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复始(母子)》 1.亲密感 晚上八点,新月传媒的大楼里依旧灯火通明,袁善椿一脸歉意地将报表递给周韫。 “麻烦你了,周韫姐,对完这份报表就可以下班了。”她右手拿着一杯速溶咖啡,也顺便递给周韫。 周韫揉了揉发酸的肩颈,还以一个熨帖的微笑:“没关系,这位新老板脾气很差吗?我看办公室里好多人都留下来加班了,是要给新老板一个好印象?” 周韫不是喜欢八卦的性子,可久坐了进十个小时,她是在有些不耐,想询问点有意思的话题纾解一下心里的不悦。 冰冷的外壁,使周韫一个激灵,随即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是很正常,明面上讨论上司是职场很严重的错误,咳嗽了一下转移话题:“我就随便问问,你去忙吧。” 新月传媒是AM资本娱乐分支里的一家小公司,主要是负责艺人的行程对接、资金汇报以及影视上线后的市场营销。 对于这位新老板,周韫也有所耳闻。 AM资本的老板许辉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颇有经商天赋,早早便进了公司总部历练,如今也在总部有一定的话语权了。 小儿子因为身体原因常年在国外休养,研究生毕业后才回国,许辉就将AM娱乐交给了他锻炼。 周韫不消多想,意识到周时钦还在家里等自己,就没再思考这件事,埋头对起了报表。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的最后一个职工和周韫告别:“周韫姐,那我先下班了,你也别工作到太晚了,哦对了记得关灯。” 周韫含糊应下,皱着眉头看着报表里很明显的一个错误,抬头张望一圈,袁善椿的座位早没人了。 茶水间里还有动静,周韫看了眼没有开封的速溶咖啡,过去半个小时已经变成常温了,可她依旧喝不下去,于是打算去茶水间接杯热水。 巧的是,茶水间里就是袁善椿。 “周韫姐。” “我来接杯水,你等会儿先别走,报表里有个小问题,今晚加班改了,别让新老板觉得我们工作不认真。” 这会儿人都走光了,袁善椿也放松了不少,不像刚刚紧绷着一根弦,此刻她也忍不住跟周韫八卦了起来。 “AM资本旗下三家娱乐公司,怎么就选了我们。” 滚烫的热水倾灌而下,周韫目不转睛地盯着饮水机,水流的声音此刻无比清晰。 “可能我们是最可有可无的,拿来练手最合适了。” 周韫倒不是看不起这位小少爷,只是新月传媒的现况确实不容乐观,力挽狂澜的逆袭剧本大概不适合这位不通经商的小少爷。 最后监督着袁善椿改完报表,周韫也打卡下班了。 “周韫姐,要不要我送你?这么晚了打车不安全吧。”袁善椿从地下车库开出来一辆蓝灰色的新能源电车,头灯打在周韫身侧,周韫眯眼看了眼手表,九点十分了,大约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了。 好歹同事多年,周韫也不欲与袁善椿客气,刚想答应手机就响了。 清冽的少年音夹杂着秋日的冷风,有些清越。 “母亲,我在你们公司附近。”少年直入主题,打得周韫一个猝不及防。 周韫皱眉,挥手告别袁善椿,语气里带上了自己察觉不到的担忧:“你怎么来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我下了晚自习,看你定位还没回家,有些担心你。” 周韫心中突然窜过一阵暖流,就像茶水间里盛放开水的玻璃杯,烫得她拿不住,不知如何回应。 “我现在在地下停车场,等我上去找你吧,我们打车回去。” “嗯。”周时钦在一阵忙音后挂断电话,细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手机的侧边,有些昏暗的商务广场偶尔走过几对手拉手的情侣说着黏腻的情话。 一阵大风吹过,周韫的围巾被吹飞遮住了视线,正要拉扯时,周时钦一只手攥住周韫的双手,另一只手替她缠好乱飞的围巾。 周韫心里下意识觉得不妥,手马上要抽回。 周时钦低头直视着她的发顶,犹豫着问:“手怎么这么冷?” 这句话让周韫更是下定决心抽回了手,她有些不自在地说:“都这么大了,还要妈妈拉你的手啊?” 周时钦眉眼一弯,愉悦地笑了,“小时候妈妈拉我的手,现在我拉妈妈的手。” 2.边界感 网约车来的很快,但两人还是在寒风里等了十几分钟,周韫今天穿了一件大衣,口袋有点小,上了车,周时钦就把周韫有些发冷的手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口袋里带着棱角的塑料袋划到了周韫的手,她没来得及思考这个行为的合理性,有些好奇地问:“口袋里是什么?” “本来以为我要到的时候,你还没工作完,担心你生理期肚子不舒服带了速溶红糖冲剂,想着在上面可以给你冲。” 司机瞟了眼后视镜,憨厚一笑:“两位是情侣吧,感情真好啊。”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周韫心里一直被隐匿的想法,她一个激灵抽回了手,想着要做解释更尴尬,干脆什么也不说。 周时钦看着周韫规矩的坐姿,灰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失落。 “不是情侣,是我的姐姐。” 周时钦小时候,周韫其实很羞于承认自己未婚先孕的事情,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骗周时钦,自己是他的姐姐。 反正一年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见一面,周时钦并没有疑心什么。 如今听到周时钦的解释,周韫心尖像是附了一层寒霜,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司机大叔好像自己脑补了很多,只是笑着回复:“明白明白。” 大概是觉得方才如此亲密的行为不是姐弟可以做出来的。 周韫板着脸看了眼周时钦,故意在车上说:“下次把校服外套穿着,晚上天冷。” 周时钦“嗯”了一声,低下头。 为了方便周时钦上下学,周韫卖了辛辛苦苦攒钱在郊区买的二手房,转而在市区租房。 不想让周时钦愧疚,她只说是为了自己通勤方便。 换鞋的间隙,她和周时钦商量:“你已经高三了,要不然就住宿吧,来回耽误学习时间。” 周韫不想做应试教育里死板的母亲,但她能感知到再这样纵容周时钦的出格行为,会有大问题。 周时钦没答应也没拒绝,眨着狗狗眼问周韫:“母亲嫌我烦了吗?” 周韫不言语,周时钦有的时候很像云塞,尤其是装可怜博同情的时候,当年她就是被那么一个伪装出来的同情的表情给勾引走的。 “周时钦,别那个表情,算了,今天太晚了,等你周末我们再商量,你现在去洗漱睡觉吧。”周韫无奈,“我是你母亲,你想要谈恋爱可以找学校里的小姑娘,只要不欺骗感情是真心的,我不会阻拦你。倘若你是青春期发情,别对着我。” 冰冷的话让周时钦一顿,“对不起,妈妈。” 周时钦总在距离暧昧不清的时候喊母亲,在犯了错求原谅的时候喊妈妈,试图勾起她的母爱。 租的房子并不大,两室一厅,周韫将工作区域搬到了客厅的一角,避免房间逼仄令人睡觉都不舒服。 周韫揉了揉眼,看了眼挂钟,十一点了,她也反思自己对周时钦是不是太心狠了,可无论是周时钦下意识地道歉而不是反驳还是他那些带有按时行为的擦边,都说明,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不正常的。 她起身到阳台,拿出烟盒打算抽根烟。 黑夜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她,恨不得将她抽丝剥茧,将她狠狠地怀抱在胸前。 烟雾缭绕里,听觉好像也被这烟雾扰乱,她感觉到耳边朦胧的一个声音说:“别抽了,妈妈,对身体不好。” 周韫后退一步,正好贴上周时钦宽大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声拉回了周韫的思绪。 她若无其事地转身,对周时钦冷漠地说:“两个选择,你住宿或者我叫外婆来照顾你,我在你高考前都在公司附近住。” 没有胡搅蛮缠或者是露出一点失望的情绪,周时钦平静地说:“我住宿吧,我正好可以每天多学一会,不要辛苦外婆了。” “行,下周三我休息,我去你们学校办手续。”她停顿像是思虑接下来的话会不会打击到周时钦,“那这几天我先在公司附近住,不是躲着你,最近公司领导阶层大换血,可能会很忙,来回太浪费时间了。” 她尽量不去反复伤害周时钦幼小的方才萌发出来的旖旎念头,打算快准狠地扼杀掉。 “好。” 3.因祸得福 周韫干脆利落地把帽子扔在桌上,一旁的同事都好奇地聚在一起,“聊什么呐,都要上班了。” “关于新老板的八卦,周韫姐听不听。” 周韫摆手,“算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八卦去吧。” 她下意识掏手机,但从口袋里掏出了几袋速溶红糖冲剂,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周时钦塞的。 “一级戒备!!”袁善椿压着嗓子从会议室方向跑过来。 “新老板来了,正在挨个部门巡视,刚从会议室出来,好像听到我们前几个月的业绩特别不满意。” 一行人赶忙坐回到座位上,开始在微信工作群里交流。 周韫浏览了一圈,也大概了解了一点这个新老板。 许汶舟,02年的,今年刚研究生毕业,大学读的是美术设计和经管双学位。 说是不受重视,但其实许家人都很心疼这个身体状况不太好的孩子,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更是让那份因思念萌生的喜爱更甚了。 大概新月传媒就是试金石,如果许汶舟有实力,扶正它不是问题,如果没实力,也不过就是损失一个垂危的小公司。 周韫心里将万恶的资本主义批评了一顿,就静下心来处理工作了。 她主要负责艺人工作对接,帮公司旗下的艺人联系行程,其实和经纪人的岗位差不多,但因为新月传媒是老牌传媒公司,更多的是接触纸媒,联系的都是杂志或者书面采访之类的,和经纪人比起来还是差很多。 用周韫的话讲,就是客服。 人早就在周韫和《新时代艺术》编辑对接的时候来了,一整个办公室正襟危坐,手机都开了静音,只有周韫一板一眼的讲话声格外清晰。 “抱歉,于编辑,下周的版面说好的是我们公司的宣传位,怎么就突然变卦了,这样不好吧。” 奈何对面胡搅蛮缠,非说最近一个选秀节目出来的歌手绘画能力要比他们公司旗下的艺术学院研究生要强。 周韫忍无可忍,想着干脆把她手里关于于海民受贿的信息拿去威胁算了。 这个时候,转椅的后背突然被人轻轻转了一下,周韫错愕地抬头,这才发现窃窃私语的办公室变得鸦雀无声了,穿着周正西装,身材纤细,长相漂亮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电话。 “韩佩对吗?” “啊?” “他说的那个歌手叫韩佩吧,营销自己是百万级画家的弟子。”男人抿唇笑了,没有一点公司版面被抢走的怨气,“让他去吧,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周韫捂住手机收声口:“没必要妥协,我知道您是事后有办法处理这件事,可妥协只会让后面合作的出版社也抓到机会在合作上逼我们退步。” “嗯……”男人托腮,略作思考,“那好,你既然有了应对方法,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于主编,我这里有一份关于你文件,想必你应该感兴趣,都是打工人没必要互相为难,今天你在版面上松口,往后有人问我什么我也好松口不是。” 许汶舟看着面前的女人将他最讨厌的商场交际表演了个淋漓尽致,眯着眼扫视一圈,与远处翘首偷看的袁善椿对视上了。 袁善椿心虚缩头,心里默默祝周韫好运。 “运营部?”许汶舟淡淡开口,这时周韫已经挂了电话。 “许总。”周韫站起来浅浅鞠了个躬,自我介绍道:“我是运营部的副总监周韫。” “哦,了解过,在新月工作十一年了。”他略微停顿,“只混了个副总监?有些狼狈啊。” 周韫心头大喊不妙,猜测新老板可能会杀鸡儆猴,委屈一个人陪他表演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个殊荣落到自己头上了。 “你们部门总监是?” “部门总监上个月跳槽了,这个职位如今一直空闲。” 许汶舟翻看了几眼简历,点点头,“那好,周韫,从今天起你就是运营部的总监了。你的简历我看过了,一流院校毕业,工作失误几乎为零,如今的新月实在委屈你,不过未来会配得上你的。” “大家不用拘着,我知道大家在我来之前也听闻了不少我的小道消息,新月是家父拿来历练我的,但我绝不会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管理的。总之,对于管理公司,我的经验实操很少,也希望大家今后可以包容我的失误。” 许汶舟像一阵风,在一阵干脆利落的掌声后又消失了。 “吓死我了,周韫姐,还好没什么事,还因祸得福了。” “什么因祸得福,周韫姐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升职是早晚的事情。” 周韫不咸不淡地叹了口气,“工作去吧。” 袁善椿凑过来问:“那,周韫姐你要不要搬去总监办公室,别和我们挤着委屈了。” “再说吧,你也回去工作,这会儿不怕新老板发怒了?” “嘿嘿,我看许总人挺好的,关键是长得好看,比明星还好看。” “职场禁忌——花痴自己的老板。你没救了袁善椿。” 袁善椿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随后猫着腰回了工位。 周韫这边,于主编收了文件后,绝口不提更换版面的事情,也算圆满结束。 4.年岁渐长 周韫下面头疼的就是周时钦的事情了。 说好了这段时间在公司附近住,可公司附近的酒店一晚要五百,虽说升职加薪可以小小挥霍一下,但长年累月的节俭还是让周韫犯了难。 午饭时间,周时钦又给周韫打了个电话。 “母亲,住宿申请这几天我自己办就好了,您别在外面住了,我担心不安全,我很快就不在家里待着了。” 周韫能看出周时钦有在刻意保持距离了,连称呼都用上了敬语。 “说好了下周三我陪你去,你不用着急,自己搬东西挺累的,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学习。” 周时钦声音沉闷,不似平时干净透彻,周韫关心的话憋在嘴边,担心又成了他得寸进尺的依据。 “小袁,你家是在这附近对吧。” “嗯?”袁善椿疑惑地点点头。 “那个,最近可不可以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每天会付钱的,我家最近装修,不太方便回去。” “啊?没事啊周韫姐,你随便住不用给钱,就是客房好久没人住了,可能要你自己收拾一下。” “那到时候请你吃饭。” 袁善椿憨憨一笑,这个没拒绝。 晚上,周时钦下了晚自习,回到了空荡荡的出租屋,他猛吸一口,仿佛空气里还有周韫留下来的香气,可无济于事,只有冰冷的空气灌入鼻腔。 他拖沓着身体,来到周韫房门前。 母亲总是这样说一不二,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还记得小学的时候,运动会前一天,周韫因为公司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周时钦虽然沮丧可还是强撑着情绪劝慰周韫:“妈妈不用管我,你去忙公司的事情就好。” 周韫从一堆文件里抬头,皱眉看着周时钦,“那怎么行,亲子运动会就要有妈妈,别担心明天一定到,就是可能会迟到,你可别提前沮丧啊,你妈妈我说一不二。” 小孩子或多或少会经历过父母的欺骗或者善意的谎言,可周时钦从来没经历过,只要周韫答应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做到。 虽说决定狠心一下,可周韫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周时钦,和袁善椿吃饭的时候也频频走神。 “周韫姐,你怎么了,感觉你走神好几次了。” “没什么,在想白天的事。”周韫思绪回笼,筷子拨弄着面前的蛋羹。 “啊,是许总的事吗?哎,周韫姐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心里也敬仰许总是不是。毕竟家室和学历摆在那里。”袁善椿自顾自地说起来。 “说起来,周韫姐你真的好显年轻,完全看不出来三十多了,好像我才是更像三十多的。” 周韫对于年纪的话题早已经不像早年那么敏感,甚至还能接几句玩笑话活络气氛。 办公室一共十三个人,除了她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吃饱喝足,袁善椿惬意地后仰着,打量着周韫的眉眼,“周韫姐,你真好看。” 她后知后觉地摆手:“啊对不起,我刚才的眼神是不是不太礼貌。” “没关系。” 周韫早习惯了被人用这样的眼神打量,无论是大学时期还是初入职场,她倒是庆幸如今年纪稍长,总不会有人用色眯眯的眼神看自己了。 “周韫姐结婚了吗?应该没有吧,我看你都没有男朋友,哦不是,前几天我听到你打电话了,是不是男朋友,我开车出地下车库的时候远远瞧见了,还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呐!”袁善椿小喝了两杯,但酒品实在差,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抱歉,不太喜欢这个话题。” 见袁善椿又要道歉,周韫摆手:“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年纪大了总被催着结婚,是我敏感了。” 5.无法控制 长久的沉默后,是袁善椿并不算明显的鼾声,周韫一言不发只是扛着袁善椿去门口等车了。 天是突然一下子变冷的,就像周时钦突然憋不住自己的隐匿的想法一样。 晚上冲完澡,周韫照惯例拿电脑处理堆积的邮件,从铺天盖地的邀约申请中筛选适合每个艺人的项目汇报给上级决定。 三十分钟过去了,平时效率极高的她居然只处理了三个邮件,有些无语地揉了揉脑袋,周韫暗地里讽刺自己真是没救了。 捏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周时钦打了个电话。 一阵很长久的忙音,就在即将超时挂断的时候,接通了。 “妈妈。” 周韫斟酌着开口:“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周时钦那边顿了一下,忽然笑了。 “不害怕,但是我想你了。” 周韫清了清嗓子,打算教育他,周时钦赶在她之前开口:“我改不了,我就是喜欢你,我爱你,妈妈。想抱你亲你掐着你后腰进入你的爱。” 周韫错愕地举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 最终是狼狈地挂断电话收尾。 好像这份不体面的爱意被窥破后,便如萌芽滋长般,势头不可阻挡。 走廊上,周时钦手臂下垂,手机被虚虚握在手心里,他喃喃道:“可是,妈妈,爱不是性欲不是索求。” 可这句话,落在寂静的走廊,连外面的风都听不到。 门口传来敲门声和袁善椿的提醒:“明天好像又要降温,周韫姐你有厚衣服吗?哎这几天怎么老降温,一天降一度,还挺有规律。” 久久没等到回应,袁善椿以为周韫已经睡了,揉了揉喝的发晕的头回卧室继续睡觉了。 天气不是突然降温的,就像周时钦不是突然喜欢上自己母亲的,一切早有迹可循,可偏偏周韫装傻或者说心安理得地接受周时钦畸形的爱和关心,就像当初明知道逾矩还是没拒绝云塞的示好。 思绪又飘飘然回到过去。 6.过往 周韫抱着云塞的外套,站在房间门口犹豫,房卡就在外套口袋里,可周韫迟迟下不了决心。 那一晚,周韫被粗暴地挤压揉捏,初次的性爱体验并不美妙,而云塞就是在那一晚后彻底销声匿迹的。 十八岁,一个拥有美好幻想和缤纷未来的年纪,她却在妇产科等化验单。 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她不记得心里到底是绝望还是心死到毫无波澜了。 韩月梅终于在生日快结束的时候找到了她,周韫看到韩月梅,一切像有了发泄口,她拽着母亲的衣领哭的崩溃、几乎要晕过去了。 韩月梅的那句话至今还令她印象深刻。 “想要就生下来,妈跟你一起养,不想要就打了,也没关系,你和肚子里孩子没关系,你没必要为他的人生负责。” 虽不是强奸可也是强加之下怀孕的,不是心甘情愿求来的母子情母女情,那就没任何关系。 最终,她还是休学一年,生下了周时钦。 她很庆幸,自己足够强大,回学校后流言蜚语丝毫没影响到自己备考,高考超常发挥上了北京的一所985。 如今北京离家乡不过高铁4小时,可当时却要坐16个小时的火车。 除去每年见一次周时钦外,周韫是在大学毕业后才彻底和周时钦深度相处的。 他比大多数孩子都要聪明,五岁就懂很多事情了。 那时候周韫已经骗不动自己是他姐姐了。 许是做了很久思想斗争,她才告诉周时钦,自己是他妈妈。 刚毕业就拿到了AM集团旗下公司的offer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周韫也不例外,几乎是没有斟酌就闭眼跳进了新月传媒这个大坑。 当年纸媒还算发达,是在周韫入行第三年,电子设备风靡的时候,纸媒也不出意料地开始走下坡路了。 彼时的新月传媒策划部还负责过一些影视项目,周韫刚进公司时在策划部基层工作,后来新月的发展疲弱后,周韫被调派去了运营部。 周时钦上小学时,周韫把他接到了北京,韩月梅一个人带周时钦还要工作,着实有些应付不来。 两人一直都保持着很正常的母子关系,第一次巨大矛盾的产生在周时钦初中。 那是他第一次梦遗,半夜醒来,盯着裤子被泅湿的水渍,罕见地神情有些错乱。 他第一次了解到这些性的知识还是正值青春期好奇又口无遮拦的男孩子聚在一起发泄分享欲的时候,被迫“耳濡目染”了一番。 周时钦后仰着身子靠在床头,手撑在身侧,性器发硬地撑起内裤,他犹豫了许久才将手慢慢抚向垮间丑陋的器官。 走廊的脚步声让周时钦一个哆嗦,还未来的及做什么,精液就成股地射出,他咬着小臂,脸色不自然地发红,呜呜咽咽的声音被压抑在口中。 周韫敲了两下门,不放心地问:“还好吗?听到你房间动静有些大。” 周时钦意识到是母亲还没睡,她最近忙于部门调任的事情,总是熬夜到半夜三更。 周时钦不知道自己嗓子哑了,急忙回复周韫:“妈妈,我没事,你快去休息吧。” 7.情窦初开与放下过去 第二天,周时钦或许有尴尬和羞耻的原因,白天见到周韫一句话也没主动说。 周韫咬了口面包,看周时钦一言不发,心里有了些隐隐的猜测。 她慢吞吞地掏出一封信,“不是我有意翻看你的东西的,给你洗衣服的时候在衣服口袋里翻到的。” 粉红色的信纸再加上这个年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一段浪漫的校园暗恋仿佛跃然纸上。 周时钦却神经大条地勺子都掉地上了:“母亲,我以后自己洗衣服就可以的,不用辛苦你。” 周韫无语他歪重点的事情,敲桌子重复:“情书诶,这才是重点。” 周时钦缓缓反应过来,双颊变得通红,“是,是我觉得随便丢女孩子的东西不太好,打算回来处理掉,我没有早恋。” “不是不同意你早恋,但你还是实在太年轻,至少到了高中,形成了正确的恋爱观再去尝试,不然到最后也是伤害了女孩子还有人家的心意。” 周韫总是在努力让自己不去成为一个小时候自己讨厌的母亲类型,除了父爱给不了周时钦,其他事情只要在她能力之内的,她都不会拒绝。 “早点吃完去上学吧,对了,这里离我公司有点远,我打算明年在市区租个房子,过两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周时钦刚捡起勺子,又愣住了。 这房子是周韫工作了六年才全款买下的二手精装房,也算是在北京漂泊的一处定所,他知道周韫早就这样生活了七八年了,不是为了自己上班才想搬地方,是为了周时钦他上学方便。 “嗯。” “到时候你明年中考也能轻松点了,转眼你都十四了。”周韫突然抬手抚摸周时钦的侧脸,周时钦只感觉带着馥郁芳香的手暖暖地擦过脸颊,从脊椎闪过一股闪电般,他突然挺直脊背。 “怎么突然那么正经?” 周时钦抬头,周韫还是和他小时候一样年轻漂亮,仿佛这么多年还是那个刚进职场的大学毕业生,声音因为岁月的沉淀变得沉稳了不少。 他爱她,爱她质朴简练的爱,爱她从容自在的生活方式,爱她坚毅强大的灵魂,爱她容光耀眼的姿色。 他的爱卑劣粗俗、肤浅下流,不敢让周韫知道。 “好了,说你正经还一脸不高兴了?说起来我也要过三十三岁生日了。过去觉得年纪越大越痛苦,可现在看来岁月带给我更多阅历和经验,也没什么不好的。” 周时钦心里一震,莫名觉得周韫接下来的话会让他心梗。 “如果说,我要二婚,你会很不高兴吗?” 周时钦手指掐着勺子柄,语气有些发冷:“母亲是交男朋友了吗?” 周韫喝了口咖啡,待苦味散去才开口,这期间周时钦就死死地盯着她。 “过去,我因为一些过往太推拒恋爱了,如今倒也是看开了些,恋爱不是生活必须品,可你看我都这么大了,若再不体验一下,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周时钦不想同意,可他有什么资格置喙周韫的抉择,他想能看到母亲稍微开心一点,也是好的。 “你放心吧,还没谈,我最近也是在接触,是一位老同学,他曾经就对我挺好的,如果有进展会和你说的。”周韫看周时钦一脸凝重的表情,开口疏解。 “吃完把餐具收了,我去上班了。” 对话匆匆结束。 8.方宁和 虽然周韫对自己的曾经缄口不提,可周时钦也多多少少能从周韫和韩月梅的对话里推断出来些,比如——他是不被承认的产物。 可周韫心善,不仅赋予了他生命,还抚养他长大。 比看房更早的是,周韫的高中同学聚会。 周韫目前在接触的这位男性朋友叫孙曜平,两人高中同学,到了大学还奇迹般地同院,只不过孙曜平比她大一届。 最近因为公司项目又有了接触,孙曜平前年和妻子离婚,如今已经持续单身两年了,与周韫来往了两周,就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攻势。 周韫不觉得自己会因为有一个儿子,所以要委屈找二婚男,她是确实觉得孙曜平体贴细心也足够绅士,她了解到孙曜平的意向后坦言过自己有一个孩子,孙曜平非但没有看低她,还说正好周韫如今年纪也不适合生育,他也愿意把这个孩子视为己出。 年关在即,周韫面临升职机会本来不打算参加同学聚会的,就和往年一样,但耐不住孙曜平百般请求。 周韫请求袁善椿帮她接周时钦回家,晚上打卡下班后,换了身平时公司团建穿的长裙,坐孙曜平的车一起去了景吉酒店。 俩人一下车就和门口拉人寒暄的班长撞了个照面。 “嗯?”班长端详了半天才认出来周韫,“周韫!我记起来了,你可真是大忙人啊,我年年组织聚会,你年年回拒,还是要孙曜平请得动你这尊大佛。” 周韫笑着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落落大方地回应:“今年恰好在北京,年底工作也没那么忙就来了。” 班长望着周韫的脸,他们这个年纪谈漂亮帅气有些空泛了,男的保养的好的无非就是没有啤酒肚,女的再怎么保养都是会有些皱纹。 可周韫脸依旧显得很年轻,较上学那会只是少了清纯多了风情性感。 孙曜平侧头问她:“牵下手,可以吗?” 周韫没回复,但却挽着他的手臂,虽是拒绝但也给了他体面。 班长暧昧笑笑:“行啊,好事将近?” 这时一声调笑从身后传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周韫你什么意思呐,不挑了是吧。” 周韫转身,一个富贵相的女人提着挎包,盘着的头发上插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簪子。 她立刻就认出来了,是自己高中的好朋友方宁禾,家境不一般。 当时不少人说周韫是为了钱才贴着方宁禾的,方宁禾因为家里的溺爱从小身材就略微肥胖,在高中更是背地里遭人议论,如今瘦了不少可脸依旧肥嘟嘟的。 周韫不在意她讥讽的话,点头算是问好。 两人当年因为云塞决裂,周韫当年觉得方宁禾不让两人交往是因为大小姐脾气喜欢管东管西,方宁禾气自己在周韫心里还不如云塞重要,两人话不投机,周韫休学后也没联系了。 班长出来解围:“都是同学,别吵架别吵架。” 9.真心话大冒险 高三一个班52个人,只来了28个,大部分在外地赶不过来,还有不想来的和彻底和班级失联的。 周韫扫了一眼,很多面孔早就陌生了,有些人提了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孙曜平确实是个足够绅士的男人,替周韫挡了好几杯酒,中途遭受调侃还解释:“在追求,在追求,大家别调侃我们了,我怕周韫吓到不敢和我接触了。” 酒过三巡,其实场子已经热起来了,但班长还是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有人吐槽:“都五年了,班长你自己没玩腻吗?” 最终还是玩了,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大家都会的酒桌游戏。 第一轮,抽到king牌的是班长,小丑牌是方宁禾。 “我选真心话。” “行啊,说一个高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方宁禾犹豫了几秒,中途还看了几眼周韫。 “咳咳,就是我当年不是被嘲笑胖嘛,我好朋友把那些背地议论我的都教训了一遍。” 场上一阵哄笑。 “切,你们别笑,你们在座的肯定也有在背后说过我的,我大度不计较。” 有个男生大胆发言:“哪敢啊方总,我老婆最爱用您家的化妆品了,我要是得罪您,您以后不卖我了怎么办。” 周韫不知道因为手气好还是坏,玩了十几局了,一次没中。 第十二局,周韫翻开牌,小丑牌。 孙曜平瞟了一眼她的牌,小声问:“要不要跟我换?我是数字6。” 周韫摇头,她也不是玩不起,玩两局没什么的。 班长倒是很兴奋,“这么多局总算逮到周韫了!” “谁是国王?” 一个女生举手:“不好意思咯,周韫。” 周韫笑,“没事,那我选大冒险。” “给手机通讯录里第一位男性打电话说,我想你了。” 包间里又是一阵阵吵闹。 “绝啊,琳琳,周韫没结婚吧,那还好她老公不会说什么。” “没看出来孙曜平和周韫有情况啊,琳琳这是助攻吗?” 周韫下意识看了眼孙曜平,坦然笑:“等我下。” 周韫没什么好怕的,她手机一般只存熟人,男性的话不出意外只有周时钦和孙曜平两位。 而周时钦的备注是“时钦”,比孙曜平靠前一点。 电话很快接通,包间里的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边说话。 “喂,到家了吗?” 周韫没直接说,而是先询问了他的状况。 “嗯,袁阿姨把我送回来了,其实下次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周时钦说完这句话,周韫迟迟没说话,就在周时钦想询问她是不是掉线的时候。 一句百转千回的“我想你了”,从电话里传来,隔着手机声音有些失真。 还未等周时钦反应过来,就挂了。 包间依旧很安静,有两个好事的看了几眼孙曜平,孙曜平显然也觉得他们有些暧昧,脸色不太好。 “男朋友啊?”方宁禾语焉不详地问。 “是家里的一个孩子。” 孙曜平也反应过来是她儿子,但其他人不知道,以为是外甥之类的,于是这个话题就揭过去了。 没有几轮,又轮到周韫了,这次国王是方宁禾。 周韫下意识觉得方宁禾肚子里的怨气让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叹了口气说:“真心话吧,你应该有很多话想问吧。” “当年为什么休学?”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其实周韫休学大多数人都以为是她和方宁禾闹矛盾然后被方宁禾家里针对了,方宁禾从没对此做过解释。 10.坦然 周韫感觉此刻时间仿佛走的特别慢,安静的房间没有窃窃私语但更让人难熬。 “不想说就算了,喝酒吧,周韫我替你喝。”孙曜平适时开口。 “周韫,我几乎年年同学聚会都参加,就是为了见到你,然后当面问你这个问题,你别推阻了,行吗?”方宁禾语气有些哀求。 周韫深吸一口气,浅笑着:“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我当年怀孕了,就休学了。” 这个消息几乎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方宁禾甚至惊愕到表情都崩了。 要说周韫,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高岭之花,校花、学霸这些词,十八岁就怀孕生子仿佛敲碎了周韫在大家心里的美好印象。 或者说,强加在周韫身上,逼迫她不得不去完美的刻板印象。 后面游戏进行的也很卡顿,大概人们还都沉浸在这个惊天大秘密里。 班长说去转场唱k时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跟着,剩下的都喝的有点头晕了,被家属接走了。 “我叫车送你回去?” 周韫看了眼孙曜平,摇头道谢:“你也喝了不少,早点回去休息。” “抱歉,早知道今天这样我就不非邀请你了。” “没关系,路上小心。” 周韫打开手机准备叫车,一辆拉风的跑车从她面前疾驰而过,周韫拢了拢风吹散的卷发,看清了车主——方宁禾。 “介不介意我送你一程?”方宁禾开口,但双手握着方向盘有些紧张。 “你今晚没喝酒?” “太廉价的酒,我看不上。” 很自然的语气,就像当年说,“周韫,你有病吧,他云塞多廉价的人,你看得上?” 车上沉默是主基调,除此之外就是有些暧昧的ramp;b音乐声。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当年的事。” 周韫手机差点摔到地上,她倒是没意识到方宁禾还会道歉。 “我以为你是讨厌我才休学,所以我早说那个云塞不是好人。” 周韫摸了摸耳钉,说到这个名字,仿佛那段淫乱而痛苦的回忆又翻上心间,很平淡的一句“我当年怀孕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如何在一天内调理好心态接受一切,并在未来一年里忍受着猜测和流言蜚语的。 “他后来失联了。嗯…所以我是一个人生下孩子然后和我母亲一起抚养的。” 方宁禾凭借极高的心态才没把车甩在街边。 “不过没什么关系,现在孩子很听话,也很优秀,我想云塞以后也不是萦绕在我心头的噩梦了,他至少留给了我一点好的东西,不论是孩子还是成长。” “我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你,当年或许听你的劝,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 其实和解往往很简单,无论是与方宁禾还是与过去的自己。 到底是隔阂着十几年的陌生与疏离,两人纵使和解也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多余的话题缓解车内的尴尬。 “谢谢,前面那条街放我下去就可以了。”周韫虚点了一下手机,三条周时钦的未接来电。 “到了吗,我说了送你回家就送你回去。”方宁禾执拗地回复。 看着方宁禾这副熟悉的模样,周韫心里那点不舒服还是烟消云散了。 “那倒是还没有,我家在市郊,你过去再回来怎么也要一个小时,我自己打车就好了。”周韫笑,随后递出手机,“加个微信可以吗,方大小姐。” “说了送你回去就送你,大不了在你家借宿一晚,你不会介意吧?微信一会再加。” 周韫低头,给周时钦发了个短信安抚他,“倒是没有关系,只是我儿子也在,你别觉得不舒服就行。” 方宁禾抽空从后视镜看了眼周韫,双眼微眯,眼神有些涣散迷离,看她这幅样子,或许近几年确实生活的不错。 “我信了,一开始还以为你是逞强说生活的不错,现在看来你过的真的挺好的。”方宁禾犹豫着开口,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拍打在前挡风玻璃上。 周韫问:“开点窗户可以吗?” 方宁禾闻言稍微开了个缝,周韫双眼注视着窗外林立的高楼,问:“你找谁打听的?” “就那个孙耀平,他人还不错,至少比那个谁好,但你要真想和他在一起还得多考虑考虑。” 周韫突然累了,像是被抽丝剥茧,拔除了力气,嘴唇嗡动,最后只叹气说:“我其实一开始不想二婚,但和我儿子独自相处太累了,我越来越看不懂他,希望能找个男朋友,或许也经历过他这个年纪更能了解他。” “你为你儿子也付出太多了,当年你要是打了胎,也不至于复读,后面几年生活的也会简单点。