问我。”庄沁月在自己旁边给她腾出一小块办公位置，示意她坐。 “噢。”时雯干巴巴应道，坐下，庄沁月突然拉住她的椅子扶手将她拉近自己，时雯紧张得屏住呼吸，“总监，怎么了？” 庄沁月凑近她闻了一下，时雯瞪大眼睛，庄沁月眼里是促狭的笑意，“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好奇你在厕所睡觉身上会不会有厕所味。” 时雯听了她的话表情都扭曲了，“呵，总监，您真会开玩笑。”时雯滑回自己的位置，面无表情地打开电脑，点了接收文件，一言不发地开始工作。 “总监，我整理好了，我发给您，您再看看有没有问题。”等到忙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时雯把文件发给庄沁月。 “好，谢谢。”庄沁月眼睛就没离开过电脑屏幕。 “那我可以下班了吗？”时雯饱含期冀。 “等一下。” “啊？”时雯语调拖得很长，任谁都能听出来不耐烦，庄沁月当然也不例外，她的视线从屏幕上移过来，看着时雯，声音很轻，“让你加班很不耐烦吗？” 被庄沁月直接点出来，时雯呼吸一滞，赶紧找补，“不是的，我刚刚就是碰巧想打个哈欠，就啊～啊～没有不耐烦。”时雯还演示起来，庄沁月笑了起来，眼镜后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形，时雯第一次注意到她的脸颊右侧有一个酒窝，时雯也再次意识到庄沁月真的很漂亮，霎时觉得自己刚才的找补很没水准，像个小丑，白白让美女看了笑话。 “我是让你等一下，我这边也在收尾了，我一会儿请你吃饭，然后送你回去好不好？”庄沁月笑着说，语速很慢，故意带上G省人特有的腔调，让人难以拒绝。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总监您了。”时雯才不想和她一起吃饭，怕会积食，更不想再坐她的车。 “你喜欢吃什么？现在这个点……”说着看了眼手表，“噢！还蛮多餐厅都没关门的，要吃日料吗？”庄沁月没理她的拒绝，自顾自地问道。 “总监，我室友做了饭，在家等我，我想早点回家吃饭，就不劳您破费了。”时雯煞有介事地说道。 庄沁月了然点头，“那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真的不麻烦您了。”时雯再度拒绝。 “这里开车到你家只要三十分钟左右，你坐地铁大概要五十分钟吧？怎么想都是坐我车更方便，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时雯点头，“但是坐您的车我很有压力，我不想下班还要绷紧神经应付领导。”时雯某些时候真的直白得可怕，“总监您等下也早点回家吧，我出公司就坐地铁了，很方便的。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说完也不敢看庄沁月的脸色，鞠了个躬，转身快步走出去将电脑放下拎着包就跑。 …… -时雯，姜明川联系你了吗？ 这天下午时雯收到景芸芸的微信，她本来还在和陆思佳说笑，看到姜明川的名字她睫毛轻颤了一下。姜明川是时雯的初恋，当初姜明川要出国读研，时雯瞒住所有人去机场给他送行，机场人很多，时雯在人群里穿梭，一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姜明川了，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们上一次见面还在吵架，时雯不想这样就分开。幸运的是时雯真的在国际出发的队伍里找到了他，她带着哭腔喊姜明川的名字，她看到姜明川转过头来看向她的眼里先是惊喜，然后逐渐变成和平时一样带着宠溺的无奈。姜明川轻轻替她将凌乱的发丝理顺，问她累不累，时雯拉住他的手，哭着道歉，说不该跟他发脾气，跟他讲自己可以等他回来，他扭头看向航站楼巨大的落地窗外，轻声开口：“雯雯，别等我了，好好过你的生活，我也许不会回来了。” …… 时雯想到曾经，喝了口水压下心里的酸涩，眨眨眼睛，把眼眶的湿意掩盖过去，恢复平静，毕竟他俩已经分手三年了 。 -没有，怎么了？ -我们组今天中午在汇徳轩聚餐，我碰到他了！他居然回国了！他来问我你是不是在YB医药上班，我还以为你跟他联系了。 -他怎么知道的？ -我没问。 -好吧。 -如果他来找你复合，你会答应吗？ 看着景芸芸发来的询问，时雯有点想笑。 -不会，他也不会找我复合，他自己跟我说的要我不要等他。 -那你为什么从他出国后再也没谈过恋爱呢？ -我是没遇到合适的，并不是在等他。 看着景芸芸的备注栏一直显示正在输入，隔了许久，消息才发过来，时雯看着那个“呵”字，景芸芸像是认定她在嘴硬，才这样嘲讽她，但时雯并没有嘴硬，她是真的很喜欢过姜明川，所以会追去机场说等他，可是姜明川却让她不要等，那一刹那时雯意识到他并没有把她放进他的未来里，自己太一厢情愿了，那时时雯也决定不要被一个不要她的人困住，她的未来没有他也会灿烂精彩。 即便所说所想都很洒脱，但感情是不受人控制的，就算时雯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喜欢姜明川了，心情也还是有点受影响，导致今天定的工作计划没能按时完成。庄沁月关灯出来，看到时雯还没下班挑了挑眉，因为时雯一向是下班最积极的。 “还没下班？”那天加班过后，她们已经有几天没说过话了，就是莫名的，距离更疏远了。 “哦，我还有点工作要收尾，马上就好了。”时雯头都没抬一下，盯着电脑噼里啪啦敲打键盘。 “好，辛苦，我先走了。”庄沁月没做停留，径直出了办公室。 “Joan拜拜。” 时雯干完今天的活，这层楼几乎都关灯走人了，只有实验室里透出零星的灯光，她关电脑下楼，出了园区，一眼看到站在路灯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的姜明川，他身形颀长，五官英俊，只是气质很冷，面无表情，眉眼里布满寒冰。时雯脚步顿住，她没想到姜明川会来等她下班。 姜明川此时也看到了她，挂上笑容，瞬间冰雪消融，春风拂面，他冲时雯挥手，温声喊道：“雯雯。”一如以往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的模样。时雯停住脚步，怔忡片刻抬脚走过去，“学长，好久不见。”态度疏离。 前任 第9章 时雯表现得太平静，姜明川反而不知所措起来，脸上的笑容凝滞一瞬，因为他知道人只有在不在意的时候才会平静，他很快调整好状态，“是啊，好久不见。”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能赏脸让我请你吃个饭吗？” 时雯故意表现出惊讶，“你来找我就为了请我吃饭？” “总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他眼神笃定，话说得直白又隐晦，表明我对你有企图，但又不说企图是什么，给彼此留余地，或者给自己留余地。 时雯看着他弯起的眉眼，觉得好没意思，她也提起嘴角，“那我不去，学长再见！”说着转身往地铁站方向走。 “雯雯，你没必要这样。”姜明川跟着追过来，时雯转头看了一眼，把包斜挎在身上，看着前面红绿灯变色，她开始狂奔，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没太多行人，两人在斑马线上追逐，像在演谍战片。 姜明川几次伸手想抓住她，都没成功。时雯从小跑步就很快，初中时还被省队的教练选中，要带她去省会专门练田径这一块，去她家里做了很多次思想工作，不过她妈妈不同意，练体育太苦了，她不愿意女儿小小年纪就那么辛苦，时雯自己也舍不得离开学校的小伙伴，这件事就没能成行，但时雯确实蛮喜欢跑步的，大学还进过校田径队。 她没被姜明川抓住，却被交警抓住了，交警将二人叫到马路一边批评教育，说斑马线上禁止追逐打闹。 “警察叔叔，我没有追逐打闹，我是赶时间，所以跑得有点快。” “你们没追逐打闹，那这位先生在后面伸个手干嘛！” 时雯噎了一下，瞪了姜明川一眼，“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在干嘛。” 交警冷笑一声，根本不信，“你认识她吗？” 时雯瞪着他，姜明川无奈耸肩，说不认识，交警变了脸色，一时有些尴尬，咳了咳，“在斑马线上横冲直撞也不行。”最后时雯又被教育了几句，被放走了，姜明川则被留下，让他监督行人规范过马路，直到抓到下一个违规的才可以走。 时雯想到姜明川由红转青的脸色，觉得好笑，出了地铁还在笑，然后愣住，她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彻底释怀了，她彻底将姜明川放下了。 时雯深呼吸一口气，往家的方向走，远远地她看见两个人在她们小区门口靠着一辆车拥吻，现在已经九点多，进出小区的人已经不多了，但并不是没有人！时雯翻了个白眼，心想旁边就是车怎么不进车里，施展不开的话那离家这么近就不能进家门再大展拳脚吗？非得在公共场所这样，这么忍不住，干脆直接回原始森林荡树枝吧。时雯皱着眉离两人越来越近，接着她看清了两人，飞快闪进小区对面的便利店，躲在货架后面看两人什么时候离开，其实蛮无语的，这种事怎么又被她碰到了啊！自己都替两人尴尬。 庄沁月看了眼跑进便利店的身影，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黎梨的头发，“乖，我今天真的有事，下次再约。”随后不顾黎梨的撒娇挽留，坐进车里驾车离开。 时雯回到家，轻手轻脚地打开家门，朱安和景芸芸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瞥她一眼，“回来啦？” “嗯。” “今晚没做饭，我和同事去吃了砂锅粥，转转和她男朋友约会，也是在外面吃的。你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我给你下碗清汤面。”景芸芸像是这个家里的妈妈，关心每个人的三餐情况。 “不用，我点个外卖就行。”时雯换了鞋往房间走，等她洗完澡，外卖已经到了，她擦完脸出来，坐在地毯上，把外卖放在茶几上，边吃边听躺在沙发上的两人说些有的没的，正准备说姜明川的事，微信突然弹出来视频邀请，时雯低头一看，这是加上庄沁月微信这么久，她们第一次在微信上联系，时雯愣住，没接，也不敢主动挂，就等庄沁月自己挂断。 时雯心想她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难道她看到我了？ “谁啊？这大晚上的，你这什么表情？怎么不接？是姜明川吗？”景芸芸问道。 “不是。”时雯摇头，“是我们总监。” “我还以为是姜明川呢。”景芸芸说。 “怎么说到姜明川了？”朱安皱眉，小心翼翼看了眼时雯的脸色。 景芸芸不以为然，“噢，我今天遇到他了，他跟我打听时雯呢。” 时雯点头，她看着锲而不舍不挂断的来电，有点烦。 “你遇到姜明川了？他回国了？”朱安“噌”地一下坐直，转向时雯，“你知道吗？” 时雯缓慢点头，看着自动断开的来电，松了口气。 “我跟她说了，我们小组中午聚餐，就在我们公司附近的汇徳轩，姜明川也在那里，他过来找我，问我雯雯过得怎么样，而且他还问我雯雯是不是在YB医药工作，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消息。” “关他屁事啊？”朱安白眼快翻到脑后了。 “对啊，我也是这样说……” 时雯吃着麻辣烫刚想说今晚发生的事，手机突然弹出钉钉消息，是一条群消息，艾特了QC部门全体，时雯点进去看，是庄沁月发的，是针对前段时间实验室事故作出的总结性发言，大致就是让大家以后一定要有安全意识，还通知了近期会再次组织EHS培训，全员务必参加，并告知全体QC成员近期将为他们全体报考危化品从业资格证，会有老师专门来上课，请诸位做好准备。 本来现在年底就很忙，因为这次事故，又多出一堆事，大家都有点不满，但还是在群里乖乖回复“收到”。 看着群里陆陆续续的“收到”，时雯忍了忍打算明早再回，接着就又收到了庄沁月钉钉发来的消息，时雯吸取上次教训，没点开她的聊天框，文字不长，不影响看她发的内容。 -怎么看了群消息不回？ “啊！”时雯叫出声，她猛然想起群里是能看到哪些人看过群消息的，景芸芸和朱安都扭头看她，“怎么了？” 时雯摇摇头，“等会儿说。”只好进群里跟着回了个“收到”，很快又收到消息。 -既然没睡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尴尬 微信的视频邀请又弹了出来，时雯心想是要来质问她吗，可自己又不是故意要看的，明明就在车边，都不进车里的人难道现在要来怪罪别人吗，崩溃地嚎了两声示意室友安静，收拾好心情认命地点了接通。 “总监……” “嗯，到家了吗？”视频那头庄沁月披散着长发，皮肤白里透红，穿着家居服靠在床头，看起来比在公司时柔和了许多，像和她很亲近一般，但时雯感觉她们之间这种氛围有点奇怪。 时雯看了眼时间，十点十七分，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到了，呵呵，谢谢您关心。” 她撑着脑袋直直地盯着视频里的时雯，时雯见她不说话很不自在，正准备开口，就听到庄沁月问她吃饭了没？ “正在吃。” 庄沁月眼含笑意，问她好吃吗。 “好吃。”时雯硬着头皮回答，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啊！ 庄沁月点点头继续道：“吃完了早点睡，别熬夜。” 时雯脸抽了抽，“好，总监，那没事我就先挂了哦。” 时雯手放在挂断键上方，都快麻了，庄沁月也没回答，只是隔着屏幕盯着镜头，一动不动的，正好时雯看到显示当前网络不佳，只以为是信号不好卡住了，又不好擅自挂断，不再管，额角湿的碎发垂到脸上，时雯抬手挽到耳后，另一只手夹起一片土豆放进嘴里。 见时雯都开始吃饭了，室友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朱安又讲起姜明川的话题，“他不是说他再也不回国了吗，现在是干嘛？” 时雯咬着海带摇头。 景芸芸对姜明川提不起一丝兴趣，吐槽起庄沁月，“你们总监大半夜干嘛打电话给你啊？说些废话。” “就是，就问你回没回家？吃没吃饭？让你别熬夜？”朱安也不理解。 时雯再次摇头，两人以为她是无奈，朱安有点义愤填膺，“你们总监这么闲吗？她是不是就想折磨你？怎么还不肯放过你！” 景芸芸却表现得很困惑，“她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听她讲话感觉在钓你。” 时雯忍不住瞪大眼去看她，余光瞥向手机屏幕，发现一动不动的庄沁月正勾着唇角，“啊！”时雯慌张地赶紧伸手挂断，今天狗血怄人的事真是一茬接一茬，她有气无力地喊，“我要被你们害死了。” “怎么了？” “电话没挂，你们说的都被她听到了。” “不是挂了么？” “她没发话我哪敢挂啊！我头都摇成拨浪鼓了你们都看不见。” “……那你干嘛接着领导视频还在吃东西。” “我以为信号卡她看不见……”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放在心上，反正百年之后大家都得死。”听着朱安在歪理，时雯脸抽了抽，“要死我也先掐死你们。”说着站起来扑向二人。 …… 时雯现在完全不敢出现在庄沁月眼前，连审批资料需要送去给她签字的，时雯也拜托陆思佳帮她带进去，时雯觉得太尴尬了，如果仔细想作为被撞破私生活的庄沁月更应该尴尬才对，可人家每天都四平八稳的，不见丝毫尴尬，而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总得有人尴尬，既然她不尴尬，那只能时雯尴尬了。 “你怎么这么怕Joan啊？” 时雯叹口气不接话。 “她那么温柔，讲话轻声细语的，也从不为难人。你究竟为什么啊？而且她还经常给我们点下午茶诶，并且据我所知她给我们点下午茶从来都不从部门经费出，是她个人结算。” 时雯撇撇嘴，陆思佳说的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并深有同感，只是，时雯现在很别扭，她故意道，“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小恩小惠？她每个月给部门点的下午茶花费比你一个月工资都高了吧？” 时雯被戳到痛处，撅着嘴说不出话。 “我又没说错。”陆思佳苦笑，“不是也比我的高么。” “反正，”时雯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反正什么？” 时雯说不出是因为尴尬，叹口气，“可能是我天生对权力恐惧吧。” “痴线啊你哈哈哈，我在这公司待了几年，这些高层换来换去，她是我觉得最好的一个领导了，长得还那么赏心悦目。”陆思佳完全不懂她的脑回路。 时雯随口调侃，“呵，你别爱上她。” “我已经爱上她了，如果她可以，我立马躺她身下叫老公。”陆思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你穿件衣服吧。”时雯摇着头，又想起隔着屏幕庄沁月嘴角的笑意，忍不住违心道：“你不觉得她有点变态吗？”不知是在说服别人还是自己。 “她哪里变态了？你竟然说一个美女变态？”陆思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时雯也隐约感觉这样说不太好，顿住了。 陆思佳一副了然的样子，“你是不是面对一个比自己优秀的美女不自在？这是正常的，不过你还年轻，说不定以后会比她更厉害的。” “谢谢你啊。”时雯忍不住絮絮叨叨，毫无逻辑地讲了一堆庄沁月做的事，包括庄沁月让她背实验室管理制度和监督她不让她熬夜等等。 “总监这么好？不仅督促你学习，还叮嘱你别熬夜，你真的没良心啊小时。” “什么呀！你真的……” “咔嗒。”厕所最后一格门打开，时雯闭了嘴，立马扭头看去，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视线相撞，时雯瞳孔骤缩 时雯和陆思佳去实验室收了新到的危化品，出来到卫生间洗手，陆思佳见连着好几个隔间都是开着的，以为没人，就和时雯聊起庄沁月，就是这么不凑巧，庄沁月就在最后一个隔间…… 改观 “总监。”两人面色尴尬地跟庄沁月打招呼。 庄沁月面色沉静地走过来，若无其事地应了声，问：“去收了试剂？” “是的。”时雯和陆思佳手忙脚乱拿纸擦干手，“Joan我们先走了。”说完光速逃离。 两人回到位置上，看起来在忙工作，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实则是在互相发微信消息。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好窒息。 -但我们也没说她什么吧？ -你意淫人家，还说没说什么？ -美女会理解我的。 -我说她变态。 -她好像也没在意呀。 -我可能要步王怡君后尘了。 -她那个是造成事故了诶，她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最多给我们穿小鞋。 -……你可真会安慰人。 时雯觉得陆思佳脑回路和朱安有得一拼，一个安慰人说“都得死”，一个说“最多穿小鞋”。 “陆思佳，进来一下。”庄沁月走进来，扔下这句话径直朝自己办公室走去，陆思佳貌似根本没意识到庄沁月会这么快找她，表情有些呆滞，时雯给她一个“祝你平安”的眼神，陆思佳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跟着走进去。 时雯拿不准庄沁月会不会找自己，总之很想逃避，借口去QA送文件，下了楼。 时雯到负责档案管理的邹悦工位前，见她趴在桌子上，以为她不舒服，正准备敲她的桌子，她旁边的李斯然制止了她，“嘘！” “怎么了？” 李斯然站起来把时雯拉到楼梯间，“Astrid把她骂哭了，你的文件先给我吧，我等下给她。” Astrid是QA的部门总监，时雯只在电梯里见过她几次，干净利落的短发，穿职业套装，表情……没有表情，总之时雯对她的印象就是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恐怖人物。 “为什么啊？” “不是最近有那个匿名提议箱么？” 时雯点点头，她也提议了，希望食堂能改进一下菜色。 李斯然继续道：“大家都没当回事，就邹悦真的去提了意见，还是向Astrid提的，总之就是不知道怎么就被查到是她了，估计是找了IT，Astrid把她骂了一顿，当着我们这一层所有人的面。”QA这边和QC不一样，除了领导有独立办公室，整个部门的人都集中在一个大通间办公，当着整个部门的人被骂真的好可怕，时雯光是想象都感到窒息，“妈呀，好吓人。” “对啊，她说邹悦蠢钝如猪，还说她工作不饱和才有空去做这些无聊的事，真的很难听，我们组长还想劝一下，她连我们组长一起骂，说什么样的组长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说我们一群蠢货。”李斯然自己说着都气笑了。 “她怎么这样啊！竟然骂人是猪！”时雯从来没和Astrid说过话，但不妨碍她想象那张36度的嘴如何吐出这么冰冷的话，“好可恶！能不能投诉她啊！邹悦是提了什么意见啊，被骂这么惨。” “她一直哭，我也没敢问，谁敢投诉她啊，投诉她走的也是你。”李斯然表情扭曲，十分愤懑不平，“还是你们Joan好，温温柔柔的。” “唉，邹悦好惨啊。”时雯感叹道，没接李斯然的话。 时雯在QA帮忙整理文件，临近下班的点才回QC，一进办公室，陆思佳就叫她，“小时，Joan找你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时雯看她一脸的幸灾乐祸，恨不得上去掐她。 “时雯，回来了？进来一下。”庄沁月的门没有关，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时雯愤恨地瞪了陆思佳一眼，往庄沁月办公室去。 “总监您找我？” 庄沁月问了一个她手里新项目的进度，“试验方案已经写好了，已经提交给Lisa审核，等你们都审核通过就可以开展试验了。”时雯说了目前自己这边的进度。 “嗯……”庄沁月打开项目负责表把时雯负责的每个项目进度都问了一遍，时雯都记在脑子里，详尽交代一遍，她的本职工作一向做得很好。 “时雯。”问完过后庄沁月突然叫她名字。 “嗯？”时雯有点慌，要来了！ “你工作做得很好。” “应该的……”时雯没料到是这个走向。 “好了，出去吧。” “啊？”这就完了？ “怎么？你还有事？”庄沁月挑眉，一脸很意外的样子。 “没……没事，我出去了总监。”时雯走出去都觉得不可思议，庄沁月就这样放过她了？ 庄沁月人真的蛮好的嘛，即便她被自己撞破了两次私生活，自己还被她抓包了几次干坏事，但只要本职工作做好了，她真的不会计较，想到被骂蠢钝如猪的邹悦，时雯更觉得庄沁月好了。 从自身角度看事情总是存在局限性的，所以对一个人改观很难，但只要稍微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对一个人的看法就可以瞬间扭转。时雯一下就清醒了，正如陆思佳所说，庄沁月是一个公私分明的好上司，本职工作做好，她就不会为难人，更不会骂人蠢钝如猪。可是时雯见到她依旧是好不自在。 送花 “小时，前台有你的花。”吃过午饭刚进办公室，前台就用内线打来电话，是陆思佳接的，挂断以后对着时雯挤眉弄眼，“这都第几天了呀，我们办公室已经没有花瓶可以插了，小时，什么情况啊～” 时雯脸色很难看，“我马上要因为杀人入狱的情况。”说完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 -你们谁有姜明川的电话号码？我很急。 接着走出了办公室。 那天见过姜明川后，他就没有出现了，结果没想到，过了几天，竟开始给她送花，时雯已经连续收了快半个月的花，今天之前都是前台拿上来亲手交给她，时雯只能硬着头皮收下。可能是前台不想再爬六层楼的楼梯，整个公司只有在生产大楼上的QC部门没有电梯，今天就打电话让时雯自己下去拿。 “时雯，你来啦，喏，你的花。”前台看时雯走过来，下巴抬了抬示意放在暂存处的花束，时雯拿起花正在分神想怎么处理。 “哎哟，小时，又收到花啦。”Lisa的声音从旋转门处传来，时雯看过去，Lisa和QC的几个领导一起走进来，庄沁月也在其中，她神色冷淡地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开，她应该是对别人的私生活没有任何好奇心吧。 “小时最近交男朋友了吧，有了爱情的滋养，人都变漂亮了。”合规组的经理跟着调侃，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时雯假笑着，“不是男朋友。” “那就快是了吧。”Lisa笑眯眯地说，她对于时雯被追求，是乐见其成的态度，尽管时雯偶尔会犯些匪夷所思的小错误，比如给其他同事往楼下扔门禁卡啦，上着班突然自顾自开始唱歌啦，还有打瞌睡等等，她会训斥她，但其实很喜欢她，时雯长得漂亮，有礼貌，不跟人耍心眼，工作上也足够踏实认真。 “不是啊Lisa。”时雯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想的话就应该明确拒绝，不是吗？”庄沁月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并且说完就走。几人面面相觑，很快也跟着走了。 时雯觉得自己有点冤，庄沁月凭什么那样讲她，一股无名火升起，她和她女朋友公共场合接吻她有说过她什么吗？她跟前台说：“维维，下次如果收到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处理掉？” “不好吧？”戴维一脸为难。 “拜托你了！”时雯双手合十，一脸的祈求讨好。 戴维犹豫片刻，同意了，“好吧。” “谢谢你，你最好了，我请你喝奶茶，你喝什么？” 时雯给戴维点好奶茶后就走了。处理了一桩烦心事，心情舒畅不少，她把花扔进垃圾桶，走回生产大楼，刷了门禁进入楼梯间，看着朱安发过来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哪位？”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充满距离感。 “学长，我是时雯。”时雯都要气笑了，花都送到她公司了竟然没存她的电话号码。 “雯雯，怎么了？”对面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 时雯拧着眉，她讨厌他这副明知故问的态度，声量不由自主抬高，“学长，你没弄错吧？你问我怎么了？你给我送这么多天花你问我怎么了？” “是我送花让你不开心了吗？你不是最喜欢收到花了吗？” “姜明川，我是喜欢收到花，但得是我喜欢的人送的花，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喜欢你了，而且是你说的啊，让我别等你，我很听劝的，真的就放下你了。”时雯说得缓慢而坚定。 “那我可以重新追你吗？雯雯。” “不行，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很爱我。”时雯是一点都不想和姜明川有牵扯，下意识撒了谎，反正不会有人来拆穿她的，对面一直不说话，时雯只好继续道；“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是你甩的我诶，也不要往我公司送花了，被我男朋友知道了不好。” “雯雯，我一直没办法忘记你，我……” 时雯打断他，“可你也一直没联系过我不是吗，连我的电话号码都没存。” 姜明川再次沉默，两人都不再说话，过了许久，电话那端传来男人逐渐干涩的嗓音，“对不起…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时雯带着笑意，“我过得特别好。” “好就行，那我先挂了，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你…和你男朋友都可以找我帮忙，我能帮的都会帮，我以后会一直在S市。” “好，谢谢你，学长再见。” 挂断电话，时雯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颓丧地低着头往楼上走，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麂皮短靴，时雯自下而上看过去，看到黑色大衣的衣角，她的头就不敢再往上抬，自以为很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大跨步跑上楼。 微信上朱安在问什么情况，说自己问了一大圈才要到姜明川现在的电话，还问时雯不会要和他复合吧。 时雯否认，把姜明川连续半个月往她公司送花这件事说了出来。 -靠，你怎么才说！我真是想骂他，他干嘛这么死缠烂打，贱死了！ 朱安忍不住爆粗口，景芸芸在她后面附和着。 -对啊，没想到他现在脸皮这么厚，上次没被警察叔叔罚够啊。 时雯之前跟她们说了姜明川来公司找她，然后追她被交警拦下的事。 -哈哈哈哈哈活该！ 朱安不厚道地嘲笑着。 时雯止住了话题，她不想再继续姜明川的任何话题，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酒桌游戏（上） 一晃到了元旦，部门在节前组织聚餐，整个部门有七八十号人，位子不好订，又很难统筹，最后还是按小组各自聚餐。时雯她们办公室有两个组，都归Lisa管，就合在了一起，已经订好今晚去吃烤肉，时雯和陆思佳中午就吃得很少。 晚上聚餐，众人吃了过半后Lisa才姗姗来迟，一同来的还有午饭过后就出去谈事的Joan，大家招呼她俩落座，Lisa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现在才过来，大家吃好喝好，不用管我俩。” 时雯和陆思佳坐在角落，她抬头看了一眼引起众人关注的两人，一不小心和庄沁月视线相接，她的眼睛平静得如一片湖泊，时雯愣了一下，很快低下头。 “我还以为Lisa她们不会来了。”陆思佳在旁边很小声地跟时雯讲。 时雯还在因为刚才的对视而感到心慌，随口问“为什么”。 “她们经理级别以上的都会单独聚餐的啊。” “哦。”时雯对此没什么想法，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雪碧，又提起筷子夹起一块烤好的五花肉蘸上酱，放进生菜叶里包好，放进嘴里。 陆续有人吃好放下筷子，也许是酒足饭饱后无聊，有人提议玩游戏，陆思佳是最喜欢气氛热闹的，积极响应，于是一桌人开始玩起了酒桌游戏。 第一个热场子的游戏，我有你没有，时雯没玩过，陆思佳跟她讲了大致规则，时雯还在梳理，就听到陆思佳低声骂了句“我靠！”一看酒瓶方向，对准了陆思佳，从她开始。 听着大家的催促声，陆思佳仓促开口了，“我和男生接过吻。”大家听到她说的都笑了，“小陆，你这是看不起姐姐们啊。”一个同事笑着说道，她们办公室都是女生，除了今年入职的时雯，年龄都在25+，结婚的人数更是过半，陆思佳说这个简直就是白送。 万万没想到，就这还有两个人折下了手指，庄沁月和一个叫周若雪的，大家都惊了，时雯也很吃惊，不过她吃惊的是周若雪，周若雪性格内向，在办公室不怎么讲话，但她长相清秀，皮肤很白，说话和庄沁月一个调调，都是轻声细语的，怎么看都是不会缺追求者的那一挂。 “我没和男生接过吻。”庄沁月在大家探究的目光下缓缓开口。 “我也是。”周若雪红着脸附和。大家直呼不可能，还有个同事说“连小时都接过吻，你们怎么可能！”众人低声笑着，齐齐看向时雯，时雯满头黑线，“你们才不要小瞧人！”大家笑声一片，时雯却敏锐地注意到庄沁月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大家又将注意力放回庄沁月和周若雪两人身上，“是真的，好了，下一个吧。”庄沁月中断这个话题，大家即便再好奇，也不再继续纠缠。 周若雪时雯是不知道，但她知道庄沁月估计是真的没和男生接过吻，因为她都是和女生接吻！ 下一个轮到时雯，时雯想了想，“我连续三年是大学运动会女子长跑3000米的第一名。” “哎呀短跑行不行，我也跑过第一名！”有人问道。 “我可是连续三年！”时雯强调。 “怎么不是四年？”人群中有人问道。 “因为大四我临时当了裁判。” “怪不得小时下班跑那么快。”Lisa笑着调侃，闻言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那行吧。” 这一轮除了时雯，全都折了手指，因此大家都开始认真起来，绞尽脑汁让别人多折手指，发言人数还没过半，没发言的全给送走了，包括庄沁月，还有第一个白送的陆思佳。于是再次轮到时雯，时雯还有一根手指，她苦思冥想了很久，直到大家开始催促，她才面色如常地开口：“我妈妈上周给了我三千万。” 大家再次震惊，庄沁月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不信！平时叫你请我吃根烤肠都要盘算半天！你怎么可能有三千万！”陆思佳很快反应过来，“不会是千万要幸福什么的吧？” 时雯绷着脸不说话，其实大家都不太相信，但是进入社会后，都懂得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所以除了和她关系亲近的陆思佳，也没有其他人质疑。 被陆思佳一下子戳穿的时雯很后悔，在大家的催促下只能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 “我就知道！”陆思佳无语地站起来，读出时雯给她看的东西，是时雯妈妈前几天发给她的微信，“‘又是一年冬至，佳节到来之际，妈妈送你三千万，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健康，千万要快乐。”听完后众人都气笑了，谴责她，让她必须喝酒，时雯看到庄沁月也笑了，露出酒窝，正看着她，眼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时雯假装没看到，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那你们妈妈有给你们发吗？” 大家还真没有，笑骂了她几句，强调不准再玩文字游戏，开始了下一轮，因为人数太多，很多人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很没有参与感，也就逐渐没了兴趣，时雯也被迫喝了好几杯啤酒，已经有些晕乎乎，她不想再喝酒了，于是在听到有人说换游戏时她举双手赞成。 Lisa向服务员要了一副牌，讲了一遍国王游戏的规则，按顺序抽出十三张牌，打乱后让大家开始摸牌，这个游戏很刺激，必须完成国王发布的任务，如果弃权或者任务失败的话，就要喝掉一杯啤酒才行，并且杯子从小酒杯换成了大的啤酒杯。时雯运气很好，虽然没抽中过国王，但也没被叫到做任务，她开心地看着别人倒霉，比如说她旁边的陆思佳。 陆思佳被叫到四次，第一个任务是做十个俯卧撑，对于一个四体不勤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在故意为难她，任务失败陆思佳喝了一大杯酒，第二个任务国王是庄沁月，她把牌翻过来，慢悠悠开口：“5号把内衣脱下来。”