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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很早以前,他每年总有一大段的时间,奔走于江湖之上,我也知道他应该是做下了许多大事情,然而事后江湖之上却又总是风平浪静,连半分传闻也未尝听见。我当时还只道他是为善不欲人知,但现在看来,却是不像……不像……”

    他沉吟了半晌,忽然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以他的为人成府,逼奸我妻,杀我满门,绝不可能是一时酒后失德所致,但是我这十余年来苦苦思索,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毕竟我是他惟一的徒儿,又是如此地敬他爱他……”

    张无忌见他言下唏嘘,也不由得长长一叹。

    谢逊转头,灰白的双眼对着张无忌,开口问道:“无忌孩儿,你如此问我,莫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这数年来,张无忌几乎是言必有中,从未胡乱开口,是以谢逊见得张无忌如此问,心下却是明白他恐怕是看到了一些自己未曾看到的地方。

    张无忌摇头苦笑道:“其实孩儿也只是胡乱猜想,毕竟以成昆此人,心机阴狠,从他有意陷害空见神僧一事,就可以看出他的一切举动都是老谋深算、深思熟虑,只怕他这数十年的经营的背后,总是还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谢逊愕然半晌,缓缓摇头道:“他的武功之高,远在我之上,我在当日武功未曾大成之前,都还能在明教之中得居四大法王之职,他若是有心富贵,若是有心扬名,以他的武功,要成为高踞一方的武林大豪,不过是指顾之间的事情,我跟他这几十年,他都是布衣素食,生活检朴,他又还能图谋什么?难道他还想号令武林,当一个武林盟主不成?不对!不对!”

    他顺着张无忌的话想下去,却也确实是觉得这成昆的行事之中,有着许多令人难以索解之处,毕竟以成昆在武学之上的造诣,除非是真的想着一统武林,只怕也没什么事情要让他如此大动干戈,辛苦谋画。

    但若说是成昆之意,是在于做什么武林盟主,那却也未免太过可笑了。

    武林各门各派,千差万别,无论大门大派或小家小户,都各有自己的承传与系统,自古以来,武林之上能人辈出,但从未有人能真正所谓地一统武林,纵然曾经有些妄人一度窍居武林盟主之位,但也不过是挂着一个虚名而已。

    以谢逊对成昆的了解,却是知晓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傻事来。

    只是如此一来,他对于成昆的心思,却更是捉摸不清了。

    张无忌默然半晌,方自一声轻吁道:“既然如此,那大概就是孩儿想错了吧。”

    两人个相对无言,凝立半晌,方才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石室之中。

    自那日之后,谢逊却是未曾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埋首于新自学到的降龙十八掌之中,反是一连几日来,都没有如原来一般狩猎练武,终日里只是与张翠山一家三口呆在一处,谈谈说说,笑笑叹叹,纵是深夜之时亦不舍离去,每每一天里睡不上几个时辰。

    张翠山夫妇见得这位义兄难得有了如此的好兴致,人也开朗了许多,自然也乐得奉陪,他们三人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物,讲些江湖掌故、孤本秩闻,也是好不投契,浑然不觉时间之逝。

    只有张无忌知道,自己这个义父是心下已然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一家三口返回中原,自己再孤居在这冰火岛上,精研降龙十八掌的变化,是以此时才自暂时放下了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又份外珍惜起了与自己三人相处的时光,心下感叹之余,也不由得为自己这位义父微感欣慰。

    光阴流转,夜越来越长了。

    这一日,他们正在石室之中,围着火堆,谈说那从百余年前的江湖五绝、谈到“吴带当风”的笔法应用,蓦然谢逊与张无忌几乎在同时神色微动,停住了口。

    张翠山与殷素素一愕之下,耳畔已然听得风声有异,不由得又是同时大喜,齐声叫道:“风向转了!”

    谢逊的脸上挂起了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缓缓地点头喃喃说道:“是啊,转北风了……终于还是转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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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重生冰火岛第三十一章泛海归去

    (更新时间:2006-12-220:56:00本章字数:2174)

    次晨张翠山与殷素素收拾打点,把一切需用的东西搬上木筏,却又自在岛上逡巡徘徊,良久才又回到海边上。

    他们筹备各项物事,历有年所,倒是一切齐备,只是在冰火岛上居住了这许多年光景,虽然起了回归中原之念也已有两年,然而此时当这一刻当真到来的时候,他们却也不由得又得欢喜,又是不舍。

    张翠山挽住谢逊的手,说道:“三哥,木排离此六尺,咱们一齐跳上去罢!”

    谢逊摇头道:“五弟,咱们兄弟今日暂且别过,你们先行一步,回转中土,等过得一段时间,为兄自会去与你们相会。”

    张翠山心中突的一跳,有似胸口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颤声道:“三哥,你说甚么?你不跟……不跟我们一起去么?”