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青春期嘛,他多大了,十三四吧,正值发育,一身牛劲儿用不完,你要是嫌他烦,周末送补习班。” 周韫笑:“那和你的放养比起来,我倒是个称职的母亲了。” “你呢?这么多年谈恋爱结婚了吗?” “谈过三四个,我没打算结婚,我觉得结婚是束缚,我还年轻,当然了可能人们都觉得三十多就是大龄剩女了,我不觉得,我有钱又自由,多的是男的倒贴,我再玩个几年也没问题,反正家里不指望我传宗接代。” 11.这是真心话 说话间,就驶进了周韫的小区。 “话说你怎么住在郊区,上下班不麻烦吗?” “以前不觉得,可现在我儿子上下学不方便,有考虑最近搬到市区。如果有人脉就麻烦你帮我多关注关注了。” “你怎么三两句不离你儿子,行吧,这几天我帮你看看。” 方宁禾刚准备倒车进停车位,就看见车灯照不到的远处,一个男孩撑着伞站着,孤立立的身影在夜里有点渗人。 “草,什么人啊,大半夜专门吓唬人啊!”方宁禾骂了一句。 周韫也看过去,只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周时钦的轮廓。 “怎么说话的,那是我儿子。” “你儿子这么高?不是才十四吗?果然随母亲,不过随母亲就是好!” 周韫稍微有些晕车,等方宁禾停好车,还没来得及掏出包里的雨伞撑开,就看到周时钦从远处小跑过来。 高大的身子猛地撞进她怀里,她拥抱不及,一个踉跄,被周时钦揽住后腰,他下巴靠在周韫肩上,声音就从耳侧传来。 “我也想你了。” “我都和你解释了,是真心话大冒险。”周韫无奈说。 “我知道,可我说的是真心话。” 方宁禾虽是不解母子相处模式,但选择理解,调侃开口:“你们母子俩真是黏一起了,不应该啊,白天刚见过。” 天知道当周时钦放学见到袁善椿的那一刻,以为周韫察觉到了什么,刻意疏远他,那一刻他心都凉了,可坐在袁善椿车上只能用本能的礼貌去回复袁善椿关切的问候。 哪怕袁善椿解释是周韫有事来不了,周时钦依旧心里惴惴不安。 周韫推开周时钦,“好了,多大人了还粘妈妈。” 周时钦眼神带着可怜看着周韫,过了几秒才移开视线,“方阿姨。” 他递给方宁禾一把伞,方宁禾觑了一眼,会意地收下。 “行吧,母子撑一把,孤立我这个外人。” “我跟你撑一把,走吧。” 周时钦没说什么,跟在两人身后,“热水烧好了,我也准备了醒酒汤,方阿姨需要吗?” “啊?不用,我没喝酒,嘶,本来觉得孙耀平挺体贴的,这么一看还是你儿子更贴心啊。对了,他叫什么?” “我叫周时钦,时间的时,钦佩的钦。”周时钦回答,看周韫没反应,他大着胆子问方宁禾,“方阿姨,孙耀平是哪一位啊。” 12.觊觎 方宁禾好像也挺喜欢和别人聊八卦的,立刻来了兴致,“最近在追求你妈妈的怪叔叔,你妈妈没跟你说吗?不过我觉得长得太一般了,还不如云……” 方宁禾意识到自己差点提起那个名字,话音戛然而止。 从车位到家的距离仿佛比平时长,三个人都没说话。 “你方阿姨是想说,长得还不如你爸爸吧。”周韫只是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心疼了一下,后面没有了平时那种钝力感,“你爸爸不是个好人,但血缘关系上的确是你爸爸。” “以前没机会见到,以后也不要有机会了。” “不说糟心的人了,孙耀平虽然长得一般但其他地方都凑活,我看班长说他离过婚,啧。你要是有别的选择就再看看,二婚男到底还是……”方宁禾砸吧嘴,没多说。 周韫沉默着进了楼梯间,盯着按钮出神,周时钦接过方宁禾手里的伞用空闲的手拽周韫衣角。 “妈妈,你的选择最重要了。如果喜欢就选,不喜欢也不要为了谁去选。” 周韫每次看到周时钦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都会心软。 “别多想。” 方宁禾自那天后,就频频和周韫保持着联系,在市区的房子还是方宁禾推荐的,因为房主和方宁禾是朋友,给他们免了押金。 东西都由搬家公司的人装好后,周韫最后又看了一眼这间房子,虽然不算大,但确实是她飘无定所的唯一归处。 “是不是因为我,你又妥协了……” 每次周时钦问这句话,周韫都回答“别多想”。 母爱是无私的,所以一提到母亲的付出,总觉得无以为报,用缥缈的承诺或者冰冷的金钱都无法回报这份无私的爱。 可周时钦从没把这些只看做母爱,当他跳出母子身份,去审视周韫的付出,更觉得沉重与感动。 他想把自己抽筋剥骨,完完全全奉献给周韫。 “这次真别多想,只是有些感慨,北漂这么多年,依旧一事无成,也就这所房子是完整属于我的,如今还要卖了。不过这些更激励我要好好努力工作了,先定个小目标五年内升职,然后退休前攒够市区的首付。”看周时钦一脸沮丧样,她摸了摸他的头,劝慰开口。 只是让周时钦频频分心的是,周韫和那个孙耀平接触地越来越多了。 一天晚上下班,孙耀平送周韫回家,因为搬了家,不太远,周韫就没拒绝。 孙耀平还是沉不住气,在车里差点压着周韫的脸吻下去。 好在周韫偏头躲了过去。 孙耀平显然很尴尬无措,道歉了好多句,可周韫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下了车。 周时钦照常在楼下等周韫,看周韫神色不虞,担心地询问。 可周韫只是缄口不答。 回了家,周韫就冲进了卫生间洗澡,放在客厅的手机闪了几下,是孙耀平的微信。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冒犯你了。” “我当时没多想就凑上去了,对你来说是不是太快了。” 周时钦沉着脸拿手机查看着那两条微信。 他果然还是没法就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觊觎周韫。 食色性也。 不过周韫显然也无法接受,她和孙耀平并没有明确确定恋爱关系,抵触这种亲密行为,一方面是骨子里保守和规矩,另一方面是后怕。 她如今虽然对孙耀平的考核勉强算是结束了,孙耀平也是每项都合格甚至优良,但她依旧担心会发生和云塞那样的结局。 她一直觉得色欲是这一切的凶手,所以只要情啊爱啊的沾上色欲就变得不纯粹了。 花洒从头上淋下,她痛斥自己的死板教条,果然自己这样传统的人不配被爱。 那继续接触孙耀平也只是浪费人家的时间,她打算明天和孙耀平好好谈谈,结束这些天的暧昧。 13.发疯 洗完澡,她下意识地找手机,发现遗忘在沙发上了。 周时钦坐在沙发上,电视里不知道放着什么,客厅还没有开灯。 周韫擦着头发,打开灯,周时钦被刺眼的光闪了一下,下意识遮住眼睛。 他匆匆看了眼周韫,说:“孙耀平叔叔找你,他好像最近和你来往有点多。” “嗯?电话吗?” “是发的微信。” 周韫看了眼手机,随即意识到什么:“周时钦,偷看大人手机可不是好习惯,要改的。” “可我好奇啊,妈妈你告诉我你和孙耀平叔叔进展到哪一步了我就不会偷看你们消息了。你们拥抱了吗,亲吻了吗,你和他做……” 周韫皱眉冷声打断他:“你说什么?你才多大,脑子里都是这种东西?是我的错,工作太忙了,疏于对你的性教育了。但就算这样你也要知道询问大人这种问题很不礼貌吧。” “可妈妈我没办法啊,白天你要工作我要上学,我们见不了面,回了家你只会催促我早些休息随后自己忙工作或者和孙耀平叔叔聊微信,妈妈我就想老鼠一样,只能阴暗地偷窥你。” 周时钦仿佛魔怔了,不听周韫说什么,只自顾自地说话。 周韫忍无可忍抽了他一个巴掌,“谁教你的?还是你无师自通?周时钦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韫前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看到周时钦低头沉默又在反思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你没事吧……算了,你有事也是咎由自取。” 下一秒,周时钦像发疯一样拉过周韫,伏在周韫肩上,牙齿镶嵌进她的肩膀,却不敢用力,虚虚咬了一口。 周韫惊地推开了他,可十四岁的少年力气也足够大了,半天竟然没撼动他。 “呵,怎么了周时钦,我抽你一巴掌,你就要咬回来?你真是不会吃亏!我是你妈妈,你就这么对我的?”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周时钦,他流着泪后退,嘴里一直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快过年了,我不想跟你僵持到新的一年,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道歉、” “你会和孙耀平结婚吗?” 本来周韫转身要走,听到这话冷笑着仰视着周时钦:“我说了,有什么进展会告诉你,没跟你说就是不会。周时钦我们是母子,所以我一辈子都不会瞒你什么,也永远不会害你。” “我给你上药吧,妈妈。”周时钦服软。 “不用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回到卧室,周韫也懒得应付孙耀平,折腾了一晚上,她倒头就睡。 夜里又罕见地做梦了,梦里那张模糊的脸突然变清晰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她恨云塞,可随着时光的打磨,她早忘了云塞长什么样子了,可能再过几年,那些被哄骗的记忆都要烟消云散了。 梦里的她想要睁眼看清楚将阴茎插在自己身体里的人,一双大手突然遮住她的双眼,仿佛呢喃般安慰的话语浮在耳边。 “都过去了,不要怕了。” “我一直都在。” …… 承诺像是廉价的滞销商品,一股脑往外蹦。 梦的结尾是男人抽出性器,撸动几下,随后泄身在周韫肚皮上,缓了缓他说了句“我好爱你,妈妈。” 14.许汶舟 【周时钦,如果你继续这样,那只能证明我不是个好妈妈。】 周韫思考了半天,还是给周时钦发了这条短信,她很清楚自己在绑架周时钦,用周时钦心里所谓的对她的爱,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 忙碌几天后,周韫都差点忘了最近是什么日子了,直到韩月梅女士打电话来,她才意识到马上就是国庆假期了。 “到底回不回来?今年国庆连着中秋,好歹回来一趟?”韩月梅见周韫长时间不回话自顾自继续说,“都三年中秋没回来了吧,前几年说刚升职忙也正常,今年呢?总该稳定了吧。” 周韫被她逗笑了,“妈,我忘了说了,我前些日子又升了,现在是部门总监。” “诶哟!”韩月梅语气高兴,“行呗,那今年又不回来了?” “我让周时钦回去陪你。” “算了,他都高三了,也别折腾了,实在不行我去找你们?” 周韫思考了一下,也担心韩月梅在老家自己孤独,嘴上说着帮她订票。 “不用,现在互联网我用的也挺顺手,我自己来。” 于是韩月梅在得到首肯后,就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去订票了。 新月传媒的法定节假日都是正常放,不过今年新官上任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剥削掉几天国庆假期。 “许总最近不在公司?”财务的来对账时随口问了句。 周韫装订文件,平静地回复:“不了解。” “哦,还以为你们部门会和许总接触更多点呐。”财务扫了眼就走了。 袁善椿端着咖啡又过来凑热闹,“我听说今年国庆组织了团建。” 周韫挑眉,手上敲键盘的速度不减:“许总这是怀柔政策?” “嗐,我看许总压根不在乎咱们公司,集团boss好像将一个上千万的项目交给了许总,他最近在忙那个,咱们公司的事大多都是他助理汇报的。” 周韫不敢苟同,只是小声训斥:“工作时间聊八卦,胆子不小。” 袁善椿知道周韫是好心,吐着舌头又飘回了自己工位上。 许汶舟刚回国就被怜爱的亲戚问候了遍,上到爷爷,下到表姐。 许家家主许广平拉着许汶舟坐在自己身侧,亲昵地问询他在国外的生活。 在听到他接手新月传媒后,还花了点时间去思考这是哪个小公司。 “你爸爸怎么搞的,就给这么个小公司?他想历练你可以直接去总部底下几个不错的分公司啊!”许广平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 许汶舟笑着安抚他,“是我要求的,我想从头开始,也怕自己没经验给公司造成损失,新月的损失预估都在我承受范围内。” 尽管这么说了,许广平依旧是给他安排了一个云端科技的研发项目投资试手。 云端科技是AM旗下发展的不错的电子科技公司,很多许家小辈都在里面实习过。 