时雯听到任务内容皱了眉，包间里都是女生，这个任务对这一轮是5号的陆思佳来说并不苛刻，她没有丝毫扭捏，将内衣脱了下来，给大家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第三个任务是出去和遇到的第一个人接吻，陆思佳大骂出任务的同事，选择弃权，又灌下一大杯啤酒。第四次被叫到是1号壁咚10号30秒，这个任务让陆思佳松了口气，和另一个被叫到的同事很轻松就完成了，还戏精上身演了一出强抢民女的戏码给大家看，气氛被炒得火热，每个人都害怕又期待。 “7号和12号舌吻一分钟！”有些醉醺醺的陆思佳终于好运一次，抽中了国王，她报复性地发布一个艰难任务后，大家都翻开了自己的牌，不久前还在幸灾乐祸的时雯已经变了脸色，她迟迟不肯打开牌面，因为她就是7号…… 酒桌游戏（下） “我是12号。”时雯刚想说大家都是同事，以后还要见面的，没必要玩这么大，就听到有人开口，她不用看，也听出这是庄沁月的声音！时雯当即宣布弃权。 “Joan初吻都没说什么，你弃什么权！”陆思佳开口。 谁说她初吻啊！初吻的定义是今天的第一个吻吗，难道我就很有经验吗，我都几年没谈过恋爱了！时雯腹诽，陆思佳无视时雯扭曲的表情，问道：“Joan你要弃权吗？” 大家都安静等待Joan开口，并且都觉得她也会弃权，谁知道她抬起头，语气淡淡的，说出的话却是致时雯于死地的，“我没关系，因为不太想喝酒。” 庄沁月都这样说了，“小时快过去。”陆思佳推她，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被人架起来，时雯再推脱显得很玩不起，其实她也不想喝酒，但和庄沁月接吻，她更加做不到，于是，“不行，我吃大蒜了！” 全场愣住，有人憋着笑说要不算了吧，然而，坐时雯另一边的同事看了一眼她面前的小料碟，“小时骗人，她坐我旁边，我就没看她吃过一片蒜，你们看现在都是满的。”说着，举起时雯的小料碟。 在大家的谴责下，时雯再不情愿，也得上了，况且庄沁月还笑着说就算她真吃了蒜也没关系，她磨磨蹭蹭过去，庄沁月就坐在位置上等她靠近。 时雯站在庄沁月椅子旁边，手在庄沁月脸前笔划，庄沁月一脸纯真地看向她，“我该怎么配合你，需要我站起来吗？” 时雯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粉嫩唇瓣，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心想装什么啊，嘴上却说不用，抬起了庄沁月的下巴，又是一阵起哄，时雯很想死，她盯着庄沁月漂亮的唇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总监，我们还是弃权吧？” “怎么？你想喝酒？” “嗯！”比起和她接吻，喝酒算什么难事。 “可我不想喝。” 时雯见到转机，“我可以帮你喝！” “我不想。” 时雯闻言咬了咬嘴唇，知道和她说不通，周围又一直在催促，便鼓足勇气，眼见离庄沁月水润的嘴唇越来越近，她猛地转开脸，“放过我吧！我不敢！” “小时你能不能行啦？” “怎么亲大美女还扭扭捏捏。” “小时上啊！” 听着周围的起哄声，时雯松开捧住庄沁月脸的手，想说“我上不了”，才说了一个“我”字，庄沁月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拉近，世界一瞬间变得安静，吵闹的只有时雯的心跳声，这一刻像是被按了延迟键，一切都在变慢，慢到时雯看到庄沁月眼里的笑意，两张嘴唇贴在一起时，时雯闭上眼睛，下一个瞬间，世界恢复正常。 “不是舌吻吗？怎么不张嘴啊？”坐在对面的Lisa看得清楚，立刻指出来，时雯听到，立刻就要退开，庄沁月另一只手搭上来，看似轻飘飘地勾着她的脖子，实则是箍住她的后颈，不让她离开。接着她湿滑的舌头伸出来舔弄时雯的唇瓣，撬开她的齿关，引导着她的舌头缠上她的……唇舌交缠的水声在包间里响起，太过暧昧的画面让众人都放轻了呼吸，可时间还没停，一切还在继续。 时雯没接过这么深入的吻，她和姜明川之间发生的亲吻总是浅尝辄止，她不知道在接吻过程中还要会换气，庄沁月的吻很霸道，和她一贯给人的温柔印象截然相反，时雯被吻到快要窒息，整个人开始脱力，她的手撑在庄沁月的膝上，庄沁月注意到，手扶住她的腰，时雯这才避免了摔倒。 “停！”终于有人喊停，时雯一把推开庄沁月，满脸通红，后退倚靠着墙大口喘着气，看戏的大家此时也跟着松了口气，看着狼狈的时雯以及面色如常只有嘴唇发红的庄沁月，一时分不清究竟谁才是第一次接吻。 “下一把吧。”缓过来的时雯装作云淡风轻，说着往座位走去，她现在只想把陆思佳掐死。 这只是开始，轮到时雯倒霉的开始。 “4号去厕所问人要纸擦嘴。”翻开牌时雯是4号。 “12号做20个仰卧起坐。”时雯是12号。 “6号和8号去问隔壁包厢唱一首歌。”时雯是8号。 …… 游戏又玩了十来轮，时雯被叫到五六回，一次国王也没当过，不过连舌吻都做了，就没有什么任务是时雯做不到的了，反正喝酒是不可能喝的。 庄沁月也被叫到一次，任务是和另一个被叫到号的人深情对视30秒，另一个人跃跃欲试，庄沁月挂着礼貌的微笑开口，“我弃权。”接着不顾大家堂皇的表情，灌了两大杯啤酒，指指那个也被叫到号的人说她的也替她喝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任务也弃权。时雯牙都咬碎了，不是不想喝酒吗？！ 终于到了最后一轮，时雯松了口气，祈祷着别叫到自己，这一轮的国王是庄沁月，她扫了一眼全桌，“3号，6号，9号，12号。” 时雯咯噔一下，她是9号，庄沁月继续道：“都要喝一杯啤酒。”时雯垮下脸，她在说什么？她都准备好做任务了，结果任务是喝酒！时雯有些恼怒，看向庄沁月，没想到庄沁月也正看向她，又对视了。 这时庄沁月开口了，她盯着时雯的眼睛，“弃权的话，惩罚是说好听话哄我开心。” 庄沁月反其道而行的做法让众人啼笑皆非，另外几个被叫号的人立马开始恭维起她，“Joan我爱你！” “Joan不仅人美心善，工作能力也特别出色！我们QC有你是我们的福气。” “Joan，你好美，太平洋就是我为你流的口水！” 庄沁月浅浅笑着，一一给通过，撩起眼皮看过来。 时雯抿紧嘴唇，半晌，“Joan你人真好！” “不接受好人卡，你喝酒吧。” 大家笑倒一片，时雯不服气，“说爱你都行，说你人好怎么不行啊？” 被点到的人还在幸灾乐祸，“小时怎么还拉踩。” 庄沁月嘴角噙着笑，“你也可以说爱我。” “……”时雯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喝起来，庄沁月神色难测，盯着时雯灌下那一大杯啤酒。 送回家 饭局结束，大家在路边商量怎么回去，时雯脸色酡红，头很晕，她闭着眼睛站在一旁，想着一会儿到便利店买盒牛奶喝。 “时雯好像喝醉了，我叫了代驾，她可以坐我的车走。”听见庄沁月的话，时雯立刻睁开了眼睛，“我没醉！我直接去前面坐地铁回去。” “哈哈小时真的很怕你啊Joan。”Lisa在一旁笑着打趣，“小时没事儿，你就坐Joan的车走，你可是夺走她初吻的人，你怕她做什么。” 庄沁月站在一旁看她，时雯心想屁的初吻！却又忍不住去偷看庄沁月的嘴唇，“真的不用了！也不顺路，就不麻烦了。” “你家不是往南山方向吗？我也往那边。”庄沁月开口，时雯无言以对，庄沁月知道她家在哪。 “小时你别不好意思了，Joan不会让你给车费的。”Lisa还在劝她。 时雯执拗地不肯，几人僵持着，忽然身后响起熟悉的男声，“姐。”时雯看着Lisa朝她背后挥手，随后听Lisa笑着说，“我弟弟来接我了。” “Lisa弟弟好靓仔喔！”有同事称赞道，陆思佳的眼睛也看直了，手紧紧捏着时雯的胳膊，时雯有点不敢回头，她霎时想起Lisa本名姜丽莎。 “小时，就坐Joan的车回家啊，乖，我先走了。”Lisa笑眯眯地交代，时雯沉默地点点头。 “时雯？”姜明川在她身后叫她，Lisa愣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地拍手：“啊！你们都是S大的！” 时雯不得不转过身来，笑着开口，“学长。” “你家住哪？我送你。”姜明川定定地看着她。 “不用了，我坐我们总监的车回去。” “你男朋友，他不来接你吗？” 时雯还在想说辞，Lisa诧异地看向她，语气带上惊喜，“小时有男朋友啦？前段时间天天给你送花那个吗？我就说吧！” “……”送花的那位就是您的好弟弟啊！ “我男朋友…在加班，来不了。”时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另一个谎来圆撒过的谎。 姜明川看着她，语气温柔，“好，那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谢谢学长。” 庄沁月站在一旁将时雯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时雯，走了。” “好，Lisa再见，学长再见。” “总监，我家也在南山那边，可以捎上我吗？”周若雪跑过来，小声询问着，看上去有些胆怯， “可以，你住哪里。”庄沁月点头答应，俨然一副体贴好上司的模样。 最后时雯还是坐上了庄沁月的宝马X7，同行的还有周若雪，时雯的头很晕，上车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时雯朦胧间听到有人叫她，她迷迷糊糊地哼唧，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哪，也就根本没打算睁开眼睛。 “再不醒的话就得去我家了哦。”庄沁月的话如同恶魔的低语，时雯理智回笼，猛地睁开眼，庄沁月的脸离得很近，时雯惊得一下往后退，“砰”的一声撞到车窗上，庄沁月被她的动作吓一跳，问她痛不痛，时雯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解开安全带跌跌撞撞地下了车，车上已经没了周若雪的身影，时雯的家比她的近，没理由她先到，但时雯此刻没空纠结这些，她下车后向庄沁月道了谢，旋即摇摇晃晃转身往小区对面的便利店走，还没有忘记要买牛奶喝。 等时雯买了牛奶出来，见庄沁月的车还停在原地，庄沁月降下车窗看她，“我还以为你喝醉走错方向了。”下了车被凛冽的寒风吹了一下，时雯脑袋已经清醒了不少，没那么晕了，她客套起来，“我去买牛奶了，你喝吗？” “好啊。”时雯没想到庄沁月真的会要，她愣住，将手上还没拆封的牛奶递出去，“我只有这一个…”庄沁月看着她笑，没接，“既然不想给干嘛要问？” 时雯沉下脸，让她等一下，又进去便利店买了盒牛奶，递给她，“Joan再见。”说完径直走向小区。 跨年 跨年那天时雯睡到下午两点，被朱安晃醒，让她起来收拾打扮，她们去海边放烟花跨年，时雯很想拒绝，但朱安似乎料到她会这样，立马开始撒娇，“去嘛去嘛！我们都去，想和好朋友一起迎接新年，你就满足我的愿望吧～”听着朱安娇滴滴的声音，时雯立刻投降，她们真的很久没一起出去玩了，三个人齐齐整整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小区对面的商圈。 “雯雯你那条格子的针织裙你穿吗？”时雯站在洗漱台前刷牙，景芸芸凑过来问她，时雯摇头，景芸芸马上闪进她房间翻箱倒柜，“那给我穿啦！我要配我那件白色外套穿。” 时雯嘴里含着牙刷，含糊地说“好”。 “雯雯，你上次说想戴的那个耳环你要戴吗？我找到了。”朱安在房间大声问她，时雯回想了一下，说“不用”。 时雯底子好，脸小五官漂亮，加上长期跑步，皮肤也很好，所以化妆很快，她不会修容画眼影，化妆最费时间的就是涂睫毛膏。她很快就收拾好坐在沙发上等还在打扮的两人，悉心捯饬后的朱安出来，看到时雯挑挑眉，“怎么这么快，好久没见你穿裙子了，好漂亮啊雯雯，你能不能天天这么穿？平时穿得死气沉沉我都快忘记你是个美女了。”景芸芸就坐在客厅地毯上化妆，已经看过时雯的装扮了，此时也跟着赞同点头。 时雯上班以后随时都是牛仔裤加运动鞋或帆布鞋，上半身根据天气温度做调整，头发也总是随意扎个丸子头，偶尔还架副平光眼镜，总之就是很随便，周末在家更不会收拾打扮，偶尔出门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今天是时雯工作以来第一次穿裙子，为了配合跨年的气氛穿了一件很厚实的红色毛线外套，内搭一条白色底樱桃印花的连衣长裙，一条白色的连腿袜，脚蹬一双红棕色的乐福鞋，头发里加了一条白色缎带，在一侧编了个松散的三股辫垂在胸前，发尾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耳尖各自坠着一枚珍珠耳环，看上去甜美可爱，和平时完全是两个人。 时雯被夸后有些害羞，“因为我们很久没一起出去玩了啊。” “我们今天一定要拍很多好看的照片！”朱安兴致勃勃、豪情壮志。 直到吃过晚餐到达海边…… 海边风很大，时雯眼睛被吹到干涩生疼，裙子也被风吹起来，不得不狼狈去捂。另外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朱安穿了短裙，为了好看，干脆光着腿，正冻得瑟瑟发抖，她和景芸芸都披散着头发，用心卷过的长发被吹得乱七八糟，只能不停地梳理头发，朱安的男朋友唐远帆和她们一起来的，负责给她们拍合照，看她们这副模样，忍不住发笑。 她们看着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对着时雯大喊“不公平，凭什么只有你好看！” 照片里时雯裙摆飞舞，只有几缕碎发随风飘起，她看向另外两人，笑得开怀，鲜活生动，同框的朱安和景芸芸头发糊一脸的样子也被镜头精准捕捉。时雯看后哈哈大笑，没想到和她们比起来自己显得那么正常，见她幸灾乐祸，朱安和景芸芸凑上来掐她脖子，时雯大笑着跑开。 唐远帆又给她们拍了好些照片，很快大家发现他的拍照技术也是个问题，只要镜头里三个人都在，他也不管她们姿势表情有没有准备好，就按快门，朱安吐槽说让他帮忙拍照完全是在浪费相纸，说只有时雯被拍得好看，还纳闷她怎么连过度曝光和糊掉的都漂亮。时雯看着朱安手里的照片，照片上她眼睛都还没睁开，像个在翻白眼的傻子……时雯沉默了一下，“其实你暗恋我吧？” 几人抛弃唐远帆在沙滩上又拍了很久，等都拍到满意的照片，也被冻得不行了，便回到车上等新年来临，她们在车上回忆大学时跨年的情景，正说到兴起，景芸芸的电话响了，她下意识挂断，对面契而不舍地一直打。 景芸芸叹口气说：“我接个电话。”便打开车门下了车，朱安有些好奇，“谁啊，还要这么偷偷摸摸地接。”时雯看了眼车窗外景芸芸的背影，没接茬。 时雯想到不久前的一个周末，她一个人在家，陆思佳来电让她和她一起去吃一家新开的创意菜，时雯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她下了地铁，站在路口等陆思佳，远远看到一对情侣走进不远处的一家酒店，男人的手在进门前还在女人屁股上狠狠揉了一把，女人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男人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如果不是那个女孩时雯认识，时雯只会当他俩是一对年龄差很大的情侣，可时雯认识，那是景芸芸……可景芸芸没说过她有男朋友，那个男人虽然保养得很好，身材也不错，但时雯依旧能看出来他年纪比她们大上许多……也许这就是景芸芸不告诉她们的理由。 景芸芸很快打完电话回来，没有上车，站在车边跟几人说自己有点急事要先走，朱安撇撇嘴说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她想她们能一起跨年，质问景芸芸怎么突然就有事了，越说越上头，听到她话里的火气，唐远帆打断她，时雯也赶紧让景芸芸有事就先去忙，“你有事就先走吧，不过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络。”景芸芸点头说好，看了眼朱安，说明天晚上给她们做好吃的，朱安即便再不愿意，也还是放她走了。 最后三个人等到零点来临之际，到沙滩上放了烟花，她们在烟花燃放的爆炸声中兴奋万分，祝福彼此新年快乐，也在群里祝福了景芸芸，景芸芸在群里给两人发了红包，接着说自己今晚不回家住，朱安想追问她的行踪，“砰”的一声，注意力被不远处绚烂盛大的烟花吸引，朱安拉着时雯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强迫时雯和唐远帆跟她一起对着大海大喊新年快乐。 仪式感过后就是无尽的空虚和疲惫，回程的车里很安静。朱安今晚要去唐远帆那里过夜，他们开车将时雯送到小区门口，叮嘱她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就驱车离开了，时雯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车尾灯光出了会儿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转身去便利店买了一盒牛奶，想着今晚要好眠。 扭捏 “你确定不上楼坐一会儿吗？”女人慵懒性感的嗓音在空旷的街道响起，没有丝毫阻碍地传进刚从便利店出来的时雯耳里，时雯朝马路对面的声源处看去，看到一辆熟悉的车正停在小区门口，一个女人手搭在车窗上，正和驾驶座里的人说着话，她一头精致长卷发，穿着藕粉色的貂皮外套，露出抹胸包臀短裙的下摆，长腿被一双过膝长靴包裹着，光看背影就知道这是一个美女。时雯收回视线，自然无比地从车尾绕过，往小区里走。 她今天和上班时的形象出入很大，她肯定庄沁月不会认出她。