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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时节又逢君(五)

    明明冬末的寒意还未褪去,天边却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随着夜幕降下,层层涌来的乌云中可见阵阵电光。

    栩栩拿着一把大刀,在一众兄弟惊讶不解的目光中,气势汹汹地走向零零三。此时,零零三正和几个兄弟撕扯着马腿上的肉吃。

    随着一声轰隆雷响,栩栩的大刀架在了零零三的脖子上,吓坏了众兄弟,唯独零零三一点不怕地盯着栩栩手中的大刀看。

    栩栩面色阴沉,厉声厉语:“官银是你主张抢的?官差也是你杀的?”

    零零三无奈笑道:“是啊,您这是太激动还是怎么着?”

    栩栩却将刀握得更紧,依旧面色狠厉,“你可记得我与你说过,有哪几类人不可劫,有哪几种银不可抢?”

    零零三顿时也怒了,“奶奶的,这不能劫,那不能抢,我们究竟是土匪还是观世音菩萨?如今银子我就是抢了,人我就是杀了,你难道还想杀了我为那些官差报仇不成?!”

    栩栩确实很想杀了他,然而不得不极力克制着这股怒气,吸气道:“是你破坏了规矩,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以为我杀你是为了那些官差报仇?我是为了整个寨子的兄弟安危!我知道你们是土匪,必须抢劫才能有饭吃,但你们有没有听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举头三尺有神明?抢劫对你们而言很光荣是不是?当人家辛辛苦苦地劳作挣钱,当士兵们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你们的光荣放在哪里是发光的?!抢了别人的银子很开心是不是?抢了那么多官银很开心是不是?杀人很开心是不是?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抢的那些官银是用来救济千万灾民的,是用来给边疆战士添衣补暖的!你杀的那些人,一生无辜还有妻儿老小?!难道只有你们的命值钱,他们的命就不值钱吗?”

    众人惊嘘。

    零零三忍不住般嗤笑了声,“原来咱们的老大是观世音菩萨下凡!没想到,观世音菩萨也来给我们土匪当老大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话音未落,只见空中刀光闪过,速度之快,人眼尚未看清,便见鲜血喷溅,一只断臂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落在地上。

    啊啊啊啊!刺痛耳膜的痛叫声将这个夜变得更加狰狞。

    栩栩冷漠地砍下零零三的右臂,然后冷漠地看着他抱着断肩,在血泊中打滚哭号。清冷的声音道:“我不是观世音菩萨,我是人,一个尚还有点良知的人。而你,一丝良知都没有,连猪狗都不如!猪狗不如的东西,自然没有存在这个世上的价值。我今天不是不想杀你,你这条贱命,是为了兄弟们留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你杀了人,便该由你的命来偿还。明日,我将带着兄弟押着你和官银,前往京城向官府自首。”

    “老大!”哗哗跪倒了一片。

    显然,没有人想去坐牢。

    栩栩看着下跪的兄弟们,终于消去那满腔的怒火,渐渐冷静下来。手一松,沾满鲜血的长剑落地。

    此时,零零三已经痛昏过去。

    栩栩令零零一和十五一起将零零三的断臂伤口处理一下,好生看着。然后,她一个人回到房间里,把自己反锁着。

    回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栩栩不得不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若是当初土匪老大死了,她便逃离这里,或许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的麻烦事。若是那样,她便不能救下傅冰卿,不会与他有那段情谊,也不会害他掉入水潭病死。

    如果当初离开,她或许现在过的是自在逍遥的日子,无拘无束,没有任何牵绊。

    是她选择错误,才造就今天不得不面对的局面。她该自食恶果。

    敲门声传来,很轻却很急。

    栩栩起身去开了门。

    是零零七。

    零零七一脸慌张地道:“老大,不好了,你走后,兄弟们聚集起来,商讨要杀了你另选首领。我同其他几十位兄弟向他们理论规矩,无奈他们人多,我们已经处于下风,怕是那站在我们这边的一些兄弟也要叛变了。”

    栩栩早料到事态会往更严重的局面发展,此刻只是平静地问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零零七委屈道:“他们说老大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官府,不顾兄弟们的死活。”

    栩栩冷道:“我要是不管他们的死活,那一剑砍下的就不是零零三的胳膊,而是他的脑袋!然后,我大可以收拾行李走人。呵呵,我不管他们的死活……是他们不管自己的死活!零零七,带我去见他们!”