许汶舟对于自己的经商能力还真没谦虚,虽然理论基础扎实可实践起来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专注于一件事还好,一旦双开就容易脑袋发懵。 于是这几天,他都着手于云端科技的事情,等和合作公司签署完协议才想起来新月传媒。 这几天的实践,倒是往他这个不稳定的水瓶里加了不少重量。 “杜俊,备车去趟新月。” 杜俊是许广平给许汶舟安排的秘书,工作能力一流。 “马上国庆了,说起来我和公司员工还没有怎么接触过,你通知一下国庆假期开始前两天组织一次团建吧。” 最后和杜俊商量后,选的一家私密性良好的五星级酒店。 等部门口口相传完这个消息后,袁善椿万事通的名号传的更响亮了。 公司群里通知这件事的时候,周韫本不欲答应,可是身为部门总监,她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好在就是中规中矩地吃顿饭,或许上了兴致,老板开口鼓舞一下士气之类的,尚且在周韫接受范围内。 不过事与愿违。 一切的引子都是许汶舟的圈内好友。 15.温泉山庄 许汶舟早些年在国外留学时,沉家也送了小儿子过去学习,两人同是在异国他乡,说着熟悉的中文,多聊了两句,很快就相熟了。 只不过沉垂风没有读研究生的意愿,早几年回国了,知道许汶舟回来了,又正巧他刚忙完手头的事情,沉垂风就撺掇了一场酒局,给许汶舟接风洗尘。 许家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许汶舟骨子里有点高傲,一时半会改不掉,面对沉垂风这种地位相近的,会不自觉有些装。 好在沉垂风没心没肺,只当不知道,两人相处也是愉快,没闹过矛盾。 “我都回来一周了,才想起来啊?”许汶舟推开面前递过来的酒,摇摇头,“我的身体你知道的,心意收到了,酒就不喝了。” 沉垂风笑着收回手,问:“我听说许叔叔给你一家不太景气的娱乐公司练手?” “不算娱乐公司,传媒公司。”许汶舟下意识反驳。 “有什么区别?”沉垂风不觉得这两者有区别,“要我说你干脆跟你爸服个软,让他带你去总部学习,在那种地方能学到什么?” 许汶舟摩挲着腰带上密密麻麻排列的细钻,并不回复。 “最近忙什么呢?” 许汶舟还没回答,就有一声陌生的招呼声:“许少沉少怎么一个人喝酒,来一起玩啊,我们在玩牌九。” 女人娇媚的呼声仿佛钩子,沉垂风换了个表情推拒:“我跟许少先说点私事。” 女人也识大体,没去打扰,只不过临走前,手不老实地勾了一下许汶舟的腰带。 许汶舟浑身僵直,凭借良好的教养才没把腰间的腰带直接脱下来甩出去。 沉垂风看出来他的厌恶,笑着问:“我以为你之前在美国不亲近女孩子都是装的,原来真的这么洁身自好啊?不过将来都是去联姻的命,就看哪家对你们许家有利用价值,这好事就便宜哪一家了?” 之前在美国,沉垂风也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可说话不会这么越界招人烦。 许汶舟抿唇,双手掐着椅被,肩膀都在颤抖,沉垂风不说话等着他开口,许久许汶舟才说:“谁让你来的?来试探我什么?对联姻的态度?” “呵呵,陈阿姨让我来的,我也不屑于干这种事,但你知道的,长辈命令不好拒绝,前面那些话你不喜欢我道歉,但那个女孩是无辜的,我给她钱让她过来的。我已经选了最不算暧昧性暗示的动作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大反应。”沉垂风在许汶舟利哞扫过来的时候,认怂举手,“抱歉抱歉,兄弟不对,好了说正事,你爸到底什么意思?” “是我自己要去的。” 许汶舟对于每个人都要标榜着心疼他才能被埋没的意味来询问安慰他的行径觉得很不舒服,仿佛他们本意是看他笑话或者说不认为他能让一个落后于时代步伐、管理运营模式问题巨大的公司起死回生,短时间内追赶上同行列的公司。 “兄弟肯定信你,所以最近怎么样了,要帮忙吗?” “打算国庆结束后和各个部门总监开个会,搞清楚问题的症结出在哪里,在这之前先组织一次团建……”许汶舟有些犹豫了,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虽然平时已经在可以调整态度了,但依旧觉得员工害怕自己。 沉垂风好像看懂了他的内心独白,拍了拍他的肩说:“害怕员工跟你距离感太重是不是?这其实是好事,员工们能敬畏你。不过要我说,别学传统团建那样在酒店里吃饭结束后去唱k了,同学聚会都不那么干了。” 许汶舟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这得看你了,最近正好天气没那么热了,去爬山?算了应该太累了,这些常年坐办公室的背地里得骂死你,要不去我舅舅家新开的温泉山庄,你要是去的话,可以让我舅舅给你们清场一天。” 许汶舟听完有些心动了,“我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小温泉那么一泡,爽得啊,从此君王不早朝,等他们放下心防,你再进行一场营销式演讲,后面肯定唯你马首是瞻。” 许汶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进行营销式演讲,可沉垂风这不刚刚进行了一顿,他心生怀疑:“你不是专门来推销你舅舅的温泉山庄的吧?” “嘿嘿,我投资了一部分,你去的话也算是咱俩双赢。” “最后倒是成了我帮你了,你真有Mr.James哄人的那一套。” “我更喜欢你夸我有蓓蕾文小姐甜言蜜语的水平。” 16.防线 “很遗憾地通知你们,团建计划泡汤了。”袁善椿神秘兮兮地走进办公区,还没等员工们反应,她就笑眯眯地说,“许总改成温泉山庄了,就是前些日子小红书上特别火的那家,贼难预约了。” 袁善椿兴奋地搓手,“嘿嘿嘿,许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而且还是包场,我从今以后只信奉许总。” 看袁善椿这副高兴的模样,周韫心情也挺好,拽了拽袁善椿的衣服说:“行了,一次团建就把你收买了。” 袁善椿又和同事聊了几句,突然想到什么,问周韫:“周韫姐,你明天就要搬走啊?其实你有事情的话多住几天也没关系。” “我已经处理好了,这几天辛苦你了,不过家里还有事要处理。” 袁善椿还想说什么挽留,但突然想到:“哦,是不是你弟弟,我以为他早不和你住了,他这几天住哪里啊。说起来上次见他都好几年前了,明年要高考了吧。” “嗯。”周韫心情又突然变得差起来了。 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公司都解释周时钦是他的弟弟,同事也都信以为真,还夸他们姐弟像。 这些天一旦想到周时钦的事,周韫就脑袋嗡嗡地疼,她发出去的那条短信也迟迟没有回复,只有一个冰冷的“已读”留在后面。 迟早要见面的,就算现在避着,等韩月梅来了也要见,韩月梅一向心细,肯定一下子就能察觉到二人的异常。 袁善椿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压根没注意到周韫变淡的笑容,周韫厉声打断:“好了,工作时间别那么多闲话了,小心被老板看到。” 袁善椿笑嘻嘻说:“现在我老板不是你吗?好了我回去了。” 周韫看了眼表,六点一刻,猜测周时钦应该结束了下午的课在吃晚饭。 思考了很久,她还是按捺住了没有打电话,担心他学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周韫说不出来。 明明是一样的通勤车,已经做了好几年了,可今天却格外煎熬。 周时钦下晚自习回来了吗,没见面的这一周他瘦了吗,这段时间他反思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一连串的疑问更像是隐忍的关心,意识到这一点的周韫吓了一跳,她无法明白自己对周时钦的关心是出自母爱还是什么。 原来,她只遏制了周时钦的二心,从来没有审视过自己。 纵容他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是自己依旧拿他当个孩子,还是分明也喜欢、眷恋被拥抱的感觉。 周韫打了个寒颤,一股冷意从脚底板窜到头盖骨,地铁车厢明明没开冷气。 所以你看,周时钦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小孩,他最清楚如何攻破周韫的心里防线了。 他早就“逼着”周韫一点点放下那些所谓的母子距离,再轻而易举地给那些亲密冠上撒娇的名义,周韫会接受的,不是因为她心软,而是因为这是周时钦。 18.坏妈妈和坏孩子 这几天都没和方宁禾联系,方宁禾耐不住寂寞,一个人自娱自乐给她发了好多小视频,末尾还带着几句中肯的点评。 周韫手上沁出一层汗,扫了眼手机。 【震惊!小伙结婚后居然还和妈妈同睡一张床!】 【我靠!这就是妈宝男吗?我上周相亲遇到了个这样的。】 方宁禾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家里都劝她收心,这些日子给她安排了好几次相亲。 【这男的妈妈这么惯着他,以后是不是还要给他生孩子?】 …… 周韫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不是教育的失误也不是天生的畸形思想,难道只有周时钦该被怪罪吗? 还是那个熟悉的二居室,周韫站在门口,她很期待周时钦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跟她打个招呼,或者因为她激烈的指责而恨上她、不理她。 这是周韫最想见到的结果。 而不是被莽撞的年轻人推到沙发上,温暖宽大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腰,浓烈赤诚的爱被含在口腔里,顺着二人的呼吸,交渡着。 周韫记不得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了,云塞亲过她吗? 好像在爱恋期的时候亲过,但在床上的时候只会粗暴地进进出出,接吻这种调情的环节好像早被粗枝大叶的男人抛到脑后了。 周韫表面慌乱,内心却十分冷静,她知道自己应该迅速推开周时钦,然后给他一个巴掌,明天就早早地带她去办住宿。 可正是因为心里无比冷静,她推不开周时钦,不是心疼儿子或者怎么样,而是她也爱他。 说的对啊,周韫怎么可能会不爱周时钦,如果不爱就不会在举步维艰的十八岁选择生下她,不以一个母亲的职责;如果不爱就不会疏远周时钦的五年里,反反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完全可以远走高飞。 没有画家会不爱自己的缪斯,也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含辛茹苦拉扯长大的孩子。 只不过,周韫的爱,早在周时钦萌生出异心时,也变了味。 少年另一只手伸到周韫后脑,细长的指尖插进她卷曲的长发之间,仿佛十指相扣,又仿佛密不可分的整体。 窗外车辆驶过的鸣笛声,街坊邻居饭后惯常的聊天声,周韫好奇想去辨别寻觅。 周时钦卡着她的下巴,舌头扫过她的上颚,“周韫,专心点。” 很不妙,一股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无力感。 可房间突然之间变得安静了,细密的灯光打在周时钦背上,发丝在他的侧脸留下斑驳的阴影,舌尖搅弄口水的声音还是舒服的喘气声,到底哪个声音更胜一筹? 周韫抬起手,周时钦稍微起身,两人唇分开时,一声极轻的“啵”,周韫用掌心蹭了蹭周时钦侧脸被头发遮住的伤疤。 她好多年没哭了,压力再大她都是抽根烟或者喝点酒麻痹神经,眼泪能缓解悲伤痛苦,可周韫却不喜欢那种于她而言无用的东西。 周时钦亲昵地蹭着她的手,他想扣住周韫的手腕,因为他怕周韫会立马消失不见。 就像梦一样,像他重复过很多次的痛苦的长梦。 周韫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周时钦还是感受到她哭了。 “我是个坏妈妈。” 周时钦害怕地攥住她的手,“不,不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是我坏,我是坏孩子,是我卑劣还渴求你母爱之外的情感。” “妈妈,你打我吧、只要你消气,怎么样都好。” 