她安静地走着，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赶紧喝了一口牛奶压一压。 “时雯！” 听到身后有人叫她，时雯身形顿了顿，跑了起来，心里骂道自己怎么总能撞见她和她女朋友啊啊啊啊啊。 回到家反锁上门，才发现牛奶盒被捏变形了，牛奶洒了一手，衣服口袋里的来电铃声响起，时雯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没有接，是庄沁月，时雯觉得她们之间没什么需要说的。 电话自动挂断后，微信的消息提醒响起，时雯去洗过手后才点开，还是庄沁月。 -跑什么？ 时雯没有回，退出来看到群红包提醒，她点进部门群，还没看清是谁发的，手指已经点上了红包，看清头像是一副紫色的月景图时，红包的金额也跳了出来，200块，微信红包金额的上限……紧跟着庄沁月又发来了消息。 -不回我的消息吗？ 时雯咬咬唇，拿人手短，硬着头皮回了。 -总监祝您新年快乐。 回完她点进朋友圈，看到大家都在发新年的第一条动态，景芸芸和朱安也发了，配了她们今天拍的合照，时雯也选了几张今天拍的照片，发了动态，配文很简单，就是姐妹的那个emoji，两个小女孩手牵手。很快，消息提醒又响起。 -你下来我们聊一下吧。 时雯看后把手机扔到一旁，一口气喝掉洒了一半的牛奶，发了会儿呆，直到消息提醒再度响起，她才缓慢地拿过手机点开看。 -或者我上来？是7栋11楼对吧？ …… 时雯缓步朝小区门口走去，刚才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车的副驾驶车窗开着，待她走近，庄沁月叫她上车，时雯在车窗外站定，并不听她的，“Joan您有什么事吗？” “时雯，外面冷，你上来。” 听着庄沁月一贯温柔的语气，时雯表情漠然，态度很疏离，“总监，您到底有什么事？” 庄沁月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半晌过后轻叹了口气，开口：“你先上车好吗？”语气放得很软。 时雯脚动了动，还是固执地钉在原地，“如果您是担心我把今晚的事说出去，那您大可不必，之前的事我都没有说，这次我也不会的。” “时雯，你在气什么？”时雯抬头看向她，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怎样，她只是有点别扭，她们本来就只是上下级关系，况且庄沁月也并不是她的直接负责人，她们之间除了工作上的事，私下根本就不会有交集，她扭头看着空旷的街道，不想说话。 庄沁月见她这样，推开车门走下车，她没有穿外套，黑色高领打底衫扎进西装裤里，显得腰细腿长。她走到时雯面前，“你不是还高喊Love is love吗？现在这副扭捏的姿态又是怎么回事？” 时雯惊讶于她还记得自己当时随口喊的口号，“我不是扭捏，您的取向我真的尊重的，我只是怕您尴尬，才这样的。”说着怕庄沁月尴尬，但尴尬的其实只有时雯自己，不过时雯面对她尴尬不自然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她又何必现在专程就这件事找她谈话呢。 庄沁月看着她，许久后缓声开口，“今天聚会，她喝多了，我只是送她回来，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总监体贴人好我们都有目共睹的。”时雯不看她，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发生什么也没什么吧，反正那是你女朋友，成年人之间嘛，我懂的。” 庄沁月沉默不语，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时雯鼻子有点酸酸的，又不自在起来，她等着庄沁月说点什么，可她什么都没说，时雯只得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开口：“总监，外面冷，您快回车里吧。” 庄沁月没答话，问她：“今天和朋友出去玩了？” 时雯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嗯，您回车里吧。” “你今天很漂亮。” 时雯不由自主退后半步，没有感情地哈哈两声，说谢谢，接着催促庄沁月上车，情况跟刚才完全反过来了。 “你为什么这么漂亮？”庄沁月说着凑近，脸就停在时雯面前。 庄沁月的脸近在咫尺，时雯呼吸都快停止了，庄沁月是不是疯了？她这是在干嘛，更何况她才是真漂亮！ 庄沁月鼻梁很挺，时雯感觉她的鼻尖都快戳到自己了，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时雯莫名口干舌燥，视线落在庄沁月粉嫩饱满的唇上，想到那个以惩罚为由的吻，庄沁月嘴唇的触感现在还十分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她不自觉地吞咽了口口水，好想亲…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雯慌乱地抬眸，正好目睹庄沁月的目光从她的唇上移上来，两人对视，时雯感觉庄沁月下一秒就要吻上来了，但并没有。 远处响起汽车的鸣笛声，如同一记闷雷，惊醒恍惚中的人。时雯慌张地退开，脸红得彻底，不敢再看庄沁月，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僵硬地勾起唇角，“Joan，你别开玩笑了。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我好困，你也快回去吧。” “好。”得到应允后时雯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被叫住，她转头看着拉开车门正要进去的庄沁月，庄沁月歪着脑袋冲她笑，“新年快乐，雯雯猪。”她说的G省方言，时雯听懂了，对于她俩来说，这个称呼有点过界了，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又一溜烟地跑走了。 男朋友 元旦节后第一个工作日，时雯一进办公室，就被问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时雯下意识否认，转眼就看到Lisa也满脸探究地看着她…… “就是…有段时间了。” “帅吗？”陆思佳在一边兴奋开口。 “小时的男朋友能不帅吗？”Lisa笑着接话。 时雯冷汗都快滴下来了，哈哈两声，说还行，陆思佳听她这样说吵着要看照片，这哪有啊，时雯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单纯不想被姜明川纠缠吗，可如果当时自己坚持说自己不会再喜欢他，姜明川并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应该也并不会再纠缠她，所以其实还是自己自尊心在作祟吧？想让姜明川知道就算他离开也依旧是有人很爱她的。 时雯慌乱地滑动手机，说自己找找。 “还不工作，是在干什么？”庄沁月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声音比平时冷了几度，脸上没有表情，看上去很不好惹。所有人迅速安静下来，老实巴交地干自己的活，时雯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陆思佳锲而不舍在微信上问她要照片，时雯头快裂了，说中午给她看。 到了中午吃午饭，陆思佳真的又来找她要了，时雯很想坦白说自己在撒谎，但又觉得很离谱，强颜欢笑说等下，不情愿地点开朋友圈，企图从自己的好友里找个人冒充，结果第一条就让时雯眼前一亮，是一个男生抱着一只狗的自拍，长相阳光，和一旁小狗如出一辙的狗狗眼盯着镜头，这是时雯的高中同学谭林，时雯看对方定位也在S市，简直天助，时雯将手机转向陆思佳，说就是这个。 陆思佳看了笑着说真的很不错啊，还喜欢狗，肯定心地很善良，时雯笑了下，收回手机埋头吃饭。结果吃完饭回到办公室，陆思佳这个大嘴巴就告诉了全办公室的人时雯男朋友很帅，最后的结果是谭林的照片在她们办公室传览了一遍，连庄沁月都看了一眼，说不错。 时雯只能暗自祈祷别遇见谭林。 …… -你觉不觉得Joan最近很不同？ 部门例会上，时雯和陆思佳坐在会议室最后排，两个人在笔记本上聊天，看着陆思佳写完后推过来给她看的内容，时雯缓慢地眨了眨眼。 -不是一直都那样吗？ -你再仔细看看。 时雯不明所以，抬起头去看，庄沁月正在听Lisa阐述她们组的工作计划，敏锐察觉到视线，微微转头看了过来，又似无意地移开目光，时雯也赶紧低下头，她没看出来庄沁月有什么不同。 -她就是化妆了啊。 -是呀，她化妆了！ -你也可以化啊。 -重点是！她为什么突然化妆啊？ -我怎么知道。 -我猜她谈恋爱了。 时雯看着笔记本上墨水还未干透的字迹，心想人家一直在谈恋爱啊。 -为什么这样猜啊？ 陆思佳将笔记本拿过来，写起小作文来，很长一段字。 -平时总是素面朝天的人，突然化妆就是有猫腻啊，还有就是最近我不是总加班嘛，我好几次下班都在公司门口碰到她，她最近都没有开车，是坐一辆迈巴赫走的。 时雯看着这些话隐约有点不爽，但她没有细想自己在不爽什么。 -哇哦～ -我也是你这个反应！可惜看不到车窗里，好想看开迈巴赫的人长什么样。 时雯没什么交流的欲望，画了个：）就看向前面的大屏。 今天的会议时间有点长，等到结束，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大家几乎是一窝蜂地往外涌。 走到园区门口时，部门很多人都看到了庄沁月在开一辆迈巴赫副驾驶的车门，陆思佳在一旁兴奋地拍打时雯的肩，“就是那个，就是那个，迈巴赫又来了。” 时雯面无表情地看着，庄沁月似有所感，开车门的手顿了顿，朝时雯她们这边看过来。 “我是不是说太大声了，她好像在看我。”陆思佳压低嗓音。 天色很暗，昏黄的路灯光笼罩在身穿黑色大衣的人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主角光环，时雯讨厌自己这种联想，距离太远她也看不清庄沁月的视线究竟落在哪，她皱着眉看向别处，拍拍陆思佳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我们快走吧。”说着抬脚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学长 这天中午时雯和陆思佳难得去公司食堂吃一次午饭，排队的人很多，时雯低着头看手机，突然被拍了一下肩，时雯转过头去，惊讶地瞪大眼睛。 “时雯，真是你呀！”面前英俊挺拔的男人正眉眼弯弯地看着她，音调上扬，心情好得很明显。 “学长！你怎么在这里？”时雯眼睛都睁大了，面前这个男人，是景芸芸的前男友，因为鼻孔喷米粉在药学院一战成名的张清和，但据时雯所知，张清和研究生毕业就入职了国企。 “我上个月入职的。刚刚在公司大厅看到你，就觉得眼熟，没想到还真是你，太巧了，我们现在还是同事了，我在研发部，你呢。”张清和的声音醇厚温暖，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时雯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看向他挺直的鼻子，想到他的鼻孔喷米粉，就忍不住想笑，她笑得灿烂，说“我在QC。” 站在前面的陆思佳此时也转了过来，眼珠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咳咳，小时，这是谁呀？” “哦哦哦，这是我一个学校的学长，张清和，现在在研发部，这是陆思佳，跟我一样是QC的。”时雯为两人做了个简单介绍，陆思佳还煞有介事地伸出手去和对方握手。 “我初来乍到，时雯你可要罩我啊。”张清和笑着说道。 “放心放心，不仅时雯，我也会罩你的。”陆思佳十分熟稔地接过话头。 “哈哈，那就谢谢你了。”张清和笑得爽朗。 “不过学长，你不是都入职国企了吗？怎么辞职了？”时雯问出疑惑。 “唉，你就别问我的伤心事了。”张清和语气无奈，但脸上依旧挂着笑。 “有多伤心啊，比喷米粉时还伤心吗？”时雯一时没忍住嘴欠，说完笑得更加灿烂了。 “什么喷米粉？”陆思佳好奇地发问。 张清和虽然还是笑着，耳朵却已经红透了，他伸手轻轻按在时雯脸上，“别笑了，我的黑历史就让它埋进土里吧。” 时雯侧过脸拍掉他的手，“哈哈哈哈有点难，那张照片现在都还在学校论坛流传。” “我今晚就黑进学校论坛全部删掉。” “哇，幸好我保存进手机相册了。” “那我先偷你手机。”张清和嘴角依旧挂着笑，不过时雯觉得他快碎了，笑得更开心了。 “学长，你要和我们坐一起吗？”打过饭后时雯端着餐盘问张清和。 “不了，我也是和我同事一起来的，改天请你吃饭啊。”张清和指指排他后面的同事。 “好，那我们先走了，拜拜。”时雯端着餐盘和陆思佳往饭厅里走，人很多，迟迟找不到空位。 “小陆小时，过来这边坐。”Lisa转过身来，招手示意她旁边的空位，时雯一眼看过去，就看到她对面神色冷淡的庄沁月，时雯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庄沁月，低声和陆思佳商量她们自己找位置坐，陆思佳知道她有点怕庄沁月，随口安慰了两句，“你们亲都亲过了，你还怕她啊？”说完不等时雯反应就先往那边走去。 时雯如鲠在喉，没办法只能跟过去。 “Lisa，Joan，你们也来食堂吃饭啊。”陆思佳在Lisa旁边坐下，一坐下就轻车熟路寒暄起来。 “这话该对你们说吧，我们天天都来食堂吃饭。”Lisa接过话。 “嘿嘿，我们是附近的餐馆和外卖都吃腻了，就过来尝尝公司食堂的厨艺最近有没有长进。” “那你们可能要失望了。” 时雯坐到庄沁月身边，在一旁不说话，夹了块茄子放进嘴里，立刻同意Lisa说的话，食堂的饭依然很难吃，那个意见箱什么用都没有！除了让Astrid抓住邹悦骂。 “对了，我跟你们说，我们公司来了个大帅哥。”陆思佳津津有味地把刚才遇到张清和的事说出来，“是时雯的学长哦～” Lisa看向时雯，眼含笑意，“刚刚排队站你们后面的那个吗？确实很帅，小时怎么认识的男孩个个都是帅哥啊？” 陆思佳挑眉，“Lisa是在变相夸自己的堂弟吗？” “哈哈，当然，我弟弟也很帅。” 时雯说这个学长和Lisa弟弟本科的时候是室友，关系很好。 “是吗？我都不知道，那我得告诉川仔一声，这也太有缘了。”Lisa说着拿出手机按着什么，一边随口问，“小时，怎么这你都知道啊？” “因为那个学长是我朋友的前男友，我们以前有一起玩过。“时雯说着清了清嗓子，“姜学长也在。” “怪不得，他看上去和你关系很好的样子，他不是还这样摸你脸了么？”Lisa说着放下手机，颇有兴致地伸手过来学着张清和的动作把手按在时雯脸上。 “就是，要不是你有男朋友，我都要误会你们俩了。”陆思佳笑着调侃。 时雯赶紧摆手，“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啊，我们刚刚就只是在开玩笑。” Lisa挑挑眉，不置可否，“这有什么的，可以多个备胎嘛。” 庄沁月坐在时雯旁边，这时也转头看过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神色依旧淡淡的。 时雯听到Lisa的大胆发言差点饭都喷出来，说自己没这个想法。 Lisa笑了笑，“那他是单身吗？” “哈哈，Lisa问出了我想问的。”陆思佳大咧咧地接着话。 “我不知道。” “真挺帅的，小时你真没什么想法吗？” 时雯专心拨弄着盘里的饭菜，有点无语，“他帅跟我又没关系。” 陆思佳笑嘻嘻地哄她说没关系，让她去问问那个学长现在是不是单身，Lisa一眼看穿陆思佳的心思，问她是不是有想法，陆思佳难得红了脸没有反驳，只是笑，时雯笑眯眯地转头看她，说等会儿就发微信帮你问。 “你还有他微信？要不直接推给我吧，我自己问。”陆思佳遇到自己有好感的就会主动出击。 时雯觉得贸然把别人微信推出去，不太礼貌，说要先跟他讲一声，一直没说话的庄沁月这时候放下筷子，“不会是舍不得吧？”语气依旧柔柔的，甚至脸上还挂笑，分明是开玩笑的话，却给人一种陈述事实的听感，她说完后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嘴，弯成月牙的眼睛却钉在时雯脸上。 时雯无端生出一股怒气，她凭什么这样讲自己，时雯没回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通按，然后塞回去，跟陆思佳说：“我推给你了。” 全程没看庄沁月一眼，接着继续吃饭。 假公济私 “Joan刚刚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是不是怕我们八卦你？昨晚开迈巴赫来接你的是谁啊？”Lisa是很护短的，见小时被Joan的话气到，便故意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朋友。”庄沁月收回视线，对Lisa的提问兴致缺缺。 “哦～朋友～”Lisa故意阴阳怪气，陆思佳也跟着附和，说自己都看到迈巴赫来接她好几次了，肯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确实是很好的朋友。” “可是你最近每天都化妆诶。”陆思佳紧咬不放。 庄沁月嘴角微微上扬，眨眨眼睛，“是吗？看出来了？漂亮吗？” 陆思佳一下子被迷晕了头，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真的无敌漂亮，Joan你是我现实里见过最漂亮的。” “没出息，不过Joan确实漂亮。”