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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内容都是张晓光告诉苏杨的,苏杨听时表面平静身体却在颤抖,他不是后悔自己当初懦弱而是怀疑那几天陈小红是不是和张晓光发生了什么关系,天晓得两个干才烈火的男女在一起好几天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张晓光还一直对陈小红虎视眈眈,苏杨很想问这个问题,但几次都欲言又止,苏杨害怕万一得到肯定答案自己会立即疯掉,最后他强忍所有悲伤只是用力拍拍张晓光宽厚的肩膀,很是和蔼可亲地说:“

    “强,兄弟你实在太强了”。

    那个电话后苏杨就再没有陈小红任何音讯,等见到陈小红已是第二年春节期间。经过二年多肆无忌惮的发育,陈小红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不但异常丰满,而且异常风骚,眼角眉梢尽是淫荡。陈小红绣了眉毛染了黄发抹了口红大冬天只穿件黑色皮裙,看上去就像传说中的应召女郎。陈小红的打扮遭到家属大院所有年长者的鄙视,但却获得苏杨的审美肯定,苏杨坚持认为这样的陈小红不但漂亮而且时尚,简直就是他的理想。只是苏杨因为心虚一直没敢和理想说话,只能偷偷观看理想那窈窕的背影和健硕的屁股然后躺在床上浮想联翩,然后在感觉来临后颤抖着将右手伸向燥热的小腹下方。

    春节前的一个晚上,苏杨的理想陈小红突然主动造访,并且很快将彼此的舌头伸向对方的口腔,运动过后陈小红开始讲述她异乡求学经历,陈小红说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很快乐,因为即使天天和男人在一起也没人干涉。她兴奋地告诉苏杨这两年共谈了15个男友,每人不超过一个月就被她无情抛弃,她说恋爱的感觉非常爽,抛弃男人的感觉更让她兴奋,兴奋得梦里也会微笑、走路都想尖叫。所以接下去的日子她要将抛弃男人这项有益身心的活动进行到底。听了陈小红滔滔不绝的叙述苏杨心变得越来越凉,特别是刚刚和她接吻后就听她说抛弃十五个男人的故事,苏杨感觉自己即将成为被她抛弃的第十六个,其实这还不是苏杨真正在乎的问题,苏杨内心那个疑问变得越来越炽热,最后实在无法控制就小心翼翼问陈小红是否和哪个男人经历了性生活。陈小红立即用奇怪的眼神瞟了苏杨一眼,满脸鄙夷,苏杨看到她轻启朱唇,却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沉默作为回应。

    对于陈小红的沉默苏杨比较满意,他想或许这是最好的回答,如果她说经历了性生活自己肯定会心碎,17岁的苏杨比你想像的上限还要单纯。而沉默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就像一首诗歌给人的意境一样充满不可知的动机,作为狂热的诗歌爱好分子,苏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往诗歌上靠,苏杨想不管他以前如何放荡现在都可以忽略不计,最起码,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能够吻陈小红唇能抚摸她胸膛的男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苏杨,所以这一刻他就是主人,是爷们,是幸福的上帝。

    那个夜晚的确非常地月黑风高,高中生苏杨和中专生陈小红的父母正在牌桌上战斗的热火朝天,这从本质上奠定了俩人一起鬼混的条件,对陈小红的突然造访苏杨表现出巨大热情,一向笨拙的言语也变得流畅起来,不但思如泉涌而且能言善辩,苏杨和陈小红先是乱七八糟讨论各自学校生活,然后又讨论了会男女知识,最后顺理成章地讨论到了床上,就在那张睡了十多年的木板床上苏杨完成了自己生命中诸多的第一次,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生命也不能承受这么多第一次,对苏杨而言,这么多第一次显然是个强大的暗示,激荡后慢慢平静下来的苏杨大脑里反复闪现无数词句,诸如“白头偕老、生死不渝、山无棱天地合……”,一直自诩才华横溢的他突然觉得自己知识贫瘠,他很想立即作首诗讴歌怀里的女人,赞美此刻的幸福,可他什么都说不出,而最后他真正说出的只是:

    “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好的”。

    很多年以后苏杨还为这样一句话感到震撼,觉得它充满力度、质感,具有朴素原始美,唯一遗憾只是在这句话开头加了个动词“请”,有画蛇添足的嫌疑,多少破坏了整句话意境,让苏杨有点小后悔。

    在听了苏杨这句情深深雨蒙蒙的诺言后,陈小红斜眼瞅着一脸苦相的苏杨,饶有兴致问:

    “那你能对我好多久呢?”

    苏杨认真思考,然后坚定回答:“一辈子,够不够,不够就两辈子”。

    “这是你对我许下的诺言吗?”