    殷素素也自说道:“三哥,你一个人在这岛上寂寞凄凉,有甚么好?快跳上木排,我们一家四口,正好一同回转啊!”

    谢逊尚未及开口,张无忌已然先行说道:“爹爹、娘亲,我们也不必再劝义父了,让义父在冰火岛上多呆一些时日,却也未尝不好!”

    张翠山手上使劲,用力拉扯谢逊,但谢逊的身子犹似一株大树般牢牢钉在地下,竟是纹丝不动,正自焦急间,忽然听得张无忌如此说,不由得又急又气,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喝道:“无忌,你在胡说些什么?”

    殷素素微微皱眉,忽然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倒过来劝张翠山道:“五哥且莫生气,无忌孩儿的话自应有他的道理,你不妨先听他说话!”

    谢逊也是一愕,续而哈哈大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鬼灵精!”

    他转头对着张翠山说道:“五弟,五妹冰雪聪明,对着你的时候时常关心则乱,但却绝对不会吃别人的亏,你心地仁厚,原该福泽无尽,但于是非善恶之际太过固执,在这鬼域人间,见事反是没有五妹与无忌明白,以后你要多听听五妹与无忌的话才是!”

    张翠山本也是聪明绝顶之人,方才只是一时急切,乱了方寸,然而此时安定了下来,却也明白了谢逊心中所虑,沉声开口道:“大哥,你怕仇家太多,连累了我们,是不是?我们既然义结金兰,那便是誓要同生共死,大哥这么做,岂不是忒煞看不起小弟了么?”

    武当的武学缘自道门一脉,武功精进之时,心性修为,却也会也跟着有所不同,这数年来张翠山参悟明徹了许多问题,不知不觉间,心性较之过去,却是多了几分坚毅与担当。

    谢逊听得他真情流露,也自感动,正要开口的时候,张无忌已经先说道:“其余人都不足为虑,然而成昆却是不能不防!”

    张翠山皱眉道:“那个恶人,他不来找三哥,三哥也要去找他报仇,却又惧他怎地?”

    谢逊此时却是已然明白了张无忌的想法,开口说道:“不是这么说,那天无忌孩儿跟我说过之后,这些天来,我也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越来越觉得我师父这些年来的一举一动,无不是深谋远虑,倒似是在图谋着一件什么事情一般,反是把我当成了棋子,如果我们这么一同回去,行踪势难隐藏,我现在武功又还及不上他,如此冒然置身于敌暗我明的境地,实非明智之举。”

    张翠山一时愕然,他生平只在武林中打转,接触得最多的都是武当山的师父与师兄弟,无不心胸浩然、光风霁月,对于这些计较倒确实是并不熟捻。

    殷素素也自点头说道:“不错,若是我等三人先行回归中原,无论是武当还是天鹰教都自然难免传出消息,到时成昆以为三哥已然葬身海底,自然松懈,待得三哥回归中原之后,明暗之势一时逆转,要查出成昆的下落,也都要容易上许多了,毕竟要论得对成昆的熟悉,又有谁能及得上三哥呢?!”

    谢逊仰头,哈哈大笑,畅快无比。

    他原本决意让张翠山一家三人回归中原,而自己却孤守在这世外荒岛之上,只是纯出于一番爱护之念,生怕自己那一身杀孽,牵连了眼前这三位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最亲的三人。

    直至那日张无忌以降龙十八掌相授,他才重新被这一神功激起了早已淡忘许久的万丈雄心,原本也已然打下了要待得神功大成之际,再行重返中原,复仇雪恨的心思。

    现下被张无忌这么微加提点,眼前却是豁然开朗,对于这孤居荒岛再无半分寂寥孤苦之感,反是自被成昆害得家破人亡之后,再没有一刻有如此刻般感觉对未来充满希望。

    他一念及此,豪情勃发,提起手中屠龙刀,横在胸前,口中喝道:“大丈夫行事,哪里这么多婆婆妈妈的,五弟,你若再行罗嗦,休怪谢逊当真要看轻于你,再不当你是兄弟!”

    张翠山见他心意已决,又自听了方才的分说,虽然仍是心下不舍,却也知是无法,一声长叹,跃上了木排。

    谢逊屠龙刀下划,割断了系着木排的绳索,风势正劲,海流带动木排,缓缓飘开,一家三口望着离谢逊间的距离益来益远,虽然三人心下对于方才那番说话都是深自认同,然而也不由得心下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楚,殷素素的眼眶不觉得已经红了。

    谢逊纵声为啸,声划长空。

    北风急劲,张翠山只挂了副桅上的小半副风帆,那木排载着三人,却仍是由缓转疾,三个人都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冰火岛,还有佇立在冰火岛崖头上的谢逊,慢慢模糊,又慢慢变小,终于渐渐再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