Lisa笑骂道，但也无法否认。 “那时雯呢？”庄沁月主动点时雯的名，像是在求和。 时雯抬起头，装作没听到她们的讨论，转头看她，“怎么了？” 庄沁月手肘撑在桌面，嘴角还挂着笑，向时雯的方向靠近，眼波流转，“你觉得我漂亮吗？” 时雯的脸倏地通红，看着凑到面前的脸，庄沁月很长的睫毛如同两只翩跹的蝴蝶停留在她五官分明的脸上，眼眸深邃明亮，像是一阵漩涡要将人吸进去，时雯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漂亮。” “是吗，谢谢你。”庄沁月笑容更深了，时雯久违地见到了她右脸上的酒窝。 陆思佳惊奇感叹Joan 脸上竟然有酒窝。 “嗯，有一个。”庄沁月说着收起笑容。 “好可爱！Joan你应该多笑笑。” 庄沁月勾了勾唇角，没回答。 “是啊，Joan你应该多笑笑，不了解你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冰山美人呢。”Lisa打趣道。 “时雯呢？你也这样觉得吗？”庄沁月又cue她。 其实时雯印象里庄沁月挺常笑的，便模棱两可地“昂”了一声。 “你也觉得我是冰山美人？不是才大学毕业吗？怎么就用这么老土的词了？” 时雯似乎听到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的声音，“……不是，我以为你是问我是不是也觉得你应该多笑笑。” “那让你形容我，你会用什么词？”Lisa和陆思佳都震惊于庄沁月会这么幼稚地追问。 “……靓女。”在场的另外两个人笑出声，庄沁月也眉眼含笑地看她，时雯绞尽脑汁，结果说出的是在G省每个女生都被叫过的称呼。 “别调戏我们小朋友了。”Lisa作为“老土”的代表，看着下属越来越红的脖子，叫停始作俑者，庄沁月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陆思佳想知道的迈巴赫就也被庄沁月这样糊弄过去了。 下午实验室到了很多试剂耗材，时雯和陆思佳整理好从实验室出来已经快下班了。 “小时出来啦？Joan在找你。” 时雯想不到庄沁月找她是什么事，眼看快下班，她有点抗拒，不情不愿走过去敲门，得到应允后她推门进去，庄沁月正在专心看手里的药品新规。 时雯清清嗓子，庄沁月抬头看过来，她才开口：“总监，您找我？” “嗯，坐。”庄沁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时雯拘谨地坐下，等着她开口，结果见人坐下后庄沁月又低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安静地待了几分钟，办公室静得能听见空调运作的声音。 时雯不着痕迹地抬手看了眼时间，“总监，马上就要下班了。”她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庄沁月头都吝啬抬起来，拿着手里的文件圈圈画画。 时雯见手腕上电子表的时间跳到18:00，开始焦躁，她不想等到办公室只剩她们两个人，她不太想和庄沁月独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先下班吗？” “等一下。”庄沁月依旧没抬头。 时雯又枯坐了近二十分钟，她陆陆续续听到同事下班道别的声音，脑子里很多想法在转，主要是想庄沁月凭什么占用她下班时间，她是在假公济私… 终于看到庄沁月翻到文件最后一页，待庄沁月合上文件，叫她名字，时雯面色不虞，不吭声，等她讲重点。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时雯觉得她的问题很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可以下班？” 庄沁月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低声笑了笑，“很快就放你走，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问题吗？” 虽然嘴上很拽，但其实时雯连庄沁月的眼睛都不敢看，强撑着气势上不想输，只好视线下移盯着她的嘴唇。她看着庄沁月饱满湿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出神地想，她竟然吻过这张唇，一边回答：“没有。” “真的没有吗？” “比如？”她真的不知道庄沁月想从她这里听到什么问题，盯着她的嘴唇分心，她嘴唇颜色为什么这么好看？ “比如迈巴赫。” 时雯回归现实，抬起眼眸看向她的眼睛，庄沁月嘴角上扬，“终于舍得看我了？” 时雯不说话，自以为表情很平静，云淡风轻，实际上眉头紧锁，嘴巴也嘟着，任谁看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时雯，你在气什么？”庄沁月又问。 又是这个问题！“我没气！”时雯立刻顶回去，“而且这不是我该好奇的问题。” “为什么？” “这种问题该您的女朋友好奇吧？就和我住一个小区那位，不会迈巴赫里是她吧？”时雯那可怕的直白又出现了。 两人无声对视着，庄沁月叹了口气，站起身取了外套，“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坐地铁，总监再见。”时雯得到可以走的讯号，立刻站起来推门而出。 她收拾着自己的办公桌面，庄沁月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我说我送你。” 庄沁月的语气始终柔和，但态度强硬，手上的力度也很大，明明同为女性，时雯却无法将她的手挣开。 撒谎 “那不是我女朋友。”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庄沁月才幽幽开口。 时雯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她在说什么？怎么又不是女朋友了？“你们分手了？” 庄沁月闻言勾起唇角，“我们都是单身，就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而已。” 时雯大脑还在消化接收到的信息，过了好半天才开口，“您真前卫。” 庄沁月开口，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是个人就有性欲，那没有伴侣的情况下，找个人互帮互助，不是很平常吗？并且，女同做爱更容易获得高潮，还有相对来讲，女同是性病传染率最低的群体。” 时雯遭受到冲击，不知道庄沁月为什么要跟她讲这些，她变得烦躁，甚至冲动到想跳车，想也不想就反驳，“说这么多，没有伴侣你可以自慰啊，非得随便找个人吗？” “时雯，她们都说你很怕我，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 因为你没有心！能感觉到个……屁。时雯抿抿嘴不回答。 “时雯，你在气什么？”又是这个问题，被庄沁月这样一问，时雯怔住，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度了，明明与她没关系，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忽略自己快要爆炸的肺，努力冷静下来，语气也没有一丝波澜，“我没有生气，是我太浅薄了。” 庄沁月嘴角拉得很平，过了好一会儿，她声音很轻地开口，“那你会自己自慰吗？时雯，还是说你和你那小男友已经发生过关系了？” 话题朝着难以启齿的方向发展，时雯没想到庄沁月会和自己探讨这方面，也没想到问题会回到自己身上，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我性冷淡。” 庄沁月很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嘲弄。 时雯脸上的温度一时半会儿下不去，虽然长到22岁她还没有过性经验，但在大学集体生活的耳濡目染之下，那些荤段子时雯是信手拈来，什么黄暴的都敢说，所以为了噎庄沁月她会脱口而出可以自慰，但即便嘴上再厉害，她也只是个没经验的小处女，就算能够大言不惭说自己性冷淡，但仔细想想自己那些感到空虚躁动的夜晚，和变得潮湿的内裤…她没办法不心虚。 庄沁月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转移了话题，“那你现在对迈巴赫里是谁好奇吗？” 只不过转移的话题时雯也并不觉得有多好，“你不是说是你好朋友吗？” “所以你其实很好奇？” “我其实也没有多好奇。” 庄沁月充耳不闻她的反驳，“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好奇。” 她声音压得很低，好似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时雯情不自禁地扭头朝她看去，“她们都好奇。”怎么侧脸都这么好看……时雯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心慌地眨了眨眼睛，却舍不得将视线挪开半寸。 “所以，你～为什么好奇？”庄沁月也看向她，“你”字咬得很重。街边的路灯光装进她的眼里，像是小小的银河。 “我说我好奇你会告诉我吗？”时雯鬼使神差地问出口。 庄沁月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露出右边脸颊的酒窝，“你可以先问一下试试看。” 时雯讨厌这样来回拉扯，不耐烦地说不想试。 庄沁月笑了笑，没再说话。 “到了。” 时雯轻舒一口气，利索地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谢谢Joan，Joan再见。”说完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又被叫住，“时雯。” 时雯转头望过去，庄沁月降下副驾驶车窗，正看着她，“你那男朋友是假的吧？” 时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她怎么知道的？！时雯故作镇定说是真的，庄沁月笑了笑，又不说话，时雯有些心慌，只好说“我先回去了，您开车注意安全。”说完就转头跑了。 坐了这趟车，时雯现在基本确定庄沁月是个外表美丽温和的疯子，她感觉到有什么在悄然滋长，也依稀知道她为什么在面对庄沁月时会不自在，却不敢细想，只是告诉自己一定要远离庄沁月。 ……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要过年了，YB医药的年会定在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在这之前，Lisa组织组员聚了一次餐，在一家网红火锅店。 Lisa说这家店很难约，她请Joan帮忙才订到位置，说着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好一会儿开口，“小时，你看看那是不是你男朋友啊？”时雯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去飞快地扫了一眼，和一群男人坐在一起的谭林正在埋头捞锅里的菜，她立马回头，“不是他，您认错了。” “我看着也挺像的，小时你要不再仔细看看。” 谭林注意到那边一桌女的在看自己，也正看过来，时雯被催促着转头，视线正好和他的撞到一起，谭林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惊喜。 时雯已经转回头，语气冷静，“不是他。” “说什么不是？他都往这边来啦，小时，你害什么羞呀？”陆思佳笑着开口，时雯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去，谭林真的正朝她走过来，笑得一脸淫荡。 “我先离开一会儿。”时雯猛地站起来朝谭林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走去，“你跟我过来一下。” “雯子，还真是你。”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谭林的态度却一点都不生分，他语气雀跃，没有挣扎，任由时雯将他拉了出去，“雯子，怎么这么巧，这么大的S市我竟然把你遇到了。” 如果没有同事，时雯遇到他也会很惊喜，现在嘛，惊大于喜……“木木，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谭林见她一脸卑微，防备起来，“干嘛？不会是借钱吧？我没有！” “……不是。” “只要不是借钱，一切都好说，你说吧，要我帮你干嘛？”谭林放松下来。 时雯满脸纠结，“你能假装一下我的男朋友吗？” “啊？你在说什么啊？” 时雯皱着脸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谭林双手抱胸睨着她，“你是不是白痴啊？撒这种谎，你不知道我喜欢男的啊？我他妈今天是出来date的大姐。” 时雯自己也觉得奇葩，脸都红了，说知道，真的对不起，又双手合十，说：“求求你帮帮我吧。” “我真是服了你了，进去吧。”谭林翻了个白眼，“先说好，我说几句话就走，我他妈好不容易让朋友给我和我的天菜撺了个局。” “嗯嗯嗯，谢谢你。”时雯点头如捣蒜，“我改天请你吃饭。” 两人挽着手往里走，时雯问他声音能不能稍微阳刚一点。 “这样吗？”粗犷的男声响起，“你还挑起来了。” 时雯谄媚地笑。 两人走到她们那一桌，谭林大方得体地向众人介绍自己，嘴很甜，一桌人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说自己朋友还在那边，先过去了，让时雯吃好后过去找他，他送她回家。 等谭林离开后大家又八卦了几句，无非是问两人怎么认识的啊之类的，Lisa让时雯带谭林去参加他们公司年会，时雯说不太好吧。一个叫李蓉的同事说没什么不好的，年会本来就可以带家属，说自己也要带老公孩子一起参加，时雯敷衍说到时候问问他。可没想到一行人离开时经过谭林他们桌，Lisa直接邀请他和时雯来参加公司年会，谭林脸僵了一瞬，旋即笑着答应。 年会（上） 即将放假，领导都不在办公室，大家更是无心工作，等着到点去年会现场。 陆思佳在跟时雯说公司里的八卦，陆思佳说之前微生物组那个张涛离职是因为他男朋友回老家结婚了，他不能接受，就辞职出去旅游散心。时雯皱起眉，“他男朋友？结婚了？你就这样告诉我会不会不好啊？” “都是他自己说的啊，他们组的人说这点事他在办公室念了百八十遍了。” 时雯不自觉地撅着嘴巴，“他怎么可能连自己性取向都说啊。”显然是不信。 “他早就出柜了啊，当时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为此Sam都找他谈话了，让他在公司低调点。”陆思佳不以为然。 时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惊讶？性取向本来就是流动的，哪种取向都很正常吧。”陆思佳语气淡淡的，并不当回事，两人沉默片刻，陆思佳又接着说，“不过说到性取向这个，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我觉得Joan是拉拉。” “你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时雯心中咯噔一下，直觉真他妈准。 “就她的气质啊，还有眼神，给人的感觉就很……反正就是和直女很不一样。”陆思佳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不过还在为自己的推测找依据：“她真的很可疑，之前聚餐Joan不是说她没和男生接过吻吗，但跟你舌吻的时候看起来相当熟练啊，所以她说没和男～生～接过吻，估计是因为她只亲过女生。说起这个我又想说了，时雯你真是被比下去了，接吻表现得那么生涩，你和你男朋友还是亲少了。” “……你别乱感觉了。”时雯装作不感兴趣，实则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陆思佳第六感真是强得可怕。 “嘿！如果Joan是拉拉，你不觉得很带感吗？而且我发现…”陆思佳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发现什么？” 陆思佳附到时雯耳边：“她手指很长。” “……” 时雯到时间去地铁站接上谭林往会场赶。 自从上次在火锅店意外碰见后，两人就经常在微信上聊天，又一起吃过几次饭，关系已经恢复到高中做同桌时的巅峰时期，时雯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路上问他干嘛搞得这么骚包。 谭林穿了件黑色的内衬羊羔毛的皮外套，领上的皮扣挨个扣上，搭了一条黑色破洞牛仔裤，头发喷了发胶，露出饱满的额头，很英俊，但有些痞痞的，不够正经。 “这不是为了给你长脸吗？” “长什么脸？” “怎么？不太满意？” “有点高调。” “没办法，人家这张脸就注定低调不了啦。”他声音夹起来，说着捧起时雯的脸，认真端详了片刻，“你是自卑了？别太自卑，你勉勉强强还是能配我的。” 时雯冷笑一声，看着谭林画的根根分明的眉毛，阴恻恻地，“谢谢你，我给你把眉毛卸掉，和我就更配了。” “不行，我画了一个多小时才画好的。”