周韫流了很多泪,她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周时钦。把我也驯化成和你一样不恪守伦理的糟糕的人,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19.母爱(微) 周时钦除了道歉,说不出别的了。 不是精虫上脑,只是他知道,周韫一直在退,如果不逼一逼,他们一辈子只是母子,或许关系冷淡濒于破裂的母子,或许当不成母子了。 “我们都是坏人,你想要亲我,我想要被你亲。” 一句话让周时钦脑中绷紧的弦断裂了,他的手还放在后腰没有动,周韫双手从他的脸部挪到胸口。 即使是挂着泪的,周韫依旧让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她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颤抖着说:“我们不要做母子了。” 随后,不等周时钦反应,她便擅自离开那只托举后腰的手,周韫带着泪水咸意的唇,贴到周时钦唇上。 是让步、是妥协、可更是心甘情愿 。 那是怎样一个吻,周时钦若干年来惴惴不安的情绪都在这个吻里得到了安抚。 周时钦小学的时候,曾经有一篇课后作文是:我的爸爸妈妈。 那个时候,周时钦刚来北京没多久,韩月梅的教育完全就是老一辈的溺爱,周时钦穿着有些low的内衬,外面套着大一号的校服外套,可放眼一看:班里只有他规矩地穿着校服。 格格不入的割裂感,让周时钦更局促了。 隔天,周韫来送他的时候,一向乖巧听话的周时钦摇头哀求周韫:“妈妈,我不想去上学了。” 周韫只一瞬就想到了:“在学校被欺负了?” 周时钦不说话,这也肯定了周韫的猜测。 “妈妈,这周的课后作业我不会做,老师让写作文,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妈妈。” 那个时候,周时钦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些蠢地认为自己没有爸爸,是周韫的错。 周韫沉默了一会,蹲下来平视他:“你早说啊,那今天不去上学了,我帮你请假,咱们一起去研究研究怎么完成作业。” 那天周韫带他去观察别的家庭如何相处。 晚上,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周韫问周时钦:“你看懂了什么没有?” 周时钦不确定周韫的态度,摇头。 “刚才有个孩子他摔倒了,他的爸爸抱起来安慰他。还有个孩子闹着要放风筝,于是他爸爸就举着他陪他放风筝。” 周时钦疑惑发问:“是妈妈要我把这些写进作文吗?” “不是,你看,这些爸爸们做的,我也可以啊。所以爱并不一定要有很多主体存在,我能给你的关爱不会比普通家庭的爸爸妈妈少。” “你也没必要担心自己没有爸爸,就不敢写作文,这些都没有关系,并不会妨碍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男孩,我会给你两份爱,而且你还有外婆在,外婆也很爱你,不是吗?” 那时候,周韫还没有现在那么锋利,和周时钦说话时也刻意地温声细语。 “妈妈,我一点都不怕了,以后就算你要推开我,我也绝不放手,我要缠着你一辈子。”周时钦一下一下啄吻周韫的脖颈,周韫仰头,因为生涩,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痒意,指甲掐着周时钦的衣袖。 周时钦干脆利落地脱下上衣,男高中生精瘦硬朗的肌肉线条紧绷着,“别怕,周韫。” 20.胆小鬼 、周韫抓住他后张的双肩,指甲扣进肉里。 后肩的疼痛让周时钦心里感到踏实,情迷意乱的亲吻间,周韫的衬衫被丢在了身侧的沙发上。 十八岁的年龄差距,就是周时钦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而她早就不再青春靓丽,甚至很多事情应付起来都会感到心累身体累。 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身体,下意识感到自卑。 却只看到周时钦一寸寸吻过她的肌肤,到小肚子时,周时钦伏在那里,小声问:“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吗?” 周韫被情欲逼得双颊泛红,身上细密的痒意,要把她托上云端了。 宽松的内衣被推到与肩相平的位置。 并不完美的胸型,甚至有些下垂。 “很美丽,母亲无论哪里都很美丽。”周时钦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冒,安抚着周韫悸动不安的心。 “算了,周时钦,算了。”周韫深吸一口气,要退缩了。 周时钦咬上她的乳头用牙齿轻轻厮磨。 “为什么,妈妈从小教育我要意志坚定的。” 周韫颤抖着身体,下身逐渐有了反应。 “别叫我妈妈了,也别叫母亲。” “那要叫你什么?周韫?还是宝宝?” 她的发丝在颤抖间变得乱了,糜乱的头发堆在脸前,她的双眸有些若隐若现,就像这朦胧的夜,隐匿在情欲之中。 “教教我,宝宝,好不好?”他的手隔着安全裤和内裤揉上了周韫的阴部。 “方阿姨说我眉眼很像那个男人,真的吗?” 周时钦手拨开安全裤,从缝隙里挤进一根手指。 周韫撑着意志,摇头,“不像,你就是你,不像我也不像他,你是独立的人格,不需要……” 周韫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这时周时钦将手挤开两瓣阴唇,摸上了她的阴蒂。 一阵酥麻感直冲天灵盖,与记忆里的梦重迭。 周时钦双指在周韫的穴里进出,“噗嗤”的抽插声扰动着安静的夜晚。 “舒服吗,周韫?”周时钦右手划过她的唇部,那里有被主人不经意咬出的血丝。 “我很早就觊觎你了,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敢做,就隔着墙,欺骗自己能听到你的呼吸声,然后对着你的照片自慰。” “我是不是很肮脏,妈妈,你太神圣了,我不敢侵犯你,我不敢把我肮脏的性器插进你身体了。我到现在还是个胆小鬼。” 周时钦的称呼来回变换,周韫却无力回答他了,在一次次抽插中,周韫泄了力,淫水喷在了周时钦的掌间。 周韫恢复意识时,已经天光大亮,鸟声夹杂着通勤车吵闹的铃声,她愣了几秒随后去摸手机。 七点三十五。 还好精准的生物钟没让她起太晚,但后知后觉发现今天自己休假。 周时钦就睡在她的旁边,胳膊揽住她的腰。 周韫又发愁了,她可以沉沦一个晚上,可以后呢?也要这么相处吗? 周韫抬头仰望天空,仿佛进入了贤者时刻,她此时无比心烦,撇开周时钦的手,沓着拖鞋去接了杯水。 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睡在周时钦屋子里的。 大衣挂在门口,昨晚无意被甩开的内衣内裤也已经被洗好挂在阳台上了,水是保温壶里常温的,周韫琢磨方宁禾说的还真没错:周时钦比之前已经忘名字的那个追求者贴心多了。 她蹑手蹑脚地在大衣兜里掏烟盒,却只掏出来一盒口香糖。 附赠了一张便签纸:最近抽的太频繁了,我就先没收了,如果觉得烦心,吃甜食或者嚼口香糖也有效果哦。 真是被周时钦这个无聊的行为逗笑了。 21.换风格 周韫下身酸痛,不想应付早餐的问题了,她进房间摇醒周时钦:“快八点了,你今天请假了吗?” 周时钦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脸天真无邪的范儿。 见周韫凑近的五官,丝毫没犹豫拉着周韫的手就把她扯进怀里。 周韫一个踉跄,靠在他身侧抽气:“干什么啊,现在还耍起床气了?” “不是说要处理住宿的事情,我就和老师请过假,说会晚点到。”温热的呼吸洒在周韫后颈,周时钦还不嫌事大添了把火,湿濡的舌头轻舔过耳垂。 酥麻的痒从耳垂到四肢百骸,周韫气得站起来。 “不过我们现在这样,还要商量住宿吗?” 周时钦开始打感情牌。 周韫下意识想问:“我们哪样?” 她话到嘴边及时收回,“那你更要住宿了,我现在都纵容你肆无忌惮了,要是不分开,你能克制住?你现在还是学业为重,还有两百多天就要高考了。” 其实周韫一点不担心,周时钦成绩常年稳定年级前三,而且哪怕周时钦高考真的发挥失常,她也相信周时钦有逆风翻盘的底气和勇气。 “吃过早饭就去吧。” “哦。”周时钦神情有些恹恹的,周韫看了他一眼,无奈坐到他腿上。 “好吧,亲一会儿,别沮丧了。” 铺天盖地的吻带着少年青涩的横冲直撞,蹭得周韫嘴唇疼。 周韫平时打扮就是一副都市丽人的范儿,虽然是很符合年纪的穿搭,但和她这张脸就是有些出入。 “我给你买了件新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 周韫有些诧异的看周时钦掏出一件皮草的短上衣。 她笑着问:“哪来的钱啊?” 拨弄了一下吊牌还没摘掉,打完折四万二,她眼皮一抖语气严肃了点:“你解释解释。” 周时钦拉着椅子凑近了她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初中的时候我自学了点编程,这么久以来空闲时间敲代码赚的。” 四万二哪怕是周韫也不敢眼皮不眨说买就买,抵上三个月的税后工资了。 “谢谢,我很喜欢,不过不用多么贵重的,哪怕你是在普通专卖店给我买件两三百的衣服,我也喜欢。” 周韫摸了摸周时钦的头,虽然不是她平时的穿衣风格,但她不会拂了周时钦的心意,更不会做出让他拿去退掉这样的打击到他的事。 住宿手续的办理很简洁,周韫又和老师寒暄了几句,老师满口都是夸赞周时钦的话。 周时钦站在走廊吹风,看到周韫拿着寝室钥匙身上还穿着他买的外套的时候,向来空洞的心被幸福感填满。 若不是在校园里,或许周时钦会做出拉着周韫在走廊上热吻的冲动行径。 其实如果眼神也能接吻的话,周时钦早就将周韫身上每一处都烙印上吻痕了。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是周韫冲动过后,依旧不敢面对的问题,好在周时钦并没有逼问她。 等周时钦恋恋不舍地去上课后,周韫也去干正事了。 虽说去泡温泉也不一定要下水,可以坐在岸边薰着蒸汽聊天喝茶,但周韫本着答应都答应了,就好好享受的原则,和袁善椿约了今天下午去买泳衣。 袁善椿喜欢的风格,很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有些张扬但又含蓄,杏粉色的绑带衬得皮肤更白了。 试衣间里,袁善椿拉着周韫一件一件地尝试,不过周韫并不太适应,尝试了几件就最终敲定了一件销售推荐的爆款比基尼。 袁善椿惊讶:“还以为周韫姐你比较保守不会穿比基尼呐。” 周韫摇头,不以为意:“我身材很好的,干嘛不展示。” 周韫胸部因为生育有些下垂,除此之外皮肤白皙透亮,腰肢纤细,长期久坐办公椅,没有锻炼过所以倒是没有马甲线。 “好漂亮的衣服。”袁善椿看导购把衣服包起来的间隙,端详着周韫的新衣服,“感觉这种衣服更适合你,平时的大衣有些沉重。” “是吗?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希望有好结果。” 周韫说的即是衣服,也是和周时钦这段超脱伦理而不被大众认可的爱情。 22.坦诚相见 早知道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周韫说什么也要拒绝。 因为是修建在半山腰的,温泉山庄有得天独厚的环境和空气,甚至泉水真的是从山里开凿出的天然水。 男女浴池是分开的,周韫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就听到袁善椿说:“我听说啊,男浴池那边有点尴尬,许总好像就穿着休闲装坐在岸上看他们泡,许总那副正经模样,他们也不好放松,都大气不敢出的。” 周韫想了想那个画面,笑着回复:“应该是吧,许汶舟这种小少爷平时应该也都是单独泡,再不济和几个朋友一起,和一群下属赤身裸体在一个水池里,他肯定做不出来。” “本来是要笼络下属人心,结果背道而驰了,让他们更尴尬了。不过这个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周韫拿发带把头发绑起来,平静地拍了拍袁善椿的肩膀。 “不对啊周韫姐,你不是说职场最忌讳讲老板坏话吗?平时不让我私下议论,怎么今天自己…” 周韫捏了捏她肚子上的肉,扭头边走边说:“你最近面临升职,要注意点。” 袁善椿了然,立刻点头。 周韫其实没打算再在这个公司继续干了,韩月梅年轻的时候遭遇的打击不比她少,如今年纪越来越大了,又不肯来北京和他们一起生活。 周韫早就打算在周时钦上了大学后辞职,回家陪着韩月梅,她打算拿她这些年攒的积蓄在珠海开一家店,具体经营什么还没想好,但这个计划却是从她买房那年开始就稍具雏形了。 如今她也算是对新月传媒不离不弃了,当年被hr用空泛的未来和吹的天花乱坠的现状骗来,无论新月被同行中伤多少次,她都没想过跳槽,或许许汶舟真的有实力让新月好起来,但这怎么也要是她辞职之后的事情了。 许汶舟之所以冷着个脸,是沉垂风的舅舅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他的私人更衣室里塞了个女模特。 许汶舟赤裸着上身和女人面面相觑,还没等女人展开攻势,许汶舟就把人轰出去了。 因为他们家家世显赫,所以总有些人喜欢动歪心思,他小时候回过几次国,家里的佣人都不认识他,自然也不敬畏他,只知道他是家里很受宠的孩子。 有胆大妄为企图一步登天的佣人,半夜爬上了小许汶舟的床。 那会儿他才刚发育,粗俗地讲就是鸡巴还硬不起来。 当然之后也被这女佣大胆的行径吓得好长一段时间性器都处于疲软的状态,第一次遗精都比同龄人晚。 这件事除了他母亲陈秀秀没有人知道,陈秀秀也在当晚辞退了所有佣人,并告诫他们不许乱说。 而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佣,许汶舟还是发善替她求了情,最终也只是被辞退罢了。 如今的许汶舟面对这些还是心有余悸,本来打算换衣服的手顿住了,最后选了件休闲装就这么带给了男员工坐立难安的一个小时。 最后,可能许汶舟也忍不住了,让他们继续,自己去了换衣间冲澡。 待许汶舟走后,沉默的温泉池子才多了些活力。 许汶舟心里也烦躁,胡乱抓了把头发,进了换衣间就将宽松的休闲上衣脱了丢在一旁,他的皮肤嫩,只是被蒸汽熏了一个小时就发红了。 尤其是乳头,粉里透着红。 另一旁的周韫惬意地泡在池子里,直到有些头昏了才将头冒出来。 “我去冲个凉水澡,这水泡的我都有点晕了,你也别呆太久,小心晕了以后溺在里面。” 周韫从岸边拽了条毛巾,边走边擦拭身体。 她将泳衣挂在门口的架子上,调试了下水温,还没等开始冲洗,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似乎还带着怒气。 周韫侧耳感觉不像办公室的同事,果然没几秒就听到男人的喘气声。 她默默叹了口气,知道同事都不是那种不礼貌甚至说是猥琐下流的人,大概率只是走错换衣间了。 这家温泉山庄讲究装饰,就连浴帘都是精心定制的,只不过这样一来男女性别的标识就不那么显眼了。 她心里祈祷这个男人早些发现,或者自己应该制造点动静来提醒他。 外面开始脱衣服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加重了周韫制造点声音的念头。 她打开花洒。 帘子外面的许汶舟也是一惊,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不是都说叫你走了吗!” 不过周韫耳边都是水声没听太清,更没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 许汶舟见里面没有回应,直接踱步过去要掀开帘子。 周韫的“等等”,顿在嘴边,许汶舟的手明显更快一步。 于是赤身裸体的周韫就和同样赤裸着上身的许汶舟打了个照面。 两人同是惊愕。 许汶舟连忙放下帘子,可对视的那一秒,他的眼睛几乎是不礼貌地把周韫的身体每个部位都镌刻了一遍。 周韫强压下尴尬和不适,关闭花洒提醒,“许总,这里是女更衣室,您走错了吧。” 许汶舟这才发现格局略有不同,懊恼涌上心头,连忙道歉,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周韫丰盈的乳房,和他一样白里透红的身体,纤瘦的大腿和隐匿在阴毛之下隐隐若现的阴部。 他从来不是个重色的人,甚至有些讨厌这些,从没见过女性的裸体也从没审视过自己的身体。 许汶舟狼狈着拿着衣服就要走,视线又无意间扫过周韫挂在门口,布料很少的比基尼。 一股热意涌上鼻头——他流鼻血了。 周韫攥着花洒,眉头皱的厉害,可依旧是耐着性子洗完了澡。 她的辞职计划得提前了。 问:有什么比和自己的员工赤诚相见更让人难堪的事情吗? 回答:对自己的员工有了反应。 23.失主 “怎么那么久还没洗好啊?”袁善椿进来后,听到依旧有水声,招呼了一句。 周韫关上花洒,请求袁善椿:“可以帮我把柜子里的衣服拿过来吗?” “啊?哦好。”袁善椿在柜里翻了一下,“诶,这里怎么有一枚男士戒指。” 周韫有些头疼,简直想告诉袁善椿这或许是上一名客人留下的,让她不要多管了。 但想着袁善椿这幅好心肠的性格,又换了个说法。 “或许是谁之前不小心忘在这的吧,你给我吧,我一会儿交给这里的负责人。” 周韫一想就知道这戒指大概率是许汶舟的,女士换衣间出来个男士戒指… 唉… “我正好一会儿有事去找负责人。”周韫将戒指揣进上衣口袋,边套裤子边说。 袁善椿没多想,拉着周韫说:“咱们一会去茶室吃水果吧,我看那里有丹东草莓还有阳光玫瑰都是免费的。” “你先去吧,我找完负责人就过去。” 回到休息室的许汶舟才发现自己戒指不见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对他而言只是个装饰品,但带了三四年了,手指上突然空落落的,还有点别扭。 许汶舟脑子里依旧是挥之不去的花白赤裸的肉体,他开始回忆周韫的名字,只记得她是某个部门的副总监,他一句话的事给升为总监了。 许汶舟又不自觉反思自己会不会有点太独断专横,有点像玩弄权势的奸官,一句话而已好像否认了人家这么多年的努力。 周韫其实没在意,能多拿工资她就是乐意的,而且她的勤奋和实力部分的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不怕别人说闲话。 晚上喝酒,这群人也不敢叫许汶舟,都摸不清这个老板什么想法。 周韫在前台借了充电器,顺便把戒指交给她:“你好,我在换衣间里捡到了这个,可以麻烦你帮忙留意一下失主吗?” 前台看了一眼,认出来了这个戒指价值不菲,面露难色:“如果小金额物品的话我们可以帮忙看看,但这个实在太贵重了,抱歉。不过我们换衣间都是每天打扫清理的,这应该是今天的客人留下的,今天只接待您们一批客人,大概率是您的某位同事的吧。” 周韫想着干脆交给许汶舟的助理得了,不过助理没有来,那还要等国庆结束了… 好麻烦。 一个身家百亿的总裁应该不会在意一个价值几十万的戒指吧,干脆丢了好了。 周韫到茶室的时候,袁善椿已经拿了一堆自助水果和自助小食在吃了。 其他同事也都聚在一起聊天吃东西。 “今天晚上许总不来吗?” “我们没人敢邀请人家。” 周韫取了个小杯子,倒了些清酒,另外端了盘油豆腐。 她罕见地有些不自在,凑近袁善椿悄悄说:“我问你问题,就是我最近可能谈恋爱了,但是我恋爱的这个对象蛮…不可思议的。你说其他人会不会有什么看法啊。” “啊?”袁善椿意识到自己一惊一乍有些引人注目,同样压低声音说,“你恋爱了?什么时候啊?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前几天吧,嗯…是个高中生。目前只有你知道。” “哦~不过我觉得嘛,恋爱是给自己谈的,周韫姐你不说的话也没人能看出来啊,干嘛在意别人怎么想。不过姐你也真厉害,单身这么久,一恋爱就拿下高中生。但我还是想多嘴说一句,姐弟恋风险还是很大的,况且你们两个…差的确实大,如果是试试的话我没看法,但结婚的话还是要多考察考察,谨慎一点。” 结婚… 周韫出神了,她和周时钦这辈子都是结不了婚的。 “倒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嗐,那更不用担心了,姐你要是怕弟弟玩弄你感情的话,一开始就不要付出太多真心。” 24.初恋 不知不觉间,两人从恋爱谈到工作又谈回恋爱。 “我那个初恋啊,真是过分,明明说好异地每周至少一个电话,结果我打了他还嫌烦。话说周韫姐你的初恋是什么样子的啊,感觉你平时很少见这些事。” 周韫又倒了一杯酒,她已经忘了自己喝了几杯了,但显然神志已经不清醒了,不然她绝对不会进行这个话题,也不会坦然敞开心扉。 但时至今日,谈起过往,她心里已经没有多少后悔和怀恨了。 是因为那下三滥悲惨的经历让她知道了韩月梅是多么关心她,成功消弥了二人的芥蒂;也是那痛苦酣畅的性爱,让她生下也亲手培育了最符合自己审美的爱人。 “我的初恋啊…” 她似乎正硬生生将自己从回忆里扯离。 许汶舟又不高兴了,沉垂风打电话来询问他情况,可他早就知道员工聚在一起喝酒没叫许汶舟了,话里说是询问但早带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和下属相处怎么那么麻烦,当年金融的老师也没教怎么和下属打好关系啊。”许汶舟的话把沉垂风都逗笑了。 “你太端着了,放下姿态吧许汶舟,你平时和我都是端着的,嗯…今天比平时好点,也不知道你是太生气了还是突然开窍了,去找你的员工喝点酒,有共同话题才聊得开,别等他们邀请你了。” 沉垂风十分“好心”地让他舅舅拿出了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红酒,当许汶舟带着应侍生到茶室的时候,正好碰到周韫在谈自己的初恋。 “我的初恋啊…也是个混蛋,比你的初恋还混蛋。那年我父母刚离婚…” 周韫高二那年,因为作文比赛得奖,名声大噪。 人人都知道八班有个长得漂亮成绩优异还很有才华的女生,尽管情书插了翅膀般有一万种办法往她课桌里飞,她依旧不为所动醉心学习。 云塞是七班的体育委员,也是追求周韫的人里不算起眼的一个。 大家都说,周韫除了家世普通,哪里都很完美,于是就有人开始诋毁造谣周韫和方宁禾一起玩是图她的家世。 尽管谣言花样百出,两人的友谊却是一直坚不可摧。 周韫父亲是银行的大堂经理,母亲是初中教师。 变故的发生就开始在韩月梅被辞退的那一晚。 “我是无辜的,我没骂过那个孩子,我扪心自问平等对待每一个学生。”这是韩月梅最后跟校长说的话。 韩月梅带的初三三班一个学生跳楼自杀了,家长来学校闹事,找上了韩月梅。 “这孩子我一直有关注,每次考完试退步了都很失落,我也劝导过,可她每次都是一样的反应,还劝我别多管闲事了。”面对咄咄逼人的家长,韩月梅丝毫不慌,陈述着她跟这个学生的交往经历。 “王铭华跳楼,我身为班主任肯定也有责任,疏于了对学生的关注和开导,可王妈妈你要说这是我逼的,我可不能认。” 尽管韩月梅条理清晰、据理力争,最后校方和家长商量的结果是让韩月梅停职一年。 “校长,你压根不信我我也没办法,停职就没必要了,我是人民教师,教书育人快二十年了,从来没对不起任何一个学生和家长,你停我的职就相当于把过错都归咎在我身上了。我自己辞职算了。” 25.离婚 回到家中的韩月梅疲惫不堪,她如今十分需要丈夫的开导和女儿的安慰,可下班回家的周东海先是质问:“韩月梅,你辞职了?!” “你把学生逼的跳楼的事情在我们银行都传开了。” 韩月梅懒得争辩了,问:“怎么会传到你们银行?对你工作没影响吧?” “县城这么小,那不是迟早的事儿,这个学生好像家境还不一般,我同事今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你怎么干这种事儿,你让我以后在银行怎么混啊。” 本来就烦闷的韩月梅被气笑了:“你什么意思?你也以为是我逼的是吧,你现在还怨我让你丢脸了?” 周东海没明白韩月梅突然情绪高涨是因为什么,也跟着急了:“你冲我吼什么,我不也是在替你担心?你都失去工作了,现在家里挣钱的就我一个,我要是也被你连累失业了,咱们家以后怎么办,谁供周韫读书?” “我今天太累了不想和你吵,韫儿马上回来了,你去做饭吧。” 可周东海仿佛觉得是韩月梅发现自己没理,退缩了。 而后周东海更加得寸进尺了,“我忙了一天回来还要做饭?韩月梅你以后也挣不了钱了,就好好在家里干家务做饭吧,这种事儿咱俩以后就别平分了。” 