    几间茅屋形成的大堂里,二百多名土匪齐聚一堂,议论纷纷,正反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随着栩栩的出现,原本嘈杂的夜突然安静得可以听见风吹过山谷的声音。

    两百多人的目光里,栩栩走到中央首领的位置,猛一拍桌子,一脚踩在凳子上,先是仰天豪放地笑了两声,再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愿随我去自首。既然这样,明日我一个人押着官银和零零三去京城官府,从此我与你们再无瓜葛。不论你们如何想法,官银必须归还朝廷!如果你们有人想阻拦我,到时候可以看一看,是你们把我和那些官差一起埋了,还是我踏着你们的尸体走出这里!自然,如果你们尚还怕死,在朝廷杀来这里之前,快些改邪归正,收拾行李,拿些细软,明日便下山去寻找正正当当的人生。”

    栩栩道罢,便潇洒地转身离去。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沉默了下来。那毕竟是他们的首领,是一年来给了他们无数温暖和好处的首领,杀他,他们如何真下得去手。他们是土匪,但他们更是亲如一家人的兄弟,义气二字喊了这么多年不是白喊的。

    栩栩回到房间,反锁了门,便趴在床上睡去。

    梦里,她看到傅冰卿,那个她最好的徒儿,微笑着向她走来,说:“师父,我来为你束发。”

    她不知道,此刻她梦里的那个好徒儿,现实里正带领着一千士兵围攻了栩栩山,因着对这片山脉的熟悉和对土匪生活作息的了解,很快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除了栩栩之外的所有土匪抓了个干净,并且连夜问出官银所在和那些官差何处。

    得知押送官银的官差已经被零零三全部杀死,傅冰卿真是气得咬牙,恨不得立马砍了那零零三的项上人头,然而当看到零零三被砍断的右臂,得知是被栩栩砍断的,他又忍不住大笑,算是解了一点气。

    有士兵上前问道:“大人,何时抓捕土匪的头目?”

    傅冰卿拿开带在脸上的面具,在土匪们不敢相信的目光中,缓缓道:“不急,等她睡醒了再说。如果谁敢打搅她睡觉,我第一个不会轻饶他!”

    士兵们皆俯首,“是,大人!”

    官银和土匪连夜被押往京城,士兵们也被傅冰卿全部撤了回去。硕大的山谷,突然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站在门前望着月光时而忧愁时而欣喜的青年大人,一个是在屋子里睡的香甜的土匪头目。一切安静得诡异,诡异里又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情香。

    傅冰卿一直站在外面,没有弄出半点声响,这样睁着眼欣赏了一番从黑夜到白天的过渡。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安静,栩栩的这一觉睡得又死又绵长,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晌午。透过窗户,看到山那边升得高高的太阳,她大惊失色,想着今天还要押送官银和零零三去京城,以迅雷之速整理好穿身的衣服,头发也懒得扎,所以揉一揉随便扎伤,这样便匆匆出了门。

    迎面便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因为太急,栩栩都懒得抬头去看那人一眼,便道:“走路看着点,快给爷让开道!”然后,与那人擦肩而过。

    忽地,她又站住,怔怔地转身,看着刚刚撞上的人,那张满载微笑的脸,还有那暖暖的一声:“师父。”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

    她以为,她还在做梦。

    傅冰卿看着她呆住的模样,又唤了声:“师父?”

    栩栩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努力冷静道:“你怎么又来我梦里了?不知道我急着醒来把官银和杀人犯送去京城吗?”

    傅冰卿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师父,我真的回来了,这不是梦。”顿了顿,又道,“师父,我没死。”

    栩栩又差点哭出来,“我知道,你没死,你一直活在我的梦里。可是,我也知道,你死了,被埋入了棺材。我亲眼看着你下了葬,我还给你立了碑。对不起,对不起,那日我真不是有心害你掉下水潭的……可是,终究还是我害了你,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害死了你……”

    傅冰卿从未想过自己的死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悲伤和愧疚,想用炸死这个法子时也没想这么多,此刻看着这个女子因为自己的死而如此愧疚悲伤,他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连忙走上前,一把拉住栩栩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大声道:“师父,我没死,真的没死,不信你摸摸我,我有体温,有心跳。这不是梦,是真的!”

    栩栩眨了眨一双眼,穿过傅冰卿的衣服,摸到了他胸部的皮肤,没错,是热乎热乎的,她还能感觉得到皮肉下面那颗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跳得好厉害。她又忍不住使劲掐了一下。

    傅冰卿十分诚恳道:“疼,师父。”

    “不是梦……”栩栩缩回了手,一副要被惊出魂的样子,“会疼,就说明不是梦……”又忍不住的惊喜,抬手指着他,不知是哭是笑,“你你你……你个混球小子,既然没死,为什么要吓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有多么伤心有多么难过?既然没死,为什么这么迟才来找我,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夜夜都梦到你?”

    “对不起,师父。”傅冰卿羞愧道,“没能早点回来见你,对不起。”

    栩栩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傅冰卿,看着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衣官服,惊讶,“你……你当官了?”

    傅冰卿点了点头。

    栩栩有些愕然地喃喃,“也不怪,你是朝廷探花,理应当大官的。”突然想起什么,瞪大了眼角,“不对,既然你没死,那日被我们埋葬的是谁的尸体?还有,你为什么要炸死?”