谭林捂住眉毛生怕时雯上手。 时雯撇了一下嘴，问出心中疑问，“不过你为什么会答应来啊？” “蹭饭吃啊，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热闹死了吧。”时雯听着他没心没肺的回答，低着头好一会儿，“你过年回老家吗？” 谭林嗤笑一声，“我有家可以回吗？” YB医药包了公司附近的五星级酒店里最大的宴会厅作为年会场地，满满当当坐了一百来桌，到了会场，人太多了，时雯都分不清谁是谁，找不到组织，只能打电话问陆思佳坐在哪，陆思佳在电话那头指挥她，时雯带着谭林往那边走。 “小时！这里！”陆思佳挥着手招呼她，时雯却一眼看到姜明川也坐在那里，脸色变了变。 谭林跟在她旁边，突然附在她耳边，“我靠，那个男的我在我朋友圈见过，他是gay啊！还有个精英男友！” 时雯心想她们公司哪来那么多gay，她皱眉，“哪个啊？你一天别乱认人。” “就那个穿个白T胸肌特别大那个。”时雯根据他的描述一眼锁定陆思佳身边的叶华，捂住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巴，“你别乱说，你说的是穿毛线背心旁边那个吗？”叶华是微生物组的组长，张涛曾经的上司。 “就是他！” “所以他认识你？”时雯有点崩溃，尽管她认为叶华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不认识吧，我是在别人的动态里看到他的，顶多算有共友。” 时雯有些着急，“你别‘吧’，明确点啊！别露馅了。” “他看过来了。” 时雯看过去，叶华神色很平静，时雯松了口气，“看样子他不认识你。” 两人落座，陆思佳问他俩在那边说什么，怎么半天不过来。 “因为我有点不好意思，她在安慰我。”谭林替她解释了，嗲了一路的声音这时秒变超雄阳刚音。 年会带对象家属的很多，大家只是觉得这小伙长得靓，并没有过多关注，除了一个人。 “对面那男的怎么一直盯着我看，虽然他挺帅的，但不是我的菜啊！”谭林凑到时雯耳边小声吐槽。 时雯瞟了一眼姜明川，“那是我前男友。” “我靠！怪不得，哎呀！他眼睛要喷火了！” “……”时雯看过去，和姜明川对视上，她轻咳了声，“学长你也来参加我们公司年会啊？是Lisa带你来的吗？” “不是，我跟着姜教授来的，怕他喝多。” 时雯“噢”了声，她知道公司会邀请一些有合作的权威人士来参加年会，姜明川父亲姜振燕是她们S大药学院院长…… “原来是学长啊，还是知识分子家庭，挺好的啊，怎么分手的？他看上去对你… ”谭林凑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雯皱着眉给他倒了杯水，“你喝点水吧。” 年会（中） 她们坐在宴会厅最角落，时雯和谭林两个人像饿死鬼投胎，一直在吃。 “刚刚那个糯米鸡好好吃，你给我再夹一块。”谭林端着碗用手背拍拍时雯胳膊，时雯皱眉看他一眼，“你干嘛不自己夹？” “太远了，我不好意思嘛，你快点。”时雯撇撇嘴，吐出嘴里的骨头，伸长筷子去给他夹菜。 前面舞台上在表演节目，时雯时不时看两眼，陆思佳抬头看了一下，说快到她们部门的节目了，说完又低下头去手机，时雯问陆思佳她们部门是什么节目，陆思佳看手机消息太专注，一时没回答，她另一侧的叶华对时雯温和地笑笑，说，“待会儿就知道了。”声音温和醇厚。 时雯因为心虚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微微错开眼，礼貌微笑了一下。 行政部的街舞结束后，舞台光暗下去，主持人报幕“有请质量控制部门带来歌曲《圆》，大家掌声欢迎”，时雯伸长脖子往舞台上看，就看到庄沁月直接从台下跨上去，她今天化了淡妆，戴了副珍珠耳钉，柔顺茂密的头发挽在脑后用一根黑色木簪固定，黑色的高领打底外是纯白色的宽松V领毛衣，搭寻常的黑色西裤，一副漫不经心、从容不迫的姿态。她在钢琴凳上坐下，就引得台下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庄沁月在公司很出名，漂亮、公私分明、工作能力出色，一些没见过她的人都听过她的大名，现在见到本尊，都很好奇激动。 “她就是QC的总监？那个Joan？” “是呀，漂亮吧？” “好高啊！” 时雯听着背后其他部门同事的窃窃私语，淡定地夹菜吃，谭林撞撞她肩膀，让她帮忙夹菜，时雯给他夹了，谭林兴致很高，“那女的不错啊。” “那是我们部门总监。” “怪不得你会自卑，是我身边有这样的人，我也自卑。” 时雯面无表情地剥着手里的虾壳，“闭嘴！” 舞台上的庄沁月很淡定，还浅笑着跟台下挥手，直到一束追光灯打下来，她收敛神色，双手放到琴键上，开始弹奏，紧接着，响起女声，追光灯打过去，竟然是Lisa，声音缠绵悱恻，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大家从来不知道QC的Lisa唱歌这么好听，穿着一袭白裙，妆容精致，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落落大方，大家都被惊艳到。时雯听到有人在问她是谁，其他人回答她都结婚了，询问的人还倍觉可惜。时雯也很难将这个歌声婉转动人的美女和平时雷厉风行偶尔又会同她们开玩笑的经理联系起来，不过她的视线更多时还是被在一旁弹奏钢琴的庄沁月吸引，庄沁月双眸微垂，全身心投入到钢琴弹奏中，发丝滑落在耳畔，灯光打在她身上，她整个人，连同头发丝，全都在发着光。 等到歌曲结束，舞台下响起了今晚最热烈的掌声，还有个小孩上台给两人送花，引得台下又是一阵呼声，庄沁月浅浅笑着，揉了揉小孩的头，“那是Lisa儿子。”陆思佳凑到时雯耳边，“本来这个节目是Lisa和卿姐一起准备的，结果卿姐好像有什么事年会开始前就急匆匆走了。”卿姐卿雨娟是理化组的组长。 “你怎么知道的？”所以庄沁月是临时被拉去顶替的？ “Lisa和卿姐不是还在群里问谁会弹钢琴吗？我真没想到居然是Joan。”陆思佳说着激动起来，“Joan真的好厉害啊，什么都做得很好，她刚刚坐在钢琴前快把我迷死了……” 时雯不知道说什么，那种很怪的心情又出现了，谭林也兴奋地用手挡住嘴附到她另一只耳边，“你们总监好A啊，钢琴弹那么好，手指很灵活有力吧，感觉很会做爱，我愿意和她搞四爱。” “你不开黄腔会死是不是？”时雯狠狠地瞪他一眼。 谭林轻轻晃着脑袋，“给我夹块烧鹅。” 后面的节目时雯都没太关注，时雯觉得反正都比不过她们部门的节目。年会最令人期待的项目是抽奖，时雯运气不错，抽到了一个二等奖，最新款平板，一共有15个人，被主持人叫到名字时时雯正在往嘴里塞饭，没注意到。 “小时，你中奖了！”陆思佳比她本人还高兴，时雯茫然地抬起头，嘴里还在嚼东西，“快上台领奖啊。”陆思佳催促道。 “真的啊。”时雯懵逼地抬头看LED屏上确实有她的名字，站起来往台上走。 谭林放下碗筷，兴奋地拍着她的背，“宝贝，你真厉害，快去领下来给我玩玩。” “小时！小时！”陆思佳叫住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时雯没看懂她在干嘛，转回头继续往台上走。 颁奖的男人是公司的CEO Sam，三十几岁，穿一身定制西装，鳄鱼皮鞋，梳背头，戴一块江诗丹顿，精英范儿十足，宽肩窄背，身量很高，有一米九往上，是时雯迄今为止现实中见过最高的男性，容貌俊美非常，有种难辨性别的美。他将奖品递给时雯，一双桃花眼，含笑看着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然后去给下一个人颁奖，时雯不明所以，但脸红了，Sam真的太好看了！不过怎么都这样？这是干嘛？装可爱吗？ 时雯领奖后拍过照下台，路过主桌时庄沁月叫住她，时雯局促地站在她旁边问怎么了，庄沁月很自然地抬手，时雯下意识后撤了半步，庄沁月手还是伸了过来，在她脸上轻轻一捻，摘下来一粒饭，“好了，去吧。” 时雯看着庄沁月将手指间的饭粒放到餐巾纸上，脸涨红成猪肝色，闷声说了句“谢谢Joan”火速离开，怪不得刚刚他们对着自己用手指指脸，好丢脸，居然把饭吃到脸上了，时雯很懊恼，自己居然挂着一粒饭上台领奖还拍了照！ 陆思佳安慰她福祸相依，她得到了iPad，就应该脸上粘粒饭。 ……时雯表情木然，神他妈的福祸相依。 谭林拆开她的iPad自顾自地摆弄起来，见时雯和同事说完话了，撞撞她的肩，侧头在她耳边说，“你们公司真是卧虎藏龙！刚刚给你颁奖那个，就是大胸肌的男朋友！” “你是不是在乱说啊！说得好像我们公司全是同性恋一样。” “真的，我马上找给你看！”谭林说着就掏出手机开始翻朋友圈。 时雯看着他的动作，开始想究竟谁才是这个公司的员工，这个世界小得离谱了点，时雯开始相信那个六度空间理论了！她凑到谭林耳边，“你是不是认识S市所有gay啊？” “不是啊，就混圈的来来回回去的就那些酒吧，一来二去就基本都有些脸熟。” “所以他俩也混圈啊？” “他俩我没碰到过，我是在朋友圈看到别人发过他俩的合照，说祝福什么的。”谭林说着翻到了那条动态，“喏，就这个。” 时雯凑近，两人脑袋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时雯看到那两人对着镜头秀无名指上的戒指的照片，还有两人穿着礼服接吻的照片…… 年会（下） “哇！我天！” “这两人还挺配的，我当时看的时候就好羡慕他俩，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时雯听出他语气里全是羡慕和憧憬，转过头去看了他半晌。 “你看我干嘛！” “你先找个人稳定下来再说吧。” “你知不知道在我们这个圈子，三个月都算金婚，他俩这样的简直就是濒危物种，少之又少！” “每个人的感情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要拿这个圈子的大多数代表你自己，我问你，你前段时间看上的那个男的跟你怎么样啦？” 谭林似乎找到了发泄口，说那男的很抠门，请他吃个人均98的早茶，念了三天，鸡巴小口气大，还秒射……时雯听了直呼OMG，请求他别说了。 庄沁月站她俩身后时，谭林还在讲他之前date过的奇葩男们，两个人低着头，埋在桌子底下。时雯突然被捏住脖子，吓得一抖，扭头看到庄沁月，她一手拿着高脚杯撑着她的椅背，另一只手还捏着她的脖子，大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挲，表情很微妙，“你们在聊什么？” “没说什么。”时雯的脖子被捏得发痒，往前伸摆脱庄沁月的手，庄沁月似乎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浅浅笑着，看着一旁的谭林抬了抬下巴，“这你男朋友？”态度很轻慢，跟她惯来的人设不太符合。 时雯点头，满脸写着“你看，是真的”，像是在向庄沁月证明什么。 庄沁月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审视的目光落在谭林的身上好一会，接着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往自己的高脚杯里倒了酒，邀请一桌人一起喝了一杯，时雯装模作样地喝着汽水，觥筹交错间，她透过玻璃杯去看庄沁月，只看到她精致的下巴和吞咽的喉头，不知道这是她喝的第几杯酒，姿态始终优雅从容，看不出丝毫醉意。 只是喝完酒，庄沁月还不走，看了眼桌对面脸色难看的姜明川，凑到时雯耳边又问她们刚刚在说什么，双眸湿漉漉的，像是含着一汪清水，直勾勾地盯着时雯，时雯觉得庄沁月应该是有点不清醒的，顶着一桌好奇打量的视线，时雯背挺得很直，表情有些僵硬，迎着庄沁月的视线，“就说些情侣之间的事。” 庄沁月听后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时雯心虚起来。两人距离太近，时雯嗅到她身上混杂着酒味的冷冽香气，一时没忍住，小声提醒，“Joan，您少喝点。” “好。”庄沁月声音宠溺，笑出酒窝，揉了揉她的头发，直起身子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去了其他桌，时雯视线不自觉追随着庄沁月的背影，许久才收回，撞上谭林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一惊，立马装作若无其事。 “Joan怎么突然和你关系这么好啊？”陆思佳问道，时雯想到陆思佳今天说的，心慌得不得了，手在膝盖上紧紧攥成拳头，“你也少喝点吧。” 一转头谭林也凑了上来，他怪腔怪调地开口，“你们那总监不会是想给我戴绿帽吧？” 时雯不想接他的茬，恶声恶气道：“像你这种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谭林还要说什么，“时雯，你能跟我出去一下吗？”坐在对面的姜明川打断了他，时雯还没说什么，谭林已经戏精上身，“你找我家宝宝做什么？” 姜明川冷眼看他，“不关你的事。” “我家雯雯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你直接跟我说好了。” 时雯尬住，低声说浮夸了。姜明川咬紧后槽牙，“那你跟我出来。” “我不，凭什么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 “你现在这么有持无恐也不过是仗着时雯爱你。” “对啊，她爱我，怎么啦？你嫉妒啦？” 一桌人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有来有回的对呛，彷佛吃到了什么大瓜，时雯觉得丢人，又不好发作，扯了扯谭林的衣袖，叫住姜明川，“学长，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吧。” “我觉得他没你说的那么爱你。”一出会场，姜明川立刻气愤道，“你给他倒水夹菜，还把刚拿到手的奖品给他玩，他呢，就一直享受你的照顾，除了动动嘴皮子他什么都没做。” 时雯眼眶都红了，她觉得好丢人，“所以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时雯的哭脸，姜明川有些后悔，声音也变得干涩“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好不好我自己会感受，你觉得他不好，那谁好？你吗？可当初是你甩了我，你对我更不好。” 姜明川嘴唇蠕动着，似乎是想解释曾经的事，可到头来，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干巴巴地道歉，“雯雯，对不起。” “你真的觉得对不起的话，就不会让我难堪了。” 姜明川一米八几的个子，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着头，一言不发。时雯见他不说话，也不想过多指责什么，“你管好自己，大家好聚好散。”说完就回去了。 时雯进入会场，一眼看到庄沁月，她应该是为了躲避敬酒，临时在Lisa那一桌坐着，脸上泛着红晕，坐姿依旧优雅，眉眼间满是冷淡，拿着手机，看上去是正在和人发消息，然后，她放下手机，精准捕捉到时雯的视线，时雯猝不及防和她对视，视线立刻飘走，明明那么多人，可时雯只注意到她，她试图克制自己别再去看，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瞟，旋而发现，庄沁月也在盯着她…… 送她回家 年会进入尾声，陆续有人离场，陆思佳跟时雯商量去续摊，说毕竟下次见面就是明年了，时雯没什么心情，也没有说不去，只说问问谭林，谭林刚刚做错了事，现在很听话，“你去我就去。” 张清和坐在会场的另一个角落，也给时雯发微信问结束后要不要一起聚一下，时雯想着张清和说不定也约了姜明川，打算拒绝他，抬眼就看到姜明川扶着喝高了的姜教授离开，于是时雯转头问陆思佳的意见，陆思佳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触张清和，立即同意，还转头问叶华去不去，叶华原本不想去，被小姑娘磨了几句就答应了，合规组的杨巧和她们坐一桌，她平时也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听到他们谈话，喊着她也要去，又有几个邻桌没尽兴的同事加入进来，时雯跟张清和发微信说了她们这边的情况，张清和说他也要带几个同事，原本是几个人的小聚，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型聚会… 一行人约好后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个其他部门的同事在这时过来叫住时雯，说Joan找她，陆思佳难得皱眉，就算是Joan她也觉得有点扫兴，时雯拍拍她，让她们先走，自己等一下过去找她们，便起身去了前面主桌。 “Joan你…”时雯走过去话还没说完，庄沁月一把拉住她，站起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和包，“顾总，我们部门小朋友过来催我了，刚刚就说让我和她们再聚一下，不好推辞，我就先走了。”时雯惊讶地看向她，她怎么知道她们要聚会？那头大老板打量了一下时雯，笑着点头应允，庄沁月和其他高层点头示意了一下，说着“明年见”就拉着时雯走了。 时雯全程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被拉着走出宴会厅后才想起包还放在座位，时雯进去拿自己的东西，谭林坐在位置上玩手机，“你怎么没和他们先走？” “我在等你啊。”