韩月梅木然抬头,无光的眸子直视周东海,周东海突然心虚了,结结巴巴问:“干什么!” “行啊,以后我干,家务都是我干,咱们也各活各的,离婚吧。正好你也不用担心我连累你了。”韩月梅轻松一笑。 周东海:“你至于吗?就让你煮个饭,行了别闹脾气了,你现在能干什么,跟我离了婚谁养你和孩子。” 本来离婚只是韩月梅气上头的无心之举,但细细想来周东海的行为已经到了让人忍耐的边缘了。 韩月梅:“没开玩笑,你挑个良辰吉日,咱俩去办离婚证,你也从这里搬出去,这是当年我爸妈给我买的婚房。” 周东海愈是歇斯底里,就显得韩月梅愈是平静,她将外套迭好放到沙发上,平静地看着周东海:“我最后再纵容你发一次脾气。” 周东海在将桌上的物品当作泄愤工具拂到地上后,也是彻底卸了气,最终只是留了韩月梅一人收拾满地狼藉。 周韫回来时,韩月梅恰好做好晚饭了,她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眼周韫,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爸爸呢?”周韫一边洗手一边问餐桌上垂首而坐的韩月梅。 “他不回来了。”韩月梅搓了搓筷子,沉着气夹了一口米饭,“吃饭吧,不用管他。” 整顿饭就萦绕在十分诡异的氛围中,周韫吃的不自在,韩月梅也不畅快。 “我和你爸打算离婚了。”韩月梅开门见山。 “为什么?”周韫有所准备,但显然还是准备少了。 “就是不合适,继续生活下去也是折磨对方。”韩月梅本来打算解释,但最后还是作罢,只是瞪她,“你别操心了,好好学习,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还有你那个作文比赛,也别参加了。你得明白孰轻孰重。” 周韫被韩月梅一番说辞搞的心情不太好,掖了掖衣角嘟囔:“我成绩一直很稳定,已经很努力在学习了好吧…” “我帮你刷碗。” “不用,你去写作业。” 韩月梅扯着不让周韫分心的由头剥夺了她关心父母感情的权利。 周韫上了楼,包里的情书随着剧烈的甩动掉出来几张。 她本来打算放学后处理掉的,但因为听说母亲出了事,着急赶回来就忘了。 周韫也恰好一肚子心事,这些都压在一起她一时半会懒得去思考,干脆捡起来一封情书,翻看了几行。 引用莎士比亚的诗再加上自己几句酸涩的原创台词就成了一副堪称“完美”的情书。 周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想着自己以后可以去淘宝开个店专门代写情书赚钱。 “周韫,我可以进来吗?” 正品鉴得津津有味的周韫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情书散了一地。 “等…等一下,我在换衣服。” 周韫胡乱把情书塞到衣柜里,又顺便抽出睡衣囫囵套上。 “不用急,我就是来给你送点水果,你好好写作业,写完早点睡。” “哦。” 26.青春期 百密必有一疏,第二天因为丢了工作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韩月梅手里闲不下来就想找点事情干,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却也只能做做家务,把周韫的房间打扫了一遍,也就正巧发现了周韫衣柜里忘记处理的情书。 如果平时,韩月梅并不会介意,可能还会调侃周韫在学校这么受欢迎,但如今的她刚面临事业和家庭的双重打击,被冤枉被不信任被埋怨责怪,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周韫这个还在成长的女孩身上,望女成凤,希望周韫有作为,不要像她一样有大好的前途和可以向前闯的机会却只甘于在一个小地方相夫教子。 一封封普通的情书,偶尔有几句说着露骨下流的垃圾话,这些话点燃了韩月梅努力压抑的情绪,她突然不知所措了。 周韫如果也谈了恋爱,她还会愿意走出这个小县城吗,她韩月梅这一辈子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听点是为了周韫,可细看发现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她想撕碎情书的手顿住了,这个年纪的韩月梅已经不适合歇斯底里地哭泣了,她甚至一滴泪都没掉,只是安安稳稳地把那些信放到周韫的课桌上。 傍晚,周东海回家了,他能去哪里,在银行的宿舍里睡一觉,起床后哪里有人服务他的一日三餐,习惯被照顾的周东海回了家,他以为这早已经是对韩月梅的低头,可韩月梅态度异常坚定。 “太晚了,民政局关门了,你明天再来吧。” “小梅,昨天是我气急了,我道歉,我该相信你,无条件支持你的。我知道你有脾气,可我昨天说的话也是事实,你离开了我怎么养活周韫。” “我会想别的办法赚钱,你不用管了,周韫必须判给我,我不敢想她跟你会成长为怎样的人。周东海你根本不是意识到自己错了,你只是突然少了个照顾你服侍你的保姆,觉得不习惯,你的工资足够你在咱们这个小县城找一个好的保姆了。” 毫不留情的摔门,是韩月梅最后愿意应付周东海东西了。 当周韫回了家,父母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你会怨我吗?”韩月梅吃饭的时候问周韫。 “不会啊,为什么?”周韫疑惑。 韩月梅看着周韫抬起的头,正值青春期,漂亮靓丽的少女,让她羡慕也喜爱。 待周韫回了卧室,看到桌上的情书,才意识到韩月梅看到了,顿时有些气恼。 “妈,你干嘛翻我东西。” 韩月梅本意就是想提醒她别耽误学习,可开口就成了:“我是你妈,看你东西还不行了?” 周韫睁大眼睛,哑口无言。 “你这个年纪,别想着谈恋爱,男人都是骗人感情的家伙。” “你和我爸的失败案例就不要映射到所有人身上了,你真讨厌。”周韫到底是叛逆期,听不得一点带刺的话,气愤地摔门。 留韩月梅一个人在门外忏悔。 “我是不是说话又说重了。” 27.试爱 可韩月梅这个疑问,暂且找不到答案了。 隔天,周韫来到学校,方宁禾在门口等她,手里拿着一袋三明治。 “喏,给你带的,又保持身材没吃早饭吧。”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方宁禾看出来她心情不好,担忧的问:“怎么了?” “我妈妈她翻我东西。” 方宁禾感同身受,“家长都这样,怕我们这个阶段稍有不慎走歪了,但方法太极端了。” “她还说什么,我这个年纪就不该谈恋爱,男人都是欺骗感情的家伙,可我现在高二不谈,到了高三更没有时间了,早恋诶,我都经历不了了。” 方宁禾听了周韫这段话,手里的牛奶都吓掉了,“乖乖啊,你是真想谈还是跟你妈赌气呐。” 周韫也说不上来。 八班门口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手里抱着一摞作业,脸上还带着水珠,两边的头发都被打湿了。 见到周韫,双眼一亮,笑容都变大了,高兴地朝两人说话:“同学,这是何老师让我拿给你们班物理课代表的。” 周韫看了一眼男生的脸就很礼貌地移开视线:“哦。我帮你叫他。” “林蒙,有人找。” 喊完才发现人不在。 “算了,你给我吧,我给抱进去。”周韫伸手要去接。 “别别别,挺沉的,不介意我进去吧。” “那麻烦你放到讲台旁边的桌子上吧。” “这不是那个谁嘛。”男生走后,方宁禾兴致冲冲地说。 “七班体委,长得好看还高,班里好多女生在追他。” “哦,你怎么老是那么关心八卦?朱老师不是刚点过你化学偏科,你有功夫不如多刷点题。” 男生出来后见两人还在原地有些激动地凑过去:“周同学,你好,我叫云塞,七班的。那个我之前给你写过信,不过你应该收到过很多,所以没有看就扔了。今天我还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句:我喜欢你。” 男生脸颊红红的,由于比周韫高了一个头,还弯曲着身体,手扶在膝盖上,要离周韫更近一点。 “啊?”周韫愣住了,她倒不是被人当面表白,只是今天突然有些好奇,“你喜欢我什么呢?” 云塞被问愣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周韫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摇了摇头说:“你看,你说你喜欢我,却不知道喜欢我什么。” 说完就拉着方宁禾走了。 “你没答应也好,那个云塞其实不是什么好人。”方宁禾还想多说,但怕周韫又觉得她八卦,悻悻闭嘴。 这次其实周韫还真挺想听的。 其实周韫和云塞的交际本该止于那次拒绝。 可不知道是上天作美还是云塞蓄谋已久,第二天两个班的体育课因为体育老师的私人原因,排到一起上了。 恰巧本来就有隔阂的母女经过又一晚的冷战,周韫心情更糟糕了。 她一碰到云塞就赌气般说:“正好你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我,我给你个机会。” 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用方宁禾的话说,他俩在一起这个事比她化学试卷突然上了六十还不可思议。 28.长大 周韫那段时间突然像个坠入爱河的小姑娘,她一边见证者父母婚姻的破裂,看父亲狼狈地收拾好东西从家里被扫地出门,看着成绩单上自己的名次掉出前十,看着母亲找不出缘由但就是担忧她成绩担心地团团转。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很有意思。 她会半夜坐在云塞的后座和他一起进城看日出,陪着云塞一起去珠海看摩托车比赛,两人看着看着电影会突然地接吻。 一切好像都稳步运行,直到方宁禾找上她。 “周韫,你染发了?” 周韫已经好久没主动和方宁禾讲话了,一开始她并不在意那些评价自己和方宁禾关系的话,可如今越来越无法不在意了。 周韫撩了撩头发,“在教室里看不出来的。” “不是这个,你以前从来不这样。” “怎样?我以前总是循规蹈矩是吗?太无聊了。” 回忆如碎片一样被周韫拼凑起来,组合成了她并不愉快的那段时光。 “好不容易为爱叛逆一次,还被别人欺骗感情了,后来我发现那个男的脚踏两条船,校外还谈了个女生,只不过他不辞而别了,退了学,问不到去了哪里了。”周韫回忆,酒瓶已经见底了,她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好像还有点眼红了。 韩月梅女士自从她记事起就是个十分坚强的女人,不论是同事背刺,还是为工作背锅,她都没有抱怨哭泣过。 十八岁生日那早,周韫发现自己已经一个半月没来月经了,联想到那次的事情,她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穿着单薄的衣服,一个人来了医馆挂号。 妇产科来往的人很多,忙忙碌碌,可依旧会有人把目光落在这个年纪一看便不是很大的女生身上,或许是见多了,那些护士表情很平淡。 她从拿到报告,一直在大厅坐到傍晚,她其实也没有很绝望,只是很认真地在思考未来。 直到韩月梅女士找来了,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失落地坐在那里,什么质问的话也说不出口。 缓缓地她跪在周韫面前,抱住她。 尽管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坚强,可韩月梅还是哭了,两个人就抱在一起哭,又担心打扰到其他人,母女都是身子发抖。 她平静又难忘的青春,居然这样画上了句号。 韩月梅去学校大闹了一场,却没让好事的人知道原因,他们只知道学校里某个学生伤害了这家人,可他们只会下意识往情啊爱啊上靠拢。 大家都只知道,云塞欺骗了这个人女儿的感情。 可即便如此,云塞也没有下落,仿佛人间蒸发。 她是令人敬仰的人民教师,可那一天被人形容成疯婆子。 …… “周韫姐。”袁善椿听着有些心疼。 “没关系,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袁善椿摇头:“周韫姐,你真的走出来了吗?我感觉听你的描述以前的你并不是这种性子的,好像是从经历那一切后才改变的。” 周韫握着酒杯的手突然攥紧,她语气不自然:“也确实是,可人总要长大,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