    “嗯,这是诺言”,苏杨点点头,说到诺言这个名词时他突然感到自己很伟大,脸上尊严足够让所有玩弄感情的人自卑不已。

    很多年后,苏杨已习惯把这样的诺言当成浮云苍狗当成流星蝴蝶当成狗屁都不是,他可以闭着眼睛轻启红唇想也不要想地对任何一个女人说出比上面动听一千倍的诺言,但无论如何他都忘不了十年前那个夜对陈小红说的那些话,那些甜蜜的话,犹如一场真正春梦,虽然悄无痕迹却总挥之不去,萦绕在华灯初上的每一个春意盎然的心田。

    作为那个夜晚两个年轻生命最后的活动,只是一次接一次的性行为,在这个问题上苏杨表现出强大的领悟力,远超过了他对诗歌的敏感,陈小红无法理解这个刚刚连接吻都不会的雏儿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凶悍,那么激情四射,那么富有想象力呢?在一次次撞击中陈小红居然无法自拔说了句:

    “我爱你!”

    最是那一低头的挑逗

    像一朵蝶恋花假装风尘的作秀

    在你坐怀的时?风雨满楼

    在我坐怀不乱的当口才高八斗

    ――大仙

    第四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苏杨在f大学的专业是新闻,f大新闻系在全国颇富盛名,多次学术评比中排名第一,这些既无聊又无耻的评比在某种程度上严重滋长了新闻系师生骄傲情绪,新闻系学生个个觉得自己是王子公主,看其他专业同学习惯用眼角余光打量,仿佛他们才是f大主人祖国未来。此外新闻系同学一个比一个热爱政治,成天忧国忧民仿佛在思考左右中国进程的重大决策,看上去很是吓人。

    其实考新闻系并非苏杨初衷,苏杨理想是当名电影导演,高三时曾有想过考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甚至准备好行囊试图到北京闯一闯,无论成功与否也不枉费多年热血一场。后来苏家福知道了儿子不良企图,二话没说从腰间拔出系了三十多年的牛皮腰带对着苏杨屁股猛抽,一顿武力镇压算是把苏杨导演梦彻底抽没了,苏家福威胁苏杨说你再这样胡思乱想就把你杀了然后再自杀,你小子不想毁了我们苏家就给我本分点学习,考个重点大学光宗耀祖,苏杨欲哭无泪只得妥协,后来冥思苦想n天决定曲线救国,衡量再三最终选择新闻专业,在苏杨眼里新闻总归和导演有点搭边,一个导演电影一个导演生活,都挺牛b,于是秉着这个听上去有点神圣的观点高中最后一学期苏杨把自己往死里学,差点没用脑过度变成白痴,最后还真给考上了。考到上海后苏杨兴奋不已,成天心想我终于来到大上海啦,憧憬了n年的城市居然在自己脚下啦,好神奇啊!这就是南京路吗?哇,人好多!这就是东方明珠吗?哇!好高大好雄伟哦!苏杨如此感慨着,觉得很幸福,苏杨想从小就歌唱幸福在哪里?现在才明白,原来幸福就在上海,幸福就在f大,幸福的理由居然如此简单。

    可幸福了没几天苏杨就开始失落起来,原因是在看到金碧辉煌的同时更是看到满目疮痍――f大位于上海东北角,靠近“五角场”,那里鱼龙混杂,交通混乱,是很多上海人嗤之以鼻的“上只角”。上世纪最后几年,“五角场”积极相应市政府规划说要成为上海第二个徐家汇而大搞建设,于是你可以看到一些高楼大厦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地然后很快在废墟上竖立起更为高大的建筑,那些建筑大多造型怪异,但毫无例外都有一个浑圆坚挺的顶端直指天空,犹如男性生殖器官――这是苏杨看到这些建筑时的第一联想,曾经他为这样的发散思维而感到骄傲,只是很快一个号称用身体写作的女人把这样的比喻写到自己书里,这让苏杨很郁闷,有点被强奸的感觉――此外,“五角场”四周总弥漫着巨大噪音,推土机和吊车在你身边穿梭来去,各种来路不明的灰尘和污物总倘佯在你视线里。街道上到处是一些嬉皮笑脸的民工在竭力兜售各种假冒伪劣商品,一些航空公司的派发员不知廉耻地将打折卡塞到你手上,然后满地都是丢弃的打折卡,如果说这个鬼地方几年后会成为上海又一个经济中心你肯定觉得这是一个泡沫,只可惜那正是一个泡沫盛行的年代,越是五彩夺目的泡沫越有人典礼膜拜,正如当年有个做门户网站的人对全国人民牛b哄哄说他要融资数亿人民币把他的网站建成世界最大的中文门户网站,所有人都对这个泡沫深信不疑,并高声呼喊他是英雄。这就是泡沫的力量,总有一种泡沫让你泪流满面,没想才几年一过,那些英雄们就个个灰飞烟灭,连尸骨都找不到半点痕迹。

    总的来说,苏杨对f大周围环境并无好感,所有景象和他曾经对上海作出的幻想相距甚远。有时苏杨一个人站在“五角场”那五条大马路的交界处看着身边的灰尘和荒芜时他真的很怀疑自己身在上海,苏杨觉得这一切和他生命中遭遇的很多事物一样,只是玩笑一场,生命就是充满了这种玩笑和悖论,而最让人气愤的是,对于这一切你除了愤怒,顶多诅咒,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