谭林站起来，笑着撞撞她，“我这男朋友当得合格吧？”时雯想到姜明川刚才的质疑，说“你还好意思讲”，然后跟谭林说了现下情况，谭林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两人走出来，看着庄沁月正靠在雕刻了金色花纹的墙壁上和其他部门的同事说着什么，时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庄沁月看到她，招手让她过去，和其他同事点了点头，搂着时雯走了，时雯转头看谭林，谭林正双手插兜在后面悠哉悠哉地跟着。 进了电梯，庄沁月好像完全放松，斜靠在时雯身上，嘴唇附到时雯耳边，带着G省腔调问：“bb你会开车吗？”谁是她的bb？ “你们总监干嘛管别人bb叫bb？嗯？雯雯bb?”谭林靠在墙壁上拱火。 时雯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她们前面的其他人，虽然不认识，但和她们同一层上的电梯，并且一直偷摸往后看，十有八九是她们公司同事。时雯心里暗骂这两个神经病，“她喝醉了。”说完侧头看了眼艰难靠在她肩上的庄沁月，“总监，您家住哪里，我帮您叫代驾。” “我不回家，我要和你去聚会。”声音软得出水，头一次听到庄沁月撒娇，时雯想整台电梯的人都很傻眼吧，QC的Joan私下原来是这样的，时雯自己也冷汗直流，又在想她究竟是怎么知道她们有聚会的。 “总监你搞错了，我们没有聚会。”时雯说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反正庄沁月喝醉了。 “那你送我回家，雯雯。” “……” 时雯坐在庄沁月宝马的驾驶座沉默不语，她大学就考了驾照，但没车，从来没有实战过，此时脑海里一直在复习驾校教的内容。 “你行不行啊？”谭林坐在一旁，手撑在窗沿上看她的动作，语气里全是不信任。 “那你来？” “我都是坐豪车的人，你指望我开车？” “说人话。” 谭林咳了咳，“我没考驾照。” “那就闭嘴。”时雯本来就紧张，旁边还有人找茬，更加烦。 谭林抬眼看了眼后视镜，后座的庄沁月正闭着眼熟睡着，“你直接给她叫个代驾不就行了？干嘛那么听她话？” 时雯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她一个女生不安全。” 谭林冷笑，倒没有再说什么。 消息提醒响起，时雯拿出手机，看到陆思佳给她发来的聚会地址，是离会场并不远的一家酒吧。 “我准备跟同事说我去不了聚会，你想去吗？”时雯边打着字边问谭林。 “无所谓啊，反正也是你们这些异性恋扎堆，估计没什么意思。”谭林手肘撑在床沿，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手机，没把那个聚会当回事。 时雯撇撇嘴，“又没有要联谊，说什么性取向。” “最好是吧～”谭林阴阳怪气起来。 “那也不是全是异性恋啊！” “谁不是？你说大胸肌？且不说他有对象，我俩撞号了。” 谭林透露的信息让时雯有些受冲击，叶华那么魁梧，怎么可能是受！要说受也该是美得雌雄难辨的Sam吧，即便他很高！ “人家有名字，他叫叶华，你干嘛一直叫人家大胸肌。” 谭林不以为然，“你就说他胸肌大不大。” “……大。”时雯说完悻悻地闭了嘴，跟陆思佳发完消息放下手机，抬眼注意到庄沁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透过后视镜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多了几分疏离冰冷，时雯心里一惊，他们的对话她是不是都听见了……时雯清了清嗓子，转身问庄沁月家的地址，庄沁月没有任何预兆地，忽然一把解开时雯给她系好的安全带，扶住椅背，身子前倾，嘴唇贴了上来，时雯整个人愣住，谭林在一旁惊声尖叫，想也没想一把推开庄沁月，去擦时雯的嘴。 谭林的声音尖锐，吵得时雯头疼，她躲开他的手让他别叫了，在驾驶座上坐正，眼神呆滞看向前方，好半天，“我刚刚是在做梦吧？” 谭林一言难尽地看了时雯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现在怎么办？她好像疯了，你不知道她家地址怎么送她回去？”说完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庄沁月，“喂！你家住哪啊？快点说。” 庄沁月撩起眼皮看他，没说话，闭上了眼睛，似乎又睡了过去。 时雯放弃，准备问下Lisa，“算了，你先帮她把安全带系上。” “你去，我怕她亲我。”谭林双手紧紧抱住胳膊，一副害怕被欺负的良家妇女的样子，戏很多。 不是还想和她四爱吗？！时雯瞪他一眼，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倾身伸出手摸索着安全带，像是将庄沁月环进怀里。 谭林在前排死死地监视她俩的一举一动，给时雯一种自己在做坏事的感觉，庄沁月在她靠近时睁开了眼，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此时正无声对视着，时雯看着她眼底蕴含的笑意，有些气恼地咬住唇，兀自红了脸。 庄沁月低声报着地址，时雯被她身上混着酒气的香味扰乱心神，什么也没记住，脸更红了，“你再说一次。”庄沁月看着她，右颊上的酒窝陷进去，缓慢地再说了一遍，“记住了吗？” “咔哒”一声，时雯不利索的双手扣好安全带，她“嗯”了声迅速抽离。 她回到驾驶座在导航系统里输了地址，谭林张大了嘴，他知道这个小区，这个小区很出名，贵得出名。 车子顺利开出停车场，进入辅路，最后汇入车流。 接吻 又是一个红绿灯，时雯看着倒数的红灯，回想起庄沁月笑着的眼，和那个带着酒气的湿热的吻，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你干嘛？不会还在回味吧？”谭林睨着她，冷不丁地开口。 “你在说什么啊？神经病！”时雯脸爆红。 “她才是神经病吧，一言不合就上来亲人。”谭林瞟了一眼车后座里闭着眼睛的庄沁月。 时雯悄悄瞟了一眼后视镜，“她喝醉了。” “你怎么还帮她说话？雯子，你怎么回事？”谭林皱着眉，压低嗓音，“你快找个男朋友吧，我看你有点危险。”说着竖起食指，慢慢弯曲。 “我看你们俩都有神经病！”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时雯没接话，看着变绿的信号灯，启动车子。 终于有惊无险地将车停在庄沁月家的地下停车场，她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掌心全是汗，她转头去看庄沁月，庄沁月整个人陷进宽大的车座椅里，呼吸均匀，浓密的睫毛轻覆着眼睛，睡得很熟，纯真无害的睡脸让人不忍心叫醒她。 “干嘛？快叫醒她啊！”谭林催促道。 时雯拉开后座车门，拍拍庄沁月的肩，庄沁月睁开双眼迷糊地“嗯？”了一声，没有丝毫防备的样子莫名有点可爱，时雯给她解开安全带，轻声说“回家了”。 她扶着庄沁月进入电梯，从庄沁月的包里拿出电梯卡刷过后放回去，电梯开始上行，谭林犯懒不想上去，就说自己在一楼大厅等她，让时雯自己送庄沁月上去。 电梯门在一楼开了，谭林看了一眼闭着眼的庄沁月，“你快点下来，别到时候下不来啰。”说着扭着腰肢走出电梯。 时雯气短地回了句很快，电梯门闭合，继续向上攀升，她出神地盯着变换的楼层数字，毫无征兆地，庄沁月抵上来，将她压进电梯角落里，随后她的吻又落了下来。 电梯的夹角和庄沁月的身体围成一个三角形，将时雯困在其中，无处可逃，能做的只有被迫仰着头，承受庄沁月猛烈的进攻，时雯似乎也疯了，她闭上眼，十分顺从地任凭庄沁月在她嘴里胡作非为。 “到了，庄沁月！别亲了！”听到电梯“叮”的一声，时雯推开庄沁月的脸，两人都愣住了，这是时雯第一次叫她的本名，不过很快，庄沁月的吻又落了下来，她含住时雯的唇瓣吸吮，用牙齿轻磨，舌头长驱直入，缠住时雯的……电梯门打开又合上，没有人管，庄沁月将人按着亲了个尽兴，才带人出去。 庄沁月用指纹打开房门，时雯站在门口没进去，“Joan，我得走了，我男朋友还在楼下等我。” “时雯，那真的是你男朋友吗？”庄沁月眼底一片清明，根本没有醉意，她盯着时雯被吻到肿胀充血的嘴唇，没挪开眼。 “是。”时雯向后退着。 庄沁月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勾着一边唇角，看着时雯藏不住心事的脸，“你们刚才在车上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时雯头都不敢抬，低着头快速思考，“你真的喝醉了，我们没说话。” 庄沁月被她掩耳盗铃的行为气笑了，“时雯，你把我当傻子，还是把自己当傻子。”庄沁月伸手将她拉近自己，“好，就当我喝醉了。”时雯死不承认，庄沁月也乐于跟她玩这种出轨游戏，“那你下去你男朋友问起你的嘴唇为什么这么肿，你怎么跟他解释？实话实说吗？说被神经病总监亲到发肿的？”庄沁月的唇几乎贴住她的，一字一句说得缓慢。 庄沁月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唇上，让她本就充血发热的嘴唇更加滚烫，“我得走了。”时雯听出来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庄沁月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她，“嗯好，你走吧！” 时雯如蒙大赦，轻轻挣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才敢吐气，“Joan再见。”说着转身去按电梯，身后倏地出现一道身影，时雯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掀过来，压在墙上，庄沁月霸道的吻再度落下。 “你放开我，我要告你性骚扰！”时雯脸转向一边，大声喊着，很快被掰回来，“好，你去告。”庄沁月的嘴唇抵住她的，囫囵地说完又吻上去，直到她的手指摸到一片湿润，她才停下来，她退开半步，看着时雯羞赧地咬住嘴唇，时雯并不看她，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脸颊，她想不明白庄沁月为什么要这样，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变成委屈，她什么也没说，转身按开电梯走进去。 谭林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玩手机，瞄到时雯哭着从他面前经过大步往外走，追上去。 新年捡狗 时雯妈妈去了寺庙修行，吃住都在那里，远离尘世，忘却红尘，也忘了还有个女儿在家里等她回家过年，假的，她早就跟时雯说了这件事，所以时雯没回老家，留在S市过的新年。朱安和景芸芸也没回老家，一个是为了爱情，一个是为了逃避相亲主动申请过年值班。 除夕夜这天三个人都在出租屋，她们在家煮了火锅，时雯打电话把也没回老家的谭林叫了过来，一起过年。 谭林提着大桶的可乐和一大袋零食从电梯里出来，进门前看了看时雯的脸色，“你还好吧？” 时雯撇撇嘴，“好啊，快进来！” 四人边吃边聊天，直到听到窗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他们才意识到又是新年了。 朱安感慨现在越来越没有年味，景芸芸点头赞同，两人开始回忆小时候过年的情景，时雯和谭林没说话，她不知道谭林在想什么，她自己在回想去年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做，对于她们家来说那只是平淡日子中不起眼的一天，她和妈妈两个人早早地吃过晚饭后，就各自回了房间，时雯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就睡着了，零点时刻外面也有人放鞭炮烟花，时雯被惊醒了片刻，心想又是新年了，接着又睡了过去，和过去的每一个新年都一样。 那天晚上谭林留宿在她们家，在时雯房间打的地铺。 大年初一早上，她们四个找了一间寺庙烧香拜佛，光是排队就耗费了很长时间，从寺庙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时雯想这算是她过得很有年味的一个新年，接着笑了出来，朱安问她在笑什么，时雯说想到她妈妈大过年在寺庙修行都觉得好笑，说要远离尘世，但过年是寺庙香火最旺游客最多的时候，这时候所有红尘都吻了上来。 后面几天朱安没在家，说是和男朋友出去玩，景芸芸白天要去公司值班，偶尔也不回家住，家里大多数时候就只有时雯自己。 初五一早醒来，时雯开始发烧，她在外卖平台上买了退烧药，外卖骑手给她打电话说找不到单元楼，问她能不能到小区门口取一下，时雯想说你要不要看看我买的是什么？我买的退烧药啊大哥，你让我生着病下楼拿外卖吗？会不会太过分了。但说出口的却是“好吧”。 时雯搭乘电梯到一楼，听到楼上传来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心想不会谁被家暴了吧，但只是想想，她拖着病躯到小区门口拿了外卖，外卖员一直陪着笑脸说不好意思，时雯冷着脸点点头转身就走，一进楼道听到那种哭叫声还没断，时雯心想这也太过分了，想着自己一定要阻止，大不了帮小孩报警，于是她往声源处的二楼走去，却在阴冷的安全通道里看到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三只小狗，小狗们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小孩的哭嚎声正是从它们的口中发出…… 时雯很想扔下不管，因为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为一条生命负责，错了，是三条，可是现在天气还这么冷，如果自己不管它们，它们也许很快就会在这个新年死去，它们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 她很快在心里定好计划，先把它们带回家，再到领养平台上发领养信息帮它们找主人。 时雯告诉了室友，室友都支持她的做法，朱安说她们自己也可以养一只，但看到时雯拍的三只脸上还粘着屎的小狗照片后，马上说，“千万别让它们进我的房间。” 她按照谭林告诉她的，又在外卖平台上买了一堆小狗用的东西，将一只只小狗用浸了温水的毛巾擦洗干净，给它们做狗饭、捡狗屎、铺毯子做狗窝，一天就过去了。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她感觉自己体温更高了，爬起来吃了退烧药，有用但不多，高烧退了，但还是断断续续发着低烧。 谭林一个认识的朋友是S市最好的宠物医院的兽医，让时雯带小狗去他们医院做体检，说可以给她折扣，时雯第二天就把几只小狗装进一个纸箱子里打了车带过去，车上司机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时雯心里有点难过，它们还那么小，为什么就要被嫌弃。 到了医院，谭林朋友亲自给它们做了检查，还驱了虫打了疫苗，跟她讲这几条小狗都是杂交的土狗，委婉的告诉她找领养人不会容易。 时雯在S市本地的领养平台发了小狗的信息，谭林朋友也帮忙用医院官号发了领养信息，但一直到假期结束，一条小狗也没送出去，时雯的感冒也没好彻底。 领养 开工第一天，一进办公室就有人问戴着口罩的时雯怎么了，时雯嗓子不舒服，她抬手示意等下说，到自己的位置放下包，接了杯开水喝了两口准备回话，刚刚问她的同事此时已经和别人闲聊上了，时雯知道其实人家并不是真的在意她怎么了，便识趣地没有开口，在不适时的情况下讲一些别人根本不在意的事，等同于讲废话。 没一会儿，陆思佳也来了，她一坐下就问时雯怎么了，时雯缓缓取下口罩又喝了两口水，陆思佳就看着她等她讲话，时雯哑着嗓子说感冒了还没好，陆思佳问她怎么不请假。 “你不是跟我说今天开工大会会发开工红包吗？我为了这个来的。” “你没看群消息吗？开工大会推迟到下周一了，因为大老板还在美国度假，而且你看今天Lisa和Joan都没来。” “……” 陆思佳见她一脸郁闷，“没事儿，新年第一天基本都没什么活儿，你就在位置上好好休息吧。” 结果上午理化组的找过来告诉她她负责的项目的有个实验出了偏差，要开启偏差调查，为了这个事儿，时雯忙了一上午，下午实验室又新到了很多试剂耗材，时雯和陆思佳两个人在试剂间一直忙到快下班才出实验室。 “今天真是意外很忙呢。”陆思佳有些讪讪地开口，时雯无语到想笑，但身体不舒服，没做任何回应，下班时间一到，就关电脑站起来往外走，陆思佳问她干嘛跑那么快，时雯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家里孩子还等着喂”。 地铁上陆思佳发来微信，问她什么孩子？怎么放了几天假孩子都有了，时雯将自己捡到狗的事告诉她，陆思佳立刻问要不要自己帮她发朋友圈，因为陆思佳是本地人，所以她认识的大部分人也都是本地的，至少居住条件就很稳定。时雯将小狗的情况告诉她，留了自己联系电话，然后发了一堆小狗的照片给她，陆思佳回了个包在兄弟身上的表情包就去发朋友圈了。 时雯到家一打开门，三只小狗连摔带绊地摇着尾巴跑过来将她围住，时雯的心都软化了，放下包蹲在地上挨个摸摸，几只小狗很聪明，进家门第一天就会定点上厕所，除了白色的那只偶尔有点迷糊。 晚上朱安和景芸芸回到家，她们三个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地毯上扑来扑去的三小只，朱安突然问：“如果你不得不养一只的话，你希望是哪只？” 