    傅冰卿道:“那也确实是我。我吃了皇帝给的皈息丹,可以呈现一天一夜的假死状态,好炸死从这里脱身。毕竟,我没有完成皇帝给的任务,也不知道此次回京是生是死,便想让你以为我死了,好不为我牵挂,彻底自由。”

    栩栩震惊地听着这一切,颤颤地问:“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地接近我?”

    傅冰卿僵硬地点了一下头。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伤人的现实,可是如今,没有比坦诚相对更对的法子了。一旦说下一个谎言便要用千万个谎言去弥补,而他,真的不想再对她撒谎。

    “你说你无家可归,是骗我的?”

    傅冰卿点头,“嗯。师父,不要再问了,过去的一切,都是骗你的。”

    “……”栩栩张开的嘴终于慢慢合上,久久不能言语。直到发现傅冰卿走向自己,她又后退了几步,红着眼吼道:“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过来!”

    傅冰卿知道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真相,止住了脚步,目光微微垂下,“师父,对不起……”

    一滴泪滑过脸颊。

    “不要喊我师父,我没有资格拥有你这样好的徒儿。”栩栩笑了笑,转身扶着栏杆,眺望着已经没有一人的空空山谷,吸了口气,“既然你当了官,想必此番回来,也不可能只是一个人来的。官银和我的兄弟们,已经都被你带走了吧?这样的一夜之间悄悄完成,这样的不费吹灰之力,可见,你之前的卧底功课做得很是到位。我此前去京城给你找大夫看病的时候,看到寻你的帖子,还疑惑,如你这样厉害的朝廷栋梁,怎么会给我们土匪当军师,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如今看来,我那时的想法真是天真的很,幼稚的很。不过也没什么,官差抓土匪,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不择手段也是种手段……”

    “不要说了,师父,不要说了……”傅冰卿仓惶地摇头,脸色苍白,伸出手想去碰她,又没有勇气,终归是他负了她的信任,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冰卿……”栩栩突然转头看他,眼眸里红红的,隐忍着泪花,“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没有心的,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不会爱,也不会恨,更不会疼?”

    其实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已经被一个叫欺骗的东西折磨得死去活来。

    傅冰卿没有回答,只是怔在那里。是他错了,是他此前没有想太多,是他一直只是在想着自己的事,从未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什么。所谓的一厢情愿,其实只是想到自己而已,从未想过对方的处境和感受。

    栩栩猛抽了一口气,继续微笑,“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只当,我的徒弟死了,你只是一个奉命来抓捕我们的大官人而已。既然如此,我也是土匪,而且还是土匪的头目,打劫之事,一直都是我策划的,责任自然全部在我。你抓我吧。”

    这样一句仿佛放下了一切的话,风清云淡的微笑,却听着看着让人更加心疼害怕。

    “从始至终,我从未想过抓你。”傅冰卿道,面色渐渐严肃,“栩栩姑娘,我奉皇帝之命,接近你,不是为了抓这些土匪,而是希望姑娘回心转意,回到皇帝的身边。”

    终于,一切还是步入了正规,她与他,终究还是陌生了。

    栩栩看着傅冰卿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哈……哈哈……”

    终于,她一直不愿意想起的那个人,还是这样蛮横地闯入了她的世界。她只是疑惑,那个人曾经那么地一而再伤她,想杀她,如今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让她回到他的身边,又是几个意思?

    他后悔了吗?

    那样一个高傲冷漠的人,又怎么会后悔?

    “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到他身边!”她咬牙切齿道。她恨他,比恨眼前这个人还恨。可是若是恨,又怎么会不爱?她是那样入骨地爱着那个人,可那又如何,他从未爱过真正的她。他爱的是灵儿,伤的是灵儿,痛的却是她。这是怎样的不公平,对谁都不公平。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谁也不见谁,如此,便可谁也不负谁。

    傅冰卿一怔,苦涩难言。只有他知道,这中间包含的天大的误会。一切,只有皇帝他自己可以解释清楚。即便是要给她自由,至少也把这中间的误会解除,把她的心结解开,她才能彻底地自由快乐。

    第一次,他学会了为她考虑,却也是将她彻底地从自己的身边推开。

    “栩栩姑娘,如果你愿意听从本官的安排。本官可以不抓你,且不会为难你那些兄弟。本官也知道,杀人的只有零零三一人,但抢夺官银这样的罪过,其余的人论罪也逃不了一死。如果栩栩姑娘答应本官,本官可以酌情为他们减刑。”

    栩栩瞬间提起了精神,她自然不想再去坐牢,更不想那些朝夕与共的兄弟出事,屏息道:“如果我答应你,你将如何帮他们减刑?”

    傅冰卿道:“零零三必死无疑,其余人,本官可以申请饶去他们的死刑,发配边疆充军,为国家效力以赎罪。”

    栩栩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这样……也不错……”

    ☆、落花时节又逢君(六)

    当你对一切都心如死灰,不再抱有期望,你会怎么做?

    栩栩的选择是,放下一切,看淡一切,随遇而安。