时雯看着地上的小狗，想了会儿，指了指白色那条，“它吧，它最笨，也不好看，我担心它就算被领养了也不讨人喜欢。”朱安和景芸芸都没说话，三个人一同盯着那条应该是白色的灰扑扑小狗，小狗意识到三个人在看它，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过了一会儿，景芸芸尖叫：“卧槽！它在拉屎！”三个人立马弹射起来，抱狗的抱狗，捡屎的捡屎，还有一个人大晚上在那洗地毯。 陆思佳的朋友圈真的很强大，第二天中午就有人打电话联系她说要来看狗，时雯跟对方约了下班一个小时后的时间，她马上跟陆思佳说了这个消息，陆思佳也挺高兴的，说希望小狗去到好人家。 时雯又是一到点就冲出去，在走廊上撞到了杨巧，杨巧扶住她问她干嘛这么着急，时雯言简意赅说约了人看狗，杨巧想起来陆思佳发的朋友圈，拍拍脑袋说自己也想找她说这事，她想领养一只，时雯眼睛都亮了起来，问她要不要现在跟她一起回家看狗？杨巧笑着说明天周五再去，她今天要加班，时雯说好。 回到家又是昨天那样温馨的场面，小狗将她围住，欢快地摇着尾巴，明明也没相处几天，但时雯内心突然就升起了不舍，却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养三只小狗的。也许是因为还在感冒，时雯的情绪有点脆弱，忍不住想哭。 她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伤心时，门铃响了，她冲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气质很好的中年妇人，从她保养得当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可以看出她年轻时有多惊为天人，时雯总觉得她很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妇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时雯，语气柔柔地，“你好，我是来看小狗的。”带着浓重的粤语腔调。 “您请进。”时雯赶紧为对方让出一条路，小狗们正在厨房里吭哧吭哧吃着狗饭，时雯跟妇人挨个介绍了小狗的情况，妇人始终挂着微笑，专注地看着她讲话，时雯被看得不好意思，问她看上哪一只了，夫人用她那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答，“那只棕色的公崽吧，肥肥胖胖的，很讨喜。” “好，可不可以等它吃完饭再走？”时雯说着就有些哽咽。 妇人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可以呀，不急的。” 等小狗吃完饭后，时雯说找个纸箱把它装起来，妇人笑眯眯地说自己家里都准备好了，带了航空箱在楼下车里，时雯就提出自己帮她抱下去，她也没推辞，“好啊，多谢你。” 时雯找了个袋子把小狗的体检报告和疫苗本装上，还有这只小狗最喜欢的球也放了进去，又放了几片尿垫，妇人接过她的袋子，时雯抱起小狗出门了，另外两只小狗似乎感应到离别，追着时雯的裤腿嘤嘤嘤的叫，时雯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她在电梯里叮嘱记得带小狗去打疫苗，记得给它定期驱虫，到时间了带它去做绝育，还说这只小狗是最温顺听话的，请一定要好好对待它。妇人笑着应下，又说要不加个微信，方便以后随时给她看小狗的情况，时雯愣了愣，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茬，马上掏出手机添加了妇人的微信，妇人说自己姓尹，可以叫她尹阿姨。 两人走出单元楼，一个男人从停在一旁的库里南的驾驶位下来，恭敬地接过尹阿姨手里的袋子，小跑着将东西放进后备箱，又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航空箱，航空箱里面已经铺好了尿片，水和狗粮也备好了，还有个小熊玩偶，时雯抱着小狗看着这一切，心想小狗这下是要去过好日子了，不免感到欣慰，然后她将小狗放在地上，小狗乖乖地走进了航空箱，时雯又想哭了，她跟小狗做了道别，男人将它放进副驾驶，又替尹阿姨打开后座车门，就回到驾驶座上待命了。 尹阿姨笑着跟时雯道别，声音依旧温柔，让时雯不要难过，以后她们常联系，她会经常给时雯发小狗照片的，如果有空，也可以去她家看小狗，只是她家有点远，又问时雯有没有办H市通行证，时雯才知道尹阿姨是H市人。 回到家另外两只小狗有点闹脾气，始终用屁股对着时雯，时雯哄了很久，最后开了两个罐头才将两只小狗哄好。 偶遇 第二天时雯下班坐的杨巧的车回家，杨巧是S市本地人，之前一直住在父母家里，最近她自己的房子装修好了，就搬出来自己住了，住了一段时间感觉有点孤单，就有了养条小狗的想法，恰好就看到陆思佳给时雯发的领养信息。 时雯强调说它们都是土狗，不是品种狗，问杨巧会不会介意。 “我介意什么？土狗才好呢，忠诚又聪明，身体素质还好，不用操太多心。”听完她的话时雯放下心来。 最后杨巧选中了四眼铁包金的那只狗，被留下的真的是灰扑扑的那只白狗。 时雯陪杨巧去买了狗狗的生活用品，将她们送走后，回到家，小白狗正趴在景芸芸的腿上呼呼大睡，“回来啦？你把它兄弟姐妹送走后，这小白伤心死了，刚刚一直在嘤嘤嘤，变得特别黏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时雯走过去摸了摸小狗，小狗闻到她的气味，睁了睁眼，从景芸芸腿上下去，蹭着时雯的腿继续睡了。 “你真要养吗？”景芸芸问她。 “我想养，你们介意吗？”时雯接连送走两只小狗，心里空落落的，景芸芸拍拍小狗的胖屁墩，“我没问题啊，这小狗也挺可爱的，转转应该也没问题，她那天不还在问你想养哪只么，没想到留下来的真是它，这就是命运吧哈哈哈，你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时雯弯起唇角说叫珍珠，景芸芸问为什么，时雯说因为要好好珍惜它。 珍珠其实也很聪明，时雯叫了几遍珍珠它就知道这是它的名字了。这天晚上，珍珠很黏人，一直跟着时雯脚边转，时雯上厕所它就趴在门口等她，晚上大家睡觉关上房间门后，它也不肯独自睡在客厅里的狗窝里了，一直在时雯房门口嘤嘤嘤地哭，时雯没办法，将它的狗窝挪到自己房里，放在自己床边，小狗才肯进窝好好睡觉。 半夜躺在床上，也许是因为狗狗都有了好归宿，时雯了却了一桩心事，她的注意力终于回到自己身上，她突然好难受，第二天醒来没好彻底的感冒又严重起来。 “让你在家躺着，你非得跟来。”下午时雯和景芸芸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景芸芸一直在旁边碎碎念，时雯尽管戴着口罩也还是能看出很憔悴，她推着购物车咳嗽不停，嘶哑着声音说想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景芸芸看着返工潮的超市里乌泱泱的人群，新鲜空气？在哪？ 她忍不住叮嘱时雯跟紧她，时雯无语地表示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两人在人群里穿梭，商量未来一周的晚餐菜谱。 两人菜买的差不多后，时雯打算去宠物专区给珍珠买几个新玩具，“我看看，好像在那边。”景芸芸扫视了一圈，指了指斜后方向，时雯推着车退后一步想调转方向，后背撞到了人，时雯赶紧转头道歉，女生扶住她的胳膊笑着说没事，脸型流畅，五官艳丽，漂亮得很有攻击性的一张脸，但笑得很甜，莫名让人心生好感，时雯又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继续调整推车的方向，听到身后女生隔着很远在问她的同伴哪种山药更好吃，时雯瞄了眼旁边货框里的山药，没在意，推着车走了。 “都一周了吧？怎么感觉越来越严重了，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结账扫码时景芸芸看着一直在咳嗽的时雯，有些担忧。 时雯神情恹恹地看着她把商品一件件扫码，点头说明天就去。听她这样说景芸芸就说自己明天陪她去。 时雯点点头，见她将推车清空，便把推车推回放置处，往回走时，她看到自己刚刚撞到的那个女生正跟身旁的人讲着什么，笑容明媚，时雯不自觉多看了两眼，鬼使神差地快走几步，看到了被自动结账屏幕挡住的她同伴的脸……好巧，是庄沁月。 她的眉眼溢满了温柔，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时雯却觉得这和她在公司里的笑不一样，好像更加轻松自在。庄沁月正侧着头一边扫码一边听女生说话，似乎感知到落在脸上的视线，柔和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看过来时却愣住。 时雯戴着口罩，并不觉得庄沁月会认出她，和她对视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往前走了，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来，她见过这个女生，在入职第一天，翻阅庄沁月的朋友圈时，见过两人的合照。 为了确认，她拿出手机正要点开庄沁月的朋友圈，“雯雯！快过来。”她看过去，景芸芸在冲她招手，她将手机放回衣服口袋，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刚才忘记买花椒粉了，你在这里守着，我快去快回。” “我去吧。”时雯说着就跑进了卖场。 时雯站在调料区回想景芸芸说的买什么粉，实在想不起来，她拿出手机打过去，接通后哑着嗓子开口，“喂？芸芸，你说买什么粉…来着？”身边出现一个人影，时雯抬头看去，手机里景芸芸的声音传来，“花椒粉，你是不是烧糊涂啦？” “好，先挂了。”时雯转回脸找到要买的花椒粉，纤长的手指伸过来拿走她手里的罐子，时雯皱着眉白她一眼，并不说话，从货架上重新拿了一罐花椒粉掠过她走了。 姐姐 y e d u6.co m 时雯昨天在医院挂了水，今早起床很困难，差点迟到，她冲进办公室时，陆思佳正在饮水机旁接水，看到她笑得开心，“刚刚她们还说你怎么还没来，是不是请假了，我就说绝对不可能，今天要开开工大会，小时爬也会爬来，刚说完你就到了，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时雯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说感冒没好，差点没醒来。 陆思佳说等下开会，她可以在会上偷偷休息一下，结果很快总裁办就群发了邮件，告知会议挪到下午两点…… 庄沁月上午在另外一栋楼开会，中午才回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空荡的办公室里，只有角落里有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她走过去，听到时雯口罩下沉重的呼吸，庄沁月皱了眉，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只见她脸色潮红，紧闭着双眼，眉头也紧锁着，丝毫没察觉到庄沁月的触碰，庄沁月用手背挨了挨她的额头，有点低烧，怪不得昨天也戴着口罩。她将人拍醒，时雯睁开因生病而湿漉漉的眼睛，仰头看到她，坐了起来，“Joan，您有什么事吗？”语气客气而疏离。 庄沁月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你发烧了，得去医院。” “噢，我没事儿，已经去过医院了。” “吃饭没？” “小陆等下给我带粥回来，谢谢您的关心，没事的话我想再睡会儿。”时雯始终礼貌，说完半天没等到回应就又趴回桌上了，庄沁月站在一旁注视了她许久，才离开。看好文请到：h e huan8.c o m 下午两点，时雯期待的开工大会终于召开，一大波人涌进阶梯会议室，并没有如时雯想象的那样会有人挨个给发红包，职能部门的几百号人全都汇聚于此，听着前面大老板慷慨激昂的演讲，时雯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老板突然领所有人开始喊打鸡血的口号，时雯脑袋发懵，睁开眼，跟着动了动嘴，再然后，会议就结束了。 嗯？我的开工大红包呢？时雯看着蜂拥而出的人潮茫然了。 “还愣着干嘛？走了！”陆思佳拍拍她的背，时雯问她不是说会发红包吗？怎么没发？陆思佳看着时雯泛着病态潮红的脸，心虚地摸摸鼻子说自己也不知道，往年都发的，时雯失落地垂下眼睫跟着往外走，陆思佳揽住她的肩膀哄她：“哎哟，等会儿姐姐微信给你发个红包。”时雯并不当真，但还是笑了，沙哑着声音，“那就谢谢姐姐了。” 回到办公室，陆思佳果真给她发了个红包，时雯点开看，五十块，够买一杯奶茶和一块甜点，“怎么样，姐姐好吧？今天的下午茶有了吧。”时雯噗嗤笑出声，椅子滑过去抱住陆思佳的胳膊，嗓子都哑了，还故意夹着声音，“姐姐最好了～我要跟姐姐天下第一好～”两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不工作在笑什么？刚刚大会白开了？”Lisa的声音传过来，时雯和陆思佳抬头看过去，庄沁月和Lisa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她俩，时雯赶紧松开陆思佳滑回自己位置，两人装作无事发生，打开电脑。 一个同事从庄沁月办公室出来，“小时，总监叫你。” “噢！好！”时雯看了眼又快到下班时间，烦人，敲门没等人应就走进去，“总监您找我？” “嗯，坐。” 时雯站着，“有什么事您就说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坐了。” 庄沁月抬头看她，原本想问的话咽了下去，“你在生我的气。” “总监如果您要说这些，我就先出去了。”时雯说完也不等庄沁月回答就转身出去。 下班时间一到，时雯率先冲了出去，下楼梯下到一半，被追上来的庄沁月一把拽住，“我送你。” “我不要。”时雯听着楼梯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挣扎了几下也甩不开她的手，一下子慌张起来，“你放开我，要被看见了。” “那就让他们都看。”时雯听着庄沁月破罐破摔的话，瞪了她一眼，任她拉着走了。 坐进车里，庄沁月第一件事就是道歉，“那天是我做错了。” 时雯不理她，看着窗外，直到车子驶出公司大门，她才开口，“我得去医院挂水。” “哪个医院？” “三医。” …… 从医院出来，回程的车上，庄沁月突然开口问，“为什么要叫陆思佳姐姐？” 时雯说你管我，顿觉自己太冲了，抿了抿嘴，“她给我发了开工红包。” 一个红包就能让她叫姐姐？庄沁月皱了皱眉，“那你岂不是还要叫顾总哥哥？” 时雯现在并不想和她说话，然而在庄沁月频频扭头看她的目光下，没忍住，没好气道：“他又没发！” 听到她回话后，庄沁月目视前方，语气轻柔，“下发邮件了，你没看吗？说会体现在下个月工资里。” 时雯一下子坐直，“真的？！”见庄沁月点头，继续说：“那我也不会叫的，这是他本来就该发的。” “那我给你发红包，你会叫我姐姐吗？”庄沁月问着又转过头来看她。 时雯明明很烦她，也打定主意不要理她，可在听到庄沁月的话后，莫名涌起一阵雀跃，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角，故意脾气很差，“怎么？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嗯，没有，所以你可以叫我姐姐吗？” “……”时雯不想说话了，她没亲戚吗？ 庄沁月看着她红透的耳朵，弯弯嘴角，没执着于回答。 她将时雯送至小区门口，建议她请假，在家休息几天，时雯还是不说话，直接下了车。 “雯雯？”朱安手里拎着一袋零食，还拿着咬了一口的雪糕，站在小区对面便利店的门口，她没戴眼镜，喊得不那么确定。时雯应声冲她挥手，朱安跑过来，看了一眼停着没动的车，“怎么坐车回来的？” “去医院挂了水，就打了个车。”时雯一本正紧地乱说。 “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宝马都出来跑滴滴了！”朱安说着挽着时雯的胳膊往小区里走。 “美女，麻烦给我个五星好评！”庄沁月手撑到副驾驶的车窗沿上，脸露出来。 两人回头看了眼，又同时转回头，“这司机也太敬业了，追着要好评。” “就是。”时雯这样说着，嘴角微微地上扬。 时雯洗过澡后躺上床，翻看手机，看到一条转账提醒，备注是开工红包，时雯看着金额巨大的转账揉了揉眼，这比她一个月的工资都多，收到钱说不高兴绝对是假的，但这……太让人有负担了，时雯赶紧退了回去，并回了个消息- 你干嘛？ 庄沁月很快就回了消息- 怎么不收？想听你叫我姐姐- ……你有病。 庄沁月又把钱转回来- 嗯，我有病，只有你叫我姐姐才能好。 时雯嘴角忍不住翘起，她抿着嘴，用被子遮住红扑扑的半张脸，似乎这样就可以否认自己此刻的心动。她将转账退了回去，打着字- 陆思佳给了50块，你给这么多，太亏了。 接着又是一条转账信息，比刚才还多，庄沁月的回复紧随而来- 买断费，你只能叫我姐姐好不好？ 时雯看着她发来的消息，笑出声，意识到自己此时像个变态一样痴笑，她抿了抿嘴- 不行- 为什么？- 我的姐姐们会伤心的- 姐姐们？- 表姐堂姐啊，你没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